鬼王幼崽在玄学直播里封神   作者: 豆包好吃   简介:   江芜是地府新任小鬼王,明明已经三百岁了,外表却停留在三岁,得不到天道敕封,无法成为真正的幽冥之主。   判官给她出了个去人间历练,收集功德的馊主意,江芜信心满满地去了。   ——然后她就成了玄门江家之耻,生父不详,亲妈昏迷,还天生愚钝,缺魂少魄的小废物江芜。   江家打着历练的旗号把她丢到全球最有名的通灵综艺《降灵》中,想借怨灵之手解决她。   通灵?抓鬼?这个本王熟啊!   江芜眼睛亮了。   等上了节目——   江·三百岁幼崽·芜:心累,短手短腿什么的很影响本王打鬼好吗!   *   剧场后台,粉丝鬼倒吊着拦下当红偶像:哥哥,以后我就可以24小时陪着你了。   小鬼王一把薅住头发将其拖走,表情严肃:私生是不道德的行为,请离作品近一点,离生活远一点!   百年古宅,其他嘉宾被怨灵追得鬼哭狼嚎时,江芜骑大马坐在煞鬼脖子上:笨蛋,你逆行了!   小鬼王握拳:地府推广交通法,刻不容缓!   荒凉坟地,封印千年的僵尸王正在对月长啸,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僵尸王表情狰狞地转过身,下一秒呆滞了:……王、王王王?   小鬼王捂嘴直乐,招呼其他选手:你们看,这个怪老头会学狗叫哎!   *   江芜不光捉鬼驱邪,还经常将节目花式送上热搜,引发行业大地震。   ◆惊!前女团队长自称出国留学,原来早已不在人世   ◆某网红经纪公司老板用邪术偷命,警惕职场PUA   ◆特大文物走私案破获,幕后黑手竟是桑国财阀!   *   录节目前,弹幕观众都嫌江芜是个人小腿短跑得慢的累赘,其他选手更是避之不及;   录节目后,芜崽好可爱,芜崽好厉害,快到姨姨怀里来!其他选手也紧跟江芜,大佬罩我!我给你当马骑!   对此江芜气鼓鼓:不许说我可爱,我可是大王!   *   江芜在人间,玄门世家奉她为尊,官方灵组任她调遣,各行大佬奉上真金白银求她指点迷津;   在地府,判官带头为老板应援打call,全阴间的鬼魂都是芜崽的自来水,点赞控评一条龙。   有人白天刚骂过江芜,晚上就梦到去世多年的爷爷拿鞋底抽他:不孝子,还不快滚去发帖道歉!   对此江芜表示:道歉有什么用,本王要功德,多多的功德!多吃功德才能长高高!   ——咦,我怎么也被那群姨姨带幼稚了?   阅读指南:   1.◆我是鬼王我拳头最大谁跟你讲道理◆我流玄学,背景非常架空,相关知识来源于网络+作者瞎编,不要当真,相信科学()   2.芜崽没长大前不会有恋爱戏份,毕竟我崽一心要封神!会有一些亲情线友情线,选手之间(可能)会有cp   3.互相尊重,弃文不必告知,婉拒写作指导,不要在我评论区提别的文,也不要去别人那里提我,看到会删除哈~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现代架空 爽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芜 ┃ 配角:商珏,孟嫦,若干凡人鬼神 ┃ 其它:完结文《豪门婆媳互换身体上综艺爆火了》   一句话简介:这种小鬼本王一口能吃十个!   立意: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第1章   八月初三,宜祭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径达九天……”   小小的江芜一身黑金法袍,虔诚地颂念祷文,声音稚嫩,却充满神圣威严。   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气袅袅,不断向上盘旋,仿佛要直达天听。   江芜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烟雾上升,上升,却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突然一凝。   下一秒,三炷香同时拦腰折断,四下散落。   江芜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她咬着牙,“商,珏。”   被点到名的红衣判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辩解,就被愤怒的小鬼王跳起来暴打,“这就是你算的良辰吉时?!”   “三年又三年,都三百年了,本王念了不知多少遍请神祷文,神呢?神呢!”   江芜充分发挥人小身轻的优势,一下子跳到商珏背上,两手拧住他的耳朵,气到语无伦次,“我堂堂幽冥鬼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啊啊——”   “哎哟,阿芜你轻点儿。”商珏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英俊的面容也显得滑稽狼狈,“我的卜术从不出错,今天绝对是百里挑一的黄道吉日。”   “那为什么请神香又断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天门断绝,人间末法,地府自治千年,就是再念多少遍请神咒也无济于事。”   身材高挑,满头白发的美艳女子推门而入,熟练地将江芜抱进怀里,笑着安慰:“阿芜别气,我带你到奈河桥边看新鬼去?”   江芜整个人都蔫了,委屈巴巴地搂着她脖子,“孟嫦姐姐……”   商珏揉着耳朵,对上孟嫦的视线,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丝无奈。   上古巫妖大战,后土娘娘以身化轮回,自此六道现,善恶有辨。地府幽冥,赏善罚恶,掌管阴阳轮回,是为天地法则。   三百年前,上任鬼王伏青突然消失,只留下江芜这个奶团子,唯一的继承人。   商珏和孟嫦都以为伏青功德圆满飞升了,心中喜悦,越发认真教养江芜,盼她早日长大,接过统领地府的重任。   然而一年,两年,三年……转眼间三百年过去了,江芜却始终维持着三岁幼崽的形态,再也没有长大。   每隔三年商珏都会卜算出黄道吉日,让江芜焚香祝祷,请天地法则为她敕封,认可她鬼王的身份。   可每次都失败,不是香断就是旗倒,仪式就没有顺利完成过。   *   从阎罗殿到奈河桥这一路上,江芜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商珏和孟嫦在后面悄声低语。   商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孟嫦轻叹:“虽然阿芜这样也挺可爱的,但终究有诸多不便。”   商珏神色凝重:“近年来罗酆(feng)三十六狱的封印隐约有松动的迹象,如果阿芜迟迟得不到天地法则认可,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重新封印鬼狱,届时整个幽冥都会沦为无间地狱。”   孟嫦白他一眼,“危言耸听,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我是想——”   商珏刚开口,前面的江芜忽然站定回头,“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让本王听听?”   孟嫦笑着上前,牵起江芜的小手,“我们说,别看阿芜年纪小,却越来越有伏青大人的风范了。”   江芜轻哼:“像他又有什么用?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倒是告诉我如何才能成为真正的鬼王啊。”   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王”,江芜可是有很大怨念的。   人间还有俗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伏青如果真的飞升了,哪怕给她托个梦,开个小灶也行啊。   孟嫦和商珏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其实二人也有同样的困惑。   为什么伏青大人就能得道飞升,而江芜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却得不到天道认可呢?   两大一小来到奈河桥边,恰好有阴差押解一队新鬼通过。   手持铁链,凶神恶煞的阴差,见到江芜亲临,立马换上恭敬之色,躬身行礼,“大人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江芜随意地挥挥手,“随便转转,忙你的吧。”   “哎。”阴差恭敬地从江芜身边绕过,还把铁链往外侧扯了扯,生怕绊倒自家的小鬼王。   不料队伍中有个“刺头儿”,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刺猬似的支棱着,一身奇装异服,裤子上破了几个大洞,脖子上还戴着拇指粗的金链子。   他看到江芜背着小手,走得四平八稳的模样,发出嗤笑:“这小鬼头还挺有意思的,装什么大人呢。”   阴差怒喝:“放肆,不得对大人无礼!”   “大人,什么大人?”男鬼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四下张望,最后恍然大悟般低下头,对着江芜坏笑:“小妹妹,要不要大哥哥陪你玩过家家啊?”   他见江芜生得粉雕玉琢,像个圆滚滚的奶团子,就忍不住嘴贱想逗两句。   江芜歪了下头,打量了男鬼两眼,忽然问阴差:“这家伙什么来路,他在人间是要饭的吗?”   阴差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哦,他生前是个rapper。”顿了顿又解释,“就是玩儿说唱的。”   “怎么死的?”   “嗑药过量。”   奈河桥两边也有不少来看新鬼热闹的,听到这话,纷纷面露嫌弃地后退。   rapper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挺了挺胸膛,“hey yo~哥儿们好不容易搞来一批好货,一不小心玩嗨了……”   一阵阴风刮过,凛冽刺骨,吹得鬼都睁不开眼。   rapper鬼一低头,对上江芜冷漠肃杀的神情。   奇怪,明明是个三头身圆滚滚的小奶团子,为什么他会感到……畏惧?   江芜伸出手,朝半空虚虚一握。   rapper鬼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身体腾空。   他双腿乱蹬,脸色青紫,眼珠凸起,不敢相信地瞪着下方的江芜。   她明明没有碰到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奈河桥两边看热闹的鬼魂已经激动起来。   “好久没见到咱们小鬼王出手了,这小子撞枪口上咯!”   “张叔,我新来的,为啥小鬼王会这么生气啊?”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咱们这儿是地府,那也得遵纪守法,禁毒懂不懂?”   “原来如此。”年轻鬼松了口气,“幸好我是病死的,活着的时候也是守法公民,黄赌毒,达咩!”   说到最后,还一脸正气地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   桥上,江芜淡淡开口。   “不管你是说唱的还是要饭的,来了这里就要守本王的规矩。”   江芜隔空捏着他的脖子,手腕一转,rapper鬼在半空也来了个350度大风车,晃得他两眼都成了蚊香圈。   “把你那身臭毛病收一收,别带坏了地府的风气。”   她一松手,rapper鬼“啪叽”砸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差点又死了一回。   晕晕乎乎的,他只看到奶团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她到底是谁啊啊啊——”   阴差双手握拳,满脸崇拜地咏叹,“她,就是我们幽冥之主,鬼王江芜大人!”   rapper鬼喃喃:“江芜……”   阴差抬手一个爆栗,“放肆,要叫大人!”   *   江芜在奈河桥上发了一通脾气,震慑了不服管教的新鬼,到了孟嫦的醧(yu)忘台还是气鼓鼓的。   “阿芜,尝尝我新做的甜汤。”孟嫦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乳白色液体,“甜甜嘴儿,消消气啊。”   江芜接过碗,狐疑地看了一眼,“你没端错吧?”   她怎么瞧着这甜汤跟外面的孟婆汤有点像呢?   “怎么会?这是我用小锅专门给你煮的。”   孟嫦捏了一把她头上的小揪揪,转身走到窗口前,用铁勺敲了敲边沿,“都给老娘好好排队啊……哎,说你呢,挤什么挤,你急着投胎啊!”   商珏嘴角一抽,小声跟江芜吐槽:“来醧忘台喝孟婆汤的,可不是急着投胎么?”   江芜噗嗤一乐,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甜丝丝的汤,果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孟嫦姐姐的厨艺越发好了。   “我不要投胎,我不要喝孟婆汤!”   队伍中突然起了骚动,有鬼从后面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恰好此时孟嫦弯腰去舀汤,只露出一头白发。   男鬼见状便大喊:“孟婆婆,孟奶奶,您老人家行行好,我不想喝汤——”   咔嚓一声,孟嫦捏断了大铁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你,说,谁,老?”   男鬼对上那张灿若桃李,眼底带煞的美艳面孔,整个鬼都呆住了。   “过来吧你!”   孟嫦一把薅住男鬼脖子,用断了的铁勺往他嘴里灌汤,一连灌了十几勺,鬼肚子都鼓胀起来,撑得直翻白眼,才交给维持秩序的阴差,拍了拍手,没好气道:“人家不想投胎,就要尊重鬼权嘛,不要搞得好像我强迫他们投胎一样。”   这么喜欢留在地府,那就送去枉死城扫大街好了。   阴差连大气都不敢喘,连连点头,“您说得对,我们回去一定检讨,检讨。”   目睹了孟嫦“暴力催汤”全过程的江芜和商珏:……这哪里尊重鬼权了啊!   孟嫦突然回头柔柔一笑:“阿芜,还要甜汤吗?”   江芜打了个嗝,下意识地坐直,一脸乖巧地摇头,“喝饱了。”   商珏坐在旁边简直没眼看,越发下定决心,要让江芜去人间走一遭。   再这样天天跟孟嫦待在一起,他怕阿芜早晚变成一个暴君……   “哎,你刚才说到哪儿了,要本王去人间渡劫?”   江芜放下碗,一本正经看向商珏:“只要我在人间收集足够的功德,就能引灵气入地府,重开天门?”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希望大家喜欢芜崽~   背景架空,架的很空,剧情设定来源于网络+书籍+我瞎编~   祷文出自道教金光神咒和祝香神咒   对地府的设定参考资料有栾保平《说魂儿》《扪虱谈鬼录》,清《玉历宝钞》   ----下本开《豪门后妈今天又在拯救全家》文案如下,感兴趣的宝贝点点收藏~   江娆,末世王牌特工。   精通枪械,格斗,跟踪,易容,能徒手拆炸弹,会开战斗机,出道以来从无败绩。   直到最后一次任务,她被同伴背刺,意外穿进了一本娱乐圈无脑甜宠文,成了女主对照组,倒霉真千金。   原书剧情里,原身被家人厌恶排斥,被逼嫁给喜怒无常的金融大佬,还要给一个17岁的继子当后妈。于是她心态扭曲,虐待抹黑继子,偷自家公司机密文件给渣男前任,最后被愤怒的大佬送进精神病院。   穿过来的江娆发现:继子是娱乐圈顶流,在舞台上光芒璀璨,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老公常年不回家,每月给她百万零花。   她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山顶独栋,价值几个亿的大别墅,看着衣帽间满满的珠宝华服,委屈地……笑出了声。   江娆果断躺平了。   是钱不够花还是鹅肝不好吃?是钻石不够闪还是黑松露不好吃?是家里成群的佣人服务不周到,还是帝王蟹不好吃?   谁敢破坏她宋太太的美好生活,她跟谁拼命!   ——第二天,她就在自家花园捡到了一个五岁小女孩,抱住她大腿就喊妈。   小女孩下一句话就是:“怎么办呀妈妈,爸爸还有三小时就要死了呜呜呜……”   江娆:……???   *   总裁办公室,浓妆艳抹的女杀手正要坐上宋宴知的大腿,扎破他的动脉时——   砰地一声,江娆单手抱娃破门而入,一把西餐刀咻地扎在实木桌面上,离女人的手指不到半厘米。   江娆冲她扬唇微笑:离我,老公,远一点,懂?   宋宴知:……她好爱我?   某大型晚会彩排现场,导演一见到江娆就皱眉:宋太太,不管你给我什么好处,我是不会答应让宋郁提前出场的——   下一秒,江娆一手抱娃,一手拎起导演衣领,凌空一跃。   头顶的巨大液晶屏幕轰然砸落,恰好是导演刚才站的地方。   导演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宋郁开场,必须开场!   宋郁:……她好爱我?   *   般般有个秘密:她能看到每个人头顶的生命倒计时。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爸爸妈妈,还有对她凶巴巴,但会给她买小熊软糖的哥哥。   这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她最最可爱的家人!   *   听说顶流宋郁要参加综艺《我们这一家》?   听说他和父亲相看两厌如仇敌,听说他还有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后妈?   对家都等着看宋郁一家鸡飞狗跳的笑话,然而当节目开播——   山顶超豪华广阔的私人花园里,一向暴脾气的宋郁正戴着厨师帽,任劳任怨地给烤串刷油。   年轻美艳的女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正对他指指点点:别忘了多放辣!   正当观众四下寻找男主人的踪影时,穿着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端着新出炉的小点心走过来,神情温柔又纵容:娆娆还想吃什么?   观众:说好的鸡飞狗跳呢??这是什么神仙家庭!!   阅读指南:   1.继子非亲生,女儿是亲生的,其他涉及剧透先不说啦~   2.男主大八岁,但不重要,他只是个工具人()   3.拒绝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作者已经被吃掉脑子,让我们记住这是一本无脑甜宠文,爽就完事了!   4.般般:麒麟的别称 第2章   早在三年前,江芜第九十九次请神失败后,商珏就在寻找破局之法。   他翻阅了无数地府典籍,终于找到了受封的关键——人间功德。   前任鬼王伏青惊才绝艳,能力卓绝,将十方幽冥治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江芜自降生起,看到的就是一个非常和谐稳定的地府,除了镇压在罗酆三十六狱的极恶之煞偶有躁动,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也就意味着,人间对于鬼神的敬畏在慢慢消散,甚至开始遗忘。   如今的江芜空有鬼王之名,却无功德在身,自然无法与天道沟通。   所以必须要让她去人间,历练也好,渡劫也罢,只有收集足够的功德,才能为自己正神位,塑金身。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小阿芜又白失望一次。”   孟嫦不高兴地瞪了商珏一眼,又捏着江芜脸蛋柔声安慰:“不就是去人间收集功德吗,我陪阿芜一起去。”   反正以前她和商珏也经常带江芜溜去人间看热闹。   “不行。”商珏连忙阻拦,“这次与以往不同,你我都是幽冥鬼神,只有法身没有肉身,无法长久在人间停留,会使阴阳失衡。”   孟嫦眉心微蹙:“可是阿芜也没有肉身啊,难道……”   商珏点头,“没错,阿芜要从轮回井去人间,借凡人身躯行走。”   江芜原本一直被孟嫦抱在怀里,闻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你要本王去投胎?”   轮回井是地府幽魂转世投胎之地,到了投胎时辰的鬼魂跳入井口,便会转世到人间。至于是做人还是做牛做马,小猫小狗,全凭上一世的善恶功德,由判官评定。   但她可是鬼王啊,她怎么能去投胎做人呢?   商珏对上江芜气鼓鼓的模样,干笑着解释,“准确地说,应该是……借尸还魂?”   江芜送他一个白眼。   这都什么馊主意!   商珏拿出生死簿,哗啦啦翻动着,“我的卜术显示,你去人间的最佳时机就在明天,地点是夏国宁城……”   *   宁城东郊,江家祖宅。   江芜被一个愤怒的咆哮声惊醒。   “……小杂种,小傻子,你和你妈一样,都是江家的耻辱!连《降灵》选拔赛都通不过,还有什么脸面留在江家?”   头好疼,她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正指着她不停地说着污言秽语。   “……吵死了。”   江芜低喝,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喉咙干涩,像是被火烧过。   陈老四没想到江芜会突然醒来,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又反应过来,江芜还是那个被江家放弃的小傻子,又不屑冷哼,“哟,小傻子还知道什么叫吵了?”   “我不光知道你很吵,我还知道你快死了。”   江芜起身靠坐在床头,幽黑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你老婆,很漂亮嘛。”   陈老四眉头一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下一秒,只见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小女孩,突然冲他歪头一笑:“她穿着红色的旗袍,裙摆绣了两朵牡丹。耳朵上戴着珍珠坠子,眉毛弯弯的,鼻尖上还有颗小痣……我说的对吗,四表叔?”   陈老四心下大惊,江芜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没见过那个女人……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江芜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往陈老四后面一指,“喏,她就在你身后啊。”   陈老四:!!!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呼——   一股阴森寒意擦过他的耳垂,仿佛是有人冲他吹了一口气。   真的有东西在他身边!   陈老四瞳孔放大,像是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上门板才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夺门而逃。   幽暗狭小的房间内只剩下江芜一个人,她抬手扶额,咬着牙,“商珏这个混蛋……”   这就是他说的,和她堂堂鬼王命格绝配的身体?   就因为这个小丫头也叫江芜,今年刚好也三岁?   就不能让她体验一回长大的感觉吗……   她从轮回井来到人间,进入“江芜”的身体,自然也接收了原身的生平。   江家是夏国传承了几百年的玄门世家,原身的母亲江知岚曾是这一代最出色的玄学天才,有望成为家族未来继承人。   江家长辈对江知岚悉心栽培,还为她与同为老牌玄门世家的云家订下婚约,期待日后两家联姻,强强联手,一统玄门。   但就在三年前,江知岚外出历练时突然失踪,大半年后才回来,而且居然还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江家长辈震怒,轮番上阵逼问江知岚孩子是谁的,但她宁愿顶撞长辈,也绝不肯说出那男人的名字。   江家为了保住和云家的婚约,竟然丧心病狂到对她下药,想要让“野种”胎死腹中。   江知岚拼了命才艰难生下女儿,可原身受药物作用,却是个生来魂魄不全的痴儿。而她自己也功力散尽,缠绵病榻,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睡中。   幸好江知岚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江知暮,他的天赋虽然不如姐姐,但在江家小辈里也算出众。有他护着姐姐和外甥女,原身母女才能在江家活下去。   但母女俩的存在,对整个江家来说都是不愿提及的耻辱。   一周前,恰逢全球最火爆的通灵竞技节目《降灵》开启新一赛季海选,江家长辈暗中操作,先将江知暮派去外地执行任务,然后给原身报名参赛。   《降灵》之所以火爆全球,正是因为其不同于以往那些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所谓灵异节目,在《降灵》里,如果选手水平太差,是真的会死人的。   例如上一季的“白骨教堂”中就折了好几名巫师,要不是剩下的几位选手力挽狂澜,恐怕整个节目组都要团灭在那个中世纪女鬼手里。   《降灵》的真实恐怖可见一斑,也因此吸引了大批灵异爱好者观众。很多玄门世家也会派小辈去参加《降灵》比赛,既是历练,也是扬名。   江家明知道原身是个毫无玄学天赋的三岁痴儿,却故意大肆宣扬她是江家百年不出的天才,真是玩的好一手捧杀,就是想让她死在节目里。   可怜的原身懵懵懂懂被江家表亲陈老四带去《降灵》选拔赛,被现场鱼龙混杂的术法和阴气冲撞,当场吓晕,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她本就魂魄不全,阴气入体,危在旦夕,幸好这时江芜来了,以鬼王灵体补全了原身魂魄,借她身体在人间收集功德。   梳理完来龙去脉,江芜对商珏的怨气也淡了几分。   玄门世家,通灵节目……这不都是现成的功德?   她不但要替原身去参加《降灵》,还要漂漂亮亮地赢!   只是眼下还有个问题,原身是货真价实的三岁幼崽,体内也毫无灵力,她该怎么跟其他选手竞争呢?   有了!   江芜爬到床上找了半天,在被子下面翻出一个玩偶兔子。   哼哼,机智的鬼王大人怎么会毫无准备就跳进轮回井呢?   她摸到兔子脑袋后面的拉链,刚拉开一半,动作一顿。   “出来。”   她看向房间中央,冷冷开口。   无形的空气仿佛波动了一下,下一秒,穿红色牡丹旗袍的年轻女人缓缓显形,飘到床前。   “你……能看到我?”   作者有话说:   商珏:……我簿呢?我笔呢? 第3章   “关秀秀,生于丁卯年三月初三,五岁时母亲病故,年底父亲再娶,继母带来两个儿子,大的游手好闲,小的性情顽劣,一家子都拿你当小保姆使唤。”   旗袍女鬼,也就是关秀秀震惊地瞪大眼睛。   那个被陈老四整天挂在嘴边骂骂咧咧的小傻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她童年经历全都说中了!   不是说江芜毫无灵力天赋,是江家的小废物吗?   关秀秀心中惊疑不定,一抬头就看到江芜正翻动一个卡通图案笔记本,另一只手上还拿着胡萝卜形状的圆珠笔,在本子上勾勾抹抹,又继续道:“你从小成绩很好,高考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但父亲和继母偷偷撕掉了录取通知书,骗你说没考上,又说家里没钱,两个弟弟还要盖房娶媳妇,让你进城打工,去有钱人家当保姆……”   房间内突然气温骤降,关秀秀原本与常人无异的面庞变得青白可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底漫上血色。   “我考上了,原来我考上了……”她喃喃自语,又哭又笑,眼角竟流下两行血泪。   如果她今天没有回来找江芜,真是死也做了个糊涂鬼。   她明明可以去上大学的!   如果她去上了大学,就不会遇到陈老四,就不会被……   江芜这是第一次用生死簿读凡人生平,面前哀恸至极的女人仿佛为冰冷的文字作了注脚,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小鬼王心底悄然滋生。   她看了关秀秀一眼,后者竟在一个三岁小女孩的眼中读到了悲悯。   “你在陈老四家做保姆,他看上了你,对你纠缠不休,又许给你父亲高价彩礼,你被强迫嫁给他,却在新婚之夜急病而亡——”   “不是的!”关秀秀突然打断她,情绪激动地大喊,“我没有病,我是被那个畜生害死的!”   房间里更冷了,门窗紧闭,却有阴风打着旋儿刮过,吹乱了江芜额前的碎发。   关秀秀的双眼已经全被血色覆盖,细白的脖颈浮起青紫色的五指淤痕,旗袍下摆有粘稠腥气的血液不停滴落,周身被强大的怨气和不甘所围绕。   江芜叹了口气,跳下床,走到关秀秀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你冷静一点,否则要化煞了。”   关秀秀猛地一颤。   她低下头,就看到自己惨白嶙峋的手被一只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抓着,那么软那么小,仿佛只要自己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捏断。   但那只小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她慢慢找回了理智,眼底血色如潮退却。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关秀秀快哭出来了,她怎么能这样吓唬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呢?   “我知道。”江芜轻哼,“否则你已经没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她凑近关秀秀身上闻了闻,眉心微蹙,似是在回忆,又很嫌弃地扇了扇,“好恶心……是邪祟的味道。”   关秀秀一怔,随即就听江芜笃定开口:“你身上的伤不是陈老四弄出来的,他是不是把你献祭给了什么脏东西?”   “……是。”   关秀秀死死咬住嘴唇,哪怕是死后的回忆也令她倍感屈辱,“陈老四在地下室里供了一个奇怪的雕像,头上有角,长了张老鼠脸,猪鼻子,特别丑,而且只有一只脚。结婚当晚,我就是被那个东西给……”   江芜了然,唇角带了不屑的冷笑,“原来是五通神啊。”   别看五通神名字里带了神,却是不折不扣的妖邪之物。传闻供奉五通神能使人暴富,五通神会往家中搬运钱财,所以又被称为五路财神。   但五通神天生性yin,作为交换,供奉者必须满足它的邪欲。   陈老四强娶关秀秀,不过是看上她无权无势,家中没人撑腰,就是死了也无人追究,顶多是打发一笔钱罢了。   但不巧的是,关秀秀八字极阴,又是被五通神凌虐致死,怨气难消,所以魂魄才能徘徊人间不散。   “我想杀了那个畜生报仇,可他身上有护体的法宝,我只能日夜跟在他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   关秀秀突然朝江芜跪下,苦苦哀求,“你既然能看出我的身世,求你替我,还有之前那几个无辜的女孩子报仇,不能再让他继续祸害人了!”   据她所知,陈老四最近又盯上了一个才十九岁的乡下姑娘,如果没人能制止他的恶行,就又要多一个受害者了。   江芜神色变得凝重。   陈老四在外面没少打着江家的旗号狐假虎威,他如此频繁娶妻,供奉邪神敛财,江家人就真的一无所知吗?   她不信江家没人看出陈老四身上有问题,是懒得管,还是同流合污?   所谓的百年大族,玄门世家,恐怕内里已经烂透了。   关秀秀还跪在地上,一脸恳切地看着江芜。   她相信小江芜那么善良,一定会愿意帮她的吧?   然而……   “我不为人类服务。”   江芜微微抬起下巴,神情高傲,“想求我出手,那就看你有什么能拿来交换的吧。”   关秀秀傻眼了,她现在只是一抹游魂,随时都有被陈老四或者其他玄门中人发现的危险,她身上还有什么是能打动江芜的?   她咬着嘴唇,想起从陈老四那里偶尔听到的一些关于玄门的秘辛,终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般开口:“如果您愿意帮我报仇,我愿意放弃投胎的机会,为奴为婢,供您差遣!”   刚才江芜不是也说她天生八字特殊,所以才能厉鬼化煞。听说有些玄门中人会养小鬼驱使,那她应该也可以吧?   江芜听了她的话却皱起眉头,十分不满,“不投胎?你怎么能不投胎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地府的工作带来多大麻烦???”   关秀秀:……?   总觉得江芜对投胎这件事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果然是不下基层就发现不了问题啊。”   江芜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胡萝卜笔,在空气中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字。   关秀秀惊讶地看到空气中泛起了金光,像是一张符咒,又像是一纸契约,上面都是她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殄(tian)文,地府官方通用文字,以后你会学到的。”   江芜写完转过身,“简单来说,这是一份灵契,只要你答应了,我不光可以替你消灭五通神,让陈老四恶有恶报,还能化解你身上的怨气,送你去地府投胎。”   关秀秀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我要你的一滴泪。”江芜语气很认真,“你天生八字极阴,又惨遭横死,怨气滔天,如果你今日没有遇到我,待到下个月圆之夜你必定化煞,大开杀戒。”   只是关秀秀终究良心未泯,做鬼后也没有害过无辜之人,所以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而她的鬼泪,其实就是由怨气凝结而成,对现在的江芜来说,大概就相当于一块阿胶糕吧。   江芜遗憾地舔舔嘴角,要是关秀秀手上沾了人命,鬼王大人早就开席了,还用得着跟她讲条件?   关秀秀对上江芜的视线,莫名觉得身上一寒,忙不迭点头:“我答应!”   话音刚落,空气中漂浮的金色文字就化作一支利箭,射入关秀秀的眉心。   而她胸口也飘出一枚晶莹浑圆的透明珠子,被江芜握在手里。   关秀秀好奇地看着,“这就是我的眼泪吗?可我没有哭啊。”   “呃,可能因为它长得像眼泪?”江芜摆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我现在送你去地府——”   只见江芜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伸出小手往空气中一推。   房间内凭空出现一扇巨大厚重的黑色铁门,上面刻满繁复图案,望之巍然森严。   江芜抬手敲了两下,大喊:“老谢,老谢在不在?”   大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身材矮小,面容黝黑的男人探出头来,“大人,老谢办差去了,您找他有事儿?”   “是小范啊,你来也行。”江芜冲他招招手,又指着关秀秀,“她和我签了灵契,你送她去枉死城等候投胎吧。对人家客气一点,知不知道每个月都有鬼投诉你服务态度差啊,还想不想要年终奖了?”   “谁让我妈把我生得这么凶啊。”   小范委屈地搓了搓脸,努力冲关秀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女士您好,欢迎来到鬼门关,我是您的接引使者,黑无常小范,工号008,现在由我带领您开启投胎之旅……”   关秀秀从震惊到茫然,眼前的一切甚至比她死后做了鬼还要令人惊叹。   这,这就是地府的服务吗,也太人性化……不是,鬼性化了吧?   她稀里糊涂跟着小范进了鬼门关,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江芜。   还是那个软糯可爱的三岁小女孩,手里上上下下地抛着那颗鬼泪,冲她遥遥微笑。   大门在身后合拢,关秀秀试探着问:“小范……大人,您认识刚才那个孩子吗?”   “孩子?那是我祖宗!”小范哼了两声,又赶紧提起嘴角维持笑脸,不然被执法巡逻队抓到又要扣钱了。   见关秀秀依旧不解,他笑得高深莫测,“放心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啧,这小姑娘真是好鬼命,能跟鬼王大人签灵契,又被洗净了一身怨气,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   *   成功劝关秀秀入地府投胎,还拿到了她的鬼泪,江芜心情大好。   她举起鬼泪亲了一下,正要一口吸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男人冲了进来。   “阿芜!”   江芜:!!!   她赶紧把鬼泪藏进怀里,下一秒就被人紧紧抱住。   江知暮声音都在发颤,“阿芜对不起,舅舅回来晚了,你一定吓着了吧?不怕不怕,舅舅会保护你的啊……”   江芜慢慢转过头,对上江知暮含泪的眼眶。   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相貌英俊,只是干裂皮肤和凌乱的胡茬令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细长的凤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却又极力控制,生怕吓着怀里的小外甥女。   陈老四那个王八蛋,他不会放过他的!   “舅舅不哭,阿芜没事了。”   江芜抬起小手,替他抹了抹眼角。   江知暮身体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阿芜,你认得我了?”   江芜认真点头,“你是舅舅啊。”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这几天迷迷糊糊的,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真的?”江知暮喜极而泣,拉起江芜的手腕,在她小臂上点来点去,“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阿芜,你的七魄都找回来了!”   江芜出生前母体被灌了药,才会生来缺魂少魄,这几年江知暮试过各种招魂之法,也没能补全外甥女的灵智。   没想到这回去参加《降灵》选拔赛,误打误撞得了什么机缘,竟是让她恢复正常了!   他高兴地放声大笑,抱起江芜就往半空抛,又在落下前稳稳接住,乐此不疲。   “阿芜,小阿芜,咱们去找你妈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江芜被颠得脑袋发晕,稀里糊涂就被江知暮扛在肩头,又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穿过几道走廊,江知暮的脚步突然放轻了。   尽头的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手上端着托盘,一见到江知暮就激动地上前,”知暮少爷,您可回来了,小阿芜被陈老四——”   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芜抱着江知暮的脖子,从他后背探出头来,“小蝶姐姐,我没事了。”   这是负责照顾江知岚的佣人,对她们母女很是忠心。   果然,小蝶在听到江芜准确喊出她名字时也吓了一跳,又见她眼神清明,唇角含笑,更加不可思议。   “长话短说,总之就是阿芜恢复正常了,我得赶紧告诉姐姐。”   江知暮说着就要进屋,一转头对上小蝶欲言又止的神色,开门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小蝶脸上的笑容淡了,低下头看着托盘,“知岚小姐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今天还没醒过,也没喝药。”   江知暮眼神一暗,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进去看看。”   他放轻动作,抱着江芜慢慢进了屋。   房间里拉紧窗帘,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味。   那是经年累月熬药喝药挥之不散的味道。   江知岚安静地睡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薄薄一片,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真让人担心她仿佛会随时消逝。   “阿芜,来看看你妈妈吧。”江知暮把她放到床边,“你跟她说说话,或许她听见你的声音,就能醒了。”   年轻的女人苍白瘦削,双眸紧闭,却依旧不掩绝色,像童话里沉睡的公主。   她和江知暮是双生姐弟,都有一副出色的相貌。   不难想象出,昔日的天才少女,江家未来的继承人该是何等风光,身后有多少爱慕追随之人。   可惜,因为“江芜”的存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天才沦为家族之耻,更成了躺在床上毫无自理能力的废人。   江芜看着江知岚恬静的面庞,眉头紧皱。   是什么让她甘愿放弃了一切,也要不管不顾生下这个孩子呢?   那个神秘的,三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男人,真的值得她付出吗?   这个问题,哪怕江芜活了三百年也无法解答。   鬼王大人不明白。   江芜握住江知岚的手,神色忽地一变。   她能感受到,江知岚体内的生机在飞速流逝,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随时都会达到那个临界点。   她,快要死了。   脑海中跳出这个念头,像是尖刺狠狠扎进江芜的脑袋。   为什么会这么痛?是因为原来的那个江芜不舍得她的母亲吗?   好痛,头痛,心也痛。   江芜无意识地落了泪,眼泪一颗一颗滴在江知岚的手上。   江知暮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小女孩缩成一团,肩膀微微抽动,眼泪在床单上洇开,看起来格外无助又可怜。   他心里难受极了。早知道阿芜一恢复清醒就要面对这样的景象,还不如,还不如让她一直糊涂着……   姐姐当年拼尽了半条命才生下这个孩子,能撑到现在,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他再也忍不住,背过身,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因此他没有看到,江芜从怀中拿出那颗鬼泪,毫不犹豫地推入江知岚的心口。   ——为了你的女儿,请你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满一万字啦嘿嘿~ 第4章   两天后,江知暮带着江芜来到《降灵》录制现场。   江知暮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来往忙碌的工作人员,面露迟疑,“阿芜,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连他都没信心参加《降灵》,江芜今年才三岁,而且她才恢复灵智没几天,哪懂什么玄学啊?   “舅舅,你不相信我有夺冠的实力吗?”   江芜牵着他的手,仰起头看他,肉乎乎的小脸上表情很是严肃认真,莫名令人感到信服。   江知暮被小外甥女这么盯着,稀里糊涂就点了头,“……没错,你可是江知岚的女儿,你绝对有这个实力!”   江芜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   她抱紧兔子玩偶,跟江知暮挥挥手,正要进入现场,忽然又折回来,盯着江知暮看了半天。   江知暮抬手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江芜摇头,表情越发严肃,“你这几天最好不要靠近有金有木的地方。”   人的命运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在江知暮眉心看到一团若有似无的黑气。   江知暮一怔,随即无奈失笑,抬手揉了两下江芜的脑袋,“小家伙,你还真给舅舅算起命来了?”   居然不相信鬼王大人的忠告。江芜哼了一声,从玩偶肚子里掏出一个小兔子抱萝卜的卡通印章,呵了口气,在江知暮右手手心里使劲按了一下。   “喏,给你一个护身符吧。”   可惜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太弱,最多能借出鬼王法印一成功力。   但也足够在危急关头保住江知暮一命了。   “谢谢阿芜。”   江知暮心中不以为然,权当是陪江芜玩过家家了,笑着冲她扬起手心,“你给的护身符一定有用,这下舅舅去哪儿都不怕了。”   很快有工作人员出来接江芜,江知暮看着她进去,正要离开,就接到了江家派任务的电话。   “412公路旁边的树林里挖出东西了?明白,我马上过去。”   *   “江芜?江家那个三岁小女孩,不是选拔赛就淘汰了吗?”   《降灵》总导演徐铭听到这个名字,不满地皱起眉头。   说实话,最开始他看到江芜的报名表时都吓了一跳。   三岁啊,这绝对是《降灵》开播以来最小的选手了吧?   她能行吗?   但那位代表江家出面的陈先生将江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她是江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通灵者,徐铭这才答应了。   看在江家的面子上,他还授意节目组配合宣传,早早把江芜“玄学神童”的噱头打出去,好增加节目热度。   结果呢?   江芜连第一场选拔赛都没通过,在录制现场又哭又闹,后来还被吓晕了!   观看了直播全过程的观众差点笑死,更有毒舌营销号吐槽《降灵》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导演想热度想疯了吧?   倒也不是观众苛刻,《降灵》每一季选拔赛都会有很多装神弄鬼的混子报名参加。这些人根本就不懂玄学,纯粹是来蹭热度,甚至还有人在直播现场带货打广告的。   《降灵》的观众都信奉实力至上,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喜爱。   江芜玄学神童的营销和她本人在选拔赛的表现简直是天差地别,也难怪观众会不满质疑,连带着徐铭也被拎出来骂了个狗血喷头。   徐铭也很委屈,他哪知道江家这回这么不靠谱啊。   今天是《降灵》正式赛第一轮,冷不丁又听到江芜这个名字,徐铭心中本能生出反感,“不见,赶紧把人打发走。”   话音刚落,江芜抱着兔子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徐铭面前,语气很认真:“我是来参加比赛的,为什么要赶我走?”   徐铭看见江芜愣了一下,这才几天工夫,怎么感觉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那天见到的江芜虽然长得也很可爱,但整个人都是呆呆怯怯的,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而今天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眼神灵动,让人一见就心生喜爱,甚至舍不得让她失望。   他清清嗓子,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小朋友,你没有通过我们节目的选拔赛,已经被淘汰了,是不能继续比赛的,你明白吗?”   “上次是我状态不佳,发挥失常。”   江芜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可是江家公认的小天才,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徐铭正要拒绝,就听江芜又慢悠悠开口:“我听说《降灵》第一季开播时,曾给‘江云鹤影’四大家族发过邀请,只要我们四家人肯参加,就可以免试直通正式比赛,对吧?”   徐铭想起来了,当初他为了吸引真正的玄门中人来录节目,给《降灵》增加关注度,确实有过这么一条规则。   但四大家族中敢来参赛的小辈都是有真本事的,要是连区区选拔赛都过不了,那还不如趁早回家算了。   江芜是第一个在选拔赛被淘汰,还能理直气壮要求直通的。   “……行,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徐铭咬着牙答应了,让工作人员再增加一个选手直播间,带江芜去准备。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江家面子,如果江芜还是表现不佳,被观众骂,那可就不能怪他了。   希望小家伙别被那些毒舌观众骂得哭鼻子啊……   *   江芜跟着工作人员小齐出来,发现外面的空地上乱哄哄的,人群都在往一个方向聚集,其中还夹杂着年轻女孩的尖叫,间或喊着“许淮”的名字。   “大家不要激动,我今天和你们一样都是观众,请大家不要影响到节目录制,谢谢。”   人群从中间分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摘下口罩,似有无奈,又很敬业地向周围打招呼,配合拍照。   这里已经是《降灵》的直播区域,许淮的突然出现,让守在直播间的观众也瞬间激动起来。   【啊啊啊啊许淮今天好帅!】   【早知道许淮会去现场,我当初说什么也要搞张入场券】   【双厨狂喜!没想到我老公也喜欢看《降灵》嘿嘿嘿】   【楼上醒醒吧,许淮明明是我的!】   江芜停下脚步,一脸好奇地问小齐:“他是谁啊?”   小齐是个年轻小姐姐,似乎也是许淮的粉丝,激动地向江芜科普:“他是这两年最火的爱豆,唱跳全能,人品好又宠粉,超级优质偶像!”   江芜:“哦。”   另一边,许淮已经在直播镜头下,和今天参赛的几名选手交流起来,俨然成了半个现场解说。   这本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降灵》可是时下最火的现象级综艺,现成的热度不蹭白不蹭嘛。   许淮无意间一转头,突然看到江芜,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扬起招牌的笑容,“小妹妹,你这么小就来看节目啊,你爸爸妈妈呢?”   【咦,怎么现场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许淮最喜欢小孩子了,之前采访还说过希望将来有个女儿】   江芜对他不请自来的套近乎行为十分反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许淮:?   小齐担心偶像尴尬,连忙介绍:“她是我们节目最小的参赛选手,江芜。”   许淮惊讶地瞪大眼睛,“参赛选手?”   他没看过选拔赛,不知道江芜的表现,只是觉得这小女孩长得软萌可爱,正好能配合他立“爱女儿”的人设。   他冲江芜眨眨眼,“小选手,那你可不可以给我算一算啊?”   江芜盯着他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开口:“轻浮,虚伪,骗子,你会为你的花心付出代价。”   她第一眼见到许淮就本能地反感,他身上萦绕的气息令人不适,更壮观的是连在他身上的红线,复杂到都能打个夏国结了,全都是风流债烂桃花。   这种败类还有人喜欢?人类的爱好真奇怪。   听了江芜的话,许淮脸色一变,随即夸张地捂住心口,一脸委屈地看向直播镜头:“我都单身二十多年了,我冤枉啊。”   【这小孩胡说八道什么呢,许淮可是母胎solo!】   【我想起来了,她不是选拔赛上一直哭,直接被淘汰的那个玄学神童江芜吗,怎么又变成参赛选手了?】   有不是许淮粉丝的观众刷新了《降灵》直播页面,发现除了通过选拔赛的十二名选手外,又多出了第十三个直播间,上方选手的名字正是江芜。   【不是吧不是吧,我就追个通灵节目也要看皇族?】   【是谁开播前神童营销买得飞起,结果连选拔赛都通不过?】   【黑幕!节目组赶紧滚出来解释!】   小齐在耳返里收到实时反馈,面色一变,赶紧抱起江芜就跑,“直播快要开始了,我们先回去准备了哈!”   再多待一会儿,江芜非得被现场愤怒的许淮粉丝生吃了不可。   ——别说粉丝了,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许淮可是圈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连和女明星合作牵手都会脸红,怎么会像江芜说的那样,是个花心大骗子呢?   *   小齐把江芜带到直播的小房间,简单教了她一些基本操作。   “每一轮比赛分为上下两场,上半场是随机单人赛,下半场是团队合作赛。今天的上半场比赛内容为算命直播,直播间会随机抽取观众和你连线,你需要为他们答疑解惑。直播结束后,观众会根据你的表现打分,投票决定你的去留。”   小齐看着江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你得罪了许淮的粉丝,现在退赛还来得及。”   许淮家粉丝可是出了名的战斗力强,江芜本来就顶着关系户的名头,还没开始比赛就又闯了祸。   小齐已经能预感到,稍后江芜的直播间会是何等“腥风血雨”了。   江芜不解地反问,“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要退赛?”   小齐无奈摇头,“那就……祝你好运吧。”   “谢谢。”江芜认真向她道谢,“你很不错,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   小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时针指向十点整,直播正式开始。   江芜的直播间瞬间涌入大批观众,观看数据在所有选手中一骑绝尘。   ——其中80%都来自愤怒的许淮粉丝。   很多粉丝还没来得及看直播,只听说《降灵》节目有个选手江芜说自家哥哥是花心大萝卜,就气冲冲地赶来抗议。   结果一点进直播间……   怎么没人说过江芜是个三岁崽崽?!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头上扎着小揪揪,端端正正坐在直播镜头前,努力装出严肃的模样,却因为肉乎乎的脸蛋越发显得呆萌可爱。   她的皮肤像奶冻一样又嫩又白,睫毛长得像小扇子,压着黑幽幽的瞳仁,说不出的漂亮。   手速快的粉丝已经敲出了几百字花式诅咒,差点就要点发送了,在看到江芜正脸的一瞬间立马撤回。   对着这么小这么软乎乎的幼崽,他们实在是骂不出口啊。   不能教坏祖国的花朵!   【崽崽,听姨姨的话,以后不要乱说话了好吗?姨姨给你买糖吃[亲亲]】   【乖宝,小小年纪不要学人家装神弄鬼,幼儿园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哦】   【许淮哥哥是很好的人,你说那样的话会让他伤心哒,下次不要这样了哦】   江芜微眯着眼,认真地看着屏幕上划过的每一条弹幕,小脸渐渐皱起一团。   她气鼓鼓地开口:“你们好幼稚啊。”   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呢?   却不知落在粉丝眼里,她气鼓鼓的样子毫无威慑力,就像小老虎崽亮爪子,反而显得奶凶奶凶的,更可爱了。   【啊我不行了,没有人可以拒绝可爱幼崽!】   【又是骗我生女鹅的一天!】   【宝宝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姨姨要来偷小孩了!】   江芜看着弹幕内容越来越歪,无奈地搓搓脸,清清嗓子,“你们不是质疑我对许淮的判断吗,那就赶紧开始吧。”   许淮的这些粉丝也太热情了,鬼王大人有点招架不住。   江芜回忆着小齐教她的操作,按下抽取连线观众的按钮。   【即将与观众“嘉年如许”连线……】   嘉年如许?   许淮的粉丝看到这个熟悉的ID,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可是许淮的老粉了,全国后援会会长,几个大群的群主,据说本人还是个超级白富美,家里住花园大别墅那种。   很快连线开始,直播间画面分为两个屏幕,左边是江芜,右边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打扮时尚,身后的卧室背景一看就非富即贵。   正是“嘉年如许”本人。   江芜扫了一眼镜头对面的女孩,淡淡开口:“路晓嘉,你想知道什么?”   嘉年如许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质问的话,却不料江芜一口喊出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作弊!”   江芜笑了,“有意思,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路晓嘉神情微变。   徐铭是她小姨夫,她刚才打电话软磨硬泡要来这个连线机会,就是想亲自替许淮出气。   可是江芜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是徐铭为了节目效果,提前告诉她的?   路晓嘉盯着江芜的耳朵看了半天,并没发现耳返之类的设备。   难道真的是她算出来的?   路晓嘉不信。   她扬起下巴,神情高傲,“既然你这么会算,那就说说我的情况吧。”   江芜已经拿出了胡萝卜笔,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先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路晓嘉眼珠一转,报出一串数字。   江芜听完没什么反应,直接开口,“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父亲是上班族,从事的应该是建筑相关的行业,母亲是家庭主妇……”   路晓嘉突然大笑起来,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我可是独生女!”   【对啊,我们这些老粉都知道嘉年是独生女】   【我和嘉年面基过几次,她爸是路氏集团老总,路家是做进口医疗的,跟建筑也不搭边啊……】   【江芜真的是在瞎说吧……嘉年的房间一看就不可能是普通家庭的小孩啊】   “不光如此,就连我给她的生辰八字也是假的。”路晓嘉得意地说出真相,“小屁孩,你根本就不会算命,赶紧给许淮道歉!”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观众都看呆了,渐渐地有粉丝也跟着劝江芜。   【乖宝,只要你承认错误,我们肯定会原谅你的】   【小孩子不可以撒谎哦,撒谎会变长鼻子哒】   【宝宝听话,咱们想红去隔壁娃综就行了,这个通灵节目很吓人的,快跟大人回家吧!】   路晓嘉看到弹幕还很不满,她对江芜没什么幼崽滤镜,只是一心想为许淮正名。   “原来你是为了许淮。”江芜了然,又遗憾地摇头:“你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路晓嘉瞪大眼睛,“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她从许淮还没出道就喜欢他了,这两年只专心追他一个人,许淮就是照进她生命里的光,她决不允许有人污蔑他,再可爱的小孩子都不行。   江芜现在就是她的敌人,她要为自己的偶像战斗!   路晓嘉越是生气,就越显得江芜格外淡定,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早就知道你给的八字是假的,你真正的生辰是辛巳年,六月初四,申时二刻——”   路晓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瞬变。   这真的是她的生日!   连时辰都分毫不差!   “你……”路晓嘉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想要反驳江芜,想要指责她胡说八道,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播算命也是《降灵》的招牌环节,为了防止选手浑水摸鱼,也为了防止观众故意捣乱,节目组都会在后台实时监控,一旦有任何一方对算命结果提出质疑,都可以申请节目组介入调查。   路晓嘉现在也可以说江芜算出的生日是假的,但只要节目组一查,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她眼珠一转,想到了可以攻讦江芜的另一个方向,“就算你厉害,能算出我的生日,可你刚才说我有哥哥姐姐,还有我爸妈的职业,这些全都是错的,我们家只有三口人,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没说错。”江芜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很坚定,“我从来不出错。”   路晓嘉要抓狂了,“我不跟你这个三岁小孩胡搅蛮缠——”   “你现在的家庭情况对不上,因为你根本不是路家的孩子。”   江芜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却好像把整个直播间都给砸傻了。   【我靠,什么意思???】   【嘉年不是路家亲生的?是被收养的?】   路晓嘉气极反笑,口不择言,“我看你是想红想疯了,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话,你妈没教过你做人要诚实吗?!”   话音刚落,江芜一直淡然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   她抬眸,直直地看向路晓嘉,眼中寒意令人心颤。   “造口业,该打。”   啪啪!   空气中突然传来两声脆响,路晓嘉还没反应过来,左右脸上各自多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手印大小,恰好跟三岁孩子的相仿。   【!!!发生了什么】   【是我幻听了吗?那两声耳光是谁打的?】   【我的妈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意识像是有延迟,几秒种后路晓嘉才感觉到两腮的肿胀,她惊恐地看向四周,房间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是谁打了她?   难道房间里……有鬼?   路晓嘉尖叫起来,尖利的声音仿佛能刺穿耳膜。   “闭嘴。”   江芜只说了两个字,路晓嘉瞬间收声,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路晓嘉又惊又怕,不敢说话,只能点头。   江芜看也不看弹幕,自顾自说道:“你不是路家的孩子,你们出生那天被抱错了,我刚才说的是你真正的父母家人,他们如今就住在……”   【居然是抱错了?】   【出现了,我最爱看的真假千金剧情!】   “你说什么?”   路晓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诧至极的女声,正是听到女儿尖叫,上楼查看的路母。   “妈?”路晓嘉吓了一跳,忘了江芜让她闭嘴的事,慌乱地站起来,试图用身体挡住直播屏幕,“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骗子……”   “我才没有胡说!”   江芜一再被质疑,终于有了火气,“路晓嘉,你偷走别人的人生二十一年,还要继续错下去吗?方韵,你不想找回你的亲生女儿吗?”   路母听到江芜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字,情急之下一把将路晓嘉推开,整个人扑到屏幕前,“大师,请您告诉我……咦?”   凑近屏幕,她才看清对面说话的居然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路夫人好美,气质好好啊】   【哈哈哈看到大师是个三岁崽崽吓傻了】   【阿姨别怕,崽崽算得超级准,听她说说吧!】   路母看到弹幕,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位……小大师,你说嘉嘉不是我女儿,有什么证据吗?”   她疼爱了二十一年的宝贝女儿,怎么会是假的呢?   “你管我要证据?”江芜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皱了下眉,“你们人间不是有那个什么……滴血认亲?”   她记得几年前人间有部古装剧特别火,孟嫦姐姐特别喜欢,没事就拉着大家一起看,到后来整个地府的大鬼小鬼都能倒背台词了。   【哈哈哈哈崽崽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我们现在叫DNA亲子鉴定!】   【崽,你的知识库要更新了,滴血认亲是不科学哒!】   江芜看到弹幕,认真点头,“对,就是亲子鉴定。你们自己去做不就行了?”   路母眼中情绪翻滚,看看江芜又看看路晓嘉,似乎真的在思考亲子鉴定的可行性。   路晓嘉已经吓傻了,拉着路母的胳膊哭喊:“妈,我就是你女儿啊,你怎么能相信外人不相信我呢……”   她心里怕极了,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绝对不能去做亲子鉴定,否则她的人生就全完了。   因为——江芜说她从不出错。   路晓嘉已经相信,那是真的。   “嘉嘉,别怕。”   路母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说出的话却让路晓嘉如坠冰窟。   “只要几根头发就好,很简单的。”   作者有话说:   榜前在努力蹭玄学,所以更新时间不太固定,后面会固定更新的~~~   喜欢芜崽的宝贝多多收藏呀~求收藏求作收各种球球了!比心!   文荒可以看专栏完结文《豪门婆媳互换身体上综艺爆火了》不甜不要钱~ 第6章   “嘉年如许”那边的直播画面黑屏了,但观众都听到了路母最后说的那句话,还有路晓嘉渐渐拉远的哭闹声。   【没想到路阿姨看着温温柔柔的,居然是个行动派啊!】   【哇哦,我本来就是想看个热闹,居然吃到了大瓜,那可是市值百亿的路氏集团!】   【emmm我能说句活该吗?嘉年如许平时在群里就一副人上人的姿态,动不动就嫌学生党是穷鬼,不能给许淮艹销量,原来她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啊】   路晓嘉在许淮的粉丝群里张扬惯了,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结果今天被江芜当众揭穿身世,一些早就看她不顺眼的粉丝都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屏幕上一条条或吐槽或感慨的弹幕飞快划过,这下许淮的粉丝大半都成了江芜的路人粉。   【崽崽,你既然能算出路晓嘉是假千金,那真千金现在在哪里啊?】   【同好奇!我今年也21岁,说不定我就是那个幸运真千金呢哈哈哈哈】   【笑死,楼上醒醒吧,我小时候还幻想自己是首富亲孙女呢】   观众都很好奇真千金的信息,被江芜一口回绝。   “别人家的私事,我不会随意干涉。”   鬼王大人才没空满足这些人的好奇心呢。   反正路母已经带路晓嘉去做亲子鉴定了,等结果出来,他们自然会找上门。   观众有种吃瓜吃到一半,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憋闷,但转念一想,江芜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万一她在直播间说出真千金的信息,被坏人抢先找到绑架了怎么办?   又或者,路家人习惯了路晓嘉做他们的女儿,不想认回真千金,那不就尴尬了?   【崽崽做得对!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就不要刨根问底了吧】   【宝,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姨姨真的很需要小钱钱!】   【等会儿,别操心你的财运了,如果芜崽真的会算命,那许淮……】   这条弹幕一发出,许淮的粉丝都沉默了一瞬。   啊这,她们不会真的要塌房吧……   *   自从路晓嘉软磨硬泡,走后门拿到和江芜的连线名额后,徐铭就一直关注着江芜的直播间。   万万没想到,他吃瓜吃到自己家头上了?   江芜居然算出路晓嘉不是姐姐姐夫的亲女儿!   手机疯狂振动,全都是家庭群里发来的消息。   路晓嘉在大家庭里就一直是骄纵小公主,喜欢时刻被关注的感觉,她刚才就把江芜直播间的链接发到群里,说要让大家看看,她是如何揭穿这个装神弄鬼的小骗子的。   这下好了,现在全家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她是被抱错的假千金了。   亲戚们在群里疯狂@路父路母,想知道这是剧本还是真的。   徐铭也接到了老婆的电话,她是路母的亲妹妹。   “到底是怎么回事,嘉嘉连线的那个小女孩是你新节目的选手吧?徐铭你疯了,为了节目热度也不能拿自家人开涮啊……”   徐铭一接通电话就被老婆狂吼,完全找不到解释的机会。   他冤枉啊!   他哪知道路晓嘉打假不成,反倒把自己坑进去了……   这个小江芜,难道她真的懂玄学?   *   江芜不知道路家的社交圈子已经炸了锅,她只想早点比完收工。   按照节目规则,她今天还得再抽一位观众连线算命。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人数还在持续上涨,所有人都在祈祷自己能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即将与观众“子俊”连线……】   “哇,我被抽中了吗?大家好,主播好!”   屏幕另一半出现了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男人穿着黑色无袖背心,露出的手臂隐约可见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却不显得过分粗狂,一看就是有健身习惯的运动型帅哥。   他冲镜头挥手打招呼,笑起来脸上还有个酒窝。   【我靠我变心了,嗨老公!】   【他名字后面带黄V,是个颜值博主吧】   【帅哥接单吗?接单身的我~】   观众本质都是颜狗,对可爱的人类幼崽毫无抵抗力,自然也会被子俊的外形吸引,直播间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只有江芜的表情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冷静,轻声开口:“你有什么想算的吗?”   子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觉得我挺幸运的,没什么困扰……对了小大师,请你不要算我的名字!”   他想起江芜上一场连线,连忙补上这句。   江芜眨眨眼睛,似有困惑,“为什么?你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王铁牛?”   王,铁,牛。   帅哥子俊的脸色仿佛生啃了苦瓜,哀嚎一声捂住脸。   果然,还是社死了!   他讨厌这个名字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我刚刚正在喝水,帅哥你赔我屏幕!】   【子俊哥哥(×)铁牛哥哥(√)】   【铁牛哥哥好可爱,粉了粉了!】   痛失网名的铁牛哥哥一脸绝望,只有看到ID后面不断飞涨的粉丝数才稍感安慰。   江芜假装看不到他控诉的眼神,耸耸肩膀,“你看,这个名字火中藏金,如出鞘宝剑,很旺你的事业哦。”   “……行吧。”铁牛哥哥强颜欢笑,大不了以后就当个搞笑男!   “可是我真的没什么困扰。”他又强调了一遍,“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   除了……真名被全网曝光:)   都怪当年给他上户口的大爷写字太丑,他爸妈明明取的是“王轶书”,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王铁牛了!   江芜稍微凑近了一点镜头,又大又圆的瞳孔幽深如墨,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进王铁牛灵魂深处。   她开口:“嗯,你是你爸妈亲生的,没抱错。”   【笑死,崽崽简直是行走的亲子鉴定机器】   【以后再连线的观众都要先算一下爹妈了(doge)】   江芜继续:“你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早年家里赶上拆迁,分了几套房。上大学时开始在网上发日常视频,因为长相帅气又没黑料,这两年积累了不少粉丝,公司老板也很器重你……”   【帅哥!是芜崽认证的无黑料帅哥,姐妹们放心冲啊!】   【爸妈公职,家里拆迁有房,本人又帅……这就是我的天选老公!】   【铁牛哥看看我,我重本毕业爱运动会做饭喜欢小动物超有爱心……】   【怎么突然变相亲直播间了?万一铁牛哥有女朋友呢?让崽崽算一下】   这回不等江芜发话,王铁牛就主动承认:“没错,我有女朋友,我很爱她,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   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完全不在乎说出这个事实是否会让自己掉粉。   【有点失落,但觉得铁牛哥更帅了怎么回事?】   【就喜欢这种大大方方承认恋情的帅哥!男德模范!】   【雀食,好多网红帅哥都装单身疯狂劈腿,我姐妹就被渣过,这种垃圾就该无害化处理!】   【男德男德歪瑞古德,从现在起我就是铁牛哥和嫂子的CP粉了!】   【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王铁牛笑得更开心了,“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一定转达给她。”   他做博主一开始就是想记录分享生活,误打误撞签了公司,却也不想像其他急功近利的博主那样,伪装单身立人设什么的。   江芜微微翘起唇角,“你和她是青梅竹马,你们是彼此的正缘,婚后一定会很幸福。”   王铁牛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大师你真的神了!我爸和她爸是同事,她家就住我家后面那栋楼,我俩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可不就是青梅竹马?”   【呜呜呜我酸了,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帅的竹马,都是我爸同事不给力,回去骂他!】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好男人要从幼儿园抓起qwq】   “对了小大师,你会不会看风水啊?”   王铁牛忽然皱了下眉,有些为难的道:“我上周刚搬来新的工作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待在这里身上就不舒服,拍视频也不顺利,好多素材死活导不出来……会不会是新工作室的风水不适合我啊?”   江芜诧异地挑了下眉,“你把房间各处拍一圈给我看看。”   “好。”王铁牛起身,将手机摄像头切换成外置,带着江芜和直播间的几十万观众“云参观”他的新工作室。   这是一个二层loft结构,装修精美,布置得很有网感,阳台上放了一些健身器材,还有一整面落地镜,宽大的书桌上摆着许多专业的摄影设备。   【铁牛哥的公司挺大方啊,居然舍得租这么好的工作室】   【羡慕,我朋友是个小网红,她签的公司简直就是当代周扒皮,一个样板间恨不得给八十个人用】   江芜仔细观察着房间各处,直到镜头无意扫到沙发旁的边柜,她突然开口:“等等,柜子上面放的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王铁牛走过去,镜头随之对准柜子上两个砖头大小,整整齐齐的纸包。   他拿起纸包,冲着众人晃了两下,“我刚才为什么说自己运气好,你们看,新租的房子里居然还能捡到十万块钱。”   【???】   【别人出门捡钱,你在家捡钱是吧?欧皇!】   【会不会是之前的房主留下的啊,这得还给人家吧?】   王铁牛看到弹幕的质疑,连忙补充,“我当然不会藏下这笔钱啦,已经跟公司同事说了,让他们找中介联系之前的房客。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会把钱交给警察。”   他挠挠头小声嘀咕,“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什么人会拿十万块钱垫桌角啊。要不是我整理房间都发现不了……”   江芜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直接打断他,“这钱你动过吗?”   王铁牛一愣,摇头,“没有啊。”   “真的没动,也没花过?”江芜语气又冷了几分,小脸紧绷,目光锐利。   王铁牛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我昨天给婚房的装修工人结尾款,手里现金不够,就从这包钱里拿了两千块应急……我本来打算下午去银行取了钱就补上的,真的只是借用一下!”   【谁都有手头不宽裕的时候,拿来应急也没关系的吧?反正铁牛哥说了会补上啊】   【对啊,就当是跟前房主短暂地借了两千块钱嘛,只要钱数对上就行了】   【崽崽表情好严肃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王铁牛也忐忑地看着江芜,他不明白江芜为什么很在乎自己有没有动过这包钱。   江芜抿了下唇,眼神带了几分无奈,“你把包钱的纸全都打开。”   王铁牛拿钱的时候着急,就从后面随便拆了个口子,听了江芜的话,他把纸包放在茶几上,一点点小心拆开。   “卧槽!”他情急之下爆了粗口,“这是什么?”   只见那一摞钱下面赫然藏着一张黄符,上面用红色朱砂写满了奇怪的符号,看不懂,但就是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王铁牛打了个寒颤,一米八五的大小伙子也怂了,“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江芜幽幽开口:“这根本不是前房客不小心落下的,而是给你的‘买命钱’。你动了这笔钱,就代表你接受了交易——”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7章   “往后退,再退一点,靠墙站好。”   江芜隔着屏幕指挥王铁牛行动,让他整个人都出现在镜头里,方便她仔细观察。   她不经意地皱了下眉,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又是隔空算命,很多细节都容易被忽略。   王铁牛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靠墙站直,原本帅气开朗的面孔,现在都快哭出来了,“小大师,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个什么“买命钱”,听起来就好吓人啊!   啊啊啊他还没结婚呢,新买的游戏机还没到货,还有心心念念了小半年的限量款球鞋……总之他不想死啊。   “慌什么?”   江芜酷酷地回了一句,“有我在,谁也别想拿你的命。”   【啊啊啊啊崽崽鲨我!】   【救命,想起网上那个大鸽子表情包了】   【崽崽挺胸:格外可靠.jpg】   观众们上一秒还在感慨江芜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冷静,下一秒就看到她从身旁的玩偶里掏出一个小兔子抱胡萝卜印章,啪地往自己额头印了一下。   【芜崽这是在干什么?做法吗?】   【我看隔壁选手直播间的法器都是什么桃木剑镇魂铃,芜崽这个印章……怎么好像我小侄子的同款文具?】   【不行了我要被萌死了,为什么崽崽连法器都这么可爱啊!】   江芜忙着用鬼王法印给自己开眼,余光瞄到弹幕内容,傲娇地一抬下巴,“这是我的法印,凡人是看不到它的本体的。”   真正的鬼王法印只有在地府时才能显形,哼哼,到时候拿出来吓死你们!   天眼一开,江芜就能清晰地察觉到王铁牛周身的“炁(qi)”发生了变化,尤其是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道细细的黑线,不断向外延伸。   这应该就是留下买命钱之人和王铁牛签订的契约了,二人之间已经产生了因果联系,王铁牛的生机就是通过这道黑线源源不断传输给对方,直到他油尽灯枯。   事不宜迟,江芜当机立断,“你有车吗?带上那两包钱,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买家’,结束这段孽果。”   “有有有,我马上就出发!”   王铁牛手忙脚乱地将钱重新包好,抄起手机飞奔下楼,很快就坐进了车里。   他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好随时和江芜保持联络,“小大师,我们现在去哪儿?”   江芜观察着他头顶的黑线,仿佛一个天然的指路牌。她打开王铁牛所在城市的地图,对比了一下方位,“你出了小区往东走,过通明大桥,上兴安街。”   “通明大桥兴安街……”这段路王铁牛熟啊,他踩下油门立马出发。   【啊啊啊好激动,这是要直播抓坏人吗?】   【太刺激了,我本来进直播间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想到搞到真的了!】   也有观众发出质疑。   【剧本吧?哪有这么巧的事,什么搬家捡到十万块钱,还有人做法买命,你当这是玄幻小说呢?】   【别的选手直播间连线的都是素人观众,只有这个直播间不是白富美就是网红帅哥,绝对是联合炒作】   【《降灵》号称全球最真实通灵综艺,我看也堕落了,为了搞噱头居然捧一个三岁小孩?取关了】   这些反对的声音江芜根本不在意,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买命人。   凡人的寿数因果都由生死簿评判,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如今居然有人妄图用邪术逆天改命,坏了地府的规矩。   这简直就是在鬼王大人的头上蹦迪,江芜要是能咽下这口气,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个时间不是高峰期,路上交通很顺畅,王铁牛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兴安街一带,“大师,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小大师的那个小字给去了,态度也越发严谨恭敬。   江芜看到他头顶的黑线在缩短,知道应该离目的地不远了,她对着地图比了一下,“再往前走三百米,右转过十字路口,前面有座大楼,叫……”   “紫冠大厦?”王铁牛脱口而出,“那不是我公司吗?”   【铁牛哥你是不是被同事坑了?!】   【想起来了,工作室是你公司租的吧!】   王铁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咬紧牙关,脸色紧绷。   他在江芜的指引下顺利来到了紫冠大厦85层,也就是他签约公司的办公地点。   他气势汹汹地冲进门,前台小姐姐看到他还惊讶了一下,“子俊,你怎么来公司了?”   王铁牛没说话,手机里传出江芜冷静的声音,“继续往前走,右边倒数第二个办公室。”   前台小姐姐眼看王铁牛如一阵飓风般刮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那不是王总的办公室吗……”   *   王总正美滋滋地躺在真皮大转椅上听歌,突然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被惊得浑身肥肉乱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一抬头看清来人,没好气道:“子俊,你发什么疯呢?”   王铁牛紧握拳头,眼睛通红,哑着嗓子开口:“王总,是你要买我的命?”   王总神色一变,想也不想地否认,“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王铁牛直接将那两包钱丢到桌上,纸包散开,里面的钞票和黄符漫天飞舞。   王总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去捡,“哪来这么多钱……对了,你花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绿豆般的小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迫切和贪婪。   只要子俊花了这笔钱,哪怕只花掉一张,大师的法术就会灵验了……   王铁牛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捣在王总的肚子上。   “啊!”王总捂着肚子哀嚎倒地,王铁牛正准备再补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腹部也传来剧痛。   “先别动手,如今你们命数相连,他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加倍作用在你身上!”   江芜看到王铁牛动手,连忙出声阻拦。   王铁牛低低骂了一声,“怪不得我这几天总觉得肾虚掉头发,原来都是你这个老不死害的我!”   他握紧手机,急切地看着江芜,“大师,求你快帮我破了他的法术啊!”   “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液体,茶水饮料都行。”   王铁牛找了一圈,在王总桌上找到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不知道什么药材,闻起来又苦又涩。   他给江芜看了一眼:“这个行吗?”   “可以。”江芜对着镜头做了个弹空气的动作,“现在把这杯水泼到他头上。”   王铁牛铆足了劲儿,抄起保温杯往王总身上狠狠一扬。   滋啦——   冰凉的茶水在王总身上冒起了白烟,原本淡绿色的液体竟然变成了血红,他捂着脸满地打滚,“好烫,来人啊,快救命啊!”   有员工听到王总的嚎叫赶过来,就看到向来好脾气爱说笑的王铁牛拦在门口,如一尊黑面煞神,“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你们不要插手。”   “等等,先别让他们走。”   江芜突然出声,又让王铁牛把镜头对准那些同事。   屏幕里依次闪过众人迷惑不解的面孔,江芜却叹了口气。   刚才那杯鬼王特调符水,已经破了王铁牛和王总之间的命债,二人之间的那条黑线已经断开。   但王总背后依然有无数道密密麻麻的黑线,这些黑线的另一端……就连在王铁牛的同事们身上。   江芜轻声说:“他们和你一样,都被那家伙借命了。”   【我靠,这老板也太狠了吧!这是把全公司都当成血包了吗?】   【本打工人狠狠共情了,我怀疑我也在被老板偷命呜呜呜】   【可怕,这可真是敲骨吸髓,榨干员工最后一滴血】   王铁牛:!!!   他反应过来,连忙问:“你们最近是不是捡过钱,都花了吗?”   同事们面色各异,有的觉得难为情,低下了头,有的还不以为然,“我凭运气捡到的钱,为什么不能花?”   “你们糊涂啊!”王铁牛替同事们着急,又问江芜,“大师,要不我再泼那王八蛋几杯水?”   “太麻烦了。”江芜摇头,“你老板真名叫什么?”   “王兴发!”   话音刚落,摆在江芜面前的生死簿无风自起,纸张不停翻动,最后停在了其中一页。   江芜拿起笔在上面勾勾抹抹,将王兴发偷来的命数一一划掉,用力盖上鬼王法印,敕令幽冥。   铮——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阵嗡鸣,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连接在王兴发和员工之间的数道黑线一一断裂。   “啊!!!”   王兴发捂着脑袋发出更加痛苦的嚎叫,他能感觉到自己充沛的精力正在飞速流逝,臃肿沉重的身体重新变得疲惫不堪。   “发生了什么?”有员工揉着自己的肩膀,“怎么突然感觉身体变轻了?”   “我也是,最近上班总是昏昏沉沉的,刚才突然就觉得脑袋清醒了。”   “那是因为王兴发在偷我们的命。”   王铁牛飞快把前因后果跟同事们解释了一遍,又一脸郑重地举起手机屏幕,“就是这位江芜大师,是她救了我们所有人!”   同事们定睛一看,下一秒齐齐瞪大眼睛。   这是大师?这明明是个可爱萌娃吧!   王铁牛一脸诚恳,“大师救了我的命,我该怎么感谢您?”   他想给江芜发红包,可《降灵》直播间并没有开通打赏功能,急得抓耳挠腮。   江芜心情很好,还对镜头笑了一下,“你们已经谢过了。”   ——从王铁牛和同事们身上飘出的点点金光,正不断向天空汇集,最后化作功德,没入她的身体。   啧,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下可赚大发了。   而那些刚才还喊着是剧本的观众,看到王铁牛和同事们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红润面色,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彻底服气。   【那个……小大师,能不能帮我也看看啊,我怕我哪天也被老板偷命了】   江芜看到这条弹幕,一本正经对着镜头科普:“别相信老板画的大饼,别随便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路边捡到钱及时上交就行了。”   【学会了,对职场PUA说不!】   【我是律师,强烈谴责老板偷命行为,支持铁牛哥和同事们劳动仲裁!】   【要做拾金不昧的好孩子啊,别忘了幼儿园学过的一分钱儿歌】   *   江芜的两场直播结束了,她一出门就看到小齐握着手机,表情十分复杂。   就在刚才,微博上全都是跟江芜直播有关的话题,几乎要霸屏了。   #江芜 《降灵》有史以来最小选手   #江芜 真正的玄学神童   #路氏集团陷入真假千金风波   #惊!老板在悄悄偷你的命   #警惕老板画饼 对职场PUA说不   还有路晓嘉被隔空扇巴掌,以及直播王铁牛找到公司老板的那两段录屏,已经在微博上被转疯了。   《降灵》第一期比赛,最出圈的选手竟然是一开始最不被看好,被观众骂“皇族”“关系户”的江芜!   “江芜,你真的懂玄学?”小齐忍不住问她,“那许淮……真的有问题?”   江芜点头。   小齐痛苦地捂住心口,“我怎么追谁谁塌房啊……”   江芜正要说话,徐铭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小江芜,你直播结束了是不是?”   他一看到江芜直播间黑屏,就赶紧过来了,拉起江芜往外跑,一边低声解释,“我姐姐姐夫……就是路晓嘉的父母,他们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   文中情节都是虚构,切勿代入现实(doge)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作收~~多给我更新的动力么么~~ 第8章 (捉虫)   徐铭带江芜去了他的专属休息室。   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对气度卓然的中年夫妇,身旁还摆着几个包装精美的营养品礼盒,看起来价值不菲。   尽管路母刚才已经在直播间和江芜交流过,如今见到江芜本人,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路父更是惊讶地站起身,眼前这个软软糯糯,还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女孩,就是算出他们抱错女儿的……大师?   徐铭清清嗓子,“大姐,姐夫,她就是江芜。”   路父不愧是在商场打拼多年的,很快调整好状态,十分恭敬地躬身问好,“大师,我叫路天明,这是我妻子方韵。”   江芜淡淡嗯了一声,“你们已经决定了吗?”   路父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郑重点头,“请您帮我们找到亲生女儿,我们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江芜刚要说话,忽然察觉到身后投来一道怨恨的目光。   她转过头,对上路晓嘉不甘心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不急不缓说道:“路家真千金的下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路父路母顿时一惊,难道嘉嘉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那她还能在他们面前装得滴水不漏……   夫妻俩再看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眼神都不对劲了。   路晓嘉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别污蔑我!”   她瞪着江芜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小骗子……她污蔑许淮,现在还要毁了她的家庭!   “命运啊,就是这么有趣。”   江芜又拿出她的卡通笔记本,哗啦哗啦地翻了起来。   “你们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又阴差阳错被交换,从那一刻起你们的命运就如同一体双生,紧密相连,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徐铭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凑上前看,却发现江芜翻的是一个空白笔记本,上面什么都没写。   那她到底在看什么?   徐铭急得心痒难耐,越发觉得自己留下江芜是今年最正确的决定。   这个小家伙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了。   “找到了。”江芜翻页的动作忽然一停,抬起头冲路父路母一笑,“巧了,你们的亲生女儿和路晓嘉还是同班同学呢。”   她又看向路晓嘉,意味深长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那样一个人,她看似不如你,却又处处比你好,让你心生嫉恨,恨不得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路晓嘉瞳孔紧缩,脑海里猛地跳出一个名字。   不,万一不是她呢?   她心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像是面临判决的囚犯,等待江芜给出最后的答案。   江芜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她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折成一只千纸鹤,又拿路母的手指在纸鹤喙上点了一下。   路母只觉得指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刺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纸鹤头部多了两个小红点,像是被点上了眼睛。   “母女连心。带上它去学校,它会帮你找到女儿的。”江芜说着松开手。   路母双手捧着那只纸鹤,忽然发现纸鹤的翅膀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要起飞。   “老路你看,它动了!”路母惊讶地喊道。   路父凑过来看,纸鹤又不动了,静静躺在她手心里。   “你是不是眼花了?”   “才没有,我们快去学校找女儿!”路母坚信刚才纸鹤就是动了,拉上路父就急急往外跑。   “爸,妈,你们等等我啊!”   路晓嘉发现路父路母居然连她都忘了,连忙追上去,出门前还不忘瞪了江芜一眼。   江芜都懒得搭理她。   她都三百岁了,才不会跟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呢。   *   路父路母开车火速赶往学校。   路母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纸鹤,时不时就能看到它翅膀轻颤一下。   路父握着方向盘,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车内镜,“嘉嘉,你们班同学通常在什么地方活动?”   路晓嘉从上了车就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班上那十几个女同学,不停做着排除法。   听到路父的话,她心不在焉地抬起头,“应该就是寝室,自习室,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吧……”   路父的语气意味深长,“嘉嘉,你别多心,爸爸妈妈只是想知道真相。”   到了学校后,路父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系主任调档案,那只纸鹤居然真的摇摇晃晃飞了起来,好像在给他们带路。   路母追着纸鹤一路来到了一间空教室,里面有几个人在自习。   纸鹤飞啊飞,最后落在了中间第三排的书桌上。   正在看书的长发女孩下意识地抬起头,和路母四目相对。   女孩礼貌地开口:“请问您找谁?”   路母看清她的脸,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像,太像了。   她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孩子,我是你妈妈啊!”   路晓嘉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居然真的是郑钰……   她从入学起就看郑钰不顺眼,郑钰高考成绩比她高出一百多分,只是报志愿失了手才滑档到这个学校,结果阴差阳错成了全系第一,系主任和老师都对她格外器重,有什么评优评奖的好事都留给她。   而郑钰自己也是个学霸卷王,从大一起就天天泡在图书馆,明明不爱社交,不参加活动,却还是被班上男同学偷偷评为系花。   可以说只要有郑钰在的地方,哪怕路晓嘉这个千金大小姐都要暂退一步,无法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   更让路晓嘉无法忍受的是,她喜欢的校篮球队队长居然公开向郑钰表白,结果还被郑钰拒绝了,说她现在只想专心学习?!   这两年路晓嘉没少排挤郑钰,在班上用钞能力孤立郑钰,让她没朋友,又故意在她参赛评奖的时候使坏,甚至还写匿名信举报她。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她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而被她排挤打压的郑钰,才是路家真正的大小姐?   完蛋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路晓嘉脸色变幻不定,大脑一阵眩晕,身体贴着墙滑了下去。   *   “那个,小江芜啊。”   看人都走了,徐铭终于忍不住搓手,试探着问:“你这个笔记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江芜眨眨眼睛,一脸天真地反问:“没有什么?”   徐铭语塞,“就是……就是没有字啊。”   “你眼花了吗,这上面明明都是字啊。”   江芜随便翻开一页,一本正经地指给他看,“这是智慧书,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一定是你太笨了。”   徐铭:……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三岁小孩给鄙视了?   江芜点开电话手表,给江知暮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回家。   结果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她眉心皱起,闭上眼念念有词,忽地脸色一变。   不好,江知暮出事了。   江芜一把抓住徐铭,语气严肃,“快,送我去西郊。”   徐铭愣住,“西郊怎么了?”   “少废话,晚了就来不及了。”   江芜拉着徐铭就往外走,徐铭还想挣扎,却突然发现江芜力气好大,他一个成年男人居然毫无抵抗之力,几乎是被她硬拽到车里的。   二人以最快速度赶到西郊,江芜下了车,看到蓝色的412路牌,西边的树林上空隐隐被一团黑气笼罩。   她毫不犹豫地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哎,等等我啊!”   徐铭连忙追上去,总不能让一个三岁小孩独自行动吧,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越往树林深处走,那股腥臭的晦气就越发浓烈,就连徐铭这个普通人都闻到了,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这是什么东西烂了吧?”   江芜头也不抬,“对啊,是尸体腐烂的尸臭味。”   徐铭:“……呕!”   他脸都白了,下意识地抓住江芜衣角,“那你还往前走?!”   “不走怎么救人?”江芜反问,又嫌他没用,撇了撇嘴,“你要害怕就留在这里等我。”   “谁,谁说我害怕了!”徐铭被激将了一下,连忙小跑两步跟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空气中隐约能闻到新鲜的血气。   “阿芜?!”   江知暮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来救你啊。”   江芜走到江知暮身边,见他衣衫破烂,浑身沾满泥土灰尘,脸上似乎也挂了彩,不由皱眉,“不是说了让你远离有金有木的地方吗?”   江知暮一怔,这才想起江芜的话。   他也没想到会应验得这么快啊!   “别提了,我接到电话,说附近的村民在树林里挖出了无名棺材,要我带几个小辈过来做超度,没想到棺材里居然是个尸妖……”   江知暮心有余悸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阿芜,你那个什么护身符,真是救了舅舅一命啊!”   当时他正带着几个小辈绕棺布阵,一股煞气冲天而起,尸妖破棺而出,一下子就抓住了离它最近的一个村民吸血。   江知暮连忙冲上去救人,不料那尸妖铜皮铁骨力大无比,一抬手就将他轻松打翻,紧接着就要来吸他的血。   江知暮情急之下抬手去挡,手心里忽然射出一道金光,将尸妖弹飞。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用的是被江芜“盖章”的右手。   那尸妖吃痛发狂,又打伤了好几个江家人,逃窜进树林深处。   江知暮想跟家里求援,可这里像是被什么特殊磁场干扰了,所有人都打不通电话。   幸好这时江芜来了,否则江知暮还不知道要躺多久。   有人在这里养尸妖?   江芜打量了下四周的地势,又走到空棺材旁。   她努力踮起脚尖,却怎么也够不到。   江芜鼓着腮生了会儿闷气,挽起袖子,使劲一蹦,小手紧紧扒住棺材边沿,努力往里看了半天。   然后她跳下来,一脸不解地看着江知暮:“炼成尸妖需要吸血七七四十九个极阴之体,这个尸妖顶多吸了五个人,还不成气候,你们居然被伤成这样?”   看来她要对江家的整体实力再打个问号了。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不屑冷哼,“小傻子,你见过尸妖吗,就敢在这里说大话!”   作者有话说:   芜崽:……我就说腿短真的会误事! 第9章   江芜转过头。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短发凌乱地支棱着,眉眼桀骜,鼻梁两侧零星分布着小雀斑。   此刻他正一脸不忿地瞪着江芜,似乎对她的话很是不满。   江芜挑了下眉,扬声:“小傻子说谁呢?”   少年想也不想:“小傻子说你……你耍我?”   他很快反应过来,越发恼怒,挣扎着就要起身。   “江荻!”江知暮轻喝,“不许你这么说阿芜,她已经好了!”   被唤作江荻的少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那又怎么样,有本事她去把尸妖抓回来啊。”   他就不信了,这么多江家人都搞不定的东西,江芜一个小屁孩还能……   “好啊。”江芜活动了一下手腕,“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江荻冷笑,“你要是能抓住尸妖,我就倒立吃土!”   “一言为定。”   江芜已经往尸妖逃跑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冲江荻挥了挥手。   “阿芜,别闹,快回来!”   江知暮眼看她越走越远,急得不行,偏偏自己还不能动,一转头看到徐铭,连忙道:“徐导,你快帮我把阿芜带回来,她不行的!”   “噢噢。”徐铭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大约十分钟后,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狂躁的怒吼。   江知暮脸都白了,那是尸妖的叫声!   阿芜不会已经和它碰上了吧?   他不顾身上伤痛,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林子里面走。   身后传来江荻幸灾乐祸的语气,“六叔是要去给她收尸吗?那你可得快一点儿,我听说尸妖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孩儿了。”   江知暮没空跟他斗嘴,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如何从尸妖手中救下江芜。   还没走多远,就听见林中又传来一声尸妖的吼叫。   只是这叫声怎么听着有些……凄惨?   等江知暮循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刚才把他们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尸妖,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了。   江芜正蹲在旁边观察,见到江知暮连忙招手,“正好,你们俩一起把他扛回去吧。”   江知暮瞪大了眼睛,“阿芜,你是怎么把它制服的?”   “就是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往他脑袋来一拳,就行了。”江芜眨眨眼睛,不解地问:“这很难吗?”   江知暮:大脑停止思考。   他又看向躲在一旁树丛后的徐铭,“真是这样?”   “啊……差不多吧?”   徐铭也没回过神呢。   他刚才跟着江芜过来,那尸妖就藏在枯叶堆下,冷不丁朝他们飞扑过来,距离之近,让徐铭现在都记得它身上那股腐烂恶臭的气味,还有他焦黄的齿缝间嵌着肉丝的画面。   结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道江芜做了什么,好像只是轻轻一挥手,尸妖就惨叫着摔了出去。   然后就是江知暮看到的这样了。   徐铭突然一拍脑袋,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忍着害怕凑近尸妖身边,仔仔细细地录了起来。   他心里后悔极了。早知道来西郊是这么刺激的事,他该叫几个《降灵》摄像过来跟拍啊!   *   江荻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正望天发呆的时候,听到林子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一转头就看到江知暮和那个跟江芜一起的男人,正合力把一个破破烂烂的人形物体扛出来。   只是那东西身上穿的破霉布条,怎么那么像刚才逃跑的尸妖啊?   “喂,你该倒立吃土了。”   江芜从江知暮身后探出头来,认真地看着江荻说道。   江荻:!!!   他一个激灵跳起来,一瘸一拐地去看尸妖。   尸妖之所以能起尸,全凭炼尸人在它喉间封的那一口气,只要气不破,尸妖便是铜皮铁骨无人能敌的状态。   刚才江知暮带着他们也想破了那口气,可是尸妖动作太快,根本无法近身。   现在居然就被江芜这个三岁的,刚恢复清醒没几天的小傻子给解决了?   江荻不信,问江知暮,“六叔,是你出手了?”   江知暮摇头,“我赶到的时候,尸妖已经没气了。”   江荻:“……”   “你快吃啊,我还等着呢。”   江芜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揣着小手站在旁边催促,“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江荻咬牙,“……吃就吃!”   说完他找了块空地,双手撑着地面倒翻上去,心一横眼一闭,张嘴就是一大口。   泥土的腥气直往他嗓子眼儿里钻,不知道土里是不是还有蚂蚁小虫之类的,江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咬断了,咯吱咯吱的。   他脸色难看极了,一边倒立一边干呕,“现在……满意了吗……呕!”   江芜笑得很开心,捧场地拍了两下手,“满意,特别满意。”   江荻双手一松,马上就去抠嗓子眼,嘴里呸呸个不停。   江芜走到他身后,慢悠悠道:“本来呢,像你这么嘴贱的家伙,是要被丢到拔舌地狱的。但看在舅舅的份上,就饶你一次吧。”   江荻头皮一紧,一种莫名的畏惧自心底发散开来。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他以前只有在给江家老祖宗问好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   等江荻回过神来,江芜已经背着小手走远了。   她看着江知暮用糯米给受伤的村民拔尸毒,突然开口:“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挖棺材?”   村民苦着脸,“有人给了我们一笔钱,叫我们来这里帮他挖东西的。要是早知道有这玩意儿,打死我也不来啊!”   江知暮本来就觉得这趟任务有些古怪,听见江芜这样问,立马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故意骗这些村民来喂尸妖!”   他挨个问了村民的生辰八字,其中果然有一个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正是尸妖需要的“食物”。   他又问村民,“那个雇你们来挖棺材的人长什么样?”   此人很可能就是炼尸妖的邪修,绝不能放任他四处作乱,败坏玄门名声!   村民回忆了一下,摇头,“只记得他穿着黑色的袍子,戴了大帽子,看不清脸……”   黑袍子?难道又是那群家伙……   江知暮的神色忽然有些微妙,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   紫冠大厦85层,总经理办公室内。   王兴发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爬到沙发上,哆嗦着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神秘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什么事?”   “大师,有人破了您的法术,我现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王兴发对着手机嚎啕,“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废物。”电话那头低骂了一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想让我帮你续命?”   王兴发还要哀求,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他一抬头,看到对面的玻璃窗映出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皮松肉垮,两腮凹陷,满头白发,好像走到了生命尽头。   他绝望地松开手机,忽然吐了一大口血,头一歪晕死过去。   “啧,只剩下这么一点儿寿元,真是没用。”刚刚挂断王兴发电话的黑袍男人不满地抱怨。   他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转头一看,桌上盒子里的一个柳木小人无火自燃,飘起了白烟。   “我的尸妖!”男人大惊失色,连忙拿出一张符咒压在上面。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具适合炼制的尸体,埋在西郊养尸地,隔三差五骗命格属阴的人去喂尸,只等它吃够四十九人,便可炼成真正的不化骨。   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作者有话说:   芜崽:好菜,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第10章   江知暮带着众人回到江家。   徐铭在大门口依依不舍地跟江芜告别,“明天的下半场比赛,我亲自来接你啊。”   他本来还想跟着进去参观一下,看看四大玄门之首的江家老宅是何等气派。可惜那个叫江荻的少年脾气太差,凶巴巴地一口拒绝,说老宅禁止外人入内。   江知暮低声嘱咐江芜:“今天遇到了尸妖,我们得去跟长辈汇报一下。”   江芜一脸无所谓,跟着众人穿过一道道曲折回廊,来到江家如今的大家长的院子里。   “大伯,我们回来了。”江知暮恭敬地向躺椅上的老者问好。   老者身形清瘦,须发皆白,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听到声音才掀开眼皮扫了一眼,“是小六啊,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受伤了?”   江知暮羞愧低头,“今天我带小荻他们去超度孤坟,没想到棺材里的是尸妖……多亏了阿芜及时赶到,才把那东西解决了!”   他将江芜拉到前面,“阿芜,快叫大爷爷。”   江芜却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又变成了之前呆呆的模样。   江知暮只好替她解释,“这个……阿芜刚恢复没几天,可能病情还有反复,绝对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   江荻在旁边轻嗤,“还说自己不是小傻子。”   “人没事就好。”老者就像没看到江芜似的,不在意地摆摆手,又陷入沉思,“尸妖啊,多少年没听过这东西了。”   江知暮握拳,“最近怪事频发,我怀疑有邪修暗中作乱,策划阴谋。大伯,我们是不是该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也是我们江家维护正道,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嗯,我会安排的。”老者面露疲色,眼帘轻阖,“你们这趟辛苦了,回去处理伤口,好好休息几天吧。”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将毛毯往上拉了拉,似乎很怕冷的样子。   出了院子,江知暮嘱咐了江荻几句,尸妖浑身都是毒,小心伤口感染。   “知道了。”江荻不耐烦地转身,结果刚走出两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院子里铺的都是青石板,又硬又凉,他这一下结结实实砸在上面,鼻子里瞬间涌出两管血来。   靠,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江荻正要爬起来,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大傻子。”   江荻:!   她又会说话了?   那刚才在大爷爷面前还装什么傻啊?   “阿芜,你刚才怎么不叫人啊?”   走到没人的地方,江知暮才小声问她。   江芜随口道:“我怕他折寿啊。”   又不是谁都能被鬼王大人叫一声爷爷的。   她来人间收集功德,心甘情愿承认的家人只有江知岚和江知暮。   再说她又不是感觉不到,那个老头子根本就不喜欢她。   说话间,一大一小来到江知岚的房间。   “你们回来了?”小蝶看到江芜很激动,一把抱住她,“阿芜,我看到直播了,你可真厉害!”   一开始直播间里还有很多质疑江芜,骂节目组黑幕的,小蝶发了好几条弹幕,却根本刷不过他们。   结果江芜直接凭实力证明了自己,把那些说酸话的观众都给震住了!   小蝶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啊?”   江芜对她伸出一只手。   小蝶愣住:“什么意思?”   “5,4,3,2,1。”   随着江芜的倒计时,五秒钟后,小蝶手机里收到银行卡转账的短信。   “是我昨天买的彩票中奖了!”   小蝶看江芜的眼神都不对了,这简直是个招财的金娃娃啊!   江芜看出她的打算,一口回绝,“我只是提前告诉了你彩票开奖的结果,就算你没问我也一样会中奖,这是你命里该得的。”   但她不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小蝶中更多的钱,否则那就是在透支她后半生,甚至下一世的运气。   她认真看着小蝶:“你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所以要惜福。”   小蝶:……不愧是知岚小姐的女儿,连送祝福都这么别具一格。   江芜走到江知岚身边,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鬼泪还是有效果的,江知岚的手没有那天那么冰凉了。   只是修补身体还需要时间,她依旧处于沉睡的状态。   江芜悄悄松了口气。其实现在这样也好,否则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知岚。   毕竟“江芜”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哎呀,那个路氏集团的官博发声明了,说董事长已经找回了亲生女儿,还要抽奖庆祝呢。”   小蝶握着手机,正想再买一张彩票,就收到了微博的推送。   “那可太好了!”江芜一拍手,笑得格外灿烂。   ——天空中又飘来两大一小三个功德金光,先后没入她的身体。   *   翌日,徐铭果然亲自来接江芜。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路家已经找回了亲生女儿,还真是嘉嘉的同班同学。”   徐铭一边开车一边跟江芜闲聊,摇了摇头,“听说嘉嘉正在家里闹绝食呢,不肯让他们接那个女儿回来。”   “为什么?”江芜奇怪地看他一眼,“该走的人是她,那又不是她的家。”   徐铭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芜解释,路家和郑家的情况天差地别,别说是路晓嘉了,换成是他也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啊。   “可能是舍不得爸妈吧,毕竟都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徐铭挠头,“大不了就当多养一个女儿呗。”   反正路家养得起。   江芜听得无语,闭上眼睛装睡。   她对人间这些鸡毛蒜皮不感兴趣。而且路晓嘉现在指不定多恨她呢,又不会给她送功德。   到了目的地,江芜才发现今天换地方了。   他们现在正在郊外一座独栋别墅前,工作人员正在院子里紧张地忙碌布置着。   江芜一下车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坦然处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选手已经全部到齐,《降灵》直播间正式开启。   提前收到预告的观众们瞬间涌入,屏幕上很快全是弹幕。   【又到了每一季我最喜欢的团队赛!选手们各凭本事斗法太精彩了!】   【这才第一期,节目组应该不会安排太刺激的事件,说不定就是给后面的别墅看看风水之类的?】   【那不就是凌尘道长的送分题,看风水他可是专业的】   徐铭看到弹幕反馈,笑得狡黠。   要是被观众猜到题目,那还有什么意思?   “直播间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降灵》的导演徐铭。”   徐铭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欢迎大家收看第一期下半场比赛。各位看到我身后的这栋别墅了吗?今天我们接到别墅主人的委托,希望我们节目的选手可以帮她解决困扰——”   【看风水,一定是看风水!】   【这别墅风水肯定有问题,除非让我住进去(doge)】   徐铭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揭开真相:“自从张女士搬进这栋别墅,她的两任丈夫,三任男朋友就接连遭遇意外,最近她还梦到了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对方说她是鬼王选中的新娘,不能和人类结婚,否则就会遇到不幸。”   【我靠,刚想说富婆姐姐我可以……不不不我不可以!】   【这可是被大佬看上的女人,谁敢碰啊】   【提问:鬼王帅吗?当他老婆能不能在地府横着走?】   江芜:……喵喵喵?   地府就她一个鬼王,她什么时候要娶新娘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在榜上,为了保持日更所以控制下字数~   新来的宝贝们记得多多收藏评论呀~ 第11章 (捉虫)   徐铭介绍完今天的委托任务后,示意选手们和他一起进入别墅。   江芜满脑子都是“鬼王要娶新娘”的震惊,恍恍惚惚跟着进了客厅,见到了别墅的主人张女士。   张女士看起来三十出头,五官秀气婉约,皮肤很白,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能看出她最近睡眠不佳,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她勉强露出笑脸,冲选手们点了下头,“你们好,今天就麻烦各位了,一定要帮我破解这个困扰啊。”   【富婆姐姐比我想的还年轻哎!心疼美女】   【有一说一,这别墅的风水好像是有点问题,隔着镜头都能看出光线很暗,感觉很压抑】   徐铭请张女士详细讲讲自己的遭遇。   张女士在沙发上坐下来,捧起热茶杯喝了一小口,手指似乎还微微颤抖。   “这栋别墅是我爸妈送我的三十岁生日礼物,他们买下来后还请人设计装修了大半年,可是自从我搬进来,就发生了很多怪事……”   “我和我第一任丈夫,不,现在是前夫了。我们是校园恋爱,结婚五年,感情一直很好,他在婚礼上发过誓,会一辈子对我忠诚。可就在我们搬进新家不久,有一天我临时回来拿东西,居然发现他带了女人回来鬼混!”   【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男人靠得住,野猪会上树!】   【可恶,这种软饭男能被富婆姐姐看上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居然还不知道珍惜!】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但张女士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愤怒又难过,“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本以为可以白头到老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姐姐不哭!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张女士皱了下眉继续回忆:“他和那个女人被我当场捉。奸在床,我让他收拾行李马上滚出去,结果他就像是突然失忆了一样,跟我说他不认识那个女人,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锅甩的太拙劣了吧】   【笑死,不认识就能上床?】   【他该不会是招女票了吧?】   张女士面前的茶几上架着一部手机,她可以看到观众发送的实时弹幕,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女人的确是小姐,她亲口承认是被我前夫带来的。”   【嗯,第一次见面,确实不认识哈(doge)】   【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就该送进垃圾堆】   张女士摇头,“我当时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直接提了离婚。后来我在相亲网站上认识了我的第二个……前夫。他长得很帅,风趣幽默,很会逗我开心,带我从背叛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很快我们就结婚了。”   【果然治疗情伤的最佳方式就是再谈一个】   【富婆小姐姐还挺洒脱】   徐铭听得很认真,忍不住问:“这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他……也出轨了?”   张女士却嘲讽地扯了下唇角,“他没出轨,他只不过是想骗光我的钱罢了。”   【啊这……】   【富婆姐姐有点惨啊,不会是遇上杀猪盘了吧?】   “没错,就是网上那种专门骗女孩子的杀猪盘。”张女士咬了咬牙,“婚前他对我百依百顺,温柔体贴,都是装的,自从结婚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我在做投资,说某某项目有内部消息,投一百万可以赚五十万以上……”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啊】   【我听说这种骗子都是心理学大师,你以为和他心有灵犀,其实人家不过是在操控你的情绪】   【我要是富婆姐姐我都要emo了,还结什么婚啊,独美算了】   “那你给他投资了吗?”徐铭问。   “我只是恋爱脑,又不是傻子。”张女士不屑地轻哼,“骗我感情可以,骗钱绝对不行。”   【哈哈哈哈笑死,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他提了几次投资,见我都无动于衷,可能是急了,有一天居然在我的牛奶里下了药,想要绑架我,然后勒索我爸妈。”   张女士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结婚真的要慎重啊姐妹们!你根本不知道你枕边是人是鬼!】   【楼上双关了,张女士现在枕边可不就是“鬼”……】   但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就在他把我绑住,准备给我爸妈打电话时,竟然从二楼楼梯上摔了下去,当场昏迷。”   张女士费了好大的力气解开了绳子,然后拿到手机报了警。   “后来他因为绑架未遂,还有之前犯下的几起诈骗,金额巨大,数罪并罚,判了十年。”张女士耸耸肩,“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里面踩缝纫机吧。”   【我靠,这剧情峰回路转啊!】   【孩子吃瓜都吃傻了,不知道该说富婆姐姐幸运还是不幸……】   经过这两次失败的婚姻后,张女士算是看清了,结婚除了被分走一半财产以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谈恋爱来得方便。   “我后来陆续谈了几个男朋友,可他们来过我家里后,都说这房子里……闹鬼?”   她的男朋友们,有说在楼梯上见到鬼影的,有说晚上睡觉做噩梦被鬼压床的,还有一个在洗澡的时候,花洒里的水突然变成了鲜血,还有大团大团的长发从地漏里往外冒,直接把他吓晕过去了。   可张女士却从未碰到过这些情况,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个前夫诅咒了,所以她的男朋友们才会遇到这些怪事。   【我懂了,因为富婆姐姐是被鬼王选中的新娘,鬼王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怪不得同样住在这个别墅里,男的就会见鬼,富婆姐姐就没事】   【等等,你们还记得招女票的第一个前夫吗?我怀疑他当时被鬼上身了,所以才会做出背叛富婆姐姐的事】   【啧,一号前夫哥实惨,不过二号就是罪有应得了】   【霸道鬼王强制爱,我怎么觉得有点好嗑……】   【???楼上清醒一点,CP可以接地气,不可以接地府啊!】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就好了,大不了我再也不谈恋爱了。可是最近就连我也开始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落地窗两旁的白纱轻轻飘舞,张女士却突然惊恐地抱紧双臂,警惕地看向四周。   “就是这样!有时候我明明一个人在家里,但就是能感觉到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看着我。不管我走到哪里,身后都好像有一道视线……我试过搬出去住酒店,却整晚整晚做噩梦,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一直在质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他,让我赶紧回来……”   张女士脆弱的神经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捂住脸发出低泣,“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幸好朋友介绍我看了你们的节目,她说《降灵》选手都是有真本事的大师,你们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徐铭安慰了她两句,然后看向对面的选手,“听了张女士的话,各位现在有什么想法吗?到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节目开始前,在直播间人气颇高的凌尘道长一挥拂尘,“这房子的风水有点问题,我可以帮你调整,布置一个简单的改运换气阵法。”   【凌尘道长出手了!】   【听说外面的富豪想请凌尘道长看风水都要花好多钱呢】   “我刚才已经问过金花奶奶,她老人家说地府早几百年前就没有鬼王了,你一定是被什么游魂野鬼给骗了。”   一个小麦色皮肤,留着长卷发,穿紧身皮裙的火辣美女风情万种地开口,“对付这种杂碎就不用客气,要是落在我手上,一定打它个灰飞烟灭。”   【啊,蛮蛮老婆今天的造型太涩了!斯哈斯哈】   【柳蛮蛮身上带的是五大仙之一的柳仙,据说柳仙脾气爆,战力超强,一言不合就开打】   【看好蛮蛮,又美又飒,我觉得她很可能是这一季冠军选手!】   江芜从刚才起就在打瞌睡,直到听见柳蛮蛮提到了鬼王才抬起头。   她看到柳蛮蛮背上隐隐盘着一条巨蟒的虚影,想必这就是她们家世代供奉的柳仙。   这柳仙道行不低,离化蛟也不远了。不过……什么叫地府没有鬼王啊?   她只是长不大,又不是不存在!   江芜气鼓鼓地哼了一声,结果刚巧直播镜头转到她这里,将这一幕尽数收入。   【啊啊啊我的芜崽出现了!!!】   【姨姨想死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呜呜呜】   徐铭有心多给江芜一些表现机会,主动问她:“小江芜,你听了张阿姨的故事,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江芜眨眨眼睛,“她不是说自己被鬼缠上了吗,那就把鬼打死好了。”   “英雄所见略同!”   柳蛮蛮早就盯上这个可爱的崽崽了,听了她的话一激动,就把江芜抱起来,在她肉嘟嘟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个丰润饱满的大红唇印。   【啊啊啊蛮蛮做了我想做的事!】   【放开芜崽让我来!】   【崽崽都被亲懵了,哈哈哈太可爱了!】   柳蛮蛮动作太快,江芜大脑空白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你敢亲我?”   “对不起啊,我实在没忍住。”柳蛮蛮又凑近她脖颈深深吸了一口,“小乖乖,你身上好香啊。”   因为供奉柳仙的缘故,柳蛮蛮的体温常年比别人低,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江芜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让她想原地打滚。   江芜被她rua了个遍,头顶的小揪揪都乱了,最终忍无可忍道:“放我下来,我要去打鬼了!”   柳蛮蛮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江芜立马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往楼上跑去。   徐铭见状,连忙叫摄像跟上。   张女士慢了一步,刚上二楼就发现江芜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卧室,推门进入。   众目睽睽之下,江芜掀开床单一角,爬进了床底。   她抬起头,对上紧贴在床板的,一张披头散发的鬼脸,幽幽开口:“听说你是鬼王,要娶人类新娘?”   作者有话说:   芜崽:啊啊啊她居然敢亲本王?!   继续替崽崽求收藏求留言~~ 第12章   张女士卧室里摆了一张雕花铁艺大床,床脚很低,离地面大概也就四十公分的高度。   所有人都没想到江芜会跐溜一下钻进去,然后半天都没出来。   【崽崽这是发现什么了吗?】   【芜崽钻进床底的姿势和我家猫一模一样,萌死了啊啊啊】   【宝贝快出来,床底下有灰有细菌,脏脏!】   “她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卧室!”   张女士站在门口,激动地对徐铭说,“我每次梦到那个男人都是在这张床上,而且每天晚上我都能感觉到,旁边的枕头上好像多了个人……”   【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是真·与鬼同眠啊!】   【突然能理解富婆姐姐为什么要恋爱了,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真的很吓人】   【突然觉得我的十平米小卧室也挺有安全感的……鬼来了都没地方睡哈哈哈】   “现在我们来到了张女士的房间,小江芜直接钻进了床底,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徐铭对着镜头说完,也跟着弯下腰,试图把头伸进去。   按理说两米的床也不算大,可徐铭却有种床底下望不到头的错觉,视线像是陷入了泥淖,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连江芜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心底打了个颤,小声喊:“江芜,江芜?你在哪里?”   这床底下该不会通往什么异世界吧?徐铭忍不住开起了中二脑洞。   凌尘道长面露不快,轻哼道:“哗众取宠。”   他师承自天一派,来参加节目前就是风水界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多少富豪奉上千金求他指点一二。   他信心满满来参加《降灵》,不想第一期节目就被抢了风头,而对方居然是个只有三岁的小崽子?   就算江芜来自玄门江家,可她也只有三岁!   凌尘道长和网上很多观众一样,都认为江芜是节目组联合江家炒作的“玄学神童”。   毕竟他作为业内人士,更清楚地知道江家近年来越发式微,四大家族之首的地位隐隐不保,所以江家才需要这么一个扬名的噱头。   反正他是不信江芜有什么真本事,一定是节目组提前写了剧本让她背下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大床忽然抖动起来,床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吱嘎的声音。   “啊!”   一直趴在床边的徐铭突然惊叫,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鬼气!”   柳蛮蛮一把将徐铭拽到自己身后,伸开双手,做出护卫的姿态。   下一秒,她的双瞳变成金色,瞳孔中间还有一道竖线,长长的卷发无风自动,气场全开。   【啊啊啊好帅,蛮蛮是请仙上身了吗?】   【都闪开,我老婆要开大了!】   柳蛮蛮戒备地盯着床,只要有任何异动,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发出攻击——   “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床下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江芜眨巴着眼睛,慢慢爬了出来。   她拍了拍身上沾的灰,没事人一样冲张女士摆了摆手,“好啦,以后不会再有鬼缠着你了……嗝!”   江芜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她自己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巴。   【???】   【崽崽刚才是打嗝了吗?】   【她钻到床底干嘛去了?不会是捡到糖吃了吧?】   “奇怪,鬼气好像突然消失了。”   柳蛮蛮瞳孔恢复正常,迷惑地看向四周,“我刚才明明感觉到了啊。”   她也忍不住看向江芜,刚才鬼气就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可是江芜一出来,鬼气就消失了……   徐铭问江芜:“你刚才在床底下看到什么了?”   作为亲眼目睹江芜一拳打飞尸妖的当事人,徐铭毫不怀疑床底下一定有东西。   “就是那个冒充鬼王娶新娘的骗子啊。”江芜一脸气鼓鼓,朝空气挥了下拳头,“我已经把它一口吃掉了!”   逃避投胎,祸乱生人,还敢冒充鬼王,数罪并罚,当场执行。   “吃,吃掉了?”徐铭惊恐地瞪大眼睛,“鬼也能吃吗?!”   江芜认真点头,“能啊。不过只有我能吃,你们不要尝试哦,会拉肚子的。”   徐铭抹了把汗,“谢谢,我本来也没想试……”   【啊,我真的好爱看崽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   【崽崽喜欢清蒸鬼还是油炸鬼?姨姨学会了就给你做!】   【小孩子果然是什么都吃啊(doge)】   【学会了,明天就问问我小侄子能不能吃鬼】   张女士不理解地皱起眉头,那个困扰了她好几年的东西,居然就被眼前这个软糯糯的小女孩给……吃了?   她不是在逗自己玩儿吧?   但柳蛮蛮已经证实了,“现在别墅里很干净,只有一些残留的阴气,你每天多开窗晒晒太阳就好了。”   她也不信江芜会吃鬼,只当是小孩子天真的胡话。   或许是她家长辈给了她什么捉鬼的法器,已经把鬼收服了?   张女士又问江芜,“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缠着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江芜回想了一下男鬼的长相,“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眼睛一大一小,左脸上有颗黑痣,你认识这个人吗?”   “好像有点印象。”张女士皱着眉头努力回忆,“我是在哪里见过呢……”   江芜又翻开卡通笔记本,哗啦啦翻动着,“找到了,他叫赵轩。”   张女士脸色一变,“我想起来了,是这栋别墅上一个房主!我去办房产证的时候见过他。”   因为只是在办过户手续的时候见了一面,所以张女士对他印象不深。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赵轩看她的眼神色眯眯的,让她和当时的老公都觉得很不舒服。   张女士愤怒地握拳,“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了,居然还缠上了我。”   她不就是买了个房子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   【富婆姐姐这算不算是买了凶宅啊?】   【不算吧,死过人的才叫凶宅,听小姐姐的意思,她买房的时候前房主还活着】   【无语,这死鬼不会还当别墅是他自己的吧?把小姐姐也当成他的所有物?】   “这个赵轩以前是做生意的,赚钱买下了这栋别墅,后来交友不慎,被损友拉下水,迷上了网络赌博,还欠了不少高利贷,老婆带着孩子跟他离婚了,他只能卖房还债。”   江芜照着生死簿一一念出,“但他不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继续赌博,直到再也无力还清债务,被逼得在出租屋里烧炭自杀了。”   【啧,赌狗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幸亏他老婆跑得早,不然说不定也要被卖了】   张女士很不解:“那他不去找那些放贷的,不去找勾引他赌博的,为什么要缠着我?”   江芜摇了摇头,“因为——他嫉妒你啊。”   作者有话说:   芜崽:我真的吃掉了,她们怎么都不信呢? 第13章   赵轩第一次见到张女士,就是他卖掉自家别墅那天。   当时他已经欠下利滚利的巨额高利贷,生意资金链断裂破产,只剩下这栋别墅。   这是他早年用赚到的第一桶金买下的,他和妻儿也曾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衣着落魄,一脸胡茬地坐在房产局大厅的角落里等候,直到大门被推开,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老公,我们马上就有新房子了,你开不开心?”   赵轩一转头,就看到年轻美丽的女人,挽着身边男人的手,满脸幸福地走进来。   那天阳光很好,她穿着白底碎花的连衣裙,像一支摇曳在清风里的玉兰,漂亮极了。   赵轩做生意多年,也算练出了眼光,他一下子就看出女人家境优渥,是被娇养长大的金丝雀,而她的丈夫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折下这朵高岭之花。   他贪婪地欣赏着女人娇美的面庞,心中却越发憋闷和不甘。   如果他老婆娘家也这么有钱……如果他也能攀上富家大小姐……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轩沉默着办完了过户手续,耳边听到张女士和丈夫撒娇:“这房子好是好,就是装修太过时了,我们砸掉重装吧?你喜欢什么风格,轻复古还是南洋风?”   男人好脾气地哄着,“我都行,只要你喜欢。”   砸掉重装……那是他一家四口曾经幸福的见证,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抹掉了?   办完过户手续,赵轩看着张女士和丈夫有说有笑地上车离开。   七位数的车,是他最赚钱时都舍不得买的型号。但在张女士眼中,它跟路边任何一辆等客的出租车都没有差别。   有的人奋斗了一辈子也是徒劳,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别人触不可及的终点。   赵轩脑子里突然迸出这么一句有点文艺的话,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又无望。   卖了房,还清高利贷,他想要洗心革面重头开始。   但,赌博的疯狂和刺激是会让人上瘾的,高利贷也不可能放过他这样的“肥羊”。   只是一点引诱,一点暗示,一点甜头,赵轩就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网站。   等他再回过神来,自己又欠下了一笔巨债。而这一次,他已经没什么能拿来卖的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与其每天被追债的恐吓骚扰,甚至威胁要卖掉他全身器官还债,还不如一了百了。   赵轩死后才发现原来还可以做鬼,甚至比活着的时候更自由。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躲避鬼差勾魂,想去找那些放高利贷的报仇,却发现对方似乎供奉着什么鬼神,他根本无法靠近。   他又想去看老婆孩子,想陪在他们身边,却看到前妻已经嫁给了昔日的恋人。夜里二人相拥而眠,前妻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那个渣滓,幸好我离开了他,不然还怎么遇到你?”   就连两个孩子都改口叫了新爸爸,听说还要改姓。   赵轩失魂落魄地离开,不知游荡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又回到了那栋别墅。   别墅已经彻底重装过,完全看不到任何从前的影子了。   赵轩看着张女士和丈夫每天幸福地生活,不甘,嫉妒,怨恨……无数负面情绪在他灵魂里翻涌膨胀,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房子是他的,院子里停的跑车也是他的,还有那个女人……也该是他的!   赵轩重新“住”进房子里,每天观察着张女士的一切,从一开始的嫉恨不甘,慢慢变成占有的畸恋。   他讨厌那个男人,不想再看到他们夫妻恩爱。   他学会了如何上活人的身,操控张女士的丈夫去外面找了个小姐,又特意让张女士看到这一幕。   果然,张女士娇气却也骄傲,不管丈夫如何哀求,她都坚决地离了婚。   赵轩以为自己终于能“占有”她了,可很快张女士又找了第二个丈夫,每天都被哄得眉开眼笑。   很快赵轩就发现这个男人是个专骗富婆的杀猪盘,他故意在别墅里搞出动静,想要让他害怕离开,却低估了男人对张女士家产的渴望。   直到那天张女士被绑架,赵轩在愤怒下忽然爆发显形,将男人推下了楼。   从那以后,赵轩发现自己的能力好像变强了,于是他开始不断恐吓张女士的男朋友们,甚至进入她的梦里,用言语蛊惑她和那些人分手,他们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至于为什么要假借鬼王之名,也是因为他曾经听那些滞留人间的老鬼说过,已经几百年没见过鬼王了,地府管理混乱,所以它们才能躲避投胎。   赵轩故意吓唬张女士,又在假装鬼王的过程中享受到了乐趣,仿佛自己真成了地府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一样。   随着他能力变强,胃口也越来越大,不光是在梦里骚扰张女士,甚至还开始吸取她的生气,想要把张女士变成他的鬼傀,长长久久地属于他一个人。   “……凭什么?”   听了江芜的转述,张女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买下了房子,想怎么装修是我的事,我家里的钱也是我爸妈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她委屈得眼泛泪花,“这不是欺负人嘛……”   【富婆姐姐好惨,哭得我心都碎了】   【这个赌狗真是屑,自己搞砸了一切还要赖别人】   【赌鬼:女人怎么能住别墅……怎么能开跑车……(口吐白沫)(抽搐)】   “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的。”江芜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对着镜头科普,“有的人是寿终正寝自然死亡,对人间没什么执念,过了头七,魂魄就会自动飘往鬼门关等候投胎。但如果是自杀,横死,意外死亡的人,执念就会更重,滞留人间不散。这样的鬼已经失去了人的灵智和逻辑,更没办法跟它们讲道理。”   【崽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我好担心自己洗澡时也会被鬼偷看……】   【唉,我奶奶去世后我一次也没梦见过她,希望她只是投胎去了,下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江芜刚才搜了赵轩的魂,发现他之所以能够变强,是因为受了老鬼指点,专门在火葬场和医院附近蹲守,吞噬那些刚死不久,尚处于混沌状态的新魂,来壮大自身鬼体。   他剥夺了那些新魂重新投胎的机会,已经犯了杀孽,丢去十八层地狱也是浪费资源,不如让鬼王大人补一补。   “没错,鬼魂在人间滞留太久会滋生怨气,扰乱阴阳,甚至祸害生人,被我抓到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柳蛮蛮握紧拳头,冷冷一笑,整个人简直又美又飒。   江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将来柳蛮蛮去了地府,肯定能跟孟嫦姐姐聊得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镜头补充了一句:“所以大家死掉以后都要老老实实去投胎哦,不听话的鬼是要被吃掉的!维护阴间秩序,人人有责!”   嗯,差点忘了她身为鬼王的责任呢!   【救命,我还活着呢就要努力维护阴间秩序吗】   【这不是我们阳间该了解的东西吧哈哈哈哈】   【芜崽你清醒一点,你可是个大活人啊!】   作者有话说:   柳蛮蛮:谢谢,我还不想走那么早……   希望小可爱们多多留言~你们的支持就是崽崽抓鬼的动力嗷! 第14章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凌尘道长还在指挥节目组布置张女士家的风水。   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点东西,看似只是调整了家具的位置布局,在房间某个角落处摆上一块石头,一朵花,别墅内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   张女士捂着胸口,“以前我每次回到家里都觉得憋闷压抑,莫名地烦躁,现在突然觉得轻松多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四周,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刚搬进新家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古语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是以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得水藏风,风生水起,自然人和家安。”   凌尘道长神色自矜,负手而立,颇有得道高人的风范。   【道长经常会在微博上分享一些风水小知识,我上次按他教的方法摆了个转运阵,已经收到心仪的offer了!】   【很难拔智齿。不是每个人都能见鬼,但每个人都很需要改变风水!】   【而且凌尘哥哥好帅啊!感觉他来我家里站一站,我家风水都会变好了】   “真的好帅啊……”张女士看他都带了星星眼,忍不住开口,“道长,你们门派可以还俗结婚吗?”   柳蛮蛮使劲咳嗽了两声,委托人请不要再恋爱脑了啊!   再说现在还在直播呢……   张女士回过神来有点脸红,又飞快转移话题,对徐铭道:“我刚才打电话订了餐,你们中午就在我家吃吧。”   徐铭还要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是我谢谢大家了,要不是你们,这房子我都不敢住了。”   独栋别墅本来就不好出手,面对的客户又都是有钱人,格外注重风水运势,像这种动不动就闹鬼的“凶宅”,傻子才会掏钱。   张女士再三坚持,而且她表示已经给餐厅付过钱了,如果徐铭不答应,那就是浪费食物。   “小江芜,阿姨还给你点了儿童餐哦。”   张女士弯下腰,忍不住捏了捏江芜的小揪揪。   谁知江芜却面露迷茫,“什么是儿童餐?”   张女士有些惊讶,“你爸爸妈妈没有带你出去吃过饭吗?”   江芜摇摇头。   她来人间才几天,还没考虑过吃东西的问题。   况且鬼王大人不需要人间的食物,她更想多抓几个赵轩那样的游魂填肚子……   也不知道张女士自己脑补了什么,再看江芜时表情格外怜爱,“没关系,阿姨今天请你吃大餐。”   说完她又走到角落里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等到张女士订的“工作餐”送来,节目组全体成员瞳孔地震了。   “这是la\'protie的法餐吧?”徐铭已经认出了外卖袋子上的logo,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张女士,这太破费了。”   人均500的餐厅,给几位选手吃还差不多,他们节目组吃20一份的盒饭就行了。   哪想到张女士居然这么大手笔?   “徐导就别客气了,你们节目组来我家捉鬼都不收钱,我请你们吃顿饭怎么了?”   张女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要是去外面请那些所谓的大师,花的钱估计够请你们吃几十次了。”   【慕了慕了,这就是富婆姐姐的底气吗】   【我也好想去《降灵》节目组打杂,要求不高,管饭就行!】   【楼上你冷静啊,在《降灵》节目组可是真的会S人的……】   张女士在外卖袋里找出了单独给江芜准备的那份儿童餐,菜品比其他人的份量小一些,调味酱汁也偏淡,更适合小朋友的口味。   香煎鹅肝,波龙意面,奶油蘑菇汤,还有焦糖布丁,柠檬挞,香草奶冻……精致的小碟子摆满了一桌子,全都是给江芜的。   空气中散发着食物馥郁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往江芜鼻子里钻。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人类的食物这么好闻的吗?   咕噜噜……   江芜耳朵动了动,有些迷茫,“什么声音?”   “是你的小肚子饿了呀。”   柳蛮蛮刮了下她的鼻尖,拿起小勺子蠢蠢欲动,“小阿芜,要姐姐喂你吗?”   张女士不甘落后,“柳小姐今天也辛苦了,还是让我来吧。”   “我来。”   “我来。”   “……我自己来!”江芜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   她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被人喂饭很丢人好不好?   【笑死,张女士和蛮蛮好像快要打起来了】   【真看不出柳蛮蛮居然会喜欢小孩子……】   【还不是因为我们芜崽太可爱了,她爸妈是怎么教出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啊啊啊】   在二人“虎视眈眈”的围观下,江芜笨拙地握起勺子,左看右看,最后先挖了一口香草奶冻。   奶白色的半固体滑入口中,瞬间就被舌尖抿化,绵密细腻,带着淡淡的清甜,回味又是浓浓的奶香。   江芜咬着勺子,几秒钟都没出声。   这也太好吃了吧!比赵轩好吃多了!   张女士仔细观察着江芜的反应,忍不住问:“怎么样,好吃吗?”   江芜用力点头,飞快咽下嘴里的,又赶紧拿勺子再去挖。   “慢点儿吃,你再尝尝这个……”张女士挨个给江芜拿小甜品,一转头发现柳蛮蛮已经将鹅肝切成小块,方便江芜一口一个。   江芜吃得很快,但却并不狼狈,甚至每吃一口新的还会停下来细细品尝,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比之前丰富多了。   【啊啊啊看崽崽吃饭可太香了!】   【芜崽之前给人算命的时候就像个世外高人,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夺舍了(bushi)现在一看,就还是个贪吃的可爱小孩嘛】   【只有我羡慕崽崽有两个大美女全程投喂吗,老婆快把鹅肝塞我嘴里!】   柳蛮蛮注意到江芜身边放的那个笔记本,拿起来问了一句,“这是你家给你的法器吗?我能看看吗?”   江芜正吃得专心,头也不抬地摆摆手。   “咦,怎么是空白的?”柳蛮蛮翻了几页,疑惑开口。   徐铭注意到这边,连忙凑过来,学江芜之前的话说:“这是智慧书,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   柳蛮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看到吗?”   徐铭诚实摇头,“我又不懂玄学。”   “那你也没有智慧。”柳蛮蛮开了句玩笑,又不死心地来回翻了几遍,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故弄玄虚!”   凌尘道长早就对江芜不满了,他在这边辛辛苦苦给张女士改风水,结果她们却在餐厅陪小孩子吃饭,根本不把他的劳动成果放在眼里嘛。   柳蛮蛮听到他这样说不乐意了,拿着笔记本怼到他面前,“道长,你能看到吗?”   凌尘道长眼前也是一片白,咬牙,“……这就是个空本子!”   “那江芜怎么能看到?”柳蛮蛮轻哼,“道长,看不到就不要找借口嘛。”   气得凌尘道长反问,“那你就能看到了?”   “我看不到啊。”柳蛮蛮理直气壮,“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不爱动脑子,能动手干嘛还要动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笨蛋美女实锤了!】   【突然觉得道长和蛮蛮可以浅嗑一下(顶锅盖)】   “小江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看江芜吃得差不多了,张女士期期艾艾地开口。   江芜吃饱喝足,心情好极了,点点头,“你问吧。”   张女士很大方,选的食物也好吃,她很不错。   张女士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既然那个纠缠我的鬼已经被消灭了,那我以后还能再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吗?”   江芜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作者有话说:   芜崽:我爱蛋挞奶冻布丁!回去就让商珏找几个死掉的甜品师重新上岗!   明天张女士的真命天子就要出场了~   注:风水理论引自郭璞《葬书》 第15章   张女士一脸问号。   江芜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到底能还是不能啊?   “别担心,你的命格很好,不会孤独终老的。”   江芜慢悠悠地开口,稚嫩的声音却让人格外安心。   张女士脸上刚绽开喜悦的笑容,就听江芜又补了一句,“但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哦。”   “为什么?”张女士有一瞬的慌乱,紧接着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想的那个人是谁?”   刚才对准江芜“吃播”的镜头还没有移开,直播间观众都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江芜捧起杯子,吸了一大口鲜榨果汁,润了润嗓子,“你想和你的……前前夫和好,对不对?”   她扒拉手指头数了半天才捋明白,“就是那个被鬼上了身的。”   张女士心脏砰砰直跳,眼前的江芜就像个能看透人心的小精灵,居然把她的心思猜得分毫不差。   【啊这,富婆姐姐想和一号前夫哥和好?】   【那种脏男人不能要啊我的姐!】   【可是一号前夫哥也不是自己想要找小姐的啊,他不是被那个赌鬼害了吗?】   “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初恋,而且结婚后对我一直都很好……”张女士轻垂眼睫,面露不舍,“当初跟他离婚的时候我也很痛苦,所以才会被第二个前夫趁虚而入。”   哪怕后来张女士又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但她心里始终对一号前夫无法忘怀。   如今真相大白,他是被那个鬼操纵着找了小姐,并不是真的想要背叛她,或许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小姐姐可能有点初恋情结?】   【毕竟还有五年的感情基础,不像后来找的那些都是玩玩而已】   【等等,小姐姐好像没说过她捉奸的过程,具体发展到哪一步了?就算前夫哥是被鬼上身了,那他不还是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了?我洁癖,身体出轨也是出轨!】   “不可以。”江芜语气严肃地打断,“就算没有赵轩破坏,你们的婚姻也不会长久。”   张女士更加意外了,“为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力量要拆散我们?”   江芜定定看着她,“因为你们命中无子,而他的父母一定要抱孙子。”   按照张女士原本的命格推算,她和第一任丈夫结婚七年迟迟没有孩子,公婆舍不下张家的财产,又想要孙子传宗接代,居然偷偷给儿子介绍了个同乡的姑娘,还说等孩子生下来就抱给张女士来养,跟亲生的也不差。   张女士当然受不了这份屈辱,最后还是跟他离了婚。   【我去,一号前夫哥家也是够恶心的】   【生儿子有那么重要吗,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还想让富婆姐姐给他养私生子,将来再继承人家的财产?宅斗神剧都不敢这么写,he tui!】   张女士脸唰地就白了,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挺健康的啊,每年也会按时体检,怎么就不能生呢?   她还想以后生一个像江芜这么可爱的女儿呢……   “你怎么哭了?”   江芜就低头吃了口点心的工夫,发现张女士眼眶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连忙补充,“我还没说完呢,是你们俩没孩子,又不是你不能生!”   张女士:“……啊?”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你会和你的命定姻缘重逢,你们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江芜拉着她的手,瞳仁又黑又亮,语气格外真诚。   “真,真的吗?”张女士的心情大起大落,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忍不住反握住江芜的小手,“那我要怎么样才能遇见他?”   话音刚落,门外有声音在喊张女士的名字。   “婉宁,张婉宁!”   “宋池?你不是去国外出差了吗?”   张婉宁往外走了几步,看到年轻男人拎着一个大号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进来。   宋池打量了一眼客厅里的节目组众人,还有架在各处的摄像机和拍摄道具,眉心微拧,“哪来这么多人?干什么的?”   “他们是《降灵》节目组的,来帮我处理别墅闹鬼。”张婉宁解释了一句,又格外强调江芜,“你看,就是她帮我消灭了那个冒充鬼王的骗子鬼!”   宋池狐疑地看了江芜一眼,开什么玩笑?就凭一个小姑娘?   “对了,你还没说我的真命天子在哪儿?”张婉宁光顾着招待宋池,差点忘了江芜的话。   江芜伸手一指,“这不就来了么?”   她指的,正是一下飞机就赶来别墅的宋池。   张婉宁一愣,随即连连摆手,“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   她跟宋池?   从小一见面就吵架,是冤家还差不多。   也就是这两年宋池接管家里生意,忙得全世界到处飞,逢年过节去彼此爸妈家里拜访才会见上一面,勉强算是维持和平。   “我没开玩笑,他真的喜欢你,而且只喜欢你哦。”   江芜从刚才就看到张婉宁手腕上的红线颜色越发浓郁,且距离越来越短,直到宋池进门,另一端就牢牢系在他身上。   她跳下餐椅,走到宋池的行李箱旁边,轻轻一拍,箱子应声弹开,里面掉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银十字架,圣水,护身符,恶魔之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池是国外来的驱魔师。   张婉宁一脸不解,“你带这些东西干嘛?”   宋池抿了下唇,“你不是总说房子里闹鬼么,正好这次出差的地方有位很出名的神父,我就去找他要了一些能辟邪的物件。”   他别开脸不看张婉宁,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这些东西也用不上了,你随便丢掉好了。”   “咦,我认得这个护身符,这是蒙特神父做的吧?”   徐铭捡起护身符仔细端详,“去年我们录节目的时候还拜访过他,他说这种最高级别的护身符很耗费心神,除非来者诚心祈求,还要留在教堂做三个月的义工,他才肯帮忙制作。”   他笑着对宋池说:“看来宋先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在乎张女士的安危嘛。”   “三个月?!”张婉宁惊讶极了,“我前几天给我妈打电话,听她说你这次去国外出差,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几个月都没回来。原来你是去……替我求护身符的?”   宋池依旧嘴硬,“没有,就是顺便而已。”   【姐妹们快看,他耳朵红了!!!】   【我能说从宋池一进门我就开始尖叫了吗,他真的好帅啊啊啊,是那种每根头发丝上都写着精英的帅!】   【脑补了十万字娇气小作精X霸道忠犬,不管你谈多少次恋爱,最后一次只能属于我!】   【笔给你你快写,孩子饿饿要饭饭!】   张婉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池,脑子里闪过很多二人从小到大相处的回忆,一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涌上心头。   然后她的脸突然也红了。   江芜说,他们未来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芜崽:今日功德*2~ 第16章   “观众朋友们,《降灵》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让我们把空间留给两位有情人。”   徐铭故意把镜头往张婉宁和宋池的方向转了一下,二人站在通往后院的落地窗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美灵动,和身后郁郁葱葱的花木构成了一副静美的画面。   【嗑死我了啊啊啊】   【此景此景,我只能大喊一句——百年好合!】   【没想到崽崽除了抓鬼还能兼职小红娘,拜芜崽求正缘!】   【拜芜崽求正缘!】   徐铭看到弹幕也欣慰地笑了,他坚持制作《降灵》,不就是希望选手们能替委托人排忧解难,帮他们恢复正常的生活吗?   “好的,让我们衷心祝愿张女士未来的生活一帆风顺,希望她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喝杯喜酒。”   徐铭对镜头开了句玩笑,正准备关掉机器收工,兜里的手机忽然没命地疯狂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李源的名字。   老李和他算同行,不过他主要拍电视剧。   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了?徐铭有些纳闷,还是接了起来,“喂,老李啊——”   “老徐救命啊!!!”李源凄厉的惨叫声几乎要穿透手机话筒,吓得徐铭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定了定神问:“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别着急啊。”   “我都要急死了!”老李平时就大嗓门,今天拔高的音调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抖,“你不是在录那个什么通灵节目吗,快带你们的大师来救我啊!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徐铭眉头一皱,抬手制止正要上前关闭直播的工作人员,“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电话里草草聊了几句后,徐铭大步走到直播镜头前,神情严肃地舔了下嘴唇,“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我刚刚接到一位导演朋友的求助,他所在的拍摄片场发生了灵异事件,希望我们能马上赶过去。”   【我滴妈,还有意外收获!】   【这算是今天的附加赛吗?】   【哪有这么巧,不会是剧本吧?】   【是不是剧本,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出事的地方也在城西,我们现在赶过去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大家四十分钟后再见。”   看徐铭的神情似乎真的很着急,担忧朋友的安危,他对着镜头飞快交代了两句,便暂时关掉了直播。   《降灵》节目组和选手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李源的拍摄片场,是剧组租下来的一个空仓库。   江芜一下车,就被迎面刮来的风吹得睁不开眼。   “好强的怨气!”   柳蛮蛮跳下来,一把将江芜拦在自己身后,“阿芜跟紧我。”   江芜靠着柳蛮蛮的大腿,突然觉得这种被保护的滋味还挺新鲜的。   凌尘道长一脸凝重地望着天,“这里的风水已经完全乱了。”   他们刚从张女士家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可是一路走来,天色越发昏暗,尤其是面前这个仓库,上方压着乌沉沉的云层,浓郁的几乎要化作实质。   徐铭一下车就用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降灵》直播间,蹲守的观众们瞬间涌入。   来的路上他和节目组商量过,老李这边情况紧急,可能等不了他们架设机器,那就只能用最传统的手机直播了。   “老李!”他向朝自己跑来的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电话里讲不清,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李脸色惨白,满头是汗,根本没注意到徐铭举着手机是在直播,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口,“我们今天过来拍戏,景都搭好了,演员也就位了,结果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女鬼,让我们所有人都出去,还把仓库大门锁死了!”   徐铭听得稀里糊涂,“女鬼把你们都赶出来了?那不是挺好的吗?”   说不定人家是觉得剧组打扰了她的清静,那就换个地方拍戏呗。   老李嘴唇发颤,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她把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赶出来了。但——许淮还在里面啊!”   “你说谁?”徐铭瞪大眼睛,“是那个许淮吗?”   “除了他还有哪个许淮啊。”老李急得直拍大腿,“我好不容易才请到他来客串,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被他粉丝活撕了?”   【我靠!!!】   【吃瓜吃到自家头上了!老公你不能有事啊!!】   【节目组还等什么,快去救我家许淮啊啊啊】   许淮前几天才来过《降灵》直播现场,许多粉丝也是因为他才开始追这个节目的,没想到一眨眼,自家哥哥就变成灵异事件的当事人了?   许淮粉丝都急疯了,刚才还质疑《降灵》有剧本的都恨不得扇自己大嘴巴子。   什么剧本能请动许淮配合演戏啊,再说被女鬼扣住是什么值得宣传的实绩吗?   徐铭也很震惊,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了江芜。   他还记得上半场比赛那天,江芜说过许淮不好的话,差点被他粉丝围攻。   结果一转眼许淮就出事了。   难道,又被她说中了?   徐铭定了定神,率先走到仓库大门前,抬手去推。   “……好冷!”   手掌刚触碰到铁门,一股极冷的寒气就蹿上来,甚至比零下几十度的冷库还要凉,那种透骨的寒意,让人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难怪剧组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大男人,都不敢靠近仓库大门,更别提用暴力破门了。   徐铭让选手们上前来想办法,他又找到了女鬼现身时离许淮最近的打光师,询问更多细节。   打光师现在脸都还是白的,整个人像是被吓丢了魂。   “我当时正在给许老师补光,他嫌仓库里顶光太暗,说这样拍出来显得他皮肤黑,一定要我跪在地上给他补光……”   打光师哆哆嗦嗦地回忆着,“我只好跪在地上,结果就那么一抬头,就看到许老师上方有一团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都快盖到他脸上了,可他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先是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再然后是一个倒着的女人的脸孔,惨白惨白的,嘴唇却是青黑色的。   她像是从房梁上慢慢垂下来,一点点靠近许淮的脸,直到和他四目相对。   打光师当时就惨叫出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其他工作人员还以为他疯了,纷纷上前询问。   打光师颤抖着指向许淮,“有鬼,有鬼啊!”   许淮当场就发火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在此刻,他的肩头出现了一双女人的手。   泛着青灰色的手背上遍布着斑痕,红色的指甲油斑驳脱落,指甲缝里还带着凝固的血迹。   女人从他身后探出头,冲已经吓傻了的工作人员弯唇一笑:“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去。”   “鬼啊——”   所有人尖叫着往外跑,直到最后一个人迈出仓库,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再也无法打开。   仓库里,只剩下许淮,和那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女鬼。   老李见徐铭还有心思在这儿问话,急得要命,“许淮在里面都一个多小时了,你们快想办法救人哪!”   “那我总得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啊。”徐铭回到仓库大门前,问选手们有没有办法进去救人。   凌尘道长的面色冷如冰霜,“抱歉,这不是我的专长。”   柳蛮蛮指尖轻触大门,沉吟片刻后开口:“我能感受到这上面包裹着一层浓厚的怨力,对方至少是红衣厉鬼级别,听你们的意思,她是冲着许淮一个人来的?”   许淮的经纪人恰好接到消息赶来,一听到柳蛮蛮这话就不高兴了,“我家许淮平时与人为善,他连路过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招惹上女鬼?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给你发律师函啊?”   柳蛮蛮不屑地轻嗤,“你发啊,怕你老娘就不姓柳!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瞒得过人也瞒不过鬼神!”   经纪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更关心许淮的安危占了上风,不情不愿地低头,“对不住各位大师,是我情急说错了话,求你们一定要救出许淮,事后我们必有重谢!”   柳蛮蛮白了他一眼。   她倒是可以请金花婆婆上身,柳仙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就算再来几个红衣厉鬼也不是对手。   但请神上身是很耗费元气的。这个经纪人目光闪烁,显然是隐瞒了什么,柳蛮蛮就更不愿意出力了。   徐铭只好又看向江芜,“小江芜,你有什么办法打开大门吗?”   江芜从柳蛮蛮身后慢悠悠地走出来,看了大门一眼,突然叹了口气,“果然被我说中了。”   她早就知道许淮会有这么一天。   徐铭听出了她的话外音,眼看着这小祖宗跟柳蛮蛮似的,一副不想插手的架势,连忙哄道:“救人要紧,有什么事咱们出来再说?”   “那好吧。”   江芜走到大门前,幼小的身躯在五米高的大门前显得格外渺小。   老李没看过节目,见所有人都把期待的视线投向一个三岁小姑娘,忍不住扯了扯徐铭的衣角,“你们在干什么?这小孩儿能行吗?”   旁边那个道长,那个大美女,还有那个老太婆,那个年轻小哥……这些大师为什么不出手啊?   凌尘道长在这一轮“附加赛”没了用武之地,又见江芜成了众人焦点,心有不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开门——”   话音未落,只见江芜伸出白嫩肉乎的小手,轻轻那么一推。   门开了。   她转过身看向众人,疑惑地眨眨眼,“愣着干什么,你们不是要进来吗?”   作者有话说:   芜崽:看你们一个个难的,不就开个门吗?来跟我一起伸出手——推——门开啦!   喜欢的宝子们记得收藏留言呀~ 第17章   吱呀——   厚重的铁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好像一只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嘴,邀请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门只开了一人宽的缝隙就停住了,徐铭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眼,漆黑一片,阴深幽暗。   就像,张女士的床底下那样。   徐铭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回头冲《降灵》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小声而坚定地说:“你们都留在外面,我自己进去。”   这都是前几季节目留下的惨痛教训,他不能再让同事出事了。   徐铭下定决心,握紧了手机,将镜头对准大门,“现在我们就要进入仓库,营救许淮了,请大家祝我们好运吧。”   【啊啊啊啊不敢看了!】   【里面好黑啊,真的有鬼吗,孩子已经捂眼睛了】   【许淮一定要没事啊!节目组给我争气!】   “我先进去。”   柳蛮蛮自认为是这一队人里战斗力最强的,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还趁机牵住了江芜的小手,“里面可能会很黑,不要乱跑哦。”   江芜没有反驳,跟着她往里走。   徐铭也连忙跟上。结果就在他一只脚迈入仓库内的那一瞬间,脑袋像是被什么敲了似的,一阵阵发晕。   等他缓过神来,一低头就发现手机屏幕上全是雪花,听筒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这是……拍不到了?   柳蛮蛮回头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的道:“你没发现我们已经进入幻境了吗,这里的磁场和外界不同,电子设备都会失灵。”   就像遭遇“鬼打墙”的人会发现自己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求救,因为他们已经陷入了过路鬼布下的幻境之中。   柳蛮蛮弯下腰,小声问江芜:“你刚才是怎么把门打开的?”   女鬼将整个仓库纳入自己的幻境,大门就相当于幻境的出入口,按理说至少需要三名精通符箓的天师才能打开,可江芜好像什么都没做,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江芜想了想,“可能她也怕被我吃掉,就主动开门了?”   柳蛮蛮:……好像没什么不对?   徐铭凑过来,“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恢复直播啊?还有几十万观众等着呢。”   “我来。”江芜松开柳蛮蛮的手,从玩偶肚子里掏出她的鬼王法印,呵了口气,然后往徐铭手机摄像头上一按。   一阵滋啦啦的电流声响过,直播画面又出现了。   【刚才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掉线了?】   【你们这是在哪里,为什么周围这么黑?】   【许淮呢,快救许淮啊!】   “大家别急,刚才设备出了一点小问题,已经修好了。”   徐铭用手机摄像头充当探照灯,一边拍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仓库内部,柳蛮蛮说这里已经是女鬼布下的幻境,所以才会一片漆黑……”   【我靠我靠,我刚才还觉得是剧本,可是现在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混乱乐子人狂喜,这才是我爱追的《降灵》!】   【女鬼姐姐怎么还不出来和我们打个招呼啊?】   许淮的粉丝还在担忧自家哥哥的安危,而对许淮无感的观众则有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恨不得能穿到现场来一睹为快。   周围漆黑一片,柳蛮蛮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噌地点亮,一小簇火苗幽幽亮起。   “大家最好跟在我周围,别走散了。”她回头叮嘱一句,目光落在凌尘道长身上时一顿,笑道:“道长,害怕的话可以牵着我哦。”   凌尘道长面皮紧绷,冷哼,“不劳你关心。”   他虽然不擅长驱邪捉鬼,但到底师出名门,也有几件护身法器。   江芜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开口:“来了。”   啪叽。   徐铭脚下忽然发出踩水的声音,鞋底的触感有些粘稠,行走也变得艰难起来。   他低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血,好多血!”   浓稠的,黑红色的血液像是一条无穷无尽的长河,向他们奔涌而来,水面渐渐升高,没过脚踝,攀上小腿。   仿佛要将他们淹没。   “都是幻觉,不要怕。”江芜回头看了他一眼。   打火机微弱的火苗轻轻摇晃,映出江芜圆嘟嘟的小脸,幽黑的眼眸比火光更加坚定明亮,让徐铭慌乱的心一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他在心底反复催眠自己,将镜头对准脚下的血河,还有心思跟直播间互动,“你们看,这个特效还挺逼真的哈哈哈。”   【救,导演已经精神错乱了】   【我已经把全家叫来一起看直播了,太刺激了】   【女鬼姐姐呢,跟她打个商量,别害人了,去给国产片当特效指导吧,绝对爆火啊】   【楼上的我看你精神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在徐铭好不容易接受了血河幻影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妈呀!”徐铭发出惨叫,条件反射地抱紧身边的凌尘道长,“救救我救救我!”   但尽管吓成这样,徐铭的手就跟焊死在手机上似的,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哈哈哈哈哈怎么突然变成了搞笑片】   【他真的,我哭死】   【谢谢导演帮我们分担压力,孩子现在一点也不怕了(捂眼睛)】   弹幕里嘻嘻哈哈起来,冲淡了即将面对女鬼的恐惧。   凌尘道长咬着牙:“……导演,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那阵古怪的笑声忽远忽近,忽然又转化成了哇哇大哭。   “呜哇……呜哇……”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那是小婴儿的哭声。   凌尘道长眉头紧蹙,“难道除了红衣厉鬼,这里还有一个婴灵?”   婴灵的怨气可比寻常厉鬼大多了,怪不得能够改变这一方天象,布下幻境。   选手们纷纷拿出自保的法器,越发提高警惕。   徐铭左看右看,果断冲到江芜身边,语气谄媚,“小阿芜,你走累了吧,要不要叔叔抱着你啊?”   “不要。”江芜一口回绝。   徐铭一脸沮丧,结果就听她说:“我要骑大马。”   “没问题!”   徐铭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忙不迭将江芜架在自己脖子上。   别说,他现在觉得自己格外安全!   徐铭扛着江芜,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开路。   江芜指挥他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抹光亮。   徐铭一激动,加速跑了过去,然后眼前一花。   他再睁开眼时,周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滑轨,摄像机,灯光,音响,各种拍摄器材和道具零零散散地堆放在周围,头顶几盏昏黄的灯泡轻轻摇晃。   中间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被女鬼扣押了一个多小时的许淮。   徐铭颤着胆子走上前,想要查看许淮的情况。   女鬼却突然现身,拦在二人之间,差点和徐铭来了个脸贴脸。   徐铭:!!!   他举着手机,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播间的观众也被这个“贴脸杀”吓得疯狂尖叫。   徐铭不动,女鬼也不动,场面安静得十分诡异。   柳蛮蛮瞳孔泛起金光,厉喝:“你为什么要害人,还不快束手就擒?”   女鬼终于动了,她慢慢抬起头,凌乱的长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张哀怨不甘的脸,“我没想害人,我只要他给我一个名分……”   说着,她枯瘦的手指向地上的许淮,“他答应过要娶我的,他答应过的……”   【!!!这是什么人鬼情未了的剧情吗】   【不是,你们没人认出来吗,这位女鬼姐姐……是陈如啊!SHINY前队长陈如!!】   【卧槽卧槽,前S团粉来了,陈如一年前突然宣布要暂停活动出国深造,她微博还在定期更新日常plog,原来人已经……不在了吗?】   【陈如和许淮是什么关系?我没记错的话,许淮是陈如出道那档节目的舞蹈导师?】   徐铭一低头就看到屏幕上弹幕刷刷飞过,他试探着喊了一声:“你是陈如吗?”   女鬼像是被这个名字触动,幽幽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徐铭不敢回答,拼命朝身后的选手们使眼色。   江芜拦住了要动手的柳蛮蛮,往前走了两步,定定看着陈如,“我知道你没想害人,否则就不会把其他人都赶出去,只留下许淮了。”   “许淮……”再听到这个名字,陈如周身的气息开始不稳,双目泛红,流下两行血泪,“他说过要娶我的,他说过要娶我的……”   她仿佛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做人的灵智和逻辑,满脑子都是许淮要娶她的执念。   江芜叹了口气,示意徐铭去把许淮弄醒。   有些话,正好当着直播间的面说开了。   省得那些粉丝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把真挚的喜爱寄托在一个人渣身上。   “许淮,许淮?”徐铭拍着他的脸,半天毫无反应,想了想,干脆在他人中处狠狠一掐。   许淮猛地睁开眼,还没看清救他的人是谁,就一个激灵跳起来,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小如,小如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也不想你出事啊,我真的不知道你会难产……”   一团黑气在他身边萦绕成型,幻化成一个小婴儿模样,抱着许淮的大腿,发出咯咯的笑声。   “爸爸。”婴灵咧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小牙,“我想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许淮我@#&*¥你大爷的,老娘脱粉了,你去死吧!】   【我特么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种垃圾!】   【你还我陈如!还我唱跳俱佳人间仙子的陈如!!】   许淮的粉丝前一秒还在为他的安危牵肠挂肚,下一秒就恨不得钻进屏幕锤爆他的狗头。   什么母胎单身,什么跟女生牵手会脸红,什么人品正直善良,全都是假的!   柳蛮蛮骂了句脏话,狠狠一跺脚,“姑奶奶不干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可以哦。”   江芜对陈如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你不能对他下手,否则你自己也会沾上杀孽。”   陈如低头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那么小,可她身上却散发着让人平静的强大力量。   她眨了眨眼,两行血泪缓缓流下,“可是他答应要娶我的……”   正是这股执念和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的怨气支撑着她魂魄不散,又在死后第七天找上许淮。   【姐姐你糊涂啊!这种渣男沾边都晦气,干嘛要他娶啊!】   【我要哭死了,姐姐你一点都不可怕,真的,你下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好。”   江芜忽然一口答应下来,“我帮你完成心愿。”   她看了看四周,“虽然有些简陋,但事急从权,就在这里让你们完婚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们,19号本文就要入V啦,零点会掉落超长更新,还有评论红包,抽奖等等福利,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入V前三天的数据很重要,芜崽也想冲一冲夹子排名~希望各位姨姨不要养肥呀~~   V后我们就可以放肆更新了!(骄傲拍拍存稿箱)   下本开《豪门后妈今天也在拯救全家》文案如下,感兴趣的宝点点收藏~   江娆,末世王牌特工。   精通枪械,格斗,跟踪,易容,能徒手拆炸弹,会开战斗机,出道以来从无败绩。   直到最后一次任务,她被同伴背刺,意外穿进了一本娱乐圈无脑甜宠文,成了女主对照组,倒霉真千金。   原书剧情里,原身被家人厌恶排斥,被逼嫁给喜怒无常的金融大佬,还要给一个17岁的继子当后妈。于是她心态扭曲,虐待抹黑继子,偷自家公司机密文件给渣男前任,最后被愤怒的大佬送进精神病院。   穿过来的江娆发现:继子是娱乐圈顶流,在舞台上光芒璀璨,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老公常年不回家,每月给她百万零花。   她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山顶独栋,价值几个亿的大别墅,看着衣帽间满满的珠宝华服,委屈地……笑出了声。   江娆果断躺平了。   是钱不够花还是鹅肝不好吃?是钻石不够闪还是黑松露不好吃?是家里成群的佣人服务不周到,还是帝王蟹不好吃?   谁敢破坏她宋太太的美好生活,她跟谁拼命!   ——第二天,她就在自家花园捡到了一个五岁小女孩,抱住她大腿就喊妈。   小女孩下一句话就是:“怎么办呀妈妈,爸爸还有三小时就要死了呜呜呜……”   江娆:……???   *   总裁办公室,浓妆艳抹的女杀手正要坐上宋宴知的大腿,扎破他的动脉时——   砰地一声,江娆单手抱娃破门而入,一把西餐刀咻地扎在实木桌面上,离女人的手指不到半厘米。   江娆冲她扬唇微笑:离我,老公,远一点,懂?   宋宴知:……她好爱我?   某大型晚会彩排现场,导演一见到江娆就皱眉:宋太太,不管你给我什么好处,我是不会答应让宋郁提前出场的——   下一秒,江娆一手抱娃,一手拎起导演衣领,凌空一跃。   头顶的巨大液晶屏幕轰然砸落,恰好是导演刚才站的地方。   导演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宋郁开场,必须开场!   宋郁:……她好爱我?   *   般般有个秘密:她能看到每个人头顶的生命倒计时。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爸爸妈妈,还有对她凶巴巴,但会给她买小熊软糖的哥哥。   这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她最最可爱的家人!   *   听说顶流宋郁要参加综艺《我们这一家》?   听说他和父亲相看两厌如仇敌,听说他还有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后妈?   对家都等着看宋郁一家鸡飞狗跳的笑话,然而当节目开播——   山顶超豪华广阔的私人花园里,一向暴脾气的宋郁正戴着厨师帽,任劳任怨地给烤串刷油。   年轻美艳的女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正对他指指点点:别忘了多放辣!   正当观众四下寻找男主人的踪影时,穿着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端着新出炉的小点心走过来,神情温柔又纵容:娆娆还想吃什么?   观众:说好的鸡飞狗跳呢??这是什么神仙家庭!!   阅读指南:   1.继子非亲生,女儿是亲生的,其他涉及剧透先不说啦~   2.男主大八岁,但不重要,他只是个工具人()   3.拒绝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作者已经被吃掉脑子,让我们记住这是一本无脑甜宠文,爽就完事了!   4.般般:麒麟的别称 第18章 (三合一)   【???】   【我没听错吧, 芜崽要让许淮跟这个女鬼……结婚?】   直播间炸开了锅,就连徐铭也是一头雾水。   他想了想,捂住手机话筒, 悄悄凑近江芜身边,“你为什么要让他俩结婚啊?就不能让陈如干干净净地走吗?”   江芜语气如常, “可她就想跟许淮结婚,这是她唯一的执念了,我们要满足她的心愿啊。”   徐铭眉头紧皱,十分不解,小声嘟囔:“活着的时候被渣男害, 死了还要跟他绑定, 这姑娘咋这么……倒霉呢?”   “你们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他试图将其他选手拉到自己阵营里,比如让他们一起帮忙,给陈如超度净化之类的?   柳蛮蛮眼珠一转,突然笑了起来,拍着手道:“结婚好啊,择日不如撞日, 我看今天正是个好日子!”   徐铭:?   凌尘道长已经掏出罗盘开始测算, “吉位在东南,一会儿就让新人站在这个位置拜天地。我再算算下一个吉时是……”   徐铭:??   “结婚好啊, 结婚怎么能没有音乐呢。”   一位头发花白, 辫子上绑着五颜六色的珠子,打扮得也十分花里胡哨的老婆婆,打开她从不离身的背包,拿出一个小巧的手鼓, 一下一下地敲了起来。   仓库内回响着低沉悠长的鼓声, 莫名带了几分庄严肃穆之感。   徐铭越发糊涂了, “索拉婆婆,您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啊?”   索拉婆婆是北方萨满教传人,擅长占卜和解梦,在上半场的直播算命中表现也很出色。   除此之外,其他选手也陆陆续续忙活起来,仿佛真的要在这简陋的仓库中举办一场婚礼。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   许淮磕了半天头也没人理他,又发现陈如只是不远不近地飘在他身边,并没有害他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已经认出了徐铭和《降灵》选手们,自以为找到了救兵,忙不迭催促:“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让她魂飞魄散!”   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小婴儿哇地哭了起来,“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们了吗……”   “谁特么是你爸啊!”许淮爆了句粗口,疯狂想把它甩下去,“别缠着我,否则你跟她一起死!”   徐铭听得血压都上来了,甚至都忘了对女鬼的恐惧,指着陈如问:“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跟他结婚?”   陈如飘在半空,淌着血泪的双眼始终望着许淮的方向,唇角勾起,露出幸福憧憬的微笑,“对啊。”   徐铭:“……”   夭寿啊,他居然试图和一个女鬼讲道理?   “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一个最难忘的婚礼。”   柳蛮蛮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排戏服,她抱了几条裙子过来,挨个问陈如,“没有婚纱,只能将就一下,你看看喜欢哪件?”   陈如认真跟她一起挑选着,抛开一人一鬼的身份,倒真像两个认真备婚的好闺蜜。   “就这条粉色的吧。他第一次来看我的舞台,我穿的就是粉色打歌服,他说我站在台上就像闪耀的星星,让他一见钟情……”   陈如沉浸在初遇的美好中,如梦呓般轻声呢喃。   柳蛮蛮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好,我这就烧给你。”   她用指尖虚虚在地上画了个圈,拿出打火机点燃裙子。   粉色长裙很快化为灰烬,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陈如身上。   许淮眼睁睁看着陈如换了身新衣服,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再看柳蛮蛮还翻出了剧组的化妆箱,看那架势似乎还要给陈如上个妆。他终于忍无可忍,气得大喊:“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快让我出去!”   他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跟鬼结婚?!   他拖着腿上怎么也甩不脱的小婴儿,踉跄着往仓库大门的方向跑去。   还没跑多远,就被人从身后拎住了脖领子。   柳蛮蛮笑得阴森,“新郎官,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去哪儿啊?”   许淮瑟瑟发抖,他当初第一眼见到柳蛮蛮就被她风情火辣的外形迷住了,还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来着。   可现在他觉得柳蛮蛮就像个吃人的女魔头!   他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不结婚,我要出去,我要报警——啊!!!”   咔吧一声脆响,柳蛮蛮直接卸了许淮两条胳膊,将他踹到地上,“老实点儿!”   又抬头冲陈如笑笑,“不好意思啊,新郎官情绪有点激动,我只能帮他冷静冷静。”   许淮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下意识地看向陈如。   ——你不是要跟我结婚吗,你就忍心看她这样对我?   结果陈如只是冲柳蛮蛮摇头,声音柔柔的,“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许淮:……   他正要破口大骂,忽然一个手机怼到他面前。   江芜从手机后面探出头,“你看,大家都等着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手机是自拍模式,屏幕里出现许淮花了妆容,青一块白一块,比鬼还吓人的脸。   还有弹幕上数不清的谩骂诅咒,由于部分内容言辞过激,最后都变成满屏幕的***。   许淮:!!!   “你们居然在直播?”他激动的破了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铭在旁边哼了一声,“就从你跪在地上哐哐磕头,说对不起陈如开始的。”   许淮整个人都要裂开了,那岂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曝光了?   他的未来,他的前途,全都完了……   他万念俱灰,任凭徐铭和凌尘道长将他带到算好的吉位上。   “还有十分钟就到吉时了。”徐铭跟选手们商量,“我来当婚礼主持行不行?”   江芜点头,反正在场也没有人比徐铭更有主持经验了。   徐铭抱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想法,竞争上岗成功后,就开始在脑子里组织开场白了。   过了会儿他又问:“人和人的婚礼我会主持,这人和鬼的婚礼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你自由发挥就行,反正就是要给陈如一个仪式感嘛。”   江芜拿出了她的小本本,捏着胡萝卜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十分钟很快过去。   众人按照凌尘道长算出的方位一一站好,徐铭的手机也被架在最佳的拍摄角度,同步直播这场特殊的婚礼。   许淮已经破罐破摔了,半死不活地站在陈如身边。   陈如已经换上了新裙子,又在柳蛮蛮的帮助下化了妆,恢复了活人模样的她,正如无数粉丝喜爱的那般,是舞台上最闪亮的人间仙子。   她满眼都是爱意地望着许淮,仿佛看不到他脸上深深的恐惧和厌恶。   就连抱着许淮大腿不放的婴灵,都被柳蛮蛮涂红了两腮,额头上点了个红点,脖子上还系了个小蝴蝶结,像个喜气洋洋的小花童。   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各位来宾,亲朋好友们,大家好!”   徐铭声情并茂地开始主持,没有话筒,他就用剧本卷了个纸筒,仿佛面前真有无数宾客一般,“喜鹊枝头喳喳叫,美丽的新娘上花轿。我们今天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一对新人的结合,一段婚姻的诞生!”   江芜带头,所有人齐齐鼓起掌来。   “新郎许淮。”徐铭看向他,“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生存或死亡,你是否愿意对新娘永远忠诚,不离不弃?”   说完他将纸筒递到许淮面前,等待他的回答。   许淮瞄了一眼手机镜头的方向,忽然泪流满面,“我愿意,我愿意!小如,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我愿意用这辈子,下辈子来补偿你……”   就在刚才,他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这场闹剧般的婚礼,似乎能帮自己洗白一把。   都是陈如自己运气不好,才会难产一尸两命,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顶多是对粉丝隐瞒恋情罢了。   正好借此机会立个深情人设,再做做公益,过几年照样能回娱乐圈继续捞钱。   而且直播也有直播的好处,他就不信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降灵》选手还能弄死他吗?   “行了行了!”徐铭一眼就看穿许淮的小心思,不耐烦地打断他,“新郎不用这么激动,说‘我愿意’就可以了。”   许淮哭得格外痛苦,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陈如就是我的妻子,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她!”   江芜忽然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般开口:“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了许淮这句话,她接下来可就省事多了。   “新娘陈如。”徐铭又看向另一侧的陈如,最终同情压过了恐惧,他认真地看着女孩年轻的面庞,“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生存或死亡,你是否愿意对新郎永远忠诚,不离不弃?”   陈如缓缓扬起唇角,“我愿意。”   “好,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希望二位在今后的日子里携手相伴,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徐铭说完,还是没忍住地抹了下眼角。   陈如……她还那么年轻,就已经没有慢慢老去的机会了。   “谢谢您。”陈如后退了两步,朝徐铭深深一躬,“谢谢您来主持我的婚礼。”   徐铭有太多话想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开心就好。”   他似乎明白了江芜的用意。   如果和许淮结婚就是陈如最后的心愿,最大的执念,那他们为什么不满足她呢?   她想要一个苹果,你就给她一个苹果,而不是自以为是地觉得香蕉更好。   婚礼似乎已经完成了,徐铭却有些茫然,“接下来该做什么?”   “当然是给他们办真正的阴婚了。”   江芜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团红线,她轻轻向外一抛,红线团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动朝许淮和陈如飞去,分别系在二人的手腕上,然后忽地消散在空气中。   许淮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腕上多出一圈红色的,纹身一样的东西,仿佛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怎么也擦不掉。   他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你和陈如的红线啦。”   江芜把刚才写好的婚书盖上法印,敕令幽冥,“你们的婚事已经在地府过了明路,从此在阴阳两界,你就只有陈如一个妻子。”   许淮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不伦不类的婚礼,不就是一个糊弄陈如的仪式吗?   柳蛮蛮看出他的心思,冷笑着解答:“意思就是,从现在起,直到你寿终正寝,你都不可以再有任何感情,否则就是背叛了这段婚姻,后果自负哦。”   许淮一脸惊恐,脱口而出:“可陈如已经死了啊!”   他还这么年轻,难道下半辈子就要守着一个女鬼过日子?   “陈如本来还有四十八年阳寿,却因你而死,这是你种下的孽因,也要由你来偿还苦果。”   江芜拿笔在许淮那一页勾勾抹抹,“你未来的吉运,财气,通通都要分给陈如,为她的下一世积福。如果这辈子还不完,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还。唔……就先来个十辈子吧!”   鬼王大人愉快地做了决定。   从今以后,许淮越倒霉,陈如下辈子就越好命。   “凭什么?”许淮不甘心地大吼。   “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凌尘道长幽幽开口,“是你亲口答应要娶陈如为妻的,夫妻一体,生死与共,你以为是说着玩的吗?”   许淮崩溃了,“不,不能这样,我反悔了!”   “来不及了。”   陈如依旧温柔地笑着,抬起皓白的手腕。   上面除了江芜系上的那道红线,还有数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那是无数次被冷暴力,被莫名拉黑失联,在极端绝望崩溃中留下的证明。   很多粉丝爱她台上活力四射光芒耀眼的模样,却没人知道,台下的她其实内向安静,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直到她遇见许淮。   他就像个能窥视人心的恶魔,用甜言蜜语编织成毒药,引诱着她一点点服下,沉沦。   她的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努力想要挣脱泥潭,另一半却又贪恋这份缥缈的温暖。   明知道许淮有事瞒着自己,明知道他去卫生间接的不是经纪人的电话,明知道他无数次的许诺都变成下次一定。   可她还是怀着那一丝丝微渺的侥幸,每天都在向上天祈求,不管他走了多远,最后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   毕竟,他们都有孩子了,不是吗?   怀孕真的很痛苦,她的身体变得沉重,大脑迟缓,头发一把一把地掉,镜子里的女孩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   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国外,还要配合公司定期发微博,给粉丝营造出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尤其是每次面对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都让她羞愧难当。   她记得经纪人最后一次来劝她把孩子打掉,她依旧执拗摇头时,经纪人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陈如,你要是我女儿,我现在就打死你。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是啊,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腹中的小生命每天都在长大,她每天都能感受到肚皮下传来的胎动,还有每次产检时听到的胎心。   她怎么忍心剥夺它生下来的权利呢?这是她的骨她的血孕育出来的生命啊。   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还年轻,等把孩子生下来就和他分手,到时候想办法转型,或是淡出圈子重新找一份工作,她一个人也可以把宝宝养大的对不对?   所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都终结在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心电监护仪变成一条直线,她飘到上空,俯瞰着自己苍白浮肿的面庞,几乎要认不出来。   那还是她吗?是那个能全开麦跳四十分钟以上,脸不红气不喘,在台上永远是绝对焦点的陈如吗?   躺在那里的那个女人……她好狼狈,好可怜啊。   她跟着医生飘出了手术室,看到他对匆匆赶来的女人轻轻躬身,“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小如……”女人呜咽着倒在地上,精致的妆容花得不成样子,从低声抽泣,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那是她的经纪人。   陈如想要抱抱她,可伸出的双手一次次扑空,她们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再也跨不过去了。   “妈妈。”   她的孩子也从手术室里飘了出来,依恋地偎在她怀中,带着未能出世的遗憾,咿咿呀呀着。   陈如抱紧了她的孩子,语气格外温柔。   “走,我们去找爸爸。”   许淮说过,他会娶她的。   现在该轮到他实现承诺了。   *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许淮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什么洗白什么直播他全都顾不上了,他瞪着陈如,目眦欲裂,“你就是存心要害死我!”   不知为何,他越是暴怒,陈如就越是平静,她看着手腕上再也抹不掉的红线,勾唇一笑,“我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结了冥婚的人,这辈子就再也不能和活人结婚了。”   她只是不想让许淮伤害更多无辜的女孩子。   但那个叫江芜的小女孩,还有柳蛮蛮,她们为她做的,比她想的更多。   【惊天反转!】   【来吃瓜了朋友们!刚才有好几个小爱豆和网红都发出了许淮私信她们的聊天截图,他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海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办这场婚礼了,许淮你下半辈子就慢慢赎罪吧!】   【呜呜呜我是陈如的妈粉,我们小如真的特别特别好,宝贝希望你下辈子还能漂漂亮亮地站在台上!妈妈永远爱你!】   【美女下辈子要擦亮眼睛啊,你一定会幸福的!】   柳蛮蛮凑近屏幕,看着吃瓜网友们发来的最新情报,一边幸灾乐祸地通知许淮:“哎呀,已经有五个品牌宣布和你终止合作了……不对不对,是七个,又多了两个!”   《降灵》直播间发生的一切已经同步在各大平台疯转,这一场旷世婚礼收获了几千万观众,#许淮塌房#空降热一,很多理智粉丝当场转黑,开始挨个狙击许淮的代言品牌。   当初她们是如何替许淮一个个抢下的资源,如今就要他一个个吐出来!   陈如的经纪人也在微博上发了一段现录的视频。   画面中她神色憔悴,眼眶红肿,身后露出的背景赫然是陈如的小型追思会。   SHINY女团全员到场,都来送她们的队长最后一程。   “首先我要对喜爱小如的粉丝说一句对不起。”经纪人对着镜头鞠了一躬,“是我让她撒了谎,说她出国深造去了,因为我不希望大家觉得她是个傻乎乎的恋爱脑,我希望她在你们心里,永远是那个闪闪发光的Ruby……”   “都是我不好,光顾着团队的事业规划,忽略了她的感情需求,等我知道她和那个人的事,一切都来不及了。”   经纪人甚至都不愿意说出许淮的名字,眼神里可见刻骨的恨意。   “对不起,小如让你们失望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所以请你们……口下留情,不要再指责她了。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也会为了爱冲动不顾一切,她真的知道错了!”   经纪人捂着脸泣不成声,又是深深一躬。   “华姐,你别这么说,你对我们已经够好了。”   SHINY女团成员们红着眼睛过来安慰,“如果你有错,那我们也有错,我们每天同吃同住,都没发现小如姐经常偷偷溜出去和他约会,最终发生这种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万一你们小如姐能看到这个视频,总不能一直看我们哭哭啼啼的。”   华姐使劲抹了下眼泪,努力挤出个笑脸,“傻丫头,下辈子可别这么傻乎乎被人骗了,听到没有?”   “队长,我终于学会你教我的savage动作了,你能不能再来看我跳一次?”   “队长,我们都很怀念你离开前的日子,大家一起练舞一起跑步,真的好开心啊,你怎么忍心为了一个臭男人丢下我们……”   年轻女孩们叽叽喳喳地回忆着,她们眼底都含着泪花,但语气是轻快的,嘴角是上扬的。   华姐说了,要让队长开开心心地离开,对吗?   这段视频被转发上了热搜,所有人都自发地在评论区留下了一朵郁金香。   听说,那是陈如生前最喜欢的花。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真的感受到了女孩子们的团魂!】   【智者不入爱河,我也要和我的小姐妹努力搞事业!】   【听说XH还有几个代言没掉呢,姐妹们冲啊!】   *   陈如看到了华姐的视频,笑中带泪,不住地点头。   “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   陈如微笑着,冲地上的小婴儿伸出手,“宝宝,到妈妈这里来。”   小婴儿飘到她怀里,依恋地搂住她的脖子,“妈妈,”   陈如看着江芜等人,面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小女孩般的无措,“我死了以后一直迷迷糊糊的,请问我接下来该去哪里?”   “入鬼门,渡忘川,过奈河桥,十殿阎罗走一遭。判官一笔定善恶,望乡台上别故人,孟婆汤一碗,了却前尘。”   江芜看着她逐渐黯淡的魂体,声音放轻,“幽冥的风景还不错,你别怕。”   索拉婆婆又敲起小鼓,吟唱着悠长的安魂调,指引陈如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了,慢慢飘远,飘远,直到空气中只剩下她柔柔的嗓音。   “谢谢你们……”   江芜伸出手,接住了属于陈如的那份功德。   其他人都没看到这一幕,除了索拉婆婆。   她望向江芜的眼神充满了深思,却什么也没说。   陈如执念已消,很快就能去地府等待投胎了。   许淮面如死灰,委顿倒地。   他不明白什么冥婚什么因果,但他知道,他的下半辈子全完了。   代言品牌会向他索赔违约金,还有那些因为他无法播出的电影电视剧,经纪公司苛刻的合约……这些加起来就是个天文数字,足以把他压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许淮捂着脸崩溃大哭,“我做错了什么啊,又不是我让她生孩子难产的,我也不想这样啊!”   柳蛮蛮越看他越恶心,上去就是一脚,“你还有脸推卸责任?谁让你到处勾搭小姑娘,还不做好措施,劈腿冷暴力PUA,大明星你很熟练啊,啊?”   她拎着许淮的衣领一通咆哮,“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能管住自己下。半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ok?所以就是你自作自受!你活该!”   江芜站在一旁幽幽开口,“陈如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许淮,你知道你惹到多么可怕的东西了吗?”   那些被许淮哄骗着怀孕,又不得不流产的无辜女孩,那些没有母亲照拂,无法保持理智的婴灵,可都跟在他身边呢。   它们会日日夜夜纠缠着许淮,直到原本的阳寿耗尽,才能化作鬼魂,入地府投胎。   但,这就不在江芜的工作范围内了。   *   “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听说是白爷亲自去鬼门关接的。”   商珏和孟嫦过来时,就看到奈河桥两边挤满了老鬼新鬼,伸长着脖子往外看。   有鬼问:“商判,孟小姐,你们也是来接陈如的?”   商珏笑着点头,“你们也看了鬼王大人的直播?”   “看了看了,一期不落地追着哩。”被点名的鬼骄傲一挺胸,“别的选手都有什么粉丝团,咱家小鬼王可不能输了气势!”   孟嫦感慨:“这几年猝死的程序员越来越多,咱们地府的85G网可比人间流畅多了。”   现在大家都用上了家里给烧的手机,24小时高强度冲浪,连觉都不用睡。   地府的秩序都比以前好管多了,都忙着追剧看综艺呢,谁有空拌嘴打架啊。   她又撞了一下商珏肩膀,“怎么样,阿芜比你想的更能适应人间吧?我就知道她一定没问题。”   商珏摸着鼻子苦笑,“我也没想到她会把生死簿和轮回笔偷偷带走了……”   孟嫦轻哼,“整个地府都是阿芜的,她拿你一根笔又怎么了?”   说话间,鬼群突然发出躁动。   “来了来了!”   “陈如!陈如!”有鬼举着现做的手幅用力挥舞,“我是死后才粉上你的,我是你的骨灰粉啊!”   陈如跟在白无常谢遥身后,见到这阵势也吓了一跳。   原来地府也这么……热闹吗?   “陈小姐别怕,大家都看了直播,很同情你的遭遇,特意来奈河桥边为你应援的。”   谢遥长身玉立,容貌出众,天生三分笑眼,气质可亲,年年都是地府评比的模范员工,微笑服务第一名。   本来范宵也想去接陈如的,谁让他先天条件太差,黑脸能止小儿夜啼,被热心鬼众无情镇压。   “让白爷去,也让陈如小姐看看我们地府的新气象!”   陈如整个鬼还有点恍惚,面对桥两旁一张张热情的笑脸,仿佛回到了握手会现场,让她下意识地露出营业笑容,点头致意。   “咦,你的宝宝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有热心鬼发现陈如怀里是空的,连忙询问。   陈如回过神来,不解的道:“我离开仓库前,那个叫江芜的小女孩对我招了招手,然后我的宝宝就被她叫走了……”   “哦~”众鬼恍然大悟,互相使着眼色。   婴灵无法投胎,鬼王大人一定是把它送到许淮身边,消磨怨气去了。   陈如不明就里,还在跟谢遥感慨:“别看江芜年纪小,她真的好厉害啊。”   谢遥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   送走了陈如,仓库大门也自动打开了。   徐铭抬起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简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谁敢相信,他刚才居然主持了一场冥婚?   以后简历上又可以写下一笔了……   但他并不觉得陈如可怕,许淮这个人面兽心的渣男比鬼可怕多了。   他走向老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接着拍戏吧!”   老李手机上还显示着《降灵》直播间的画面,他胖脸一垮,“演员都塌房了,我还拍什么呀?”   他是请徐铭来救许淮的啊!咋还把人给救没了?   徐铭不以为然,“你还得感谢我帮你规避风险呢,这种劣迹艺人早晚都要塌房,万一你剧都拍完了,结果因为他不能播出,到时候你更要哭了。”   老李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又破涕为笑,“好兄弟,改天请你喝酒!”   《降灵》节目组都撤出来了,没人管仓库里的许淮,最后还是他的经纪人把他扶了出来。   许淮靠在经纪人肩头,走过之处,都能感受到剧组工作人员鄙夷的目光。   这些人上午还在恭恭敬敬地喊他许老师,现在就……   “呸!渣男!”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是场务小姐姐。有她带了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许淮,最后连他的经纪人都快受不住了,带着人飞快上车离开。   这一幕也被徐铭录了下来,作为本期《降灵》完美的收尾。   他关掉直播,对江芜感慨:“我还以为你们玄门中人奉行杀人偿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呢。”   刚才徐铭都有种冲动,干脆就让陈如把许淮一起带走算了。   这种渣男,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江芜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吗?许淮啊,他还有五十年阳寿呢。”   “啊?”徐铭有些不满,“真是便宜他了。”   “那可未必。”江芜自言自语了一句。   从今以后,他活在人间的每一天,人间即是地狱。   *   同一时刻,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   “哎,你看到微博热搜了吗?那个许淮塌房了。”   “看了看了,我还看了《降灵》直播片段,陈如真的太可惜了,许淮简直该死!”   隔壁的交谈声隐约飘过来,路晓嘉握紧拳头,强忍住了才没有站起来和隔壁对骂。   她现在已经不是路家的千金大小姐了,她不能再肆无忌惮地闯祸,也没有人会为她兜底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可恶的江芜!   她的手机还停留在《降灵》直播间的界面,徐铭想捧红江芜的心思昭然若揭,将最后一幕定格在江芜的侧脸。   小女孩白嫩的脸庞,和她与年纪不符的幽黑瞳孔形成对比,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吸引力。   路晓嘉死死瞪着这张脸,恨不得将她撕碎。   为什么江芜毁了她还不够,还要害得许淮身败名裂?   她已经失去了疼爱她的父母,优渥的生活,路家千金的身份,现在连最后的信仰也要崩塌了吗?   路晓嘉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对面突然坐下了一个陌生男人。   “你似乎有很多不甘,需要帮忙吗?”   路晓嘉不满地抬起头,正要说不接受拼桌,却在看清男人的相貌后怔住了。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对,我想要一个人彻底消失……”   “没问题。”男人轻笑着打了个响指,“合作愉快。”   *   录完《降灵》,江芜回到江家。   下一次录制要在一周后,这七天是给选手们休息的时间。   这天天气不错,小蝶提议带江知岚去外面晒晒太阳。   江知岚常年卧床,身形消瘦,小蝶都可以把她轻松抱起来,放到轮椅上。   江芜跟着她一起,推着江知岚去了院子外面的小花园。   江家老宅是传统的夏国园林结构,花园里假山嶙峋,亭台错落,别有一种幽静逸致。   江知岚的身体在鬼泪的修补下已经有所好转,面颊微微丰润,皮肤像是蒙尘的玉石,重新散发出光彩。   小蝶给江芜搬了个小板凳,她就坐在江知岚的轮椅旁边,跟她一起晒着太阳,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更快地收集功德。   自从她那天在《降灵》直播间揭穿了许淮的真面目后,很多粉丝幡然悔悟,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紧接着,江芜第一次见到许淮的那段视频就被全网疯传。许淮粉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江芜一早就断定许淮会出事!   【如果早点相信江芜的话就好了。】   【我那天还差点冲进芜崽的直播间骂她,姨姨真的很抱歉TAT】   【我决定以后追星前先去问问芜崽,她说能粉我再上!】   诸如此类的话语在网上流传,因为许淮粉丝的基数实在太庞大了,积沙成塔,竟然也转化成了无数微小的功德。   江芜收到这笔“意外之财”后还在思考:要不要再找一个粉丝多的开刀?   她想得入神,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挡住了晴朗的日光。   “喂!”   江芜睁开眼,眉头微皱,“小傻子来干什么?”   “你才是小傻子!”江荻气得跳脚,抬手就要捏江芜的小揪揪。   她一偏头灵敏地躲过,下一秒天空一只乌鸦飞过,准确无误地在江荻脸上拉了泡屎。   江荻:……   他今天出门又没看黄历吗?!   “说了不要嘴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江芜摇了摇头,搬着小板凳换了个地方。   江荻一个人生了会儿闷气,不情不愿地开口:“你真的不傻了啊?”   “废话,你看不出来吗?”   “要不是因为你,小姑也不会……”   江荻看了江知岚一眼,目光中有孺慕和怀念,下一秒又气急败坏地挠头,“我真是想不通,小姑为什么非要生下你!”   如果没有江芜,江知岚现在还是江家最耀眼的明珠,不会沦落到今天的下场。   江芜面露了然。原来江荻看“江芜”不顺眼,不是单纯的嘴贱,而是心疼江知岚啊。   看来这臭小子也没那么讨厌嘛。   江荻拿起江知岚的一只手,认真地给她按摩起来,动作很娴熟,看来之前也没少做。   就连小蝶见到他也不像其他江家人那样防备,点了下头就又去忙活了。   就在这时,江知暮气冲冲地走进来,脸上带着还未消散的怒意。   江芜站起身,“怎么了舅舅?”   江知暮咬了咬牙,“我今天去找大伯说陈老四害你的事,想请他做主,把那个败类赶出江家。结果大伯只是敷衍我,还说什么……陈老四为江家办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姓陈的为江家立过什么功吗?是会抓鬼还是会看风水啊?”江知暮不服气地握拳,“我真是烦透他那张嘴脸了,真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陈老四,后者明知道他是来告状的,居然还有恃无恐,大咧咧邀请江知暮去他家喝杯喜酒。   “他上一个老婆才死了没多久,就这么着急再娶,就这么离不了女人吗?”   江知暮口不择言地抱怨,说完才意识到这还有两个未成年人,连忙摆手,“舅舅说胡话呢,阿芜别听啊。”   谁知江芜却变了脸色,“陈老四又要娶妻了?什么时候?”   江知暮下意识地答:“就今天啊。”   作者有话说:   入v第一更来啦~请大家多多订阅支持,评论有惊喜哒~   (前三天数据很重要,希望大家不要养肥qwq)   注:“喜鹊枝头喳喳叫”来自sketch喜剧《走花路》;“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引自《礼记》 第19章 (三合一)   陈老四今天要结婚了?   江芜皱了下眉。   她答应过关秀秀, 不会再让陈老四和五通神祸害无辜的女孩子。   五通神白天会外出游荡,夜晚才会回到信徒家中接收“祭品”,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江芜看了江知暮一眼, 她对这个舅舅的战斗力没抱多大希望,与其指望他,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搞定呢。   江知暮是忙里偷闲过来看望姐姐的,跟江芜也就是随口抱怨了两句,然后就又出门办事去了。   他走后,江芜故意上下打量着江荻。   江荻被她盯得发毛,沉不住气了, “你看我干嘛?”   江芜双手抱臂, 小大人似的感慨:“陈老四还会邀请我舅舅去喝喜酒,像你这种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他肯定懒得搭理你吧?”   “谁说的?”江荻果然中计,“他早就把请柬送到我家了,是小爷不乐意去!”   怎么说他也是江家嫡系,又是小一辈里颇有天赋的, 陈老四不过是二叔的小舅子, 每次见到他都格外恭敬热情。   只不过江荻年少自负,觉得陈老四长相猥琐, 作风油腻, 不像什么正经人,不屑与之为伍。   江芜又趁热打铁,“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吧,我听说是个好大的院子呢。”   “切, 他不就住锦绣园15号么, 一个二层小楼, 比江家老宅差远了。”   江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转身就走。   江荻下意识地喊:“你要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江芜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掩映的花木中。   小蝶从另一边过来,“咦,小阿芜呢?”   江荻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   江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手捏诀,在空气中一划。   虚空中仿佛裂开一道缝,她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几秒钟后,锦绣园15号别墅外的街道上,一个小女孩凭空出现,轻盈地跳到地上。   她落地后立马看向四周,没人发现,这才拍拍胸口。   头有点晕。江芜叹气,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在没有足够多的功德滋养之前,还是尽量少用这种空间穿梭的秘法。   她坐在花丛后面歇了一会儿,感觉缓过来了,这才绕着别墅外围观察了一圈。   这是栋二层小楼,只有一个大门,门口还有两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把守,只有拿出请柬的宾客才被允许进入。   江芜躲在墙角观察了一会儿,她想要跟着人群进去恐怕有点难,毕竟一个三岁小孩实在太显眼了。   而且陈老四认得她,如果自己被他发现了,想顺利救出新娘就会很麻烦。   该怎么混进去呢?   江芜无意识地绕着别墅转圈,冷不丁一转头,发现后墙被杂草掩映处,好像有个狗洞。   洞口不大,但足够她钻进去了。   江芜:……   她又朝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深吸一口气,表情悲壮地……趴了下去。   耻辱啊,这绝对是鬼王大人的黑历史!   等她抓住那个五通神,一定要把它砸个稀巴烂!   就在江芜扭着小屁股,艰难钻进院子后,躲在树后的江荻一脸震惊地走出来。   他刚才越想越不对劲,抱着试试的心情,拿了请柬就赶来陈老四家,结果就被他看到,江芜宁可钻狗洞也要进去的一幕。   那个小傻子到底要干什么?   不会是没见过别人娶媳妇,特意跑过来看热闹的吧?   粗线条如他,完全没有想过江芜是怎么来的。   “不行,婚礼上鱼龙混杂,万一有人看小傻子长得可爱,把她拐走了怎么办?”   江荻嘀咕着,眉头紧皱,那可是小姑唯一的女儿,就算是小傻子也不能给别人。   他拿着请柬走向大门,亮出江家嫡系的身份,被顺利放行。   江荻进了院子,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宾客,果然如他预料一般,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空气中弥漫着烟酒混杂的浑浊气息。   江芜跑哪儿去了?   江荻焦急地四下张望,冷不防被陈老四拦住。   “真是稀客,小荻也来给表叔捧场了!”陈老四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一副很熟稔的模样,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我大侄子,江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小辈,一个人就能解决百年尸妖!”   江荻:……这说的是他吗?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那些想和江家交好的宾客团团围住。   而院子里始终不见江芜的踪影。   *   江芜从狗洞钻进后院,沿着墙根找了半天,终于被她发现一扇没锁的窗。   她轻轻推开一条缝,双手攀在窗沿上,使劲一蹦,艰难地爬了上去。   窗沿不高,她很轻松就跳下来,开始挨个房间寻找今天的“新娘”。   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难道新娘不在这里?   江芜站在走廊上思索着,一转头发现后面还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类似工具房储藏室的大小,窗户上歪歪斜斜贴了个喜字,透着一股敷衍。   她又如法炮制地跳出小楼,来到小屋门前敲了敲,“有人吗?”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青涩的面庞,“你是?”   年轻女孩看到江芜有一丝惊讶。   江芜冲她甜甜一笑,“你就是我未来的四表婶吗?”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陈家的亲戚,趁大人不注意偷跑过来的。   “对……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没忍住捏了捏江芜的小揪揪,冲她笑了一下,旗袍上的新娘胸花微微晃动。   “我叫江芜。”江芜装作好奇的样子,“四表婶,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呀?”   女孩笑容微凝,不太自然地说:“这是陈家的规矩,说是要遵照古礼,新郎新娘要夜里才能见面。”   “好奇怪呀。”江芜对着手指头,“你这么年轻漂亮,都可以当我姐姐了,为什么要嫁给四表叔,他那么老那么丑,秃顶,还有狐臭!”   女孩眼圈唰地红了,使劲吸了下鼻子,勉强挤出笑脸,“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   “我懂呀。”江芜认真地看着她,“因为你爸爸生了重病,需要花很多钱,所以你才嫁给他的,对吗,赵晴?”   女孩的名字正是赵晴,她震惊地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的?”   江芜唇角微翘,“我还知道,你爸爸的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而你嫁给陈老四,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什么?!”   赵晴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畏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姓江,玄门江家的江。”江芜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倨傲,“陈老四应该没少跟你们炫耀吧,但他不过是我们江家的一条狗罢了。”   赵晴当然听说过江家,尤其是在陈老四口中,江家简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秘家族。   眼前这个小女孩面容稚嫩可爱,眼神却坚定自信,颇有高人风范。   但现在她更在乎的是父亲的病情,赵晴把门又拉开了一些,请江芜进来,“请您告诉我,我爸的病是怎么回事?”   明明对面只是个三岁小女孩,她却下意识地用上了您字。   江芜进了屋,这里果然是由杂物间改成的,靠墙摆了张单人铁架床,上面铺着大红色的床单,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两个暖壶,窗边还有一张破木桌,一把折叠椅,然后就没了。   她皱了下眉,反问赵晴:“旁边就是陈老四的二层小楼,他却把这里当成新房,还不许你去前面招待客人,你就没觉得有问题吗?”   赵晴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道:“他说这是他家那边的风俗,新娘子要过了今晚才能搬进主屋……”   毕竟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陈老四,说是卖给他的还差不多,自然也没有其他女孩对婚礼的憧憬,一切都任凭陈老四安排就是了。   江芜冷笑了下,“都是借口,他娶你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赵晴听得越发糊涂了,“难道他还想把我送给别的人?”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陈老四是为某个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提供猎物,或者是有什么人看中了她身上的某个器官,今晚就会把她迷晕带走……   江芜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头,“看上你的不是人,而是妖邪。”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她朝着赵晴的眉心一弹。   赵晴眼前恍惚了一瞬,下一秒仿佛天旋地转。   还是这间屋子,她却变成了局外人,床边坐着的是另一个戴新娘胸花,穿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   她长得很漂亮,弯弯的眉眼很温婉,五官秀丽,鼻尖上还有颗小痣。   赵晴往前走了两步,可她好像看不到自己,起身去桌边倒水。   就在此刻,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忽然从窗户跳进来,狞笑着扑倒了那个新娘。   新娘拼命挣扎呼救,可这间小屋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女人凄惨的叫声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尖叫声,哭泣声,布料撕裂声,混合着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赵晴淹没。   她害怕地捂住眼睛,直到过了很久,房间里没了动静,她才慢慢松开手。   那个美丽温婉的新娘已经死了,死得很不体面,她流了好多血,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瞪大的眼睛直直望着天,仔细看,眼角仿佛也要沁出血泪。   赵晴浑身颤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有人拍了她一下,眼前场景变幻,她又回到了这间屋子里,对面站着小小的女孩。   江芜说:“看到了吗,她就是上一个新娘。”   关秀秀进入鬼门关之前,把这段临死前的幻境留给了江芜。   她说,如果下一个新娘不相信江芜的话,就把这段记忆给她看。   她宁可亲手撕开自己最屈辱不堪的回忆,也要救出那个无辜的女孩。   赵晴心脏砰砰狂跳,想要尖叫又不敢,却只能死死咬住手指,眼泪无声地砸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自称五通神,是陈老四供奉的邪祟,帮他攫取财运。作为回报,陈老四要定期为他寻找年轻美貌的女人,供他凌虐玩乐。”   江芜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赵晴如坠冰窟。   “五通神在外游荡时看上了你,便施展邪术害你父亲生了重病,掏空了全家积蓄也是杯水车薪。这时陈老四再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对你们施以援手,你为了报恩还债,答应嫁给他……”   赵晴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边哭,整个人近似崩溃。   她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是她?   她爸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上个月突然病倒,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一米八的大男人现在不到九十斤,躺在床上只剩一把骨头。   妈妈哭肿了眼睛,家里的房子车子全都卖了,可还是承担不起ICU昂贵的住院费。   直到陈老四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现,救世主一般借给她们一大笔钱,说只要赵晴答应嫁给他,还会把赵父转到更好的医院。   赵晴是独生女,从小就是爸妈的掌上明珠,她生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命运无常。   妈妈说陈老四一看就不像好人,她的宝贝女儿绝对不能嫁给这种人。   但赵晴更舍不得爸爸躺在病床上,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   她想这辈子就这样了,大不了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兴许过几年陈老四腻了,就把她甩了呢?   结果现在江芜告诉她,她以为的新婚之夜,其实是她的死期?   “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赵晴无力地跪在江芜面前,苦苦哀求。   “放心,我今天就是受人之托来救你的。”江芜让赵晴先起来,“不光是你,还有你父亲的病,都由我来解决。”   赵晴眼底重燃希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光明正大走出去就行了。”   江芜拿出法印,示意赵晴弯下腰,在她额头上轻轻盖了一下。   赵晴觉得好像有一股暖流将她全身包裹住,她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江芜抬了一下下巴,“去照照镜子。”   窗前的桌子上摆了个小折叠镜,赵晴走过去拿起一看,惊讶极了。   “这是谁?”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她又拿着镜子往下照,发现自己身上的旗袍也变成了一套灰色西装。   “一点障眼法而已。”江芜语气认真,“听我说,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一路上不要跟任何人接触,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待一晚上,等到明天天亮,你就可以和父母团聚了。”   赵晴忙问:“那我爸的病?”   江芜点头,“等我灭了五通神,它在你父亲身上施的邪术自然会破解。”   只是赵父大病这一场终究伤了元气,未来两年恐怕都要好好调理。   赵晴感激地连连点头,“谢谢你,还有……”她咬着嘴唇,“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个可怜的新娘,她自己被五通神害死了,还不忘来救自己。   江芜眼神柔和了几分,轻声道:“她叫关秀秀,你已经见过了,是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人。”   赵晴认真点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以后逢年过节,她和爸妈都会为关秀秀烧香祭拜的。   和江芜告别后,她一把摘下那枚新娘胸花,狠狠丢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前院隐隐传来推杯换盏行酒令的吆喝声,江芜看了一眼天色,时间还早,五通神至少要等太阳落山以后才会回来。   只是现在赵晴已经跑了,万一陈老四突然过来查看,她上哪儿再变个新娘出来?   江芜眼珠一转,拿出法印往地上重重一拍。   鬼王敕令,通晓幽冥。   “孟嫦姐姐,本王要借你的法身一用……”   *   江荻好不容易摆脱了陈老四和那群宾客的恭维,在院子里各处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江芜。   他突然想到,她会不会是去看新娘子了?   可是,新娘在哪里?   江荻只好又找到陈老四,耐着性子问:“怎么不见新娘子出来认亲啊?”   其他喝大了的宾客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四哥你都夜夜当新郎了,还舍不得让嫂子出来见见?”   这些人对陈老四是又羡慕又嫉妒。上个月刚娶的老婆得急病死了,人家转头就又娶了个更年轻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哩!   陈老四打着哈哈:“新娘子嘛,害羞不想见人。改天,改天我再请大家来家里喝酒啊。”   余光瞥到胸口别的红花,陈老四真是有苦难言。   再漂亮的新娘子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给他娶的。   希望五通大人能克制一点,别再像上次折腾得那么狠了。   不然外面都要传他克妻了。   江荻注意到陈老四目光闪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悄悄退出人群,进到走廊里挨个房间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他绕到后院,四下张望,突然发现有个男人从角落里跑出来。   他低着头,脚步匆忙,仿佛背后有什么怪物追他似的。   江荻下意识地喊他:“喂,你有没有——”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好像见了鬼,越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什么人啊?”江荻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想了想,索性去男人跑过来的方向找找。   结果他就发现了后院角落里的小屋子,不由蹙起眉头。   谁家会把新娘子安置在这种地方啊?   江荻上前敲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礼貌一点,“有人吗?”   门好像没锁,他手上劲大了点,门自己就开了。   江荻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笑盈盈地朝他看过来。   他的脸唰地就红了。   “对,对不起,我是来找人的……”江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个,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岁,有这么高,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白白净净,挺可爱的……”   他一会儿在自己腰部的位置比划,一会儿又在头上模拟出两个小揪揪的样子,手舞足蹈的,像个没进化好的猴子。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脸也红成了猴子屁股,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江荻,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在心里狂吼,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瞄床边的女人。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等等!   她身上穿的好像是红色的旗袍,还戴着新娘胸花?   她就是陈老四要娶的新娘子?   江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不是吧,陈老四上辈子是拯救世界了吗,他凭什么能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   这真是妥妥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江荻握紧拳头,心里酸酸涨涨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女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容貌灼艳,语声含笑:“你在找人吗?”   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香味,让江荻大脑一阵阵发晕,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对,她是我的……小表妹,叫江芜,你你你见过她吗?”   大傻子,江芜就站在你面前啊。   女人眼珠一转,露出几分狡黠。   孟嫦姐姐的法身就是好用,连江荻这种叛逆少年都对她情窦初开了。   等五通神回来,见到他的“祭品”如此绝色,一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吧?   江芜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手指,笑着摇头,“没见过,你去别处找找吧。”   “哦……”江荻有点失落,忍不住又抬头多看了她几眼,这才慢吞吞地退出了屋子。   他好像突然理解陈老四为什么不让新娘子出去见人了。   她这么漂亮,换做是自己也舍不得让外人看见……   一股冷风吹来,江荻脑子忽然清醒了,使劲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赶紧找江芜啊。   “小傻子,看我回去怎么告你的状……”江荻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都怪江芜,如果不是她乱跑,他今天就不会来陈老四家,就不会见到她……   “啊啊啊啊!”江荻抓狂地挠头,“给我打住,江荻,不要胡思乱想了!”   江芜,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   夕阳西斜,天边被晚霞染成一片血红。   陈老四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醉醺醺地回到二楼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呼呼大睡起来。   保姆和门卫都放了假,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   他懒得去后院看赵晴,反正她也不是自愿嫁给他的。   再说了,她能不能撑过今晚还不一定呢。   陈老四翻了个身,掀过被子把自己脑袋捂住。   蒙上了,就听不到声音了。   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夜色蔓延,江芜打开了小屋里仅有的一盏台灯。   灯泡散发着黯淡的黄光,在墙上映出她端坐的身影。   陈老四一直没来后院,五通神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江芜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悬在床边的大长腿来回轻晃。   孟嫦姐姐的身材可真好,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桀桀桀……”   就在她盯着自己白嫩的指尖出神时,窗外响起一阵阴森尖细的笑声。   “我的小美人儿,等急了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威猛,肌肉把西装撑得鼓胀的背头男走了进来,眼里闪着色眯眯的精光。   尽管它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江芜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五通神幻化而来。   啧,看来它也明白自己的本体丑陋可怖,令人作呕,还学会披张人皮了?   江芜啪地将台灯推到一边,装出害怕的样子,整个人缩进床里的角落,“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的新郎啊。”   五通神yin笑着步步靠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女人的面孔,呼吸不由一窒。   居然是它在人间这么多年都从未见过的绝色!   不对,它记得这次的新娘子好像不长这样啊?   算了,不重要,反正这个更漂亮!   五通神本欲兽性大发,想起陈老四再三叮嘱,耐着性子没有动粗,靠近去拉女人的小手,“来,让哥哥好好疼你……啊疼疼疼!”   江芜一把扣住它的爪子向后弯折,不断用力,慢慢捏紧。   五通神痛呼出声,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钳钳住了一样,巨痛让它无心维持人形,瞬间现出了真身。   它浑身长满了黑毛,散发着腥臭气,头上有角,老鼠脸,猪鼻子,五官像是从各种动物身上拼凑出来的,多看一眼都让人头晕想吐。   江芜小脸皱成一团,“你丑到我了。”   “大人饶命!”五通神惯会见风使舵,江芜一出手它就意识到了对方不是普通人,立马伏低做小连连求饶,“小的一生行善积德专心修炼,勤勤恳恳保佑主家财源广进,从没做过坏事啊!”   满口胡言!   “是吗?”江芜冷冷开口,“钱雅雯,孙明红,关秀秀,你还记得这些名字吗?”   五通神想也不想地摇头,“没听说过!”   “也对,她们在你眼里不过是可以肆意玩弄的祭品,堂堂五通神明,又怎么会记得这些渺小的蝼蚁?”   江芜脸上挂着笑,眼底却越发冷锐,“邪祟,受死吧!”   嘭地一声,五通神忽然化作一团黑雾,头也不回地飞出窗子。   想逃?   江芜跳下床,大步冲出屋外,四下张望,却不见黑雾的踪影。   她忽然想起关秀秀说过,陈老四将五通神的神像供奉在地下室。   神像里藏着五通神的元魂,也是它的本体。   它一定是急着回到本体,以为这样就能和自己有一战之力。   真是不自量力。   江芜活动了一下手腕,很快在小楼客厅里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门上有锁,江芜看也不看,飞起一脚就将门板踢出个大洞。   洞里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将她笼罩其中。   江芜连忙捂住口鼻,却还是中了招。眼前一黑,周围的景象忽然变成了一片树林。   “桀桀桀!”   五通神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小娘皮,你已经进了本座的幻境,再也别想出来了!赶紧乖乖求饶,本座还能饶你一命……吸溜!”   它实在是垂涎这女人的美色,满脑子都是降服她以后该如何享用。   “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你想站着死,跪着死,还是趴着死?”   江芜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只要找到阵眼所在,就能破开幻境……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在这里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仔细听还有点耳熟。   江芜猛地转过身,随即瞪大眼睛,“江荻?!”   他怎么也跟着进了幻境?   江荻愣愣地看着她,脸突然红了,露出一个傻笑,“你怎么知道,我叫江荻啊?”   原来江荻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江芜,心情越发烦躁,回到前院时经不住宾客劝酒,跟着喝了好几杯。   他一看到陈老四就想起后院小屋里那个漂亮姐姐,越想越憋屈,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灌醉了。   酒意上头,他觉得有点难受,自己在客厅找了个角落睡着了。   陈老四送走宾客后也没检查屋子,江荻就这么被留下来了。   刚才江芜踹开地下室的动静太大,把他弄醒了,他迷迷糊糊过来查看,被黑雾波及,也卷入了五通神的幻境中。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揉了揉眼睛,“咦,我不是在陈老四家喝酒吗,怎么跑到野外来了?”   “这是五通神的幻境。”江芜扶额,又故意吓唬他,“天亮之前出不去的话,我们都会死。”   结果江荻只是傻乎乎地回了一个:“哦。”   江芜:……哦你个大头鬼啊!   她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他:“你怎么没回家?”   江荻反应比平时慢半拍,想了想才说:“我还没找到江芜啊,万一她被坏人拐走了,小姑,会伤心的。”   江芜刚有点感动,就听他又道:“那个小傻子很好骗的,为了吃块糖,可以乖乖躲在假山里一晚上……”   江芜抿了下嘴唇。   这是原身经历过的事,她天生缺魂少魄,江家其他的孩子都叫她小傻子,还故意用新奇的小零食逗她学狗叫,在地上爬,甚至还要她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哪怕大人来找也不许出声。   小孩子最单纯的恶意,有时候比大人还要可怕。   不过,江荻好像从来没有欺负过她,有几次还帮她赶跑了那两个调皮的小胖子?   江芜很认真地看着江荻说,“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帮你找江芜。”   “美女姐姐,你真好。”   江荻忽然抓住她的手,“你别嫁给陈老四了,等我长大以后,我娶你行不行?”   江芜:……   她好像不小心替孟嫦姐姐惹了桩桃花债?   “出去再说。”江芜毫不客气地抽出手,转而扯起江荻的袖子,带着他四处寻找阵眼。   又走了一会儿,江荻忽然嗷地喊了一嗓子,“五通神?陈老四家里有五通神?!”   “对啊,你不知道吗?”   江芜趁机套话。   江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当然不知道!五通神是邪祟,江家人才不会碰这种脏东西。”   “那你觉得陈老四是从哪儿请来的五通神?”   江荻认真思考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反正不是我。”   江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不能和醉鬼说正事。   她不说话了,江荻反而粘人起来,“美女姐姐,你是来消灭五通神的吗?我可以帮你啊,我打架很厉害的。姐姐你叫什么呀,你是不是云家的人?我听说云家这两年也出了个玄门天才,不知道跟我小姑比谁更厉害……”   聒噪。   江芜真想缝上他的嘴。   她只好敷衍道:“出去再说。”   也不知道江荻是不是会错了意,突然精神起来,挽起袖子冲进树林。   很快就听见他大喊:“找到阵眼了!”   江芜有点意外,这小子是撞大运了吧?   她循声进入树林,就见江荻满脸是土,手上拿着一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木雕神像,正冲她傻乐,像极了等待主人摸头表扬的大狗狗。   江芜低头一看,也有点想笑。   五通这个蠢货是有多自信,居然敢用自己的本体当阵眼?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芜握住神像用力一捏,坚硬的木料直接化为粉末,簌簌落了一地。   江荻瞪大眼睛,酒都被吓醒了。   “啊啊啊!”   空中传来五通神的惨叫,周围的树林幻象化作碎片消散。   一眨眼,二人又回到了陈老四的客厅里。   江芜大步冲进地下室,五通神已经元气大伤,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见到江芜,他再也没了垂涎之意,拼命求饶,“姑奶奶饶命啊,我愿意跟你立主仆契约,从今以后任你差遣!”   “姑奶奶可不缺奴才。”江芜一脚踩上它的肚子,“说,陈老四是如何请来你供奉的?你上个主人是谁?”   “我说,我说!”五通神吃痛地大喊,“我上一个主人是……”   砰!   它的身体忽然自爆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腥臭的血肉。   江芜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凝眉沉思。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有人指点了陈老四供奉五通神,却又在它身上留下了某种禁制,一旦有人想要追溯源头,就会马上灭口。   可惜,差一点就能问出来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江芜担心楼上的陈老四会被惊醒,拉着江荻飞快出了门。   “江芜没事,你赶紧回家吧。”   江芜说完就要离开,又被江荻叫住,期期艾艾地问:“美女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我们还能再见吗?”   江芜冲他莞尔一笑,“等你死了就能见到我了。”   江荻愣住,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雾。   待白雾散去,眼前哪还有什么美女姐姐的影子?   夜风里,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我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然她为什么约我死后再见?   另一边,江芜再次用了时空穿梭,直接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她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小蝶的声音,“阿芜?她早就回来了,应该在睡觉吧?”   有门把手拧动的声音,江芜赶紧闭上眼睛。   江荻探头进来看了一眼,确认江芜在睡觉,这才松了口气。   小傻子没丢就好。   这时小蝶问他:“江荻,你去哪儿了,怎么一身的酒气啊?”   江荻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小蝶姐姐,我可能恋爱了,嘿嘿。”   小蝶:??   *   翌日清早,陈老四打着哈欠下了楼。   昨晚他睡得正香,就听见外面叮咣作响,好像什么东西塌了一样。   真是的,不是跟五通大人说过要收敛一点吗?要是再闹出人命,他可没法跟姐夫交待啊。   陈老四走进客厅,忽然发现通往地下室的门敞开着,里面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气。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加快脚步冲下台阶,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目眦欲裂,“我的大人啊!!!”   整个地下室一片狼藉,供奉的神龛被砸烂,五通神像不翼而飞,只有地上一堆可疑的碎木渣子,还有旁边那一滩看不清面目的血肉。   他定了定神,又赶紧往后院小屋跑去。   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赵晴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老四急得团团转,这时电话铃声催命地接连响起。   “三号工地出事……”   “货舱被扣押……”   “银行要收回贷款……”   五通神陨灭,陈老四靠它得来的不义之财也不能幸免,还有他为虎作伥害死的三条人命,都将一笔笔记在生死簿上,逃不脱的。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绝望,周身无形的气运正在被迅速收回。   从地下室里飘出两个金色的光点,飞入江家,没入江芜的身体。   她抱着小兔子玩偶,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降灵》又要录制新一期节目了。   江芜来到录制现场,这一次她走到哪里,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都无比认真恭敬。   上一期节目里,江芜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其他选手,成为当之无愧的《降灵》顶流大魔王。   “阿芜来了。”徐铭接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格外热情。   江芜点点头,正要问他这一期比试内容,就见一抹人影猛地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举高高,又狠狠吸了几口。   “小阿芜,想死我了!”柳蛮蛮一脸沉醉地贴着她蹭个不停,“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江芜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瞪圆,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摄像大哥没有错过这精彩一幕,迅速将镜头对准她。   于是准点进入《降灵》直播间的观众也遭受了开屏暴击。   【芜崽!我的芜崽!!】   【姨姨已经二十一秋没看到芜崽了,想死我了啊啊啊】   【哈哈哈崽崽你感动吗?你不敢动!】   江芜挣扎着逃脱柳蛮蛮的“魔掌”,费力地探出头问徐铭,“今天到底要比什么?”   徐铭神秘一笑,“提前告诉你也没关系,今天上半场的主题是——失落的国宝。”   作者有话说:   芜崽:(叉腰)见过本王钻狗洞的人通通得死!   多年以后,江荻在醧忘台上一把抓住孟嫦的手:“美女姐姐,七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孟嫦:……?有点毛病,多灌两碗汤吧。   *   第二个万更来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去给上一章发hb了~ 第20章 (三合一)   徐铭本来打算等选手到齐就出发, 结果突然接到通知,不得不临时调整流程。   他召来选手宣布:“由于一些特殊原因,那边的外景拍摄地出了一点问题, 节目组正在积极解决,所以咱们还是老规矩, 每位选手先在自己的专属直播间连线算命,观众按照选手表现打分。等直播结束后再赶往下个场地。”   大家对这个安排都没什么意见,江芜也进入了直播房间。   门一打开,江芜就闻到空气里有股甜香,定睛一看, 桌上摆满了好多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她的眼睛不自觉亮了起来。   好多吃的啊!   工作人员小齐笑着解释:“导演说你正在长身体, 可能会饿得快,让我提前准备一些吃的,补充能量。”   小齐看了上一期的节目,发现江芜喜欢吃甜的,所以挑的都是她应该会爱吃的。甚至还自掏腰包,买了上次那家法餐厅出品的招牌奶冻。   谁让她曾经也是许淮的粉丝, 多亏江芜揭穿了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就当是她的一点谢礼吧。   小齐帮江芜打开直播,观众瞬间涌入, 然后就看到江芜一口蛋挞一口布丁吃得正香, 嘴角还沾了一点碎渣渣。   【出现了,久违的芜崽吃播!】   【强烈建议节目组把这个环节变成保留项目,我可以投喂崽崽!】   【芜崽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好像我家小猫咪,太可爱了叭!】   江芜一边吃着, 也没忘记今天的任务, “等我吃完这个小泡芙, 我们就来抽取幸运观众哦。”   她说话时嘴里还塞着食物,鼓鼓囊囊的像个小仓鼠,有点咬字不清,却显得更加软糯可爱了。   【不急不急,姨姨可以看你吃一天!】   【哈哈哈崽崽真的好好笑,她的直播间里什么时候抽出过幸运观众啊?】   【幸运观众(x)无敌倒霉蛋(√)】   【希望蒊能和芜崽连线,又不希望真的和芜崽连线,谁懂我这种矛盾的心情?】   【前面的给你五毛,删了我来发!】   很快,江芜恋恋不舍地品尝完最后一个奶油泡芙,又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动作十分优雅。   “我要开始了。”她说着,按下抽取按钮。   【即将与观众“妍妍大可爱”连线……】   连线成功,屏幕另一半的画面有些摇晃,隐约可以看到半个窗户,外面的景色正在飞速变幻。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在车上,信号可能会有点不稳定。”   一道爽朗轻快的女声响起,紧接着镜头翻转,露出年轻女孩充满活力的面孔。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芜,脸上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喜悦,“没想到我居然被抽中了,崽崽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真的太可爱了!”   经过几轮弹幕的洗礼后,江芜对这些管她叫崽崽,自称姨姨的奇怪人类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高冷地点头,“谢谢。”   “妍妍大可爱”又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车后排,旁边的座位上放着几个大号背包。   【小姐姐这是要出门吗?】   【看她穿的是鸟家登山服,旁边那几个背包也是越野款,我猜她应该是个户外运动发烧友!】   【我不登山也很喜欢穿登山服啊,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觉得方便实用呢】   不等江芜开口,直播间的观众们先七嘴八舌猜了起来。   “好啦,还是我来公布答案吧。”女孩看到弹幕后开口,“我确实是个户外运动爱好者,不过我们今天不是去爬山的,而是去拍婚纱照啦。”   她笑得甜蜜,又将手机对准坐在副驾驶的男人,“这是我老公,开车的是他好朋友,也是我们今天的摄影师。老公,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男人转过头,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寸头,长相周正,肩膀略厚,身材健壮。   “你在和谁视频呢?”他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妍妍大可爱”赶紧解释,“这是一个通灵节目,现在最火的选手只有三岁,她超级可爱,算的也特别准!”   她是在网上吃瓜的时候,从许淮塌房的热搜里知道江芜的,先是看了网友自制的cut片段,然后就垂直入坑,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要云吸芜崽。   今天她和老公出来拍婚纱照,正好赶上《降灵》开播,她赶紧进入直播间,准备吸吸新鲜的芜崽,没想到居然这么幸运,第一个就被抽中了。   她老公听完她的话,表情更加微妙,“三岁小孩还会算命,瞎扯吧?”   这句话直接引起了直播间众怒。   【大胆,不许你说我们芜崽!】   【崽崽快给他露一手,算他生辰八字!】   江芜隔着屏幕扫了男人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淡淡开口:“我一次只算一个人,你确定要把机会给他?”   “妍妍大可爱”一听,立马把镜头对准自己,“不不不,还是留给我吧。”   她还想多和崽崽说几句话呢。   这时前排的司机轻笑出声,“你就让嫂子算着玩儿吧,反正离目的地还要好久,她自己在后面也挺无聊的。”   男人听了他的话,似乎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行,那你自己玩吧。”   “妍妍大可爱”拿着手机,冲江芜笑得像个花痴,“我知道流程,要不你先算算我的名字吧?”   【这题我都会,你肯定叫X妍妍(doge)】   【那可不一定,兴许人家叫X可爱呢?】   江芜看到弹幕后摇头,“两个都不是。”   “妍妍大可爱”惊讶地挑了下眉。   “妍妍是你小时候养的一条狗,白色的小博美,是你爸爸送给你的,它活了十二年,去年寿终正寝。”   随着江芜说出真相,“妍妍大可爱”和直播间的观众都傻了眼。   “没错没错!”她拼命点头,“妍妍陪了我好多年,我所有社交账号都是这个ID,网上认识的朋友都以为我叫妍妍呢。”   【世另我,我家猫叫麻团,所以我的笔名也叫麻团,结果粉丝都叫我麻老师哈哈哈】   【???楼上难道是写《霸总老公是毛绒绒》的麻团太太吗】   【活捉一只鸽子!你不码字还在看直播?】   【……我靠怎么掉马了,溜了溜了,今晚九点更新嗷!】   某个摸鱼看直播被认出来的作者迅速闭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码字了。   江芜笑了一下,视线微移,仿佛在看“妍妍大可爱”的身后。   那里有只漂亮的白色小博美,爪子搭在小主人的肩头,正亲昵地舔着她的脸颊。   “它在你家过完了幸福的一生,你和你的父母都是爱护动物的人,你们的善心会收到福报的。”   女孩越发震惊了,拼命点头,“对对对,我爸妈都很喜欢小动物,还带头组织邻居捐款,把我们整个小区的流浪猫都做了绝育。”   【哈哈哈哈哈流浪猫:我真的会谢:)】   【原来您爸妈就是传说中的拆蛋专家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给流浪猫做绝育是为了生态平衡,也能更好地帮它们延长生命。”女孩摆摆手,“这是崽崽的算命直播间,我就不多介绍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搜索TNR,科学救助科学喂养哦。”   “妍妍大可爱”在后排聊得欢乐,就连她老公也听了几耳朵,忍不住开口:“你头像用的就是妍妍照片,换作是我,佚我也能猜出你很喜欢小动物啊。”   反正他是不相信什么算命的,更别说对方还是个三岁小孩了。   这种直播肯定都有剧本,傻子才会上当呢。   “可是照片又看不出妍妍活了多大,更看不出它去年走了啊。”   “妍妍大可爱”不服气地跟老公辩论,又鼓动江芜,“你快算算我叫什么名字,吓死他!”   江芜顿了一下才开口:“车上一共三个人,分别是周蕙,冯磊,吴文涵,对吗?”   画面突然猛地一晃,是司机差点踩下刹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司机,也就是吴文涵震惊地转过头。   太吓人了,幸亏这段路没有车,否则非出事故不可。   冯磊也很不可思议,但还在嘴硬,“信息泄露,一定是信息泄露,那些搞网络诈骗的还知道我身份证号呢。”   江芜听完耸耸肩,“爱信不信,反正我今天只给周蕙一个人算。”   “就是,崽崽别管他们,我信你!”   尽管已经看过好几次江芜算命的片段,但真的轮到自己身上,周蕙还是有种头皮发麻的激动。   她想了想,又问江芜:“我还想算姻缘,你觉得我和我老公会长久吗?”   【来了来了,经典环节!】   【众所周知,芜崽,又名鉴渣大师】   【讲真,都不用芜崽算,我就觉得小姐姐和你老公不太般配啊,你们俩看着可不像新婚夫妻】   【就是,我和我老公刚结婚的时候恨不得24小时黏在一起,他居然让你一个人坐后面?】   【别问,问就是劝分(doge)】   周蕙看到弹幕,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认真解释,“我老公坐前面是为了帮忙看导航,而且他容易晕车,坐前排会好一点。”   “算姻缘啊……”江芜沉吟着,突然问:“你刚才说,你们今天是去拍婚纱照?要去哪里拍?”   周蕙:“就是离我们市区一百多公里的北边山上,有一段古城墙,因为地势比较陡峭,很难开发,不是什么出名的景点,也就只有像我们这样,喜欢攀岩探险的户外运动爱好者才会去挑战。”   江芜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既然地势陡峭,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拍照,不怕有危险吗?”   周蕙甜甜地笑了,“因为那是我们的定情之地啊,我老公就是在那里向我求婚的,我觉得在那里拍婚纱照会更有纪念意义。”   那次是他们户外探险群里组织去爬山的,等周蕙爬到最上面的古城墙时,发现上面摆满了鲜花和气球,而冯磊则拿出了戒指向她求婚。   原来这次爬山是冯磊和其他群友瞒着她策划的一场惊喜,当时把周蕙感动坏了,哭着戴上了戒指。   后来准备拍婚纱照的时候,周蕙就突发奇想,想穿着婚纱在城墙最高处拍照。那里海拔高,风景美,拍出来肯定比那些中规中矩的婚纱照好看,还有纪念意义。   冯磊欣然答应,却说一般的婚礼摄影师恐怕不敢爬那么高的古城墙,正好他有个哥们平时喜欢玩摄影,也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不如就请他来帮忙拍照。   所以就有了今天的三人出行。   【可恶,竟然被塞了一嘴狗粮!】   【脑补了一下求婚场面,简直是偶像剧桥段啊啊啊】   【又是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TAT】   “原来如此。”   江芜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但我不建议你们今天去爬山哦,还是赶紧回去吧。”   周蕙:“啊?”   就连冯磊也忍不住出声:“为什么?”   “因为今天会下雨,雨天爬山很危险。”江芜一本正经解释。   周蕙更迷茫了,她把镜头转向车窗外,微微抬起,对准呓桦头顶的蓝天,“可我们查过天气预报,今天是个大晴天啊。”   江芜还是坚持:“不,今天一定会下雨的,我劝你们不要上山。”   “别听她胡说八道,还有几分钟就要到了,我们拍完就走,怎么可能会下雨?”冯磊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周蕙也面露为难,“我们好不容易才凑齐这一天假期,而且从市区开过来要四五个小时,现在回去也不太现实吧?”   说话间,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吴文涵回过头,好脾气地笑笑,“到了嫂子,我们下车吧。”   “哎。”周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开车门下了车。   她将手机高高举起,对准远处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还有山上蜿蜒而过的古城墙,“你们看,就是这里,是不是很漂亮?”   直播间的观众在这一刻齐齐感受到了震撼。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阔,但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这样陡峭嶙峋的山崖峭壁上,几千年前的古人靠着肩挑手背,耗费几十年的心血,才能修建出这样的万里城墙。   云雾缭绕中,古城墙就像是一条盘旋伏卧在山岭间的巨龙,与这浩浩河山同命运共呼吸。   【太壮观了,光是看着屏幕我都要无法呼吸了】   【恐高症患者颤抖着点了个赞,头晕了晕了】   【我也想在上面拍照,绝对是大片质感!可惜我是个死宅,估计根本爬不上去呜呜呜】   【我靠你们发现没有,有一段台阶是修在悬崖边上的,都快接近九十度直角了吧,这是人能上去的地方???】   周蕙看到这条弹幕,笑着纠正:“其实没有九十度,听说只有八十五度而已啦。”   【……听听这是人话吗?八十五度,还而已!】   【虽然说是不差那三度五度吧……但就是差那三五度啊!】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和我老公都表示在海边拍婚纱照也挺好看的哈哈哈】   周蕙给江芜和直播间的观众看风景的时候,冯磊和吴文涵两个大男人已经把登山装备和拍摄器材都从车上拿下来了。   冯磊走过来,小声催了两句:“你到底走不走了?”   天上还挂着大太阳呢,怎么可能会下雨?   周蕙有点迟疑,一方面她不想错过今天的拍摄,可另一方面又不想怀疑江芜的判断。   她试探着拦了一下,“要不再等一会儿?你看天上的云彩好像变多了。”   “多云而已,你别胡思乱想。”冯磊又催,“爬上去还得花点时间呢,万一一会儿光线不好了怎么办?”   见周蕙还是磨蹭着不动弹,他脸色微沉,语气也严厉了几分,“文涵十天才放一次假,他牺牲自己的假期来给我们拍照,你好意思说不拍了?”   【???】   【不是,多大点儿事啊,至于发火吗?】   【这人大男子主义吧,为了兄弟骂老婆?】   【芜崽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啊,拍婚纱照哪有小命重要?】   【就是,没看到实景之前我还觉得崽崽有点杞人忧天,结果一看这悬崖峭壁的,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刚结婚就能为了一点小事冲你发脾气,小姐姐快跑吧,再不走我要开叉车来了】   直播间几十万人都看着呢,周蕙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来了脾气,“那我今天还就不拍了!”   “你——”冯磊手抬了一下,余光瞥见周蕙的手机,动作顿住,又生气地握紧拳头。   吴文涵听到二人争吵,连忙放下设备过来劝,“磊子,你怎么跟嫂子说话呢,快道歉。”   他长相是偏斯文清秀那一挂的,说话也是不急不缓,语气温柔,“嫂子,你别听他瞎说,今天不想拍也没事,大不了我下次请假陪你们再来一趟。”   “不行!”冯磊还来劲了,梗着脖子瞪着周蕙,“我说今天拍就今天拍!”   周蕙眼里已经有泪花在打转儿了。   冯磊平时对她挺好的,从来没跟她说过重话,他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真像直播间弹幕说的那样,他是个要兄弟不要老婆的大男子主义?   周蕙越想越委屈,捂着脸哭了起来。   冯磊在旁边暴躁地挠着头发,“开了几个小时车才过来,今天天气又这么好,正适合上去拍照,你就非要听什么直播间算命的胡说八道,这不是折腾人吗?”   周蕙一边哽咽着还要替江芜辩解,“不许你说芜崽,她真的很厉害的!”   冯磊急得在地上直转圈,仿佛拿周蕙没办法。   吴文涵劝了两句也不再开口,静静地站在一旁。   周蕙哭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也觉得过来一趟不容易,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了冯磊一眼,“你别生气了,我拍还不行吗?”   冯磊神色稍霁,抬手摸摸她的头,放软了声音,“对不起蕙蕙,我不该冲你大声的,最近工作忙,我就是有点心烦。”   周蕙理解地点点头,“没事儿,本来就是我非要来这里拍照的,现在反悔也对不起你和小吴。”   两人和好,冯磊轻松地背起大包,“行,那咱们赶紧走吧。”   “等一下。”   手机里忽然传出江芜的声音。   周蕙这才想起直播还没关,她连忙举起手机,冲江芜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崽崽,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们今天时间真的很宝贵,而且你看现在外面还是晴天,只要我们爬上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江芜恍若未闻,依旧摇头,“不行,你不可以上去。”   冯磊在旁边吼了一嗓子,“有完没完了?这谁家熊孩子啊,信不信我告诉你家大人?”   “你把手机对准他。”江芜忽然命令周蕙。   周蕙愣了一下,还是把镜头对准冯磊。   屏幕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端坐在镜头前,圆嘟嘟的双颊还透着稚气,眼神却格外沉静,像两汪幽深的水潭。   江芜定定看着他:“冯磊,你今天非要上去是不是?”   被她注视着,冯磊后背莫名一凉,但还是不服输地抬起下巴,“没错,你能把我怎么着?”   一个三岁小孩,隔着屏幕还想操控他们几个大人?信不信他直接把周蕙手机关了,一了百了。   “好,那你上去吧。”   出乎意料地,江芜居然点了头,“你们先走,我和周蕙有话单独要说,一会儿再让她去追你们。”   周蕙看看江芜,又看看冯磊,这好像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等冯磊点头她就先答应下来,“行,那你和小吴先带着设备上去吧。”   冯磊皱了下眉,有些关心地问:“上山那段路挺陡的,你一个人能行吗?”   周蕙摆摆手,“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再说东西都让你们拿上去了,我自己轻装上阵,能有什么问题?”   冯磊想了想也是,周蕙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不然也不会玩户外了。   “那我俩就先走了啊。”   他走到吴文涵身边,又从他手里接过两个包,回头叮嘱周蕙,“你可别骗我,等会儿一定要上来找我们啊,再磨蹭可就没有好光线拍照了。“   “知道知道,我不会骗你的,我和崽崽说完话就过去。”   矛盾似乎解决了,周蕙破涕为笑,又恢复了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笑容,冲冯磊挥挥手,“老公待会儿见!”   “嗯。”冯磊也对她笑了下,然后转身和吴文涵一起往山上走去。   周蕙找了块草地坐下,看着那两个人渐渐走远,才拿起手机,“崽崽有什么话是想单独对我说的吗?”   “嗯。”江芜点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那两个人听到。”   “为什么?”周蕙有些迷茫,“你不是说我的婚姻没问题吗,还有什么话是我老公不能听的?”   结果江芜却反问她:“我说过这话吗?”   周蕙愣住,直播间的观众也开始疯狂回忆。   【想起来了,刚才小姐姐是想问姻缘来着,结果被崽崽反问她今天为什么要出门】   【对哦,然后话题就拐到拍婚纱照和爬山上了】   【!!我还以为小姐姐的姻缘没啥问题,所以芜崽就直接跳过了,所以还是有问题吗?】   周蕙看到这条弹幕,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她和冯磊上周才领证,整个人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江芜刚才的反应不对劲。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先是转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两个人还在专心爬山,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这才小声问:“难道我老公真的有问题?”   “他不是你老公。”江芜语出惊人,“他的红线不在你身上。”   周蕙瞪大眼睛,“你是说他以后会出轨?”   “不是以后,是现在。”   江芜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为难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和你连线的时候,就看到车上有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之间连着红线,但是里面没有你。”   【???】   【一共三个人,没有小姐姐,那不就是那俩男的???】   【草(一种植物,崽崽不要学)】   【我靠我靠不是吧,那两个大男人是一对,那小姐姐不就成了同妻?!】   周蕙傻眼了,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刷过的弹幕,“同妻”“骗婚gay”之类的字眼充斥着她的视网膜。   “不,不会吧?”她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是我老公……是冯磊先追的我,也是他向我求的婚,他对我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是gay呢?”   她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着理由,“再说了,我们俩是在一次野营的时候认识的,我听说gay都比较……比较娘,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运动吧?”   像他们去野外探险的,有时候要在山里住好几天,条件也比较艰苦,有时候也顾不上个人卫生,经常是进山一趟,出来的时候活像个野人。   冯磊每次都是跟那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感觉就是个糙了吧唧,不太爱干净的正常男性啊。   结果江芜现在告诉她,冯磊喜欢男人,而且和吴文涵是一对?   周蕙连连摇头,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你是家中独生女,从小活泼好动,经常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到处疯跑,八岁那年偷偷溜去水库边上,还差点失足溺水。”   江芜突然说起了周蕙的童年,“后来爸妈给你报了游泳班,每年寒暑假都会带你去全国各地旅游,你的性格也越来越开朗活泼,经常被班上同学说是‘假小子’,但大家都很喜欢跟你一起玩。”   周蕙怔怔地听着,江芜的确都说对了,她从小就是这样,爸妈总笑着骂她野丫头,却从不拘束她的天性,以至于她现在迷上了户外探险,兴趣爱好看起来也都不是那么“女性化”。   “在遇到冯磊之前,你没有谈过恋爱。而且因为你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没有和好闺蜜夜聊感情话题的经历。可以说,你在男女情感方面是一片空白。”   江芜神色转冷,“冯磊正是看中你的天真可欺,才会选择你当他的骗婚对象,来掩盖他和吴文涵的关系。”   【小姐姐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不知道现在的南桐都诡计多端!】   【芜崽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冯磊和吴文涵站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   【反正我老公和他哥们都是互相叫儿子那种,这俩人真的越看越可疑啊】   【而且刚才小姐姐说不上山了,冯磊第一反应居然是,你知道人家吴文涵请假多不容易吗?】   【热知识:不是所有的gay都是娘娘腔,他们里面有些人还是肌肉壮汉呢】   周蕙看着直播观众热心地替她出谋划策,她脑子里也闪过很多可疑的点。   直到一条加粗弹幕醒目地弹出来。   【我老司机我先问,你们俩最亲密的行为是什么?睡过没有?】   周蕙的脸唰地红了,好半天才摇摇头,小声挤出一句:“他说要把第一次留在新婚夜……”   冯磊知道她以前没谈过恋爱,每次约会都表现得十分绅士,让她不要紧张,所以他们到现在也就是牵牵小手,搂个肩膀,摸摸头什么的。   【你听他放屁!男的都是下/半身思考,确定关系了就恨不得马上去开/房。而且你们俩都领证了,就是合法夫妻,还有什么不能碰的?】   【雀食,我有时候都觉得我男票是泰迪成精……】   【stop!你们当着孩子面胡说啥呢!】   【就是就是,怎么能让崽崽听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江芜对此淡定表示:“饮食男女,阴阳调和,这很正常。”   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过还是要感谢直播间的热心观众,省得她还要费心思说服周蕙了。   【完蛋,突然想起小姐姐已经领证了,这不是被骗了吗?】   【我的建议:立马下山直奔民政局,及时止损!】   周蕙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过来,她只是没真的谈过恋爱,但在网上冲浪时多多少少也看过一些网友们的“虎狼之词”,并不是真的白纸一张。   有弹幕的分析,再结合冯磊日常的表现,她基本已经被说服了。   周蕙恍然大悟:“怪不得崽崽你不让我上山拍婚纱照,原来是因为拍了也白拍啊。”   也是,她都打算和冯磊离婚了,还拍什么婚纱照?有那爬山的工夫,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不是哦。”江芜却摇头,很认真的道:“我说了,今天会下雨,爬山很危险的。”   周蕙咧开嘴,“你别闹了,这天气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下……”   轰隆——   话还没说话,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   周蕙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刚才还晴朗的天,忽然压满了密密麻麻的云层,浅灰深灰,滚动翻涌。   雷声在云层里隐隐作响,她甚至还看到了闪电?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了下来。   江芜弯起唇角,“这不就来了么。”   【妈呀我的崽崽神了!这是呼风唤雨啊!】   【芜崽:我说今天要下雨,那就必须下!】   【崽崽是什么天气预报成精了吗】   周蕙转身看向古城墙的方向,冯磊和吴文涵已经彻底变成两个小黑点,在城墙蜿蜒的石阶上慢慢移动。   他们已经爬得很高了,眼看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就能到达最高处的烽火台。   她下意识开口:“他们得再走快一点,才能到烽火台里面躲雨……”   唰——   阴沉的天空被无数道张牙舞爪的闪电照亮,密密麻麻,几乎要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   轰隆隆隆隆!   一阵比刚才更加猛烈的雷声骤然炸开,周蕙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剧烈的电闪雷鸣,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瞬间发生,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周蕙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刚才眼睁睁看着,一道闪电似乎劈向了古城墙,劈中了冯磊和吴文涵所在的位置!   “啊!!!”   远处隐约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周蕙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嗦着开口:“我好像,我好像看到有个人掉下去了!”   天哪,他们俩不会被雷劈了吧?!   “没错,你现在可以报警了。”江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哦,好的……”   周蕙回到车里,找出备用机,哆嗦着拨通了报警电话,还有急救电话。   那边听说是爬山遇到雷击,让她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专业救援,千万不要一个人行动。   等她打完电话,江芜又开口,“你就留在车里吧,这里很安全。”   【对对对,小姐姐把门窗都关好,就相当于一个法拉第笼,是不会被雷电干扰的】   【??死去的初中物理开始攻击我】   【好家伙,今天在崽崽直播间可算是开了眼了,我这知识啊都学杂了】   【崽崽好厉害啊,这么小就懂物理!】   江芜:?   她只是觉得周蕙需要个地方避雨而已啊……   雷雨带来气温骤降,周蕙坐在后排,握紧手机,把自己缩成一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太可怕了,就在几分钟前,她可能亲眼见到一条生命的逝去……   她哽咽着出声,“幸好有崽崽,还有直播间的大家陪着我,我现在真的好害怕啊……”   【心疼小姐姐,别哭了,抱抱你】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的,建议小姐姐回去以后还是做一下心理疏导】   但周蕙还是很自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今天来山上拍照,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算冯磊和吴文涵真的是一对,就算冯磊骗了他,可他们也罪不至死吧?   周蕙觉得,自己恐怕下半生都要有阴影了。   【其实我能理解小姐姐现在的心情,她就是太善良了,共情能力强】   【怎么说呢,虽然我们平时看到同妻的新闻都会骂一句骗婚gay该死,但还是第一次像今天看到这样,现世报来得这么快的……】   “这不是你的错。”江芜斩钉截铁地说,“是他们的报应。”   听到江芜的话,周蕙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现在仔细回想一下,真的是你自己想要来这里拍照的吗?”   江芜循循善诱,将周蕙拉入记忆长廊。   她想起之前挑选拍婚纱照的摄影公司时,冯磊总嫌他们拍的照片不好看,说都是棚内背景布,一点也不真实。   周蕙就想到了旅拍,但冯磊又说他们俩工作都忙,请不出那么多的假期。   又恰好冯磊那天在重温求婚时的录像,看着古城墙周围奇峻壮阔的景色,周蕙灵光一闪,决定回到他们的定情之地拍摄婚纱照,这样既不用去外地奔波,还更加有纪念意义。   冯磊和她一拍即合,并主动提出叫好哥们吴文涵来当摄影师。   “所以……是冯磊和吴文涵想来这里拍?”周蕙的脑洞已经开始歪了,“难道这里其实是他们俩的定情之地?”   江芜被无语到了,只好默默吃了一口布丁。   “其实,如果你们听了我的话,在半路就折返回家,那今天就会是个大晴天,根本不会下雨。”   江芜清清嗓子,“人的一生就像一条大河,随时随地都会分出新的河道,流向新的方向,而这一切都源于你们各自不同的选择。”   在江芜看到的未来里,这场大雨,是伴随着冯吴二人执意要上山而来的。   “他们俩坚持要你上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让你活着下来。”   江芜说完这句话,眼看着周蕙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山高林深,荒无人烟,新婚夫妻在爬山过程中突遇意外,妻子不幸坠崖身亡,丈夫悲痛欲绝,随后从保险公司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她歪了下头,“还记得你结婚后买过一份保险吗?”   接连的打击砸下来,让周蕙已经近似麻木。   但她的大脑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过。   空气里仿佛慢慢浮起四个沁血的大字。   杀妻骗保。   *   雨水拍打着车窗,外面传来警笛声响。   警察,救护车,还有专业救援队都赶来了——   作者有话说:   国宝part后面会带着伏笔一起出现的,不是导演临时改规则嗷()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下一次更新在周二晚上11点半左右,大家记得来看芜崽~~   注:副标题来自王心凌同名曲~ 第21章 (三合一)   封闭的车内, 周蕙颤抖着开口:“所以……如果我刚才跟着他们上了山,他们就会找机会把我推下去,再假装成是意外?”   江芜点头。   这, 才是她说冯吴二人该死的原因。   【!!!】   【骗婚还不够,他们还想骗命!】   【小姐姐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 今天才能和芜崽连线,这是救了你一命啊】   【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崽崽问冯磊,今天是不是一定要上山。如果他当时良心未泯反悔了,或许还有机会活下来?】   【芜崽: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你自己不中用!】   直播间的观众都是火眼金睛, 很快将之前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拼凑出来,越发对屏幕前小小的江芜无比佩服。   她就像是操控生死的主宰,冷静地看着那两个心怀鬼胎的恶人走上绝路。   【想想还有点后怕,小姐姐刚才还不太相信芜崽来着,如果她真的上山了可怎么办?】   【对啊,崽崽你只说了今天可能会下雨,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看到这两条弹幕, 江芜想了想,很认真地回:“因为不安全。”   当时他们三个人还在车上, 如果江芜开口揭穿冯吴二人的阴谋, 先不说周蕙会不会相信,就算她相信了,她一个人如何对抗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   她只能挑个最不重要,最不靠谱的理由, 先把人拖住。   只要周蕙不上山, 冯吴二人就会作茧自缚。   【芜崽真的好细心, 不愧是姨姨的好大崽!】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共同庆祝小姐姐逃离苦海,重获新生……】   【姐妹别哭,你的福气在后头!】   周蕙被抖机灵的观众们逗笑了。   就在此时,车窗被敲响,外面是一个年轻女孩,弯着腰问车里:“请问你是刚才的报案人吗?”   “是我。”周蕙握紧手机,仿佛想从江芜和直播间的观众身上汲取力量,然后下了车。   年轻女孩穿着利落的短袖警服,长了张令人放松的娃娃脸,“你好,我叫楚翎,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周蕙定了定神,“今天我和我老公出来拍婚纱照……”   她脑子现在还有点乱,一股脑地把什么都说了,包括她如何与江芜连线算命,江芜算出冯磊和吴文涵想要合谋杀人,不许她跟着上山,然后她就看到那两个人在山上被雷劈了。   说完周蕙才反应过来,这些听上去是不是太荒诞了?   她差点就要拿起手机证明,“我没撒谎,真的,直播间的观众都能为我作证……”   “放松,放松,我明白的。”楚翎对她的态度很友善,又悄悄眨了下眼,“我也有追芜崽的直播哦。”   只不过今天在值班,没机会摸鱼而已。   “你也是芜崽的姨姨?”   周蕙瞪大眼睛,随即松了口气。   真好,这下她不用担心被人觉得精神有问题了。   楚翎问清了情况,又让周蕙指出那两个人大概出事的方位,然后就让她回车里等,一会儿专业救援队会上山去把人带回来。   她帮周蕙打开了车内暖气,又拿起后座的小毯子帮她披上,语气很认真地保证:“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救援队准备上山的时候,云层已经散开了大半,雨后的空气带着潮湿的青草味,格外清新。   和楚翎一起的同事听完前因后果不由咂舌,“真是老天爷显灵啊,好像专门为这两个人渣下了场雨。”   楚翎也笑了,“雨停了就好,不然我还担心救援队上山有危险呢。”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救援队抬着一副担架下了山。   楚翎过来叫周蕙,“可能需要你……辨认一下。”   周蕙刚走了没两步,鼻子不由自主地吸了吸,“什么味儿?”   楚翎脸色有些微妙,“救援队先找到了一个,但已经被雷电击中,当场死亡。”   周蕙一转头,就看到担架上一具焦黑烧糊的人体,衣服已经碎成布条,破烂的不成样子,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烤肉一般的香气,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唔——”周蕙又恶心又害怕,捂着嘴干呕起来。   楚翎连忙给她拍背,好半天周蕙才缓过来,哽咽着开口:“看身型的话,应该是冯磊……另一个人呢?”   怎么没看见吴文涵?   “可能是从城墙上掉下去了,另一半救援队员已经放绳下去搜索。”楚翎说,“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吧。”   周慧跟吴文涵并不熟,之前可能在户外群组织的探险活动里打过照面,直到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触。   她对吴文涵的的初始印象还不错,觉得他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对朋友也够意思。   没想到他和冯磊居然是……而且还想合谋害死她。   想到这里,周蕙心也冷了,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就站在车旁,望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岭出神。   她喜欢户外探险,喜欢大自然,每次出来都有种逃离钢铁城市的放松,享受征服一座座高山的快/感。   但经过这次后,她恐怕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爬山了。   楚翎突然用手肘碰了碰周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你和崽崽的直播还连着吗?”   周蕙回过神,点了下头,很快明白了楚翎的意思,拿出手机。   “崽崽!”   楚翎捧着手机,双眼亮晶晶的,“崽崽你好呀~我是最爱你的楚阿姨哦~来亲亲~”   声音含糖量爆表。   江芜傲娇地一扭头:“哼。”   这些人类太奇怪了,怎么都想占她便宜!   “崽崽,告诉阿姨,你能算出另一个人的下落吗?”   楚翎见救援队那边迟迟没有新消息传回来,灵机一动,打起了江芜的主意。   江芜本来不想说,但看直播间观众也都一副嗷嗷待哺的架势,她想了想,“城墙下面十几米,有个很窄的缓台,旁边有一棵老松,吴文涵应该就掉在那里。”   楚翎听完赶紧去拿对讲机,过了几分钟后,对面传回消息,“找到了!”   “崽崽你真的太神了!”要不是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楚翎恨不得抱着屏幕亲几口。   【啊,难道姓吴的活下来了?他运气也太好了吧】   【生气,说好的恶有恶报呢】   【就算活着也没关系,小姐姐可以告他谋杀未遂吧?】   周蕙看到弹幕,认真点头,“我会的。”   她这次是因为江芜才捡回一条命,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但这并不代表那两个混蛋就没事了。   如果吴文涵还活着,那她就直接报警,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又过了一会儿,搜救队员带着第二副担架回来了。   楚翎先上前询问:“人怎么样了?”   队员摇摇头,“还活着,但是脊椎可能摔断了,后脑也有肿块。我估计要么植物人,要么瘫痪,二选一吧。”   楚翎低头扫了一眼,担架上的年轻男人四肢不正常地弯折,浅蓝色的登山服被鲜血浸透,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活该。”她轻轻呸了一声,回到周蕙身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人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还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做个详细的笔录。”   周蕙点点头,这时另一个搜救队员走过来,手上拎着几个背包。   “这是我们在山上找到的,应该都是你们的东西吧?”   他冲周蕙笑了下,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你清点一下,看少了什么没有。”   “谢谢。”周蕙在他的帮助下,将那几个背包都放进车后备箱里。   最后拿起一个比较轻的背包时,她动作顿了一下。   楚翎走过来问:“怎么了?”   周蕙沉默着拉开拉链,里面露出一抹白。   那是她的婚纱。   她双手攥着白纱,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撕碎。   “不行。”关键时刻,她找回了理智,将纱裙抚平,认真地放回去。   楚翎听到她小声嘟囔,“……这可是租来的,还要退押金呢。”   楚翎差点笑出声,握紧周蕙的手,“你还会有穿上它那一天的。”   周蕙转过头,冲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当然!”   年轻的搜救队员不明白这两个女孩为什么会笑,但他也不自觉地被感染,扬起了嘴角。   “崽崽,我要跟楚警官回去做笔录了。”   周蕙举起手机,认真地和江芜告别,“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你就是《降灵》最厉害最可爱的崽!”   “等等。”就在周蕙要挂断连线时,江芜又叫住她。   “怎么了?”周蕙玩笑似的开口,“你不会现在就要告诉我,我的下一段姻缘在哪里吧?”   她还没忘了别墅的张婉宁和宋池呢。   “那个暂时没有。”江芜诚实地摇头,“不过,应该也算是个好消息?”   她似乎也为人类的命运感到有趣,唇角牵起一抹淡笑,“当初冯磊说你们都是户外爱好者,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总要给彼此留份保障。为了获取你的信任,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份同样保险,受益人写的是你的名字——”   周蕙呆住了,直播间的观众也炸了。   【这是什么复仇爽剧!!!】   【姐妹真的好福气,骗婚gay老公死了,还给你留了保险赔偿金,啊啊啊爽死了!】   【升官发财死老公,恭喜你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   直播间里一片欢天喜地,大家都替周蕙感到高兴。   江芜伸出小手,对着屏幕隔空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满意地挂断了连线。   怪不得商珏没事就偷偷上来玩,这里的人比下面有趣多了。   小齐一直守在旁边,关心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刚收到了功德的江芜精神满满,果断摇头,“我不累!”   甚至还想再来十个!   “那吃块小饼干?”   小齐拆开一盒曲奇,黄油甜香扑鼻而来,江芜瞬间就动摇了,“那我就尝一口吧。”   然后直播间的观众就看着江芜吃了一块,又拿一块……   【好想魂穿工作人员,我也要投喂崽崽】   【算命也是体力活啊,看把孩子饿的!】   【芜崽:我就尝亿口】   江芜余光瞄着弹幕,意识到自己再吃下去就要露馅了,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小饼干,搓了搓手,“好了,来抽下一位叭。”   【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幸运儿(倒霉蛋)!】   【即将与观众“青树”连线……】   “这是抽中我了吗?”   屏幕对面的男人满脸胡茬,眼眶凹陷,乍一看好像几天都没睡过觉。   他身后是一张单人床,床尾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类似制服的外套。   男人使劲抹了把脸,看着对面一本正经的江芜,试探地问:“你好,请问……你真的能见到鬼吗?”   “当然。”江芜打量着他的五官,忽地皱了下眉,“你站起来,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一圈。”   【难道大哥房间里有东西?】   【这把一上来就是高能啊】   【啊啊啊弹幕护体!】   男人有些不解,但还是听江芜的话,拿起手机在房间里慢慢地走动。   镜头转到房间的东北角时,江芜突然发话,“就是这里,停下。”   她微微凝眉,表情很认真,视线专注,“我看到你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男人瞪大了眼,看着空空的墙角,“你在跟谁说话?”   看一个小女孩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道那里真有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   江芜这才把视线转回男人身上,语气很平常地说:“就是你妹妹啊,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   男人头皮发麻,“你见到我妹妹了?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他猛地冲向角落,伸出双手焦急地乱挥,“蓁蓁,蓁蓁你在这里吗?”   “别靠近那里!”江芜轻喝,“你是检察官,身上阳火太旺,会伤到她的。”   只有江芜能看到,女人的魂体已经接近透明,随时都会消散。   男人靠得越近,她脸上的表情就越痛苦,只能飘到房间另一边,尽可能拉开距离。   “大师,大师你快帮我算算,我妹妹和我外甥到底在哪里?”   被江芜一口道破职业,还能说出他有个妹妹,卫青树已经彻底心服口服,恨不得给江芜跪下磕头。   父母早逝,他和妹妹卫蓁相依为命,靠着助学贷款顺利读完了大学,他考上了检察官,妹妹也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卫青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特别忙,每个周末几乎都要加班,还要经常出差,多少忽略了对妹妹的关心。可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妹妹被公司大老板的儿子看上了,对她展开了猛烈追求。   卫蓁被他的甜言蜜语打动,两个人很快开始交往,结果不小心怀上了孩子。   卫蓁很慌,她还没来得及跟哥哥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呢,更没想到会意外怀孕。   富二代让她别担心,说自己会对她负责的,还说等结婚以后,她就别再上班了,在家带带孩子多轻松,反正家里也不缺她这份工资。   正好卫蓁怀孕早期的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她和富二代领证以后就辞了职,安心在家养胎。   那段时间恰好卫青树去外地调查一个案子,两个多月后才回来,就发现妹妹不但结了婚,肚子都鼓起来了!   卫青树怒不可遏,以为妹妹被人骗了,还揍了富二代一顿。   一边是从小疼爱她的哥哥,一边是承诺会给她幸福的丈夫,卫蓁夹在中间,又害怕又愧疚,突然感觉肚子疼了起来。   两个男人赶紧停战,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差,怀孕了也需要格外小心,否则孩子容易保不住。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小心翼翼扯着他衣角的妹妹,卫青树想起小时候兄妹俩那段艰难的日子,终究还是退让了,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妹夫。   “我当时还安慰自己,至少蓁蓁挑男人的眼光还不错。虽然没能办婚礼,但公婆对她都很和气,家里也全都是给孕妇买的营养品,还说等蓁蓁生了孩子,就再给她一套房……”   卫青树搓了把脸,声音颤抖,自嘲地笑了下,“我们这里是省会,房价平均三万,就连我现在都买不起房,只能住单位宿舍呢。”   【能理解卫大哥的想法,事已至此,只能往好的方向去想了】   【以前爸妈总说结婚要门当户对,说白了还不是怕女儿受委屈】   【等等,既然妹妹已经结婚生子,又是怎么出意外的?】   【崽崽在大哥房间里看到了妹妹的……鬼魂?她不会是被害了吧】   【凶手一定是她老公,it\'s always the husband!】   “我不知道……”卫青树迷茫地摇头,“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妹妹是生是死,她和我外甥到底在哪里?”   卫蓁结婚半年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好景不长,她发现丈夫经常夜不归家,身上还能闻到陌生的香水味。   她生气地质问丈夫,结果富二代竟然大方承认了,说自己在和公司新来的女职员约会,还安慰卫蓁说,他就是玩玩而已,因为卫蓁怀着孕,他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啊。   卫蓁哭闹着和他大吵了一架,婆婆知道这件事后来家里安慰她,竟然要卫蓁习惯就好,还说这些有钱的男人都一个样,只要记得回家就行了。   卫蓁觉得不可思议,她当初答应富二代的追求,就是因为他口口声声说真心喜欢她,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他就变了心,还盯上了和她同样初入公司的新人。   她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直接向丈夫提出了离婚,并且还要带走儿子。   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多,本来公婆是不答应她带走孙子的,但孩子毕竟还小,离不开母亲的照顾,再加上卫青树多方周旋,最终还是帮妹妹争取到了抚养权。   “离婚判决下来那天,蓁蓁抱着小宇对我说,她就算一个人也会把孩子好好养大,她会重新开始工作,做一个让小宇骄傲的妈妈……”   卫青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卫蓁站在法院门前的台阶上,笑着对他说了这些话,她已经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又变回那个他熟悉的蓁蓁。   【果然豪门太太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定要忍功了得才行】   【妹妹是个有骨气的,能够及时止损很厉害了!】   【她只是一时被爱情蒙了眼,以后一定会很顺利的】   卫青树看到弹幕上一水的夸赞和祝福,勉强挤出个笑脸,“对,我也跟她说过,她还年轻,一切都能从头开始。”   但,卫蓁当了两年全职太太,错过了事业晋升的黄金期,又被离婚官司折磨得心力交瘁,想要重新回到职场谈何容易。   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学习充电,四处投简历,终于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只不过要去几百公里外的新城市。   卫青树不舍得跟妹妹分开,但为了她的将来,也只能忍痛放手。   “本来我是想陪她们母子过去安顿的,但我的工作性质不允许我经常请假。蓁蓁又突发奇想,说要自己开车带小宇过去,边走边玩,就当是公路旅行了,不然等入职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卫青树咬紧牙关,“我要是早知道会出事,就是不要这份工作,我也不该让她一个人上路的!”   五天前,卫蓁收拾好行李,带上小宇,告别了哥哥,出发前往新的城市。   但就在当天晚上,卫青树做了一个梦。   “外面天是黑的,没有一丝月光,我梦到自己坐在车上,蓁蓁在前面开车。我叫她,我说‘蓁蓁,你怎么大晚上还开车?小宇还小,需要休息啊。’”   卫青树回忆着梦的内容,“可是我一转头发现车里没有小宇,小宇去哪儿了?我又喊了蓁蓁好几声,她转过头,用一种特别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她的嘴巴在动,但我却听不见她说话。突然,车子好像失控了,冲出了路面,我感觉身体在往下坠,然后我就醒了。”   【天哪,怎么感觉像是妹妹出了车祸,在给哥哥托梦?】   【大哥后来联系到妹妹了吗?】   卫青树摇头,“我醒来以后就马上给蓁蓁打电话,可是怎么也打不通,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我觉得一定是出事了,就马上去报警——”   接到报案后,警方立刻派人开始沿着卫蓁驾车的路线寻找,但并没有接到相关路段发生车祸的通报。高速路上的监控显示,卫蓁最后一次出现在35号公路的收费口,然后就失去了踪迹。   警方还安慰卫青树,说或许是卫蓁离婚后想要散散心,所以开车去了什么信号不好的山区,又或者是她想一个人静静,让他不用太过紧张,兴许过两天卫蓁就会主动联系他了。   卫青树摇着头,“蓁蓁不是这么任性的人,她答应过每晚到了酒店都会给我打电话报平安的。况且她还带着孩子,怎么可能去没有信号的地方散心?”   【我查了一下从大哥那里去妹妹新城市的地图,中间会经过一个有名的多山城市,山路不太好开车,没信号也是常事】   【但哥哥做这个梦就很可疑啊,她会不会遇上劫道的了?】   卫青树单手撑着额头,目光里充满疲态。现在直播间的观众都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狼狈了,对卫青树的遭遇也十分同情。   “我也想安慰自己,可是后来两天,我又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卫青树猛地抬起头,盯着江芜,语气迫切,“大师,你刚才真的见到我妹妹了吗?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他这几天一边逼自己继续工作,一边日夜等待着警方的消息,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有同事建议他用点“特别”的寻人方法,然后就发给他江芜直播间的链接。   卫青树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进入了直播间,没想到自己真的被抽中了。   “她在向你求救,但她出事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了,新死之人魂体虚弱,再加上你的职业,一身正气,神鬼莫近,她能连续三晚给你托梦已属不易。”   在卫青树刚才讲述的过程中,江芜一直在暗暗滋养卫蓁的魂体,让她能够短暂恢复沟通的能力,“你赶紧开车去她最后出现的那条公路,或许还来得及。”   卫青树抓起车钥匙刚要出门,身形猛地一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新死之人?”   他心底还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带着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江芜,“蓁蓁她……”   “她已经死了。”江芜平静地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如果你够快的话,那个孩子兴许还有救。”   卫青树咬了咬牙,一把将手机揣进兜里,大步冲出了宿舍。   蓁蓁已经死了……他不敢让自己去想这件事,只能拼命把车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他赶到35号公路上,看到路边停了一辆警车,一个中年警官手里拿着探测器,正在公路旁的坡道上来来回回地搜寻着。   卫青树跳下了车,“李警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李警官看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市里有案子,他们都被调回去了。”   李警官是最早接到卫青树报案的人,哪怕已经五天过去了,卫蓁母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没有放弃搜寻。   卫青树掏出手机,“大师,我现在该去哪里找蓁蓁?”   李警官听到他的话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劝阻:“我知道你找人心切,但也不能信这些江湖骗子啊。”   他觉得卫青树是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江芜让卫青树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前面,屏幕中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丛。   她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卫蓁魂魄传递过来的,零碎模糊的信息,在脑中迅速整合。   “你现在往公路下面走,大约两百步后,左手边有一棵叶子是红色的大树。”   卫青树不假思索地照办,李警官见状也赶紧跟上,怕卫青树自己在下面遇到什么意外。   他走在后面小声嘟囔,“这一带我都搜过了,哪有什么红色叶子的树……”   卫青树恍若未闻,认认真真地数了两百步,然后抬头,“找到了!”   李警官差点撞到他后背上,抬头一看也震惊了。   这棵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叶子背面有淡红色的脉络,站在树底下往上看,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好像长满了红色树叶一样。   李警官喃喃,“还真是红色的?”   “绕到这棵树后面,有一块特别大的石头……在左边还是右边?”   江芜一直闭着眼睛。   卫青树四下张望,大声道:“在右边!”   “嗯,找到石头后再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然后应该就到了。”   卫青树辨认了一下方位后,继续大步前行。半人高的野草擦过他的衣角,直播间里只剩下喘息声和树叶沙沙的声音。   终于,在穿过一片丛丛树冠挡住的斜坡后,他看到了一地的碎玻璃,还有一些破碎的金属零件。   卫青树猛地刹住脚步,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李警官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他的视线又望向不远处,忽地抬手一指,“那个是不是你妹妹开的车?!”   卫青树一转头,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整个车顶已经被掀翻了,车身歪斜着插在古树密布的根系之间。   车后座上还有一个棕色的玩具熊,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给小宇买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看清车内的景象后,终于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流下两行泪来。   蓁蓁……   卫蓁蜷缩在驾驶座上,胸口被一根尖锐的树枝刺穿,鲜血浸透了大半个身体,脸色青灰,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小宇……小宇呢?”卫青树回过神来,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寻找。   然后他就看到卫蓁的身体下面,隐约露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   李警官也上前来帮忙,二人小心翼翼地移开卫蓁的身体,终于发现了被她护在身下的孩子。   “还有气!”李警官试了下鼻息,激动地大喊,“我马上去叫救护车!”   公路下面信号不好,李警官只能一边往上爬,一边拨打着急救电话。   小宇浑身冰凉,皮肤呈现不正常的惨白,卫青树二话不说解开上衣,紧紧将他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来取暖。   “大师,小宇一定能活下来的对不对?”他哽咽着问江芜。   江芜认真地点了点头,“会。”   “那,那我还能再见到蓁蓁吗?”卫青树眼眶通红,“她一定还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江芜想了一下,卫蓁的魂魄已经回到了身体附近,来的路上又有她以鬼王之力滋养,应该能够支撑她显形了。   她朝虚空轻轻弹了一下。   下一秒,卫青树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哥……”   卫青树一转头,就见到卫蓁站在一米外的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蓁蓁!”卫青树刚要冲过去,又想起江芜说过他阳火重,连忙停下脚步,兄妹俩隔着一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卫蓁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儿子,满眼的依恋与不舍,“幸好你及时赶来了,不然连小宇也……”   危机来临前的那一瞬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儿子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搭筑了一个安全堡垒。   她看到自己的意识慢慢脱离身体,看到醒来后的儿子哭得满脸是泪,大喊着妈妈妈妈,她想要像从前那样抱住他,给他唱催眠的儿歌,可是却再也做不到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救儿子这个念头,意识飘飘荡荡,不知怎么就到了几百里外,见到了大哥。   她一次次靠近卫青树,试图向他求救,却被他身上那层炽热的火焰灼伤,疼痛不已。   她痛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恐怖片里的鬼魂那样显形,或是移动物体,传递消息。   卫青树哭着摇头,“不,都是我不好,我就应该请假陪你过来的……”   “别说傻话了,你工作那么忙,领导又信任你,正是努力表现的好机会,我这个妹妹已经让你操心太多了,怎么能再给你拖后腿呢?”   卫蓁努力安慰着他,眼里含了泪花,“大哥,对不起啊,我又让你操心了。”   她又看向手机里的江芜,“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真的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江芜抿了下唇,“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   “大哥,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当你的妹妹。”卫蓁冲卫青树笑了一下,“下一次我保证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吗?”   卫青树只是不停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我还有个自私的请求……”卫蓁又看了儿子一眼,沉默几秒钟后决然地开口,“等小宇醒来,你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以后就把他当成你的儿子,行吗?”   她怕这几天的绝望经历,会给儿子带来一生的阴影。   与其这样,她宁可让小宇忘了自己这个妈妈。   “这怎么行?”卫青树下意识地反对,“再说他已经两岁了,他知道我是舅舅,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见卫蓁还要说话,他斩钉截铁地开口:“我答应你,我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但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很伟大的妈妈,为了保护他付出了生命,以后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他长大。”   卫蓁再也控制不住,哭着点了头。   一阵风突然刮过,吹得卫青树睁不开眼睛,抬手去挡。   几秒种后风停了,他再睁开眼睛,树下已经没了卫蓁的踪影。   “蓁蓁,蓁蓁!”他焦急地大喊,“你走了吗蓁蓁?”   李警官叫完救护车下来,就看到卫青树抱着外甥到处大喊大叫,而一旁卫蓁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甚至唇角还微微翘起,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他头皮发麻,声音都在发颤,“小卫检察官,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咱们先带着孩子上去吧?”   卫青树又不死心地喊了两声,知道妹妹大概真的已经离开了,拿起手机对着江芜说:“大师,我先带小宇去医院了,等他病好了,我们会亲自上门拜谢……”   “不必,我已经收到谢礼了。”江芜看着小宇,“他会平安无事的。”   因为他有一个深爱着他的母亲。   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卫青树挂断了直播。   【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屏幕哭成狗呜呜呜】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啊!她明明可以有个全新人生的!】   【我刚才还佩服妹妹有从头再来的勇气……贼老天!】   【太难过了,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崽崽啊,妹妹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肇事逃逸?】   【对啊,一定要揪出那个杀千刀的肇事司机!告死他!】   江芜看到弹幕,摇了摇头,“没有肇事司机,也没有什么阴谋,就是一起意外。”   【唉……希望小宝宝可以带着妈妈的爱好好活下去!】   【想我妈了,一会儿我就给她打电话去】   【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是妈妈的乖乖宝TAT】   妈妈……   江芜咀嚼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字眼,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江知岚苍白消瘦的面庞。   她没有妈妈,但“江芜”有。   江知岚也曾为她的孩子拼过命,才有了她们今日的一丝因果。   *   两场直播结束,江芜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态。   直到坐上前往下一场比试的巴士,她还有些恹恹的。   “怎么了小阿芜?”柳蛮蛮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旁,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累着了?”   江芜拍掉她的手,十分傲气地回:“才没有。”   柳蛮蛮变魔术般拿出一杯深褐色,散发着焦香和甜香的液体,对她晃了晃,“喝不喝奶茶?”   江芜接过来吸了一口,眼睛立马瞪圆了。   这又是什么人间美味?   她吨吨吨又吸了好几下,还没过瘾呢就被柳蛮蛮抢回来,“差不多了,小孩子不能喝太多奶茶哦,会长不高的。”   江芜立马瞪她:“你想谋害我?”   居然诅咒鬼王大人长不高?!   柳蛮蛮笑得更大声了,捏着她的脸蛋一通□□,“哎哟哟,小阿芜怎么这么可爱呀!”   终于到达目的地,江芜才逃脱柳蛮蛮的魔爪,噌地冲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半建筑半废墟的混合物,有的地方还能看出是盖好了房间,有的地方只剩下破砖烂瓦。   柳蛮蛮追了上来,“小心点,烂尾楼里到处是建筑垃圾,很容易踩空摔倒的。”   正好徐铭经过,她一把将人拉过来,“徐导,这就是你说的‘国宝’?你告诉我在哪儿呢?”   徐铭脸上少见地带了严肃,冲她嘘了一下,“小声点儿。”   柳蛮蛮皱眉,“到底怎么了?”   徐铭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回她:“这里是警方刚破获的一个特大国际走私文物团伙的窝点。知道为什么比赛会推迟吗?因为……里面藏着一个圭鬼!”   作者有话说:   提前写完了就赶快发出来吧~(感受到了评论区的着急哈哈哈)   以后都是固定21点更新~   “it\'s always the husband.”——刑侦美剧经典台词 第22章 (三合一)   《降灵》直播间在选手下车后就已经开启, 蹲点进来的观众们恰好听到徐铭这句话。   还不等他们发弹幕询问什么是“guigui”,柳蛮蛮就已经替他们问了。   “啥是龟鬼?”柳蛮蛮一脸迷茫,“王八成精了吗?”   一个王八精而已, 还能把徐铭吓成这样?   柳蛮蛮直接撸起袖子,冲镜头秀了下漂亮的小肌肉, “看我今天给你们来个下河捉鳖!”   徐铭:……   “圭者,玉器也。《说文》有云,圭乃瑞玉,上圜下方,公执桓圭, 九寸;侯执信圭, 七寸,以封诸侯。”   凌尘道长风度翩翩地踱步而来,说完还凉凉扫了柳蛮蛮一眼,“没文化就要多读书。”   “就你有文化,你有文化你也看不见阿芜的小本本啊?”   柳蛮蛮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直播间里已经笑倒一片。   【哈哈哈哈神特么王八成精】   【我承认我没文化, 因为刚才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   【实锤了, 蛮蛮不光是笨蛋美女,还是个搞笑女】   【但我还真挺想看蛮蛮下河捉鳖的】   【想看捉鳖+1】   “安排, 下次一定安排。”   徐铭看热闹不嫌事大, 笑呵呵地跟观众互动了几句,又看向凌尘道长:“既然道长已经解释了圭字的起源,不如再给我们讲讲圭鬼?”   凌尘道长微抬起下巴,自傲又臭屁的样子像极了动物园里开屏的公孔雀。   “既然你们诚心想知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解释一二吧。”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微微偏过头, 确保自己更好看的右半边脸完美入镜,清清嗓子道:“简单来说,玉圭就是古代官员上朝觐见时,用以区分等级和职能的礼器,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当时很流行一种‘奉圭入椁’的礼仪,就是高官死后手持玉圭装入棺椁。而一些舍不得生前高位尊荣的‘官迷’,其魂魄就会寄身于手中的玉圭,变成所谓的圭鬼了。”   “没错,还是凌尘道长有学问。”徐铭拍了下手,脸上又添了几分凝重,“据说这种圭鬼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只在一些珍稀古籍中有所记载,而每次圭鬼现世,都会让当时的玄门中人耗费极大力气才能消灭。”   凌尘道长点头,“我也是听家师说过,圭鬼上一次现世还要追溯到一百六十年前,那次天一派共出动了十多位玄师,还落了个一死三伤的下场。”   他皱了下眉,问徐铭:“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既没有墓葬也没有棺椁,哪来的圭鬼?”   “还是我来为各位玄师解答吧。”   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身形高大挺拔,穿着墨绿色制服的英俊男人踩着钉靴大步走来。   男人五官锋利,眉眼压得很近,整个人好像一把出鞘的匕首,寒芒四溢。   他的目光自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略一低头,在江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默,是宁城灵异特案行动组组长。”他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往镜头方向瞥了一眼,“也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灵案组。”   【啊啊啊我就知道,官方爸爸真的有这样的组织!】   【民间有玄门世家,还有凌尘道长这样的名门大派,想也知道官方爸爸不会放任他们自行其是,肯定要有个统一的管理机构】   【懂了,就是野路子和铁饭碗的区别?】   【楼上的都好认真啊,只有我觉得韩组长好帅吗,吸溜吸溜】   【他和凌尘道长站在一起,一个是制服诱/惑,一个是仙气飘飘,好难选啊】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两个都要!】   韩默自我介绍完,又对选手们发出橄榄枝,“灵案组很需要各位专业人士的加入,欢迎随时来找我填表报名,只要通过考试,就能获得正式编制,还有七险二金哦。”   柳蛮蛮冲他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开口:“我这人闲散惯了,不喜欢被束缚。不过要是你答应和我约会,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凌尘道长重重一哼,高冷拒绝,“我已有师承。”   韩默被接连拒绝了也不以为忤,反而蹲下身,平视着江芜,语气认真,“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你。”   【好家伙,崽崽这么小就能端上铁饭碗了吗!】   【还在刷行测的姨姨实名羡慕了TAT】   “可我对你不感兴趣。”江芜背着小手,酷酷地一扭头。   鬼王大人怎么能被人间管理?   韩默又笑了,“没关系,灵案组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我的邀请永远有效。”   凌尘道长见他对江芜另眼相待,又觉得不爽了,清清嗓子:“韩组长还是说说圭鬼的来历吧,难道是你们执行任务时不小心挖了坟?”   说到最后,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语气。   什么灵案组,哪里比得上他们天一派的泱泱风范?   韩默站起身,视线扫过面前的这一片烂尾建筑群。   “这一年多以来,宁城警方一直在追踪一个代号‘赤蛇’的特大盗窃走私文物团伙,他们集盗墓,偷窃馆藏文物,销赃,走私为一体,陆续将几千件夏国的宝物卖到国外,给我国历史考古学界造成了巨大损失。”   皇天不负有心人,警方终于咬住了一个代号为“军师”的家伙,他在盗墓团伙中相当于是二把手的存在,赤蛇倒卖到国外的大部分文物都由他来清点保管。   据其他被抓捕的手下交待,军师这个人似乎“有点邪门”,他好像会一些特殊的法门,总能带领团伙找到那些深埋于地下,尚未被挖掘的古墓,还有一些藏在人迹罕至之地,未被开发保护的历史遗迹。   韩默轻叹,“我们夏国是文明古国,历史传承数千年从未断代,地大物博,幅员辽阔,沙漠雪山,戈壁冰川,有太多深藏的秘密来不及被发现,却便宜了这帮盗墓贼。”   据手下交待,有一次他们辗转千里来到西北荒漠,在一处极为偏远的洞窟中发现了一大片佛石壁画。军师让他们把佛像和壁画全都凿下来,通通卖到国外那些酷爱夏国文物的收藏家手中,赚了一大笔钱。   “那地方偏远得很,连当地老乡都说去不得,有黑沙暴龙卷风,以前有几个不听劝的犟驴非要去探险,结果再也没回来。我们当时都怕极了,劝军师要不就算了吧,可他却特别自信,说自己有神明相助,一定能平安出入。”   【听得我好生气,我们夏国的好东西怎么能卖给别人,这不就是卖国贼吗!】   【考古系大四狗听不得佛石壁画那件事,我们教授就是后来被请去做保护勘探的,看到光秃秃的石壁和没了头的佛像,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当场就哭了】   【这个可恶的军师啊啊啊,还神明保佑,我呸!夏国神明怎么会保佑你这种狗东西!】   “总之,警方经过艰苦调查,终于锁定了这一片烂尾别墅,就是军师藏匿文物的一个窝点,他最近待在这里的时间很长,好像是在研究什么重要的文物。随后专案组制定了围捕计划,可惜功亏一篑,让军师逃脱了。”   专案组只好分出一半人手去追军师,另一半人手留在这里清点文物。   不得不说军师选的这个地方很有迷惑性,烂尾别墅在一般人眼中一文不值,他却用来存放价值连城的文物。   警方在残垣废墟中搜索,终于找到了一处表面看似荒废,实则别有洞天的别墅,但进入地下室后,他们却发现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花瓶瓷器,仿佛流水线生产出来的赝品。   这时手下又交代了,说这就是军师的高明之处,他不但精通文物鉴定,还是个出色的赝品仿造专家。在没有行动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混迹于各地的古玩市场,收来很多赝品,然后将文物和赝品混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哪个是真的,出货的时候都是由他亲手将文物交给上面老板,确保万无一失。   专案组面对一屋子真假混杂的文物束手无策,只能先都打包带回去,再请来各个历史研究所的专家教授重新鉴定。   但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我们的一位同事在清点文物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韩默抬手比划了一下,“他打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便顺手将其扔到一边。”   结果他刚转身没走两步,就突然抽搐着倒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抓在自己脖颈处往下拉,呼吸急促,双眼翻白,就好像空气中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掐他脖子。   其他同事见状纷纷上去帮忙,却对这个看不见的敌人一筹莫展,总不能对着空气开枪吧?   就在这时,那名警员的衣领下方忽然弹出一道金光,他大喊了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后来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韩默说着,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证物袋。   那原本应该是一枚系着红绳的玉坠,但如今已经四分五裂,隐隐还泛着黑气。   徐铭示意镜头拉近特写,一边问韩默:“难道是这块玉替他挡了灾?”   江芜站在旁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不是玉,而是那个小警察的奶奶。她生前应该是做了不少善事,为后代攒下了功德,还有对孙子无尽的爱护和思念,全都寄托在了这块玉上。   “他被送往医院后,医生检查发现,他全身器官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竭,却找不出任何原因。现在只能在ICU里靠仪器维持生命。”   韩默道:“专案组怀疑地下室里有某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诅咒或法术,向上面请示后,我们灵案组才赶来这里。”   凌尘道长听得很认真,突然发问,“是那个空盒子有问题?”   韩默点头,“我进入地下室后,发现那个空盒子还在地上,我拿起来仔细检查,发现盒子开口处的夹层里藏着一道符咒,看符文应该属于封印类。”   “看来盒子里应该原本装着一个玉器,而且是封印了圭鬼的玉器。”凌尘道长表情严肃,“古代盗墓贼中流传一句话,叫‘宁拾一袋糠,不碰手中圭’。如果有人动了圭鬼珍爱的玉圭,必定会被它盯上,不死不休。”   柳蛮蛮不解地问:“可是韩组长不是说了,那盒子本来就是空的吗?我看这圭鬼脑子不太好,找错人了吧?”   凌尘道长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早就劝你多动动脑子。那个军师既然懂邪术,还敢将藏有圭鬼的盒子放在这里,一定是他知道某种不惊动圭鬼而取出玉器的秘法,盒盖夹层里的符咒,既是封印,也是伪造玉气的障眼法。”   军师一定是发现警方围捕,知道他无法保住这些古董文物,便取出了盒子里的玉器,只留下空盒子在地下室,等前来清点文物的警察中招。   见柳蛮蛮还是一脸迷茫,他只好又道:“这个空盒子就相当于一个□□,符咒就是□□拉环。小警察打开盒子,符咒被撕开,拉环取出,□□就炸了。”   “哦~”柳蛮蛮恍然大悟,又白他一眼,“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凌尘道长黑着脸,“我也没想到你脑子一点都不转啊。”   “切,小阿芜你是不是也没听懂?”柳蛮蛮试图拉江芜跟她同盟。   江芜……江芜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   她当然听懂了!   不就是圭鬼嘛,她以前去石磨地狱巡视的时候还见过几个呢。   身体都被石磨碾烂了,还死死抱着自己的官印不放呢。   只是如今人间玄门式微,听到圭鬼就如临大敌了。   “徐导,你把我们带到这里,不会是想让我们消灭那个圭鬼吧?”柳蛮蛮问徐铭。   刚才凌尘可都说了,他师门派出了十几个高手去对付圭鬼,还落个一死三伤的结局呢。   柳蛮蛮竖起眉毛瞪他,“你是想让我们团灭在这里吗?”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啊。”徐铭赶紧撇清,“我本来是打算让你们用玄门的本领,来帮忙辨认文物和赝品的。”   结果就在早上准备出发的时候,徐铭接到警方电话,得知烂尾楼这边出了意外,有警员被送往医院抢救,让《降灵》先别过来冒险。   徐铭只好先让选手们直播连线拖延时间,等待解决办法。   幸好这位灵案组的韩默组长赶来接手现场后,还是决定请《降灵》选手们过来,大家各显神通,合力找出圭鬼,将其消灭。   徐铭顶着柳蛮蛮要吃人的目光,弱弱开口:“本期《降灵》的主线任务就是消灭圭鬼,支线任务是……文物鉴定?大家要加油哦!”   他还不怕死地冲柳蛮蛮比了个wink,给她恶心的后退了好几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韩默轻勾唇角,语气平淡,“我知道这次任务会有一定的风险,各位选手如果害怕的话,现在可以退出,我不会强求。但即便灵案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退缩。因为我们身后,是这座城市几百万的父老乡亲。”   他左肩上别着一枚特殊的徽章,银色的金属质地,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直播间那么多观众看着,但凡是想在《降灵》中一鸣惊人的选手,没有谁说要退出的。   柳蛮蛮叉着腰哼了一声,“姑奶奶还就吃你这套激将法了,反正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她伸手点了点韩默,理直气壮开口:“如果我能抓住圭鬼,你答应陪我约会一次怎么样?”   韩默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头,“没问题。”   【笑死了,我们蛮蛮可真是直球选手】   【韩组长这回算不算是为国献身了(doge)】   【没关系,我嗑柳all,只要蛮蛮喜欢的我都可以!】   “咳咳咳!”凌尘道长又开始咳嗽,黑着脸从柳蛮蛮和韩默中间穿过去,冷冷道:“废话少说,我先去布阵了。”   柳蛮蛮差点被他撞到,连忙后退了两步,一回头就发现江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处,踮着脚尖向下面看去。   她赶紧过去拦住,“你可别乱跑啊,小心圭鬼突然出来咬你。”   柳蛮蛮说着还张开双手,冲她啊呜了一声。   江芜眨巴着眼睛,“可是圭鬼不是只会攻击拿走玉器的人吗?不然为什么现场其他的人都没事?”   柳蛮蛮被问住了,她向来是不管青红皂白直接动手的作风,至于那些鬼怪妖邪是如何形成的,她是一问三不知。   她只好回头问韩默,“既然你们能判断出这里有圭鬼,应该也有对付它的法子吧?”   韩默点头,“圭鬼的执念只在于它寄身的玉器,古代的盗墓贼如果遇到圭鬼,一般只要把玉器还回去就行了。但现在我们并不清楚那块玉的下落,是否被军师带走,所以只能大概正面硬扛了。”   “行,不就是打架吗,只要别让我动脑,什么都好说。”   柳蛮蛮拍拍胸口,又四下张望,“那家伙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古籍上有记载,圭鬼喜水畏光,若附身于尸可保千年不腐。”韩默极目远眺,“这片别墅区当初规划的时候,有一大宣传卖点就是天然温泉,会修建一个业主独享的温泉洗浴区,我猜测圭鬼袭击我的同事后,可能逃进了地下泉眼。”   他苦笑了下,“但你也看到了,这片别墅修建到一半就被叫停,开发商跑路,建筑图纸也已经无可考证,如今到处是残垣废墟,哪还看得出有温泉的痕迹。”   “所以现在要找温泉是吧?”柳蛮蛮打了个响指,“交给我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块相对开阔的平地上站定,闭上眼睛,双手捏诀,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有风吹起她飘逸的长发,柳蛮蛮低眉敛目,身上好像在发光。   在江芜的视线里,就看到她背上伏的巨蟒抬起了头,上身昂扬,嘶嘶吐着红信。   细微的沙沙声由远而近,不断放大,废墟上堆积的碎砖块抖动着掉落下来。   徐铭正跟在凌尘道长身后,看他用红绳和黄符摆阵,忽然感觉裤腿一凉。   他低头一看,差点原地蹿起来,“蛇,有蛇啊!”   比他胳膊还要粗的一条大青蛇!   凌尘道长头都没回,淡定开口:“不用怕,肯定是柳蛮蛮叫来的。”   很快,从四面八方游来了十几条蛇,汇集在柳蛮蛮身边,围成了一个圈,昂首吐信,看起来十分乖顺。   柳蛮蛮睁开眼,蹲下身子,亲昵地挠着其中最大一条蛇头上的鳞片,“小乖乖,这些都是你的儿子孙子吗?”   青蛇嘶嘶吐着信,柳蛮蛮也用类似的声腔回应,仿佛在和它聊家常。   韩默有些不解,“用蛇就能找到圭鬼了?”   古籍上好像没提过这茬啊。   说完就看到身旁小小的江芜对他直摇头。   他蹲下来好笑地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芜反问:“你没看过《白蛇传》吗,白娘娘最怕什么?”   韩默条件反射地答:“雄黄酒?”   紧接着他恍然大悟。   雄黄酒也就是硫磺,一向是蛇的天敌。而天然温泉中往往都含有大量的硫元素……   【原来如此!】   【蛮蛮:我看谁再敢说我是笨蛋美女?】   【啊啊啊群蛇朝拜这一幕简直鲨疯我了!美女与蛇就是最配的!】   【呼叫画师太太们,快来产粮!】   【哈哈哈只有我觉得韩组长被芜崽鄙视了吗?】   【崽崽:这组长不如换我来当(bushi)】   那边柳蛮蛮和青蛇一家沟通完毕后走了过来,非常自信地一挥手,“走吧,我已经知道地下温泉的方位了。”   韩默真心夸赞:“柳小姐真是蕙质兰心。”   “没有啦,也就一般般优秀而已。”柳蛮蛮得意地一甩头发,又有些为难的道,“如果圭鬼真藏在温泉里,恐怕我待会儿就帮不上忙了。”   她动手全靠请柳仙上身,金花婆婆虽然道行高深,半步化蛟,但终究还没脱离蛇性本能,像温泉这种又闷热又有硫磺的环境,金花婆婆应该不会想上来。   “没关系,能确定位置就方便多了,再说还有我们其他人呢。”韩默劝她别多想,又叫来灵案组其他几名成员,准备一起行动。   另一边凌尘道长已经布好了阵法,他站在阵眼上淡淡道:“这是天一派上次对付圭鬼时用过的法阵,若你们无法将其当场剿灭,可以想办法引到这里来。”   其他选手也各自分工,擅长战斗的跟着韩默柳蛮蛮去找温泉,其他人就留在原地,听凌尘道长差遣。   柳蛮蛮把江芜领到徐铭身边,叮嘱她不要乱跑。   结果她刚走没几步,就发现江芜也跟了上来。   “阿芜?”柳蛮蛮弯腰刮了下她的小鼻尖,“你不能跟着我们哦,很危险的。”   江芜微微皱着眉,摇着头说:“我不跟着你们才危险呢。”   韩默带来的那几个新人,资质都很普通,放在江家都属于差生级别的。   最能打的柳蛮蛮又被环境限制,这一群虾兵蟹将,那不是白白给圭鬼送人头嘛。   柳蛮蛮没懂她的意思,还以为江芜觉得留在原地不安全,又小声劝她,“你就跟着凌尘,他去哪你就去哪,那个人虽然嘴贱,但真遇到危险了,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江芜不满地嘟着嘴,“你忘了我会吃鬼吗?”   她来人间这么久,只吃到一个赵轩,还没过瘾呢。   圭鬼这种一听就很补的东西,鬼王大人才不会错过。   柳蛮蛮眉头紧皱,正考虑要不要强行把江芜送回去时,韩默发话了。   “就让她跟着我们吧。”   韩默的目光若有深意,“我相信江芜小朋友一定能保护好我们,对吗?”   江芜轻哼,“那当然了。”   她对韩默的印象改观了几分,这个年轻人很上道嘛!   得到韩默的首肯后,江芜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只是她人小腿短,不知不觉就拖慢了队伍的速度。   柳蛮蛮看不下去了,从后面一抄手,夹起江芜的咯吱窝,将她拎起来塞进韩默怀里,“路还挺远呢,你抱着她!”   她手速太快,江芜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坐在韩默胳膊上了。   韩默手撑得稳稳的,还很贴心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行叭。”   江芜干脆就拿他当人肉靠垫了,身子一歪,舒舒服服地靠在韩默胸前。   柳蛮蛮带着一行人七拐八拐,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一处倒塌的喷泉雕像附近。   “点点说小区里有好几处泉眼,它们平时活动都会避开。但下面这个泉眼是最大的,而且里面有种让它很不舒服的感觉。”   点点应该就是缠在柳蛮蛮手臂上的那条小青蛇,这一路都是靠它在指引方向。   韩默小心地放下江芜,叫几个同事一起动手,开始搬雕像周围的砖块石板。   上面压着的那些碎石砖块还好说,搬了一会儿后,最下面居然压着一块完整的混凝土石板,两侧还能看到露出的钢筋。   几人合力试了好几次,都很难将其搬动。   “不行啊,这一块怕不是得有一两吨重了。”其中一人喘着粗气摇头,“韩组,要不打电话叫个吊车来吧?”   韩默拧着眉,现在叫吊车过来又得耽误一阵时间,再说明知道这下面藏着圭鬼,他总不能叫无辜群众过来冒险吧?   柳蛮蛮出主意,“要不我再把大青它们叫过来帮忙?”   江芜:……你也不怕那些蛇子蛇孙被压扁了。   她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往前走了两步。   这个队伍没她还是不行啊!   韩默:!   他连忙拦在江芜面前,“小家伙,你可搬不动这大东西。”   “谁说我要搬了?”江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我有这么傻吗?”   “那你……”   韩默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芜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卡通造型的小印章,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盖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如法炮制,在余下几人手心里都盖了章。   “一二三四五,正好。”   江芜收好法印,拍了拍手,“好啦,现在你们可以搬了。”   韩默十分不解,他们刚才都试过了,根本搬不动啊。   “你们再试一次嘛,试试又不要钱。”   韩默没办法,毕竟江芜还是他的“招揽对象”,他和几个同事走到石板前,对了个眼神。   ——就当是哄小祖宗高兴了!   “一、二、三,嘿……哎嘿?!”   五个人喊着口号,像刚才那样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抬石板,结果差点闪了腰。   刚才还重若千钧的厚重石板,怎么突然变得跟泡沫板似的了?   韩默也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突然多了无穷无尽的力气,他顾不上细想,赶紧指挥着大家一起把石板挪到另一边的空地上,又继续搬下面的石块。   柳蛮蛮站在旁边都看傻了,一把抓住江芜,“小阿芜,你给他们施了什么法?”   江芜小手一揣,“他们正好有五个人,我就借了一下五鬼搬运之力啊。”   柳蛮蛮眼神呆滞了一下。   五鬼搬运术她也听说过,多是一些邪门歪道,用符咒役使鬼魂搬运财物。   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用?!   “可是我也没看你画符啊。”柳蛮蛮一个劲儿往江芜兜里瞄,“你刚才拿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堂堂……我堂堂江芜,借用五鬼之力是它们的荣幸,还想让我画符?”   江芜差一点就说漏嘴了,连忙捂紧口袋,“那是我的法印,不能给你看哦。”   她越是不让,柳蛮蛮就越是好奇,江芜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她家里人对她这么宠爱吗,居然让一个三岁小孩用这么多法器?   “这里有个入口!”   韩默几人借来五鬼之力后,搬运效率神速,很快就清除了喷泉下方的杂物,发现了一个不规则圆形洞口,里面隐隐有潮湿闷热的气息传出来。   洞口里面黑乎乎的,有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韩组,咱们要从这儿下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韩默打头,第一个钻了进去。   其他人也只好跟上。   柳蛮蛮有点打怵,但又不能看着江芜自己下去,便和她一起走在了队伍最后。   “到了下面一定要跟紧我,不许乱跑哦。”她再三叮嘱。   江芜语气轻快,甚至还着笑意,仿佛要去郊游,“知道啦,你好啰嗦。”   柳蛮蛮:……小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洞口是朝下的,众人闷着头往下走了约莫十几米,前方突然传来韩默的提醒,“前面没路了,但下面好像是空地,我先跳下去试试。”   随即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没事,就一米多高,你们跳吧。”韩默松了口气,回头喊道。   于是大家都陆续跳了下来,打开手机电筒照明。   “我去……这是地下溶洞吧?”有人看清周围的景象,不由发出惊叹。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空间内,头顶上垂着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四周的壁上也长满了嶙峋的石柱石笋,都是天然形成,未经雕琢的产物。   几个手机一起发光,很容易就照亮了石室的全貌,有人抬手一指,“有三条路,我们走哪边啊?”   石室另一头有三个不同的洞口,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另有人提议,“我们人多,干脆一人走一条?”   “不行。”韩默率先反对,“谁也不知道圭鬼藏在哪处泉眼里,我们宁可一条一条去试,也不能单独行动。”   就在他思考如何抉择时,江芜已经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往左边那条路跑去。   “哎,说了让你别乱跑——”柳蛮蛮赶紧去追,结果江芜的身影在洞口处一闪,下一秒仿佛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韩默见状也一招手,“走左边!”   江芜在前面玩命儿跑,听到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心念微动,抬手在空中一划,跳进裂缝。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开饭了!   下一秒,江芜出现在一处温泉眼前。   温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圭鬼摊开四肢,放松地泡在里面。   忽然,它的本能疯狂叫嚣着有危险。   圭鬼睁开眼,就见温泉边上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人类小女孩,弯着腰凑过来,似乎在认真打量它。   送上门的食物?   圭鬼兴奋地咧开大嘴,身上的长毛都在疯狂抖动。   真香啊,它要吃得饱饱的,然后再出去找它的宝贝……   却不知对面的江芜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臭臭的,但勉强还能填饱肚子?   然后她眯起眼睛,冲圭鬼张开了嘴,使劲一吸——   “嗷!!!”   柳蛮蛮和韩默等人在通道里追到一半,就听到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   柳蛮蛮脸都白了,“阿芜遇到圭鬼了?!”   下一秒,通道内隆隆作响,灰尘四起。   里面猛冲出来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家伙,惨叫着从众人身边跑过去。   柳蛮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江芜气急败坏的小奶音。   “你给我站住!!!”   然后江芜也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通道内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直到一名灵案组成员颤抖着开口:“刚才那个……就是圭鬼吗?”   韩默也不太确定,“应该……是吧?”   “那为什么……它好像在被江芜追着打?”   这人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望向远处的目光充满敬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难怪韩组说一定要让江芜加入灵案组,这小家伙也太可怕了吧?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追啊!”   柳蛮蛮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冲了上去。   通道内一片鸡飞狗跳。   “阿芜!”   “你站住!!”   “嗷嗷嗷!!!”   谁也不知道这个地下溶洞到底有多大,但韩默觉得他快跑吐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下来消灭圭鬼的吗?   怎么现在好像在跟它玩儿捉迷藏呢?   终于,在不知道追了多少圈后,江芜成功预判了圭鬼的逃亡路线,抢先堵在了它前面。   小小的身影在路口闪现,圭鬼一个猛刹车,脚丫子在地上抛出两道深坑。   “嗷!!!”   江芜猛地扑了上去,一屁股坐在圭鬼身上。   圭鬼见势不妙,还想像袭击警员那样隐匿身形,却被江芜死死扣住命门,像卷饼一样把它从头卷到尾,然后捏吧捏吧塞进嘴里,啊呜一口吞了。   等柳蛮蛮赶到时,就见江芜一个人坐在地上,一手揉着小肚皮,时不时还会打个嗝。   “阿芜?”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半天没听到圭鬼的叫声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圭鬼又跑哪儿去了?”   “被我吃了啊。”江芜拍拍肚子,说话间又打了个嗝。   就是太难吃了,等上去以后,她要喝一大杯香香的奶茶漱口!   柳蛮蛮表情极为复杂,“你,你怎么吃的啊?”   “卷起来吃哒。”江芜吃饱了心情正好,还有闲心冲她卖了个萌。   柳蛮蛮有点心梗,卷起来吃到底是怎么吃啊!   她就没见过能吃鬼的法术好不好?   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韩默声音有点喘,“你怎么停下了,圭,圭鬼呢?”   “圭鬼?”柳蛮蛮双目无神望天,“我滴个龟龟还差不多……”   *   地面上,凌尘道长一手罗盘一手桃木剑,目露精光,严阵以待。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始终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   直到徐铭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被凌尘道长回头瞪了一眼,连忙捂住嘴巴。   他小声嘀咕:“韩组长和柳蛮蛮那边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们回来了……”   远处走来一队人,柳蛮蛮有气无力地冲他们挥挥手。   她头发乱了,脸上蹭的都是灰,小脸通红,仿佛刚逃难回来。   再看韩默几人也都差不多,身上的制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个个灰头土脸的。   徐铭赶紧迎上去,“你们找到圭鬼了吗?是不是跟它大战了一场?”   他语气十分激动,仿佛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精彩的动作画面。   柳蛮蛮木着脸摇头,“没有,我们就在里面跑圈来着。”   徐铭:?   韩默蹲下来,拉着江芜的手不撒开,“你一定要加入我们灵案组,我可以帮你申请最高津贴!”   江芜打了个嗝,突然问他:“加入你们,能经常抓到鬼吗?”   韩默点头,“只要你想参与,全国各地的案件都可以加入。”   “成交。”   江芜舔舔嘴角,她好像找到长期饭票了耶。   像圭鬼这样的大补品,再多来几个就更好了!   柳蛮蛮走到凌尘道长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行了,把你的家伙事儿都收起来吧,别在这儿摆pose了。”   凌尘道长面皮微抽,“……我是在护阵,护阵!”   “对了,我好像知道军师带走的玉器是什么了。”   江芜想起刚才消化圭鬼时读到的信息,对韩默说,“他带走的是夏国历史上最有名的那块‘传国玉玺’。”   韩默瞬间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芜崽:今天又是吃饱饱的一天~嗝   明天继续文物篇~ 第23章 (三合一)   “传国玉玺?就是夏国第一位皇帝用过的那块玉玺?”   徐铭耳朵尖, 听到有大新闻立马冲过来。   韩默脸色很难看,又向江芜确认了一遍,“真的是传国玉玺, 不是后来的皇帝自己做的那些?”   江芜点头。   徐铭啧了两声,“那可真是国宝啊, 传国玉玺一向被视为正统的象征,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以拥有玉玺为荣,好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每一次王朝更迭,为了争抢传国玉玺,都会掀起无数血雨腥风……”   凌尘道长皱眉开口, “我记得玉玺最后一次出现在史书上是六百年前, 当时的亡国皇帝被叛贼杀进宫里,随后玉玺便下落不明。从那以后,虽然各朝帝王都声称自己得到了传国玉玺,但实际上都是伪造的,根本不是最初的那一块。”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江芜,“无凭无据, 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江芜白他一眼, “是圭鬼自己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原来那圭鬼生前正是六百年前追剿叛军的将领, 他杀了叛贼头领后, 发现了被他藏在怀里的传国玉玺。他没有交给新帝,而是自己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他照旧每日去上朝,勤勤恳恳扮演着忠臣良将,看着新帝用假玉玺盖印, 而真正的传国玉玺就捂在他被窝里, 心里别提多爽了。   他藏着这个秘密直到去世, 临终前还不忘叮嘱心腹,将传国玉玺放于棺中,与他一同下葬。   传国玉玺历经千年,沾染了数位皇帝的龙气,早已不是凡物,将领死后,鬼魂便化作守护玉玺的圭鬼,几百年不散。   直到军师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然找到了这个无名将领的古墓,挖出了传国玉玺,还用符咒骗过了圭鬼,将它做成一个定时炸/弹。   江芜说完,见凌尘道长还是一脸怀疑,便管节目组要来纸笔,趴在地上认真画了起来。   她先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传国玉玺的轮廓,又在下方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   柳蛮蛮看得满头雾水,“这是什么鬼画符啊?”   “受命于天,既寿……”凌尘道长很快认出,江芜写的是古篆字,“这是传国玉玺的印文。”   江芜只有三岁,她不认得篆体,就只能凭着记忆“画”出来。   这下凌尘道长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她真的和圭鬼沟通出了真相。   不然一个三岁小孩,怎么会懂这么多艰涩复杂的历史知识?   江芜余光注意到他放松下来的神情,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小声嘟囔:“累死了……”   她写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有三岁,不能崩了人设,只好改成用画的。   “如果军师带走的是这块真正的传国玉玺,那这件案子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韩默语气严肃,“这可是夏国独一无二的国宝重器,绝不能被他再卖到国外去。”   他要立刻向上面申请,封锁宁城乃至全国的交通要道,加派人手,一定要在军师逃跑之前把他抓回来。   “《降灵》的各位选手。”徐铭拍了拍手,“守护国宝是我们每个夏国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还请大家各展所长,找出军师的下落吧。”   【突然就燃起来了!】   【节目组加油啊,一定要把我们的宝贝拿回来!】   凌尘道长拿出三枚古钱,开始推演军师的下落;   柳蛮蛮闭上双眼感受天地,与万物生灵沟通;   索拉婆婆从她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把干枯的草药点燃,利用烟雾袅袅上升的形状进行占卜;   其余选手也纷纷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不大的空地上烟雾缭绕,铃音阵阵,还有人用动物内脏作为贡品,对着空气念念有词。   韩默和组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越发感受到了玄门的包罗万象。   灵案组目前吸纳到的力量还很有限,他们迫切需要更多新鲜血液的加入,才能不断壮大,为国效命。   “江芜,你怎么在发呆?”   韩默一转头,就发现江芜好像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找了个视线绝佳的位置,津津有味地看着其他选手作法。   他清清嗓子,故作严肃地开口:“你现在已经是灵案组成员了,要认真执行任务,不能消极怠工。”   “我没有消极怠工啊。”江芜坐在折叠椅上,小短腿来回晃悠,“你们不用担心,军师一时半会儿跑不出去的。”   韩默看过江芜的直播,知道她最擅长隔空算命,忙问:“那你能不能算出军师的具体位置?我好让同事们去抓人啊。”   江芜摇头,“算不出来。”   韩默:?   【芜崽这是怎么了?】   【其他选手都在认真表现,崽崽你快支棱起来啊!】   【崽崽可能是累着了吧?她刚才跟着去抓圭鬼,又算出了传国玉玺,已经做了很多,也要给其他选手表现的机会嘛】   【节目组炒作也该有点限度吧,这可是警方调查的大案,难道还能指望一帮算命的找凶手?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降灵》直播间有深信不疑的忠实观众,自然也有所谓的“理中客”,一有机会就跳出来冷嘲热讽。   韩默并不知道直播间在吵架,他只是认真又不解地问江芜:“为什么算不出来?你之前不是也帮连线观众指过路吗?”   江芜扒拉着手指头,“我一不知道军师的真名,二没见过他的脸,三和他完全没有接触过。一问三不知,算个鬼啊?”   就算她是鬼王,有生死簿掌管凡人命数,但你要问她“杨二狗现在在哪儿”,她也答不上来啊。   杨二狗是真名还是外号?他长得是圆是扁?全夏国又有多少个叫杨二狗的?   江芜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不要把我想得太万能了,现在地府勾魂还要核对身份证号和人脸识别呢。”   韩默有点小失落,但看江芜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了想又问:“那你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吧?”   反正他不信江芜真对军师的下落一无所知。   江芜笑了,她就喜欢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有眼光!   “我虽然不知道军师是圆是扁,但我见过传国玉玺啊。”江芜不紧不慢道:“只要玉玺还在国内,那军师肯定跑不了。”   韩默忙说:“那你快算一算传国玉玺的下落。”   江芜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那一抹传承千年的帝王之气,忽地眉头一皱,“奇怪……”   “怎么了?”   江芜脸上显出一丝费解,“我感受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似乎超脱了三界六道,不在我的掌控范围。”   她的意念探触到了一团迷雾,然后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一时刻,凌尘道长,柳蛮蛮,索拉婆婆等人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占卜。   凌尘道长:“卦象是一片空白。”   柳蛮蛮:“阴冷,邪恶,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索拉婆婆:“我闻到了海水咸腥的气息,又好像是,一朵花的形状?”   其他选手的占卜也不太顺利,正如江芜所说,他们对军师一无所知,只能依靠微弱的灵觉去感应。   而且都和江芜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徐铭也跟着犯愁,“难道是那个军师会什么邪门法术,把自己和玉玺都藏起来了?”   【笑死了,一帮人在这儿装神弄鬼,还真以为自己是得道高人了?】   那个唱衰的弹幕又跳出来了。   “还有件事没做。”江芜突然开口。   她望向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不是说要让我们帮忙鉴定文物真伪吗?”   徐铭:?   他好言好语地劝说:“阿芜啊,这个鉴定文物什么的,可以先往后放放,反正它们又不会长腿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抓住军师,找回玉玺啊。”   江芜却摇头,语气很坚持,“再不去的话,它们真的会跑哦。”   徐铭听得一头雾水,文物怎么会跑呢?   “江芜说得对。”韩默替她说了两句,“各位今天是来录节目的,没找到军师的下落也没关系,我们会继续派人搜查。你们还是按原来的流程继续吧。”   徐铭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节目还在直播,总不能卡在这里,“行,那我们就先进行下一个环节吧。”   于是一行人进了地下室。   这里应该是被军师扩建过,面积足有上千平,架子上摆满了数不清的古董字画,乍一看都很有年头的样子,外行人的确很难分辨真伪。   徐铭站在中间,“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把你们认为的真品拿到我这里。节目结束后,我们会请专家进行二次鉴定,等下期节目再公布你们的成绩。”   他手里拿着一个计时器,“倒计时30分钟,现在开始!”   柳蛮蛮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她不懂什么文物鉴定,但她可以借助蛇类喜阴的习性,找出阴气重的物件,十有八/九就是陪葬古董了。   她将一个个瓷器拿起又放下,一边往里走,没注意到脚边最下层有个稍微突出的瓷瓶,被她碰倒,啪地摔了个粉碎。   “呀!”柳蛮蛮叫了一声,一脸惊恐,“我不会闯祸了吧?”   凌尘道长跟在她后面,捡起一块碎瓷片看了看,然后随意地丢开,“大窑货,假的,在地摊上也就值个两百块钱。”   “吓死我了……”柳蛮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又回头跟摄像说,“一会儿我自己掏钱赔啊。”   她凑近凌尘道长,笑得谄媚,“道长,你很懂这个啊?”   “略懂。”凌尘道长唇角微翘,“我们天一派也有不少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师父偶尔来了兴致会讲上几句。”   他有意要在柳蛮蛮面前卖弄,随手拿起面前一个花瓶,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嗯,看这个釉色和质地,应该有两百多年了,是真货。”   柳蛮蛮眼睛放光,忍不住抬手去摸,“果然跟我刚才路过的那几个都不一样哎。”   她正琢磨着如何从凌尘道长手里“抢分”,就听身后传来江芜脆生生的声音,“这是假的。”   凌尘道长怒瞪着她,“小屁孩,你又懂古玩了?你看这上釉的手法,还有瓶底的款识,分明就是前朝德化窑烧出来的,不会有错。”   江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不知道有种工艺叫‘仿旧’吗?这瓶子最多五十年,是仿德化窑的工艺烧制,专骗你这种半吊子的。”   柳蛮蛮立马收回手,“怪不得我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凌尘道长:……   他气极反笑,“你还知道仿旧呢?”   “我不知道啊。”江芜大大方方承认,“是她告诉我的。”   凌尘道长和柳蛮蛮这才注意到,江芜怀里抱着一个画轴。纸张已经泛黄,两端的轴头却是名贵的小叶紫檀,似乎被人长久把玩过,轴头上的精致雕花已经盘出了温润的包浆。   柳蛮蛮好奇地问:“这是你找到的古画?”   “不算古画吧,大概也就八十多年?”   正好旁边有张桌子,江芜踮着脚把画轴放上去,轻轻一推。   画卷展开,缓缓展露出一幅美人图。   画上的美人穿着绣花旗袍,半侧着身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是一座山水屏风。一头手推波浪卷发精致优雅,弯眉入鬓,眼波流转,巧笑嫣然。   柳蛮蛮还没来得及夸一句美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她刚才好像对我笑了?”   凌尘道长轻嗤,“你眼花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画中美人对他眨了一下眼。   凌尘道长:!   “何方妖孽?”他后退两步拉开架势,虎视眈眈地瞪着画。   下一秒,美人突然伸了个懒腰,竟从画中走了出来!   她腰肢轻摆,步步生莲,冲已经呆住的摄像大哥送了个飞吻。   【妈呀!美女活了!!!】   【不愧是芜崽,一拿就拿了个会成精的!】   “小道士,别那么紧张,我可不是妖怪。”美人掩唇轻笑,眼神像是带了小钩子,“我叫玉书,你也可以叫我……画、中、仙。”   凌尘道长绷着脸,“什么妖魔鬼怪也敢自称仙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收了你?”   柳蛮蛮在旁边插了一句,“可她身上确实没有阴气啊。”   不然刚才江芜拿画过来的时候,她就该感应到了。   柳蛮蛮不但没害怕,反而好奇地凑近了两步,“你的头发是在哪儿做的?”   “这是我在新新美发厅找老师傅烫的,那家店早就没有了。”玉书抬手抿过发鬓,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是聊美容美发的时候吗?”凌尘道长咬牙,“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这个小道士好没礼貌,哪有这样跟女士讲话的?”   玉书白了他一眼,又回到江芜身边,“还是小妹妹有眼光。这里的每一件宝贝,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她确实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江芜也替玉书说话,“只是画像开了灵智,说是画中仙也没错。”   万物有灵,尤其是这些历经数百年的老古董,是最容易滋生精怪的。   有圭鬼那样爱玉如痴,谁碰杀谁的恶鬼,也有玉书这般静静栖息在画中,看遍世事沧桑的画灵。   她本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千金小姐,家里开着大商行,十几岁就被父母送去国外留学,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   这幅画便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由擅丹青的未婚夫亲手所画。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父母已经定下了秋天的婚期,玉书满心欢喜待嫁闺中,却在婚礼前半个月等来了未婚夫的死讯。   “他跟着家里的商队去北方运货,走之前还答应我,要送我一件最漂亮的貂皮大衣,给我爸买上好的白山老参……”   玉书的视线渐渐飘远,她轻笑了下,偏过头去却有水光闪烁,“骗子……他就是个大骗子!”   她一点也不想要什么上等皮草,百年老参,她只想他平安回来。   未婚夫是家中独子,消息传回来时,他父母哀恸难当,几度晕厥,双双病倒。   是玉书求了疼爱她的大哥,兄妹二人连夜出城,将未婚夫的灵柩迎了回来。   她抱着未婚夫的遗像,跪在他父母面前发誓,从今往后,蒋玉书就是沈明煊的未亡人,她会照顾公婆直到百年终老,绝不再嫁。   可她没想到的是,害死未婚夫的战乱自北方而起,却不曾停歇,硝烟一路南下,最终谁都无可幸免。   玉书的父母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商人,提前收到风声,给两家人买了远渡重洋的船票。   “自从明煊去世,公婆的身体便日益衰落,老人家忧心家国天下,一把年纪还要离开故土,在船上颠簸数日,水米难进。我顾了这边又顾不上那边,好不容易把他们照顾得好转了,我自己却病倒了。”   玉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是别人,“我可真没用啊。”   巨轮还未抵达终点,玉书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走到了尽头。   柳蛮蛮听得眼睛红红,凌尘道长却不为所动,“既然你是蒋玉书的鬼魂,为何不去地府等待投胎?”   玉书白他一眼,“我是玉书,又不是蒋玉书,人家只是一幅画而已。”   沈明煊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意,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玉书。   她是灵体,而非鬼魂。   玉书嘟着红唇不满道:“我心里只有明煊一个,谁想到后来这些画的主人,一个比一个令人讨厌。”   当年蒋沈两家走得匆忙,这幅画被遗留在了老宅里,后来又辗转多人之手,直到被军师买下。   “他把我挂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天天抱着一堆破瓶烂罐,对着我唠唠叨叨,烦都烦死了。”   玉书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有一个好处,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我都知道来历,也能帮你们辨别真伪。”   “那可太好了!”   徐铭激动地拍了下手,他刚才躲在架子后面听了半天故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他壮着胆子上前,“玉书小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玉书优雅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徐铭搓着手,“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为我们介绍一下这里的文物?”   “好呀。”玉书弯唇一笑,又望向镜头,“这就是你们现在流行的直播?别人也能看到我吗?”   【可以可以!】   【玉书姐姐真的太美了,这就是活生生从上世纪走出来的千金名媛啊】   【玉书小课堂开讲啦!搬好小板凳准备听课,乖巧.jpg】   玉书不急不缓地走在博古架间,准确无误地选出一件件文物,对它们的来历也是如数家珍。   半小时还没过完,让警方都头疼不已的任务就轻松完成了。   可徐铭却犯了愁,文物都是玉书挑出来的,那这怎么算选手成绩呢?   “当然是阿芜满分啊!”   柳蛮蛮一把将江芜推到前面,笑眯眯道:“毕竟是她找到了玉书嘛。”   玉书也赞同地点头,“小妹妹能看出我的真身,想要找出全部文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他选手都表示没有异议,于是徐铭宣布,江芜是《降灵》本场比试的第一名。   “让我们一起恭喜江芜!”徐铭用力鼓起掌。   江芜却摆摆手,“这个先不急。”   “啊?”徐铭愣住。   “还有最重要的事没做。”江芜看向玉书,“既然军师经常对你吐露心声,那他逃走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联系过什么人?”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原来辨别文物是假,找军师才是真!】   【我们都还在第一层,芜崽已经到了第五层!】   【我错了,我刚才还在怀疑崽崽为什么非要来看文物,原来笨蛋竟是我自己】   刚才江芜跟着韩默去找圭鬼之前,就注意到地下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万物有灵,尤其是墓葬出土的文物,多少会沾染点亡者的气息。   军师以为自己一个人待在地下室清点文物,却不知道他身边可能还围着多少千年老鬼看热闹。   江芜本打算祭出法印,强行召回亡魂问话,却没想到地下室里还藏着一个画灵玉书。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有啊。”玉书思考了一会儿后很快点头,“他在离开地下室前,打过一个电话,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鸟语。”   韩默下意识道:“难道他还有国外的同伙接应?”   他面露难色,若是军师电话里说的是外语,恐怕玉书也听不懂吧?   “瞧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觉得我跟不上时代,听不懂外语啊?”   玉书一眼就看穿韩默的困扰,笑着开口:“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她不假思索地复述出了那段外语,冲韩默一挑眉,“怎么样,你听懂了吗?”   韩默虽然不懂意思,但他听出来了,“这是……桑国语?”   【???】   【是那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桑国吗?】   【桑国语专业学生表示没错,玉书姐姐的发音很标准】   【楼上别管发音了,快给咱翻译一下啊!】   【意思大概是……】   “他的意思是——计划有变,我已被发现,但传国宝玺已经拿到,可斩夏国龙脉。”   玉书一字一字地翻译出来,神情严肃,“我早就发现了,军师其实是桑国人,他大肆攫取国宝,是要帮桑国抢我们的气运,断我们的龙脉。”   若非她不能离开画卷太远,玉书早就出去报警了。   韩默眉梢微动,目光沉沉地看向徐铭。   徐铭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观众朋友们本期直播到此结束我们下周再见!”   然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切断了直播。   老天爷啊,这回《降灵》可摊上大事了!   徐铭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问,“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桑国觊觎夏国不是一天两天了,海岛上的弹丸之地,天天盯着隔壁的泱泱大国,眼珠子都要红透了。   没想到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明的玩不过,开始玩阴的了!   “难怪我们一直抓不到赤蛇的走私渠道,原来背后可能得到了桑国财阀的支持。”   韩默在脑中飞快整合信息,“这几年有不少桑国企业都来夏国投资建厂,在相关政策方面也是大开绿灯……”   我们展现了大国气度,敞开大门迎世界,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群小偷强盗。   他猛地一握拳,“宁城已经封锁,军师逃不了多远,他很有可能是去投奔他的老东家了。”   宁城这几年也引进了不少桑国企业投资建厂,其中规模最大的便是长生制药。   韩默迅速调出长生制药的相关信息,“江芜,你来感应一下?”   江芜第一眼就看到长生制药董事长藤理的照片,眯了下眸,“他有问题。”   一身阴煞血气,不是手上有过人命,就是祖上犯了大罪孽。   “查到了。”韩默脸色很难看,“他是战犯后代,他曾祖父是当年对夏战争的发起人之一。”   “等等。”江芜忽然又凑近屏幕,仔细看着藤理的脸,“奇怪……按理说他十年前就该死了啊。”   藤理的面相,分明是已死之人才有的。   “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个活死人?”韩默脑子里闪过一些血浆不要钱的恐怖片。   江芜摇头,“不确定,得见了本人才知道。”   她诞生于罗酆山,生来便掌管夏国生死,护佑这一方阴阳平衡。   夏国的地府,还没勾过桑国人的魂呢。   江芜自己嘀咕,“我这回算不算是跨区执法啊?”   商珏好像也没说过不行吧?   不管了,只要站在夏国的土地上,就该归她管!   韩默打完电话回来,“我让同事调取了长生制药大楼周边的监控视频,再让赤蛇的人指认,发现半个小时前,有疑似军师的人影进入大楼,之后再没有出来过。”   “那我们现在就去长生制药。”江芜不假思索道。   韩默对徐铭点了下头,“徐导,今天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接下来我要带江芜去执行灵案组的行动,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明白,我回去就让后期把直播结尾那段剪掉,再注意一下网上的舆论,不会让你们打草惊蛇的。”   比起收视率话题度这些虚的,徐铭更在乎的是国宝,“韩组,你们一定要拿回玉玺啊!”   韩默笑了,拳头轻捶了下胸口,“职责所在,必不辱命。”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柳蛮蛮冲上来,紧紧拉住江芜的手,“我要亲手锤爆军师的狗头!”   韩默有些意外,“你不是说自己自由惯了,不想加入灵案组吗?”   “是啊,那我当个编外人员总可以吧?”柳蛮蛮一抬下巴,“本来呢请我出手是很贵的,但这次我免费,行不行?”   如果是别的案子也就算了,但跟桑国有关,柳蛮蛮就不能坐视不理。   这也是金花婆婆给她的指示,遇到桑国鬼,见一个杀一个。   凌尘道长也没走,沉着脸开口:“我也跟你们去。桑国神道起源于夏国,若是对面用了奇门之术,我还可以帮上忙。”   “那就多谢二位了。”韩默神情一松,笑道:“我们还有外勤补贴,到时候我会为你们申请的。”   柳蛮蛮摆手,“我才不缺钱,你记得陪我约会就行了。”   韩默:“咳……我们赶紧出发吧。”   “喂,你们都走了,那我怎么办啊?”   玉书飘到江芜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她,委屈的道:“你把人家从画里叫出来,就想一走了之吗?”   江芜:“……我们现在要去打架,怎么带着你?”   “那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啊。”玉书傲娇地一跺脚,“反正你得对我负责!”   江芜想了想,“要不我让徐铭送你去宁城博物馆,以后你就留在那边,当个文物讲解员?”   像玉书这种画灵,属于天生地养,集造化之力而生,她是自由的,就连江芜也不能强迫她的去留,更不能将她和蒋玉书的魂魄混为一谈。   “好啊。”玉书对这个提议还算满意,“我觉得我还挺有直播天赋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个历史老师呢。”   徐铭马上道:“正好我跟馆长还有点交情。一会儿我就送玉书小姐去博物馆。”   江芜正要离开,又被玉书叫住。   她期期艾艾地问:“你知道蒋玉书后来怎么样了吗?我还有机会见到她和明煊吗?”   江芜冲她笑了一下,“真正的蒋玉书早就投胎去了,这一世她和沈明煊做了五十八年的恩爱夫妻,又一前一后双双去世,也算是圆满了。至于你们能否再见面……那就要看天意了。”   *   长生制药大楼位于宁城东区,高达三百多米,是长生制药在桑国的本部企业投资建造,很多桑国企业在宁城的分公司也会设置在这里,可以说是宁城桑国人聚集最多的地方。   韩默带着江芜,柳蛮蛮和凌尘道长一行人来到一楼大厅。   前台小姐礼貌微笑,“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宁城分局刑侦队长韩默,有个案子需要找你们藤董事长问话。”   韩默掏出一张分局的证件,这是给普通人看的,灵案组成员都有两套证件。   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韩默皱了下眉,“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请吗?”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别问了。”凌尘道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气冷峻,“从我们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中招了。”   韩默悚然一惊,回头望向身后。   刷卡通行的闸口前,那个穿格子衬衫,头顶稀疏,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匆匆穿过闸口,还没走到电梯前就化作一团烟雾,下一秒又出现在闸口前,重复着刷卡的动作;   另一侧的休息区,坐在沙发上的短发女人,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插图,一页也没有翻动过;   她身后站着几个年轻女孩,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们一直咧着嘴,笑声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   一股寒意窜上韩默的后背,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这是怎么回事?”   “是阵法。”凌尘道长掏出罗盘,指针在上面疯狂转动,“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看来对方已经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在一楼布下了陷阱。”   他手指不停地掐算,脚下踏着罡步,语气冷静,“等我算出生门方位,此阵可破。”   柳蛮蛮关心地问了一句,“道长,你能行吗?要不要我帮忙啊?”   “你会看风水还是测七关?”凌尘道长瞪她一眼,“不用担心,论奇门阵法,我们夏国才是祖宗。”   “哦。”柳蛮蛮撇撇嘴,等凌尘道长破阵的工夫,她开始在大厅里到处乱晃。   她先来到员工闸口前,趁那个格子男拿出工卡,还没来得及刷的时候,先一步夺了过去。   格子男手里空了,却还是机械地重复刷卡的动作,手心一遍遍贴在感应器上,却怎么也刷不开门。   柳蛮蛮恶作剧得逞,又跑到那个看杂志的女人面前,一把抢走了杂志。   女人只能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她又回到前台,从签到簿撕下几页纸,团吧团吧,一股脑都塞进了那个大笑女孩嘴里。   笑声戛然而止,女孩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柳蛮蛮乐不可支地拍手,“看来这阵法也不怎么样嘛,一点都不智能!”   江芜扶额叹气,简直没眼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柳蛮蛮这么幼稚啊?   不过这几个幻境里的假人,好像确实有点缺心眼……   凌尘道长忙里偷闲抬头看了一眼,眉心狂跳,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又低头念叨他的“生死休伤景杜惊开”去了。   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格子男发现自己怎么也刷不开门,竟然朝着三辊闸硬生生挤了过去。   他的身体被三辊闸上突出的尖刺割伤,鲜血涌出,可他像是不知道疼,一边喷血一边往里挤,直到胸口被刺穿一个大洞,终于通过闸口,摇摇晃晃地往电梯走去。   那个被柳蛮蛮抢走杂志的短发女人,在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儿后,双手突然抬起,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了出来。   被纸团堵住嘴巴,笑不出来的女孩,双手扯住自己的嘴角,猛地向外一拉,撕开了自己的脸皮,满脸是血,哈哈大笑起来。   柳蛮蛮恰好站在短发女人面前,被她抠眼珠子喷出的血溅了一身。   她愣了两秒钟,然后尖叫着跑开。   “救命啊啊啊——”   格子男,短发女,大笑女孩朝她追了上去。   “滚开,都给我滚开!”柳蛮蛮边跑边喊,路过门口的景观盆栽时,一把抱住树干,连着花盆将三人横扫出去。   几人跌倒,很快又不知疼痛地爬起来,继续盯着柳蛮蛮一个人追。   “道长,你好了没有啊!”   柳蛮蛮第三圈路过凌尘道长时大喊。   凌尘道长头也不抬,“快了快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啊。”   他手上速度越来越快,脚下的步伐也越发急促,终于在某一处站定,摸出一张符纸凌空掷出,“天法清清,地法灵灵,灵光水摄,速现真形,破!”   追着柳蛮蛮的那三人瞬间停住。   柳蛮蛮弯下腰大口喘着气,“妈呀,累死我了……”   她今天怎么到哪儿都要跑圈啊?   韩默问:“道长,阵法破了吗?”   为什么周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   凌尘道长也有些不解,低头看了一眼,“没错,这的确是生门所在啊。”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地问着。   柳蛮蛮走过来没好气地喊了一句,“你有完没完啊——”   “你好,请请请问问有有有预预约约吗吗吗吗——”   前台小姐像是突然卡了带,下一秒忽然张开大嘴,一条巨大的舌头朝柳蛮蛮刺了过来!   柳蛮蛮脸都白了,完全是凭着本能,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堪堪躲过了这波突袭。   “凌尘!老娘信了你的邪!”柳蛮蛮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看你就是个半吊子——”   话音未落,她周身爆发出强大的气场,再睁开双眼时已经变成金色竖瞳。   她面无表情,一把抓住前台小姐乱飞的舌头,将人拽了过来,咔吧一声,掰掉了对方的脑袋。   接下来她又如法炮制,将格子男,短发女,大笑女孩全都撕成了几块。   大厅里还有几个没被柳蛮蛮整蛊过的假人,还遵循着之前的行动轨迹,也没能逃脱,都被柳蛮蛮砍瓜切菜般解决了。   门外两个保安拿着警棍冲进来,也被柳蛮蛮折断了四肢,只能在地上艰难蠕动。   柳蛮蛮一脚踢飞警棍,浑身是血地走到凌尘道长面前,语气冰冷,“还有多久才能破阵?”   凌尘道长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是个阵中阵,我已经破到第二层了,很快,很快……”   “嗯,快点。”   柳蛮蛮说完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江芜把韩默捂住她眼睛的手指扒开一条缝,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柳蛮蛮。   “不愧是柳仙。”韩默用极小的声音悄悄感慨着,“我突然觉得自己更安全了。”   江芜嗯了一声,又“好心”提醒他,“别忘了你还要跟蛮蛮姐约会哦。”   韩默:……他现在跪下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柳蛮蛮:虽然我爱闯祸,但我自己能解决√   相关情节架空架空,懂的都懂~   明天继续闯大楼~ 第24章 (三合一)   周围是遍地的残肢血肉, 保安还在徒劳地扑腾,像是被丢上岸的两条鱼。   “嗬——”   盘腿打坐的柳蛮蛮突然倒吸了口气,如梦方醒地睁开眼睛, 表情还有些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觉得头上脸上都黏糊糊的, 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下。   一手的血。   柳蛮蛮玩了命地尖叫起来,“我早上刚洗的头啊啊啊!”   韩默提醒她:“柳小姐,呃,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柳蛮蛮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血糊糊的脑门, “刚才那个是金花婆婆, 可能她怕我打不过,提前上来了。”   像她这样供奉五仙的弟子,身体就相当于一个容器,随时可以被仙家接管。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本人是没有意识的,就跟喝断片儿了差不多。   柳蛮蛮冲他笑嘻嘻地摆手,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婆婆也不会上来, 她还是很尊重我隐私的。”   韩默沉默,这好像不是隐私不隐私的问题, 主要是刚才的柳蛮蛮……真的很强很可怕。   要是能请到那位婆婆来给灵案组上一堂格斗课就好了。   韩默不怕死地想着。   柳蛮蛮站起身活动了两下, 看到满地的胳膊大腿,也是啧啧有声,“看来婆婆真的很讨厌桑国人,她好久没发这么大脾气了。”   江芜挣脱韩默的保护, 蹬蹬跑到格子男的半截身体旁边, 认真打量。   柳蛮蛮赶紧喊她, “别靠那么近,小心晚上做噩梦。”   江芜不但没听,反而又凑近了一点,还伸手去碰了一下。   “你们看,是纸人哎。”   格子男的残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芜手上的一截纸片,隐约能看出曾经是个人的轮廓。   “咦?”柳蛮蛮也好奇地过去扒拉了几下,就发现大厅里所有人的身体都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纸人。   “这上面有奇怪的味道,和我刚才在烂尾别墅感受到的很像。”   柳蛮蛮把纸片放在鼻尖仔细嗅闻,抬头望向天花板,“军师和传国玉玺,至少有一个就在上面。”   她又跑去催促凌尘道长,“你快一点儿啊!”   “……你站远点儿,别弄脏了我的符。”   自从柳蛮蛮醒来,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凌尘道长对她就没那么怕了,不客气地轰人。   柳蛮蛮哼了一声,趁他不注意,双手在凌尘道长洁白崭新的道袍上使劲一按,留下两个惨不忍睹的血手印。   “哈哈哈!”柳蛮蛮大笑着跑到江芜身边,吓唬地张开双手,“阿芜,你想不想画个小花脸啊?”   江芜满脸嫌弃,“你傻了吗,人都是假的,血肯定也是假的啊。”   柳蛮蛮愣住,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重新变得干干净净,只有脚边扑簌簌落下白色的纸沫子。   她又看向凌尘道长,他的道袍还是干干净净的。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幻象,就相当于一个心理暗示,当你意识到它是假的,就都不复存在了。”韩默说。   柳蛮蛮挠头,“那我已经知道这里是幻境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出去?”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厅内的一切突然闪烁了一下。   就像是大型网游刷新了场景。   前台小姐又端坐在那里冲他们微笑,格子男匆匆刷卡过闸,成功进入了电梯。   短发女人的杂志翻到了下一页,大笑女孩和同伴结束了交谈,走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前,似乎在挑选饮料。   周围也从近乎真空的死寂恢复了日常的喧嚣,人们交谈的嗡嗡声争先恐后涌入柳蛮蛮的耳膜。   她眨眨眼睛,“我这算是……破阵了?”   韩默不太确定地看向江芜:“好像是吧?”   三个人又齐齐看向努力画符的凌尘道长。   凌尘道长:“……你们看我干嘛?”   “道长啊。”柳蛮蛮语重心长,“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技不如人就得承认,别这么死要面子嘛!”   凌尘道长瞪大眼睛,“你怀疑我的符不行?”   柳蛮蛮笑而不答,管韩默借了证件,走到前台小姐面前,理直气壮道:“我们是宁城分局的,有事找你们董事长问话!”   “好,好的,我马上联系秘书室。”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飞快拨打电话。   柳蛮蛮回头冲他们眨了下眼睛。   看看,前台小姐都恢复正常了!   “几位,董事长正在开会,请你们先到楼上小会议室稍作等候,可以吗?”   前台小姐打完电话,对柳蛮蛮说道。   柳蛮蛮想了下,点头,“可以,会议室在几楼?”   “49楼。”前台小姐引几人进入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门缓缓关闭,她站在电梯外对他们微笑。   “祝你们一路顺利利利利——”   随着电梯门合上,她的尾音仿佛也被无限拉长。   江芜皱了下眉,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她细想,电梯已经启动,轿厢开始缓缓上升。   在到达中间某个楼层时,忽然有一瞬极其轻微的卡顿,轿厢摇晃了一下。   “不对,中计了——”   江芜话还没说完,电梯就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疯狂下坠!   几人在高速下坠的电梯里东倒西歪,韩默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捞过江芜,将她固定在自己胸前紧紧抱住。   “符,快贴符!”江芜冲摔得七荤八素的凌尘道长大喊。   凌尘道长脸色很难看,努力从怀里掏出符纸,“贴哪里?”   江芜抬起头四下张望,连忙指,“电梯面板!”   面板上的楼层按钮,此时就跟跑马灯似的,此起彼伏地疯狂闪烁。   凌尘道长往前一扑,猛地将符纸拍在了面板上。   楼层按钮齐齐熄灭,电梯也停住了。   柳蛮蛮坐在地上,脸都白了,“好险,差点就摔成肉泥了,这个死法可一点都不好看。”   凌尘道长瞪她,“是谁说我技不如人来着?”   刚才要不是他那凌空一拍,他们几个可就全玩完儿了。   “谁知道你这符怎么时灵时不灵啊?”柳蛮蛮不服气地反驳,“你厉害,你厉害你怎么也进电梯了?”   “不是道长的符没用,这个连环阵除了我们的奇门阵法,应该还加了点外来的东西。”   韩默冷静分析,“刚才在大厅里是个阵中阵,然后又给我们‘一切皆是幻象’的暗示,让我们以为阵法已破,前台小姐变成了真人,引我们进电梯上楼——”   柳蛮蛮气得握拳,“好啊,这才一会儿工夫,它们还学会骗人了!”   早知道还不如上一层阵法那几个傻子好对付呢。   她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电梯……还能坐吗?”   江芜摇头,“不知道一张符能坚持多久,还是先出去吧。”   电梯似乎已经卡死,韩默和凌尘合力掰开了电梯门,看到外面的景象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卡在楼层中间。”   江芜冷不丁开口:“那可不一定,万一地面也是假的呢?”   “……”柳蛮蛮刚踏出的半只脚连忙收了回来,“那怎么办啊?”   “那就要看道长身上还有多少宝贝了。”江芜冲凌尘露出“和善”的微笑。   凌尘道长被她笑得头皮发紧,但又不得不承认江芜这小家伙有点东西。   刚才要不是她提醒在电梯面板上贴符,他们现在已经凉了。   “敢情我就是个扫雷的……”他不乐意地嘟囔两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符咒,分成几份,给每个人都塞了十几张。   “拿着防身,遇到不对劲就丢出去,多少也能管点用。”   他给了柳蛮蛮,韩默,最后给江芜时,哼了一声,“看到了吗,这不是过家家,是真的会死人的。”   “我见过的死人说不定比你还多哦。”   江芜手小,捏不住这么多符,她就都塞进背带裤前面的口袋里,手上只留了一张,然后开始……折飞机。   韩默问她在干嘛,她说:“这样才能扔得更远啊。”   韩默:……好像有点道理?   电梯门口,柳蛮蛮先试着往外面丢了张符。   符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她又试着伸出脚尖踩了踩,脚下的触感是实心没错。   柳蛮蛮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勇敢迈出电梯。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   她冲电梯里面招手,“没事了,赶紧出来吧!”   人都出来以后,柳蛮蛮打量四周,“这是几层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凌尘道长轻嗤,“可能是怕被你撕了吧。”   “是85楼。”韩默指着对面墙上,苦笑,“还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总让人联想到十八层地狱之类的。   “这里真的是85楼吗?”柳蛮蛮这回学聪明了,“该不会又是幻境吧?”   哪有公司大白天不开灯,还一个人都没有的?   “阿芜,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韩默想了想,蹲下来征询江芜的意见。   江芜已经折了好几个纸飞机了,折好一个就插/进口袋里,听到韩默的话,她歪着头想了想,“维持阵法运行的关键是阵眼,只要找到阵眼,就可以出去啦。”   “那阵眼是什么样的?”   “这就不一定了,可能是不起眼的一个小盆栽,一块石头,也可能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要看对方的习惯。”   柳蛮蛮皱起眉头,“那要怎么找啊?”   江芜看向凌尘道长,“要不你给算一卦,指个方向?”   凌尘道长摸出三枚铜钱往空中一抛,铜钱落地,他盯着看了半天,“……利在东南。”   而东南,正是前面办公区的方向。   韩默推开门,面前是一排排规划好的工位,只是座位上空无一人不说,椅子东倒西歪,文件撒了一地,有些甚至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   就好像是这里原本有一群人在工作,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所有人都慌张地跑出去了。   柳蛮蛮动了动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像什么东西烧糊了?”   此时她正站在一个工位旁边,下一秒,头顶灯光大亮,座位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男人,正对着电脑认真办公。   柳蛮蛮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一转头就发现,刚才还空空荡荡的办公区全是人,大家都在专心工作。   一个手里抱着文件,形色匆匆的女性快步走来,然后径直从柳蛮蛮身体里穿了过去。   一股凉意沁润她全身,冰冷刺骨。柳蛮蛮赶紧跑回江芜身边,抱着她给自己取暖。   她看着眼前一派繁荣的景象,“这也是幻境吗?”   “我想起来了。”韩默抿了下唇,神情严肃,“这里的确是85楼,之前是桑国一家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   柳蛮蛮挑了下眉,“之前?”   韩默点头,“就在一周前,公司内发生火灾,员工在逃生过程中又发生踩踏事故,听说死了三十多人。”   他刚才搜集长生制药相关资料时,无意中看到这条新闻,有个大致印象。   “那这些岂不都是……死人?”柳蛮蛮大着胆子凑近其中一名员工,发现他只是机械地敲打着键盘,在屏幕上敲出一行行乱码。   她深吸一口气,“要不我再请金花婆婆上来?”   “它们不是鬼魂,而是临死前的场景重现,执念幻影。”   江芜刚才已经偷偷试过了,勾不到魂,“看样子很快就要着火了,如果我们还找不到阵眼,就会陷入真正的大火中。”   凌尘道长问韩默:“你还记得火灾具体时间吗?”   韩默努力回忆,“好像是夜里十一点半?我记得新闻里说,这家公司加班十分严重,尤其是业务繁忙的时候,很多员工甚至要在公司里过夜。”   长期加班让员工反应迟钝,发生火灾时大家已经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疯狂踩踏。   甚至还有几个员工是因为在休息室里补觉,来不及逃跑,在睡梦中被浓烟活活熏死的。   凌尘道长抬头看向墙上的石英钟,脸色难看,“还有十五分钟了。”   “我们要在十五分钟内找到阵眼?”柳蛮蛮掏出凌尘给的一打符咒,“用这个能不能测出来啊?”   她拿起一张符,试着往男人后背上一贴,然后毫无意外地穿了过去。   “阵眼肯定不在这些人身上。”韩默想了想说,“我们还是要找,真实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提高效率,分头行动。   韩默不放心江芜,“你还是跟着我吧?”   “不用啦,火灾还没发生,这里很安全。”江芜挥挥手就跑远了。   韩默将信将疑,但眼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浪费一秒,只好也赶紧去找阵眼了。   江芜到了没人的地方,拿出刚才折的符纸飞机,呵了一口气,轻轻一抛。   纸飞机摇摇晃晃地飞了出去,她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大约十几米后,飞机落了地,她又拿出一个纸飞机,再丢出去。   如此重复了几次后,她跟着纸飞机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门上贴着叽里咕噜的桑国话,里面还夹杂着几个夏国字,江芜半猜半蒙,意识到这里大概是杂物间一类的地方。   她推开门进去,一转头就发现门板卡在一个男人的脑袋里。   江芜:!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躲在杂物间打盹的员工,和办公区那些人一样,都是执念幻影。   但纸飞机为什么会引她来这里呢?是这个人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江芜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决定赌一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离火灾发生还剩不到五分钟的时候,男人忽然被电话铃声惊醒。   他接起来,不知道对面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男人起初还是笑着的面孔沉了下来,有些惊讶,有些木然,最后化作卑微的恳求,不停地向电话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江芜听不懂桑国话,只能隐约听到电话另一边是个女人的声音。   男人苦苦哀求了半天,对面似乎也不为所动。   他的眼角耷拉了下来,老实忠厚的脸上闪过一抹冷酷,眼里滋生出一种绝望的疯狂。   他挂断了电话,环顾身后的杂物间,搬出了一个类似汽油桶的东西。   此时已经是深夜,大部分员工都有气无力地坐在工位上,还有一些像男人这样,随便找个空房间,趁上司不注意在打瞌睡。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男人在门外的地毯上浇满了汽油,还绕到楼上,从外面把安全楼道的门锁死了。   江芜一直跟在他身后,终于意识到他就是这场公司大火的幕后元凶!   男人做完这一切,狞笑着冲进办公区,突然大喊了一声。   大家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脸上露出不解和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同事,今晚会如此反常。   被他的喊声吸引来的,还有正在其他各处寻找阵眼的韩柳凌三人。   男人情绪激动地大喊着什么,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阵眼是打火机,快拦住他!”   江芜大喊一声,然后奋力朝男人的方向冲过去。   韩默离男人的距离更近一点,听到江芜的话,他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跳到桌子上,又大步跨过几个工位,朝男人飞身一扑。   这一瞬间,本该是执念幻影的男人却有了实体,被韩默扑倒在地,手里的打火机不受控制地跌落。   柳蛮蛮眼疾手快,赶在打火机就要落地引燃的那一刻迅速抓住,“……好烫!”   “给我!”凌尘道长一把掏出七八张符咒,不要钱似的往打火机上砸。   火苗嗤啦作响,很快在符纸上烧出一个洞来。   男人还被韩默压在地上,两个人挣扎翻滚,身上都蹭到了汽油。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火星,韩默就危险了。   男人不甘心地嘶吼着,似乎没想到自己完全的计划会被这几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破坏。   他的面孔越发狰狞,忽然褪去了正常的皮肤,呈现出烧焦过后的碳化,整颗头只剩下一个焦黑的骷髅,眼里黑洞洞的,鼻子只有两个孔,咧开的大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拼命朝韩默的手臂咬下去。   “唔!”韩默奋力抵抗,几乎要和可怖的焦尸脸贴脸了,简直是肾上腺素狂飙。   凌尘道长无意中一抬头,着急大喊:“十一点半了!”   下一秒,空气中骤然袭来一股热浪,整个办公室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肆虐的火焰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黑影在挣扎嚎叫。   “怎么办,难道我们找错了?!”柳蛮蛮急得语无伦次,她本来就比一般人更怕热,脸上汗如雨下,整个人几乎快要脱水了。   热浪挤压着稀薄的空气,几人脸色都很难看。   还没找到军师,没摸到传国玉玺的边儿呢,难道他们就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了吗?   江芜脸蛋被烤得红扑扑的,却没有停止思考。   男人是纵火元凶,阵眼就是打火机没错,可为什么无法被凌尘的符咒破坏?   还是说,阵眼不只是打火机,还有这个男人?   江芜手比脑子快,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纸飞机,对着男人丢过去。   纸飞机如一支利箭,直直插入男人眉心,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有效果!   江芜赶紧冲上去,拿出法印在他头顶猛地一砸。   幻象与真实就在一念之间。既然男人已经有了实体,那就当做恶鬼来处理。   心生邪念,残害无辜,罪大恶极,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铮铮——   鬼王法印在他头顶射出金光,直接轰开一个大洞。   熊熊火海化作无数碎片消散,85楼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从地面到天花板都被烧得焦黑,工位之间的亚克力挡板在高温下融化成扭曲一团,办公桌椅烧的只剩骨架。   韩默身下突然一空,他支撑不住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们,出来了?”他满头大汗地问江芜。   *   同一时刻,顶楼的一间静室内,闭目打坐的光头男人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师兄!”一旁护法的女人着急地冲过去,“你怎么了?”   男人抹去嘴角血迹,眼神阴鸷,“我的离火阵被破了。”   女人不解地皱眉,“就算他们侥幸逃出阵法,又怎么会将你伤成这样?”   “因为他们不光破了阵,还把最要紧的阵眼给打散了。”男人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我耗费多少心血才炼成的傀儡,如今竟然半点都感应不到,形神俱灭了!”   “夏国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女人大惊失色,“不是说他们玄门式微,官方也有心无力吗?”   男人摇摇头,“不清楚,总之尽快通知师父,光靠我们恐怕护不住宝玺,计划必须提前了。”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行不行?”女人不满地跺脚,“我去会会他们——”   说完不等男人阻拦,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   “手机有信号了。”   韩默跟留守在外面的组员联系上了,原来他们在幻境里折腾了这么久,现实中才过去十分钟而已。   柳蛮蛮已经听江芜讲了她追踪男人的全过程,便问韩默:“能不能查出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放火烧了公司啊?”   韩默跟电话那头吩咐了几句,很快就传回了消息——   男人本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妻子温柔,女儿可爱,他被桑国公司总部派遣到宁城,便带着妻女一起搬了过来,就是为了能经常和家人团聚。   但公司加班文化实在太严重了,他每天回家都已经是深夜,女儿早已入睡,第二天又要早早起来上班,就连周末也不休息,有时候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女儿几面。   温柔的妻子本来还能理解他的辛苦,知道他是为了全家在努力打拼。但丈夫长期缺位的家庭,她一个桑国人孤身来到宁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白天送女儿去幼儿园后,她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只觉得无尽的孤独。   如果只是孤独还能忍受,但真正击垮这个家庭的,是女儿的意外去世。   当时公司接了个大项目,所有人都要留下来一直加班,直到项目完成为止。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妻子打电话来告诉他,女儿生病了,突然发起了高烧,怎么也不退,她叫了救护车,现在已经到了医院,因为语言不通,无法和医生顺畅交流,希望男人能马上过来。   男人放下电话就去找上司请假,得到的却是一顿疾风骤雨般的训斥,说他没有拼搏精神,没有把公司当成自己的事业,心里只有小家没有大家云云。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想生出辞职的冲动,但他入职时签署的派遣合同里有一条隐形的不平等条约,一旦他提出辞职,要付给公司一笔高昂的赔偿金,而他在桑国的房子还没有还清房贷,一旦这个资金链条断裂,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男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上,这时他又接到妻子的电话,告诉他女儿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叫他安心工作,不用急着过来。   男人松了口气,又在公司里跟同事度过了没黑没白的好几天,心里始终惦记着女儿。   上司已经承诺,等这个项目做完,会给他们放几天假,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陪伴家人,带女儿去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游乐园。   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熬过了辛苦的加班,眼看项目到了尾声,大家都有点松懈了,开始心照不宣地轮流去补觉。   男人也得到了一个去杂物间休息的机会,就在他梦里还在思念女儿的笑容时,接到了妻子的电话。   他笑着问:“是不是雅雅的病已经康复了?”   妻子却很平静地告诉他,女儿昨晚已经去世了。   而她也买好了回桑国的机票,等她回去后,就会提交离婚申请书。   男人不敢相信,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以为她在跟自己闹脾气。可女人心如死灰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机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不管他怎么哀求,怎么道歉,女人的决定都没有改变,她只是通知他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妻子,绝望的男人将这一切归咎于公司惨无人道的加班文化,毫无同理心的上司,他决定要让整个公司为他的雅雅陪葬。   “但讽刺的是,死在火灾里的都是和他一样的底层员工,而真正剥削他们的上司老板,早在五点钟就偷偷从后门下班回家了。”   柳蛮蛮听完,表情复杂的说不出话来,“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在他举起打火机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个可怜人,而是毁了更多家庭的魔鬼。”   韩默摇了摇头,他对这种因为自身遭遇不幸就要报复社会的家伙,生不出任何同情心来。   85楼已经被烧毁大半,电梯早就设置了十八楼不停,几人只能走楼梯上了19楼,然后又坐电梯到前台小姐刚才说过的49楼。   到了49楼,柳蛮蛮还纠结着不想出电梯,“刚才那个前台小姐也是假的吧?那她说的话还能信吗?”   凌尘道长推了她一把,“来都来了。”   柳蛮蛮踉跄了一下,回头瞪他:“我自己会走!”   她说话时一直捂着手,凌尘道长注意到这点,皱了下眉,“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就刚才接打火机的时候,好像被烫了一下。”柳蛮蛮摊开掌心,有一小块皮肤特别红。   “笨蛋,你不是总说自己身手好吗?”凌尘道长没好气地摸出一个小圆罐丢过去,“清凉膏,自己涂吧。”   柳蛮蛮好奇地拿着打量,“你出门怎么还带这种东西?”   “提神用的行不行?”   韩默和江芜转过电梯,前方就挂着秘书室的牌子,他推门进入,亮出证件,说明来意。   女秘书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的,几位跟我来。”   秘书在前面带路,打量着韩默和他身后这几个人,忍不住发问:“现在道士也能当警察吗?”   而且怎么还有个小孩儿?   韩默面色不改,“那是我们的特聘顾问。”   女秘书将他们带到小会议室,“董事长还在开会,会议一结束就马上来见你们。”   随后又有几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陆续端来水果点心,招待礼数十分周到。   柳蛮蛮坐在柔软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真的上来了?”环顾四周,“这一切不会又是假的吧?”   她都快被折腾出被害妄想症了,这长生制药简直是龙潭虎穴啊。   “哎哟!”凌尘道长突然喊了一嗓子,“你掐我干嘛?”   柳蛮蛮理直气壮,“我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凌尘道长:“……不可理喻!”   柳蛮蛮又凑到江芜身边,“小阿芜,你现在能感应到传国玉玺的位置了吗?”   江芜点点头,“很近了。”   之前她一直无法准确感应到传国玉玺的位置,估计是桑国人用了什么外国的邪术屏蔽气息,而这种邪术又和刚才的幻境根出同源。   托他的福,江芜在幻境里摸索到了一点窍门,已经能抓住传国玉玺的一丝痕迹了。   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桑国传统服饰的女人冷着脸走进来,傲慢地抬着下巴,“就是你们要见董事长?”   “没错。”柳蛮蛮拍桌而起,她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玄门中人的气息,“你又是什么东西?”   女人瞪着柳蛮蛮,先是为她的美貌惊艳了一瞬,紧接着眼中闪过嫉恨。   可恶的夏国女人!   她冷笑着,忽然摆出一个决斗的姿态,“想见董事长,先过我这一关!”   话音刚落,柳蛮蛮已经撑着茶几飞身一脚,和女人在面前的空地上打了起来。   女人出手阴辣狠毒,但柳蛮蛮更加灵活多变,二人越打越快,渐渐都打出了火气,韩默甚至看到柳蛮蛮眼底有一抹金芒闪过。   “不能让金花婆婆上来。”他下意识地对江芜念叨,“她动起手来简直六亲不认,这里全是桑国人,还不都被她活撕了?”   他总不能和一条快成精的巨蟒讲引渡法吧?   江芜想了想,抄起茶几上的一盘开心果,朝二人身上扬了过去。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她装作害怕地捂住眼睛,“妈妈说只有坏孩子才会打架!”   啪啪啪啪啪!   那一盘开心果像是长了眼睛,一个不落地全都砸在女人身上。   柳蛮蛮轻盈地后退两步,看着女人脸上厚厚的□□,被开心果砸出一个个小坑,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丑人多作怪。”她冲女人做了个鬼脸,“大姐,你该补妆了!”   “你!”   女人气到发狂,正要不管不顾地对柳蛮蛮下咒,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阿金,不得对客人无礼。”   女人回过头,看到来人后露出恭敬的神色,低着头退了下去,“是。”   “韩警官对吗?我就是藤理。”   老人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态度甚至算得上是亲和,“秘书告诉我,你们有件案子需要我配合调查,请问发生了什么?”   “今天上午,宁城警方追捕的一名文物走私犯进入了长生制药大楼,不知道董事长见过没有?”   韩默微微倾身,视线锋锐,紧盯着藤理的脸,缓缓开口。   “文物走私犯?”藤理似乎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韩警官,我今天一直在开会,我的助理和公司上下都能为我作证,我怎么会见过什么走私犯呢?这简直可笑啊。”   他摊开手笑了两声,又摇着头,“你也看到了,长生制药大楼很大,这里也不止我们一家企业,我想韩警官还是去别的地方调查吧,我的时间很宝贵,就恕不奉陪了——”   藤理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韩默突然叫住他。   藤理回过头,脸上带着气定神闲的微笑,“韩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韩默低头看了江芜一眼,说出她刚才教他的那句话。   他说:“藤理,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十年吗?”   藤理一愣,紧接着他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青灰,他伸出手,发现手背上长满了褐绿色的尸斑。   他想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江芜冲他轻轻一弹,藤理的身体轰然倒下,像一团早已腐败的死肉。   凌尘道长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桑国九菊派的控尸术?”   藤理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亡,有人却将他的“幽精”命魂强行扣在体内,让他成为一具活死人。   他的命魂以为自己还活着,但只不过是幕后之人操纵的傀儡。   要破这种邪术也很简单,只要说出对方已死的真相,再趁机勾出他的命魂就行了。   江芜打了个哈欠,顺便将藤理的命魂塞进嘴里。   单独的命魂没有灵智,无法投胎转世,再加上他还有一身祖上累积的业债,不如给江芜当点心了。   “董事长!”   刚才的女人去而复返,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拔刀砍来。   江芜对韩默说,“我看到军师了。”从藤理的命魂里看到的,“这里让蛮蛮先顶着,我们快上去抓人!”   韩默扛起江芜,一个箭步冲出了会议室,“往哪边走?”   “去顶楼。”江芜指着电梯,“有个带推拉门的房间,军师就被关在里面。”   韩默带她上了顶楼,很快找到那间充满桑国风情的静室。   一进门,就看到地垫上躺着一个瞪大眼睛的男人,脖颈处一道血痕,已经气绝身亡。   “军师?”韩默根据手下的描述很快认出来,抿了下唇,“被灭口了,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他突然反应过来,“传国玉玺还在这里吗?”   江芜脸色很难看,她突然感应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怨力,像是酝酿中的风暴龙卷风。   *   长生制药大楼,天台。   光头男人身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他站在一个被油布蒙着的,高达六七米的锥形建筑前,四周用麻绳围成一圈,绳子上还挂着白底红字的古怪符咒。   男人从地上拿起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被历代帝王争抢的传国玉玺。   他陶醉地抚摸过玉玺上方的盘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可惜马上就要拿来祭这把斩龙刀了。”   他一把掀开油布,眼底露出狂热的神色。   油布下面是一把类似长刀的造型,整体泛着乌黑色,里面像是藏着无尽的深渊,多看一眼都会被吸入无尽的沉沦。   只有男人能看到,附在刀刃上的是九十九个甘愿为桑国献出性命而自尽的武士,他们的魂魄化作怨鬼,嘶吼着叫嚣着,要去斩断一切。   而斩龙脉的第一步,就要先将这传国宝玺劈碎,以千年龙气附于刀刃,就能轻易斩断夏国龙脉。   男人高高举起玉玺,就要朝刀刃狠狠掷去。   “住手!”   从楼梯爬上天台的韩默看到这一幕,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了上来,一把将光头男人扑倒。   玉玺脱手,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小心磕掉一个角,最后停在了一双红色小皮鞋面前。   江芜弯下腰,伸手把玉玺抱了起来,爱惜地吹了吹上面的灰,摇摇头,“真可怜,怎么又摔坏了。”   “阿芜,收好玉玺!”韩默喊了一声,和光头男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的计划!”光头男人发疯地大吼,“夏国很快就会被我们纳入囊中……”   “白日做梦。”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在他耳边响起,光头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向斩龙刀,然后拿出了……另一个玉玺?   不,不一样,她的玉玺没有摔破,好像更大,也更威严。   为什么会有两个传国玉玺?   作者有话说:   芜崽:知道为什么我对玉玺最熟了吧? 第25章 (三合一)   光头看见江芜拿出了第二块玉玺, 第一反应就是——   难道军师送来的那块玉玺是赝品?   拿到传国玉玺后,光头也爱不释手地把玩过好久,不论是玉石的质地还是雕刻工艺, 都跟史书上记载的相吻合。   军师不光是个盗墓的,他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狂热的夏国历史文化爱好者, 很多藏在偏远山区无人问津的古代墓葬,都是他翻阅大量史书杂记一点点分析推理出来的,真·干一行爱一行。   他能找到传国玉玺,是因为他有次在古玩地摊上无意淘到了一本低价贱卖的随笔,据卖家说是他祖上好几百年前的一个落魄文人所写, 里面全是伤春悲秋, 感慨时运不济的牢骚话,让人看完不想再看第二遍那种。   军师觉得有趣就买了下来,他的眼睛多毒啊,硬是从这些牢骚话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个落魄文人曾感慨,他祖父当年可是追击叛军的将领,为国立过大功的, 可惜就因为没能找回叛贼抢走的传国玉玺, 被皇帝迁怒,始终没有得到升迁, 到死也就是个中阶武官。   家中子孙私下里都为他不平, 但祖父似乎从来没有露出不满之情,每日照常上朝下朝,回了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家人问起就说他在看书练字, 修养身心, 一个武将竟然过得比文官还自律。   文人提起这段往事, 本意是想安慰自己,要学习祖父这种不骄不馁云淡风轻的人生哲学,但军师却品出了一丝异常。   接下来他开始重点关注有关这个文人家族的一切信息,翻阅史料,去祖宅实地走访,前后耗费了几个月时间,终于被他锁定了这位武将的墓葬所在,挖坟开棺。   几百年过去,武将的尸身早已烂成碎骨,下葬时穿的官服也已经风化成粉,唯有传国玉玺,千年未改,莹润生辉。   军师当时就要拿走玉玺,没想到武将的魂魄已经化成圭鬼,对擅动玉玺的人穷追不舍,不死不休。   那一次军师带来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他则靠着光头师兄给的护身符咒活了下来,又设计了一个陷阱困住圭鬼,这才成功带走了传国玉玺。   看到圭鬼的那一刻,军师立马懂了武将的小心思,换作是他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抱着玉玺同生共死,永不分开。   但军师骨子里流着一半桑国血液,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为了桑国,传国玉玺这样的国之重宝,对他们断国运,斩龙脉的计划有极大助力,必定能事半功倍。   直到警方查到了烂尾别墅,准备抓捕军师,他只能狠心舍下这一屋子的宝贝匆匆逃跑,只带走了传国玉玺,献给光头师兄。   光头本来没想这么早执行斩龙计划的,但军师的出逃打乱了一连串安排,长生制药也暴露在了夏国警方面前。进入大楼的那几个年轻男女看似是官方人员,却又懂得玄术,甚至就连那个不丁点儿的小女孩都不是普通角色。   他们闯过了一楼的幻境,又破了85楼的离火阵,害他被反噬受伤。   光头请示过师父后,决定提前计划,以玉玺祭刀,斩夏国龙脉。   而在那之前——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   光头笑着对军师说完这句话,下一秒就抽刀抹了他的脖子。   一个已经暴露的棋子,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   光头脑海中闪过军师找到传国玉玺的整个过程,有史料考证,有实地探访,更有几百年才现世一次,极为罕见的圭鬼,这怎么可能还会有假呢?   但不知为何,江芜拿出来的那块玉玺,就是给他一种更“真”的感觉。   她的那块玉玺似乎更加古朴质拙,玉色莹润自带光晕,里面的玉髓在日光下仿佛还会缓缓流淌,已经到了近乎“灵”的地步。   他刚才挨了韩默好几拳,脑袋有点发晕,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军师找到的那块玉玺里生出了圭鬼,那么江芜手上的这块,里面大概是藏了一个神仙吧?   他一个恍神,被韩默抓住破绽,一把摔翻在地,死死压住。   韩默这才有空去注意江芜,看到她手上拿着另一块差不多的玉玺,朝那把足有两层楼高的长刀走去。   刀刃上翻涌着黑气,似乎多看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   韩默着急地大喊:“阿芜,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江芜恍若未闻,依旧一步步靠近。   光头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古怪的小女孩很可能会破坏他们桑国伟大的计划!   他趁韩默不注意,猛地往前蹿了一米多,狠咬舌尖,对准斩龙刀周围的一道封印符用力一喷。   “哈哈哈哈!”他满嘴是血,仰天大笑,“桑国武士的怨魂已经放出,就算没有玉玺祭刀,它们也能咬断你们的龙脉!”   “你闭嘴!”韩默大怒,一拳捣向光头侧脸,砸掉了他两颗牙齿。   他看到地上还有没用完的麻绳,抓过来在光头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几乎要将他缠成一个人蛹,又捡起几张符纸塞进他嘴里。   光头似乎已经放弃挣扎,只是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直指天际的刀锋,眼底满是狂热。   就在他用舌尖血喷上符纸后,天台上刮起了猛烈的大风,围在四周的麻绳全部崩断,符纸迎风飞舞,越来越高,在风暴中被搅成碎片。   刚才万里无云的晴空遽然变色,黑云压顶,阴沉如墨,浓稠深晦,叫人喘不过气来。   韩默被大风吹得睁不开眼,一片飞沙走石中,耳边仿佛传来极为凄厉的嘶吼。   “什么东西?”他本能去抬手去抓,可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是怨气,怨气浓度超过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就会出现实体。”   江芜经过他身边时轻轻说了一句,“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接下来交给我。”   在狂风的掩护下,她仿佛踏上了一道空气阶梯,越走越高,直至半空,停在刀尖前。   数不清的怨魂正围在刀刃上翻涌攀爬,狞笑着朝江芜伸出尖利的爪子,想将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抓过来吃掉。   但它们还没能靠近江芜的衣角,就被她手中鬼王法印发出的金光弹开,伤口处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发出痛苦的嚎叫。   它们看江芜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恐惧,但抵不过更多的欲望。   下面有富饶的土地,美味的食物,数不尽的财宝。   冲出去,把他们通通杀掉,通通吃掉!   已经有怨魂按捺不住,嚎叫着从刀尖上跳下去,下一秒就被江芜砸了回来,重重跌落在刀下。   她高举起法印,冷冷地看着这群奇形怪状的东西,“不怕再死一次的就来试试。”   怨魂聚成一团,眼神恶毒地盯着她,忽然齐齐扑了上来!   想跟她比人多?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稚嫩的声音充满威严,如黄钟大吕般层层荡开,如雷贯耳,字字回响。   法印飞到高空,金光挟雷霆之力轰然落下,一道道劈向刀刃,将怨魂劈得四飞五裂,鬼哭狼嚎。   江芜悬在半空,小脸紧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小手无意识地握紧。   幸好她今天刚吞了圭鬼和藤理的命魂,否则还不一定有足够法力召唤出真正的法印。   江芜一想起光头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因为人间的传国玉玺,本来就是按照鬼王法印的模样铸造出来的啊。   宝玺分阴阳,先有幽冥之主,后有人间帝王。   只不过人间玉玺混得有点惨,动不动就被抢来抢去,还磕坏了一个角,只能用金子补上。   头顶上,鬼王法印还在不停地降下金雷。但这些桑国怨魂好像杀不完似的,被劈碎的身体又会慢慢修复,哪怕拖着残肢断臂,也要不知疲倦地往刀刃上爬,不怕死地去撞击法印下的结界。   江芜见此情景皱了下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正在枯竭,恐怕快要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这样还是不能彻底消灭这群怨魂,那就……   她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抬手在空中画下繁复的咒文。   ——开鬼门,召阴兵!   巨大厚重的黑色鬼门自虚空缓缓浮现,大门洞开,一列训练有素的兵将鱼贯而出,为首的是个身长八尺,满脸络腮胡,手持长矛的大汉,威风赫赫,四下张望,“大王何在?”   “张将军,本王在这里!”江芜拨开厚重云雾,冲奉召而来的鬼将大喊,“这里有一群桑国怨魂作乱,还想破坏夏国龙脉,你快带兵把它们抓回地府,严刑审判!”   “末将听令!”张将军冲她一抱拳,抽出长矛,身先士卒地冲上去,“儿郎们,随俺上阵杀敌!哇呀呀——”   张将军率领阴兵和怨魂交战,江芜连忙退到一旁,将战场交给他指挥。   只见张将军一矛刺进怨魂胸口,高高扬起向后一甩,怨魂还来不及呼叫,就被砸进鬼门内,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其他阴兵也是如法炮制,仗着他们鬼多势众,三五个一起围住一个怨魂,再用铁链捆住,一股脑地塞进鬼门。   江芜双手抱臂,得意地翘起唇角。   小样,在她的地盘上跟她比人多?   “阿芜!”   鬼门内传来商珏的声音,紧接着他匆匆忙忙跑出来,被眼前这阴云密布遮天蔽日的场面吓了一跳,“你怎么在人间也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居然召唤阴兵在人间斗法?   江芜嘟着嘴巴叫屈,“什么叫我搞出这么大阵仗啊,你也不看看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珏往下看了一眼,终于发现了那群怨魂的不同之处。   “它们不怕你的法印,被打散了还能重生?”商珏震惊过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不是夏国的鬼魂吧?”   江芜抬起下巴,朝远处努了努,“隔壁小岛的,正盘算着断我们龙脉呢。”   “那怎么行?”商珏大惊失色,“龙脉是夏国千年根基,一旦被破坏,地府瞬间就会被挤爆的!”   “对啊,所以你还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吗?”江芜活动着拳头,小声嘟囔,“要不是你给我找的这具肉身太弱,我早就自己解决了,还用得着召阴兵?”   商珏被她噎了一下,只好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桑国怨魂啊?”   “就按叛国罪,丢进十八层地狱里轮一遍呗。”江芜满不在乎地说。   商珏皱眉,“可它们应该归桑国冥界管辖吧?”   “桑国冥界?”江芜轻嗤一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他们有哪门子的冥界啊,还不都是学我们的冒牌货。”   她脸色一沉,语气严肃,“这事本王已经决定了,要是桑国小冥界派使者来交涉,就让他们看看这群东西犯了多少罪行。敢在本王的地盘上为非作歹,就是死鬼也要再死上八百回。”   商珏见她态度坚决,也跟着郑重起来,“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桑国把怨魂带走的。就算是外国鬼,在这里也要守地府的规矩。”   说话间,张将军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呈现压倒性的胜利。   张将军大手一挥,将最后一个桑国怨魂丢进鬼门后,大步朝江芜走来。   “大王,俺在下面也看了你的节目,不愧是大王!”张将军咧着嘴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以后再有这样的辛苦活,怎么能劳您亲自出手呢,随时叫俺上来就行!”   江芜笑着冲他点点头,“多谢张将军,本王一定会在你的功德簿上记下一笔的。”   张将军有点扭捏,一千多岁的鬼突然害羞起来,摆了摆手道,“什么功德不功德的,这都是俺应该做的。就是……俺能不能跟大王合个影啊?”   他作为镇守四方的鬼将,不像商珏孟嫦这样的“天子近臣”能日日陪在江芜身边,每年只有年终述职的时候才能回来觐见。   要是大王能答应跟他合个影,他以后就可以跟守在南边的老赵吹嘘,自己是地府第一猛将啦!   江芜哭笑不得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让商珏过来帮忙拍照。   “用我的用我的。”张将军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有劳商大人了。”   拍完照片,张将军站在鬼门前还恋恋不舍地挥手,“大王,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还叫我啊!”   江芜默,她能说她刚才就是随便喊的吗,只不过张将军碰巧来得最快而已……   “我也要回去清点怨魂,给它们量刑了。”商珏摸了摸江芜的脑袋,“阿芜,你在人间要好好的,我和孟嫦都很记挂你。”   “啰嗦,知道啦。”江芜冲他做了个鬼脸,“想我就按时收看《降灵》哦!”   鬼门关闭,天边阴云散尽,金灿灿的阳光挥洒向大地,荡涤污浊,天朗气清。   漆黑刀刃上浮现出网状的纹路,江芜隔空轻轻一弹,这把被光头寄予厚望的所谓“斩龙刀”轰然碎裂。   “不!!!”光头目眦欲裂,不敢相信地大吼。   刚才在黑云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那么大的一把刀就没了?他那么多的武士怨魂也不见了?   光头死死盯着飘在半空的江芜,眼中渐渐浮起惊惧。   “魔鬼,你是魔鬼……”他用桑国话小声嘟囔着,“只有魔鬼才会这么可怕!”   江芜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刚对韩默笑了一下,忽然双腿一软,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韩默冲过来将她接住,“阿芜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让我睡一觉就好了……”她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就昏睡了过去。   韩默抱着江芜,脑海里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他有阴阳眼,从小就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天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扇大门?那些附在刀刃上的桑国怨魂被抓到哪里去了?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将军,怎么看着跟历史书上某张插图很像啊?   还有那个穿一身红袍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和江芜很亲昵熟悉的样子……   江芜……她真的只是玄门江家的“小废物”吗?   这些疑问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答案,韩默抱起江芜,让她在自己怀里有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另一只手去掏手机,准备叫其他组员进来接人。   他拨电话时无意中一转头,瞳孔紧缩。   刚才还被他困得结结实实的光头,居然不见了?   只剩麻绳堆在地上,中间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稻草人。   *   “应该是替身术。”   凌尘道长上了天台,拿起草人看了看,“九菊派擅长利用阴阳五行,那个光头肯定是先用草人替身,再以土遁逃脱了。”   “是我不够谨慎,以为绑住就没事了。”韩默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幸好你和蛮蛮把那个女人抓住了,希望能从她嘴里多掏出点线索吧。”   凌尘道长表情微妙,“蛮蛮?”   “就是柳小姐啊。”韩默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她刚才说大家都是生死之交了,再叫柳小姐就生疏了。”   凌尘道长皮笑肉不笑,“韩组长真是从谏如流。”   “喂,你们聊什么呢?”柳蛮蛮从另一边跑过来,手里还抱着传国玉玺,“我刚才在那边地上捡到的,这可是国宝哎,你们也太不爱惜了吧?”   说完,柳蛮蛮捧起玉玺吧唧亲了一口,“让我做一秒钟当女皇的梦吧!”   “你当女皇?那怕不是分分钟就亡国了。”   “喂,我就想想还不行吗?”   看到传国玉玺,韩默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江芜身边。   她正裹着韩默的外套呼呼大睡,看起来毫无防备的样子。   韩默小心翼翼地掀开外套,仔细打量江芜全身。   她刚才拿出来的那块玉玺哪里去了?   就在韩默内心纠结时,江芜忽然动了一下,身子一歪,有什么东西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   韩默捡起一看,认出这是江芜录第一期《降灵》时用过的卡通胡萝卜印章。   这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的?韩默打开盖子,呵了口气,往自己手背上一按。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朵小红花,里面还有个笑脸。   韩默:……这好像是幼儿园老师表扬小朋友用的吧?   *   《降灵》直播突然结束,紧接着回放视频也被删除,一些没赶上直播的观众纷纷在微博上@节目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节目组没有回应这些,只是发了一条语焉不详的微博,说本次直播涉及到警方还未收网的特殊行动,希望大家配合保密,不信谣不传谣,共同为夏国祈福。   网上所有关于《降灵》第二期节目讨论的内容全部被删除,但网友们还是陆续从各方渠道,小道消息了解了内情。   这一刻大家都放下了偏见和分歧,一致对外,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默默祈祷——千万不能让桑国的阴谋得逞!   自家人平时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哪能让外人跑来撒野?   当晚,新闻中播出了桑国长生制药涉嫌组织参与非法zongjiao活动的报道,董事长藤理突发急病死亡,长生制药被查封,还有一名桑国xie教徒在逃,请广大观众看到此人后踊跃举报。   电视里放出了光头男的大幅照片。   紧接着,宁城警方用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微博:“感谢《降灵》选手江芜的大力协助,帮助宁城警方破获文物大案,追回国宝,粉碎了不法分子的阴谋!让我们共同祈祷:天佑夏国!”   看似平平无奇充满官方套路的一段话,但在那些知晓内情的观众眼中却大有深意。   宁城警方这条微博,是不是在暗示大家,夏国的龙脉保住了?   #天佑夏国#被刷上热搜第一,某音乐APP的播放排行榜前三名分别是《好日子》《一条大河》《大刀进行曲》。   江芜这个名字,也被更多没看过《降灵》的网友所知晓。   她对外界发生的这些一无所知,被韩默送回江家后,她整整睡了三天,期间有无数看不见的金色光点飘进她的身体。   那是她保住龙脉后,变相攒下的功德。   三天后,江芜睁开眼睛,跑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小祖宗,你可把我吓死了!”   江知暮接到消息立刻赶来,抱起江芜抛了好几个圈,“徐导恨不得一天三次来看你,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江芜咯咯笑着,握起小拳头一挥,“我去拯救世界啦!”   江知暮:……这孩子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   “阿芜你要记住,你才三岁,有些事不是小孩子做的,很危险。”   江知暮只看到宁城警方那条微博,不明真相的他以为江芜帮忙抓坏人去了,语气严肃地教育她:“保护世界是大人的责任,你只要开开心心长大就行了。”   对此江芜只有一个字,“哼!”   “小傻子醒了?”   江荻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进来,下一秒忽然脚底一滑,在光滑的地砖上来了个一字马。   “……痛痛痛!”他坐在原地半天没动弹,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什么可疑部位。   江芜白他一眼,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江知暮好笑地上前帮忙,“小荻,说了多少次,不许叫阿芜小傻子,她现在厉害得很,还能帮警方破案呢。”   江荻艰难地站起来,又缓了一会儿,才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听说你守住了龙脉?你怎么做到的?”   他嘴上不承认,其实一直有偷偷追《降灵》直播,江芜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江荻忍不住把自己代入节目里,发现如果是他,他根本做不到那么好。   “你说什么?什么龙脉?”江知暮听懵了,这个词怎么会跟阿芜联系在一起的?   不等江芜阻拦,江荻就噼里啪啦全说了,末了还酸溜溜地补上一句,“那个什么灵案组的韩组长,还非要邀请她加入呢。”   江知暮震惊了,紧接着放声大笑,“我就说嘛,阿芜可是姐姐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小傻子?”   “……”江芜原本还想给自己解释两句的,看样子似乎也不用了?   她看着江荻,脸上带了点小得意,“你也想加入灵案组吗?”   江荻哼了一声,他只是觉得韩默身上的制服很帅气而已。   再说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幻想过,长大了要当警察的呢?   他正走神,就听江芜又说,“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你推荐哦。”   “你有那么好心?”江荻狐疑地看着她,“不会是想趁机报复我吧?”   “切,不要算了。”江芜别过头去,假装自言自语,“听说灵案组里有个超级漂亮的大姐姐,一个人单枪匹马消灭了五通神……”   !   江荻一把抓住她,目光炯炯:“在哪报名?”   消灭了五通神的漂亮姐姐,那不正是他在陈老四家遇到的仙女吗?   江荻一秒钟下定决心,他必须要加入灵案组!   “我问问,有消息了通知你。”江芜在心里悄悄比了个耶。   她听韩默说过,灵案组刚成立没多久,还在起步阶段,很多玄门世家都自诩身份,不肯受官方统一管理,因此他们迟迟没有招到正经的玄门传人,都是一些散修或者某方面有天赋的普通人。   江荻在江家小辈里算是资质不错的,要是他能加入灵案组,就是变相以江家的身份支持官方,而且还能把江家的一些训练内容带过去,提高组员能力,一举两得。   江芜握拳:今天也是努力维护人间安宁的一天!   这时小蝶引着徐铭进门,边走边笑着说:“导演来得正好,阿芜刚醒没多久呢。”   徐铭把果篮和礼物交给小蝶,走上前仔细打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几天可把我急死了。”   现在江芜可是《降灵》人气最旺的选手,她要是再不醒,徐铭都想请其他选手来江家作法了。   “我就是太累了,需要多休息,你们以后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啦。”   江芜说着随意地扫了徐铭一眼,见他目光微闪,欲言又止,便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呃,这么明显吗?”徐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抬头就见江知暮和江荻对他怒目而视。   江知暮:“阿芜刚醒,你找她干什么?”   江荻:“我就知道你一天三趟的没安好心!”   徐铭连喊冤枉,“我也不想打扰阿芜休息,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阿芜,你还记得我大姐和姐夫吗?”   路家嘛,江芜点头,“怎么了?”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那个假的外甥女嘉嘉在家里闹绝食,不肯让他们把亲生女儿接回来吗?”   徐铭说,“后来我大姐答应她,就算认回亲生女儿,嘉嘉也还是路家的千金小姐,不会改变,她这才答应了。”   江荻轻嗤,“我就知道,像她那种女人,怎么舍得放弃有钱大小姐的生活?”   他看了江芜一眼,这小傻子恐怕还不知道,她揭穿了路晓嘉假千金的身份后,对方还在网上买水军黑她吧?   不过早就被他轻松解决了。哼,江家人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招惹的吗?   “前天是嘉嘉,还有小钰的生日,他们夫妻俩决定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也是向亲朋好友公开小钰的身份,以后路家就有两个女儿,不分彼此。”   徐铭叹了口气,“但就在宴会上,小钰忽然流起鼻血,怎么也止不住,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后,医生诊断她得了急性白血病!”   江知暮不解的道:“那就听医生的好好治疗啊,来找阿芜干什么?”   “因为她的病情太奇怪了。”徐铭皱眉,“她一直在不停地流鼻血,不管医生做任何止血措施都没用,最后只能全天24小时地输血,才能勉强保证她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不夸张地说,徐铭怀疑这几天下来,小钰全身的血都要被换过一遍了。   他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那道蓄水放水的数学题,也不知道小钰这个水池最后是会被填满,还是彻底放空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徐铭看出江荻这个毒舌少年又要开口,连忙道,“我大姐家好不容易才找回亲生女儿,就算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也要治好她的病。但她昨晚突然开始咳血,还吐出了一团……会动的头发?!”   徐铭想到那个画面都不寒而栗,头皮发麻,“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小钰可能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什么邪术给害了。”   江荻嗤笑,“这还用想吗?肯定是那个假千金做的啊!”   啧,他还真是低估了那个女人的狠毒。   徐铭老脸一红,“其实我们最初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家里最恨小钰的莫过于嘉嘉了。可是嘉嘉却好像猜到了我们的想法,用水果刀比着自己的喉咙,发誓说绝不是她干的,否则她就一命赔一命。”   当时场面十分混乱,病房里是不停咳血的郑钰,地上还有一团团像是活了的头发。病房外是站在茶几上,用水果刀比划自己喉咙的路晓嘉,尖叫着说反正爸爸妈妈不爱她了,不如让她替郑钰去死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嘉嘉忽然也流起了鼻血。”徐铭一脸困惑,“她和小钰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错怪了她,小钰和嘉嘉很可能是被姐夫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一起报复了。”   这两天徐铭也单独请了几个《降灵》选手去医院看看,但他们都对这个怪病束手无策。   徐铭也是没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昏睡不醒的江芜身上,所以才来得格外勤快。   江芜听完徐铭的讲述后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徐铭除了一开始质疑过她的能力,后来一直对她都很照顾。而且她帮路家找回了真千金,本身已经有了因果,不好坐视不理。   江知暮下意识地阻拦,“阿芜你才醒,怎么又要操劳……”   “不如让我陪她去吧。”江荻忽然开口,有些不自然的说,“我带她去医院看看,能帮就帮,帮不了就回来。”   对上徐铭恳切的眼神,江知暮只好无奈答应,又叮嘱江荻,“你有点眼色,去了少说多看,阿芜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到没有?”   江荻翻了个白眼,“知道啦,明明我才是她哥好不好?”   怎么说的他好像江芜的小跟班似的?   徐铭带着江芜江荻来到医院,路父路母早已在大门口等候,一见到江芜就要给她下跪,“大师,求你救救我的女儿们!”   江芜伸出手一拦,路父路母的膝盖就像是停在了半空,怎么也跪不下去。   “免了,赶紧带我去看病人。”江芜背着小手,表情很是严肃。   江荻还是第一次在现场见到江芜给人“办事”,觉得新鲜极了。   这小傻子摆起架子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嗷!”   江荻这样想着,下一秒就结结实实撞上了医院大厅中间的柱子,额头上立马鼓起一个大包。   “江小哥,你没事吧?”徐铭赶紧扶住他,又下意识地念叨,“路那么宽,你怎么非要往柱子上撞啊?”   江荻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突然发现江芜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让你偷偷在心里骂我,活该!   江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每次一见到小……江芜就倒霉,难道不是意外,都是她干的?   走在最前面的路父路母已经进了电梯,江荻暂时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到了顶楼的VIP病房,离老远就看到一间病房门外守着四个严阵以待的黑衣保镖。   进了病房,一股浓浓的香烛味扑面而来,桌上摆着各路神佛坐像,满地的符纸糯米,墙上甚至还挂了一个十字架。   简直是东西方玄学文化大杂烩。   路母红着眼睛解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回我的女儿……”   路晓嘉流鼻血昏迷后,也住进了郑钰的病房,输血设备上长长的管子连接着两边病床,24小时不停地工作着。   路晓嘉昨晚才发病,脸色看起来还可以。另一张床上的郑钰情况就不太妙了,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明显突起,细瘦的手臂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江芜正要说话,病床上的郑钰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路母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大师,她又要吐头发了!”   话音刚落,郑钰干呕了一声,嘴里涌出一团水藻似的黑色头发,那头发掉在地上,像是活了一般,还在不停地跳动。   “我靠!”   头发差点跳到江荻鞋子上,他骂了一声疯狂后退,“这是什么鬼东西?”   江芜一把扯下挂在郑钰床头的小桃木剑掷了过去,将那团头发钉在地上。   头发不动了,紧接着下方流出一滩黑色的液体。   江芜蹲下来研究,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她回头问:“不是说她从昨晚就开始吐头发了吗,吐出来的其他头发呢?”   路父答:“当时我们按了紧急呼叫铃,医生赶来也吓了一跳,然后他想办法把那些头发收进标本箱了,说要送去化验研究。”   “那化验出结果了吗?”江荻问。   路父摇头,“医生说可能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寄生虫,只是看起来像一团头发的样子。”   江荻撇撇嘴,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他走到江芜旁边,拔出地上的桃木小剑,“能被桃木所伤,一定是邪祟之物。不如我念个驱鬼咒试试?”   江芜指了下外间,“你没看到外面各种符咒都用遍了吗?”   江荻反应过来,皱着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以路家的财势,不愁请不到真正的玄门高手,但要是他们都束手无策,江芜还能怎么办?   他正胡思乱想,江芜已经站起身,在两个女孩的病床前分别站了站。   她拿起路晓嘉没输血的另一只手,翻来覆去看了看,又随意地丢开。   江芜又来到郑钰身边,忽然爬上了病床,凑过去扒开郑钰的眼皮。   在她眼球下方很深的地方,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红点。   她回头看向路父路母:“你们决定认回这个女儿之前,有联系过她的养父母吗?”   作者有话说:   芜崽:在我的地盘上比人多?   以及那几首歌你们可以自己查一下歌词hhh   注:崽崽念的咒语来自《辟邪咒》   希望大家多留言呀~崽崽已经很肥了不要养了qwq 第26章 (三合一)   郑钰的养父母?   江芜问出这句话, 让病房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江荻最先反应过来,“对啊,你们自己一厢情愿要养两个女儿, 就没考虑过她亲生父母的意见吗?”   他指着病床上的路晓嘉,幸灾乐祸地坏笑, “要我说啊,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对。”   如果她没了千金小姐的身份,还能在粉丝群里耀武扬威,买水军抹黑江芜吗?   病床上, 路晓嘉紧闭的双眼轻轻颤动了两下, 只是动作十分细微,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路母看了丈夫一眼,叹气道:“那天我们按照大师的指引找到小钰后,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没用我们费力去说服什么,就和我们一起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以后, 我们也想过要不要联系她的养父母, 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当时路母看着郑钰身上半新不旧的衣服, 猜到女儿被抱错的家庭可能条件不太好, 还想过要不要给对方一笔补偿,毕竟他们还是把自己的女儿给养大了。   “是小钰自己说,她养父母对她一点也不好,她上大学的学费都是申请了助学贷款, 这两年的生活费全靠勤工俭学和各种奖学金补贴, 养父母没给她拿一分钱。”   路父接过话头, “小钰强烈要求不许联系他们,还说她不是嫌贫爱富,就算回到路家,以后也可以靠自己攒学费和生活费。”   路母抹着眼泪,“我的小钰是多好的孩子,为什么她要受这种苦啊?”   路父路母私下商量了一下,既然郑钰都这么说,那他们更舍不得让自己养大的嘉嘉回到那个家里去受苦了。干脆就把两个女儿都当一样的对待,就算郑钰的养父母找上门来,以路家的背景还打发不了两个普通人吗?   江芜听完二人的讲述,想了想又问:“那你们就一点都没调查过对方的情况吗?”   路父点头,“我派助理去调查过,小钰的养父母也是宁城人,夫妻俩在城北开了一家米线店,据说生意不错,还有很多美食博主去打卡推荐过。”   江荻嘀咕了一句,“那这家人的条件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让女儿上大学呢?”   路父无奈苦笑,“可能是重男轻女的老观念作祟吧,听说他们好像还有个儿子,估计以后家里的一切都会留给儿子继承。”   “还是让他们过来一趟吧。”江芜开口,“现在两个女儿都生了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至少路晓嘉的亲生父母应该有知情权。”   她特意在“亲生父母”这四个字上着重强调了。   路父脸色微变,沉默几秒钟后点头,“您说得对,我这就让助理去接他们过来。”   路母看着江芜,欲言又止。   小大师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要让嘉嘉交代后事了一样?   难道她也没办法治好小钰和嘉嘉?   她差点就要忍不住问出来,又被路父一个眼神制止了。   另一头,助理小杨接到老板的电话后,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郑家夫妻的米线店。   店铺位置有点偏,藏在一条七扭八拐的小巷子里,小杨想把车停在大路边上,自己走进去,结果绕了好几圈,居然都没找到停车位。   最后他只能把车停在隔壁那条街上,然后自己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就发现,停在巷子外面的居然是一水儿的豪车,BBA各个款式都齐了,甚至还有一辆极为拉风的超跑。   小杨震惊了,这是什么有钱人扎堆儿开会吗?   等他走进巷子,远远地就闻到里面传出一股浓郁勾魂的香气,馋的他不自觉地疯狂分泌口水,肚子也开始咕噜作响。   他顺着香味一路迷迷糊糊地找过去,直到头顶上出现一块写着“郑记米线”的招牌,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老板亲生女儿的养父母家开的吗?   他只在资料上看到说这家米线店生意很好,没想到原来这么好!   这个时间还不是饭点儿,但透过窗户也能看到里面坐满了人,头顶上的烟囱冒着白气,那勾魂的香味也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所以刚才他在巷子外面看到的那一排豪车,都是奔着这家小米线店来的?   小杨使劲咽了下口水,提醒自己今天是来办正事的,老板还等着他带人回去呢。他整了整领带,谨慎地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客人就一位吗?想吃点什么?”   一进门,收银台后的中年女人就热情地招呼他。   小杨忍住了点一份米线的冲动,组织了下语言,“你好,请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罗阿凤吗?”   中年女人点了下头,“是我,有什么事吗?”   小杨掏出名片,“罗女士,我是路氏集团的总裁助理,您叫我小杨就行。”   “路氏集团?”   罗阿凤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她接过名片,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杨助理,你是替你家老板来订餐的吗?不好意思,我们人手有限,做不了外卖,客人只能自己来店里吃。”   她笑着冲前面的餐桌一挥手,“你看,这些大老板都是自己来的。”   小杨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在那些吃的满头大汗,毫无形象的食客里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鹏达的裴总,远恒的朱总,还有中信的秦总?   这几位的身家可不比自家老板少,平时想要见他们一面都要提前半个月预约,没想到在这家小小的米线店,居然就这么轻易遇见了?   小杨再看罗阿凤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家米线真有这么好吃?   他脑子里已经转过营销宣传注册商标加盟开连锁上市的一系列操作了。   “要不你先坐下来,尝尝我们家的招牌米线再决定?”   哪怕店里的食客卧虎藏龙,罗阿凤也没有因为小杨是个小助理而慢待他,她热情地把小杨领到一张空桌上,又冲着后厨的方向大喊,“老郑,加一碗招牌!”   又问小杨,“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小杨晕乎乎地摇头,“没有,我不挑食……”   “招牌米线来嘞!”很快,后厨里出来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男人,托盘上端着一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米线。   他将米线放在小杨面前,又热情地给他拿了筷子,“第一次来吧?尝尝,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啊。”   “谢谢。”小杨脑子里隐约还记得自己不是过来吃饭的,但面前这碗米线实在是太香了,比他站在店外面闻到的香气还要浓郁一百倍,几乎是叫嚣着往他全身毛孔里钻,是根本无法抵抗的味道。   他拿起筷子先挑了一口,然后眼睛就亮了。   怎么会这么好吃!   他以为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跟着路总也去过不少什么米其林啊,黑珍珠之类的高级餐厅,可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郑家米线。   怪不得裴总朱总秦总都来吃……米其林在郑家米线面前不值一提!   小杨越吃越快,越吃越香,额头上冒了汗也顾不得擦,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一大碗,马上又喊:“再来一碗!”   “好嘞,4号桌再加一碗招牌!”   罗阿凤似乎笑得更开心了,经过这桌时还拍了拍小杨的肩膀,“喜欢吃就常来啊。”   小杨脸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有点痒,他抬手挠了两下,也没在意,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后厨,盼着自己的米线快点做好。   很快第二碗端上来了,小杨又是一通风卷残云,然后又马上要了第三碗……   “杨助理,再吃就要撑坏肚子了。”   就在小杨还想叫第四碗的时候,被罗阿凤给劝住了。   她笑得亲切又关心,就像邻家大姨,“我们这店又不会跑,想吃就随时来啊。”   “小伙子是第一次来吧。”旁边桌的朱总笑呵呵地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连吃了五碗,差点扶着墙出去。”   “我也是,总觉得老板家的米线怎么也吃不够,不愧是美食博主推荐过的,真让人上瘾啊。”另一桌的食客也感慨道。   罗阿凤听到这话微微变了脸色,连忙摆手,“可不敢这么说啊,我家米线用的都是纯天然的食材和调料,那汤底都是我家老郑天天早上三点起来开始熬的,要的就是个新鲜,绝对没有加什么让人上瘾的东西!”   朱总也点头,“就是,当初这家店被推起来的时候,就被眼红的同行举报过好几次,市监局和食安局都来取样调查过,那调查结果还在墙上贴着呢,没问题!”   否则他一个身价过亿的大老板,怎么敢随便来这种小店吃东西?   那食客讪讪笑着解释,“我就是那么一说,主要还是老板娘你家的米线太好吃了啊。”   罗阿凤也没想追究,笑着摆摆手,“喜欢就常来啊。”   小杨刚才吃出了一身汗,现在停了下来,汗意蒸发带走热量,他的脑子也恢复了正常。   不对啊,他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完了完了,可千万不能让老板知道!   小杨抹了把嘴,站起身对罗阿凤说,“老板娘,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单独说,你这里有包间吗?”   语气很严肃的样子。   罗阿凤不明就里,还是把他带到了隔壁的小屋,店里没客人的时候,他们夫妻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什么事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罗阿凤开玩笑的道,“该不会是你想买我家的米线方子吧?”   小杨深吸了口气,“是这样的,您家女儿郑钰,其实是我们路老板的亲生女儿,当初两家可能是抱错了。”   罗阿凤瞬间变了脸色,“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有亲子鉴定可以证明。”小杨这趟也是有备而来,拿出郑钰和路父路母的亲子鉴定给罗阿凤看,“也就是说,郑钰是路家的女儿,而路家的女儿才是你们的孩子。”   罗阿凤看完亲子鉴定报告,匆匆走了出去,过一会儿把后厨里的男人老郑也拽了过来。   老郑稀里糊涂的,还在念叨:“你拽我干嘛,我那边还烧着锅呢。”   罗阿凤一把将亲子鉴定塞到他手里,又看向小杨,眼神带了几分冰冷,“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我,我女儿要去别人家了?”   “呃,其实还有件事……”小杨硬着头皮把郑钰和路晓嘉先后得了怪病,昏迷不醒的情况说了出来,吞吞吐吐道:“老板请了很多名医和玄学方面的大师,都看不出两位小姐得了什么病,现在她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想请你们二位去医院看看……”   罗阿凤冷笑一声,“认孩子的时候不跟我商量,现在孩子要死了,想起还有我们这个爹妈呢?怎么,是需要我们捐血捐骨髓吗?”   小杨满脸通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罗阿凤的指责。尤其是在人家的女儿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刚刚还坐在那儿大吃特吃了三碗米线……   “老板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努力解释,“总之还是希望二位跟我走一趟,万一……你们也不想留遗憾对吧?”   罗阿凤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掀开帘子到了大堂,又恢复了笑脸,扬声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我和老郑得关门出去一趟。今天我给大家免单!”   “这话说的,谁家里没个急事啊,我们还能差你这几碗面钱?”   朱总摸出钱包,直接掏出几张红钞票拍在桌上,又问,“方便说是什么事吗,需要钱的话尽管开口。”   “就是,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大家帮你想办法。”其他几位身家不菲的老板也都纷纷附和。   罗阿凤感动地抹了下眼睛,“那我先谢谢大家了,只是这事来得突然,且不是钱不钱的事,我和老郑也得先过去看看情况……”   “那你们赶紧去吧,有什么困难就给我秘书打电话啊。”朱总恋恋不舍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筷子,率先起身出了门。   很快食客陆陆续续都走了,老郑去后厨熄了炉子,罗阿凤给店门上了锁,这才冷着脸看向小杨,“我女儿在哪家医院?”   “市一医院。我开车送你们。”小杨拔腿就跑,“我先去把车开过来,在巷子口那里等你们啊!”   他很快跑远了,店门口只剩下罗阿凤和老郑。   罗阿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唇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背着光站在那里,表情显得有些阴冷。   她扫了老郑一眼,“走吧,看小钰去。”   *   医院里,路父焦急地看着时间,忍不住嘀咕:“这个小杨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晚高峰,带个人过来有这么慢吗?”   就在刚才这段时间里,郑钰又吐了两次头发,输血设备的流速也加大了,否则跟不上她失血的速度。   医生来了两趟,表情一次比一次凝重,就差对家属直说准备后事了。   路母呆呆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双眼红肿,哪还有半点豪门太太的模样。   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心碎绝望的母亲,千娇百宠的养女和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就要一起离开她了。   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病房外间,江芜和江荻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两团头发。   “怕火,不怕水。”江荻手里拿着打火机,点燃火苗凑近,那团头发就畏缩地后退,“我再试试用盐呢?”   正好昨天路家请来一个神父,带来不少大蒜食盐,江荻打开一包盐倒在头发团上,它们很快就萎缩了,变得干瘪。   但江荻把头发团从盐堆里夹出来,放进旁边的水盆里,它们又慢慢恢复了舒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道真的是医生说的新型寄生虫?”   江荻抓狂地挠头,见旁边的江芜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喂,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没有咱们就赶紧回家算了。”   少年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真没劲,他还以为能看到江芜像在《降灵》上那样大杀四方呢。   结果都来了这么半天,江芜就一直盯着这团恶心的头发,中间出去上了两趟厕所,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做。   “来了。”江芜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江荻正要问什么来了,下一秒小杨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路总,夫人,我把人带来了。”   路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训了他两句,“磨磨蹭蹭,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杨满脸通红,低头听训,“对不起路总,我下次一定注意。”   来的路上他就向罗阿凤恳求过,千万不要把他在店里吃了三碗米线的事说出来。   要是让路总知道他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吃东西,非让他卷铺盖滚蛋不可。   他记得罗阿凤当时的表情有点奇怪,要笑不笑的,对他说了一句:“没事,我不怪你,谁让我家米线好吃呢。”   就在小杨胡思乱想的时候,罗阿凤和老郑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路父清清嗓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小钰的爸爸妈妈吧?你们好,我叫路天明。”   说着朝老郑伸出手。   老郑没动,转头看向罗阿凤,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罗阿凤翻了个白眼,“我们做小生意,成天刷碗抹桌子的,可不敢跟你路大老板握手。”   路父眉头一皱,看来这夫妻俩是来者不善啊。   他装作无事发生地放下了手,语气也冷淡了几分,“情况我想小杨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接你们过来,也是以防万一。”   罗阿凤看也不看他,径直绕过路天明进了里面的病房。   路晓嘉的病床更靠近门口,因此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上面的年轻女孩,下意识地上前几步。   “你想干什么?”路母见状也跟了过来,警惕地盯着罗阿凤,“医生说嘉嘉需要休息,不要吵醒她。”   “你让开。”罗阿凤一把推开路母,又抓住路晓嘉的手腕,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路母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幸好路父此时进来扶了她一把。   路父见到罗阿凤近乎莽撞的举动,脸上再也挂不住了,语气加重强调:“二位,嘉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和妻子自问没有亏待过她,从小到大,她都是我路天明最宝贝的小公主,这一点圈子里无人不知。嘉嘉也很依恋我们,她继续留在路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啊,你们想养她就接着养好了。”   出乎意料地,罗阿凤竟然半点没犹豫就答应了。   她转过身,直勾勾看着路父路母,“但郑钰我必须要带回去。”   “你在胡说什么?”路母瞪大眼睛,“小钰明明是我的女儿!”   路父听了也直皱眉,“你们是不是没理解我的意思,小钰我们是一定要接回来的,嘉嘉也说她要留在路家,所以我们准备把两个孩子都当成路家的女儿。当然,如果你们需要的话,也可以让孩子定期回去探望你们。”   路父甚至开始思考,该开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才能让郑家夫妻接受这个现实。   “不行,我只要郑钰。”罗阿凤硬邦邦地拒绝,“她是我从小养大的,怎么能说给你就给你?”   路母震惊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大姐,小钰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满脸是泪,试图感化罗阿凤,“我已经错过了她二十一年,你就忍心让我们母女继续分离吗?”   “没认回她之前,你跟我女儿不是也过得挺好的?”罗阿凤轻蔑地笑了一下,“什么亲不亲生的,还是自己养在身边的最亲。”   路母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不停地去扯丈夫的袖子。   “开个价吧。”   路父忍无可忍地开口,“我听说你们的米线店生意不错,但你家还有个儿子吧?现在宁城房价这么高,孩子大了总要买房娶媳妇,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他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也要把亲生女儿“买”回来。   罗阿凤“哈”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家店生意好啊,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不缺钱,但我就要郑钰这个女儿,别的,免谈!”   路母崩溃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罗阿凤这一副抓着郑钰死不放手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疼爱这个女儿呢。   可既然真心疼爱,为什么连大学都不让她读?他们家的米线店明明生意那么好,怎么会连一年几千块的学费都拿不出来呢?   “因为郑钰在她眼里,比路晓嘉那个亲生女儿更有用啊。”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   江芜走到罗阿凤面前,歪了下头,似乎有些好奇和不解,“大婶,你口口声声说只要郑钰这个女儿,可是为什么你都进来半天了,也没有过去看她一眼呢?”   江芜伸出小手,指着旁边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孩。   罗阿凤不认识江芜,但见她穿着打扮精致,长得又粉嫩可爱,估计可能是路家的什么亲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都不是我亲生的了,我干嘛还要关心她?”   “你不关心她,那为什么又非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江芜皱着眉头,似乎更加想不通了,“你不觉得自己的说法前后矛盾,没有道理吗?”   罗阿凤不耐烦了,“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你懂什么?”   “喂老太婆,你怎么说话呢?”江荻眉毛一挑,没好气的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路晓嘉那么讨厌,就是随了你吧?”   罗阿凤眼神一厉,冷冷从江荻脸上刮过,“你小子说话就好听了?”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轻微地动了几下,小拇指翘起指着江荻。   这时江芜忽然踩了江荻一脚。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蹦,皱着眉看江芜,“小没良心的,我可是在替你说话!”   “心领了,但用不着,你躲远点儿就行了。”江芜冲他摆摆手,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气得江荻握拳,“……不管你了!”   只有罗阿凤惊疑不定地看了江芜一眼。   这小女孩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不然为什么刚好推开了那个小子……   “大师,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路母弯下腰认认真真地问,“什么叫小钰比嘉嘉更有用啊?”   大师?   罗阿凤看江芜的眼神更不对劲了,这小孩看着也就三四岁,是哪门子的大师?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江芜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等那个人到了,你们就知道啦。”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冲进病房,口齿不清地喊着,“小鱼,小鱼在哪里!”   他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郑钰,愣了一下,然后哇地哭了。   他扑到床边使劲摇晃郑钰的身体,“小鱼你醒醒!你不要死啊——”   “家宝?!”罗阿凤看清来人,震惊地瞪大眼睛,“家宝,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带你来的?”   被叫做家宝的年轻男人回过头,指着门口:“就是那个哥哥,他说小鱼生病了,快要死了……”   江荻转过身,脱口而出:“韩组长?”   韩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带来了罗阿凤的儿子?   江荻又多看了那个叫家宝的两眼,怎么感觉……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韩默倚在门口,冲江芜的方向笑了下,“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去找人了,还来得及吧?”   江芜冲他比了个耶,“刚刚好。”   “妈,你快救救小鱼啊,我不要她死,她死了我就没有媳妇了!”   郑家宝扯着罗阿凤的袖子,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   路父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罗阿凤的鼻子厉声质问:“怪不得你口口声声说只要小钰,你是拿她当童养媳了吗?”   哪有让妹妹嫁给哥哥的?   路母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钰不是亲生的了?”   不然她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狠心?   罗阿凤木着脸,一把甩开儿子的手,“你们也看到了,我儿子脑子不好,他说的话你们也能信?”   “谁说我脑子不好了,家宝最聪明了!”郑家宝不服气地反驳,“明明是你和爸爸说的,小鱼就是我未来的媳妇,以后让她给我生宝宝!她要是不听话,就,就放虫子咬她!”   “你……无耻,恶心!”路母眼中迸射出怒火,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狼,猛地冲向罗阿凤,“我跟你拼了!”   她的女儿啊,她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啊!   难怪她每次问小钰在养父母家里的情况,她总是避而不答,只说自己会好好读书,努力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绝不给他们添麻烦。   路母一想到郑钰每次看着她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看到路晓嘉冲她撒娇时,那种隐隐带着羡慕的眼神,她的心都要碎了。   路母在愤怒之下爆发出的力量不可小觑,就连罗阿凤都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推倒。   “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欺负小老百姓,要抢我闺女啊!”罗阿凤扯着脖子朝病房外大喊,“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   “我就是警察,要报警吗?”韩默慢条斯理地掏出证件,在罗阿凤面前晃了一下。   罗阿凤一愣,再一看外面走廊上被四个壮汉保镖守得密不透风,根本没人敢来顶楼病房看热闹。   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毒,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说的是大家听不懂的古怪语言。   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飞虫从她身上飘出来,尾部好像长了一根尖刺,翅膀擅动嗡嗡作响,朝离她最近的路母飞了过去。   “啊!”路母惊呼着后退,那小飞虫却紧追不舍,嗡嗡声仿佛成了催命符,令人心慌。   啪!   一个电蚊拍突然扇过来,小飞虫撞上电网,滋啦一声,冒着烟掉在地上。   她的彩虫!   罗阿凤捂着心口,一口血差点呕出来,不可思议地看向电蚊拍的主人——江芜,“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芜双手握着电蚊拍,摆了个打网球的姿势,表情严肃,“我就是正义的使者,虫子的克星,江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荻低着头,肩膀不停抖动,努力不让自己在这种时候笑出声来。   “你以为你会一点蛊术的皮毛,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和路家偷换千金,再给自己天生痴傻的儿子捡一个现成的媳妇了?”   江芜眼神冷冷地看着她,“我该叫你罗阿凤,还是叫你……草鬼婆?”   韩默听到这个词,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站直了身体,“阿芜,你说她是草鬼婆?就是那种会放毒虫会下蛊的邪门蛊师?”   “没错。”江芜点头,“我看到郑钰眼底有红点,正是被下蛊的标记。她之所以会不停地吐头发,就是罗阿凤在她身上下的‘发蛊’发作了。”   见被揭破身份,罗阿凤冷哼一声,大方承认了,“对,她身上的蛊是我放的,谁让那个小浪蹄子多看了几本书,心就野了,居然还想逃出这个家?”   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这二十多年的米粮?   “大师,你刚才说我们的女儿也是她故意换的?”路母紧张地问。   江芜嗯了一声,“二十一年前,罗阿凤和你都生下了一个女儿。但那时郑家贫困,她只能住六人病房,而你却在顶楼VIP病房,有一整个医护队伍随时为你服务。”   早在孩子出生前,罗阿凤就盯上了路母,她见过路母在保姆护工的陪同下逛花园的样子,见过路父一下班就匆匆赶来,还不忘给妻子买一束花的样子,那是她从未得到过,也从未体会的幸福和温暖。   后来当她知道自己和路母在同一天都生了个女儿后,罗阿凤心中就有了个大胆疯狂的想法。   她要把两个孩子调换,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路家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路家的女儿,正好养大了给家宝当老婆。   这种胆大包天的操作,对于一般人来说很难,但罗阿凤会放蛊,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上了顶楼,下蛊迷晕了值班的护士,门口的保镖,轻而易举地把两个孩子换了过来。   彼时的郑钰还是襁褓中不满一天的小婴儿,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结合了路父路母的好相貌,乖乖巧巧地睡着,一点也不哭闹。   罗阿凤对自己这个主意满意极了,怎么说这也是路家的千金,基因优越,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家宝生个聪明的孩子。   否则像路家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家,岂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能够得着的?   随着郑钰一天天长大,她果然没有辜负罗阿凤的期望,聪明,漂亮,从小就是班上的第一名。   罗阿凤起初还很骄傲,街坊邻居都夸她生了个好女儿,这下以后不愁没人照顾家宝这个大哥了。   但当郑钰以全区第一的成绩考上高中后,罗阿凤开始不安了。她总觉得郑钰太聪明,聪明到似乎察觉了什么,她在家越来越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出来吃饭,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而且还会反锁房门。   小时候她还会带着家宝一起玩,会在其他小朋友嘲笑家宝时替哥哥出头。直到那年夏天她在卫生间里冲澡,家宝不知怎么闯了进去,吓得郑钰没了命地尖叫,邻居差点都报了警。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肯搭理家宝了,甚至在下一个学期就申请住校,直接不回家住了。   罗阿凤有一种,郑钰即将逃脱她掌控的感觉,尤其是当她接到郑钰班主任家访的电话,得知郑钰的高考目标是冲刺京城大学,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绝对不能让郑钰离开宁城!她要是考上京城大学,那就是学校都要捧着的状元苗子,她会彻底飞出这个家的!   高考前夕,学校放了假让学生回家休息几天,郑钰却打电话来说自己要去同学家住,就不回来了。   罗阿凤软磨硬泡地问出了同学家的住址,拎着饭盒找过去,说给郑钰炖了鸡汤,一定要她喝了。   郑钰拗不过只好接下了,却不知道汤里被她下了蛊。   高考那三天,她坐在考场上,脑袋里却成了一团浆糊,那些知识点她明明都复习过,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她努力坚持到交卷前最后一秒,把自己知道的都写出来了,最后成绩下来,还是比模拟考时低了一百多分。   她落榜了。   但幸好郑钰当初听了班主任的劝,写了宁城本地的学校兜底,才不至于没学可上。   郑钰本来还想复读,但罗阿凤放了话,她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了,她不会给郑钰再花一分钱,劝她老老实实留在自家店里打工,别去上学了。   但郑钰还是找到了被罗阿凤藏起来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罗阿凤没在意,郑钰身上还有她的蛊,不管她跑多远,最后还是要乖乖回到自己的手掌心。   但她没有想到,藏了二十一年的秘密居然会被揭穿,郑钰被路家认回去了。   要是郑钰回了路家,那家宝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他,谁来替他传宗接代?   罗阿凤有恃无恐,放声大笑,“她身上的蛊只有我能解,你们要是不让她跟我回去,那你们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她倒要看看,路家是不是真的忍心看着他们的女儿去死。   “你以为你的蛊术很高明吗?”江芜一开口就泼冷水,挥了挥手里的电蚊拍,“一堆破虫子而已,来一个我杀一个。”   “是吗?”罗阿凤冷冷盯着她,“那你就试试我的本命蛊——”   她突然大张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很快就有一条拇指粗细的蜈蚣从她嘴里爬了出来,然后咻地飞向江芜。   那蜈蚣浑身泛着黑绿色的光,步足上还挂着腥臭的黏液,一看就剧毒无比。   众人惊恐地纷纷后退,江芜却站在原地没动,还把电蚊拍的电量调到最大。   罗阿凤冷笑:“这可是我最毒的本命蛊,刀枪不入,你以为区区一个电蚊拍就能……”   啪!   江芜准确无误地拍中蜈蚣,狠狠掼在地上。   蜈蚣身上冒起白烟,江芜拿开电蚊拍,又踩上去碾了几下。   她挑衅地看着罗阿凤,“可我觉得电蚊拍很好用啊,要不你再拿几个虫子让我试试?”   噗——   罗阿凤喷出一大口血来,脸色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她养了三十多年的本命蛊,居然被一个三岁小孩,用电蚊拍拍死了?!   作者有话说:   芜崽:害虫杀杀杀!   明天继续~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出我今天的一个小伏笔~ 第27章 (三合一)   本命蛊是一个蛊师的毕生心血, 自炼制成功后,每日都要以心头血滋养,可以说是蛊师最亲密的伙伴, 甚至比亲人子女都重要。   本命蛊和蛊师血脉相连,一旦被毁, 蛊师遭受的反噬也是最严重的。   罗阿凤眼看着她的金蜈蛊被江芜拍飞,又毫不留情地在脚下反复碾踩,她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痛不欲生。   她背靠着墙,身形微微佝偻, 脸色灰败, 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不,不可能,师婆亲口夸过她,说她是寨子里最有天赋的蛊师,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三岁的小不点?   罗阿凤眼神怨毒,借着宽松袖口的遮掩, 悄悄把手伸进口袋, 摸出一个细长试管样的玻璃容器。   紧接着,她往地上狠狠一摔!   玻璃碎裂, 里面的虫卵接触到空气, 迅速开始生长,几乎在须臾之间就生出了一群黑色小虫,嗡嗡嗡地飞在半空,像一片黑色乌云。   罗阿凤挑衅地看着江芜, “我放了这么多蛊, 你有本事就一个个去打啊!”   这些黑虫密密麻麻足有成千上万, 她就凭一个小小的电蚊拍,还能打得过来吗?   面对这么多虫子,江芜丝毫不慌,小手一挥,示意路父路母等人,“到我身后。”   韩默一个箭步冲过来,反剪住郑家宝双臂,冲罗阿凤大喊:“喂,你连你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罗阿凤放声大笑,“家宝从小就用我的独门药浴泡澡,我的蛊不敢伤害他!”   江荻灵机一动,把郑家宝推到前面,试图让他给路父路母当挡箭牌。   路母一边害怕地抓着路父胳膊,一边又着急地问江芜:“大师,那嘉嘉和小钰怎么办啊?”   她两个女儿还躺在床上昏迷着,万一被那些黑虫子咬了怎么办?   江芜还没来得及回答,见江荻一直对她手上的电蚊拍蠢蠢欲动,眼珠一转,递给他,“你试试?”   “好啊!”   江荻早就看得心痒痒了,一把接过电蚊拍,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最前面,对准黑色虫群猛地一挥。   电蚊拍上闪过无数道电流,空气中爆开细小的火花,劈啪作响。   江荻咧嘴一笑,原来对付蛊虫就这么简单啊。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些被电蚊拍拍中的黑色小虫,居然毫发无伤地从电蚊拍的空隙中钻了出来,直奔他的面门!   “啊啊啊怎么到我手里就不管用了?”   江荻哇哇大喊着拼命往后退,黑色虫群紧逼不舍,又突然散开,仿佛要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罗阿凤双手张开,操纵着虫群分散攻击,神情狰狞到癫狂,“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千钧一发之际,江芜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平平往前一推。   以她为中心,空气中好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屏障,将那些黑色虫子牢牢拦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她冲江荻做了个鬼脸,“笨蛋,你真以为谁拿电蚊拍都能对付蛊师吗?”   江荻气得龇牙咧嘴,“你逗我玩儿呢?”   “我明明是满足你当英雄的心愿啊。”江芜语气轻快,和江荻有来有回地斗嘴,仿佛丝毫不把眼下的危机当回事。   罗阿凤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越发愤怒,狠狠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虫儿们,给我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黑色小虫就像被打了兴/奋剂,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前撞,很快江芜脚边就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尸,但它们依旧不知退缩,前赴后继地攻击着。   韩默看到空气中隐隐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像是被那些虫子撞出来的,他正要提醒江芜,就听她低低叹了口气,“有完没完?”   她伸出的那只手忽然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将黑色虫群收拢成一团,然后用力一击掌。   啪啪啪!   团成球的虫群自内部爆开,炸了个四分五裂,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罗阿凤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腹部像是被人狠狠捣了一拳,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现在看起来更老了,像一根随时都会熄灭的残烛。   江芜背着小手走到她面前,下巴微微抬起,“还来吗?就怕你撑不过下一次反噬了。”   韩默也掏出手铐,“罗阿凤,你涉嫌故意调换婴儿,又用邪术害人,我代表宁城灵案组,将你逮捕归案——”   罗阿凤似乎没了反抗之力,任凭韩默给她铐上手铐。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向病床上的郑钰,冷冷一笑,口中飞快念出一串咒语。   韩默神色骤变,“你做了什么?”   罗阿凤放肆地大笑:“我要那个小贱人给我陪葬!”   她已经催动了发蛊加速生长,那些头发很快会占据郑钰的每一寸血肉,最后将她的肚子活活撑破!   路母脸都白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打,“你这个疯婆子,她好歹也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本来就不是我生的,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罗阿凤得意地看着她,“路夫人替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感觉如何啊?”   “呕——”   身后的病床上忽然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路母惊恐地转过头,却发现这回呕吐的不是郑钰,而是路晓嘉?   路晓嘉双眼瞪得老大,一手捂着喉咙,表情极为痛苦,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团黑色头发来。   她脸上的表情惊恐极了,伸手大喊着:“妈,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嘉嘉!”   “嘉嘉!”   路母和罗阿凤同时喊出她的名字。   比路母更惊诧的是罗阿凤,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催动的是郑钰体内的发蛊,为什么路晓嘉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啊,忘了说了。”   江芜一拍脑袋,好像真是刚刚才想起来,“我刚才闲着没事试了一下,好像把郑钰身上的蛊转移到路晓嘉身上了。”   她吐了下舌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看郑钰的情况不太好,倒是路晓嘉身体还算健康,她们不是姐妹情深吗,那互相分担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江芜!你分明是故意的,你跟我有仇,你想害死我!”路晓嘉听到这话气炸了,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冲下床,结果又是一阵剧烈干呕,又吐出一团头发。   本来发蛊不该这么频繁发作的,但谁让罗阿凤刚才念咒催化了呢?   路晓嘉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感觉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管里乱窜。她怕极了,拼命爬向罗阿凤,哭得可怜,“妈,妈你快救救我啊,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怎么忍心看着我死啊……”   她经过路母身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满脑子都是求罗阿凤救她。   “嘉嘉……”路母好像受了极大的打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哀求地看向江芜,“大师,求求你……”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想要两个女儿都好好的啊。   江芜一摊手,“发蛊跟那些毒虫不一样,只有下蛊之人才知道解法。”扫了罗阿凤一眼,“就看她愿不愿意救自己的女儿了。”   罗阿凤的眼神恨不得把江芜生吞活剥了,“你卑鄙!”   “过奖过奖,论卑鄙我怎么比得上你呢。”江芜冲她笑得灿烂。   路晓嘉已经爬到罗阿凤脚边,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   罗阿凤深吸一口气,突然看向路母,“一两灶心土,二两蝎子粉,三个生鸡蛋,搅匀了让她喝下去。”   路母反应过来,连忙推丈夫,“听到了吗,你快去给嘉嘉找解药。”   路父犹豫着没动,看着跪在罗阿凤脚边的路晓嘉,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路母又催他:“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路父只好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好在这几样东西都不难找,灶心土和蝎子粉都是药材,这家医院的药房就有,很快就和三个鸡蛋一起送了上来。   路母将鸡蛋打散,又将那两样东西倒进去搅匀,混合成了一杯黏糊糊散发着腥臭气的液体。   她赶紧端到路晓嘉面前,“嘉嘉,快喝了它。”   路晓嘉差点没被那股臭味熏晕过去,但保命要紧,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路母又盯了路晓嘉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吐头发了,身上似乎也恢复了力气,这才松了口气。   “不对啊,既然发蛊转移到了嘉嘉身上,那小钰怎么还没醒?”   路父发现了这个要命的问题。他瞪着罗阿凤,“你到底给小钰下了多少东西?”   “我罗阿凤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我干的,你们休想诬陷我。”罗阿凤梗着脖子,坚称自己只给郑钰下了这一种蛊。   至于郑钰为什么会流血昏迷,跟她可没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母懵了,求助地看向江芜,“难道害小钰的另有其人?”   江芜叫住韩默,“你今天出门带了几副手铐?”   “……还有一副。”韩默拍了拍另一边口袋,又试探着问,“不够的话,我马上叫同事过来支援?”   “够了。”江芜点点头,小手一指路晓嘉,“那就把她也一起带走吧。”   路晓嘉脸色一变,“凭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是受害者?”江芜轻哼,“那为什么郑钰还没醒,而你却不再流血了?”   “啊,我明白了!”   江荻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们一直以为流血不止和吐头发是同一种怪病,只不过发病时间不同,所以表现出来的症状不同,但其实这是两种病。罗阿凤给郑钰下了发蛊,又被阿芜转移到路晓嘉身上,就算现在发蛊已经解除,那她也应该跟郑钰一样,昏迷流血才对,又怎么会活蹦乱跳站在这里呢?”   江荻紧盯着路晓嘉,“你这个老蛊婆的女儿,一定是学了什么邪术,想要害死真正的路家千金,好独占路家家产吧!”   “你胡说,我没有!”路晓嘉拼命摇头,却又无法给出有力的解释,情急之下只能抓住路母的手,打起感情牌,“妈,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觉得我是这么狠毒的人吗?”   路母也很为难,“大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嘉嘉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她应该不敢做这种事啊。”   江芜问路晓嘉:“你敢说你跟郑钰得的是同一种怪病?”   路晓嘉眼神有一瞬的闪躲,随即理直气壮地挺胸,“我不知道郑钰为什么会流鼻血,而且我昨天也突然病倒了啊,爸爸妈妈都看到了,医生也可以作证!”   她咬死了自己不知情,“我刚才好端端地躺在那里,突然就被催动了那个什么发蛊,所以才会突然醒来的。”   江芜又问:“也就是说,你之前和郑钰一样,一直都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没错!”   江芜笑了,“既然你一直昏迷着,又怎么会知道罗阿凤是你的亲生母亲,而且一醒来就知道求她救你呢?除非——你根本就没昏迷,一直是装的!”   路晓嘉傻眼了,她没想到江芜居然在这里挖了个坑等她。   “嘉嘉,大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路母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从小养大的女儿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真的是你要害小钰?”   路晓嘉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出理由,只能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有。   路父突然开口:“早在你们生日之前,我和你妈就修改了遗嘱,以后路家的一切财产都是小钰的,毕竟她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不行!”   路晓嘉突然愤怒地大喊出声,“你们说过要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公平吗?”   路父眼神冷了下来,“我骗你的,其实根本没有修改遗嘱。”   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试探。   这个养女还是心思太浅,稍微一激就装不下去了。   路母全都明白了,捂着脸哭起来,“嘉嘉,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妈妈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就忍心让我们母女分离吗?”   “看吧,我就知道,你有了亲生女儿就不疼我了。”   路晓嘉眼神冰冷,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刺人,“我才不信什么公平对待,一视同仁,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只有她死了,这个家的一切才会属于我。”   路母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路父怀里,不敢相信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竟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路父扶着妻子,看路晓嘉的眼神毫无温度:“那句话真是说对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母女的狠毒还真是一脉相承!”   “哎,既然是路晓嘉害了郑钰,那她为什么也会流血昏迷啊?”江荻不解地挠头。   江芜轻描淡写道:“因为她自己也吃了同样的毒药,只不过份量更轻,而且提前服了解药。”   路晓嘉肯定心里也清楚,郑钰离奇病倒,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她选择铤而走险,假装自己也得了同样的怪病,这样才能引开路家人的注意力,猜测是不是路父生意上的仇家所为。   本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她大可以拖到郑钰先一步毒发身亡,然后再假装自己“奇迹般”康复过来,这样以后她就是路家唯一的女儿了,路母只会把更多的爱都给她一个人。   可她没想到郑钰的养母,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罗阿凤,居然是个蛊师,还在郑钰身上放了发蛊,更没想到江芜居然会把发蛊转移到她身上。   路晓嘉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上演什么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求罗阿凤救自己再说。   这一切都在江芜的计划中,她早就知道路晓嘉在装睡,也看出她和郑钰的病情轻重不同,一招移花接木,就逼出了路晓嘉的真面孔。   江荻轻嗤,“没想到她还有点脑子……喂,还不快赶紧交出解药!”   路母也反应过来,“嘉嘉,你快拿出解药,不然小钰真的要不行了!”   路父冷着脸道:“现在交出解药,我们可以概不追究,否则小钰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路晓嘉眸光闪烁,似在思考利弊。   韩默也在旁边帮腔,“你还这么年轻,真想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吗?”   最终路晓嘉屈服了,嗫喏着开口:“解药就在我背包夹层里,一共有三包,每天一包,三天后她就会醒过来了。”   江荻赶紧去翻包,果然找出了几个黄纸包着的粉末,他想了想拿给江芜,“你看看,这能吃吗?”   江芜点头,“都这个时候了,她不敢骗人。”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江荻瞪了路晓嘉一眼,和路父路母一起上前,帮忙把药粉灌进郑钰嘴里。   “老路你看,失血速度变慢了!”路母指着一旁的输血仪器惊喜喊道。   路父见状松了口气,看来路晓嘉这回没说谎。   病房外来了一队警察,是韩默刚才打电话叫来的。   “路晓嘉,你涉嫌故意杀人罪,跟我走一趟吧。”韩默将她交到同事手上。   路晓嘉一愣,随即大喊起来,“不是说只要我交出解药,就不再追究了吗?”   韩默勾起唇角,“故意杀人属于刑事犯罪,就算受害者家属不追究,我们司法机关也有权利提起公诉。”   “谁说我不追究了?”路父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路晓嘉最后一眼,“请警方公正执法,我们作为受害人家属,绝对不会包庇罪犯。”   路晓嘉愤怒地瞪着他,“路天明,你出尔反尔,你这个大骗子!”   “对于想害死我女儿的人,我还讲什么道德?”路父说完就走,回到郑钰的病床前,和路母一起守着他们失而复得的女儿。   路晓嘉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灭了,木着脸被警方带走。   另一边,韩默也要把罗阿凤带去灵案组专门的审讯室,对这种有特殊能力的犯人,不能掉以轻心。   罗阿凤手脚被绑住,全身上下都搜过,又找出几个装着奇怪虫子的小玻璃管。   江芜让韩默不用太紧张,“她的本命蛊已经没了,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罗阿凤被带走前,扭着脖子看向江芜,“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江家人啊。”江芜又指着江荻,“他也是哦。”   罗阿凤拧了下眉头,“江家?不可能,江家多少年没出过你这样的天才了。”   “谁说的?”江荻一听不乐意了,脱口而出,“她可是江知岚的女儿!”   “江知岚?”罗阿凤这才恍然大悟,冲江芜哼了一声,“原来如此,你倒是没有辜负你妈的名声。”   “我妈有我这么好的女儿,大婶你就没这个好福气了哟。”江芜冲她挥挥手,“祝你们母女在监狱早日重逢!”   罗阿凤眼睛一瞪,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求着放我出来了。”   江荻翻了个白眼,“做梦吧你!”   眼看着韩默要带罗阿凤离开,江荻着急地冲江芜使眼色,“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芜眨眨眼,“什么?”   江荻急得直咬牙,“就是,就是让我加入灵案组啊。”   他今天都这么卖力表现了,韩组长应该能看到的吧?   江芜捂嘴一乐,又叫韩默的名字。   韩默立马小跑着过来,“阿芜,还有什么事儿?”   江芜指着江荻,“这是大傻子江荻,你看看他有资格进灵案组吗?”   江荻气得瞪她,这个傻子的坎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但生气归生气,江荻还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韩组长你好,我叫江荻,是江家第一百七十六代嫡系传人,我从五岁就开始接受江家训练,会画符,捉过鬼,还跟着长辈一起打败过一只尸妖……”   说到最后,他心虚地看了江芜一眼,希望她不要拆自己的台。   韩默刚才就注意到这个跟在江芜身边的少年了,没想到他还是江家嫡系,思考了几秒钟后点头,“可以,明天来我办公室填表,先做个基础考核吧。”   “没问题。”江荻瞬间来了精神,冲韩默敬了个歪七扭八的礼,“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江芜和江荻转身回了病房,现在这里只剩下路家人,还有……   江芜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正是已经“消失”了半天的徐铭。   徐铭干笑两声,举起手机,“我这不是为了找个最佳拍摄角度吗?”   从江芜一口喊破罗阿凤的蛊师身份开始,徐铭就做好了准备,第一时间把自己藏起来,举着手机全程拍摄。   江芜用电蚊拍拍死蛊虫,和罗阿凤斗法,还有揭穿路晓嘉的真面目,这回他全都拍下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姐夫可能不会同意他把这些精彩的画面放出来,毕竟事关路家隐私……   江荻听完十分无语,冲徐铭比了个大拇指,“你还真是够敬业的。”   “大师,你今天又救了我们全家一次,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要收下。”   路母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银行卡。   江芜皱了下眉,正想说她需要的不是这个,旁边的江荻就先一步接了过来,“我先替你保管,回去交给六叔。”   见江芜一脸不解,他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说你……你还不承认,你以为小姑这几年买药的钱都是哪来的?本家早就不管你们了,还不是靠六叔在外面辛辛苦苦接活养你们?”   江芜捂着脑袋,看起来有点呆,“原来这些还要花钱吗?”   江荻咬牙,“不然还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知道了。”江芜认真地点点头,“以后我会多多赚钱的。”   她都三百岁了,可以赚钱养活这一家子的。   路父隐约听到了一耳朵,他有心结交江芜和江荻,连忙问:“二位家里是有生病的亲人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些好医生给你们。”   江荻摆摆手,“不是医生的问题,我小姑的情况……总之就是需要用上好药材慢慢温养,兴许再过三五年会有起色吧。”   路父知趣地没再多问,心中已经决定,要派人帮这两位小大师搜罗名贵药材。   反正只要花钱能解决的,就都不是问题。   对了,他以后还要多多给小大师介绍生意才行。   *   因为郑记米线突然关门,朱总比往日回家更早一些。   客厅里,朱太太正敷面膜看电视,余光瞄见他人影,哼了一声,“哟,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难道是米线卖完了?”   “不是,老板家里有事,临时关门了。”朱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我那碗米线还没吃完呢……”   可当时老板娘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他也没好意思说让自己吃完了再走。   朱总想着想着,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早知道我该把剩下那半碗端回来的!”   “你够了啊。”朱太太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道,“天天满脑子米线米线,我看你干脆住人家店里算了!”   “我倒是想来着,可人家晚上还要休息呢。”朱总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哎,你就跟我去一次吧,真的,只要你尝一口,保证跟我一样上瘾!”   朱太太冷笑,“我才不去那种苍蝇馆子呢,脏死了。再说米线可是精致碳水,汤里还有嘌呤,各种食品添加剂,我才不吃呢!”   “你爱吃不吃。”朱总听她一味贬低,也来了火,“人家老板两口子可勤快了,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市监局也去抽查过好几次,卫生绝对过关,你别瞧不起人!”   “朱永贵我看你是疯了吧?”朱太太不可思议地跳起来,一把揭掉面膜,“不就是家米线店吗,你居然为了它跟我吵架,那是你爹妈开的啊?”   朱总气呼呼地,使劲挠了一下脖子,“总之不许你说它不好,我就爱吃,我每天都要吃,你管我呢?”   “行行行,你吃你吃,没人管你。”朱太太没好气的道,过了一会儿又凑近朱总,“老朱,你这脖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红啊?”   “不知道,就感觉特别痒,可能是过敏了吧?”朱总不以为然,皱着眉头又去抓了几把,抓的很用力,脖子上又多了几道红痕。   “你快别挠了,我去给你找点抗敏药吃吧?”到底是老夫老妻,朱太太也不忍心看他这么难受,拿了药箱过来,找出过敏药给朱总吃了。   结果到了晚上,红痒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似乎还更严重了。   朱总不光觉得脖子痒,连带着后背也痒。他只能脱了上衣,拿痒痒挠不停地挠着。   朱太太都没眼看了,忍不住劝:“要不去医院挂个号看看吧?”   她怕朱总再这么挠下去,皮都要被换一层了。   “就这点儿小毛病上什么医院啊。”朱总在地上溜达了两圈,突然开始穿衣服,“我还是去看看郑记米线开门了没有吧。”   朱太太瞪大眼睛,“都痒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呢?”   朱总嘿嘿一乐,“说不定吃完了就好了呢。”   不等朱太太发火,他一溜烟地冲了出去,上车跑了。   他满脑子都是郑记米线那勾魂夺魄的香气,车开得飞快,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在巷子口停了车,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里跑。   然后他就看到前面有两个熟悉的人影。   “老裴,老秦!”朱总喊着追上去,“还真是你们啊。”   原来裴总和秦总也不约而同地来找郑记米线了。   三个人结伴来到大门前,一眼就看到门上挂的U形锁,心情瞬间落至低谷。   朱总喃喃道:“老板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都已经关店五个小时了。”   裴总凑在门缝上使劲闻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解解馋似的。   秦总很快也发现了这个好主意,凑过去跟裴总挤着闻。   三个大老板,一跺脚就能让宁城商界抖三抖的人物,居然就在这条小巷子里,毫无形象地扒人家门缝。   “唉,要不还是明天早点来吧,兴许明天就开门了呢?”三人互相安慰着,在巷子口道别,各自上车离开。   朱总开车回家,半路上就觉得后背的过敏好像更严重了,他随便找了个路边的药店,又买了一大堆药膏,回到家让朱太太帮他涂。   朱太太看见他的后背又吓了一跳,“刚才还没这么严重呢,怎么突然长了这么多小红包啊?”   “哎呀你别唠叨了,赶紧给我上药。”朱总不耐烦地催促。   同样的场景陆续发生在不同的家庭。有人不以为意,觉得睡一觉就好了;也有人去医院皮肤科挂了号,大夫检查了半天也只说是过敏性荨麻疹,开了药就让人走了。   朱总这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开车直奔郑记米线。   结果这回看到的不光是门上那把大锁,还有两张宁城分局贴的封条!   朱总震惊了,郑记老板两口子都是本分人,怎么会犯事儿呢?   他赶紧给裴总秦总打电话,二人都在赶来的路上,一听郑记米线被查封了,都吓了一跳。   裴总:“我去找公安局的朋友打听打听,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几个想想办法,花点钱把人捞出来得了。”   秦总:“就是,他们夫妻俩可不能出事啊,不然以后谁给咱们做米线?”   朱总只好又回家等消息,他已经两天没吃到郑记米线了,心情格外烦躁,又跟朱太太吵了好几架,气得她差点回娘家。   一天,两天,三天,郑记米线迟迟不开门,裴总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竟然没人知道老板夫妇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朋友说,那是个特殊部门,不是他能插手的,让我趁早歇了捞人的念头。”裴总这两天也跟着着急上火,嘴上起了好几个泡,“那两口子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怎么会惹到那种地方?”   秦总脑洞大开,“他们俩不会是……间/谍吧?”   “拉倒吧,间/谍做饭还能这么好吃?”朱总不客气地嘲笑他,“再说了,别人搞情报工作都是越低调越好,郑记米线都成网红店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秦总长叹一声,“郑记再不开门,我觉得我快要饿死了,现在就连米其林大厨做的菜我都吃不下了。”   *   路氏集团。   “小杨,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工作魂不守舍的,要不给你放几天假,回去休息休息?”   路天明指着小杨拿错的文件,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低级错误,怎么能一犯再犯呢?”   小杨脸涨得通红,连连道歉,“对不起路总,我下次一定注意!”   路天明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出去。   小杨算是他这两年提拔起来的心腹,办事很能干,否则路天明也不会让他参与到自己的家事中。   但自从那天接了郑家夫妇去医院后,小杨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奇怪,做事像是丢了魂儿。   难不成罗阿凤也对他下蛊了?   路天明脑中转过这个念头,随即自嘲地摇摇头。   小杨又不是他儿子,就是公司一个普通员工,罗阿凤针对他干嘛?   另一头,小杨浑浑噩噩地走出总裁办公室,路上差点撞到几个同事。   好饿啊……好想吃米线……郑记米线怎么还不开门啊……   这几天小杨一下班就往郑记米线赶去,可每次看到的都是门锁和封条。   老板和老板娘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们见过路总一家之后就不见了?   小杨还不知道罗阿凤已经被警方带走,他满脑子都是那天吃过的米线,茶不思饭不想,别的东西再也吃不香了。   他在走廊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忽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杨助理,你怎么了?”有路过的同事连忙过来扶他,“是低血糖了吗?哎,你快去茶水间拿点吃的过来!”   “没有,我没事……呕!”   小杨刚摇了摇头,胃部一阵翻涌,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他视线还有点模糊,隐约只看到自己吐出了一滩白花花的东西,像是……未消化的米线?   “啊!”有女同事尖叫着跳开,“好多虫子啊!”   虫子?   小杨使劲睁开了眼睛去看。   哪里是什么米线,分明是一团白花花缠在一起的虫子!   “呕!!!”   同事们全都吓得纷纷后退,惊疑不定地对视。   怎么办,杨助理吐虫子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曾经去过郑记米线的食客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他们大口大口呕吐,发现自己肚子里好像长满了虫子,怎么也吐不完。   还有像朱总裴总这样,每天都要去郑记米线吃上几碗的老顾客,情况更加严重,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脓包,奇痒无比,一旦忍不住去抓,破掉的黏液甚至会感染旁边的皮肤,层层叠叠,无法直视。   情况似乎有些失控了。   *   韩默匆匆赶到江家时,江芜正和江荻赌骰子,输了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   江荻每次猜大小都输,他又不信邪,结果整张脸都快被纸条糊上了,风一吹就纸条乱飞,远看好像个无脸怪。   “郑记米线出事了?”江芜放下骰子,有些疑惑,“罗阿凤不是被你们带走了吗?”   韩默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是路总联系我,说他的助理小杨突然开始吐虫子,经过他反复询问,得知小杨那天在郑记吃了三碗米线,之后就一直茶饭不思,神魂颠倒……还有一些大老板也是郑记米线的常客,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甚至还要更严重。”   江芜站了起来,语气很笃定,“米线里肯定是被下了蛊。蛊师最擅长利用水和食物,悄无声息地下蛊了。”   江荻突然想起来,一把扯掉脸上的纸条,“怪不得那个老妖婆说,我们早晚会求她出来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鼓动江芜,“你能解老妖婆下的蛊吗?绝对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带我去医院,先看看最严重的那几个。”江芜对韩默说,“最好再发一个通告,让所有去过郑记米线的人都来报到。”   韩默点头,江荻也忙跟上来,“组长,这算不算我第一次出外勤啊?”   对了,前几天江荻已经通过考核,成为宁城灵案组的一名实习组员了。   “算,一起来吧。”三人坐上韩默的车,赶往医院。   病房里,朱太太正坐在床边抹眼泪,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   “韩警官,你可来了,找到救我家老朱的办法了吗?”   韩默点头,又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这是江芜,她一定有办法治好朱先生的。”   朱太太视线下移,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瞪大了眼睛。   就她,能救老朱?   江芜也不看她,径直进入病房。   江荻走在后面,突然捏住鼻子,“好臭!”   病床上的朱总,浑身缠满了纱布,下方隐约可见渗出的黄色脓液,那股恶臭味正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朱太太似乎已经对这个味道麻木了,淡淡道:“自从老朱病倒后就是这样,医生也查不出原因。”   “是吗?”江芜忽然反问她,“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朱太太似乎被问住了,想了一下才不确定的道:“韩警官不是说,老朱常去的那家米线店有问题,所以吃过米线的人都出事了吗?”   她听得稀里糊涂的,好像是说那家店的老板娘会下毒?   “米线只是一个引子,为什么不同的食客症状有轻有重,而他却性命垂危?”   江芜语气冷了几分,“如果你不肯说实话,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朱太太急了,“你这小丫头好没道理,莫名其妙跟我说这些话,我怎么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啊!我们是病人,又不是罪犯!”   “想不起来了?那我提醒你一下。”江芜不紧不慢地开口,“十二年前的四月七号,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丈夫干什么去了?”   朱太太拧着眉毛,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脸色变了。   “你怎么知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小心撞上朱总的病床,蹭到了他身上的纱布。   淡黄色的脓液沾上她的指腹,朱太太尖叫着,飞快拿起湿巾去擦,可却怎么都擦不干净,那股噬骨的痒意好像也传到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希望这个时间你们都吃完饭了……千万不要联想!我要声明我对米线是非常尊重的,我超爱吃米线哈哈哈哈 第28章 (三合一)   洗手间内响起哗哗不停的水声。   朱太太一遍遍用消毒洗手液搓洗着双手, 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但那股钻心的痒意却怎么也洗不掉,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   她心里又怕又慌。怕的是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老朱那样, 那她宁可死了算了。   慌的是……那个叫江芜的小女孩知道什么?为什么她能准确说出十二年前的那个日子?   连日的紧绷终于将朱太太压垮了,她扶着洗手台盆嚎啕出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哭声凄厉,听得江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又往后退了两步,“他这个皮肤病不会传染吧?是不是得把人隔离起来啊?”   又招呼江芜,“你别靠那么近, 万一不小心沾上了怎么办?”   “不会传染的。”江芜不但没有退后, 反而又凑近了一点,打量着朱总眉心那一团萦绕不散的黑气,轻声说,“这是怨秽(hui)。”   韩默问:“什么是怨秽?”   “食怨者,积怨为秽。”江芜说,“人吃了带有怨气的东西, 便会积攒成怨秽。若是怨秽累积到一定程度, 还会侵染到身边亲近的人。”   江荻皱眉,“那不还是会传染给别人——”   江芜摇头纠正, “若你一身正气, 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怨秽侵扰。”   她望向卫生间的方向,朱太太还在里面洗手发疯,“要是心中有鬼, 同流合污, 那就危险了。”   过了一会儿, 朱太太脸色灰败地走出来,手背被她搓得通红,指尖还往下滴着水。   她似乎听到了江芜说的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情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慌什么?”江荻板着脸,努力学着电视剧里审问犯人的样子,哼了一声,“坦白从宽,你老实交代,我们才能救你!”   “十二年前的四月七号……”朱太太喃喃开口,眼神空洞,“我本以为这个秘密会被我带到土里的。”   她记得那段时间,朱总正忙着给一块刚到手的地皮做拆迁,他把公司大半资金都投入了这个项目上,还向银行贷了一大笔钱,想要搏一把大的。   这是一场豪赌,要是成了,朱总就能坐上宁城地产界老大的位子;要是不成,那他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前期的拆迁工作都很顺利,朱总也是志得意满,信心百倍,每晚回家都会跟朱太太畅想,他要盖多少多少房子,要在小区里种什么树,还要把最大最豪华的顶楼平层送给朱太太当生日礼物。   那也是他们夫妻难得的和谐时光,朱太太甚至都懒得追究他和公司女秘书之间那点不清不楚了,满脑子都是如何装修她的大平层,如何向亲戚朋友炫耀她嫁了个能干的好男人。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朱总变得回家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经常还带着满身酒气,唉声叹气的。   朱太太细问之下才知道,拆迁遇到了麻烦,有一家钉子户狮子大开口,要的价格比其他拆迁户高了三倍,否则就不肯搬走。   偏偏这一家占地位置十分优越,在新小区规划里属于“楼王”的位置,想绕都绕不开,必须得拿下这块地,整个项目才能开工。   那段时间朱总真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软的不行来硬的,用尽十八般武艺,可对方就是要钱,别的没商量。   拆迁迟迟不能完成,工程也无法开动,每耽搁一天,成本就如流水般上涨,银行的贷款利息也是天价数字。   再拖下去,这个被朱总很看好的项目,很可能就要被拖垮了。   然后就到了四月七号那天。   之前几天一直在下雨,七号当天下得尤其大,雨水无穷无尽,好像天上漏了个大洞。一直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朱总还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这在平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朱太太差点就要怀疑他跟女秘书鬼混去了,气呼呼地上了床睡觉。   半夜三点,她被楼下大铁门打开的声音惊醒,披上睡袍下楼一看,就见到了她这么多年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当时外面下着大雨,老朱从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一把斧子,浑身是血,像是刚从屠宰厂出来一样……”   朱太太脸色煞白,害怕地抱紧双臂,“他一边走,身上的血就被雨水冲掉了,流得满地都是。他不知道我就站在客厅窗帘后面,看着他走到花园里,挖了个坑把斧子埋了……”   朱太太吓坏了,趁着朱总还没进屋,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楼,钻进被窝装睡。   她缩在被子下面瑟瑟发抖,又等了一会儿,听到朱总上楼梯的声音,他没直接进主卧,而是去客房先冲了个澡。   等到朱总换了身干净衣服进来,朱太太才假装被吵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埋怨他,“这么晚了才回来,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我这一天天都忙死了,哪有心情鬼混啊。”朱总在床边坐下,点了根烟,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家拆迁谈妥了,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朱太太满脑子里都是朱总下车时拎着斧头一身血的样子,她根本不敢细问,到底是怎么“谈妥”的。   又过了几天,她找了个借口偷偷去了工地,闲聊一般打听起那家钉子户,“不是说他们漫天要价吗,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工地负责人对老板娘有问必答,“还不是前几天下暴雨,那家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半夜被冲塌了,一家人全都埋在下面了。等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啊,啧啧,都不成人样了。”   负责人摇着头,“他们要是早点答应搬走,还能拿一笔拆迁款,可非要坐地起价,现在呢?有钱也没命花咯!”   朱太太心都凉了,借口身体不舒服,匆匆逃离了工地,回家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后来听说工地施工时遇到了一些怪事,有工人说半夜在工地上见到了鬼,就在那家钉子户被雨水冲垮的房子附近。   朱总请了大师来作法,又给受惊吓的工人包了红包,压下了不好的流言,最终楼盘还是顺利开卖,朱总赚得盆满钵满,身家翻了好几倍。   但他似乎忘记了答应给朱太太留一套大平层当礼物的事,只说房子太抢手,不小心都卖光了,给朱太太在别的小区又买了一套房当做赔礼。   朱太太才不想去那个小区住呢,破天荒地没跟朱总闹腾,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儿了。   一转眼十二年过去,那个雨夜的回忆被朱太太死死压在心底,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当江芜准确说出这个日期的时候,朱太太才意识到,原来她从未忘记。   江荻一脸鄙夷,“你明知道你丈夫可能有杀人的嫌疑,却知情不报,怪不得你也会染上怨秽,你就是他的帮凶!”   “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他是我老公,难道我要帮着外人害他?”朱太太不服气地反驳,“再说了,兴许一切都是我自己瞎猜的,兴许那家人就是遇到意外了呢?”   “那你怎么解释你老公半夜一身血地回家?”江荻反问,“难道他有半夜杀猪的爱好?”   朱太太语塞,嘴硬地狡辩,“那你得问他,我怎么知道。”   “我请同事帮忙调了十二年前的卷宗,确实有这么一起报案,当时警方也派人去现场勘探了,结案报告显示是意外事故。”   韩默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江芜,“出事的是一家五口,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儿子儿媳,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孙子。老两口身体都不好,一个有常年慢性关节病,一个前不久被确诊为肝癌中期,正是急用钱的时候。”   韩默眼神微冷,“根据走访调查,他们家要的拆迁款并不算高,因为这家院子的面积更大,位置也好,本来就该比其他拆迁户拿的更多。”   商人逐利,是朱总派去负责拆迁的人把价格压得太狠了,大部分住户畏于强权,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只有这家人不肯屈服,据理力争,没想到却遭遇了这样的“意外”。   “五条人命,还有个孩子?”江荻的火气噌地蹿上来,也顾不上什么传不传染了,冲到朱总病床前,使劲踹了一脚,“喂,你赶紧起来老实交代!”   朱总整个人都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五官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罩子,看什么听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直到江荻这一脚踹上他的肚子,他才吃痛地大叫起来。   “好疼,别,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朱总哼哼唧唧的,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我真的没想杀人,我就是想吓唬他们一下……”   那段时间,朱总被拆迁不顺利搞得心浮气躁,他买地皮盖房子是为了赚钱,又不是做慈善,谁家老人生病小孩上学,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爹妈他儿子!   再说了,如果这次开了口子,那以后花在拆迁上的不必要支出只会越来越多,他怎么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朱总宁可把这钱给地痞流氓帮他办事,也不会在拆迁款上多加一分钱。   四月七号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公司喝闷酒,接到手下电话,得知对方又一次拒绝了拆迁,连日来积累的火气终于爆发,在酒精的作用下,朱总直接去了工地,把推土机开了过去。   他坐在高高的推土机上冲那家人喊话,要么今晚签合同,要么他现在就把房子推了。   对方只当他是在说醉话,他们一家人还住在这里呢,他一个大老板敢这么做,那不是杀人灭口吗?   可他们低估了,巨额的利润会让人变成魔鬼。   朱总现在一分钱都不想出了。   他想要这家人彻底消失。   暴雨倾盆,雷电交加,掩盖了推土机轰隆作响的发动。   先是大门,然后是院墙,再然后是堂屋……老房子半砖半土的结构很脆弱,在巨大的钢铁铲斗前不堪一击。   等朱总清醒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只看到一片废墟,还有压在砖瓦下面,隐隐露出的一只苍老枯瘦的手。   朱总怕极了,他转身就想跑,可没跑两步,他好像听到了废墟下面传来的哭声。   是那家小孙子的声音。   大门和院墙被推倒时,住在西屋的小两口还以为是地震了,迷迷糊糊间,他们本能地把儿子护在身下,却不料等来的是灭顶之灾。   大雨中,孩子的哭声显得越发微弱,随时都会消失。   朱总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重新跳上推土机,将其开回原来的位置停好。   然后他又从工具房里找出了一把斧头。   朱总重新回到那片废墟前,在原本的东西两屋下面找到了人。   老两口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没管。倒是东屋的男人似乎只砸伤了腿,还在试图推开房梁爬出去。   朱总从外面帮了他一把,等男人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他高高举起的斧头。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法回头了。   感谢老天爷下的这场大雨,替他冲走了一切线索。   朱总洗完澡,躺在主卧柔软的大床上想,这下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都是他们逼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朱总哭得很伤心,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后来工地上一直有闹鬼的传闻,我就知道是他们不甘心,还请了大师来作法超度,每年都给他们上香烧纸……”   “你撒谎。”江芜一口打断了他猫哭耗子式的假慈悲,“是作法超度,还是永不超生,你心里清楚。”   朱总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费力地睁开快要被脓液糊满的眼睛,想要看清楚说话的是谁,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只是听这个稚嫩的声音,怎么像是个小孩子?   朱总脸色一白,他又想起了那个被压在废墟下的孩子,身子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可能的,大师说他的阵法万无一失,你们永远别想再来缠着我!”   他想不明白,这十二年来一直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为什么他会突然得上这个怪病,还被翻出了陈年旧事?   江荻也十分不解,小声问江芜,“这个姓朱的是自作自受,和郑记米线应该没关系吧?”   江芜摇摇头,“罗阿凤下的这种蛊名为‘忏恶’,是用冤死之人的骨头磨成粉喂给蛊虫,再将蛊虫排泄物混入食物中,就会让食物格外美味,令人上瘾。”   忏恶,顾名思义,这种蛊专治恶人,有奇效,一旦停止服用,越是身怀大罪恶之人便越是痛苦。   “这种蛊听起来好像还挺适合给警察办案用的?抓坏人一抓一个准啊。”江荻摸着下巴嘀咕,“罗阿凤到底想干嘛,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江芜轻嗤,“你高估她了,她只是想让自家的米线卖得更好而已。”扫了病床上的朱总一眼,“当然,要是能拿捏几个像他这样的大客户,以后不管是要钱还是要权,不都是手到擒来?”   韩默在心里过了一遍郑记米线的“受害者”名单,除了朱总,裴总,秦总,甚至还有不少名流权贵,如果这些人都被罗阿凤的蛊虫操控,联合起来施压灵案组放人……   难怪罗阿凤那天被抓时有恃无恐,她早就知道这些食客已经离不开她的米线了。   想到这里,韩默忙问:“阿芜,你有办法破解这种蛊吗?”   “有啊。”江芜答得轻松,却话锋一转,“不过我凭什么要帮这些人渣呢?”   如果她救了朱总,那被害的一家五口又该去何处伸冤?   若是他们的魂魄到了地府,还能在江芜面前告上一状。   可现在那一家五口还被镇压在小区底下,朱总找大师布下了锁魂阵法,这十二年来他们的魂魄被封印无法投胎,又有谁替他们做主?   “阿芜,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作为执法者,不能以自己的好恶来行事。”   韩默半蹲在江芜面前,认真跟她商量,“一码归一码,现在朱总是郑记米线的受害者,我们就要帮他清除怨秽,之后再来处理他和那一家五口的案子,让法律给出公正的判决,也让那一家五口的冤魂得到解脱。”   江荻虽然气愤,听了这段话也冷静下来,点头道:“从小长辈就教导我们,不要觉得自己会玄术就高人一等,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命运,这样反而会坏了自己的道心。”   修行之人,更该敬畏天道,除魔驱邪,匡扶正义。   江芜沉默了一会儿,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你们活人真麻烦。”   她给韩默写下破解忏恶之蛊,清除怨秽的法子,又提醒他,“凡是吃过郑记米线后,症状跟这头猪差不多的,身上一定有命案,你们可得好好查清楚了。”   韩默收好方子,郑重点头,“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从医院出来后,江芜又去了朱总承建的那个小区。   这个高端小区绿化做的不错,只有东南角的一处草坪比别处更加稀疏,隐隐还透着枯黄。   “就是这里了。”她让江荻挖开这块地,果然在下面找到了几个刻有符文的小石柱。   没想到朱总找来的大师,布下的居然是火炽局。   这个阵法相当于把魂魄锁在囚笼里,日日夜夜受烈火焚烧,无法投胎,永不超生。   还真是够狠的,死了也不放过人家。   江荻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指尖刚一碰到石柱就嗷了一嗓子,“好烫!”   “笨蛋,这是六地火,连魂魄都能烧干净,能不烫吗?”江芜嫌弃地白他一眼,“别用手碰,用铲子把它们刨出来就行。”   江荻忍着痛把小石柱刨出来,然后就看江芜拿出她那个幼稚无比的胡萝卜印章,往下一拍。   刚才还滚烫坚硬的小石柱,居然裂开了!   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一股炽热又阴冷的气息冲天而起,吓得他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是不是那一家五口的冤魂放出来了?”   五个大小不一的灰色光团浮现在空气中,慢慢变化成一家五口的模样。   一对老人,一对夫妇,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脸色青白,眼神怨毒。   他们还维持着死前的形态,浑身是血,手脚扭曲,小男孩的脖子上还有一个大洞,是被朱总用斧子砍出来的。   长达十二年的烈火折磨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理智,浓烈的怨气直冲天际,小区上空出现了一团黑云。   见江芜还没有动手的反应,江荻着急了,“你还等什么呢?如果不赶紧将他们收服,这个小区的住户都会遭殃的!”   “可他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啊。”   江芜抬手轻轻一挥,用只有鬼魂才能听懂的殄文对他们说:“本王给你们一天时间去报仇,明天阴差会来接你们入鬼门,切记不可伤害无辜,听懂了吗?”   她渡了一丝幽冥之力,帮这一家冤魂恢复了理智。   为首的老人面露感激,对江芜深深一拜,而后原地消失,小区上空的黑云也慢慢散开。   江芜悄悄勾起唇角。   韩默说得对,一码归一码。   她答应帮那头猪解蛊,可没说不让那一家五口找他报仇啊。   “人呢……不是,鬼呢?”江荻奇怪极了,“你刚才跟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为什么他们突然就不见了?”   江芜一本正经道:“我劝他们不要做坏事,早点去投胎啊。”   江荻:……他怎么就不信呢!   *   医院里,朱总用了江芜给的方子,身上果然不再流出脓液,破溃的伤口开始愈合,人也恢复了清醒。   “老朱你放心,十几年前的旧案子,早就没有证据了,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朱太太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一边帮他上药,一边絮叨:“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宁城知名企业家,我看谁敢动你……”   朱总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指着朱太太身后,“嗬嗬嗬——”   “你鬼叫什么?”   朱太太一转头,就对上一张七窍流血,青白可怖的鬼脸。   “啊!”她尖叫着打翻了药盘,“有鬼,有鬼呀!!!”   砰砰砰!   大开的门窗忽然被用力关上,窗外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整个病房都陷入了黑暗中。   朱太太绝望地尖叫,可她就像是被关在了密不透风的笼子里,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现在也该让你们尝尝我们一家人的痛苦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房间里的温度一寸寸升高,变得炙热滚烫,周围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将朱总和朱太太全身包裹,肆意燃烧。   年轻男人眼神狠厉,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染血的斧头。   老者拦住他,摇了摇头,“别太过火了。”   男人咬着牙道:“不行,我也要他尝尝被砍掉半个脑袋的滋味!”   那个绝望的雨夜,当他奋力推开压在头顶的房梁,以为可以救出家人时,眼前闪过的却是斧头的寒光。   他永远不会忘记姓朱的那张脸,这十二年来日日夜夜烈火焚身的痛苦,他要这丧尽天良的两口子血债血偿!   “让他去吧。”老太太劝住了老伴,眼里含泪,“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要为了小凯……”   他们的小凯才五岁啊,那么聪明活泼的孩子,姓朱的怎么下得去手!   老人长叹一声,默许了儿子的复仇。   朱总和朱太太身上的火焰忽然消失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到男人拎着斧头,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病房里再度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   门外的走廊上,两个护士推着小车经过,还在小声议论,“508的病人今天好安静啊。”   “就是,前几天老是鬼哭狼嚎的,大半夜动不动就按铃,昨晚我夜班,一宿都没睡好……”   晚上医生来查房,看看朱总恢复的怎么样了,却发现房门反锁,敲门也没人应。   他赶紧叫了保安上来,门一打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房间内的东西碎了一地,朱总和朱太太身上全是伤,两个人还在互相厮打,脸上带着不正常的傻笑,好像是……疯了?   *   韩默拿到方子后,没有马上给裴总,秦总用,而是先派人深挖了这两位老总发家的生平,还有他们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外表看起来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裴总,居然是个色/魔,尤其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就有人投其所好,诱骗了年幼少女送给他“享用”,其中最小的受害者甚至还不满十四岁!   还有那个秦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有躁郁症,发起病来六亲不认,前两任妻子都是被他家暴致死,对外还宣称是因病去世。全家人都为他遮掩,还在积极替他相看第三任妻子。   拿到调查结果后,灵案组成员都气得牙痒痒,更有人忍不住拍桌,“我们为什么还要救这种人渣畜生啊?”   韩默站在窗边,想起江芜的话,内心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对付这些大奸大恶之徒,人间的律法真的足够了吗?   “组长,医院那边来电话了。”一个组员蹬蹬蹬跑过来,“医生说朱永贵和他妻子突然发疯,互相残杀,还口口声声说病房里有鬼?”   韩默一怔,听到组员又问:“如果真是闹鬼,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他摇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   这个小江芜啊……   “组长!”   又有组员满脸喜色地过来汇报,“我们按你说的,挨个排查那些症状严重的食客,你猜怎么着?又抓住了几个在逃通缉犯!”   韩默不由失笑,这些家伙还真是要吃不要命,都通缉犯了,还有心情去打卡网红美食?   *   从小区出来后,江荻察觉到江芜心情不佳,想了想便说:“喂,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   江芜问:“什么好吃的?”   江荻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他就打车带江芜去了一家快餐店,餐厅上有一个大大的金色W标志。   店里有个角落被开辟成了儿童乐园,很多跟江芜差不多大的小朋友都在海洋球里疯跑。   江荻问她,“你要不要进去一起玩啊?”   江芜小脸皱成一团,“不要。”   幼稚死了!   江荻大笑着把她领到座位上,“你坐在这里,我去点餐。”   耳边全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只有江芜面无表情地坐在小椅子上,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好烦,大傻子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么吵的地方……   直到一股无法描述的,仿佛带着金黄色的香气飘了过来,让她眼睛一亮。   “当当当,汉堡炸鸡薯条,快乐三件套!”   江荻把这些吃的都堆在她面前,带了一丝献宝似的殷勤,“怎么样,你应该没吃过这些吧?”   他记得江芜在节目里给人直播算命的时候,最喜欢吃那些小零食了。   看她今天这么辛苦跑来跑去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自掏腰包请客好了。   江芜试探着拿起一根薯条。刚出锅的薯条外皮酥脆,里面又有土豆的软糯清香,上面沾了细细的盐粒,简简单单的调味,却莫名让人上头,一根接一根停不下来。   江荻又撕开一包番茄酱,“蘸着这个更好吃。”   江芜尝了一口,瞪圆了眼睛,是酸酸甜甜的!   这些和她吃过的小蛋挞小布丁不一样,又是另外一种味道,但都比地府的香烛好吃多了。   江芜像个小仓鼠一样咔嚓咔嚓,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做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虽然有很多讨厌的家伙,但还有好吃的啊!   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圆圆的汉堡,两只小手努力地抓起,对准,啊呜一口,却只咬到了面包片。   江荻差点笑出声来,还假装体贴地教她,“没关系,你手小,一层一层分开吃就行了。”   旁边座位的年轻妈妈见到这一幕不由感慨,“你对你妹妹可真细心,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吧?”   二人异口同声:“才没有!”   年轻妈妈噗嗤一笑,“哎呦,我家宝宝要是也有个哥哥就好了。”   接下来江芜又吃了脆皮炸鸡,喝到了又苦又甜还冒泡泡的可乐,心情果然变好了。   江荻光顾着看她吃了,自己还没吃饱,便起身道:“我再去买点吃的,你坐在这里别乱动啊。”   江芜还在跟脆皮大鸡腿奋战,头也不抬地点头,“嗯嗯。”   正是高峰期,排队的人挺多,江荻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很快就忘了那边还有个江芜在等他。   江芜喝了一肚子可乐,有点想上厕所,就跳下椅子去了卫生间。   她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一个戴帽子口罩的男人从后面抱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拐进旁边一条小巷子里。   男人捂着江芜的嘴巴一路小跑,一低头就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不哭不闹,只是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挤出一个笑脸,“小妹妹,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啊。”   “好啊,那你快点吧。”江芜一边说着,一边抓住男人的衣领,仿佛怕他摔了自己似的。   男人差点乐出声,他拐了那么多孩子,从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家长就没教过她不能跟陌生人走吗?   他只好接着演戏,一边往里走,准备和同伙接头,一边跟江芜闲聊,“你胆子挺大啊,不怕我是坏人吗?”   江芜看着他,认真重复了一遍,“你胆子也挺大的,不怕我是坏人吗?”   “原来你是坏人啊?叔叔好害怕啊。”男人笑得更开心了,还有心情配合江芜演戏。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男人拉开车门,把江芜塞进去,对同伙说,“今天赚了,这小丫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江芜坐在硬邦邦的椅垫上,依旧不哭不闹,一脸好奇地打量着。   另一边,江荻好不容易排完队,端着汉堡辣翅回来,看到空空的桌椅,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江芜哪去了?   *   江芜正在面包车上。   因为她的“配合”,男人也没像对待其他小孩儿那样给她下药,任凭她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面包车在一个农家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男人把江芜抱下车,走进院内。院子里的女人一见到江芜,眼睛都亮了,“哟,哪来的漂亮小姑娘?”   “从她一进门我就盯上了。”男人很得意,“跟一个半大小子一起来的,估计是她哥。那小子傻乎乎的,居然敢把小丫头一个人留在座位上,这不就让我逮着了?”   女人注意到江芜不哭不闹,只是认真地打量四周,不由皱了下眉,小声说:“不对啊,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你才傻呢。”江芜突然开口。   天上一只乌鸦嘎嘎叫着飞过,“噗叽”在女人脸上拉了一泡鸟屎。   “呸呸呸!”女人赶紧找地方洗脸去了。   另一个同伙走过来,拉开地窖门,示意把江芜扔进去,“加上她就差不多够了,今晚叫三爷来提货。”   男人放下江芜,冲她抬了抬下巴,“里面有宝贝,你敢不敢下去找啊?”   毕竟他是团伙里专门负责拐小孩的,长得也最面善。她要是乖乖听话,他倒也乐意多哄几句。   江芜很不屑地白他一眼,“幼稚。”然后自己扶着梯子慢慢下了地窖。   男人和同伙对视一眼,终于感到一丝古怪。   这孩子,怎么好像主动跟他回来的一样?   江芜下了地窖,发现里面还有七八个小孩,男女都有,小的两三岁,大的七八岁。   见到有“新人”下来,清醒着的那几个小孩立马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你也是被坏人用棒棒糖骗来的吗?”   江芜默了默,摇头。   “那你是被新玩具骗来的?”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一脸懊恼,“他说要给我买最新款的,能变身的迪加……”   说着小胖子呜呜哭了起来,“我好想我妈妈,我再也不要跟她闹别扭了……”   他一哭,其他小孩也跟着哭起来,地窖里哭声此起彼伏,吵得江芜耳朵嗡嗡的。   她忍了又忍,终于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别哭啦!如果哭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小胖子被吓得哭声一停,呆呆地问:“警察?警察叔叔会来救我们吗?”   “之前没有,但现在我来了啊。”江芜一挺胸,对着几个比自己年纪大的小朋友,却隐隐有种大姐头的风范,“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保证大家都能平安回家。”   小胖子眼睛亮了,“真的吗?好,我都听你的!”   他冲江芜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我叫何子睿,小名壮壮,你叫什么啊?”   江芜在他的小胖手上捏了一下,高冷开口:“我叫江芜。”   “你是江芜?”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沉稳冷静的声音,江芜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约莫七岁左右,穿着成套小西装,看起来一丝不苟的精致小男生。   他打量着江芜,不确定地问:“你是那个《降灵》的江芜吗?”   “你认识我?”江芜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摇摇头,“小孩子不能看这么吓人的节目哦,你爸妈都不管管你吗?”   小男孩眼神微黯,摇了摇头,“他工作很忙,家里只有我后妈和保姆,我是跟保姆一起看的,她很喜欢你。”   “这样哦。”江芜点点头,又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壮壮那么好骗,怎么也会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   于是她问了:“你是被什么玩具骗来的?”   “我后妈在牛奶里下了安眠药,等我醒来后就在这个地方了。”   小男孩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要有自己的小宝宝了,可能觉得我在家里很多余吧。”   江芜哇了一声,“你比我还惨啊。”   江家也觉得她很多余,都没有把她卖掉。   嗯,顶多是想让她在《降灵》里自己死掉而已。   “既然你是江芜,那就好办了。”小男孩握了握拳,充满希望地看着她,“你不是会抓鬼吗,那就放鬼出来把人贩子吓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芜崽:人类幼崽真可怕!   每次写到玄学和司法碰撞的情节我都很纠结,只能说每个角色的立场不同所以想法不同吧,大家观点有碰撞也算是成长?   and再次提醒我们是架空世界嗷!一切都架空架空,不要拿现实来对标,否则绿江有一半男主都得进橘子()大家看文开心最重要!关于节奏问题我也在慢慢调整,所以咱们接下来轻松一点吧~来看崽崽怎么带小孩hhh 第29章 (三合一)   小男孩说自己叫许蔚言, 今年七岁半。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芜,想看她放鬼出来吓唬人贩子。   江芜:“……你不害怕吗?”   许蔚言摇摇头,“我看过你的节目, 那些鬼都是好人……不,好鬼!”   江芜板起小脸, “那是因为坏鬼都被我吃掉啦!你不要觉得鬼都是好的,否则很容易被骗哦!”   许蔚言眼神微黯,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她们都比我后妈好。”   他见过陈如,蒋玉书, 还有卫蓁的鬼魂, 卫蓁到死都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许蔚言眼睛有点红,他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抓住江芜的胳膊恳求,“那你让我见见我妈妈好不好?她变成鬼也一定会保护我的。”   江芜对上小男孩要哭不哭的小脸,叹了口气, 反过来拍拍他的手,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留下来的,你妈妈……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许蔚言的妈妈是去年病逝的, 魂魄早就被带去地府等候投胎转世了。   她不想戳破小男孩的希望。   “我也希望我妈妈能上天。”   壮壮凑过来, 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这样她就不会每天管着我了。”   江芜:……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另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也过来安慰许蔚言,奶声奶气道:“后妈很坏哒,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后妈都是大坏蛋。你不要难过啦, 以后我把妈妈分你一半,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哦。”   “不对, 我妈妈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壮壮不服气地反驳,“她虽然又凶又爱骂人,不许我吃零食买玩具,但她都是为了我好……呜哇!我要妈妈!”   壮壮说到动情处,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小女孩也被他传染,抹起了眼泪,“妈妈,我想妈妈……”   “妈妈……”   地窖里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找妈交响曲”。   江芜木着脸望向头顶。   好累,带不动了。   这时上面的地窖门忽然被拉开,刚才开面包车的那个一脸凶相的男人虎着脸吼了一句:“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们丢去喂大灰狼!”   面善爱笑的男人也凑过来,哗啦啦地往下倒了一堆零食,“叔叔请你们吃好吃的,乖孩子都不许哭了知道吗?”   “辣条!”   壮壮瞬间止住眼泪,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美滋滋地抱了一堆零食回来,“芜芜,你要吃吗?”   江芜惊叹于他这瞬间变脸的绝技,“你不想你妈了?”   “我妈在家才不会让我吃这些呢。”壮壮打开一包散装辣条,献宝似的递给江芜,“这个可好吃了,你要吃吗?”   要不是看芜芜长得好看又厉害,他还舍不得分给她呢。   江芜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吃零食的时候,但还是没抵过这股甜甜辣辣的诱惑,拈起一根尝了尝。   “怎么样?我就说辣条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壮壮看着江芜瞪圆的眼睛,心中生出一股成就感。   有点辣,江芜吐了吐舌头,一边嘶哈嘶哈,一边又舍不得放下,这种令人上瘾的感觉果然好奇妙。   其他小朋友们也都拿到了自己喜欢的零食,一时间咔嚓声此起彼伏,仿佛他们不是被拐卖来的,而是在郊游一般。   江芜又拿起一根辣条,一回头就发现许蔚言什么都没碰。   她好奇地问:“你不想吃吗?”   许蔚言摇摇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凑近江芜小声说:“零食里可能被下了药,每次他们吃完都会犯困。”   江芜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辣条:“……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过,可是他们不信啊。”许蔚言似乎很无奈,“再说我都七岁了,才不爱吃这些呢。”   江·三百岁·芜:……谢谢,我爱吃。   她慢条斯理地把剩下半包辣条吃完,又趁壮壮不注意,在他身上蹭了蹭手指。   许蔚言惊讶道:“你不怕被下药吗?”   江芜咂了咂嘴,“这点剂量还放不倒我。”   她找了个还算舒服的角落坐下来,揉着小肚子感慨:“今天吃了薯条汉堡炸鸡辣条,原来当小孩这么快乐呀。”   许蔚言也挨着她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江芜就觉得格外有安全感,哪怕对方只是个比他还小的小孩。   他问江芜:“你真的不打算放鬼出来救我们吗?”   江芜扶额,这孩子怎么老想着见鬼呢?   “再等等。”反正这里只有许蔚言勉强能和她交流,江芜耐心解释,“我刚才听到他们说,今晚会有一个叫‘三爷’的来提货,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许蔚言的眼睛亮了,“我明白了,你就是警匪片里的卧底吧!你怎么和你的上级联系,用无线电吗?他们现在是不是就在周围埋伏?”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江芜全身,仿佛要找出什么秘密通讯设备。   “你家保姆都带你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芜一脸无语,“我是自愿被抓来的,外面没有埋伏,等会儿我想办法联系外面……咦?”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   江荻已经快急疯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江芜故意整他,躲起来了,在餐厅里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   最后找店长调了店内监控,发现江芜去了洗手间,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洗手间附近是监控盲区,旁边就是员工通道,穿过后门是一条小巷。   江荻反复看着那一段视频,终于被他发现一个戴帽子口罩的男人,从江芜进洗手间后就一直在附近徘徊。   店长吓坏了,“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跑了吧?得赶紧报警啊!”   江荻回过神来,赶紧给韩默打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小荻,找我什么事?”   “组长……”江荻声音发颤,“江芜不见了!她被人贩子拐跑了!”   说到最后,少年隐约带上了哭腔。   小姑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才变聪明了几天,要是被他弄丢了,他还怎么有脸回家啊。   “江芜被人贩子拐跑了?!”韩默下意识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恢复冷静,“你别慌,就算江芜落到人贩子手里,还不一定是谁有危险呢。”   江荻紧张地打了个嗝,“啊?”   韩默劝他放轻松,“你想想阿芜的本事,别的小孩会被拐走,她能吗?”   听他这么一说,江荻似乎也冷静下来了。   韩默自忖对江芜还算了解,“我想,人贩子可能确实盯上了江芜,但她不可能毫无反抗地跟对方离开,除非她是自愿的。”   “……她还真当自己是小警察了是吧?!”   反应过来的江荻气得咬牙切齿,这还真是江芜能干出来的事。   “你消消气,她肯定是觉得有把握能救人,才跟着人贩子走的。”   韩默和江荻约好在交通队汇合,“先调取周边监控,找出人贩子的行动路线,咱们再想办法和阿芜联系。”   *   “糟了,忘记告诉那个大傻子了,他不会吓得到处找我吧?”   江芜腾地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许蔚言好奇地问:“大傻子是谁?”   “大傻子就是江荻啊。”江芜头也不抬地答,“应该算是我……表哥?今天就是他带我去吃汉堡,我才被人贩子抓来的。”   许蔚言皱了下眉,纠正,“你们都姓江,那他应该是你堂哥。”   “我跟我妈姓……哎呀这个不重要啦。”江芜在地上溜达了两圈,摸着下巴思考,“当时走得太匆忙,忘记给他留口信了。”   她还得想办法联系韩默,叫他今晚来抓人呢。   “你可以派鬼去传信啊。”许蔚言“好心”地出主意,“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江芜:……我看就是你想见鬼吧。   不过许蔚言的话给了她启发,她刚才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气。   这个地窖里面也有。   江芜起身绕着地窖仔细转了一圈,终于被她发现,角落里一个草垛后面,有一小块暗沉发黑的血迹。   旁边的墙上连着一条铁链,已经生了锈,铁链末端是一个圆环,似乎是用来拴住什么人的。   江芜把手放上去,铁链冰冷刺骨,有淡淡的怨气萦绕其上。   许蔚言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江芜闭上眼睛,仿佛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沟通。   她忽然睁开眼睛,冲许蔚言笑了下,“喂,你真的很想见鬼吗?”   许蔚言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江芜就掏出了胡萝卜印章,在他额头上盖了一下。   许蔚言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铁链上方慢慢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她扎着两个小辫子,身上穿着蓝色的公主裙,大眼睛尖下巴,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只是她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也呆呆的,好像看不见他和江芜。   “她也是被拐来的,路上受惊吓发了高烧,人贩子又不会冒险送她去医院,就这么拖了几天,把人给拖没了。”   江芜语气微冷,“你没发现地窖里的男孩更多吗?因为男孩更容易卖出高价,像我和那个小姑娘,都是他们顺手拐来的‘添头’。”   因为是添头,因为不值钱,所以病了死了也不要紧,后院挖个坑随便一埋,就当是“合理损耗”了。   这个小女孩就是之前被拐来的孩子里的,她也是在这个地窖里咽的气。   她大概死了半年多了,只剩下一点残魂,若是江芜再晚来两天,只怕连这最后一点意识都要消散了。   第一次亲眼近距离看到鬼,许蔚言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但他不愿意让江芜看出来,只好假装镇定地问:“她这么小,能帮你送信吗?”   “带个话而已,没问题的。”   江芜对小女孩吹了一口气,又用殄文和她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   小女孩的眼中渐渐恢复了神采,就像一个被江芜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很快飘了起来。   许蔚言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的身体穿过地窖,消失不见,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   “她,她就这么飞走了,不会有问题吗?”他结结巴巴地问,“万一被其他人看到……”   江芜冲他做了个鬼脸,“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啊?”   “那我真的不能再见到我妈妈了吗?”许蔚言还是不死心,伸出食指,“一次,哪怕一次就好,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   江芜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小可怜,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许蔚言神色有些复杂,点头又摇头,“他对我挺好的,每个月都会给我很多零花钱,给我请最好的老师。可是他太忙了,经常好多天都不回家……”   他爸爸上周出国去了,说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不然他也不会被狠心后妈卖掉了。   “别难过,等出去以后,我帮你教训她!”江芜拍拍胸口,“我最擅长收拾坏人了!”   许蔚言咧开嘴笑了,“谢谢你江芜,你真好。”   “嘿嘿,别客气。”   江芜看着地窖里东倒西歪的小朋友们,仿佛已经能看到无数功德朝自己飞来的画面,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   “监控录像出了城就没有了,咱们怎么找人贩子和江芜啊?”   从交通队出来,江荻烦躁地揉着头发。   江知暮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他和江芜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敢说实话,只能说江芜又被韩默带去办新案子了。   气得江知暮在电话里大骂韩默压榨童工,韩默在旁边不停地打着喷嚏。   韩默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凌尘道长算一卦,忽然接到组里的电话。   “组长救命啊!办公室里来了个小女……鬼,我们搞不定了!”   韩默惊讶道:“办公室里不是有防御阵法吗,失灵了?”   组员抓狂,此时那个小女鬼已经飘到他鼻尖前了,“不知道啊,她好像特别厉害,根本不怕那些驱鬼的符咒!”   韩默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赶紧带上江荻回灵案组。   一进门,就看到办公室里一片鸡飞狗跳,穿蓝色公主裙的小女鬼咯咯笑着,在空中飞来飞去。   江荻正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见状直接拉开架势,“让我收了她——”   他念了一道驱鬼咒打过去,结果小女孩身上弹出一道金光,将攻击尽数挡下。   居然连江家的驱鬼咒都不怕?江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好,这肯定是个千年厉鬼——”   韩默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千年前也没有公主裙啊。”   这时小女鬼似乎看到了韩默,咻地飘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开口:“你就是韩默叔叔吗?”   韩默一怔,“对,你认识我?”   “姐姐说,要找这里最帅的叔叔。”小女鬼对着手指头,“姐姐说她一切都好,让你和大傻子哥哥放心。”   大傻子哥哥?   江荻反应过来,“是江芜让你来报信的?”   小女鬼点头,又好奇地看着他,“你就是大傻子哥哥吗?”   江荻咬牙运气:“……是我。江芜现在在哪里?她到底想干什么?”   “姐姐让你们今晚跟我去城北白石村,抓人贩子。”   小女鬼似乎只记得这几句话,说完就又恢复了呆呆的模样,安静地飘在半空中,像个小精灵。   有组员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不可思议的道:“组长,江芜到底有多厉害啊?她派来报信的小女鬼都能抵挡住我们的阵法。”   这里可是灵案组的办公室,还放着很多驱邪捉鬼的法器呢,被组员戏称为全宁城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今天也不安全了……   韩默脸色却很严肃,“行了,赶紧办正事吧,联系分局,今晚一起行动。”   对于人贩子团伙,警方向来是深恶痛绝,一个都不会放过。   *   夕阳落山,天色渐暗。   地窖门又被打开,面善男拎着一袋子面包火腿肠下来了,“小朋友们,吃饭了。”   壮壮下午吃了好多零食,整个人还晕乎乎的,可一看到火腿肠就又活了,主动冲过来拿吃的。   面善男捏捏他的小胖脸,笑道:“胃口这么好啊,真好养活。”   那些乡下没儿子的人家,最喜欢这样的小胖墩了。   他挨个给小朋友发吃的,轮到许蔚言和江芜时,发现二人整整齐齐坐在那里,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道:“这么快就交上新朋友了?”   别说,这两个金童玉女似的,坐在一块儿还挺养眼。   要是打包一起卖给有钱人,肯定能要个高价。   他越看这两个金娃娃越顺眼,从袋子底下又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压低声音,“这是叔叔单独给你们的,别让他们看见啊。”   许蔚言乖巧接过,“谢谢叔叔。”   等男人上去后,许蔚言立刻将那些吃的丢到一边,绷着小脸说:“这里面肯定被下了更多的药。”   江芜说今晚有人来“提货”,为了防止他们路上哭闹,肯定会加大药量。   江芜走到地窖中间,拍了拍手,“大家把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今晚不要吃了!”   壮壮手快,已经撕开面包咬了好几口了,闻言呆呆地问:“为什么啊?”   “要是吃了东西,今晚就回不了家了。”江芜板着脸吓唬这个小吃货,“你会被卖到很远很远的山沟沟里,天天喝粥吃咸菜,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   壮壮一听,连忙放下面包,还呸呸地吐了好几口,摇头说,“那我不吃了!”   许蔚言也一个个耐心地安抚小朋友,“吃了坏人给的东西会犯困,就没有力气逃跑了,你们不想回家吗?”   他和江芜一个软一个硬,双管齐下,总算把大家的面包和火腿肠都收了上来,藏在草垛后面。   壮壮眼巴巴地看着江芜:“芜芜,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很快了,再坚持一下。”江芜随口安慰几句,一边感应着小女鬼的位置。   忽然她眼睛一亮,小声跟许蔚言说:“琳琳已经带人回来了,就在附近。”   琳琳就是那个小女鬼的名字。   此时她正飘在韩默身边,和分局的警察一起潜伏在小院几十米外的一片高粱地里。   “韩组,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分局的同事都很费解,“我们追踪这个人贩子团伙很久了,他们极为狡猾,行踪隐秘不定,没想到今天这么容易就找到他们藏孩子的窝点了。”   “咳,谁让我们是灵案组呢,自然有特殊的办法,”韩默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身旁的空气。   同事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韩默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是线人,也可能是……受害者。”   他从丢失孩子的档案里看到了琳琳的照片,距离她被拐走已经半年多了。   晚上十一点,夜深人静,一辆中型小货车悄悄停在了院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长发男人,一进院子,就被那几个人恭敬地喊“三爷”。   三爷嗯了一声,“这次的货怎么样?没出什么差错吧?”   面善男笑着道:“您放心,这回的小崽子个个活蹦乱跳,好着呢,尤其有几个特别漂亮的,绝对能卖个好价。”   三爷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下地窖把孩子都带上来,“麻利点,最近风声紧,我带了人还得赶紧走呢。”   留守在院子里的几个人连忙下了地窖,挨个把孩子抱上来。   “哎,你怎么没睡?”面善男抱起江芜,忽然发现她睁着眼睛。   江芜揪着他的衣领子,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不想睡啊。”   三爷已经走了过来,看到江芜,啧了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好货?”   面善男笑了两声,“对啊,三爷您看,这小脸蛋多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男娃。”三爷对此很是不屑。   江芜看着他,突然问:“你就是今晚来接货的吗?就你一个人?你的同伙呢?”   三爷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小崽子懂的还挺多。对,就我一个人,怎么了?”   “唉,我还以为能多来几个呢。”江芜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的样子。   三爷皱紧眉头,总觉得这个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小女孩奇奇怪怪的,吆喝其他人赶紧把孩子都送上车。   “你以为你今天来了还能走吗?”   江芜对三爷打了个响指。   他眼前猛地一黑,再睁开眼时发现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麻子,大头,小红?”他大喊着同伙的名字,使劲揉了揉眼睛。   奇怪,刚才还都在这里的,人都哪儿去了?   空气中响起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叔叔,来陪我玩捉迷藏呀。”   “叔叔,留下来陪我们吧。”   “叔叔,我好难受,我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很多孩子,都是经他手卖出去的。这些小孩子飘在半空,直勾勾地看着他,下一秒忽然七窍流血,神情狰狞地朝他扑来。   “啊!!!”   院子里响起三爷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抱着脑袋满地打滚,“滚开,都滚开,别缠着我!”   其他人都吓傻了,好端端的,三爷怎么忽然发起疯来了?   砰——   大门被从外面踹开,一群警察举着枪冲了进来。   “不许动,你们被逮捕了!”   几个人贩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铐住了双手。   韩默大步跑进来,“阿芜!”   “我在这里!”江芜跳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这时听了江芜的话,一直努力在装睡的壮壮睁开眼睛,哇地扑向一名警察大腿,“警察叔叔,你终于来救我了,我要回家!”   “警察叔叔来了!”   “我要回家!”   孩子们意识到坏人被抓住了,纷纷大哭着冲向警察叔叔们。   小院里一阵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韩默注意到三爷还在那边地上打滚,问江芜:“你干的?”   江芜点头,“就是吓唬他一下,死不了的。”   她挺了挺胸,理直气壮道:“这次抓住人贩子,应该是我的功劳吧?”   韩默笑着点头,“对,你是头号大功臣。”   江芜眼珠一转,指着那些孩子说,“那等他们的爸爸妈妈来了,你也要这样告诉他们哦。”   韩默不明就里,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人贩子和被拐的孩子们都被带了回来。警方在路上就通知了这些孩子的家长,让他们来分局登记接人。   车停在分局大院,壮壮刚跳下车,就被他妈妈冲过来一把抱住,大哭起来。   “何子睿!妈妈要被你吓死了!”   江芜听到动静,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壮壮的妈妈一点也不像他说的那么凶,还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人。   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应该是他爸爸,正搂着母子俩安慰,眼睛也是红红的。   其他小朋友也都陆续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一家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深夜的分局大院喧嚣如菜市场,吵醒了不少值班的警察,但在得知原委后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   没有什么比看到孩子和父母团聚,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韩默没忘了江芜的话,在家长们排队登记的时候,着重强调江芜在本次解救行动中的贡献,“江芜小朋友机智勇敢,和人贩子斗智斗勇,为警方行动争取到了充分的时间……”   壮壮抢着举手,“对,就是芜芜救了我们!”   其他小朋友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   于是家长们纷纷向江芜道谢,还问江芜家住哪里,要给她送锦旗,以后让自家小孩和她当好朋友云云。   江芜摆摆手,“不要锦旗,你们只要说谢谢我就行了。”   “哎,谢谢江芜小朋友!”   家长们带着孩子,齐刷刷地冲着江芜鞠躬。   无数的功德金光飘起,像夜空里闪亮的星河。   江芜笑弯了眼,“这是我应该做哒!”   韩默站在一旁,不明白江芜为什么笑得如此满足。   家长们道谢后,带上自家孩子陆续离开了。   壮壮走的时候还很不舍,“芜芜,这是我的电话手表号码,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院子里只剩下了许蔚言。   “这孩子怎么没人来接?”有警察发现了过来询问,“许蔚言……我明明打电话了啊。”   这时,一个穿着长款风衣,小腹微凸的年轻女人快步进来,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言言!”   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许蔚言,哭得稀里哗啦,“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都是那个可恶的保姆,吃里扒外,居然想把你卖了!”   许蔚言的继母吕静雅不等他开口,就把许蔚言被拐的过错都推到了自家保姆身上。   许蔚言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很抗拒她的拥抱,推了她一下,想要挣脱出来。   吕静雅却忽然惊呼一声,踉跄着向后跌倒在地上。   她捂着肚子,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言言,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后妈,可你被坏人拐走,你爸爸又不在国内,这几天我急的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替你受这份罪……你怎么能故意推我呢,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小弟弟啊……”   “太太,您没事吧?”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快步走进来,见状连忙将吕静雅扶起,又带了不赞同的眼光看着许蔚言说道:“小少爷,太太这几天真的很担心你,你就是闹脾气也不该推她啊。”   许蔚言气得涨红了脸,“我没有推她!”   他只是想从吕静雅怀里出来,根本没有用力!   “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想狡辩吗?”男人似乎很失望地摇摇头,“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实禀告给许总的。”   许蔚言低下头,倔强地抿着唇,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喂,你是谁啊?”   江芜走到许蔚言前面,不客气地问那个男人,“你是许蔚言他爸吗?”   男人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是许家的生活助理。”   “助理?就是给许蔚言家打工的咯?”江芜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敢这样跟你家小少爷说话?”   她又看了吕静雅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家的呢。”   吕静雅脸色一变,随即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江芜,“这是我们许家的事,你又是谁啊?”   “我叫江芜,是你家小少爷的救命恩人。”   江芜霸道地拦在许蔚言身前,“除了许蔚言的爸爸,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吕静雅瞪大眼睛,“凭什么?我是言言的继母,是他爸爸的合法妻子,我当然可以带他回家。”   江芜懒得和她废话,冲韩默使了个眼色。   韩默上前,“许太太,我们有规定,必须是孩子的直系亲属才能把佚人带走,你还是让许先生尽快来一趟吧。”   吕静雅面露为难,“我先生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会自己给爸爸打电话的。”   许蔚言忽然抬起头,神情倔强,目光犀利地盯着吕静雅,“他唯一的儿子差点被人贩子卖掉,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值得他提前回国吗?”   被他的目光盯着,吕静雅心头狂跳,总觉得许蔚言似乎知道了什么。   不会的,她在心里连连摇头,她这个计划做的天衣无缝,有人帮忙善后,还有保姆背锅,许恒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警方居然这么快就抓住了这个人贩子团伙……   很快当吕静雅知道,配合警方抓住人贩子的,正是这个咄咄逼人的小女孩江芜时,她就更怄得说不出话来了。   韩默坚持,“许太太,在许先生没有回国前,我们不能让你带走孩子,他会暂时住在分局宿舍,由我们的同事照顾,你可以放心。”   吕静雅干笑两声,“言言留在警局,那肯定最安全不过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只能和那个许家的助理一起离开了。   人走之后,韩默才问江芜:“为什么不让她带走许蔚言?”   江芜随口道:“许蔚言说是他后妈把他卖掉的。”   韩默:!   他现在去把吕静雅抓回来还来得及吗?   他蹲下来,认真地看着许蔚言说:“你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吗?”   许蔚言摇了摇头,“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保姆,她一直照顾我好几年了,对我特别好,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没有证据那就难办了啊……韩默只好答应他:“我会让同事好好审问那几个人贩子的。”争取找到吕静雅和他们有联系的证据。   韩默找了个女同事,请她这两天帮忙照顾一下许蔚言。   女同事要带许蔚言回宿舍,许蔚言没动,只是看着江芜:“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江芜想也不想地点头,“能啊,我还想见你爸爸呢。”   许蔚言一愣,然后小脸慢慢红了,小声说了一句:“我爸爸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什么?”江芜没听清。   许蔚言赶紧补充,“我是说他一定会喜欢你在《降灵》里的表现!”   和许蔚言告别后,江芜忽然想起来,问韩默:“我今天算不算见义勇为啊?”   韩默:“当然了。”   江芜嘿嘿笑,“那见义勇为……有没有奖金啊?”   韩默反应过来,“有,我明天就替你申请!”想了想又补充,“还有之前灵案组出外勤的补贴,也一并发给你?”   江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那就更好啦!”   哼,大傻子还说养家多不容易呢,她这不是轻轻松松就赚到钱了?   等等……   “江、芜!”   一道充满怨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芜一回头,就见江荻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一通摇晃,“你下次搞事情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快要急死了——”   江芜被晃得眼冒金星,差点想掏出法印给他来一下子。   “行了行了。”韩默赶紧上前拉架,把晕乎乎的江芜抱起来,“小荻你也消消气,谁能想到阿芜会被人贩子盯上呢?你看她忙了一天都累困了,赶紧带她回家……”   “请问,你们找到我女儿了吗?”   一对年轻夫妻快步走进院子,焦急地奔向韩默,“警官,我听说今晚你们抓到了一个人贩子团伙对吗?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琳琳的小女孩?她大概这么高,大眼睛,下巴尖尖的,走丢的时候穿着一件蓝色公主裙……”   韩默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把江芜交给江荻,领着琳琳的父母到一边说话。   片刻后,角落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支撑了夫妻俩半年多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韩默眼眶发热,快步走到江芜身边,低声问:“能不能让他们……再见琳琳一面?”   江芜小脸上满是凝重,点了点头,“可以。”   她闭上眼默念了几句,小女鬼琳琳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空气中。   江芜又渡了一丝幽冥之力,帮她暂时恢复了神智,指着那边的夫妻俩说:“去和你的爸爸妈妈告个别吧。”   琳琳眼神恢复了灵动,冲江芜点头,“谢谢姐姐。”   她跟着韩默,飘到了夫妻俩身边,脆生生地开口:“爸爸,妈妈。”   琳琳妈妈听到这魂牵梦萦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就看到她的女儿飘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琳琳?”   琳琳爸爸更是激动地扑过去,却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爸爸妈妈,我已经死了。”琳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你们不要太伤心了,否则我也会难过的。我很快就要走了,你们以后要好好的,可以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我不会吃醋的……”   “不,妈妈只想要你回来……”琳琳妈妈泣不成声,一遍遍试图去抓琳琳的手,可是她们已经隔了生与死的距离。   “她会回来的。”江芜走了过来,很认真地看着琳琳妈妈,“你们的母女缘分未尽,她下一世还会是你的女儿。”   琳琳妈妈眼底燃起了光,“真的吗?我,我再生一个女儿的话,还会是我的琳琳吗?”   江芜点头,掏出小本本翻了翻,然后对琳琳爸妈说,“下月十二是个好日子,生气旺盛,你们记得努力一点,别耽误了她投胎的时辰。”   到了下月十二,琳琳就会重新回到她妈妈的肚子里了。   琳琳爸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脸红,忙对江芜道谢,“知道了,我们一定记住!”   江芜笑了,“所以现在好好道个别吧,反正你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琳琳爸妈破涕为笑,一家三口之间再无悲伤凄惨的氛围,有说有笑,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很快到了琳琳要离开的时间,她又认真地向江芜道了谢,身上飘出了一丝功德金光,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鬼泪。   江芜惊讶极了,连忙翻开小本本,才发现琳琳也是四柱全阴命格。   难怪警方在那个院子后面挖出好几具小孩的遗体,而她只招回了琳琳的残魂。   *   半夜,江荻带着江芜偷偷摸摸回到了江家。   他猫着腰小声叮嘱:“小蝶应该已经睡了,你回到房间也赶紧睡,千万别被六叔发现——”   啪嗒。   房间内灯光亮起,江知暮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回来了?”   江荻后背一凉,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江芜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抱住江知暮的大腿,笑得甜甜的,“舅舅,我今天抓了人贩子,还救了好多小朋友哦!”   “我就知道阿芜最厉害了!”江知暮一秒笑开了花,抱起江芜举高高。   江荻松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插科打诨,只见江知暮冷冷地扫过来,“你,滚去祠堂等我。”   江荻:……不带这么双标的啊!   江芜搂着江知暮的脖子,软软开口:“舅舅,我想去看妈妈。”   作者有话说:   姨姨们放心,崽崽之间都是纯纯的友情嗷~   今天应该好多地方都降温了吧,芜崽提醒大家注意保暖~! 第30章 (二合一)   《降灵》不播出的日子里, 网友们就会聚在蒜瓣APP开设的《降灵》专组里聊天灌水,小组首页每天都热闹非凡。   《柳蛮蛮老婆粉集合打卡!内含海量老婆高清美照(*^▽^*)》   《论凌尘道长的风水小知识在日常生活中的实践应用》   《急求!哪位好心人有第二期直播录屏,请你嚯奶茶!》   《八一八索拉婆婆的小箱子里出现过哪些通灵道具》   《为小透明选手德古拉开个帖叭》   各个选手都有自己的支持者, 诸如此类的帖子每天层出不穷,据说小组里还有《降灵》工作人员潜伏, 会根据选手们的热度进行权重加分。   但出现在首页频率最高,动不动就飘红的帖子却是——   《@节目组,什么时候给芜崽开微博,姨姨已经茶饭不思了!》   主楼:咱就是说,其他选手都有认证微博账号, 隔三差五还会发照片营业, 柳蛮蛮更是天天半夜直播打游戏,只有我们的芜崽什么都没有,下了节目就查无此人!能不能让她出来多营业啊!我要吸秃崽崽!   1L:附议。谁不想每天一睁眼就看到新鲜的崽崽?   2L:崽啊崽,姨姨想你想到望眼欲穿……所以下一期节目什么时候播?@节目组   3L:节目组能不能跟芜崽的家人商量一下,开个账号,每天发点照片也行啊   4L:有没有宁城本地的朋友偶遇过芜崽的?发点偷拍也行啊(神志不清中)   ……   85L:看我IP, 本地人来了, 最近我们都在吃一个连环瓜,就是不知道和芜崽有没有关系[图片][图片][图片]   19L:路氏集团真假千金双双病倒?宁城网红米线店被查封?商业大佬纷纷落马, 背后原因令人心惊?好家伙, 你们宁城最近真热闹啊!   20L:路氏集团真假千金那个,不是在芜崽直播间爆出来的吗?没想到还有后续啊   21L:小道消息,这几个瓜要连起来看,假千金下毒害真千金, 假千金父母是米线店老板, 米线店又坑了那几位商业大佬……   22L:???这都是啥, 我脑子晕了,怎么还是个连续剧啊   35L:先别追剧了朋友们,芜崽的最新动向!指路微博@平安宁城[截图]   @平安宁城:“喜讯!宁城警方经过坚持不懈的追踪调查,捣毁了一个拐卖儿童团伙,抓捕人贩子四名,解救出被拐儿童九名。同时感谢热心市民江芜小朋友,她深入虎穴,不畏艰险,里应外合,为本次抓捕行动做出了重大贡献,谨代表宁城分局授予她‘见义勇为’锦旗,并奖励十万元!”   微博下面还配了一张照片,小小的江芜举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大红锦旗,冲镜头露出小米牙,笑得又乖又萌。   【啊啊啊是新鲜的芜崽!快让姨姨吸一口(闭眼)(陶醉)(再吸一口)】   【崽崽自己都是容易被人贩子拐走的年纪,居然还能抓住人贩子】   【楼上你发现了华点,我怀疑崽崽就是被人贩子拐跑了】   【划重点:深入虎穴,不畏艰险,里应外合!】   【笑死,人贩子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doge)】   【人贩子:这下可真是迫不及die了呢】   【@《降灵》节目组,看到了吗,现成的热度还不炒起来,快给芜崽开微博啊!】   平安宁城的账号并没有刻意买流量,起初这条微博只是在宁城本地人,还有支持江芜的《降灵》观众中小范围传播,直到当红影帝何逸转发了这一条。   @何逸:“感谢宁城警方,感谢江芜小朋友救了我儿子。愿天下无拐!”   配图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小孩五官被遮住,但还是能看出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这条微博刚一发出,热搜直接瘫痪了。   #何逸隐婚生子##何逸儿子被拐卖后成功解救##何逸发文感谢江芜#   就连平时不太关注娱乐圈的吃瓜网友都震惊了。   何逸什么时候结婚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全家福上那个女人……不是刚拿过最佳女配的小花唐诗蕊吗?   而且最佳女配这个奖还是何逸给她颁的!   【救命,我直接一个原地入坑,真夫妻就是最好嗑的!】   【全程追颁奖典礼的本人表示,他俩那天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熟!真就两口子疯狂飙戏呗??】   【当红影帝X新晋小花,隐婚生子顶峰相见,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呼叫同人圈各位太太,饿饿,饭饭!】   这下全网都在催《降灵》节目组给江芜开微博了,没看影帝都出来替江芜打call了吗?   千呼万唤中等到了晚上,一个头像是卡通胡萝卜,认证是“《降灵》选手江芜”的账号在何逸微博下面留言了。   @地府我最大:“不客气。还有,给壮壮多买点零食吧,我看他在人贩子那儿吃得挺香的。”   吃瓜网友:?   【芜崽这个名字好……好别致啊】   【离谱中好像又透着那么一丝合理,毕竟我崽会吃鬼哦(doge)】   【@何逸,怎么回事,咋不给孩子买零食呢?】   【是不是你们两口子平时管得太严,孩子才会被人贩子的小恩小惠骗走啊?】   【马上给我小侄子下单一箱零食,坚决不受外面诱惑!】   终于等到江芜回复的何逸&唐诗蕊:……   “何子睿!”唐诗蕊又要恶龙咆哮了,“我说你被拐这几天怎么没见瘦,反而还胖了一圈!”   壮壮大喊着救命躲到爸爸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委屈巴巴地说:“可是辣条和火腿肠真的很好吃啊……”   “不许狡辩,明早开始和你爸爸一起跑圈!”   “呜哇,芜芜救命啊……”   *   “关注了别人之后,就可以在首页刷到他们的动态,还可以转发、评论、互动……”   江荻一点点教着江芜如何使用微博,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问:“你起的那是什么破名字啊?”   什么叫“地府我最大”?   也不怕下面的阴差知道了来找你算账……   “我本来就是地府最大啊。”江芜理直气壮说着,一边关注了柳蛮蛮的账号。   商珏不是说人间承平日久,已经忘了对地府幽冥的敬畏吗?   那她就用这个名字提醒他们想起来呗。   “可别瞎说。”江荻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去捂江芜的嘴,“普通人不信鬼神也就罢了,咱们江家可是干这行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和下面打交道,你可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有我罩着你,以后没人敢找你麻烦哒。”江芜拍拍江荻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向他保证。   嗯,自从大傻子不嘴贱了以后,看着顺眼多了。   她突然想起来,问:“你的屁股还好吧?”   江荻脸一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便问别人的屁股?”   但江芜的话还是让他想起了昨晚被藤条猛抽的不堪回忆,下意识地伸手捂了捂。   嘶,六叔下手可真狠啊……   这时韩默打来电话,说许蔚言的爸爸许恒已经到分局了,但许蔚言不肯跟他回去,还说要等江芜。   江芜赶到的时候,就听见许恒正苦口婆心地劝儿子:“言言,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吕阿姨,但你也不能这样污蔑她啊。”   “我没有!”门内传来许蔚言气愤的大喊,“明明是她想卖掉我,还要栽赃给秀姨,不然她那天为什么特意来给我送牛奶?”   “言言。”许恒语气沉了几分,“警察叔叔都说没有找到她和人贩子联络的证据,说明这事跟你吕阿姨没关系……”   “我不想听你替她说话,总之我讨厌她!”   许蔚言推开门跑了出来,正好看到走廊上的江芜,委屈像是洪水开了闸,哭着扑到她身上,“江芜,你让我妈妈把我带走吧,我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   许蔚言哭得很伤心,眼泪瞬间打湿了江芜的衣领,凉丝丝的。   江芜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拍拍许蔚言的脑袋,“别哭了,我这不是来替你撑腰了吗?”   许恒追出来,就看到儿子趴在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身上哭哭啼啼,脸色更加不悦,“许蔚言,爸爸是怎么教你要做个男子汉的?”   “他才七岁,为什么要当男子汉?”江芜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你十岁的时候还会尿床,还会被你奶奶打屁股呢,难道你没哭吗?”   许恒瞪大了眼睛,下一秒脸色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哦。”江芜一本正经道,“你尿床的毛病直到十三岁才好,因为你被爸妈接回家了,新家里有干干净净的卫生间,不用像在爷爷奶奶家那样,半夜去外面上茅厕,所以你的毛病就好了。”   许恒感到了一阵不可思议。   他的确是在爷爷奶奶家生活到十三岁,爸妈出去打工赚钱,把他放在老家。奶奶不喜欢他爸爸,连带着也不喜欢他这个孙子,动辄打骂,嫌他是小累赘,只会浪费家里的粮食。   他吃不饱饭,就只能多喝井水填饱肚子,半夜睡得沉不想起床,迷迷糊糊就尿了一被子,第二天起来就被奶奶打骂训斥,还让他自己把被子洗干净。   这是他成为许董事长之前最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许恒确信他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包括许蔚言的妈妈。   眼前这个小女孩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就是我跟你说的江芜。”   许蔚言不知何时已经擦干了眼泪,一脸认真地看着许恒,“她算命很准的,她说你小时候尿床就一定是真的。”   许恒:……   江荻在旁边已经不客气地大笑出声,还要假惺惺地表示:“许总放心,我们不会传出去的,哈哈,哈哈哈!”   许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勉强冲江芜挤出个笑脸,“你就是警方说的那个配合抓住人贩子的江芜小朋友吧,我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他拿出支票本写了一个数字,撕下来递给江芜,“拿着,叔叔请你吃糖。”   江荻瞄了一眼,好多个零!   江芜看也不看,顺手塞进口袋里,又对他说:“那你什么时候跟许蔚言后妈离婚呢?”   许恒一怔,“我为什么要离婚?”   就因为言言那些没凭没据的话?   不可救药。江芜摇了摇头,“许蔚言爸爸,你知道你命里只有许蔚言一个孩子吗?”   “什么意思?”许恒皱了下眉,“难道你是说静雅的孩子会保不住?”   江芜扶额,她不想跟傻子说话了,好累。   江荻大咧咧道:“许总还没听懂吗?你那位小娇妻肚子里的孩子啊……就不是你的!”   许恒瞬间变了脸色,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挑衅忠诚,“二位请慎言,不要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   “要不是看在许蔚言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呢。”江芜哼了一声,“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亲子鉴定吗?你去做一个就知道了。”   嗯,她记住了,现在不叫滴血认亲,叫亲子鉴定!   许恒眼中惊疑不定,他和吕静雅的结合纯属意外,吕静雅本来是他的助理之一,那一次陪他去应酬,他不知道自己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吕静雅躺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地要他负责。   许恒怀疑自己酒后乱/性,对吕静雅这个年轻女孩也十分愧疚,干脆答应了和她结婚,这样以后家里也有个女主人能照顾言言。   结婚后,吕静雅一直表现得十分温柔体贴,对他和言言都是无微不至,让许恒久违地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只有言言对这个继母十分抗拒,不管吕静雅百般讨好,他都不肯接受她,那张小嘴里说出的刻薄话,有时候连他听了都要生气,可吕静雅从来不会还嘴,顶多是自己偷偷躲在衣帽间里哭。   许恒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他觉得是不是许蔚言被他宠得太无法无天了,才会这样任性妄为。   许蔚言越是不喜欢吕静雅,许恒就越要逼着他和继母多相处,还增加了更多出差的行程,只让他们俩在家里培养感情。   只是他没想到,许蔚言为了赶走吕静雅,竟然会编出她和人贩子勾结的谎话,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早在吕静雅刚怀孕的时候,许恒就跟她明确说过,言言是他的长子,他将来是要把公司交给言言的,但他也会保证他们的孩子能衣食无忧。吕静雅也点头表示明白,自己不会跟言言争抢什么。   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那天跟你后妈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来着?”江芜又问许蔚言。   “是我家的生活助理。”   江芜点点头,又对许恒说:“他才是孩子的爸爸哦。他和后妈之间的红线从来没有断开过,后妈能嫁给你,也是他安排的哦。”   那天吕静雅和那个男人一进院子她就发现了,一开始还以为那个男人是许蔚言爸爸呢。   绿帽子接连往许恒头上咣咣砸,砸得他晕头转向。   许恒想起来了,吕静雅似乎和生活助理小王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她也是小王介绍进公司的。   而他酒后乱/性那一晚,最后的记忆也是小王扶着他进了酒店房间……   所以他这算什么?替别人养儿子?   许恒的脸色难看极了,深吸了一口气,打电话给心腹交代了几句,让他马上带着吕静雅和小王去做亲子鉴定。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江芜又看向韩默:“人贩子不承认和后妈联系过吗?”   韩默点头,又略带歉意地对许蔚言说:“我们拿了吕静雅的照片给他们辨认,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你们可以拿那个男人的照片再试试呀。”江芜说。   韩默挑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匆匆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激动地对江芜道:“那个叫大头的承认了,他说有个男人给了他五十万,让他把许蔚言卖掉,卖得越远越好。对方的外貌特征都和王助理对上了!”   许蔚言握紧拳头,“我就知道一定是她想卖掉我。”   爸爸只看到后妈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私下里是什么样子。   她明明很讨厌自己,明明很讨厌去世的妈妈,还要顺着爸爸的意思假装对他好。   有一次她被许蔚言发现要丢掉妈妈的东西,许蔚言拦在楼梯上不让她走,结果正好赶上许恒回来,吕静雅故意摔下楼梯,还说让许恒别怪言言,他不是故意的。又红着眼睛跟许蔚言说,她只是想把他妈妈的遗物整理一下,放到妥善的地方。   不管许蔚言怎么解释,许恒都不信他的话,还罚他不许吃晚饭,回房间好好反省。   那一晚许蔚言抱着妈妈给他买的玩具小熊哭着睡着了,他多希望自己睡一觉就快快长大,然后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没想到吕静雅比他更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甚至还想把他卖到远远的地方去……   许蔚言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用力握紧江芜的小手。   如果没有江芜,光凭他一个人,恐怕很难从那些人贩子手里逃出去。   那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这边,许恒也接到了心腹的电话。   羊水穿刺做鉴定并不复杂,其实就在吕静雅和小王被同时带走的那一刻,两个人就已经慌了。   许恒挂断电话,脸色难看极了,他半跪在许蔚言面前,语气沉重,“言言,对不起,是爸爸……是爸爸一直误会你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开始答应娶吕静雅只是为了负责,为了让她照顾言言的,为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反而忽略了最珍贵的儿子,开始向着吕静雅了?   如果这次许蔚言没有被成功救出,如果他真的稀里糊涂替吕静雅和小王养了孩子,甚至将来还要把自己一手打拼的家业交给一个外人……许恒简直不敢想象。   许蔚言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许恒狠了狠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他承诺:“爸爸不会再给你找后妈了,你再相信爸爸最后一次,爸爸以后一定多陪你,多关心你,好吗?”   许蔚言慢慢抬起了头,“真的吗?”   “真的,我们拉钩。”许恒伸出小拇指。   许蔚言跟他拉了钩,绷着小脸严肃地说:“你不可以骗我哦,再骗我,我就让江芜放鬼出来吓唬你!”   许恒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江芜。   江芜拍了下手,一口答应:“我不光可以让他见鬼,还可以送他去地府一日游哦。”   像这种有了老婆忘了孩子的渣男,该送去哪一层地狱沉浸式体验呢?   江芜认真思考起来,没看到许恒的脸已经绿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江芜小朋友真是爱开玩笑哈……”   “我没开玩笑哦。”江芜认真地纠正,指了指自己,“我,地府最大!”   *   一转眼又到了《降灵》第三期录制的日子。   江芜一来到录制现场,就被早早蹲守在门口的柳蛮蛮“突然袭击”,抱住狂吸。   “阿芜,你去抓人贩子怎么也不叫上我啊?”柳蛮蛮故作不满地叉腰,“人家也想拿着见义勇为的锦旗,和警察小哥哥拍照呢。”   江芜努力护住自己的小揪揪,一脸无奈道:“那我把锦旗送你好了。”   反正她只想要奖金。   “我怎么能抢你的呢?”柳蛮蛮捏捏她的小脸蛋,笑眯眯的道:“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就行了,嗯……地府你最大?”   江芜点头应下,“没问题,地府我最大!”   “哼,也不怕这话触怒了鬼神。”凌尘道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二人身后飘过,凉凉来了一句。   江芜冲他做了个鬼脸,“早晚有你哭的那一天。”   啊,真想赶紧把讨厌道士的阳寿都划掉:)   一番寒暄后,江芜进了自己的直播房间。   打开直播的一瞬间,照例被满屏幕的“崽崽”“姨姨亲亲”暴击。   江芜面无表情地对镜头挥了挥手,突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小手机,“大家记得关注我的微博,名字叫‘地府我最大’哦。”   【关注了关注了,崽崽记得多发照片营业啊!】   【风里雨里,姨姨等你!】   【那个,还是想提醒一下芜崽,要不咱们换个名字?】   【姨姨知道宝贝很有实力,但咱们这个地府最大……是不是有点吹过了?】   观众都是真情实感为江芜打算,怕她名字起得太大压不住。   江芜小手一挥,自信满满的样子,“放心吧,没有人敢来找我麻烦!”   她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抽取幸运观众。   【即将与观众“沈总全网唯一正牌女友”连线……】   另一半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庞,她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然后才很小声地跟江芜打招呼:“崽崽你好,直播间的观众大家好。”   【姐妹你这房间有点黑啊?】   【怎么看着像是在被窝里?】   “没错,我现在确实是在被子里。”女孩举着手机,声音更小了,哆哆嗦嗦的,“这也是我的备用机,所以像素可能不太好。”   【难道小姐姐的手机丢了?快让芜崽帮你找找】   江芜看到这条弹幕,眯了下眼,“你的手机,不就在你床底下吗?”   “嘘——”女孩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连忙让江芜小点声,“我知道,就是我把它丢在床底下的,因为我,我实在是不敢用那个手机了……”   【为什么不敢用?难道手机里……有鬼?】   【我靠别吓我啊,手机也能闹鬼了吗!】   【抱着我的最新款X85瑟瑟发抖】   女孩快要哭出来了,她看起来思绪很混乱,想了半天才开口:“崽崽,你知道……什么是乙游吗?”   作者有话说:   前排顶锅盖声明:本人对乙游玩家没有任何偏见,架空剧情请勿代入现实,大家该玩玩嗷~   今天家里有事,暂时先两更啦,争取今晚或者明天补上~ 第31章 (3更)   乙游?   江芜确实没听过这个词, 摇了摇头。   【崽崽我教你!乙游就是一种模拟恋爱游戏,一般里面有四五个不同类型的大帅哥,你可以选择和其中一个谈恋爱, 或者每一个^_^】   【对,我的纸片人老公超级nice, 无论我什么时候打开游戏,他都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还会对我说早安晚安,节日还会给我打电话……呜呜呜老公我爱你一辈子!】   【纸片人就是yyds!】   热心观众纷纷发弹幕给江芜科普,很快就有人开始争是A老公好还是B老公更好, 差点打起来。   江芜看得很认真, 眨巴着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纸片人?是阳间烧给阴间的那种纸人吗?   还是现在的活人会玩啊……   “等等,你们说的纸片人住在手机里?”江芜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假的吗?”   【呜呜呜崽崽不许说这种伤人心的话,我老公就是真的】   【游戏是假的,可老李爱我的心是真的】   【就算是AI也有情感啊!(尖叫)(扭曲)】   江芜挠了挠头,果断投降, “好好好, 你们说的都对。”   喜欢纸人都不犯法,何况喜欢纸片人呢?   她又看向屏幕另一半的女孩, “我知道什么是乙游了, 你接着说吧。”   女孩一直缩在被子里,显得光线很暗,她的面孔也有些模糊,只剩下幽幽的声音回响:“一个月前, 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女孩叫赖佳, 今年大学毕业, 在一家游戏公司做文案,她平时也是个重度游戏爱好者,尤其喜欢玩乙游,几乎把市面上所有的乙游都玩遍了,隔几个月就换一个新老公。   一个月前,她收到一条短信,提醒她预约的游戏《心跳永恒》正式公测,开服第一周会有海量礼包,精美道具掉落,还附带一个下载地址。   赖佳起初有些诧异,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预约过这么一个游戏,但谁会拒绝一个新游戏的开服奖励呢?所以她还是点击链接下载了游戏,然后发现这居然是一款新出的乙游。   游戏主角和她一样,也是个大学刚毕业,在游戏公司当文案的小菜鸟,在工作中结识了几个不同类型,性格迥异的男人,和他们产生了一系列羁绊。   这个游戏背景让赖佳很有代入感,有一种沉浸式体验的感觉,她很快就上头了,差点玩了个通宵,主线剧情走了一大半,和几个男人的好感度也都刷起来了,并很快锁定了自己的第一攻略对象,也就是主角在游戏里的顶头上司,千万身家的霸道总裁沈屿。   “他的立绘特别帅,配音也完全踩在我的审美上,第一次出场就开着拉风的超跑,把我从拦路的小混混手里救了下来……”   赖佳再回忆起和“沈屿”的初遇,依旧带着浪漫的憧憬。   【怪不得你的ID叫“沈总全网唯一正牌女友”,我还说是哪个沈总呢】   【懂,我太懂你了姐妹,谁能拒绝霸道总裁呢?】   【游戏里的办公室恋情最刺激了嘿嘿嘿】   【据我个人不完全统计,每个乙游里的霸总男主都是最吃香的,钞能力摩多摩多!】   总之,这个英雄救美式的初遇彻底打动了赖佳,让她摇摆不定的心落了下来,决定接下来就专心攻略他一个。   “我每天掐着时间打卡做任务,每天跟他早中晚互动,送他礼物刷好感,努力抽他的卡……”   赖佳细数着自己为“沈屿”做的一切,“他似乎也被我打动了,会经常给我发短信,还会给我打电话讲晚安故事,每次我登录游戏,都会收到他送的小礼物……“   【我靠,这是什么双向奔赴的爱!】   【突然被安利到了,我也想试试这个游戏】   【崽崽你明白我们为什么喜欢纸片人老公了吗,他就是真的啊啊啊】   江芜舔舔嘴唇,这个纸片人老公,听起来好像确实比一些活人老公强多了。   上一期柳蛮蛮直播的时候就遇到一个中年大姐,陪着老公白手起家,结果老公一有钱就变坏,在外面找了小三小四小五,还想让她给这些小情人腾地方。   柳蛮蛮当时火就上来了,挽起袖子就说要帮大姐教训她老公,打到他再也不敢有花花肠子为止。   结果大姐一听不乐意了,都是外面那些小妖精的错,你怎么能打我老公呢?   紧接着她又问柳蛮蛮,有没有什么夫妻和合的法术,能让她老公回心转意,或者是让那些小妖精倒霉不顺,最好毁容出事的,她可以私下给柳蛮蛮转账,请她作法。   气得柳蛮蛮破口大骂,祝她和亲亲老公锁死一辈子就挂了直播。   “总之,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身边同事都问我是不是恋爱了。”   赖佳继续讲述。   “沈总比我现实中谈过的任何一个男孩子都要细心体贴,不管我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都是秒回,我说过的每一件小事他都记得,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还会主动让我早点休息,身体比工作更重要……”   赖佳自己就是游戏公司的,她当然很清楚,所谓的完美男主角不过是一段程序,一串代码,但“沈屿”有时候会让她恍惚,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智能的AI呢?   “这样不是很好吗?”   江芜虽然不太懂,但看弹幕里一堆人喊着羡慕嫉妒恨,就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你又在害怕什么?”   赖佳猛地哆嗦了一下,看着屏幕幽幽开口:“你们要是羡慕我的话,可以自己去下载《心跳永恒》试一试啊。”   【我刚才就想问了,姐妹你是在哪个应用市场上下载的,我怎么搜不到这个游戏啊?】   【我是安X系统,我这边没有】   【我是塞X系统,商店里也没有】   “你们下载不到的。”赖佳又开口了,这回声音里带了哭腔,“因为这个游戏……只有我一个人在玩!”   赖佳在公司也经常摸鱼玩游戏,和“沈屿”发消息,有一次被关系好的同事看到,开玩笑问她最近在追哪个老公这么上头,赖佳就很大方地把游戏分享给了她。   结果同事在应用商店搜了半天也没找到,还问她是不是玩的内测版本。   可是赖佳明明记得那条短信上说是公测游戏啊。她想找出那条短信,把下载地址转发给同事,结果短信也找不到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赖佳觉得很奇怪,游戏内置有交友系统,她为了做任务也加了一些好友,在微博上搜到过剧情通关攻略,在某站上看过游戏区UP主的试玩体验……一切证据都显示,不止她一个人在玩这个游戏,但她身边的人就是找不到下载地址。   “我在公司里找了好多同事帮忙,问他们知不知道《心跳永恒》这个游戏是哪家公司做的,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沈总的短信……”   赖佳声音发颤,“他说,佳佳,为什么要把我分享给别人,让我只属于你不好吗?”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警惕人工智能!】   【救命,虽然我也喜欢纸片人老公对我说一些霸道情话,但这个听起来真的有点吓人】   赖佳当时害怕极了,脑子一抽就卸载了游戏。   结果等她下班回到家,再拿起手机,发现那个心跳图标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怀疑自己是被什么病毒软件挟持了,狠狠心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结果再一开机,《心跳永恒》依然在屏幕第一页。   删不掉就删不掉吧,赖佳决定不再点开这个游戏,但“沈屿”的短信依旧每天准时发送,祝她早安午安晚安。   赖佳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暂时放弃了那只手机,换成现在这个备用机,手机号码也是新的,总算暂时摆脱了“沈屿”的骚扰。   好景不长,前天她被同事安利了一款新乙游,赖佳想着换个老公换种心情,就注册登录玩了一会儿,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沈屿”好像知道了她的“背叛”,拼命往原来那个手机里打电话发短信,让赖佳赶紧回来,只要她回来,他可以既往不咎。   赖佳根本不敢接他的电话,谁知道往日里那些甜蜜的情话都是什么东西说出来的?她只能把那个手机锁在盒子里,丢到床底下。   正好她今天轮休,赶上《降灵》直播,赖佳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进了江芜的直播间,居然真的被抽中了。   可是这不就意味着,她身边一定出了问题吗?   赖佳坚信自己的手机闹鬼了,那个“沈屿”一定不是人!   江芜听完赖佳的讲述,想了想,让她先把床底下的手机拿出来。   赖佳本来是不敢的,但在直播间观众的鼓励下,还是勇敢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她打开盒子,拿出手机,发现因为“沈屿”连续不断的夺命连环call,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赖佳小声嘀咕:“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招?”   没电了,她不就安全了?   她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了一会儿电,然后开机。   刚一打开,一连串短信涌了进来,全是“沈屿”发来的。   “佳佳,你不乖哦。”   “好孩子,接我电话。”   “调皮的小兔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沈屿只属于你,而你也只能属于我。”   【……我收回前面的话,好油啊!】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不清醒,跟纸片人恋爱也一样】   【芜崽快收了这个妖孽!还乙游人一片朗朗青天!】   赖佳还没看完短信呢,“沈屿”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慌里慌张地问江芜:“现在怎么办啊?”   江芜抬了一下下巴,“接,听他想说什么。”   她拿出法印在桌上轻轻盖了一下,将直播间和赖佳隔绝开来,确保气息不外泄。   有江芜在身边壮胆,赖佳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喂?”   “佳佳。”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清朗含笑的嗓音,“最近工作很忙吗,怎么都不理我?”   赖佳逼着自己像从前一样和“沈屿”聊天,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工作都是你安排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沈屿”低低笑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辛苦了。那……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职位?”   “什,什么职位?”   “公司老板娘,怎么样?”   赖佳都快哭了,还要装出害羞的样子,“这样是不是太快了?我怕同事会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我明天就让他走人。”男人霸气地回了一句,又压低声线,“佳佳,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赖佳已经尴尬得脚趾抠地了,直播间可还有几十万观众看着呢!   她又不敢惹怒“沈屿”,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既然佳佳也这么想我,”男人继续说,“那我们是不是该把同居提上日程了?”   赖佳:“……啊?”   她惊讶极了,完全没想到“沈屿”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们可以先同居一段时间,磨合一下彼此的生活习惯,然后就可以……”男人轻笑一声,“后面的我就不说了,总要给你留点小惊喜嘛。”   这时赖佳耳边忽然传来江芜的声音,“答应他,说你想见他,越快越好。”   赖佳下意识地捂住手机听筒,却发现这声音似乎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的,她点了点头,“我……我想见你。”   “傻丫头,你明天上班不就能见到我了?”   赖佳握紧手机,“不,不是在公司,我想见到真正的你。”   “沈屿”的声音忽然变冷,“什么叫真正的我?难道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都好久没有陪我约会了!”赖佳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理由,“你上次还说要带我去新开的西餐厅吃饭的。”   “抱歉,最近公司太忙了,差点忘了和小公主的约定。”男人的语气恢复如常,“改到这个周末可以吗?作为补偿,我在你家里放了礼物,你记得回去看看。”   赖佳知道,他说的是《心跳永恒》游戏主角的房间里,每次她上线都会收到“沈屿”送来的礼物,但她已经好久没有登录游戏了。   她敷衍地嗯了几声,终于让男人明白她只是工作太忙了,并没有变心的意思,这才挂断了电话。   “呼……”赖佳长长地出了口气,喃喃道:“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偏执狂前男友缠上了,想分手都分不掉。”   【想到了那些被我玩过几个月就抛到脑后的纸片人老公,是不是也在背后偷偷骂我】   【太可怕了,没想到纸片人成精了也跟活人差不多啊】   赖佳问江芜,“他约我这周末吃饭……可他就是个手机里的纸片人啊,吃哪门子的饭?”   以前她和“沈屿”的每次约会都是在游戏里好不好?   “不用等到周末,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江芜看着赖佳手机上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鬼气,“刚才那通电话的时长,已经足够我锁定他的位置了。”   赖佳精神一振,“难道现实中真的有沈屿这个人?”   如果真有一个各方面都像“沈屿”那么优秀完美的男人,那她或许可以原谅他的偏执霸道,从此专心跟他在一起……   “你去了就知道了。”江芜没有正面回答,指引赖佳下了楼,打车去一个叫天福小区的地方。   赖佳对这个地名很熟悉,“这不是我公司附近的小区吗,我有不少同事都在那边租房子,我还去玩过一两次呢。”   她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又按照江芜的指引,来到了10号楼2单元1402室。   赖佳隐约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熟悉,她站在门口突然紧张起来,“沈屿就住在这里吗?我现在要敲门吗?”   江芜让她把手机镜头对准门锁,然后打了个响指。   门缓缓开了一道缝。   “进去吧,你会看到他的。”   直播间观众都被江芜这一手隔空开门震住了,赖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大开间,白天也拉着窗帘,整个房间都很暗,中间的工作台上摆着几台电脑,发出幽幽的光线,屏幕上数不清的代码正在疯狂滚动,隐约能看到屏幕后面坐着一个男人的背影。   赖佳试探地喊了一句,“沈屿?”   男人像是受了惊吓,猛地转过头。   屏幕昏暗的光线下,赖佳看清了男人的脸,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第32章 (二合一)   男人很年轻, 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只是头顶的发量略显稀疏,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 外面胡乱套着一件黄黑相间的格子衬衫,下摆在座椅和后背之间被压出凌乱深刻的褶皱, 蔫头耷脑地盖在下方的黑色运动长裤上。   鼻梁上架着一副大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暗浊无神,黑眼圈呼之欲出,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我好困”。   当他回过头,视线和赖佳对上的那一瞬间, 整个人都慌乱极了, 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机箱里。   【这跟沈屿的立绘差的有点大啊……】   【他是这个乙游的开发人员吧?】   【好家伙,看这一屋子的设备,这位程序员你全身上下都是肝吧】   “施扬……怎么会是你啊?”   【?小姐姐认识他】   【难道真是前男友?】   赖佳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不敢相信地拼命后退。   施扬是他们公司的程序员,可是他一个多月前已经去世了!   赖佳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址熟悉了,这里是施扬的家, 他去世之后, 她和公司同事一起上门来慰问过施扬的父母。   她不停地后退,无意中一转头, 看到墙边的柜子上还摆着施扬的遗像, 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佳佳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施扬一听她尖叫也慌了,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还没靠近就被赖佳手机里弹出的一道金光逼退。   “站在原地不许动!”   稚嫩又威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震得施扬魂魄发颤, 果然不敢动了。   江芜又喊赖佳别怕, “握住手机,我会保护你的。”   赖佳紧紧把手机贴在胸口,微微发烫的机身给了她无穷的安全感。   她慢慢找回了理智,大着胆子问施扬:“你不是已经……为什么会在这里?《心跳永恒》是不是你做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施扬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声音小得像蚊子,“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他比赖佳早入职几年,一直都是单身,直到赖佳进了公司,他对这个活泼爱笑的文案妹子一见钟情,在共同合作过一个项目后,他鼓起勇气向赖佳告白了。   结果只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施扬想不明白,他们之前合作不是挺愉快的吗,每次在公司遇上,她还会主动跟他打招呼,笑容还那么甜,她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我对哪个同事都这样啊。”赖佳简直无语,“我一个刚来公司的新人,对前辈们当然要客气一点,这不是职场礼仪吗?”   怎么偏偏就施扬误会了呢?   她又看了一眼施扬的脸,没好意思说出后半句话。   她之所以爱玩乙游,本质上也是个颜狗,找男朋友当然也要找个帅的啊。   【……论男人的脑补能力有多强】   【她只是对我笑了一下,我连孩子上哪个幼儿园都选好了】   【程序猿活该单身不是没道理的(没有歧视其他程序员的意思)】   如果故事停留在这里,那就是一起简单的告白被拒绝事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在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死缠烂打也不好看。   施扬也只是沮丧了一阵,就又投入到永远修不完的bug当中。   直到他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性心肌炎丢了小命。   “我死了以后,发现自己的……呃,鬼魂?”施扬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还能继续写代码,甚至比之前活着的时候更强了,可以同时跑好几个程序,而且只要用意念就行了。”   他家里条件不错,这套房子是爸妈出首付买的,为了方便在家办公,还配置了最高性能的电脑机组。   施扬的鬼魂飘在家里无所事事,突然就想起了他追不到的白月光赖佳。   听公司同事说过,赖佳喜欢玩乙游。施扬突发奇想,能不能给她做一个专属的乙游,让她在游戏里和自己谈恋爱?   于是就有了《心跳永恒》。   起初赖佳还没有怀疑,认认真真地攻略着霸总“沈屿”,每天给他送小礼物,找一切机会和他互动。藏在“沈屿”背后的施扬幸福极了,仿佛是他自己在和赖佳谈恋爱一样。   他24小时没日没夜地维护着专属于赖佳的《心跳永恒》,不断推出新活动新卡池,就是为了让赖佳在这个游戏里多停留一会儿。   哪怕有一天赖佳对“沈屿”腻了也不要紧,他可以安排更多的新角色,反正每一个都是他。   但人的欲望永远无法满足,变成鬼也不例外。施扬越来越贪心,越来越希望赖佳有更多时间陪他,他悄悄入侵了赖佳的手机,像一个幽灵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有“变心”的迹象,就想方设法把人拉回来。   这种无孔不入的骚扰终于让赖佳感到了一丝异常,让她发现了这个游戏只有她一个人在玩的事实。   更让施扬无法忍受的是,赖佳居然开始害怕他。   为什么?是“沈屿”做的还不够好吗?他明明是按照赖佳的喜好创造出这个角色的啊?   施扬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地靠近赖佳,“佳佳,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可以改,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你住口!”赖佳捂着耳朵大喊,“不要用沈屿的声音跟我说话!”   “你不喜欢沈屿了?那换成白熙光?夏明朗?陆巡?”   施扬目露焦急,语速加快,每念出一个名字,声线都随之变幻,“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我还可以重新做一个角色,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   【???我看你的真实身份不是程序员,是灵魂CV吧】   【还有技术,开发,策划,文案,美工,设计……你一个鬼就是一个团队啊!】   【大哥你这技能树是不是点歪了啊?有这本事干啥不好】   【烫知识:单方面的追求无异于性/骚/扰!】   “够了够了够了!”赖佳崩溃着摇头,“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死了还要纠缠我?!”   施扬像是被这句话打击到了,房间内所有的电脑屏幕开始疯狂闪烁,他的魂体也开始扭曲失真,空气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他喃喃自语,“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江芜听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她不喜欢你,你还可以去喜欢别人啊。”   “可是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她啊!”施扬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冲着手机大喊一声。   赖佳气坏了,口不择言:“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施扬似乎又被这句话伤到了,“佳佳……”   “别这么叫我!我们根本不熟!”   赖佳从害怕变成了愤怒,举起手机对江芜说,“崽崽,能不能让他别再骚扰我了?”   施扬听到这话更崩溃了,闪烁的屏幕上出现大量乱码,主机发出过载警告的滴滴声。   “喂,你给我冷静一点!”江芜冲施扬大喊,“知不知道像你这种非法滞留人间的鬼魂,被阴差抓到是要下地狱的!”   施扬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小说里那种捉鬼驱邪的大师,拔腿就想跑。   可他还没跑两步,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困住。   “但是呢,也不是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江芜慢悠悠地说完下半句,“地府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如今阳间出生率连年下降,地府投胎率也率创新低,那么多鬼魂长年累月滞留在下面,如果没有足够丰富的娱乐活动,很容易出乱子的。   施扬一个鬼就能做出一款让赖佳这个资深玩家都上头的乙游,这样的才华不能浪费啊!   “人鬼殊途,你和赖佳没有缘分,兴许到了下面,还能找到你的意中人……意中鬼呢?”   江芜为了“招揽人才”,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只要你做出受欢迎的游戏,我还可以帮你申请特殊鬼才补贴哦。”   “真,真的吗?”施扬已经快被赖佳打击到崩溃了,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真的还会有人喜欢我吗?”   江芜板起小脸,“有的鬼在下面几百年了还打光棍呢,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想要我给你承诺?”   她是鬼王,又不是红娘!   施扬又蔫了,不过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纠缠赖佳是不对的行为,对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骚扰你,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希望你以后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会祝你们……幸福!”   说到最后,他又没忍住,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赖佳看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狠话了,点了点头,“你……到了那边好好改造,也祝你早日找到喜欢的鬼。”   【知错能改就是好程序鬼】   【加油!希望我死后能看到一百个全新乙游,玩它个万万年!】   【哈哈哈生是乙游人,死是乙游魂!】   在直播间观众的“祝福”中,施扬的魂魄慢慢变淡,不断升高,飘进了鬼门之中。   “你就是那个全能程序员啊?”   鬼门边上,接到老板召唤的黑无常范宵黑着脸问道。手里的铁链哗啦作响,哼了一声,“跟我走吧!”   施扬战战兢兢地跟着走上奈河桥,一下子就被无数不同年份的女鬼团团围住。   “施公子,你那个什么乙游,真有那么好玩?”   “能不能按照我情郎的样子做一个?”   “嘻嘻,我更喜欢商判大人那个类型的……”   “阳间的游戏我早就玩腻了,什么时候能做出专属地府的游戏啊?”   施扬被女鬼们的花式彩虹屁吹捧得飘飘然,很快就忘记了被赖佳连番拒绝的痛苦,稀里糊涂就开始干活了。   范宵站在谢遥身边,又羡慕又嫉妒,“不就是个破恋爱游戏么,有那么受欢迎吗?”   谢遥负手而立,语气轻快,“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真以为地府的程序员是那么好当的?   那么多女鬼姐姐提出的要求,就足够把施扬再累死一百遍了。   *   施扬的魂魄已经被送入鬼门,赖佳趁着还没被周围邻居发现,赶紧离开了他家。   但她却并没有马上挂断直播,而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江芜,“崽崽,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看在赖佳给她“内推”了一个技术鬼才的份上,江芜很大方地点头,“可以。”   赖佳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声开口:“其实这件事和我妈妈有关,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最近她们医院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赖佳的妈妈是一名出色的肿瘤医生,年轻时就一心扑在工作上,是个不折不扣的事业型女强人,因此招来了赖佳爸爸和奶奶的不满,在赖佳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离婚了,之后她就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可以说赖佳童年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每天放学以后就会坐公交车去医院,然后在妈妈的办公室里写作业,等她下班再一起回家。有时候轮到赖佳妈妈在医院值夜班,她就跟着妈妈挤在值班室的小床上一起睡。   直到她上了初中,学会了自己做饭,赖佳妈妈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住。   “我小时候就有种感觉,医院里是最能看见人生百态的地方,直到我开始工作,每次和妈妈打电话,都会让她给我讲一些医院里的事,毕竟我是做游戏文案的,需要经常搜集素材嘛。”   赖佳继续回忆着,“就在前不久,妈妈跟我提起,说她们科室最近收治了几个奇怪的病人,他们身体的不同位置都长了肿瘤,而且扩散速度很快,几乎每周都在长大。”   于是赖佳妈妈安排这几个病人每周都要做一次CT检查,当她把所有的CT影像放在一起对比时,竟然发现那个不断长大的肿瘤,好像慢慢长出了一张人脸!   起初赖佳妈妈以为是巧合,又或是她眼花看错了,还在心里笑话自己胆子小,开玩笑似的讲给赖佳听。   直到第二个,第三个病人的肿瘤慢慢也长出了人脸,赖佳妈妈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她怀疑这会不会是一种新型肿瘤,于是调出了这几个病人的病历,发现他们年龄相仿,而且好像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一开始我妈妈怀疑这是一种地方病,就是由于某个地方特殊的自然环境,地质、水质、气候、食物等原因,造成这一地域居民的普遍性疾病。”   但这种特殊的“人面肿瘤”病程发展很快,赖佳妈妈和同事们还来不及用上相应的治疗手段,病人就会变得极其痛苦,身上莫名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烫伤似的水泡,反复愈合又反复发作,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就在昨天,我妈妈在电话里说,最先确诊肿瘤的那位阿姨,可能是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趁陪护家属睡着的时候上了天台,跳楼轻生了……”   赖佳叹了口气,“很快这个消息就被其他几个病人知道了,他们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整天在病房里大喊大叫,说自己一定是被诅咒了。院方不得不把他们转移到更加严密的病房,防止出现第二个想不开的病人。”   “诅咒?”江芜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是诅咒?”   赖佳摇头,“我妈妈也这么问过,可他们却又不肯说了,甚至还有病人闹着要出院,说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听起来像是一些病人的胡言乱语啊】   【很多人在得了绝症之后都会性情大变的】   【听到现在,感觉就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疑难杂症?崽崽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吧?】   赖佳看到这些弹幕,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江芜说:“可能是因为我最近遇到了施扬这件事,所以看见什么都容易往神神鬼鬼的事情上联想……没关系啦,这个问题还是交给我妈妈和她同事们去操心好了。”   她说着就要挂断直播,突然被江芜叫住。   “你妈妈的医院离这里多远?”   赖佳一愣,下意识道:“从这里过去的话,打车十几分钟应该就到了?”   江芜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现在马上过去。”   就在刚才,江芜无意间扫过赖佳的脸,发现她右眉上方出现了一团黑气。   额前日月角代表父母宫,左为日角象征父亲,右为月角象征母亲。月角发黑,如乌云蔽月,暗示赖佳的母亲可能有危险。   赖佳一听就慌了神,以最快速度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仁心医院,要快!”   “好嘞。”司机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一脚踩下油门疾驰而去,十分钟后就把赖佳送到了医院。   “谢谢师傅!”赖佳被颠得头晕,但也领了司机的情,丢下一张百元钞票就冲了出去。   通往肿瘤科办公室的路,赖佳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她拼了命地狂奔,终于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见到了一身白大褂的赖佳妈妈。   “佳佳?”赖佳妈妈看到女儿还很奇怪,“你怎么突然来妈妈这儿了?”   赖佳跑得很急,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妈妈身后的走廊拐角突然走出来一个红了眼的寸头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刀,即将刺向她的妈妈!   “妈小心!”   赖佳一把将妈妈推开,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握住男人持刀的手腕狠狠向后一别,然后快准狠地踹向他的裆.部。   当啷一声,刀落了地,男人惨叫着满地打滚起来。   附近的病患和医护早已吓得尖叫逃窜,赖佳死死盯着地上的男人,扬声大喊:“保安,保安呢,这里有人袭击医生!”   保卫科的人很快拿着电棍赶来,又询问:“赖医生没事吧?”   赖佳妈妈靠着墙,惊魂未定地摇头,“我没事……佳佳!”   “妈,我也没事儿。”赖佳眼看着保安将男人制服,这才跑过来抱住妈妈,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刚才吓死我了……”   保安知道刚才是赖佳一个小姑娘制服了男人,不由竖起大拇指,“真厉害啊,你是搞体育的,还是警察啊?”   “都不是。”赖佳妈妈摸着女儿的头发,无奈摇头,笑容里又带了一丝隐隐的骄傲,“但我女儿学过十年散打,还参加过全国比赛呢。”   说完她也隐约感到一阵后怕,“佳佳,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冲动了,万一他伤到你怎么办?”   赖佳抬起头对妈妈撒娇,“那我也不能看着他伤害你啊。”   事出突然,直播间的观众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从赖佳母女的对话中拼凑出了七七八八,集体震惊了。   【我的天,小姐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讲真,如果施扬还活着,估计会被赖佳锤爆狗头,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看到了吗姐妹们,女孩子就要变强壮,多吃肉蛋奶多运动!关键时刻能救命!】   【幸好崽崽及时提醒,否则赖佳妈妈肯定会受伤的!】   “崽崽,谢谢你……”赖佳也想起来了,赶紧掏出手机,眼睛红红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刚才那个男人下手那么凶狠,就是冲着她妈妈的命来的。   要是她妈妈有个三长两短,赖佳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江芜看到对面的赖佳母女都平安无事,松了口气。   赖佳妈妈是位好医生,她行医这么多年,救过无数病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是有大功德在身上的,本不该有这样一劫。   “放开我!”被保安按住的寸头男人不停挣扎,满脸凶相地瞪着赖佳妈妈,“无良庸医害死我妈,我今天就要你给她偿命!”   “老实点!”   保安在他背上敲了一下子,男人吃痛地咧嘴,但还是不服输地盯着对面,神情疯狂。   赖佳妈妈皱了下眉,“你妈妈是谁?”   “张桂枝!”   赖佳妈妈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反应过来,就是昨天跳楼轻生的那位女患者。   她叹了口气,“对于你妈妈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我们已经在努力寻找治疗办法了,大家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少假惺惺了!”男人咆哮着,“就是你们这些庸医!废物!害死了我妈!”   “赖医生你别搭理这个疯子了,我们现在就送他去派出所……哎?”   保安话还没说完,张桂枝的儿子忽然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这怎么回事啊?他不会是有病吧?”保安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说倒就倒啊。   赖佳妈妈也不能坐视不理,“还愣着干嘛,快送急救室啊。”   保安们扛起男人就往急诊科跑,很快把人抬到了担架上。   急诊科医生掀开男人衣服,准备做基础检查,冷不丁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   赖佳妈妈也跟过来查看情况,赫然发现男人的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和烫伤的痕迹!   这和他母亲张桂枝所患的人面肿瘤的病征一模一样!   “这个病人交给我。”赖佳妈妈迅速上前,按照以往治疗的经验开始给男人做检查。   很快CT结果就出来了,男人腹部有一团不明阴影,隐约可见五官。   “怎么回事?”赖佳妈妈眉头紧皱,喃喃道:“难道这种肿瘤具有遗传性……”   赖佳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妈妈口中的人面肿瘤片子,连忙把手机凑近,“崽崽你看,真的是一张人脸哎!”   【!!!】   【我靠真的好诡异啊!】   【弹幕护体!崽崽护体!】   赖佳妈妈还在冥思苦想,“不对劲,按理说他的肿瘤不该发展这么快的。”   江芜突然叫住赖佳,“你把那个男人全身上下都给我拍一遍。”   赖佳举着手机凑过去,被她妈妈拦了一下,“你拍什么呢?”   “妈,芜崽可厉害了,刚才就是她算出你有危险,我才赶紧过来的。”赖佳头也不回地解释了一句,“说不定她能帮你破解人面肿瘤之谜呢?”   赖佳妈妈拿女儿没办法,但她心里其实也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不如就让她试试?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看着病人饱受痛苦,而自己却束手无策,帮不上忙,这种感觉真让人无力又不甘。   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这是他们从进入医学院第一天就要牢记的神圣誓言。   虽然张桂枝的儿子刚才还想杀她,但赖佳妈妈还是希望他能摆脱这种可怕的怪病。   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未知的病痛折磨。   赖佳举着手机,仔仔细细把男人全身上下都拍了一遍,然后充满期待地问江芜:“怎么样,看出是什么问题了吗?”   江芜却忽然说:“你把手机抬高一点,往左转。”   赖佳依言做了,镜头中出现了一块空地,她不解地问:“这里怎么了?”   江芜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怕说出来会吓到赖佳。   因为那块空地上,现在正站着一个小女孩,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张桂枝的儿子。   突然,她似乎发现了镜头的存在,抬起头,对着镜头缓慢地比着口型。   她说——   “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敢挑衅她?   江芜眼神变冷,指尖弹出一抹金光,瞬间穿透女孩的魂体。   但意想不到的是,女孩竟然毫发无伤,下一秒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的法术失灵了?   江芜猛地握紧拳头。   不对劲,她好像漏掉了什么……   心念一动,江芜拿起直播用的手机,抬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裂缝,闪身而入。   下一秒,她突然出现在赖佳面前。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在找状态(叹气)还是老规矩先两更~   有芜崽护体!姨姨们不要怕~ 第33章 (三合一)   赖佳还在好奇江芜为什么要盯着一块空地发呆呢, 身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可可爱爱的小女孩。   她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嗷了一嗓子, “崽崽!”   天哪天哪,芜崽居然就站在她面前!   赖佳没忍住, 试探着伸出手去戳了下江芜的小脸蛋,“这是真人还是还是全息投影啊?”   又嫩又滑,软乎乎的。   赖佳:!!!   “崽崽!我的崽崽!”赖佳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的天啊,你, 你是怎么过来的?”   从宁城到她的城市距离几百公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吗!   她大脑一片混乱,还想对江芜亲亲抱抱,对上她圆鼓鼓的小脸,突然清醒过来。   不行,崽崽可是很厉害的大师,不能不尊重她。   赖佳秒怂, 果断道歉, “对不起崽崽,我刚才太激动了, 不是故意要……戳你的。”   呜呜呜, 但是能亲手摸到崽崽的感觉太好了,她真的好可爱啊!   赖佳终于明白为什么柳蛮蛮每次见到江芜都要抱住不撒手了,就问谁能忍得住!   她现在的心情真就是应了那句话,“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她眼巴巴地围着江芜转圈圈,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而此时的直播间观众已经彻底沸腾了。   【我刚才眼前一黑, 还以为是直播故障, 下一秒崽崽居然就瞬移了???】   【啥也不说了,我宣布今年《降灵》冠军已经产生了!就问还有谁能做到?还!有!谁!】   【@国家航天局,速来直播间学习瞬移科技,外星移民指日可待!】   【芜崽,我的崽崽,能不能也来安城看看姨姨!】   【双城+1】   【永城+1】   到最后直播间里满屏幕的报地名报小区,大家都盼着芜崽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球球了,何时能实现一户一崽!让芜崽走进千家万户!】   “……我看你们是想累死我。”   江芜看到弹幕简直哭笑不得,这么离谱的要求,还是等她受天道敕封,修成金身后再说吧。   眼珠一转,她又幽幽说道:“不过你们这辈子应该都有机会见我一次的。”   【???】   “阿芜!”   选手们单独直播的时候,徐铭也没闲着,一直在总控室注意着各个直播间的动静。   他就低头回了条消息的工夫,江芜怎么跑到另一半屏幕里面去了?!   徐铭赶紧去了江芜的直播房间,发现她专属的花瓣小坐垫上已经空了。   他对着镜头“对面”的江芜拼命招手,“你怎么突然跑那边去了?这是什么情况?”   “节目只规定了直播连线,没说一定要我在房间里直播吧?”   江芜眨眨眼睛,很聪明地想出了个钻空子的主意。   她冲徐铭挥了挥手,“放心,我在这边也不会挂断直播哒。”   徐铭:……好像似乎也没毛病?   他挠了挠头,江芜有“瞬间移动”的本事,可他没有啊!还不是只能听这小祖宗的?   “那,那你自己在那边小心点啊。”徐铭犹如老父亲附体,殷殷叮嘱,又拜托旁边的赖佳,“阿芜还小,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下,别让她自己乱跑……”   赖佳拍拍胸口,“导演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崽崽的!”   徐铭想起她的十年散打经验,稍稍放了心。   不过真要遇到什么危险,谁保护谁……好像还不一定?   徐铭回到总控室,想了想干脆把赖佳那一半屏幕全都放大。   反正另一半现在也没人了嘛。   “佳佳,你在跟谁说话?”   赖佳妈妈让同事把张桂枝儿子送去楼上肿瘤科病房,一转头就看到女儿身边多了个白净漂亮的小女孩。   江芜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冲她点头,“赖佳妈妈你好,我是江芜。”   赖佳妈妈还没认出江芜是谁,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抱了起来,捏着她的小脸笑道:“小乖乖,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呀,你爸爸妈妈呢?”   “妈!”赖佳疯狂冲妈妈使眼色,“她就是刚才指挥我救了你的芜崽啊,不要对人家这么没礼貌……”   赖佳妈妈慢了一拍,“什么?”   她又低头细细端详江芜的小脸,终于想起这就是刚才女儿手机屏幕上那个孩子。   “她怎么从手机里跑出来了?”赖佳妈妈迷糊地问了一句,又忍不住再摸摸小脸蛋,“太可爱了,让我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么白白胖胖……”   赖佳皱起小苦瓜脸,“崽崽……”   她老妈除了工作上绝对专业认真,在生活中简直就是个马大哈。   江芜挣脱赖佳妈妈的怀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就是这么可爱啦^_^   赖佳三两句话跟妈妈解释了江芜出现的原因,“……崽崽可能是觉得隔着手机不方便她调查,所以就亲自过来了!”   说到最后没忍住骄傲地抬起下巴。   她也算是和崽崽“面基”第一人了吧?   【可恶,收起你那炫耀的嘴脸!不要逼我嫉妒你呜呜呜】   【我决定从明天开始疯狂搜集身边的灵异事件,我也想要崽崽来找我玩!】   “瞬间移动?”赖佳妈妈怀疑地瞪大眼睛,X光一般在江芜身上扫来扫去,“真有这种不科学的东西?”   “赖女士,快收起你危险的想法!”赖佳张开双手拦住她,“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啊,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不行吗?”   说出来她都不信,自己居然被一个程序鬼做的游戏骗了那么久……   “好吧……”赖佳妈妈放弃了带江芜去拍个片子的想法,惋惜地舔舔嘴唇,“那你们打算怎么调查?”   赖佳也不知道,于是她转过头问江芜,“崽崽,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江芜想了想,“其他的病人现在在哪里?”   赖佳妈妈:“自从张桂枝出事后,院长和我们主任商量过,把他们暂时转到精神科病房了,就在十一楼。”   “我要去看看。”   离开前,江芜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片空地。   女孩的怨灵已经消失了,江芜在这里搜寻不到她的痕迹。   但她留在张桂枝儿子身上的“诅咒”依然存在。   ——那些病人说的不是疯话,他们确实被诅咒了。   *   整个十一楼都属于精神科,这里的病房也很特殊,单人单间,门窗都做了特殊处理,防止病人自残或轻生。   “除了张桂枝,还有七个病人都患有人面肿瘤。”赖佳妈妈暂且这样称呼这种怪病,“他们的病程发展速度不一,但在最新的CT影像中,都能看出人脸的轮廓了,只是清晰程度有所不同。”   赖佳妈妈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江芜解释,“就像用橡皮泥捏小人,先捏出大概轮廓,然后慢慢雕琢五官,画出眼睛鼻子。”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第一个病房前。   赖佳妈妈推门进去,第一眼没看到人,喊了两声,“曹欣?”   又往里走了几步,突然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躲在这儿啊?”   一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长发女人,躲在病房最里面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用力蜷成一团,浑身不停地发颤。   她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在说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话。   江芜走上前,隐约听到“放过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   她忽然开口,“你做了什么?”   曹欣猛地抬起头,蜡黄的脸色,深凹的眼眶,神经质一般的病态模样,吓得赖佳差点惊呼出声。   江芜面色不改,依旧站在她面前,又问了一遍:“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曹欣突然尖叫着跳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在病房里乱跑,“她来了,她来了,我们一个都别想跑!”   她突然又站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空气不停地磕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曹欣又哭又笑,绝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像肿瘤病人,更像是个……疯子。   听到动静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冲过来,正要把曹欣架上床,她忽然身子一软,不停地抽搐起来,“疼,好疼啊!”   赖佳妈妈也上前帮忙,她一把拉开曹欣的袖子,只见她手臂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道伤口,像是空气中有一把看不见的小刀,充满恶意地,一下一下划上去。   她的皮肤开始变红发烫,伤口渗出的血液仿佛在沸腾,发出“噗噗”的气泡破裂声,在密布的伤口间隙里留下一块块烫伤般的褐色烙印。   医生给曹欣注射了镇定剂,动作很熟练,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等曹欣彻底安静下来,他叹了口气,对赖佳妈妈无奈地说:“化疗对这些病人基本没什么效果,真的不考虑手术切除吗?曹欣的肿瘤在小腿,我觉得手术还是有一定的把握……”   “我会再跟主任商量一下的。”   赖佳妈妈表示会考虑,又对江芜说,“曹欣打了镇定剂,没几个小时醒不过来,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病人?”   赖佳举着手机,当起了江芜的跟拍,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声嘀咕:“太吓人了,她精神真的没出问题吗?”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个病绝对有问题啊】   【想起一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赖佳妈妈听到女儿的感慨,见怪不怪地摇头,“你要是像我一样,每天接触那么多肿瘤患者,就会习以为常了。”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尤其是那些得了绝症的病人,有时候他们为了活命,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赖佳果断摇头,撒娇地挽上妈妈的胳膊,“我可没有您这样的大心脏,我胆子很小的。”   这也是她最佩服妈妈的一点,她可是每天都在跟死神抢人呢。   很快她们到了第二个病人严磊的房间。   病房门虚掩着,赖佳妈妈一推门就开了,正好看到一个小护士在跟严磊说话,不知道严磊说了什么,逗得小护士眉开眼笑的。   她一转身看到赖佳妈妈,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神情有些慌乱,“赖医生,我,我来给病人换药。”   “嗯,换完就赶紧回护士站吧,我刚才好像听护士长说要开会呢。”赖佳妈妈随意说了一句,小护士果然着急地匆匆跑了。   “赖医生。”严磊靠坐在病床上,冲她扬起笑脸,“您来查房吗?”   目光又转向一旁的赖佳,立马认出,“这是您女儿吧?你们长得可真像。”   他笑起来有点桃花眼的感觉,个子高长得好,估计上学时也是校园男神级别的人物,让人第一眼见到就心生好感。   也难怪刚才的小护士被他逗得春风满面。   赖佳礼貌地冲他点了下头。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赖佳妈妈拿起床头的治疗记录本翻了翻。   严磊无奈地叹气,“还是老样子,肚子一阵一阵地疼,疼上一会儿又好了,反反复复的,折腾得人睡不着。”   “那身上有突然出现什么伤口吗?”   严磊摇头,“没有啊。”顿了顿又问,“我听说其他病情恶化的病人都很痛苦,是不是我很快也会变成他们那样?”   他的眉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抹愁绪,“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你认识曹欣吗?”   江芜一直跟在赖佳身边,乍一看就像是她带来的小妹妹。   直到严磊听到她突然开口,诧异地挑了下眉毛,“曹欣是谁?”   “就是跟你得了同一种病,对面3号病房的那个女人。”赖佳补充道。   严磊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突然一拍手,“我初中同学好像有个叫曹欣的,但是我们不太熟,我也没什么印象了……怎么,她也得了我这种病?”   他表情很是惊讶,看起来好像并不清楚自己的“病友”都有谁。   江芜没再说话了,只是看了赖佳妈妈一眼。   赖佳妈妈会意,安慰了严磊几句,让他放宽心态,按时吃药,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到了走廊上,她才开口:“严磊的病情目前是这些人里最轻的,他的精神状态也还算稳定,一直在积极配合治疗。”   看过严磊后,赖佳的想法又动摇了,“他就没有说什么诅咒之类的话,难道真的是曹欣自己在发疯?”   她想不明白,只好问江芜,“你怎么知道他跟曹欣认识的?”   江芜一摊手,“你不是说过,这些病人都来自一个地方吗,我就随便问问咯。”   赖佳妈妈问:“还要去看其他病人吗?”   江芜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想看他们的病历和肿瘤片子。”   看过曹欣和严磊后,江芜意识到,从这些病人身上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他们的过往仿佛被一团迷雾笼罩,冥冥之中有因果相连,却又看不真切。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古怪又可怕的人面肿瘤,绝不是随机挑选受害者。   曹欣不停地说“放过我”,严磊提起曹欣时那遮遮掩掩的语气,都能证明他们身上有秘密。   难以启齿,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到医生办公室,赖佳妈妈找来这些人的病历,还有厚厚一摞CT片子。   “先给我张桂枝的资料。”江芜说,“还有她生前拍的最后一张CT。”   赖佳妈妈递给她。   灰黑色的胶片上清晰地照出人体骨骼和脏器,在腹部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团阴影,稍加调整角度,就能透出一张人脸的轮廓来,眉眼口鼻都活灵活现。   就好像……有一颗缩小的人头钻进了张桂枝的肚子里。   赖佳忍着害怕,帮妈妈把所有病人的片子依次排好,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还真是张桂枝片子上的人头最完整啊,看起来像是个女人?”   没错。江芜在心底默默补充,这张脸跟她刚才在楼下见到的那个怨灵一模一样。   “你会画画吗?”她问赖佳,“能不能把这张脸画下来?”   这可难倒赖佳了,她摇摇头,“我没学过画画……哎,弹幕上说,可以试着用AI绘图软件生成?”   直播间的观众多,大家一听江芜需要画画,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赖佳按照弹幕所说,先下载了个AI绘图软件,然后拍下张桂枝CT片子上的人面肿瘤作为参考,再加上一些关键词。   “大概十几岁的女孩子,长头发,齐刘海,双眼皮,这里有颗痣。”江芜在颧骨的位置指了一下。   赖佳把这些词输入软件,笑道:“崽崽你是透视眼吗,怎么还能看出这里有颗痣啊?”   片子上当然看不出来这么多细节,但江芜刚才已经见到本尊了。   很快,软件就自动生成了一张少女的画像。   也许是因为人面肿瘤拍出来就是黑乎乎的一团,软件生成的画像也是深黑色背景,还有一团团旋涡状的图样。   少女额前厚厚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巴掌大的脸蛋苍白瘦削,唇色又格外鲜明,微微翘起的唇角,莫名带了一丝邪气。   赖佳看着画像喃喃,“真是……又好看又吓人的。”   办公室里就有打印机,江芜让她把画像打出来,她拿着画像又去了严磊的病房。   严磊正望着窗外发呆,见她回来,不由笑道,“小家伙,不可以在医院里乱跑哦,这里都是病人,会吓到你的。”   江芜走到病床边,唰地从身后拿出那张AI生成的画像,举到严磊面前,“你认识她吗?”   严磊定睛一看,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开不了口,整个人看起来困惑又慌乱。   “这张画是从哪儿来的?”严磊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老旧泛黄的,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着江芜的眼神里带了惊恐,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仿佛有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光是被她看着,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救你的人。”江芜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想像曹欣那样,被活活吓疯的话,就老实一点,别跟我耍花招。”   “我,我确实认识这个女孩……”   严磊咬了咬牙,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她叫华星宜,和曹欣一样,也是我的初中同学。”   “只是同学吗?”   严磊低下了头,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竟然有种羞愧的感觉,“她还是我的……女朋友,不过我们后来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   严磊嗫喏着:“因为被我妈知道了,她怕早恋影响我学习,跑到学校里骂了华星宜一通,我们就……分开了。”   “后来呢?”   “后来?”严磊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后来她好像突然得了什么病,老师说她家里给请了长假,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对严磊来说,华星宜只是他年少枯燥的学生时代,一时兴起追求的漂亮女生而已,他交过不止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她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江芜盯着他的眼睛,“可你在害怕,为什么?”   严磊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点内疚。”他声音渐低,“我妈脾气很坏,她找到学校来的时候,骂的很难听,很多人都看见了。”   而他只能远远地躲在一边,看着那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子承受谩骂和羞辱,连站出来为她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从那天起,他没有再跟华星宜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丝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懦夫。   这是严磊最不愿提起的回忆,他有时甚至会希望华星宜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江芜垂眸沉思。   严磊和华星宜曾经是恋人,这会是他病症最轻的原因吗?因为华星宜对他还有往日的情意?   既然有情,为什么又让他也长出这种可怕的人面肿瘤呢?   严磊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她又重新仔细观察着严磊的面相,忽然开口:“你母亲五年前去世了对吗?”   严磊吓了一跳,点头,“对,是车祸,挺突然的……”   那天早上,他妈出门去买菜,路上被一辆大货车撞了,当场死亡。警察和交警都来现场勘探过,确认是意外事故就结案了。   江芜出了病房,在走廊上找了个无人角落,拿出她的小本本。   “华星宜,华星宜……”   她念着女孩的名字,生死簿无风自起,唰唰地快速翻动着。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查不到华星宜的任何资料。   居然有人不在生死簿上,是被抹掉了吗?   江芜想起华星宜居然不怕她的法术,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在生死簿上抹去一切痕迹,这可是渎神戏鬼的逆天之术。   华星宜不可能有这么高深的修为,除非她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   江芜摇了摇头,收起生死簿。   看来这回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回到赖佳妈妈的办公室,发现里面多了个陌生的老头,正对赖佳妈妈连连鞠躬。   “是张桂枝的丈夫,来替他那个混账儿子道歉的。”   赖佳小声对江芜说,脸上还很不忿,显然不想轻易放过那个行凶男人。   “赖医生!”   老头突然给赖佳妈妈跪下了,苦苦哀求,“我知道桂枝的事不怪您,您和其他医生都尽力了,是她自己说太疼了受不了了,是我没能看住她……可我们俩就鹏飞这一个儿子,您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您救救他吧!”   “哎,金大爷您快起来,您千万别这样。”   赖佳妈妈赶紧去扶,好说歹说把老人家拽了起来,“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不管金鹏飞之前做了什么,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一定会尽力的。”   金大爷被按在了椅子上,这个老实巴交的老大爷抹起了眼泪,连连摇头,“家门不幸啊……”   江芜忽然走到他面前,认真地说,“老爷爷,我们能去你家里看看吗?”   金大爷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赖佳不明就里,但还是上前解释,“这是江芜大师,她很厉害的。”   “大师?”金大爷更糊涂了,这小娃娃是哪门子的大师?   “你已经没了老伴,还想失去唯一的儿子吗?”江芜板起小脸,稚嫩可爱的面容莫名让人信服,“有病人说这是一种可怕的诅咒,我要去你家里找更多的线索,才能查出真正的病因。”   金大爷立马站了起来,“成,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家去!”   赖佳妈妈还要上班走不开,只好叮嘱女儿多加小心,照看好江芜。   二人跟着金大爷回到了他们家,在一个上了年头的老小区里。   路上还碰到了不少邻居,纷纷对他点头致意,“老金,节哀啊。”   爬上四楼,金大爷掏出钥匙开了门。   张桂枝已经去世,但她是死在医院里,又被直接送去殡仪馆的,家里还维持着平时的摆设,东西挺多,但收拾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富有生活气息。   金大爷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的,他和张桂枝的结婚四十周年合影,眼泪又掉下来了。   他蹒跚着走到沙发前,对赖佳和江芜摆了摆手,语气疲惫,“你们想看什么就自己看吧。”   金大爷和张桂枝的家是很传统的两居室户型,一进门就是客厅,南边是两个卧室,北边是厨房和卫生间。   赖佳跟着江芜进了老两口的卧室,然后才小声问:“崽崽,你想找什么啊?”   江芜说,“跟张桂枝有关的信息。”   赖佳有点迷糊,她挠了挠头,“可你不是……会招魂吗?”   怕吓到金大爷,她把声音压低,“你直接把张桂枝的鬼魂叫出来问问不就行了吗?”   江芜看她一眼,“问题就是我招不出来啊。”   她在医院的时候就试过了,张桂枝的鬼魂不在人间,也没去地府报到。   她怀疑是被华星宜带走了,毕竟她一看就是来报仇的。   这份仇恨甚至蔓延到了张桂枝的儿子身上。   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金大爷。   为什么张桂枝和金鹏飞都得了人面肿瘤,金大爷却没事呢?   难道这种“诅咒”只在血亲之间传播?   可是听赖佳妈妈说,除了张桂枝的儿子金鹏飞,目前其他病人的家属都还好好的。   而且金鹏飞身体里的人面肿瘤来势汹汹,华星宜又突然在急诊室现身,如果不是江芜出手拦了一下,估计金鹏飞已经没救了。   如果病情的严重程度和华星宜的仇恨值挂钩的话,那么相较于张桂枝而言,华星宜,似乎更恨金鹏飞?   可是金鹏飞偏偏又晚于张桂枝发作,甚至是在张桂枝自杀以后,他才出现了人面肿瘤的症状……   是诅咒转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江芜满脑子都是这些人名,绕得她一阵发晕。   赖佳见江芜站在那里,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也不敢打扰她,自己在卧室里转悠起来。   进门左手边是一面衣柜,靠近门的位置做了开放式的扇形置物架,是很老式的设计了,通常上面会放一些相框或者小摆件之类的东西。   赖佳注意到柜子上摆了张合影,凑近一看,是一张学生毕业照。   张桂枝站在一群年轻洋溢的学生中间,脸上带着慈祥又欣慰的笑容。   她随口问了一句,“张奶奶是老师吗?”   “啊,对。”金大爷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点头,“桂枝是中学老师,今年才退休。”   他叹了口气,“本来我们说好了,等她退休后就到处旅旅游,散散心,她为学生付出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放松一下,可没想到她就……”   老师?   江芜来到柜子前,踮了踮脚尖还是看不到,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崽崽也要看吗?”赖佳忍着笑把相框拿下来,“你还想看什么就告诉我哦。”   啊,不行了,她又要忍不住rua崽崽了!   江芜两只小手抱着相框,大脑飞速运转。   赖佳妈妈说过,这些病人都来自一个地方。   曹欣和严磊是初中同学,张桂枝是今年刚退休的老教师……   她蹬蹬蹬跑到金大爷面前,“爷爷,你知道曹欣和严磊吗?还有华星宜,他们是你老伴的学生吗?”   金大爷目露迷茫,“桂枝带过那么多届学生,我哪能记住那么多名字啊……等等。”   他忽然起身,在客厅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影集,对江芜说,“这里有桂枝和每一届学生的毕业照,要不你们自己找找?”   赖佳接过影集,和江芜一起坐在沙发上开始翻找。   她一边翻一边问江芜,“曹欣和严磊我都见过了,华星宜又是谁啊?”   也是得了人面肿瘤的病人吗?刚才好像没在病历上见过这个名字啊。   江芜没出声,只是按照曹严二人病历上的年龄,大概确定他们的毕业时间。   “……找到了。”江芜翻到一张二十年前的毕业照。   由于年代久远,相纸已经微微泛黄,上面的人脸也变得模糊,难以辨认。   “这个应该是严磊吧?”赖佳指着照片上最后一排正中间,身材高大,抿唇微笑的男生,“感觉跟他现在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赖佳认人很有一套,很快也找到了曹欣,是第二排左边的一个爆炸头女生,长长的斜刘海几乎要盖住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就非常的“时髦”。   她无意中把照片翻了过来,顿时无语,“崽崽你看,这上面都写着学生名字呢。”   估计是张桂枝为了留念,又或者是怕自己忘了教过的学生,所以在合照后面用圆珠笔一一对应,写上了名字。   “曹欣,严磊,还有这个魏玉敏,都是我妈妈的病人。”赖佳一共找出三个,“可是没有你说的华星宜啊,难道她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江芜低低开口:“听说她请了长期病假,可能没来拍毕业照吧。”   “那还挺可惜的。”赖佳嘀咕了一句,“我从小到大的毕业照都留着呢,那可都是我青春的纪念啊。”   青春的纪念……江芜看着照片上一张张模糊的,却青春洋溢的脸孔,又想起了华星宜。   她的青春又在哪里?   *   灵案组办公室内,韩默和没出外勤的组员都在看江芜的直播。   组员A吸溜着泡面,含糊不清地开口:“难道是校园霸凌?女鬼复仇?”   组员B吃着饼干摇头,“不对吧,那张老师的儿子为什么也会得病?没听说这种复仇还要牵连家人的。”   韩默就在这时接到了江芜的电话,“阿芜,你找我?”   “对,我现在在容城……”江芜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默笑着接上,“我知道,我就在办公室看你查案呢,小侦探。”   江芜松了口气,那就好,省得她磨嘴皮子了,“你在容城有没有能用的人,帮我查一下这些病人的资料……”   “没问题,一会儿我让那边直接和你联系。”韩默一口应下。   他回到办公室,就见组员们都眼巴巴地盯着他,“头儿,江芜给你安排任务了?也带上我们呗。”   嘿嘿,他们也想体验一下瞬间移动是什么感觉……   “别想了,等你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韩默不客气地敲他脑袋,“我已经安排容城分部的同事接手,咱们今天就老老实实看直播吧。”   组员抱头哀嚎:“天哪,如果以后江芜全国各地到处跑,岂不是都要便宜其他地方的同事了?”   容城灵案组的动作很快,大约半小时后,一名自称陶警官的男人就带着厚厚的资料敲响了金大爷家的房门。   金大爷开门时还愣了一下,“警官,有什么事吗?”   “我不找你,我找江芜。”   陶警官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惹。   但当他来到江芜面前,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声音也放轻了,“小江芜,欢迎你来容城呀。”   惊得江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看壮汉绣花的违和感。   陶警官说完也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大粗嗓门,“实不相瞒啊,从你来到容城,我们就开始追你的直播了,这些档案都是刚从户籍处那边调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嗯,做得不错。”面对属下邀功,江芜都会习惯性地夸两句。   她接过档案,发现这样可比她自己一个一个动手查方便多了。   档案中显示,曹欣,严磊,魏玉敏,还有另外两女一男,三个病人,这六个人都曾经是城关中学的学生,而张桂枝是曹严魏三人的班主任。   第八个病人叫邹国海,今年四十八岁,无业,和前面七个人好像没什么关系。   最后一份档案是华星宜的,江芜翻开第一页,右上角贴着她的一寸照片。   赖佳凑过来看,惊呼出声,“原来她就是华星宜啊!”   这不就是AI软件生成的,人面肿瘤上的那张脸吗?   只不过这张照片看起来更稚嫩,也更漂亮,完全没有画像上那种阴气沉沉的感觉。   华星宜的档案上显示,她曾经也是城关中学的学生,但就在初三那年,华星宜的爷爷到派出所报了孙女失踪,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吗?”江芜抬起头看着陶警官。   陶警官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难为情,“是,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失踪案,到最后……都变成了悬案。”   起初,华星宜的爷爷隔段时间就会到派出所去问问进度,他的孙女找到了没有。   大概是思念成疾,老人家没过两年就去世了。从那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人关心这个叫华星宜的女孩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可是严磊为什么会说,华星宜是生病请了长假,才不来上学了呢?   是他撒了谎,还是有人骗了他?   江芜合上华星宜的档案,忽然发现,“这里面怎么没有金鹏飞的?”   她跟韩默说的是,要所有人面肿瘤患者和华星宜的资料。   金大爷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陶警官开口解释:“金鹏飞是刑满释放人员,他的档案还在司法局那边,没调过来呢。”   江芜转头看向他,“你儿子坐过牢?”   金大爷满脸通红,难为情地点点头,小声辩解,“我和桂枝就这么一个儿子,年轻时都忙着工作,没教好他。他就,不小心走了歪路,犯了错……”   江芜追问:“他是因为什么进去的?”   金大爷似乎更说不出口了,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就是,就是欺负了一个女孩子……”   赖佳顿时满脸鄙夷,握紧了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早知道刚才那一脚该踢得更狠一点的!   什么东西!   江芜语气渐冷,“被他欺负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来了!今天又是好冷好冷好冷……   感觉这一章该给的信息都差不多了,还有真真假假烟雾弹(bushi),大家可以尽情猜猜,明天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注: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大卫塞林格 第34章 (二合一)   【***我有一万句脏话要讲!】   【气死我了, 原来不光是医闹,还是个有前科的QJ犯!】   【这种人渣还救什么救啊,骨灰都给他扬了!】   直播间观众义愤填膺, 弹幕刷得飞起。   金大爷还不知道他儿子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光是面前这个小女孩的连声追问, 就已经让他如芒在背,羞愧难当。   他声若蚊蝇地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只有离得最近的江芜听见了。   ……居然不是华星宜吗?   陶警官看出了江芜的惊讶,凑过去小声补充:“金鹏飞是十二年前入狱的,时间对不上。”   不对。   江芜握住拳头, 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忽然跳下沙发, 冲进了金鹏飞的卧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被子胡乱地卷成一团,对面是一个双开门衣柜。   金鹏飞应该刚出来没几天,这间卧室里的一切仿佛也停在了十二年前。   江芜环顾一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往空中一抛。   符纸悬在半空, 然后摇摇晃晃地在屋子里飞了起来。   这符还是上次去长生制药时, 凌尘道长给的,正好拿来做探测器。   咻地一声, 符纸钻进了床底。   江芜也蹲下去看。   床下有个大号行李箱, 有几摞旧书,攒的废纸壳,还有一个……铁皮盒子?   符纸就牢牢贴在那个盒子上,微微颤动着。   江芜抬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符纸带着铁皮盒子, 从床底下滑了出来。   这是个上了年头的马口铁盒, 上面印的图案已经斑驳不清,边缘处还有深褐色的锈痕。   像是那种小孩子拿来藏东西的“百宝箱”。   盒子上挂了把老式铜锁,江芜垂着眼,一把扯断,丢到一边。   她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一堆花花绿绿的圆形硬卡片,五彩斑斓的小玻璃球,活灵活现的小兵玩具,还有一个已经淘汰多年的老式翻盖手机。   江芜拿起手机研究了一会儿,她打开翻盖,按了几下键盘,屏幕居然亮了。   有人一直在给这个旧手机充电?   黄符从盒子上飘了起来,啪叽一下,又贴在了手机后盖上。   其实不用它提醒,江芜也能感受到这上面蕴含的强大怨念。   就在她准备点开短信和相册找线索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   赖佳一直站在门口直播,突然见到这一幕,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华华华星宜!”   是画像上,还有档案里失踪了二十年的华星宜!   她突然出现在江芜身后,还抢走了那个手机!   江芜猛地转过身,“你一直跟着我?”   华星宜站在房间中央,她的身体比刚才在医院时更加凝实了,如果忽略她飘在半空的脚尖,看起来就像个活人。   她对贴在手机后盖上的符纸毫不畏惧,指尖慢慢收紧,然后一松。   手机被她捏成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废铁,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   华星宜冲江芜笑了,“原来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当然。”江芜认真地看着她,“我从不偏袒活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鬼。”   “恶鬼?是说我吗?”   华星宜又笑了,年轻姣好的面孔上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她的身影慢慢消散,消失前只留下一句——   “我在……等着你。”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居然有鬼能从崽崽手里抢东西?】   【这个女鬼好强!崽崽这次不会遇上对手了吧?】   【家人们我是不是缺课了,华星宜到底是谁啊?人面肿瘤就是她搞的鬼?】   【前面的,崽崽之前在医院时单独出去了一趟,不知道是去见谁了】   “崽崽不好了!”   赖佳忽然接到妈妈电话,语速飞快地转达给江芜:“我妈说刚才所有病人同时陷入昏迷,病情急剧恶化,他们身上的肿瘤……好像要长出来了!”   “我知道了。”江芜沉着小脸,“小陶,你马上去医院,把所有病人都带出来。”   陶警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带出来?带到哪里?”   江芜反手劈开空气,半个身子没入虚空裂缝,只剩缥缈不定的声音传来。   “——城关中学。”   *   江芜出现在城关中学大门口,远远地望着校园内的教学楼。   这所学校有些年头了。听陶警官说,由于连年生源减少,升学率下降,教育部门决定并校。从今年秋季新学期开始,城关中学将不再招收新生,还没毕业的学生也会转到另外一所中学。   也就是说,张桂枝今年带完最后一届毕业生,城关中学就将彻底成为历史。   这会是华星宜选择二十年后回来复仇的原因吗?   吱呀一声,江芜推开边上的小铁门,走进空荡荡的校园。   沿着主干道直走就是教学楼,左右是两栋相对低矮的建筑,分别是食堂和宿舍。   操场的角落里摆着高低杠和秋千,蓝色油漆剥落,露出斑驳的铁管。身后是靠近围墙的一块空地,几个月没人打理,野草长得很快,足有半人多高了。   江芜坐在秋千上,双脚蹬地,秋千慢慢晃了起来,两端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她慢悠悠地荡着秋千,视线扫过整个校园,最后落在对面的沙地上。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沙坑,旁边放着几个深绿色的旧垫子,似乎是给学生练习跳远用的场地。   一阵风吹过,沙粒漫天飞舞,荒草簌簌而动。   她静静地坐着,直到大门外响起车轮急刹的摩擦声。   陶警官走进来,找到了荡秋千的江芜,“人都带来了,就在门外救护车上,然后呢?”   江芜跳下秋千,拍了拍手,“然后?当然是请演员就位,准备看戏了。”   陶警官迷茫,“什么演员?看什么戏?”   江芜看着操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当然是看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审判啊。   *   赖佳妈妈也跟着救护车一起来了,本来她是坚决不同意让这些病人离开医院的,是赖佳跟她单独说了什么,又有陶警官亮出身份,她才点了头。   而随着救护车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她惊奇地发现,这些病人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就连刚才在医院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肿瘤,也恢复了安静。   等陶警官和车上的医护人员将这些病人一一搬进校园内后,严磊第一个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向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在医院里吗?还是他现在在做梦?   “不记得了吗?这里是你们的母校,城关中学啊。”   江芜还坐在秋千上,笑眯眯地看着严磊,“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   严磊眼中越发茫然,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曹欣忽然没命地尖叫起来,“不,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让我走,我不要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可还没跑几步,就被空气中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重重弹了回来。   其他人试图绕开这个方向,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道屏障将他们牢牢圈在这方寸之间。身穿蓝白条病号服的八个人,就像八只实验小白鼠,被关在了笼子里。   “你们在搞什么鬼,快放老子出去!”   醒来后的金鹏飞依旧凶狠暴躁,冲着赖佳妈妈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这个庸医,治不好我妈,还想害死我是不是?我要回医院!”   “曹欣?还有你是……魏玉敏?”严磊终于认出了这两个同班同学,“赖医生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倒霉啊?”   曹欣听到严磊的话,突然停止了捶打空气的动作,神经质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   她转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严磊,终于吼出那个让她极度恐惧又崩溃的名字。   “华星宜……是华星宜!是她回来报仇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个梦魇一般的名字后,曹欣忽然就不怕了,她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挥舞着,“你出来啊,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你出来啊!”   “你在叫我吗?”   曹欣忽然惊恐地低下头。   这声音……好像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小腿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她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疼痛越来越强烈,她的小腿像是被钳子狠狠扭动,裤腿下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隆起……   “啊!!!”   曹欣发出不似活人般的凄厉惨叫,下一秒,蓝白色的布料被撕裂,鲜血如蓬草般漫天泼洒。   她的小腿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角度,一颗如人头大小的肿瘤从模糊的血肉中挣脱出来,飘在空中,眉眼五官栩栩如生,赫然是华星宜的模样。   她慢慢飘到曹欣面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唇瓣开合,声音也一如二十年前,清澈甜美。   “你想见我,可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曹欣的脸惨白惨白的,惊恐和大量失血让她无法思考,甚至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她终于明白,自从确诊肿瘤之后,那股如蛆附骨般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的半条腿已经被撕裂了,肌肉和筋膜暴露在空气中,下面是断开的腿骨,截面粗糙得像是被小孩子随手拧坏的旧玩具。   就像她当年带着她的小跟班们对华星宜做的那些,居高临下的,傲慢肆意的,恶毒残忍的,欺凌。   “星宜?你是星宜吗?”   严磊壮着胆子喊那颗飘在半空的,华星宜的“头”,“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偷偷捂住自己的肚子,紧张得整个胃部都在不停翻涌。   不敢想象,如果他肚子里的肿瘤其实也是这种东西……   “华星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又念出了几个让严磊耳熟的名字,“魏玉敏,赵晓秋,李媛,你们当年跟着曹欣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结果这些年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三个被叫到名字,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抖如筛糠,像三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眼神里充满祈求。   “对不起,华星宜,我们当初什么都不懂,都是曹欣……都是曹欣非要我们欺负你的!”魏玉敏大声向她求饶,哭得涕泗横流,“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毕竟还当过一年的同桌啊!”   “同桌?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就是你把严磊写给我的情书偷给曹欣的吧?”   “华星宜”又飘到了魏玉敏面前,贴在她的耳边说,“你也喜欢严磊,所以你看不得我和他好,才撺掇着曹欣来欺负我,对不对?”   魏玉敏猛地看向严磊,后者正一脸不可思议,“原来你们还欺负过星宜?”   严磊想起来了,那会儿曹欣是学校里有名的“欣姐”,不爱学习,身后成天跟着几个和她同样不学无术的小女生,据说谁要是被她们看不顺眼了,就会被堵在女厕所扇耳光。   那时候严磊还是班上的前几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跟这些坏女生从来没有交集,更不关心她们每天都干了什么。   可他没想到,原来华星宜也是她们欺辱的对象。   “扯头发,扇耳光,用拖地的脏水泼我的衣服和书包,拿美工刀在我胳膊上刻字,还用烟头烫那些伤口……”   “华星宜”一桩桩数着曹欣带着魏玉敏她们做过的事,光是说出来就带着无法想象的残忍。   “你们喜欢严磊,就去告诉他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让他喜欢我了吗?”   “华星宜”微微蹙着眉,十分不解地看着魏玉敏,“还是说,欺负别人的滋味就这么好吗?”   魏赵李三人疼得脸色煞白,病号服下慢慢渗出细密的血珠。   原来这些日子她们所承受的痛苦,都来源于二十年前那些几乎被她们遗忘了的“恶作剧”。   原来刀子割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的会疼。   “啊,有点累了,光是曹欣一个人,好像还不够呢。”   “华星宜”说完,长在那三人身上不同位置的肿瘤纷纷破体而出,手臂,大腿,后背的血肉被撕裂,化作她的养料,她的“祭品”。   像是玩腻了这种吓唬人的恶作剧,她完整的身体慢慢从空气中浮现,甚至还饶有兴味地转过头,冲秋千上的江芜打了个招呼。   江芜也冲她挥了挥手,做了个“你随意”的动作。   地上已经血流成河,却始终绕着一个无形的圆圈打转,一滴都没有流到外面。   严磊觉得肚子更疼了,他忍着想吐的冲动,艰难开口:“星宜,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惦记你,当年是我幼稚不懂事,连站出来替你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少说几句吧,或许我还可以让你死得慢一点。”   华星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漠的目光让严磊果断闭了嘴,只是脸上不免露出委屈又不服气的神情。   他不就是害得华星宜被他妈骂了一顿吗,这也罪不至死吧?   “让我想想,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华星宜飘向角落里一直紧紧闭着眼装死的男人,看着他咬紧牙关,浑身发抖的模样,咯咯笑了起来。   “三年二班的潘强同学,逃避是没有用的,睁开眼睛看看现实吧。”   被叫做潘强的男人哆哆嗦嗦地睁开了眼,入目所及便是一片血红,吓得他当场尿了裤子,毫无形象地跪地求饶,“华星宜,我错了,我不该放学跟踪你,更不该……骚扰你,但你看在我什么都没做成的份上,放过我吧!”   “骚扰?你可真会避重就轻啊。”   华星宜语气冰冷,“如果不是我爷爷那天在路口接我,把你吓跑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潘强哭得不成人样,“可我确实什么都没做啊……”   他只是听班上的赵晓秋说,别看隔壁班的华星宜长得纯,其实骨子里就是个骚/货,不光跟他们班的严磊好过,还跟其他好几个男生都有一腿……   他就是一时动了歪心思,后来也没得手,难道这也要给人判死刑吗?   “你是什么都没做。”华星宜点了点头,唇角扯起嘲讽的冷笑,“你只是把我‘介绍’给了金鹏飞而已。”   潘强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人死了以后就是很容易打听消息。”华星宜语气淡淡的,“你不知道我跟了你好几个月,连你见过金鹏飞几次,跟他说过什么都一清二楚吧?”   像是一柄大锤从头顶落下,潘强木着脸,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审判。   华星宜打了个响指,潘强身上又炸开一朵漂亮的血花,他惨叫一声,干脆利落地晕死过去。   终于轮到金鹏飞了。   她一步步走近,冲他慢慢绽开一个微笑,“你真该庆幸自己坐了牢,否则你会比你妈先走一步的。”   “你对我妈做了什么?”金鹏飞色厉内荏地狂吼,“是你害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   华星宜充耳不闻,自顾自说着,“张老师可比我想象的要脆弱多了,哎,她当年还说我不够坚强呢。对了,你要见见她吗?”   她随意地一挥手,一抹灰色的魂魄突然出现,茫然地看向周围,“我怎么在这里?”   “妈!”金鹏飞激动地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张桂枝也看到了儿子,面露激动:“鹏飞!你已经出来了?你爸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张桂枝猛地一转头,对上华星宜那张永远年轻的脸,吓得语无伦次,“鹏飞,她回来找我们报仇了,你快跑,快跑啊!”   金鹏飞丧着脸,“来不及了妈,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了。”   张桂枝往四周看了看,终于认出这里就是她教了一辈子书的城关中学。   尘封了二十年的记忆涌上心头。   华星宜,她有印象的,是当时她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文文静静的,读书也很用功。听说家里只有她和一个爷爷,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她从来不抱怨。   但她确实太漂亮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哪怕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都会吸引无数追逐的目光。   这在张桂枝眼里是不可原谅的,学生就该好好读书,女孩子太漂亮就是轻浮,就是不自爱!   张桂枝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打心底发疯地嫉妒这样的青春美貌,每次看到华星宜清丽的面孔,都会一遍遍提醒着她,自己是多么平庸。   直到她发现班上最优秀的男孩子严磊,似乎总是偷瞄华星宜,借着讨论功课的机会给她写纸条。两个人还会假装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室,在操场边上不远不近地散步说话。   张桂枝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严磊那个望子成龙的母亲,如愿以偿地看到她气冲冲找来学校,把华星宜叫到操场上,当着大半个学校学生的面对她破口大骂。   张桂枝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浓茶,得意地笑了。   这是她作为班主任应尽的职责,怎么能让学生早恋呢?   后来严磊果然再也不和华星宜说话了,他甚至不会再看她一眼,两个人明明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却好像把彼此当成了空气。   直到有一天,华星宜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跑来办公室找她,哭着说曹欣每天都欺负她,还给张桂枝看了她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痕。   张桂枝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你还有脸来找我?人家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是不是你先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之前你跟严磊早恋的事我都不追究了,你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成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华星宜似乎被她的训斥吓呆了,白着小脸怯生生的,什么都没说就默默退了出去。   从那以后,曹欣对她的欺负似乎变本加厉了,有好几次都把华星宜反锁在厕所,过了大半节课她才回来。   张桂枝看也不看,直接算她旷课,罚她去走廊上反省。   日复一日,华星宜越来越沉默,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漂亮的蔷薇花终于要凋零了。   张桂枝满意了,拿着她一次比一次退步的成绩单,苦口婆心地训斥,“你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老师是为你好。老师这一辈子对学生问心无愧,不求你们回报,只希望你们个个都有出息。”   她沉醉在这种隐秘的快/感中,直到有一天早上,华星宜没来学校,一整天都没出现。   下午她放学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儿子白着脸扑上来。   他颤抖着说:“妈,我好像……杀人了。”   作者有话说:   先放两更,这一章我写的也很痛苦,坐在电脑前反复删删改改了一天   零点前会再更四千的,抱住我的小可爱们hug hug 第35章 (3更)   听到金鹏飞的话, 张桂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她亲昵地又嗔怪地拍了下金鹏飞的肩膀,“臭小子,别一天天吓唬你妈玩了, 我上了一天班容易吗我?”   她和老金就这一个儿子,生他的时候又难产大出血, 差点丢了半条命,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疙瘩自然是千娇百宠,要星星不给月亮。   金鹏飞从小就不爱学习,屁股上跟长钉子了似的,让他背书写作业比杀了他还难受, 好不容易混到初中毕业, 他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学了。   就他那个成绩,张桂枝豁出老脸也没法塞进高中,最后还是老金托工友找了个职校,好歹混个中专文凭,将来再想办法。   职校离家不远,金鹏飞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动不动就逃课回家躺着, 老金有时候看不下去了,张桂枝还要拦着不让他动手。   “那破学校有什么能教的?反正都是混日子, 让小飞在家多陪陪咱俩不好吗?”   张桂枝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 换了拖鞋直奔厨房,“你爸值夜班去了,今天家里就咱们娘儿俩,你是想在家吃还是下馆子?”   “妈!”   金鹏飞急得嘴上都起燎泡了, 他妈怎么还有心思研究吃呢?   他狠了狠心, 一把拽住张桂枝的胳膊, 把她拉进屋里,“你自己看。”   张桂枝抬头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年轻的女孩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手臂软软地耷拉下来,上面隐约有数道淡粉色的细长疤痕,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烟头大小的褐色圆疤。   像是漂亮的名画被划出了几道口子,不复从前的完美。   张桂枝哆嗦着,只觉得这只白净纤细的手臂,还有这些新旧交加的疤痕越看越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慢慢将视线上移。   然后就看到了华星宜那张漂亮的脸,还有她睁得大大的眼睛。   华星宜?!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我儿子的床上?!   张桂枝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她无视了华星宜肩头和胸前那些暴力推搡出来的红肿淤青,揪住金鹏飞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她勾引你,她想勾引你是不是?”   一定是这样,这个可恶的小贱人,她要报复我,她要勾引我的儿子!   张桂枝愤怒地咒骂着,那些她平时听邻居骂街时,都会皱着眉头快步离开的粗鄙之语,如今流畅地从她嘴里喷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她的怒火。   她还在一遍遍地向儿子确认,“她勾引你?她居然敢勾引你!”   金鹏飞根本不敢对上她喷火的眼睛,含糊着点了头。   张桂枝的心放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她家小飞一向很单纯的,他才十六岁,连早恋都没有过,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张桂枝突然恢复了理智,她说:“不能把她留在这里,更不能让你爸知道。”   金鹏飞失手掐死华星宜后,就一直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张桂枝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   她从衣柜里找出家里最大的行李箱,和金鹏飞一起将华星宜塞了进去。   那是张桂枝第一次亲手碰到死人,她把华星宜的胳膊折进去时还在想,原来刚死没多久的人是软的,只是温度比活人更低一点。   25寸的箱子,足够塞下一个纤细的十五岁少女。   张桂枝累出了一身汗,合上箱子的那一瞬间,透过拉链条的缝隙,她好像看到,华星宜的眼睛还一直睁着。   夜幕降临,她和金鹏飞拖着箱子回到了城关中学。   学校最近在翻修操场,到处都在挖坑。只要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箱子丢进去,等明天一早工人开工,把土一填,就再也没人能发现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张桂枝想,只要她还在城关中学教书一天,华星宜就永远在她眼皮底下,永远不会被找到。   这,就是她勾引自己儿子的下场。   计划很顺利,母子俩把皮箱丢进深坑,还假模假式地填了半天土,确保看不出下面埋了箱子的痕迹,才从后门偷偷离开。   回去的路上,张桂枝再三叮嘱金鹏飞,“过了今晚就把这件事忘掉,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听到没有?”   金鹏飞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张桂枝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语气故作轻快,“行了,听妈的,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想不想吃夜宵,妈带你吃火锅去?”   *   “我没有错!”   张桂枝变成鬼了也不忘护着她的宝贝儿子,冲着华星宜嚷嚷,“是你勾引我儿子,被他不小心掐死了也活该!”   “我勾引他?”华星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放肆地大笑起来,“你真以为全世界都拿你儿子当宝贝吗?你敢不敢听听他都做了什么?金鹏飞!”   华星宜忽然厉喝一声,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浑身一颤,抱着头跪地嚎哭起来,“好疼,妈我好疼啊!”   他的头好疼,好像有几千根针在里面搅来搅去,疼的快要爆炸了!   “小飞!”   张桂枝急得要命,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碰到金鹏飞的一丝衣角。   “华星宜!”她试图拿出当老师的威严,“你对我的教育方式不满可以冲我来,别动我儿子!”   “张桂枝,你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吧?”   华星宜冲她勾唇一笑,“我看你是忘了前几天有多疼吧?”   话音刚落,张桂枝突然痛呼出声。   腹部剧痛如绞,那是她生前长了肿瘤的位置。   她的身上重新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刀痕,烫伤,仿佛把她活着的时候那些痛苦又重历了一遍。   “不,快停下,别这样了!”张桂枝终于熬不住了,跪地求饶,“我受不了了,别再这样折磨我了!”   “头,我的头好疼!”   母子俩的哀嚎组成了一篇错落起伏的乐章,他们叫得越惨,华星宜脸上的笑就越灿烂。   “我说,我全都说!”   金鹏飞终于受不了了,钻心剜骨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跟之前那个持刀挥向医生的恶徒判若两人。   “根本不是你勾引我,是我听了潘强的话,又假装找严磊帮忙写情书,把你骗出来的……”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严磊猛地抬起头,“情书?”   金鹏飞胡乱点头,“是,是我骗了你,让你帮我写一封求女朋友和好的见面信,然后给了华星宜……”   严磊整个人都傻了,如果不是金鹏飞提起,他根本不记得二十年前还有过这么一件小事。   金鹏飞可是张老师的儿子,他来找自己帮忙写情书,严磊哪有不答应的?   可他不知道,这封情书却到了华星宜手上。   当时的华星宜整日忍受着曹欣等人的欺凌,每次回到教室前都尽量把自己打理干净,生怕被严磊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哪怕她心里清楚,他不会再和她说一句话。   直到她抽屉里出现了那封信,熟悉的字迹,情真意切的话语,无异于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她做了十五年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件事,半夜瞒着爷爷偷偷溜出来,来到和“严磊”约定的地点。   那一晚是她见过最美的月亮,很大,很亮。   她等啊等,直到金鹏飞从后面打晕了她,当她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她拼了命想要逃,被惊慌失措的金鹏飞掐住了脖子。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吗?”华星宜冷冷地看着严磊,眼角似有水光闪烁,“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严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星宜,是我对不起你啊!”   华星宜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了最后一个男人邹国海面前。   他从华星宜现身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处于极度惊惧的状态,大小便失禁,半边身子都在颤抖,像是中风了一样。   华星宜飘到他面前,语气比刚才更冷,“还认得我吗?”   邹国海牙齿都在打战,“认、认得……我知道错了,我……”   砰!   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个上半身就全炸开了,喷涌的鲜血和碎肉,像是在这小小的结界内下了一场雨,每个人都不能幸免,淋了一头一脸。   “——那你可以去死了。”   华星宜面无表情地补上后半句,似乎并没有揭开真相的打算。   她迎着日光仰起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少女站在血泊之中,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蔷薇。   只有江芜眉头深深皱起。   她看到了。   那天晚上,张桂枝和金鹏飞抛尸的时候,其实校园里还有另一个人。   邹国海,是当时翻修操场的工人之一。   他在母子俩走后,把埋得并不深的行李箱又挖了出来。   ……   “江芜。”   陶警官不知何时偷偷来到了江芜身后,五大三粗的男人眉头紧锁,“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不然呢?”江芜反问,“你觉得这些人不该死?”   陶警官一时语塞,又听江芜慢悠悠地补上,“反正我打不过她,你要上,请随意。”   陶警官:……崽崽跟他开玩笑呢吧?   要是连她都对付不了华星宜,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芜又荡起了秋千,还嫌劲儿不够大,让陶警官在后面推她一把。   她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又落下,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东西。   “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不入轮回,难返蓬瀛……”   她终于知道华星宜是什么了。   ——有人助她修成了鬼仙。   真是稀奇,在这样的末法时代,她仅仅用了二十年时间就修成鬼仙,从此跳出轮回。   结界内,华星宜不再纠结,当着张桂枝的面,干脆利落地捏碎了金鹏飞的脑袋,将饱食了脑髓血肉的人面肿瘤吸入体内。   “小飞!”张桂枝声嘶力竭地冲过去,又着急地四下张望,“小飞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妈妈在这儿呢!”   “留着你就是为了让你看戏的,你以为当鬼就那么容易吗?”   华星宜手腕一抬,张桂枝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在空中徒劳地扑腾着。   她正要如法炮制,捏碎张桂枝的魂魄,就见江芜突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抬手大喊:“等等!”   华星宜歪着头看她,“你要来阻止我了吗?”   江芜说打不过她当然是假的,她只是不想而已。   “她已经还了你的命债,但阴债还没还。她的魂魄还要下地府,按阴司律依法判刑。”   江芜一本正经地和她讲道理,“金鹏飞是直接杀你的凶手,你要他魂飞魄散,我就不追究了。但,到此为止,收手吧。”   华星宜很有天赋,江芜不想看到她为了复仇而入魔。   “好,我都听你的。”   江芜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一些口舌,甚至还要打上一架,没想到华星宜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抬手解开了小结界。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小陶。”江芜只好开口,“你不是说要救人吗,快去啊,晚了血就要流干了。”   “哦哦哦!”陶警官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冲上前,先把看起来伤得最重的曹欣抱了起来。   他余光瞄了华星宜一眼,见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松了口气。   一共八个病人,金鹏飞和邹国海已死,曹欣,魏玉敏,赵晓秋,李媛,潘强五人重伤,被陶警官一个个带出来,又被以赖佳妈妈为首的医护人员接手,开始抢救。   最后还剩下严磊,陶警官瞪了他一眼,语气很冷,“你自己不会走啊?”   他对这个懦弱的男人很是不屑,真不知道华星宜怎么偏偏放过了他……   砰!   这个念头刚从陶警官脑子里闪过,严磊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病号服腹部的位置洇出一团鲜血,一个鸡蛋大小的肿瘤飞进华星宜手中。   她看也不看那个男人,仿佛对陶警官解释一般,“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没收回来。”   陶警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冲她点点头,“……没事了就好。”   他认命地扛起严磊,送到救护车上。   啧,看这出血量,估计得躺上半年。   但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我还有一个心愿。”   华星宜对江芜说,“我想和爷爷埋在一起,行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给星星安排好去处的!继续抱抱大家~ 第36章 (二合一)   “小陶!”   江芜扬声把人喊回来, 指着对面的沙坑,“多找几个人,把华星宜的尸骨挖出来。”   陶警官目露惊骇, “就在那里吗?”   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城关中学的师生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就在这个校园里,就在他们每天活动玩耍的操场下面,埋葬着一个少女的青春。   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沉痛,对江芜,还有飘过来的华星宜认真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马上申请支援。”   很快,容城分局的同事,还有法医都赶来了。   华星宜坐在江芜旁边的秋千上,看着他们一铲又一铲地挖开沙土,目光忽然转向远处的教学楼。   “那里之前有一座雕像,决定闭校后就被搬走了。”她轻声开口, 像是说给江芜听。   江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校园是阳气和正气最旺的地方, 所以华星宜的尸身被“镇”了二十年。   直到城关中学即将成为历史,没了老师和学生, 萦绕在校园内的正气也不复存在。   华星宜说:“我每天都能看见张桂枝, 二十年了,她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永远用她那一套所谓的教育理论, 批评, 打压, 反省……结果反而成了家长口中的严师,表彰大会上的先进模范,多么可笑啊。”   她看着对面的沙坑越挖越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她冲江芜弯起唇角,“这里有过很多个‘曹欣’。不过还好,没有第二个‘华星宜’了。”   直播还在继续,华星宜和江芜的对话被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好心痛,多么年轻美好的女孩子,就这样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淹没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校园不该是最神圣最纯洁的地方吗……】   【我也曾经遭遇过校园暴力,那种伤痛和羞辱,哪怕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都是我不愿再回忆的噩梦。可能我比华星宜幸运,但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直播看得我全程泪目,我女儿今年也十五岁,什么时候校园里能不再有“曹欣”,我们的孩子不会变成下一个“华星宜”?】   坑里找到的骨头越来越多,陶警官和同事们都放下了铁锹,改用双手一点点去挖。法医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捡起每根骨头,再在空地上慢慢拼出一具人形。   华星宜走过去,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骨头被一点点拼凑完整。她伸出手,几个大小不一的光团飘出,落在零零碎碎的骨殖上。   颅顶长出茂密的黑发,白骨中生出血肉皮囊。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天蓝色裙子的少女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华星宜对满身是泥的警员们鞠了一躬,抬起头微笑,“我想用这个漂漂亮亮的样子去见我爷爷,没吓到你们吧?”   陶警官眼眶发热,努力冲她挤出一个笑脸,“没有,这样……很好看,真的。”   在他身后,几个年轻的警员早已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陶警官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华星宜”抱了起来,认真向她承诺:“我会为你们找一处最好的公墓,周围有花有树,晴天时可以看到太阳,下雨了也不用担心被淋湿……”   她会离开这个噩梦般的深坑,和她的亲人永远在一起。   *   曹欣等人被送回医院后进行了抢救手术,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她们身上长了肿瘤的位置已经完全坏死,必须截肢清除。   潘强醒来后就疯了,怕光怕见人,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他的家人亲戚看过直播后都不愿意来照顾他,最后只能被福利机构送去了精神病院。   严磊伤得最轻,但医生在手术中发现他的一个肾不见了,以后只能靠独肾维持运转,干不了重活,体质也会变差,极大可能丧失生育能力。   虽然张桂枝已死,但教育部门收到了许多投诉信,投诉她有体罚,打骂学生,言语羞辱等等恶劣行为,她生前得到的一切教师荣誉都被撤销,还会被列为华星宜案的共犯,涉嫌伪造、销毁证据罪,记入档案。   金鹏飞,邹国海亦作同样处理。   容城警方将完整案情通报发布后,#抵制校园暴力##别再有第二个华星宜#被网友自发刷上热搜。   “因为这次的案情比较特殊,分局不好公开感谢你,但他们给你做了锦旗,还有奖金。”   陶警官将锦旗和厚厚的信封一并交给江芜,果不其然地发现江芜对后者更有兴趣。   却不知江芜正在心中懊恼,这次出差“亏大了”。   本以为是来治病救人的,结果人都让她治没了,还没收到多少功德……咦?   远远的天边忽然飘来两颗微小的功德金光,江芜高兴地伸手去接。   ——两颗小星星却拐了个弯,飘进了华星宜的身体里。   江芜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   窗帘紧闭,昏暗狭小的房间内,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地上凌乱地堆积着吃剩的外卖盒,饮料瓶,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馊味。   长发凌乱,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身上穿着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睡裙,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金鹏飞跪地求饶,看着他被华星宜拧断脖子,捏碎脑袋,看着他身体里喷出的血雾,几乎要溢满整个屏幕。   女孩低低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化作声嘶力竭的痛哭。   十二年,她终于等到了……恶有恶报!   房门外,女孩的母亲听着她又哭又笑,几近癫狂的模样,心都要跟着碎了。她强忍着酸楚,动作很轻地敲门,“燕燕,燕燕你没事吧,你别吓妈妈……”   咔哒一声,门开了。   燕燕站在门里,身后是暗无天日的卧室。   妈妈站在门外,客厅很亮,窗外的天空很蓝,蓝得没有一丝杂质。   她看到一线阳光照在妈妈身上,照出发间丝丝缕缕的银白,和她眼角深深的皱纹。   “燕燕……”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妈妈给你拿?”   燕燕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嘴角却高高扬起,“妈,他死了,金鹏飞他死了!”   “死了?”妈妈不敢相信地重复,“他不是最近刚被放出来吗?”   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怎么忍心对她的燕燕下手……她的女儿才十三岁啊!她最好的青春都被毁了!   哪怕是顶格判了十二年,都不足以抵消她全家人的恨!   燕燕又哭又笑,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降灵》直播间发生的事,“……那个畜生,原来他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杀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现在人家变成厉鬼回来报仇了!”   她把自己关在壳子里整整十二年,直到华星宜出现了,给她黑暗无望的人生重新带回了一束光。   她比华星宜幸运,她还活着,有爱她的家人,她才二十五岁,她还可以重新开始……   燕燕颤抖着迈过那道门槛,抬手挡住眼睛,慢慢走到了客厅里。   “妈,我想洗澡,还想剪头发。”她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嫌弃地皱起小脸,“我都快馊了,您别抱着我了。”   “哪有,我的燕燕最干净了。”妈妈抹着眼角,满脸喜色,“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烧水去!”   她要给女儿烧洗澡水,她要整理房间洗衣服……对了,她还要出门去买鞭炮!放上三天三夜!   *   “崽崽,你要走了吗?”   赖佳不舍地看看江芜,又看看华星宜,“那……她呢?”   尽管已经亲眼见过华星宜满身是血的模样,但赖佳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却毫无畏惧,只有说不出的心疼和怜惜。   “没关系,我跟你走。”   华星宜主动开口,脸上带着释然的,畅快的笑,“我想做的事已经都做完了,就算魂飞魄散,我也绝不后悔。”   赖佳着急了,脱口而出:“凭什么啊?”   她只是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啊,难道这也有错吗?   “人间有律法,阴司也要讲因果。”江芜看着华星宜,“你已修成鬼仙,跳出轮回,但也要入地府,受鬼王敕令,一应奖惩由赏罚司判定,你可接受?”   华星宜笑着点头,“我接受。”   她看向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繁华长街,轻叹一声:“二十年,好像很快也很慢,这座城市已经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了。”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看上一眼。   “等等!”赖佳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崽崽,你来得匆忙,还没吃过我们容城的火锅吧?”   她看着江芜,目露祈求,“让我带你,还有星宜,再看看这座城市好不好?”   她不知道华星宜去了地府会不会受罚,但她想给华星宜留下更多人间美好的回忆。   “吃火锅怎么能少了我?”   柳蛮蛮一甩头发,大步走了过来,捏住江芜的脸使劲揉了几下,“小阿芜,你又背着我吃独食?”   江芜捂住脸蛋,不可思议地看着柳蛮蛮和她身后的凌尘道长,“你们怎么来了?”   “我的两场直播早就结束了。”柳蛮蛮冲她做了个鬼脸,“虽然我不会瞬移,但我可以飞过来啊。”   “哼,据说我们天一派的祖师有缩地成寸的神通,区区几百里路根本不在话下……”   凌尘道长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蛮蛮不耐烦地打断,“你也说是你家祖师了,你还不是得跟我一起坐飞机?”   她嫌弃地跟江芜嘀咕,“也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疯,非要跟我一起来……”   凌尘道长使劲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道:“听说这里有鬼仙,我只听师父提起,还未见过本尊,自然是来长见识的。”   他看了华星宜一眼,又自言自语:“……居然连我画的符都不怕,简直闻所未闻。”   赖佳见到柳蛮蛮高兴坏了,“在《降灵》里我最喜欢芜崽和你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请客!”   一行人来到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赖佳做东,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又问华星宜,“你能吃吗?”   华星宜已经现出实体,坐在那里和正常人无异,她笑着摇摇头,“我看着你们吃就行了。”   “好吧……”赖佳有点惋惜,她还想让华星宜尝尝这家的招牌郡肝呢。   牛油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还没滚沸,红糖糍粑,小酥肉,椒盐蘑菇等小点心已经上来了。   江芜夹起一块炸到金黄的糍粑,蘸上浓郁的红糖浆,轻轻一咬。   外脆里嫩,糯叽叽又甜丝丝的,让她眼睛一亮。   好吃的!   还有香香麻麻的小酥肉,比肉更好吃的椒盐炸蘑菇,撒满了山楂片和花生碎,冰冰凉凉又Q弹的凉粉……江芜一样一样地吃过来,突然有种定居容城的冲动。   直到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红亮油香,撒满芝麻的,每个有拳头大小的东西,江芜眨巴着眼睛问:“这又是什么?”   赖佳迟疑了一下,服务员阿姨已经爽快开口:“麻辣兔头!”   “我喜欢这个!”柳蛮蛮双眼发亮,抓起一个兔头就开啃。   凌尘道长一脸嫌弃,把面前的餐巾纸盒推过去,“……擦擦嘴吧。”   “崽崽你要是害怕,我就把它挪到蛮蛮那边去?”赖佳见江芜半天没动作,提议了一句。   “谁说我害怕了?”   江芜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拿起一个兔头,“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吃得干干净净!”   很快锅底也烧开了,毛肚鸭肠,黄喉郡把,青菜笋尖,木耳菌菇,各色食材依次下锅又捞起,在蒜末香油碟里滚一圈,复合的香味一口吞下,只剩过瘾和满足。   火锅店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空气里都是满满的烟火气息,繁华又安宁。   华星宜坐在那里,热腾腾的烟火气熏得她眼睛也酸酸的,唇角却始终轻轻上扬。   活着可真好啊。她想。   凌尘道长不太能吃辣,白净斯文的脸上一片通红,连喝了好几杯花生奶,终于面露窘色,起身冲去洗手间。   柳蛮蛮和赖佳一见如故,彼此都觉得脾性相宜,干脆叫了两瓶啤酒,推杯换盏起来。   就在这时,离她们不远的几桌外似乎发生了一点骚动。   两个满脸社会相的中年男人,喝得醉醺醺的,非要隔壁桌的陌生女孩们陪他们喝一杯。   几个女孩年纪都不大,看着像是闺蜜出来聚餐,遇到这种情况,胆子小的那个都快吓哭了,男人还在不依不饶。   “不给我面子?让你喝酒是给你脸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华星宜眼神冷了下来,“该死……”   她眸中戾色翻涌,桌上的啤酒瓶身迅速结上了一层冰霜。   这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按住了她要起身的动作。   江芜对她摇了摇头,又开口:“蛮蛮姐——”   柳蛮蛮噌地一下翻过了桌子,大步走到男人身后,扒拉了他一下,“喂!”   男人没好气地回头,“你他妈谁——”   在看清柳蛮蛮娇俏的脸蛋后,迅速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谁啊妹妹……”   柳蛮蛮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抄起桌上一个啤酒瓶子就给他开了瓢。   “谁?我是你姑奶奶!”   她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将两个五大三粗,啤酒肚有八个月的大男人丢了出去,站在火锅店门口,气沉丹田地开嗓,“还不快滚!”   等她转身进来,那一桌女孩叽叽喳喳地围上来,看她的目光如同天神下凡,“谢谢姐姐!”   “没事了,你们接着吃吧。”柳蛮蛮随意地摆摆手,来去如风,回到桌上继续涮毛肚。   华星宜眼中戾气慢慢消散,自嘲地对江芜笑笑,“你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留在人间了。”   二十年的仇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抹去的。   “会好起来的。”江芜认真地对她说。   吃过火锅,他们又去了容城有名的景点通天阁。   这是一处位于山顶的观景台,登上通天阁,可将容城夜色尽收眼底。   夜风微凉,吹起华星宜的长发,她靠着红木栏杆向下看,山水交映,万家灯火,高低错落的摩天大楼,立体环绕的大桥索道,无数灯光点缀其中,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城市画卷。   “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会带我去买芝麻糖。”   华星宜转过头,笑着对赖佳说,“老婆婆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她身上都沾满了甜丝丝的香气,有时候刚走到巷子口,我就闻到了,然后喊爷爷带我去。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赖佳想了想,“我小时候好像还买过几次,后来长大了就没再见过了。”   华星宜似乎有些遗憾,随即又笑了下,“就算还有,我也只能闻一闻了。”   她朝亭外伸出手。   一朵淡粉色的蔷薇自枝头落下,飘进她的掌心。   “你闻到了吗,风里有蔷薇花的味道。”她低头喃喃。   赖佳知道,留给华星宜的时间不多了,她鼻子有些酸,却还是扬起笑脸,“嗯,容城到处都种满了蔷薇花,每年这个季节,走在街上都是香香的……”   她望向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这里是我们的容城,她或许不完美,但她一直都在努力变好。”   “嗯,希望我还有看到她变得更好的那一天。”   华星宜转身轻轻抱住了赖佳,“谢谢你,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赖佳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赖佳和华星宜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永远不会忘记今天,她和一个叫华星宜的女孩子吃了火锅,爬了山,看过了最美的容城,还有今晚的风,是蔷薇花香。   *   临近午夜,游客们早已下山离开,只剩下江芜她们。   江芜认真地叮嘱赖佳:“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太激动,否则我只能打晕你了。”   这姑娘跟着她们忙活了一天,说什么都要送华星宜一程。   赖佳有点紧张,重重点头,“我不会的!”   她连变成鬼的施扬都不怕了,还能被吓住吗?   柳蛮蛮揽过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补充,“阿芜你放心,必要时我会亲自动手的。”   赖佳幽怨地看她一眼,说好的姐妹情深一口闷呢?   江芜往前走了两步,以指为笔,画下繁复咒文,召出鬼门。   巨大厚重的黑色门扉自空中缓缓浮现,带着一股磅礴的威压,沉沉开启。   “哇……”赖佳眼睛都看直了,“好……好帅啊!”   江芜:?   她转过头,只见白无常谢遥自门内款款走来,俊逸风流的脸孔上挂着笑,让人如沐春风。   谢遥知道在人前不能泄露江芜的身份,因此只是远远地对她点了一下头,显得很疏离,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再看向华星宜时就热情多了,非常绅士地对她伸出手,“华小姐,我姓谢,是来接你入鬼门的。”   啧,死了二十年就能修成鬼仙,搞不好以后还会跟他当同事呢。   华星宜笑着把手放上去,正要离开,突然被江芜叫住。   她小跑着追过来,眉头紧皱,“我才想起来一件事。”   华星宜:“什么?”   “你身上并没有入道的机缘,是从哪里得到修炼鬼仙的法门的?”   华星宜沉默了两秒钟,突然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这个是秘密,我不能说。”   她弯下腰凑近江芜,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你要继续努力哦,小鬼王大人。”   江芜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着谢遥进入了鬼门,消失在天地之间。   *   赏罚司。   谢遥进了门,“商判,人我已经带回来了。”   华星宜从他身后走出来,对面前的一男一女点了下头,“你们好,我是华星宜。”   商珏嗯了一声,问谢遥:“大人说什么了没有?”   比如是轻判还是重判啊?   谢遥抿了下唇,憋着笑道:“大人说,让你看着办。”   商珏顿觉头大。   做下属的,最怕老板说的就是“你自己看着办”……   没看他都快把阴司律翻烂了嘛!   “行了,都听我的。”   孟嫦看不惯他优柔寡断的劲儿,一锤定音,“华星宜是吧?正好我的醧忘台还缺个熬汤的,要24小时守在灶头,这可是个辛苦活,你初为鬼仙,正该磨磨性子,你可愿意?”   华星宜对上白发美人故作严厉的模样,心头微暖,轻声应下:“愿意。”   ——多年以后,有新鬼过奈河桥,见醧忘台有二妙龄女子,一如玫瑰明艳,一如蔷薇清丽,言笑晏晏,合称“奈河双姝”。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合一)   送走华星宜后, 柳蛮蛮提议在容城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再飞回宁城。   江芜没有意见,一天之内连续两次使用能力, 而且还是跨越几百公里的瞬移,以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   柳蛮蛮找了家酒店, 跟前台说开两间房。   前台小妹看看她,又看看穿着常服的凌尘道长,再一低头看到江芜,大半夜的,没过脑子地问了一句:“你们一家三口还要分开住啊?”   三人:……???   翌日上午, 江芜第一次来到机场, 经历了重重检查后,终于坐上了传说中的飞机。   她趴在舷窗上,看着外面平坦开阔的停机坪,一架架白蓝相间的钢铁大鸟在跑道上滑行加速,冲上天际。   江芜又回过头,看着陆续登机的乘客, 很快将偌大的机舱填满。   这得有几百人了吧?居然能让这么多人同时飞上天……江芜的目光恨不得能穿透驾驶舱, 好看清这个大家伙是如何运转的。   “你昨晚没睡好?”柳蛮蛮注意到凌尘道长打了好几个哈欠,眼底也有些发红, 便问了一句。   凌尘道长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比划着什么, 他瞄了一眼坐在最里面,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江芜,小声问柳蛮蛮:“昨晚江芜召出鬼门的那个咒文,你还记得吗?”   他天生记忆力超强, 尤其是在道术方面, 几乎是过目不忘。昨晚江芜在空中画出的咒文, 他确定自己全都记下来了,可是他在酒店试了一晚上,也召不出那扇气势磅礴的鬼门,更别提见到无常阴差了。   “我没记错啊,就是这个图案……”凌尘道长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手上动作越发加快。   柳蛮蛮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没好气道:“你给我消停点儿!一会儿飞机就要起飞了,你要是真召出了鬼门,还打算带这些乘客去地府一日游啊?”   一想到飞机在天上飞着飞着,前方突然出现一扇鬼门,整个机身都扎进去……那画面太美,柳蛮蛮都不敢想。   “我要是能召出来还好了呢……”凌尘道长不服气地嘟囔,“下一任天一派掌门,非我莫属。”   柳蛮蛮也瞄了江芜一眼,确认她还在看风景,小声说:“江家是传承几百年的玄门世家,阿芜又是他们口中的玄学神童,兴许人家家族就是有什么不外传的秘法呢?”   柳蛮蛮出马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结识过几个“走无常”,据说是帮阴差在人间勾魂的行走代理,他们自有一套和地府联络的法子。   但像江芜这样,能凭空召出鬼门,还能差遣大名鼎鼎的白无常,柳蛮蛮还是第一次见识。   很快,广播里传来即将起飞的提醒。   飞机开始滑行,速度不断加快。   直到飞上天空的那一瞬间,头顶传来的失重感让江芜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她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升高,停机坪上的摆渡车和工作人员都变得越来越小。   江芜忽然瞪大眼睛。   她的耳朵突然开始嗡嗡作响,她听不见了!   有人算计她?   江芜腾地站了起来,紧张地四下打量。   幸好柳蛮蛮反应快,从包里拿出一条口香糖,“别怕,嚼一嚼就好了。”   江芜半信半疑地接过,清爽的薄荷味在口腔间蔓延开来。   飞机升空,开始平稳飞行,她耳膜里的不适感渐渐消失。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坐飞机。”   柳蛮蛮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她没什么带小孩的经验,而且江芜平时的表现,总是让人会不自觉忘记,她还是个三岁的小孩子。   江芜揉着耳朵,满脸写着不高兴,“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回去……”   坐飞机一点也不好玩!   *   徐铭收到航班信息后,亲自来机场接机。   他站在入口旁边不停地张望,终于等到了柳蛮蛮牵着江芜出来。   凌尘道长走在后面,还在不停地打哈欠。   徐铭走上前,发现江芜看着蔫哒哒的,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这趟出门太辛苦了?”   柳蛮蛮笑着开口:“阿芜没事儿,就是有点晕机。”   江芜气鼓鼓地不想说话。   她,堂堂鬼王大人,居然会晕机!   太丢人了!   徐铭听完也是哭笑不得,他去地下车库把车开上来,先送江芜回家。   “昨晚我已经联系过你舅舅了,让他不用担心。”   徐铭摸了摸鼻子,没说江知暮在电话里又数落了他一顿,怪他连个三岁孩子都看不住。   ——谁家三岁孩子会瞬移啊!这是他能看得住的吗!   “其他选手的两场直播都已经完成,但你昨天只和赖佳一个人连了线,所以还需要再补一场直播……”   徐铭话还没说完,柳蛮蛮就不乐意地反驳,“可是阿芜昨天解决了两件事啊,这还不算吗?”   “咳,主要还是观众太热情了,大家呼声都很高,不想错过和阿芜互动的机会嘛。”徐铭干笑两声解释,又偷偷瞄江芜的脸色,“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把第二场直播给补上?”   “都可以,你安排吧。”江芜大度地摆摆手,反正都是功德嘛。   徐铭松了口气,又庆幸自己当初押对了宝。   江芜现在可是《降灵》绝对的收视担当,谁不喜欢又强又可爱的小阿芜呢?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江家老宅的大门前。   江芜下了车,和徐铭挥手拜拜,又对副驾驶上的凌尘道长说了一句:“别试了,那是我专属的咒文,别人都用不了哦。”   凌尘道长脸上一红,有种抄作业被抓包的窘迫,还要嘴硬,“我没试,我就是研究,研究一下!”   江芜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她穿过九曲回廊,突然发现这条路上似乎多了不少人,都在急匆匆地往她和江知岚的院子赶去。   出什么事了吗?江芜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蹬蹬跑了起来。   “阿芜回来了?”   她在一楼会客厅见到了小蝶,后者满脸喜色,一把将她抱起来,激动地说:“你妈妈今天早上醒了!”   江芜一惊。   她不久前才给江知岚用了琳琳留下的鬼泪,这么快就起效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蝶已经抱着她,兴冲冲地进了卧室,“知岚小姐,你看看谁来了?”   江芜和靠坐在床头的年轻女人对上了视线。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知岚也在看着她,她脸色依旧很白,但眼睛很亮,苏醒后的她就像是画里的人活了过来,整个人身上都有了生气。   母女俩谁都没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小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压低声音对江芜说:“快叫妈妈呀。”   “我……”   江芜没想到江知岚会这么早醒来,她还没做好准备,该如何面对这个“母亲”。   她甚至还有点心虚,现在的“江芜”,还是江知岚拼了命都要生下来的那个女儿吗?   这时,江知岚先开口了。   她蹙着眉头,声音很轻,还带了几分不确定,“我,有女儿了?”   小蝶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   “姐,你还认得我吗?”   接到消息就立马赶回来的江知暮,小心翼翼地上前。   江知岚看着他,唇边绽开一抹浅笑,“我又不傻,你是小暮啊。”   “那,那我呢?”江荻迫不及待地挤过来。   江知岚摸摸他的脑袋,“小荻都长这么高了,可以跟着大人出门办事了。”   江荻喊了一声小姑,又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江芜。   ——小姑记得江家所有人,唯独忘了她这个亲生女儿。   “姐,你真的不记得阿芜了吗?”江知暮不死心地问,“她是你女儿啊,是你给她取的名字,你说芜芜是茂密繁盛的意思,希望她能像漫山遍野的小草,肆意生长……”   江知岚眉头紧皱,似是在认真回忆,最终还是摇头,“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岁,最后一次外出执行任务……   为什么一觉醒来,她就多了个三岁大的女儿?   江知暮抿了下唇,凑过去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那你也不记得阿芜的父亲了?”   这是江家长辈至今都没弄清楚的秘密。   江知岚摇摇头,“完全不记得了。”   江知暮又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无奈地说:“算了,不记得也好,省得那群老头子知道你醒来后,又要没完没了地审你。”   他走过去,把江芜带到床边,“但阿芜真是你亲女儿,她以前缺的魂魄已经补全了,现在还代表江家去参加了《降灵》,她很厉害的!像你当年一样厉害!”   江知岚看着这个漂亮如玉团子的小女孩,虽然陌生,但心底还是涌上一股亲切。   她轻轻拉住江芜的手,声音温柔,“阿芜?”   江芜低低嗯了一声。   “阿芜,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会学着做个好妈妈的。”   江知岚摸了摸她的头,冲她张开手,弯起眼睛,“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江芜没动弹,江知暮和江荻在旁边急得不行,恨不得把她推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冲江知岚伸出手。   江知岚把她抱进怀里,空荡荡的心像是被填满了,她眯起眼睛,满足地轻叹一声:“我都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江芜趴在她身上,闻着淡淡的药味,一阵倦意袭来。   她在江知岚怀里睡着了。   小蝶想把她抱回房间,江知岚摇摇头,把她放在了自己床上。   她仔细地给江芜掖好被子,示意江知暮和她去外面。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江知暮惊讶地发现,那个他熟悉的姐姐又回来了。   高傲,强大,无所不能,是江家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小暮,跟我说说江家这几年是什么情况。”   *   江芜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睁开眼时,窗外都是浓烈似火的晚霞。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环境有些陌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江知岚的房间。   她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江芜下了床,穿上自己的毛毛拖鞋,出门找到了小蝶。   “小蝶姐姐,我舅舅和……妈妈呢?”   “好像是去议事厅见家主了。”   具体的小蝶也不太清楚,只是皱着眉不太赞同地念叨,“知岚小姐身体还没恢复,也不知道他们在急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芜跑了出去。   小蝶大喊:“阿芜你去哪儿啊?”   “出去玩!”   议事厅,江芜记得她跟着江知暮去过一次,还在那里见到了对她爱答不理的白胡子老头。   她凭记忆找了过去,还没靠近就停下脚步。   议事厅大门紧闭,廊下还站着两个看门的。   江芜眼珠一转,果断绕到后面,借着茂密花木的遮掩,悄悄接近窗下。   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是江大爷爷中气不足的声音:“知岚,你和云家的婚事……”   “大伯别开玩笑了。”   江知岚似是不经意地打断,笑着开口:“我都是当妈的人了,江云两家的婚约,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啊。”   “可是云家那边……谁在外面?”   江大爷爷敏锐地抬起头。   江知暮快步走到窗前,低头一看,对上江芜圆溜溜的大眼睛。   她一脸无辜地仰起头,“我睡醒了,小蝶姐姐说你们在这里……”   江知暮松了口气,伸手捞起江芜,把她抱了进来,转身冲江大爷爷笑着说:“阿芜睡醒了,要找妈妈呢。”   江芜坐在他怀里,一转头看到江知岚。   她换了一身利落的束口衣裤,长发梳成高马尾,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睛里恢复了奕奕神采,看起来很是干练。   “阿芜,过来。”江知岚冲江芜伸出手,将她接到自己怀里。   江芜乖乖地搂着她胳膊,在江大爷爷眼里就像个一刻都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子。   江大爷爷换上了一副笑脸,点了点头,“阿芜在《降灵》的表现我都听说了,很好,不愧是我们江家的孩子,知岚的女儿。”   又和颜悦色地对江知岚说,“你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什么吃的用的就找你大伯母,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怎么能因为家务繁忙就怠慢了你们母女呢?”   江知岚笑吟吟地应下,“好,我不会跟大伯母客气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江芜听着这对伯侄的寒暄,总觉得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无形地交锋。   她偷偷冲江大爷爷的方向撇了撇嘴。   老头子的态度变得还挺快。   当着江芜的面,江大爷爷也不好再提江知岚的婚事,咳嗽了两声,端起茶碗送客。   出了议事厅没多远,江知暮就沉不住气地开口:“大伯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今天才醒,就迫不及待来试探你恢复了几成……”   “小暮。”江知岚略带严厉地制止他说下去,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芜。   江知暮反应过来,赶紧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三人回到院子,就见小蝶正对一屋子的补品药材发呆。   她说:“听说知岚小姐醒了,各房都送来了贺礼,说是给你补身体的。”   江知岚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你都收起来吧。”   小蝶撇嘴,“他们倒是会烧热灶,之前几年怎么没见送东西来……”   “人之常情。”江知岚语气淡淡的,“江家人,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她低头,刮了下江芜的鼻尖,又恢复了笑容,“阿芜,我们吃饭好不好?”   “好~”   江芜乖乖点头,心中却在飞快思索。   ——江知岚,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   第二天早上,江芜正坐在饭桌前喝粥,就着小蝶腌的小黄瓜,脆爽可口,相当开胃。   江荻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少了一半,“怎么就你自己啊,小姑呢?”   “一大早就和舅舅出门啦。”江芜头也不抬,指了下旁边的椅子,“你要吃吗?”   江荻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磕了个咸鸭蛋,筷子戳进去,油汪汪的蛋黄油就冒了出来。   他把蛋黄拌进小米粥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想起来,“对了,许蔚言今天过生日,他爸昨天就把请柬送来了,你要去吗?”   江芜反问:“你想去?”   江荻眼珠一转,“我当然想啊。可以去高级酒店吃吃喝喝,还能见到很多有钱人,说不定还能宰几头肥羊……”   他们玄门中人也是要吃饭的好吗,不然江家祖上哪有钱盖起这么大的宅子?   “去呗。”江芜慢条斯理地嚼着脆黄瓜,咔嚓咔嚓,“反正今天也不录节目,那就换个地方赚钱好了。”   她还要把昨天没赚到的功德补回来呢。   吃过早饭,江芜跟小蝶说了一声要出门,省得江知岚他们回来找不到人。   小蝶没精打采地点点头,仿佛空巢老人一般,“知道了,你们都去忙吧……”   “小蝶姐姐,晚上我还想吃你做的酸萝卜。”江芜拉着她的袖子笑眯眯说,“我答应了蛮蛮姐,下次录节目要给她带一盒的,你这回多做一点好不好?”   一听有事情做,小蝶又精神起来了,“没问题,酸萝卜酸黄瓜酸豇豆,我都给你腌上一坛子!”   出了门,江荻冷不丁出手,捏了一下她的小揪揪,“你还挺会哄人的嘛。”   “哄什么人?”江芜捂着脑袋瞪他,“我就是想吃酸萝卜啊。”   江荻无语,他不会又高估了这个小……骗子吧?   给人家过生日总不能空手上门,二人先打车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许蔚言喜欢什么?”江荻问江芜,“你不是跟他一起在地窖关了大半天吗。”   江芜白他一眼,认真强调,“我们是被人贩子抓走了,又不是去春游的,谁会在那种时候聊喜欢什么礼物啊?”   “那,这套组装变形金刚怎么样?”江荻看到橱窗里威风凛凛的铁甲人,眼睛都亮了,“我七岁的时候要是能收到这个礼物,得高兴疯了。”   “我看你现在也挺喜欢的……”江芜摇头,“太幼稚了,许蔚言才不会喜欢呢。”   最后江芜拍板,江荻掏钱,买了一架少儿用的专业级天文望远镜。   江荻刷卡的时候心都在滴血,“这也太贵了吧?我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高级的望远镜!”   “那你现在摸到了,而且还可以多摸一会儿。”   江芜逛了一圈,觉得只有这个礼物才配得上许蔚言他爸给的七位数支票。   她又安慰江荻,“你也不想被人看轻,觉得我们是抱许家大腿,吃白食的吧?”   “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套不着羊!”   江荻痛定思痛,决定今天务必要多挖掘几个大客户,不然他血亏啊!   二人带着礼物到了酒店门口,出示了请柬,保安又核对了宾客名单,才被放进去。   江荻小声跟江芜嘀咕:“看来许蔚言他爸是怕了。”   毕竟江芜说过,他这辈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江芜!”   还没到宴会厅,许蔚言就激动地冲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不等江芜开口,他又继续噼里啪啦地说:“你昨天的直播我都看了,那个小姐姐好可怜啊,她会受罚吗?”   “看情况吧,不过现任鬼王很英明的,不会判得太重啦……”   江荻走在后面,看着两个小不点有说有笑,完全忽视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忍无可忍地咳了两声,“那个,许蔚言小朋友,祝你生日快乐啊。”   “谢谢江荻哥哥。”许蔚言礼貌地对他点点头,又变回了外人面前矜持优雅的小绅士。   江荻把礼物递给他,特意强调,“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哦,拆开看看?”   许蔚言拆开外面的彩色包装纸,看清里面什么东西后,眼睛忽然红了。   江荻吓了一跳,怎么送礼还把人送哭了?   他瞪江芜:都是你干的好事!   “江芜,这是你选的对不对?”   许蔚言破涕为笑,漂亮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你说过,我妈妈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有了这个望远镜,以后我也能看见她了。”   江芜愣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点头,“她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荻下意识地开口:“最亮的星那不是北……”   江芜瞪了他一眼,忽然甜甜一笑:“小荻哥哥,你不是说要去认识大客户吗?还,不,快,去?”   江荻头皮发麻,果断脚底抹油溜了。   他才不要跟两个小豆丁一起混呢!   江芜和许蔚言慢悠悠走进了宴会厅,正好碰上四处找儿子的许恒,他松了口气,笑道:“言言一听说你来,丢下那些小伙伴就跑来迎接你了。”   江芜往四周看了看,眨了眨眼,“怎么不见你后妈?”   许恒老脸一红,不自在地解释,“我已经跟那个女人离婚了,以后这个家里只有我和言言,不会再有别人了。”   “那就好。”江芜点头,又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今年不要碰南边的项目哦,会亏很多钱的。”   许恒神情一震,他公司最近确实有拓展南方业务的打算,江芜是怎么知道的?   他表情严肃,半蹲下来虔诚发问:“那您觉得,我今年该做点什么比较好呢?”   “可以往天上看一看。”   江芜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提示,就背着小手走开了。   许蔚言也追了上去,只剩下许恒站在那儿冥思苦想,天上有什么项目?   “芜芜!”   江芜正在宽敞的大厅里转悠,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   “是你呀。”江芜很快认出了小胖子何子睿,打量了几眼,“你怎么瘦了?我不是让你妈妈给你买零食了吗?”   何子睿皱着小脸,“还零食呢,我的零花钱都被妈妈没收了,现在我每天跟她一起吃蔬菜沙拉,早上还要和爸爸出去跑步……”   何子睿越说越委屈,恨不得抱住江芜大哭一场。   他真的好想薯片和辣条啊啊啊……   许蔚言不动声色地挤到二人中间,好心地对何子睿说:“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小点心,趁你爸爸妈妈还没发现,你快去吃吧。”   何子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许多精致的小蛋糕,还有刷了蜂蜜,烤得香喷喷的大鸡腿,眼睛都亮了。   他拔腿就跑,结果没几步就被高大英俊的男人拎住了衣领,“何子睿,你要去哪儿啊?”   “你还不了解你儿子么,肯定是要去偷吃啊。”   唐诗蕊眯起眼睛,威胁地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今天准你吃肉,但不许吃撑了,听到没有?”   “没问题!妈妈我爱你,你就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善良的妈妈!”   何子睿小嘴叭叭一通彩虹屁输出,终于等到何逸松开手,立马屁颠颠地冲向自助餐区。   唐诗蕊走到江芜面前,弯下腰和她打招呼,“壮壮在家每天都念叨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客呀?”   “那要看我有没有空了。”江芜一本正经地答,“我明天要去录《降灵》,然后还要补一场直播,录完了还要回家休息……”   何逸过来听到这话,笑道:“小明星,你档期很满啊。”   唐诗蕊对江芜粉嫩的小脸爱不释手,惋惜的道:“这么忙啊,我还想请你去我们剧组客串呢。”   如果让江芜来演她小时候那个角色,肯定比之前选的小演员效果更好。   “演戏?我不要。”江芜摇头,她对那个不感兴趣。   名气她不缺,至于钱嘛……拍戏哪有给这些人算一卦来得快?   看在何子睿的面上,她好心提醒唐诗蕊,“在剧组要小心哦,不要伤到你的宝宝。”   唐诗蕊惊呆了,“宝宝?”   她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对呀。”江芜点头,伸出手虚虚贴上她的肚子,那里面有一团小小的光,代表新的生命,“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哦。”   唐诗蕊眼中迸出惊喜,“太好了!”   她一个没忍住,凑过去使劲亲了江芜一口,“我希望是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女儿!”   “那就有点难了。”江芜一抬下巴,“你不要给小孩子太大压力哦,容易长不高的。”   唐诗蕊很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公和儿子,一家三口高兴地抱在一起。   许蔚言眼神羡慕,“真好,壮壮要有妹妹了。”   他也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穿着漂亮小裙子,追在他后面喊哥哥的小妹妹。   “江芜,你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不满的抱怨。   “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学人算命?我看你就是来骗吃骗喝的小痞子!保安,保安呢,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快把他赶出去!”   中年男人一边高声叫着保安,一边狠狠将少年往外一推。   江荻踉跄着跌出来,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被周围宾客怀疑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气得脸都红了,握拳大喊:“我才不是骗子,我是江家的人!”   “别以为我没见识,江家的大师个个都是高人,哪有你这个毛头小子说话的份?”   男人趾高气扬,他身边挽着的年轻女人也跟着帮腔,“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学人家装神弄鬼?”   “这是怎么了?”   许恒匆匆赶来,就看到江荻正和黄总对峙,连忙上前打圆场,“黄总,你可能是误会了,这位确实是江家的小大师,还救过我儿子呢。”   黄总神情微变,旋即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满口胡说八道,他算什么大师?”   江荻冷哼,“我看你是被我说中痛处,不愿承认吧!”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黄总怕他真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管不顾地喊出来,色厉内荏地威胁,“信不信我告你诽谤啊。”   “他诽谤你什么了?”   一个精致可爱,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不紧不慢走了过来,淡淡扫了黄总一眼,“是说你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还是说你抛弃发妻,花天酒地?”   “阿芜!”江荻一见到她,莫名有些委屈,“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   他在宴会厅各处寻找合适的客户,一眼就看到这个黄总头上乌云罩顶,有大祸临头。他好心上前提醒,顺便推销转运破煞的套餐,结果反被骂了一通,还说他是骗子?   黄总刚才只觉得背上一凉,他定睛一看,见来的是个更小的小姑娘,不由嘲讽:“难道江家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要靠两个孩子出来骗钱了?”   许恒拼命给黄总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黄总就跟没看见似的,还假惺惺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进江荻手里,“今天是许总家小少爷的生日,我懒得跟你计较,拿去,就当我日行一善,请你吃饭了。”   江荻怒了,反手将钞票砸在他脸上,“小爷不缺你这点钱!”   黄总恼羞成怒,“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和原配是同村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就喜欢你,知道你家穷,为了供你上大学,她早早就辍学进城打工,每个月省吃俭用,连一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却要给你买最新款的球鞋,不让你在同学面前丢脸。”   江芜忽然开口,分毫不差地说出了黄总的发家史。   “那时候你心里是感激她的,也答应过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于是你们结婚了。可是后来你发现,身边的朋友不是娶了领导家的女儿,就是找了有共同语言的同学,琴瑟和鸣,只有你娶了高中毕业,双手粗糙,不会打扮的乡下女人。”   黄总脸色慢慢变了。   “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不爱回家,你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养小三小四,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总是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想要逼她主动退出。”   江芜摇了摇头,“她是个善良的女人,知道你的心已经变了,她什么都没要就离开了,一个人回到村里的小院,重新过上了种地喂鸡的生活。”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性,瞪着黄总身边的女人,恨不得要戳出一个洞来。   黄总气急败坏地打断,“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调查过我,故意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抹黑我是不是?对,我是离婚了,可我也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给了她一大笔赡养费!”   “你是给了她一笔钱。”江芜点头承认,“可她一分都没有花。你以为你公司去年遇到危机的时候,你儿子送来的那笔钱,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黄总怔住了。   他公司去年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资金链差点就要断了,幸好他大儿子打过来一笔钱,否则他今天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自从他和妻子离婚后,两个儿子也和他决裂了,他以为大儿子打钱来是想跟他和好,可是后来他再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她得了癌症,你知道吗?”   江芜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往他头顶砸了一锤子。   黄总目露茫然,“癌症?我,我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就要拿手机联系两个儿子,被江芜叫住。   “来不及了,她已经去世一个月了。”   江芜看着黄总头顶盘旋不去的黑云。他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手腕一向以狠辣著称,这些都是他有意无意间积累下的孽债。   从前他以为自己有财神护体,做事无往而不利,那都是因为他的原配发妻,是人们俗称的天生旺夫命。   那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哪怕离了婚也在默默祈祷着他能一帆风顺,相当于将黄总的一部分果报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经年累月,积劳成疾。   当她去世后,没了前妻的庇佑,黄总只会遭到加倍的反噬。   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阿芬……”黄总彻底慌了,哆嗦着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出那个,几乎快要被他忘记的号码。   嘟嘟嘟……   持续的信号音让他心乱如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接电话,快接电话。   阿芬,求求你接电话,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年轻时的画面。   阿芬每次来学校找他,都会尽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梳着两条麻花辫,怯生生地站在学校大门边上,看着那些有说有笑的大学生,眼里满是羡慕;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只能租下一间小房子,冬天很冷,没有暖气,但他每晚回到家,被窝里都是热乎乎的,因为阿芬会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捂暖;   后来他生意做大了,看着那些大老板在饭局上搂着年轻漂亮的女人谈笑风生,他就越发不愿意带着阿芬出门。他故意让陪酒小姐在衬衫上留下口红印,醉醺醺地回到家,看到阿芬帮他脱衣服的时候,红了的眼眶;   他到底是多混蛋,才会把一路陪着他不离不弃的女人给生生逼走了?   漫长的信号声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阿芬!”   黄总迫不及待地开口,对面传来的却是大儿子冰冷的声音,“我妈已经去世了,你还来纠缠她干什么?”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等黄总再打过去,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阿芬真的死了?   他怔怔地松开手,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满脸。   那个一直守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为他准备热腾腾的饭菜和干净的衣服,见到他就会笑着喊成哥的女人,她永远永远不会回来了。   “黄友成,你活该!”   一个年纪和他相仿,同样是白手起家的中年女人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口,“当初要不是看在阿芬的面上,你以为我会答应给你单子?那么好的女人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就抱着你的小情人过去吧!”   江芜对这种薄情冷漠的男人同情不起来,她冲许恒招了招手。   许恒一凛,小跑着过来,态度恭敬,“您找我?”   “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你就可以把他的生意吃下来了。”   江芜冲他伸出一只手,“事成之后,我要这个数,明白吗?”   许恒一愣,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江芜刚才说过,让他往天上看。   而黄总手里最赚钱的产业……正是风力发电!   *   翌日,《降灵》节目组派车接上各位选手,直接来到了团队赛的录制地点。   直播间准时开启,徐铭站在镜头前和观众打招呼。   “观众朋友们,我是《降灵》导演徐铭,终于又到了我们备受期待的团队赛了,请大家在公屏上打出你最喜爱的选手名字,为他们加油助力吧!”   不同选手的粉丝们各显神通,花式刷屏,其中尤以江芜、柳蛮蛮、凌尘道长几位选手人气最高,尤其是江芜,简直达到了一骑绝尘的地步。   【芜崽放心飞,姨姨永相随!】   【今天也是能看到崽崽的一天(*^▽^*)】   【如果芜崽不能夺冠,我的一些就是比如说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美好的品德,甚至是我的灵魂都会被毁了!】   徐铭没有无视观众的呼声,等江芜一下车就带着摄像冲上去,“阿芜早上好啊!”   “唔,早上好……”江芜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睡醒,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显得更呆萌了。   徐铭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rua的手,清清嗓子,“我想采访一下江芜选手,对今天的比赛有信心吗?”   “你还没说要比什么呢?”   江芜伸了个懒腰,又非常淡定地开口:“不过比什么我都不会怕啦。”   等到选手都到齐了,徐铭才开始宣布这次比赛的求助内容。   “王虎是菠萝平台有名的探灵主播,被粉丝爱称为‘虎哥’,三天前他发出预告,说今晚会带领团队探索有名的‘冯家大院’,但在当晚直播开始十分钟后突然断线,自此下落不明。”   徐铭按了一下遥控器,选手们面前的大屏幕开始播放视频。   “哈喽铁子们,你们的虎哥来了!”   竖屏的画面摇摇晃晃,一道粗犷爽朗的男声传来,紧接着王虎出现在镜头前,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了一会儿,直到晚上十点整。   他将手机举高,对准身后的三门四柱牌楼,“兄弟们,我现在就在冯家大院的牌楼前,看到没有,这上面写着‘大方伯’,意思是啊,这个大家族家风严谨,品行端良,是正经大户人家!”   他低头看了一眼弹幕,忽然笑骂,“你大爷的,就不许老子提前做功课啊,咱也是文化人好不好?”   “好了,时间到了,咱们出发!”虎哥一挥手,带着几个小伙伴往牌楼深处走去。   这是一条幽长纵深的走道,两边是不透风的青砖高墙,周围很黑,哪怕他们都开了手电筒,也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块空地。   探灵主播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虎哥半天没有说话,话筒里只有他刻意压低的沉重喘息。   “喵嗷——”   “卧槽!”   一声凄厉的猫叫和虎哥的粗口几乎同时响起,镜头猛地上移,对准墙头上一只炸毛弓腰的黑猫,正冲他们呲着牙,绿色的眼睛像两簇幽幽的鬼火,十分瘆人。   有人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没砸中,只把黑猫吓跑了,蹿下墙头不见了踪影。   虎哥定了定神,对直播间的观众说了一句“咱们继续往里走啊”。   接下来他们又穿过了两座牌楼,上面挂的匾额分别是“风纪世家”和“旌表贞节之门”。   虎哥的一个同伴小声嘀咕:“这院子咋这么大啊?”   “废话,人家是一个大家族几百口人住在一起,你以为学校宿舍呢?”   虎哥跟他插科打诨了几句,不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太无聊。   就这样走了十分钟,虎哥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刚子,你把从网上下的地图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镜头前方出现了两盏大红灯笼。   有个女孩惊喜地出声:“那边有人!”   然后画面就彻底黑了。   “这就是虎哥失踪前留下的最后影像。”徐铭开口,“这次比赛的内容就是,希望大家找到冯家大院,救出失踪的虎哥一行人。”   柳蛮蛮嚼着口香糖,冲徐铭挑了下眉,“不就是去冯家大院救人吗,直接过去不就行了,你带我们来这片荒郊野地干嘛?迷路了?”   “不是迷路,也没走错。”徐铭脸色很微妙,看向身后光秃秃的野地,沉声开口:“这里,就是虎哥他们进去的——冯家大院。”   作者有话说:   万更的我又回来了!鸽子挺胸!   注:“我的容貌我的身材……我的灵魂都毁了”出自网络梗   and三座牌楼和匾额内容来源于江南卢宅,但故事本身和卢宅没有任何关系嗷!本人对建筑古迹非常尊重,故事全是瞎编没有原型~~~   顺便再带带新预收《豪门后妈今天也在拯救全家》本章24H评论有红包~   文案:   江娆,末世王牌特工。   精通枪械,格斗,跟踪,易容,能徒手拆炸弹,会开战斗机,出道以来从无败绩。   直到最后一次任务,她被同伴背刺,意外穿进了一本娱乐圈无脑甜宠文,成了女主对照组,倒霉真千金。   原书剧情里,原身被家人厌恶排斥,被逼嫁给喜怒无常的金融大佬,还要给一个17岁的继子当后妈。于是她心态扭曲,虐待抹黑继子,偷自家公司机密文件给渣男前任,最后被愤怒的大佬送进精神病院。   穿过来的江娆发现:继子是娱乐圈顶流,在舞台上光芒璀璨,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老公常年不回家,每月给她百万零花。   她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山顶独栋,价值几个亿的大别墅,看着衣帽间满满的珠宝华服,委屈地……笑出了声。   江娆果断躺平了。   是钱不够花还是鹅肝不好吃?是钻石不够闪还是黑松露不好吃?是家里成群的佣人服务不周到,还是帝王蟹不好吃?   谁敢破坏她宋太太的美好生活,她跟谁拼命!   ——第二天,她就在自家花园捡到了一个五岁小女孩,抱住她大腿就喊妈。   小女孩下一句话就是:“怎么办呀妈妈,爸爸还有三小时就要死了呜呜呜……”   江娆:……???   *   总裁办公室,浓妆艳抹的女杀手正要坐上宋宴知的大腿,扎破他的动脉时——   砰地一声,江娆单手抱娃破门而入,一把西餐刀咻地扎在实木桌面上,离女人的手指不到半厘米。   江娆冲她扬唇微笑:离我,老公,远一点,懂?   宋宴知:……她好爱我?   某大型晚会彩排现场,导演一见到江娆就皱眉:宋太太,不管你给我什么好处,我是不会答应让宋郁提前出场的——   下一秒,江娆一手抱娃,一手拎起导演衣领,凌空一跃。   头顶的巨大液晶屏幕轰然砸落,恰好是导演刚才站的地方。   导演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宋郁开场,必须开场!   宋郁:……她好爱我?   *   般般有个秘密:她能看到每个人头顶的生命倒计时。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爸爸妈妈,还有对她凶巴巴,但会给她买小熊软糖的哥哥。   这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她最最可爱的家人!   *   听说顶流宋郁要参加综艺《我们这一家》?   听说他和父亲相看两厌如仇敌,听说他还有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后妈?   对家都等着看宋郁一家鸡飞狗跳的笑话,然而当节目开播——   山顶超豪华广阔的私人花园里,一向暴脾气的宋郁正戴着厨师帽,任劳任怨地给烤串刷油。   年轻美艳的女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正对他指指点点:别忘了多放辣!   正当观众四下寻找男主人的踪影时,穿着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端着新出炉的小点心走过来,神情温柔又纵容:娆娆还想吃什么?   观众:说好的鸡飞狗跳呢??这是什么神仙家庭!!   阅读指南:   1.继子非亲生,女儿是亲生的,其他涉及剧透先不说啦~   2.男主大八岁,但不重要,他只是个工具人()   3.拒绝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作者已经被吃掉脑子,让我们记住这是一本无脑甜宠文,爽就完事了!   4.般般:麒麟的别称 第38章 (二合一)   徐铭话音刚落, 现场一片寂静。   有风从远处的树林刮过来,吹起无数落叶枯枝,在地上打起了旋儿, 风里仿佛能听到呜呜的声音。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哪怕早已知道内情,这一刻还是不约而同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在选手们周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柳蛮蛮揉了揉眼睛,不信邪地往前看。   依旧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上面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隐约还有几处乱石堆。   怎么看都像是一片荒废很久的空地,要说几百年前这里盖过大宅子, 她信, 可虎哥他们是三天前才进去的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三天前还是视频里的深宅大院,然后突然就……原地消失了?”   柳蛮蛮不死心地向徐铭确认。   徐铭表情严肃地点头,“可以这么说。”   “这怎么可能啊,难道有人在三天内把整个宅子都移走了?”柳蛮蛮开玩笑地摆摆手,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们呢?”   凌尘道长表情严肃,“他们已经被困三天了, 还是救人要紧, 导演,有地图吗?”   “你们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徐铭一摊手,“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经过我们的调查, 发现这里早在八十多年前, 就被一场大火烧干净了。”   节目组走访了附近村子里的住户, 年纪最大的一位老人有八十多岁了,据他回忆,这里从他小时候起就是一片野地,他还来这边割过猪草,结果回家反而被爸妈骂了一通,严令五申不许他再靠近。   “我爹说,这里是冯家的鬼宅……它会吃人!”   老人家操着口音浓重的方言,眯着眼睛费力地回忆着,说出的话却让工作人员毛骨悚然。   八十多年前就被一把火烧光的冯家大院,那虎哥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他们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徐铭说:“我们在网上几乎搜不到任何有关冯家大院烧毁前的影像资料,更不知道虎哥是从哪里得到地图的——恐怕要等找到他,才能弄清楚这个答案了。”   那天晚上观看虎哥直播的观众大多是年轻人,再加上他为了保证自己视频的独家性,并没有明确说出冯家大院的地址,以至于没有人知道,他们进入的其实是一座消失了八十多年的“鬼宅”。   而这座鬼宅在三天前突然出现,于深夜时分,悄然无声地吞噬了虎哥一行人后,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救命,这么诡异的吗?】   【鬼屋我玩过不少,可没见过这种真的“鬼屋”啊】   【虎哥他们不会掉进什么折叠空间了吧,冯家大院其实是个黑洞?或者地外文明联络站?】   【笑死,怎么有人试图用科学解释玄学(doge)】   “听起来很像海上的‘幽灵船’传说。”凌尘道长沉吟着开口,“据说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漂泊在海上的人会见到一艘年代久远,破破烂烂的大船从迷雾中驶来,如果有人不幸登上了这艘船,就再也无法回到岸上了。”   柳蛮蛮一听他说话就忍不住想抬杠,“那什么是‘特定的时间’?要不你给我们算一算,这冯家大院下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鬼宅不出现,他们就算把这里掘地三尺,也救不回虎哥他们啊。   “……算就算。”   凌尘道长轻哼,他掏出罗盘,大踏步走进半人高的荒草丛中,走走停停,口中念念有词。   柳蛮蛮笑着喊了一声:“别走太远啊,当心鬼宅突然出现,一口把你吞了!”   索拉婆婆也拿出了自己的占卜工具,点燃了一些气味古怪的干草,双手放在水晶球上,闭眼念诵。   “微弱的生机……残存的希望……我能感受到他们还活着,只是情况不太妙,危险随时都会来临……当月亮变红,他们将永远留在彼岸……”   左眼戴眼罩的年轻男人走到空地前伸出手,仿佛在摸索着什么,“这里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空间,邪恶的力量,一种强大的怨念……它在警告我们,不要靠近。”   男人个子很高,身形偏瘦,穿着西装三件套,他有一头淡金色的微卷发,露出的右眼是深蓝色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忧郁又深邃,像是从千年古堡里走出来的贵族王子。   当他出现在直播间的镜头里,又引发了弹幕一波尖叫。   【啊啊啊我的亚神出场了,节目录到第三期,他终于开始发力了吗】   【亚度尼斯是黑巫师传人,虽然只是混血,但他好像很擅长处理凶宅事件】   “亚度尼斯,你在国外有见过类似的事件吗?”徐铭走过来问他。   亚度尼斯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国外的凶宅就在那里,不会消失。像这样神奇的房子,我从来没见过。”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唇边一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这也是我选择回到夏国的原因,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说完,他不自觉地看向了站在大屏幕前的江芜。   这个漂亮的三岁夏国小女孩,她身上展现出的力量,简直可以被称为神迹。   亚度尼斯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   其他选手都在各显神通时,江芜还在反复回看虎哥的直播录像。   她让工作人员把视频暂停,然后一帧一帧地调整画面。   就在视频结束前的几秒钟,虎哥等人看到两盏红色灯笼,然后有个女声说“那边有人”。   柳蛮蛮转悠了一圈回来,抱着江芜的肩膀,“这视频有什么好看的?”   “灯笼,是突然出现的。”江芜指着画面上那一团黑漆漆的地方,“虎哥的镜头第一次照在这里的时候,还没有灯笼。”   她让工作人员把视频快进了几帧,果然,整体画面几乎没有变化,却在上方突然出现了两盏红色的灯笼。   暗红色的灯光在漆黑的夜色里,几乎给人一种以血染成的错觉。   柳蛮蛮后知衤糀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细节太细了,他们刚才看视频只是走马观花,根本没有深究灯笼是何时出现的。   “阿芜的眼睛可真厉害!”柳蛮蛮捏着她的小脸,毫不吝啬地夸赞。“可是……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想江芜的意思是,这座宅子是‘活’的。”   柳蛮蛮闻声回头,只见亚度尼斯朝二人走来,微微躬身,“中午好,两位可爱的女士,不介意我擅自加入你们的讨论吧?”   “没关系,你也中午好。”柳蛮蛮跟亚度尼斯并不熟,但出于礼貌还是冲他点了下头。   亚度尼斯看向江芜,或者说,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江芜。   “灯笼突然亮起,代表冯家大院里的‘人’——姑且称之为人吧,他们发现了虎哥,而后面女生的那句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冲江芜微微笑了一下,露出的小虎牙显得有些俏皮,“我说的对吗?”   江芜也在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左眼眼罩上,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停顿。   “肩上的担子太重,很容易把自己压垮。”她对亚度尼斯说,“你该学会放下了。”   【???崽崽和亚神之前认识吗】   【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IP不能听的】   【emmm可能芜崽就是觉得亚神看起来有心事,所以安慰他两句?】   【确实,虽然亚神平时也会笑,但总觉得他好像很忧郁……】   弹幕还在纷纷猜测,亚度尼斯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定定地看着江芜,深蓝色的右眼里像是藏了一片看不见底的漩涡。   片刻后,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多谢,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江芜耸了下肩膀,“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柳蛮蛮沉不住气地打断,视线在二人之间不断来回,“阿芜,你跟他很熟吗?”   她嘟着嘴唇,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吃醋了”。   “不熟,之前都没说过话呢。”江芜冲她笑,“我给你带了酸萝卜,你记得带回去哦。”   “好耶,我就知道阿芜对我最好了!”   柳蛮蛮抱住江芜,又示威地看了亚度尼斯一眼。   看到了吗,阿芜跟我才是最最好的!   亚度尼斯不由失笑,他并不是来和柳蛮蛮“争风吃醋”的,他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困扰寻求一个答案。   “你们在这边看什么呢?”   凌尘道长已经结束了测算,大步朝几人走来。   柳蛮蛮赶紧把江芜和亚度尼斯的推论重复了一遍,又得意地一挑眉,“怎么样,你刚才就没发现这个细节吧?”   “说得好像是你发现的一样。”凌尘道长怼了一句,面上凝重之色不减,“我刚刚算过了,今晚有毛月亮,这个冯家大院应该会再次出现。”   毛月亮在气象学上的学名是“月晕”,意思是天上没有云,但月亮却不明亮,朦朦胧胧的,看起来就像是边缘有一圈毛毛。   但在玄门中人看来,夜晚出现毛月亮预示着有凶兆,这样的夜晚不宜出行,只能待在家里,门窗紧闭。   “那就等到晚上,速战速决,把虎哥他们救出来就行了。”柳蛮蛮语气轻快,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抱歉,我想退出这场比赛。”   出乎意料地,当徐铭召集选手,宣布今晚冯家大院可能会再次出现后,索拉婆婆居然主动开口说要弃权。   徐铭不解:“为什么?您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索拉婆婆面色沉重,“我的占卜结果很不好,它预示着我今晚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必须离开这里。”   她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如你们年轻人灵活,真要是跟着进去,恐怕也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徐铭表示理解,《降灵》一向尊重选手的自主权,毕竟他没有资格要求每个选手都去冒险。   只是索拉婆婆的退出,还是让现场上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难道今夜的冯家大院之行,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吗?   徐铭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其他选手,“还有人要主动退出吗?”   又有两名选手决定放弃这场比赛。一个是擅长巫医,身体很弱,另一个是和索拉婆婆一样,占卜出了对自己不利的结果。   “瞧你们一个个瞻前顾后的,还有没有我辈中人的道义担当了?那里面可还有几个大活人等着救命呢!”   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看起来颇有高人风范的中年男人站出来,义正辞严地指责退赛选手。   索拉婆婆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语气轻蔑,“这么说你是要留下来了?”   中年男人被噎了一下,支吾道:“我,我当然要进去救人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我祖上仙师的威名?”   “褚天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千万别反悔啊。”索拉婆婆轻哼,“我倒要看看,你那个什么仙师祖宗,能不能保佑你活着出来。”   “老太婆,你诅咒我?”褚天阔眼睛一瞪,指着索拉婆婆比比划划,“反弹,全部反弹!”   江芜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选手斗嘴,忍不住好奇地问柳蛮蛮,“这个老头是谁啊?他很厉害吗?”   柳蛮蛮撇撇嘴,“厉不厉害不知道,但吹牛的本事倒是一绝。”   前面说过,《降灵》是全球最负盛名的通灵综艺,号称参赛选手个个有真本事。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一些为了出名铤而走险的骗子,用各种方法混过了选拔赛,然后能苟一期是一期,只要积攒了足够多的关注,就能拿来变现,狠狠发一笔财了。   ——有时候,人们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念想,是很舍得下血本的。   这位“褚大师”,柳蛮蛮没看出他有什么真本事,之前她好奇点进他的直播间,结果就看他在那里卖什么转运珠、护身符?   今天就连索拉婆婆都看出冯家大院危险,主动退出了,褚大师居然还要迎难而上?   勇气可嘉啊,柳蛮蛮真想给他鼓个掌。   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徐铭便先结束了直播,和观众约定,等冯家大院出现了,再重新开启直播间。   留下的选手们有的在周围勘察地形,有的回到车上休息,为晚上的“战斗”养精蓄锐。   江芜也回到车上补了一觉,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今夜果然如凌尘道长所言,是个无星也无云的阴天。雾蒙蒙的,像是隔着一层玻璃,连月亮的边缘也变得模糊起来。   “大凶,真是大凶之兆啊!”   褚大师一下车就开始叽里呱啦,他手腕上套着五六串菩提珠,正热情地分给其他选手,“这是我家仙师开过光的法器,不要999也不要888,只要399就能结个善缘,保你们今晚出入平安啊!”   他抓住看起来脾气最好的亚度尼斯一通吹嘘,硬把菩提珠套在他手腕上。   亚度尼斯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微笑,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给褚大师转了账。   柳蛮蛮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怎么连他的话都信啊……真是个冤大头。”   后半句说的很小声。   亚度尼斯淡淡笑了下,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白色的珠串,“没关系,就当是买个装饰品了,反正这珠子还挺好看的。”   “四百块呢,信不信我能在地摊上给你买十条更好看的?”   柳蛮蛮翻了个白眼,在褚大师朝她走来时挥了挥拳头,“老骗子,离我远点儿!”   褚大师脸色微变,他可惹不起柳蛮蛮这个武疯子,转了个弯,正好碰上江芜,立马挤出笑脸,“小江芜,要不要买一串褚爷爷的开光菩提珠啊?”   “连小孩子的钱都想骗,你丢不丢人啊?”江芜双手叉腰,嫌弃地看着他,“我劝你现在马上回家,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褚大师拍拍胸脯,“我有仙师护体,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近身!”   “……随便你。”江芜摇了摇头,绕开褚大师,走到那片空地前。   凌尘道长拿着罗盘,正在观星,表情是少见的凝重。   他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打符纸递过去,有些不自然的道:“最近画的符太多,根本用不完,你拿着防身吧。”   “好呀。”江芜笑眯眯地接下,很快用黄符折出了一只小青蛙,放在地上轻轻一按,小青蛙就蹦了起来,三两下没入荒草丛中。   就在此时,地面忽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细小的石砾不停地乱蹦。   凌尘道长连忙拉起江芜后退了几步,地底下传来的轰隆声越来越大,一阵大风刮过,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约莫两分钟后,风停了,地面也恢复了平静。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面五开间照壁,瓦檐下镌刻着“双狮滚绣球”“鲤鱼跳龙门”等图案,雕工精湛,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老工艺。   徐铭走到照壁前,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砖墙。   手感有些粗糙,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幻觉,冯家大院真的又出现了!   他赶紧重新开启了直播间,很快就有蹲守的观众第一时间冲进来。   【我靠,好大一面墙!】   【震惊,《降灵》为了节目效果竟连夜砌墙!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好家伙,我四十米的大刀差点没收回来,原来是友军】   徐铭举着手机绕过照壁,很快看到了出现在虎哥视频里的“大方伯”牌坊。   还有那条笔直幽深的走道,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走进去的人都会被吞没,就像……虎哥他们那样。   徐铭为自己的联想打了个寒颤,又很快调整好情绪,回到照壁后面,带着工作人员清点器材,准备开始直播。   见几个年轻实习生惴惴不安的样子,他笑着安慰:“别怕,只要你们跟紧了选手,不会有事的。”   “你们不能进去。”   江芜不知何时来到了徐铭身边,认真地对他说:“这个地方有古怪,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徐铭:“……那直播怎么办?节目总不能开天窗啊。”   “不是还有这个吗?”江芜指了指自己胸前戴的摄像头。   “可是……”   徐铭还想挣扎一下,江芜忽然板起小脸,“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一定要自己找死吗?”   徐铭被她吓得一激灵,忙不迭点头应下,“好好好,我们不进去了。”   在他身后,几个实习生互相看看,都偷偷松了口气。   “阿芜说得对,救人要紧,这时候就别考虑什么节不节目的了。”   柳蛮蛮得知节目组不会跟他们一起进去后,赞同地点头,“这么多人都进去,要是走散了可就更麻烦了。”   别到时候虎哥的团队没救出来,再搭进去一大堆。   只有褚大师不以为然,“一个个胆子这么小,还说要进去救人?唉,果然是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气得柳蛮蛮想一脚把他踹进去,这老骗子还学会拉踩了!   选手们最后调试了一下身上的设备,确定信号连接正常后,一行人绕过照壁,朝着冯家大院出发了。   漆黑的过道,摇晃模糊的画面,杂乱的脚步声,给直播间添上了一丝真实恐怖的色彩。   【看得我好害怕,大家一定要平安啊】   【说实话,这个开场特别有那种伪纪录片式恐怖片的feel啊,夜深人静,一群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主角非要去探险……】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柳蛮蛮拿着大号手电筒在前面照亮,顺便充当带路的角色,雪白的光柱打来打去,照亮高耸庄严的牌坊。   很快走过了“大方伯”“风纪世家”两座牌坊,一切正常,无事发生。   直到他们来到“旌表贞节之门”下方,柳蛮蛮忽然停住脚步。   凌尘道长在她后面,“怎么了?”   柳蛮蛮站在那儿没有动,语气很平静地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刚才这里……好像有双女人的脚在晃。”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开始啦,顺便带出两个新选手~   and今天颈椎不太舒服,所以就先两更啦qwq 第39章 (三合一)   柳蛮蛮是不害怕的, 她只是平铺直叙地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   其他选手表现得也都很平静,只是齐刷刷举起手电筒四下照亮,“在哪里?我没看到啊?”   反倒是直播间的观众被吓得鸡飞狗跳。   【啊啊啊啊啊我先喊为敬!】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救命,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冷静啊!你们越冷静我就越害怕呜呜呜】   【节目效果,都是节目效果, 我不信!(陷入幻觉)(胡言乱语)】   柳蛮蛮皱着眉,有些困惑,又很肯定地点点头,“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刚刚就在她要穿过牌楼的那一瞬间,余光瞄到了一抹红。   那是一双小巧精致的老式绣花鞋, 上面有金线绣成缠枝牡丹的纹样, 惊鸿一瞥,栩栩如生。   但它消失得太快了,几乎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抹残影。   凌尘道长问她:“那你有感受到阴气或鬼气吗?”   柳蛮蛮想了想,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里很干净。”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自己神经紧张,出现幻觉了?   “那就当它不存在, 继续往前走。”凌尘道长一锤定音, “大家打起精神,多注意身边的动静,有什么不对劲就出声。”   情况不明,现在还不是各自为战的时候。选手们很有默契地稍稍散开, 从高处往下看, 整个队形像是一个椭圆, 确保前后左右都有人照应。   柳蛮蛮让江芜跟在自己身后,这样就相当于走在队伍的最中间。   结果褚大师也厚脸皮地挤了进来,还振振有词,“我有护体法器,走在中间才能保护到所有人。”   柳蛮蛮冷哼,“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啊,大师。”   褚大师就跟没听懂似的,满口答应下来,“好说,好说。”   众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了三座牌楼后,又是一段长长的甬道,两侧的高墙阴深压抑,仿佛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我们好像在重复虎哥他们的老路。”柳蛮蛮嘀咕了一句,忍不住往两边看了看,“视频里的大红灯笼什么时候能出现啊?”   她可不想在这阴森森的大宅里玩捉迷藏,不如赶紧来个痛快的。   江芜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手上又开始折起了符纸飞机。   凌尘道长注意到她的动作,“你想用符纸引路?”   “对呀。”江芜冲他眨眨眼,“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凌尘道长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长生制药十八楼?”   话音刚落,迎面吹来了一股风。   空气有一瞬细微的波动,无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   柳蛮蛮一抬头,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指着前方脱口而出:“灯笼亮了!”   凌尘道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沉声开口:“信号断了。”   就在他们“进入”的一瞬间,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这里,才是真正的冯家大院。   *   徐铭和节目组的人一直守在外面,通过直播画面,随时注意选手们的情况。   他不时会抬起头,看一眼庄严高阔的临街照壁,祈祷下一秒就有选手们出现,带着失踪的虎哥团队平安归来。   刚才他已经让摄像组围着照壁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发给认识的古建筑专家学者,请他们帮忙判定这座大宅的年代和背景。   可惜不能进入更深的地方拍摄……徐铭看着直播间传回的画面,心痒的不行。   算了,反正还有这么多选手拍下的画面,拿出来剪剪也能用……   就在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惊呼:“导演,信号断了!”   徐铭回过神来,就看到监视器屏幕变成了一片雪白,还有滋滋啦啦的干扰电流声,越来越大,最后啪地一下,全黑了。   “什么情况?”徐铭一个箭步蹿出去,冲到照壁旁边,冲着里面大喊:“喂!有人听到我说话吗!江芜,柳蛮蛮,凌尘——”   幽深的长巷里只有他的回音,经过多次漫射的声音有些失真,语调越拖越长,仿佛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叹息。   徐铭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突然觉得身旁一空。   他惊恐地转过头,发现刚才还矗立在这里的那面照壁,居然不见了!   危险在他每个毛孔里疯狂叫嚣,徐铭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先是照壁,然后是脚下的古朴石砖,重新变成了长满野草的荒地,一路向深处蔓延。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而易举地将这幅蜃景擦去,不留下任何痕迹。   片刻之间,冯家大院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空荡荡的野地上吹来冰凉透骨的夜风,黯淡的月光照亮徐铭煞白的脸。   徐铭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耳边突兀地回响起那位老大爷浓重的口音。   “冯家的鬼宅……会吃人!”   *   突然亮起的大红灯笼,和外界断绝联系的独立空间。   结合江芜的提醒,凌尘道长也意识到,冯家大院可能是一个封闭的结界。   “还是像上次那样,找到阵眼就可以出去了?”   柳蛮蛮挽起袖子,“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到处找找?”   江芜却摇了摇头,“和上次一样,也不一样。”   长生制药十八楼的幻境是人为布置的,所以找到阵眼就能离开。   但冯家大院要复杂得多。   江芜指尖微动,在空气中划了几下,居然无法劈开这个空间。   有点意思。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遥遥晃动的大红灯笼,淡定开口:“主家已经亮灯迎客,我们当然要上门拜访了。”   一行人走到正门下,才看清两盏灯笼上分别贴着一个“囍”字,檐下挂着长长的红布和绸花。   “这里是在办喜事?”   柳蛮蛮一转头,忽然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个戴瓜皮帽,穿宝蓝色绸衣,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男人瓮声瓮气地开口:“你们也是来府上贺喜的贵客吗?”   柳蛮蛮瞳孔一紧,一句骂人的话就在嘴边,突然被凌尘道长拉到一旁。   他面色如常,对男人点点头,“没错,我们都是你家主人请来的客人。”   “贵客请随我来。”管家模样的男人僵硬地转过身,引着众人往大门内走去。   柳蛮蛮惊魂未定,瞪了凌尘道长一眼,“你拉我干嘛?他明明就……”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活人。”凌尘道长淡定地接过,“我们对这里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你打算现在就大开杀戒?”   柳蛮蛮握拳,“我们有这么多人呢,直接杀进去也不是不行啊。”   “脑子不用是会生锈的……”凌尘道长一脸无奈,把她带到江芜身边,“你来说。”   “阿芜,你觉得我们俩谁说得对?”   柳蛮蛮顺手抱起江芜,他们走了半天的路,她人小腿短,肯定累了。   江芜虽然不愿承认,“蛮蛮姐,现在确实不是动手的时候啦。”   至少也要等找到虎哥他们再说。   “阿芜说的有道理!”柳蛮蛮刮了下她的鼻尖,又冲凌尘道长哼哼,“我是听阿芜的,跟你可没关系啊。”   他们跟着管家穿过了正门和仪门,所到之处俱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奇怪的是,除了这个管家,他们没有再见到第二个“人”。   偌大的宅院异常寂静,不闻丝竹管乐,只有管家沉闷僵硬的脚步声,咚咚地砸在石砖上。   柳蛮蛮盯着管家的腿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他的膝盖好像不会打弯,走路是先抬起整条腿,然后又迈出另一条腿,难怪步伐会如此僵硬。   她觉得浑身发毛,这比她刚才看到那双女人的绣花鞋还要可怕多了。   这时亚度尼斯忽然咦了一声,“褚大师刚才还在我后面,怎么突然不见了?”   选手们齐齐停下脚步,左右确认自己身边的同伴。   所有人都还在,只有褚大师不知何时掉队了。   但他们并没有听到什么挣扎呼救的声音,也没有感应到被攻击的迹象。   亚度尼斯问大家:“我们要回去找他吗?”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总觉得不太对劲。   江芜点点头。   柳蛮蛮虽然瞧不上那个老骗子,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其他选手也没有异议,毕竟大家是一起进来的,谁都不希望自己出事的时候被抛下。   于是大家转身往回走,身后突然响起管家呆板僵硬的声音,“客人要去哪里?”   凌尘道长说:“我们有个同伴落在后面了,等我们找到他再一起进去。”   管家却突然如鬼魅般闪现,拦在众人前面,“回头路,不吉利,不能走。”   柳蛮蛮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上前一步,“我偏要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走。”   管家生硬地重复着这句话,直直地伸出双臂,堵住大门。   江芜忽然抬手一指,“看,有飞机!”   管家下意识地抬起头,江芜顺手就把符纸叠成的飞机丢进了他嘴里。   符纸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管家捂着喉咙发出嗬嗬声,几秒钟后就在原地化作了一团黑灰,里面隐约露出几根烧黑的竹篾条。   柳蛮蛮踢了一脚,轻哼,“原来是个纸扎人啊。”   解决了拦路的管家,众人顺利地回到仪门和正门之间的院子里。   他们进入冯家大院后,走的路都是直线,只有这个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如果褚大师没有被抓走,很有可能就是来了这里。   柳蛮蛮又有点不乐意了,“老骗子真会惹麻烦。”   有胆子单独行动,倒是提前说一声啊。   凌尘道长说:“我们分头找找吧,如果褚大师不在这些房间里,就继续往前走,不管他了。”   这些房间都不算大,选手们一间一间找过去也很快。   “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没有……”   “这里有人!”   负责搜索最北边房间的选手大喊出声,“但……好像不是褚大师?”   不是褚大师,难道是虎哥和他团队里的人?   众人纷纷赶过去,只见房间角落里缩着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年轻男人,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见到选手们非常激动,抓着一人的袖子不撒手,“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他舔了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有吃的吗?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选手们面面相觑,最后只有柳蛮蛮翻遍全身口袋,摸出一小块吃剩的巧克力。   “谢谢。”   男人接过巧克力,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哇地吐了出来,“这什么东西,好难吃啊!”   柳蛮蛮眼睛一瞪,“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榛子巧克力,你敢说难吃?”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不是啊,真的很难吃……”男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又硬又苦,什么味道都没有,不会是过期了吧?”   “没别的了,你爱吃不吃。”柳蛮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今天刚拆的包装,怎么可能过期?   “你先忍忍,等出去之后再说。”凌尘道长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其他人呢?你们是走散了吗?”   “其他人?”男人像是没听懂他的话,疑惑地皱起眉毛,“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柳蛮蛮难得脑子快了一次,脱口而出:“你不是跟虎哥一起进来的吗?”   男人更迷惑了,“虎哥是谁?”   他挠了挠头,“我是个摄影师,在网上搜到冯家大院的资料,觉得这地方可能很适合拍一些怀旧主题的照片,就想先过来踩踩点,结果进来以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你也是在网上搜到的冯家大院?”   凌尘道长面露惊色,“难道这里除了虎哥他们,还有别的人也被困住了?”   亚度尼斯一直在后面默默观察着,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江芜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好像不太对劲。”   江芜点头,“我知道。”   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凌尘道长抱怨:“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我怀疑这里闹鬼……”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远处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哭声。   “她又来了!”   男人大惊失色,转头就往回跑,非常熟练地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又招呼其他人,“快,快藏起来,千万不要被那个女鬼抓住!”   有女鬼?   选手们第一反应就是柳蛮蛮看到的那双绣花鞋,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大家又跟着回到房间里,关紧门窗。   那股幽怨的哭声越来越近,丝丝缕缕地往人耳朵里钻。   离门口最近的一名选手两眼发直,不受控制地就要去开门。   柳蛮蛮赶紧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守在门口,眸中金光闪烁,随时准备请仙上身。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以为又有人被女鬼的哭声迷惑,不耐烦地回头:“说了让你们都闪——”   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结巴了一瞬,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那个被困住的倒霉摄影师,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冲锋衣,但他的脸……   双颊凹陷,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肤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干裂,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撕咬出来的血痂。   “好饿,我好饿啊……”他直勾勾地看着柳蛮蛮,眼珠子冒着饿狼一样的绿光,“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因为你早就死了啊。”   江芜脆生生地开口,同时亚度尼斯迅速拉开柳蛮蛮,反手将男人推出了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柳蛮蛮小脸煞白,惊魂未定,“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穿的冲锋衣至少是五年前的款式,”亚度尼斯轻声说,“应该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他的灵魂像是被卡在了生与死之间……”   “冯家大院是个独立于阴阳之外的结界,所以他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除非有人告诉他,否则他就会一直以这种形态存活下去。”   江芜接上后半句,略带欣赏地看了亚度尼斯一眼。   他居然是这么多选手里最先发现异样的。   亚度尼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可能是我继承的黑巫术,对这方面比较敏感吧。”   柳蛮蛮似懂非懂,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男人的惨叫声。   她凑近门缝去看,只见一件大红嫁衣从空中飘落,蒙住男人的头脸,然后不断收紧,将他紧紧勒住。   男人不停地挣扎呼救,但很快就没了声息,软踏踏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尸体也恢复了本来面貌,看起来像是被活活饿死的。   红嫁衣从他身上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女人穿在身上。   她一步步“走”近门口,抬起绣纹华丽的袖口,仿佛要拉开门环。   江芜又从门缝里塞出去一张符纸。   女人一声惊呼,猛地缩回袖口,符纸燃起的一角火苗跌落在地。   她像是受了惊吓,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件红嫁衣不会再回来了,才慢慢走出了房间。   男人的尸体还孤零零躺在地上,身上那件冲锋衣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轻轻一碰就往下掉渣。   凌尘道长默念了一遍超度咒,摇头叹息,“也是个可怜人,出去以后想办法通知他的家人吧。”   “这里真的好奇怪啊。”柳蛮蛮寸步不离地跟着江芜,“夜里办喜事,却没有宾客的大宅,纸扎人做的管家,会飘的红嫁衣,还有不知道困死了多少年的倒霉蛋……”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惊恐的道:“我们不会像他一样,也被活活饿死在这里吧?”   这种死法太丑了,她拒绝!   “就算你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好歹也看看我们这些人吧?”   凌尘道长给男人超度完走了过来。   “不会的蛮蛮姐。”江芜安慰地拍拍她,“我们抓紧时间往前走吧,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虎哥他们了。”   亚度尼斯问了一句:“那褚大师呢?”   “我们都回来找过他了,剩下的就让他自求多福吧!”柳蛮蛮打起精神,牵着江芜肉乎乎的小手,率先走出了院子。   就在选手们离开没多久,吱呀一声,角落里的一扇小门被人推开,褚大师探出半个头,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确定没人发现,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鼻烟壶和玉摆件,猥琐地笑出了声。   他就知道这种大宅子一定有宝贝,这几个前朝的好东西,可不就被他捡着了?   也不知道前面那几个小年轻有没有发现他掉队了?他得赶紧追上去,到时候就说自己尿急,找地方方便去了……   褚大师这样想着,加快脚步走出了院子。   前面漆黑一片,十分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褚大师很纳闷,他就是进个房间摸东西的工夫,怎么就连其他人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一个人走在幽深的石板路上,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恐惧袭来。   “各路神明保佑,等出去以后我一定给你们烧香还愿啊……”   褚大师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求神拜佛,凡是能想到名字的神明都念了个遍。   又忍不住埋怨:“这帮小鬼一点也不懂尊老爱幼,就不知道等等我吗?”   他嘴里嘟囔着,冷不丁一抬头,差点贴上管家惨白的脸。   褚大师:!!!   “客人去了哪里?”管家的声音还是那么死板僵硬。   褚大师吓出一身冷汗,“我,我刚才方便去了……”   到底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他心虚的不行,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管家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转过身往前走,“其他客人已经入席,就差你一个了,跟我来吧。”   还有酒席?褚大师一听,忙不迭跟了上去。   *   另一头,烧掉了纸扎管家的选手们彻底成了脱缰的野马,在偌大的宅院之间穿梭。   柳蛮蛮推开一扇门,迎面而来一张皮肉脱落,露出半边头骨的脸,被她一脚踹开,同时提气大喊:“你已经死了,早死早超生去吧!”   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骨头架子轰然倒地。   柳蛮蛮叹了口气,说真的,这玩意儿第一次见到还有点吓人,可是看多就麻木了。   ——这个冯家大院里到底困住了多少人啊!   “这八十多年里,冯家大院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着,不停地把它选中的目标引进来。”   凌尘道长不擅长打斗,干脆跟在柳蛮蛮身后捡现成的,一边走一边跟江芜说:“可是它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拿来吃掉吗?”   就像那个老大爷说的那样,这个鬼宅会吃人?   “说是吃也差不多,这里虽然独立于阴阳之外,但同样要遵守天地法则,阴阳平衡,才能维持运转。”   被冯家大院“吃”进来的活人,就是为了补充结界内缺失的生气。   那些人的生气都被冯家大院吸干了,魂魄却被强行困在身体里,变成了活死人。   “那他们又是如何找到冯家大院的?”凌尘道长不解地皱眉,“难道这座宅子成了精,会主动给别人发送地址?”   江芜没接话,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八十年,一批批人前赴后继地进来,仿佛投喂给这座宅子的“肥料”。   除非……是有人在“养”着冯家大院,所以才能定期喂食。   她想起了上次江知暮他们遇到的尸妖,似乎也是这样被“养”出来的。   “末法时代,人心动荡,坏东西也一个个冒头了。”江芜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你是王虎吧?”   柳蛮蛮又推开一间房,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王虎狼狈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火辣的长发美女站在自己面前,仿佛仙女下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对,是我!”   柳蛮蛮认出了王虎,正要拉他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死了!”   王虎:?   不是,这么突然的吗?他觉得自己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蛮蛮姐,他应该还没死呢。”江芜和凌尘道长一前一后走进来。   柳蛮蛮见王虎没有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变成干尸,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可算找到你了。”   王虎见到江芜,更激动了,“我想起来了,你们是《降灵》的选手对不对?天哪,没想到居然是你们来救我……”   王虎作为资深探灵主播,自然也是个狂热的玄学爱好者,《降灵》忠实观众。只是这几天被困在这里,又饿又怕,头晕眼花的,一时才没认出来。   终于见到当事人之一,凌尘道长迫不及待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冯家大院这个地方的,你手里的地图呢?”   王虎挠了挠头,“是一个粉丝私信我,说他家就住在这附近,从小家里长辈就不许他靠近这个宅子,说里面闹鬼,希望我能进来看看,地图和资料都是他发给我的。”   但这些东西都不在他身上,他们在宅子里逃命的时候走散了。   现在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王虎还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那天我正在直播,前面的大门上突然亮起了两盏红灯笼……”   一个留山羊胡的男人突然出现,自称是冯家大院的管家,请他们进去做客。   王虎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不是说这座大宅荒废了很多年吗,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穿着长衫的管家?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肯定是撞鬼了,但为了拍摄素材,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结果走到一个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把管家给撕了!”   王虎激动地伸手比划,“我第一次看见,原来一个人真的能被撕成一条一条的!”   柳蛮蛮清清嗓子,“我要是告诉你,那管家其实是个纸扎人,你会不会好受点?”   “啊?”王虎愣住,仔细一回想,被撕成一条条的管家好像也没流血……   他松了口气,“不是活人就好,否则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吃手撕鸡了。”   “还是继续说那个女鬼吧。”凌尘道长拉回话题。   “哦,女鬼。”王虎点点头,“她撕了管家以后,我们都吓傻了,转身就跑,大家走散了,只剩我不停地在院子里跑啊跑,就觉得这宅子好大好大,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后来他实在跑累了,就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躲起来,靠着包里的一瓶可乐和两条巧克力坚持了三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是江芜她们再不来,他连喝自己血的心都有了。   柳蛮蛮一摊手,“可惜我们也没带吃的进来,我身上最后一块巧克力,刚才被人给吐了。”   王虎悲愤握拳,“是谁敢这么浪费食物?那可是巧克力啊!”   柳蛮蛮冲他一笑,“是个活死人哦。”   她也是后来才听江芜说,活死人没法吃人间的食物,所以那个男人才会一直喊饿。   王虎:……那没事了。   凌尘道长问:“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人?你还记得地图上的大致路线吗?”   王虎又说出三男一女的名字,叹了口气,“那几个大老爷们我倒是不担心,皮糙肉厚的也饿不坏,就是小颖可咋办啊,她胆子本来就小,一个人被困在这种地方好几天,吓也吓坏了。”   “至于地图嘛……”王虎努力回忆着,捡了几个石子当地标,“我记得我们是从那几座牌楼进来的,然后穿过两扇大门,再往前走就是一个会客厅?”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女鬼手撕管家,王虎记得自己转身以后是往左跑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们现在应该在西边?”   凌尘道长拿出罗盘,这里虽然是独立的结界,但基本的方向不会改变。他测出方位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偏偏是这个地方……”   柳蛮蛮问:“这里怎么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恰好是整个冯家大院的‘五鬼’之位。《八宅明镜》有云:五鬼最毒,位位相克;灾随位发,昂头即应。易有血光之灾,陷火厄之境。”   凌尘道长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那我们要去哪儿啊?”柳蛮蛮抱起江芜,追在凌尘道长身后大声问。   “往东走,回到中轴线上,那里是正堂,也是一宅风水气运所在。”   一路穿过重重庭院,期间又遇到了几个不知被困住多久,摇摇晃晃的活死人,都被柳蛮蛮一脚一个踹翻,附带一句“你死了”必杀咒语。   王虎紧紧跟在她身后,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   柳蛮蛮:“要是我们没来救你,你就会跟他们一个下场了。”   “姑奶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王虎拍着胸脯保证,“等我出去了必有重谢!”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凌尘道长猛地停下脚步。   那件大红嫁衣又飘了过来,静静地悬在道路中间。   “女鬼!”   王虎探出头喊了一嗓子,“咦,怎么只有件衣服啊?”   江芜问他:“你见到的女鬼不是这个?”   王虎摇头:“不是啊,那个女鬼眉心有颗红痣,还挺漂亮的呢。”   柳蛮蛮没忍住吐槽:“你不是光顾着逃命吗,还能记得人家漂不漂亮?”   王虎不好意思地小声:“那人家以前也没见过女鬼,当然要多看两眼了……”   他要是真胆小,也不会当探灵主播了。   “冯家大院里不止有一个女鬼?”   凌尘道长想起江芜刚才用自己的符逼退了红嫁衣,便依法炮制,指尖夹着一张符,慢慢往前走了一小步。   红嫁衣果然有所畏惧,向后飘了一点。   他松了口气,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张符,让他们拿在手里,贴着墙根一点点往前挪动,终于顺利地通过了这片危险区域。   江芜转过头,看到那件红嫁衣还孤零零地飘在半空,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好像……并不想攻击他们?   就在此时,红嫁衣突然抬起半边衣袖,高高地斜指向天。   江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勉强辨认出牌楼飞翘的檐角。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她想告诉自己什么?   还没等江芜想清楚,红嫁衣就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   “雍肃堂……看来我们没走错路。”   凌尘道长用手电筒照着厅堂上挂的匾额,松了口气,“这里是正堂的规格。”   “这里有蜡烛。”   柳蛮蛮发现墙角立着一盏灯,正好王虎身上有打火机,赶紧把蜡烛都点了起来。   烛火微微摇晃,光明给人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个房间里也被布置成了办喜事的模样,一应物事都是红通通的,格外喜庆。   “难不成冯家大院出事那天正在办喜事,那个红嫁衣就是冤魂不散的新娘?”柳蛮蛮脑洞大开,“我们是不是要帮她化解执念,然后就能离开这里了?”   凌尘道长没好气道:“可她只剩一件嫁衣了,连头都没有,怎么谈?”   柳蛮蛮瞪他一眼,正要还嘴,就听到屋后传来一把焦急的声音,“谁把雍肃堂的灯点亮了?管家,管家呢?”   伴随着笃笃的拐杖声,一个穿团纹锦缎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选手们,愣住了。   柳蛮蛮警惕地看着他,突然开口:“你已经死了!”   老者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柳蛮蛮也震惊了,这个居然不是活死人?   “你们也是被那个女人骗进来的吧?”老者摇头长叹,“作孽啊,她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2.5更)   “这里不安全, 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随我来。”   老者带着选手们穿过雍肃堂,一路往后面走去。   “我们平时都住在祠堂周围, 靠着祖宗庇佑,她才不敢靠近。”   老者一边引路一边自我介绍, “老朽姓冯,名鹤龄,是冯家最后一任族长,你们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冯老。”   凌尘道长开口:“冯老,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 这冯家大院里还有其他活人?”   冯鹤龄苦笑着点头,“是啊,除了我,还有冯家上下九十余口,我们都被那个女人诅咒了,不老不死, 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长生不老, 那不是挺好的吗?”   柳蛮蛮嘴快地接了一句,打量着四周渐渐变得富有生机的亭台楼阁, 花园池塘, “反正这院子这么大,就是住上一辈子也不会腻啊。“   “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有时候活得长并不是什么好事。”   冯鹤龄长长叹息, 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恐惧, “我们不会死, 但不代表那个女人就放过我们了……你试过被撕成碎片,第二天醒来又恢复原状的滋味吗?”   柳蛮蛮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抱紧江芜,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江芜一直在观察着冯鹤龄,他魂魄俱全,生气充足,的确是活人无疑,但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的“鬼宅”里生活八十多年?   “原来外面已经过去八十年了……”   冯鹤龄向凌尘道长询问了现在的时间后,神情复杂,自嘲地摇摇头,“那老朽岂不是快要活到一百五十岁了。”   说话间,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进院落。   红绸高挂,灯火通明,宽敞的院子里摆满了圆桌,大红桌布上摆着八冷八热的菜肴,空气中仿佛浮动着食物的香气。   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桌前,左手肘子,右手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柳蛮蛮瞪大眼睛:“老骗子?!”   褚大师不满地抬起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叫我褚大师!”   柳蛮蛮快步上前,没好气的道:“你刚才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半天啊!”   褚大师打了个饱嗝,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嘴唇,“人有三急,我去上厕所了啊。”   柳蛮蛮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管家带我来的啊,还说你们都到了,就差我一个。”   褚大师用鸡腿指了下前面,“我还想问你们去哪儿了呢,磨磨蹭蹭的……”   柳蛮蛮一抬头,又看到那个戴瓜皮帽,留山羊胡的中年管家,吓了一跳。   这个纸扎人不是被凌尘的符纸烧成灰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后面的王虎也很惊讶,“他不是被女鬼撕碎了吗?”   “原来你们已经见过管家了。”冯鹤龄见状解释道:“你们别怕,他虽然是纸人,却不会伤人,而是在救你们啊。”   选手们都是一头雾水,正想让冯鹤龄讲清楚时,王虎突然激动地往前跑去。   “大斌,勇子,波仔,你们原来在这儿啊!”   是和王虎走散的三个同伴,他们就坐在褚大师隔壁两桌的位置,同样埋头狂吃着。   被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一勾,王虎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喊着抗议了,他咽了下口水,“怎么就你们三个,小颖呢,你们没跟她在一起吗?”   “原来这三位朋友是你的同伴啊。”冯鹤龄道,“他们是管家昨天从外面带回来的,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又要被女鬼吸干了。”   王虎连忙问:“老爷子,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小颖的女孩,圆脸大眼睛,笑起来有酒窝,你们见过吗?”   冯鹤龄皱了下眉,摇摇头,“最近我们只找到了这几个人,没见过你说的女孩。”   王虎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她不会真的被女鬼抓走了吧?”   他心中十分懊恼,如果当初没有信了那个粉丝的投稿,没来冯家大院就好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各位应该都累了吧,要不先坐下,我们边吃边说?”   冯鹤龄热情地邀请选手们入座,“别看这桌喜宴是八十年前的,但味道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都是天香楼大厨的拿手菜。”   “八十年?!”柳蛮蛮猛地后退半步,坚决摇头。   凌尘道长若有所思,“这里的时间被停在了八十年前,所以你们才会不老不死?”   冯鹤龄早就注意到凌尘道长的打扮了,便开口询问他的身份。   “我是天一派掌门首席弟子,道号凌尘。”凌尘道长矜傲地自报家门。   “原来你也是天一派的道长啊。”冯鹤龄态度越发亲切,又感慨,“当年就是有位天一派的道长,临死前传授了我们驭使纸人之法,否则我们根本没有和女鬼抗衡的力量……”   天一派的人?凌尘道长忙问:“他的道号是什么?”   “那位道长叫衡元。”   “衡元师叔……”凌尘道长眉头紧皱,“他是我师父最小的师弟,三十年前下山后不知所踪,至今生死不明,原来竟是折在了这冯家大院?”   “衡元道长是个好人呐。”冯鹤龄抹了抹眼角,“他在外面打听到冯家大院的传说,在一次结界打开时闯了进来,想要消灭女鬼,帮我们解脱,可是最终不敌,只能为我们布下这一片庇护之地,又教我们利用纸人在前院活动,想办法救下更多无辜之人……”   “你们救了多少人?那些人是怎么离开冯家大院的?”   江芜一直靠在柳蛮蛮怀里,冷不丁开口问道。   冯鹤龄之前并没注意到这个小奶团子,直到江芜转过头,那双幽黑澄澈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张了张嘴,笑呵呵地伸手去捏江芜的小揪揪,被她一偏头躲开了。   “回答我的问题。”江芜板起小脸,似乎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   柳蛮蛮也催促:“就是,你快告诉我们,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她可不想留下来吃什么八十年前的喜宴……再好吃都不行!   冯鹤龄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叹息着摇头,“出不去的,我们谁都出不去,除非有人能彻底消灭那个女鬼……”   凌尘道长问:“既然出不去,那你们又谈何救人?”   “你们既然能找到雍肃堂,想必也见过外面那些四处游荡,不知年月的活死人了吧?”冯鹤龄反问,“道长是想像他们一样,还是像我一样?”   亚度尼斯喃喃开口:“你所谓的救人,就是让他们和你一样,不老不死,永远重复过着八十年前的一天吗?”   “至少他们还活着。”冯鹤龄有自己的坚持,“我们这边的活人多一个,女鬼那边的力量就弱一分。”   柳蛮蛮把拳头捏得咯吱响,“我哪个都不选——我现在就去撕了那件红嫁衣!”   他们折腾了一晚上,最后还不是要动手?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大不了她就请金花婆婆上来,强行撕开这个所谓的诅咒结界。   “原来你们都是玄门中人?”冯鹤龄得知选手们的身份后喜出望外,“太好了,只要你们一起动手,一定可以消灭那个女鬼!”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离开,那就只能动手了。”   凌尘道长和选手们商议了一番,对冯鹤龄说,“我们今晚对付了不少活死人,需要找个安静的房间休整一番,养足精神,明日再去找那个女鬼。”   冯鹤龄一口应下,“没问题,我这就给你们安排房间。”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江芜扯着柳蛮蛮的衣袖,脆生生地开口。   冯鹤龄笑眯眯地看她:“小丫头,你还想知道什么?”   江芜眨巴着眼睛,“你总说女鬼可恶,可她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要对付你们,是不是因为你们先伤害了她?”   柳蛮蛮停下脚步,反应过来,“对哦,这女鬼是从哪里来的,和你们家有什么仇什么怨?”   冯鹤龄脸色微变,强调:“各位大师,是我们被女鬼所害,我们才是受害者啊,难道你们不帮着活人,还要去帮鬼吗?降妖除魔,不是你们玄门中人的责任吗?”   “若真是恶鬼作祟,我辈自然义不容辞。”凌尘道长接过话头,“但要是能弄清楚女鬼的来历,或许能找出她的弱点,一击制胜。”   冯鹤龄脸上神色变幻,似在挣扎不定,末了长叹一声,“说来也是家门不幸啊……”   原来冯家是当地绵延了几百年的世宦之家。祖上每代都有人入朝为官,还出过为皇帝编纂史书的名臣,门口那三座煊赫恢弘的牌楼,就是冯家代代荣耀的象征。   这份荣耀一直延续到八十年前,当时冯鹤龄还是冯家的族长,他的小孙子天生聪慧,却有娘胎里带的心疾,冯家延请无数名医,都得出他活不过二十岁的结论。   果然,冯小少爷被精心养到十九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伤寒。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休养几天就康复了,但他羸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一丝风雨,很快就病入膏肓,随时都要撒手人寰。   冯小少爷的母亲爱子心切,慌乱之中竟听信了神婆的话,说要给儿子娶妻冲喜。   她拿着神婆给的八字在全城寻找适龄女子,然后就找到了家境贫困的方宁心。   “我们给了方家一大笔彩礼,足够他们全家花上几辈子了,还向方家承诺,娶他们的女儿只是为了冲喜,若是没能救回延年,就让方宁心留在冯家守寡三年,三年后照样可以归家嫁人,彩礼也不会收回……你们说,这样的条件还不够好吗?”   冯鹤龄叹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方宁心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她父母一口做主收下了彩礼,又花钱雇了一帮混混,打断了她心上人的腿,逼她嫁过来。”   柳蛮蛮听得直皱眉,槽点太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骂谁。   “方家父母也太过分了吧,这不就是收钱卖女儿吗?而且为什么还要打人啊?”   “谁说不是呢?”冯鹤龄似乎也很同情方宁心的那个情郎,“听说也是个读书人,只是家里困难,一直没攒够方家要的彩礼。结果飞来横祸,被打了一顿后又没钱治病,竟然在婚礼前去世了。”   “所以方宁心是……殉情了?她恨你们拆散了有情人,所以要报复整个冯家?”   柳蛮蛮顺着冯鹤龄的话猜出了真相。   冯鹤龄沉痛地点头,“那是个烈性女子,被父母绑上了花轿,送到冯家后又无意中得知了情郎的死讯,竟然趁人不备,在新房里自尽了。”   良辰吉时,病恹恹的小少爷冯延年被送入洞房,看到穿大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的女人坐在床边。结果盖头一掀,新娘竟已气绝多时,腹部还插着锋利的烛台,鲜血浸透了整个嫁衣……   冯延年本就病重,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当场就给吓死了,冯家一片混乱,冲喜直接变成了出殡。   “她吓死了延年还不够,竟然化作了厉鬼,诅咒了我们冯家所有人!”   冯鹤龄老泪浑浊,悔不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给延年冲喜,还不如让我这把老骨头替他去死啊!”   “方宁心确实可怜,但她不该迁怒无辜之人。”凌尘道长摇了摇头,“她在这八十年间作恶无数,害死那么多人,这样的厉鬼不能留了。”   冯鹤龄冲选手们深深行了一礼,“苍天垂怜,让我们冯家等来了各位大师,求求你们消灭女鬼,让我们早日解脱吧!”   柳蛮蛮好奇地问:“可是一旦女鬼被消灭,冯家大院的结界解开,你们不也会死吗?”   冯鹤龄义正辞严道:“我们已经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只要别让女鬼再害更多无辜的人就行了。”   凌尘道长看他的眼神里带上几分敬意,“冯老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衡元师叔的遗愿,帮你们解脱的。”   不老不死是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冯鹤龄居然能毫不犹豫地舍弃,不愧是百年大族的掌舵人,有格局有气度。   事情说开了,冯老又热情邀请他们吃东西,“总不能让各位大师饿着肚子捉鬼驱邪吧?”   有几位选手露出意动之色,实在是那桌喜宴太丰盛了,香味又如此真实,对于折腾了一晚上的他们来说,无异于致命的诱惑。   而且看褚大师和虎哥那几个同伴都吃得那么香,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柳蛮蛮小声问江芜:“阿芜你饿不饿,要不要我陪你过去吃点东西?”   江芜一脸嫌弃,“我才不吃呢。”   她打了个哈欠,蔫蔫的道:“好困,我想睡觉了。”   “好,那我们先找地方休息。”   柳蛮蛮也不太想吃,总觉得心理上过不去那一关,正好江芜给了她现成的借口。   她对冯鹤龄说,“阿芜还在长身体,小孩子容易困觉,您找个人给我们带路吧。”   “小翠!”冯鹤龄唤来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丫鬟,“带这几位大师去客房休息。”   “好的老太爷。”小翠大概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冯家下人,她低着头走到前面,细声细气的,“几位大师请随我来。”   柳蛮蛮还想抱着江芜,被她挣脱,跳到地上,“不用了蛮蛮姐,我可以自己走。”   柳蛮蛮便牵着她,一回头发现凌尘道长和亚度尼斯也跟了上来。   她挑眉,“你们不饿吗?”   凌尘道长面无表情,“深夜进食不利于养生。”   亚度尼斯笑笑,“我还不太饿,也想早点休息。”   小翠带着他们穿过夹道,期间路过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屋子,只是门上挂了好几把大锁,窗户也都紧紧关闭着。   柳蛮蛮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地方啊?”   小翠说:“那是冯家的祠堂,多亏了祖宗保佑,我们才能活下去。”   她走路一直低着头,柳蛮蛮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一小截细细的脖子,目光向下,落在她半新不旧的袄子上,手肘处还打着补丁。   或许对于冯鹤龄和冯家其他的“主子”来说,不老不死确实没那么难熬,但对小丫鬟可就不一定了。   这样的日子要重复八十年,甚至没有尽头,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柳蛮蛮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江芜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手,走到了小翠的身边。   她个子小,视线也低,稍一低头,就看到了小翠藏在宽口裤脚下面的,那双缠枝牡丹绣花鞋。   “小翠姐姐。”江芜歪着头,冲她甜甜一笑,“你的鞋子好漂亮呀。”   柳蛮蛮脚步一停,“什么鞋子?”   小翠忽然抬起了头,惨白的面孔上描眉画眼,额心一枚花钿,嘴唇鲜红。   如果忽略她身上的粗布袄子,赫然是盛装艳抹的新娘打扮。   “女鬼?!”   凌尘道长一惊,下一秒小翠却绕开了柳蛮蛮,神情怨毒地向他袭来。   “小心!”   亚度尼斯出手拦了一下,他身上散出淡淡的黑雾,那是一股比女鬼小翠更加黑暗浓郁的力量,迅速将她淹没。   撕拉一声,小翠挣脱黑雾,身上的粗布袄子片片碎裂,露出下面殷红如血的嫁衣。   她悬在半空中,怨毒的视线在凌尘道长和亚度尼斯身上盘旋不散。   “方宁心?你是方宁心吗?”柳蛮蛮回过神来,连忙朝空中大喊,“喂,你别再滥杀无辜了,否则别怪我打到你魂飞魄散!”   同为女性,她对方宁心的遭遇有同情,并没有马上出手。   “小翠”没有说话,她眨了眨眼,眼角忽然流下两行血泪。   听到动静赶来的冯鹤龄见到这一幕惊骇至极,“不可能,这里可是冯家祠堂,女鬼怎么会闯进来?!”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小翠”全部的注意力,她尖啸一声俯冲下来,枯瘦的十指狠狠掐住冯鹤龄的脖子,指甲迅速生长,将他整个脖颈都扎透了,鲜血如涌。   “嗬嗬……”冯鹤龄拼命地挣扎着,带着“小翠”就地一滚,冲着祠堂大门的方向不断靠近。   直到进入某个范围,祠堂忽然散发出金光,猛地照射在“小翠”身上,冒出一股白烟。她吃痛地尖叫,松开了冯鹤龄,仓惶逃离。   “咳咳咳!”冯鹤龄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领口几乎被鲜血浸透,看起来格外吓人。   “冯老!”凌尘道长和亚度尼斯上前把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冯鹤龄奄奄一息地摇头,“不要紧,她……她杀不死我,有祖宗保佑,这点伤明天就能恢复了……”   他看着“小翠”逃离的方向,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女鬼可以靠近祠堂了?难道她害的人太多,能力也变强了?”   凌尘道长刚才侥幸逃过一劫,脸上还有“小翠”指甲划伤的一抹血痕,脸色很不好看,“必须尽快消灭这个女鬼了。”   当着他们的面就敢动手害人,简直是猖狂到无法无天了!   很快,又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冯家人赶来,脸上俱是惊慌,紧张地围在冯鹤龄身边,七嘴八舌道:“族长,我们该怎么办啊?”   “别怕,都别怕,等几位大师明天消灭了女鬼,我们就彻底解脱了……”   冯鹤龄很有一族之长的风范,身上的血迹还未干,也不忘安抚其他人。   不远处,柳蛮蛮小声问江芜:“你是怎么发现小翠不对劲的?”   她刚才居然没在小翠身上感受到鬼气,太奇怪了。   “因为我比你们矮啊。”江芜小脸上满是不乐意地承认,“所以我能看到她穿的绣花鞋,根本不是一个丫鬟该有的。”   柳蛮蛮憋不住笑了,捏捏江芜的小脸,“没关系,阿芜以后一定会长高高的!”   另一边,凌尘道长有些不自然地对亚度尼斯道谢,“刚才多亏你了。”   亚度尼斯笑容温和,“不用客气,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帮助才能早点离开这里。”   “道长啊,不是我说你,等这次出去之后,你也该练点防身的法术了。”柳蛮蛮忽然凑过来,“你看那个女鬼不找我也不找亚度尼斯,直奔你来,不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吗?”   凌尘道长脸一红,没好气道:“多谢提醒,我心里有数。”   冯鹤龄还被冯家人包围着,几人商量了下,干脆自己先走,反正只是随便找个空房间休息一下,没那么多讲究。   远离了喧嚣的人群,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柳蛮蛮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胳膊,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凌尘道长说:“那个女鬼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追过来吧,你别自己吓自己……”   话音未落,旁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柳蛮蛮一声厉喝蹿了出去,将藏在草丛里的人揪了出来,得意的道:“我就说有人吧!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被她抓住的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和冯家人一样的锦缎长衫,却只是盯着柳蛮蛮嘿嘿傻乐,“新娘,新娘……”   柳蛮蛮皱眉,难道是个傻子?   “阿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冯鹤龄急匆匆追了上来,柳蛮蛮松开了手,被叫做阿寿的男人立刻跑到冯鹤龄身边,指着柳蛮蛮说:“新娘子,阿寿要漂亮的新娘子!”   冯鹤龄不好意思地对柳蛮蛮说:“这是我一个侄孙,出事那天被方宁心吓疯了,看见年轻漂亮的姑娘就喊新娘子,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柳蛮蛮对上阿寿色眯眯的目光有点不适,但看在冯鹤龄的面子上还是摆了摆手,“算了,你快把人领回去吧,别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是,我这就带他回去,你们也好好休息吧。”   冯鹤龄拉着阿寿又急匆匆地走了,隐约还能听到他数落责备的声音。   “什么新娘子,那是大师,是来救我们的大师……”   柳蛮蛮哼了一声,“我看冯家人被关了八十年,脑子也要关出问题了。阿芜你说是不是?”   江芜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几人不再耽搁,很快找了个一个空置的院落,东边正好连着三间厢房。柳蛮蛮带江芜住中间,亚度尼斯和凌尘道长在两边。   柳蛮蛮这一晚上不知道解决了多少活死人,早就累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刚才还喊困的江芜却毫无睡意,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像冯鹤龄和冯家人这样,生命永远停留在某一天无限循环的,还能算是活人吗?   又等了一会儿,她悄悄下了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凭着来时的记忆,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冯家的祠堂。   四下无人,江芜拿起锁头轻轻一扯,门锁应声掉落。   她把门拉开一条缝钻了进去,看清面前的景象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巨大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牌位。烛火跳跃,牌位上的金粉字迹仿佛也在不停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江芜定了定神,走上前,随意拿起一块牌位,却发现上面写的是——封氏先祖?   不应该是冯氏吗?   *   “是封家大院,不是冯家大院?”   外面,徐铭接到古建筑专家朋友打来的电话,下意识地抬高声音。   “没错,那几座牌楼,还有照壁上的砖雕纹样,都能和历史上记载的封家一一对应上。”   朋友是被徐铭深夜夺命call起来的,得知他节目的选手们被“吃”进了一座诡异古宅,赶紧爬起来研究,“这个封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祖上出过不少朝臣大儒,更是出了名的家风贞烈,那座‘旌表贞节之门’就是赞扬封氏不出二嫁女,寡妇矢志守节所立……”   徐铭脑子还有点懵,“那为什么外面流传的都是冯家大院?”   “可能是封和冯发音相似,所以弄混了?”   朋友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只研究古建筑,不懂驱邪捉鬼,想要救出你的选手们,还是得请专业人士出马……”   “专业人士已经来了……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徐铭飞快挂断电话,快步迎上,“韩组长!”   “现在是什么情况?”韩默带着组员赶到,还没跟徐铭说上几句话,就又有一辆商务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   江知暮和江荻先后跳下车,神情焦急,“阿芜呢,她还在那个什么鬼宅子里?”   徐铭一个头两个大,这就是节目请未成年人的坏处了……人家可是有家长的!   江知暮黑着脸走过来,“阿芜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小暮,别对导演发火,他也不是有意的。”   徐铭抬起头,看到车里又下来一个年轻女人,梳着利落的高马尾,身形偏瘦却不羸弱,面容苍白,眼睛却很亮。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哪怕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她冲徐铭微笑伸手,“你好,我是阿芜的妈妈,江知岚。”   徐铭眼睛直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伸出手,“你好江女士,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阿芜她们会突然失去联络……”   他像是弄丢了班上小朋友的新手老师,垂头丧气地等待家长的责骂。   “没关系,我相信阿芜一定会没事。”江知岚望向那片荒草萋萋的野地,眼神坚定,“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   江芜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她还在研究这些牌位。   封家,冯家……为什么外界流传的都是冯家大院,冯鹤龄也说自己姓冯?   冯鹤龄口口声声说是祖宗保佑,可封家的祖宗为什么要保佑姓冯的?   这太奇怪了。她想,冯鹤龄应该还有什么隐瞒的真相没说出来。   江芜悄悄退出了祠堂,把锁头复原,没有急着回去休息,而是沿着一路摇晃的大红灯笼,向冯家族人聚居的地方走了过去。   很快她来到了一处名为树德堂的院子。   窗下人影摇晃,隐约传来冯鹤龄嘶哑的嗓音,“天赐良机,这么多玄门中人一起出手,明日一定能彻底消灭那群不知廉耻的荡/妇……”   另一道声音有些陌生:“族长,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嘶,那小biao子下手忒狠!”   一阵沉闷的挣扎声过后,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有人被丢了出来,顺着台阶软踏踏滚了下来。   月光照亮了那人的面孔,江芜躲在廊下,瞪大了眼睛。   是虎哥的同伴,那个叫斌子的男人。   他双颊凹陷,脸色青灰,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吸干了,只剩一副骨架子。   ——就像她在外院见到的那些活死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要考四六级的宝贝吗?提前祝你们顺利~~~ 第41章 (三合一)   柳蛮蛮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就睁开了眼睛。   她习惯性地往对面床看了一眼,空的?   “阿芜?”柳蛮蛮推开门冲出去,刚喊了一声, 就看到江芜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小手捧着茶杯, 似乎在欣赏对面的石榴树。   她松了口气,在旁边坐下来,“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江芜盯着她脸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蛮蛮姐,你昨晚没睡好吗?”   柳蛮蛮无精打采地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 总能听到有个人在我耳边哭……”   她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许多高高低低的哭声往她耳朵里面钻,凄凉幽长。以为是外面的女鬼干扰心智,却生不出反抗的念头,甚至觉得她们有些可怜。   “你也做梦了?”   隔壁房门打开,凌尘道长和亚度尼斯一前一后走出来, 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亚度尼斯忧郁的眉心紧皱,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压抑, 很痛苦……”   凌尘道长揉着太阳穴, 语气冷冽,“鬼怪惯会用这些手段迷惑人心,你们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一想到师父口中最有天赋的衡元小师叔陨落于此,他就恨不得把这个害人的冯家大院夷为平地。   “几位大师昨晚休息得如何?”   冯鹤龄笑呵呵地推门而入, 身后的纸人管家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号食盒, “这是我让厨房今早新做的点心, 吃饱了才有力气驱邪捉鬼嘛。”   柳蛮蛮见到冯鹤龄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如初,惊奇道:“你家的祖宗这么灵吗?”   她昨晚看得清清楚楚,“小翠”的长指甲几乎把冯鹤龄的脖子都扎穿了。   冯鹤龄摸了摸脖子上几乎看不出来的伤疤,叹道:“祖宗保佑,虽然死不了,但还是会疼的……几位大师,求你们快帮我冯氏一族早日解脱吧。”   说完,他掀开食盒盖子,端出几盘精致的米糕和小菜,亲自摆到石桌上。   柳蛮蛮还在犹豫,江芜已经拿起一块桂花米糕咬了一口。馥郁的花香混着糯米的清甜,的确是大户人家的手艺。   “你们怎么不吃啊?”江芜三两口就吃完了一块,舔了舔嘴角的碎渣,“蛮蛮姐,这个很好吃哦。”   在她的“鼓励”下,几人也跟着吃了起来。   冯鹤龄就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很是欣慰的样子。   这时王虎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冯老爷子,几位大师,你们见到大斌了吗?”   昨晚他和波仔睡一个屋,大斌和勇子睡一个屋。结果今早一起来,就发现大斌不在床上,到处也找不到人。   “你朋友不见了?”冯鹤龄先是惊讶,随即面色一变,“不好,那女鬼昨晚来攻击我,却被祠堂打伤,你朋友会不会是被她抓去吸血了?”   王虎脸都白了,“那怎么办?大斌还能救回来吗?”   冯鹤龄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他恐怕是凶多吉少,已经变成外院那些活死人了。”   “大斌……”王虎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竟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你,还有小颖,是我害了你们啊!”   冯鹤龄又开始催促:“几位大师,你们都看到了,女鬼行事越来越猖狂,连无辜路人都不放过,得尽快消灭她才行啊。”   江芜却忽然笑了一下,她走到王虎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别哭啦,小颖姐姐不一定有事哦。”   王虎猛地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着她,“真的吗?小颖还活着?她在哪里?”   他想起来了,江芜在《降灵》直播里好像很擅长找人,甚至是找鬼?   冯鹤龄也紧张地看着江芜,笼在袖子里的拳头悄悄握紧,“小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昨晚越想越不对劲,这群人自称是玄门中人,为什么还会带着一个看起来累赘的三岁小女孩进入冯家大院,而且还隐约奉她为首的样子?   她是不是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本事?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啊。”江芜眨眨眼睛,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昨天我们在外面见到了那么多活死人,好像都是男的哎。”   经她这么一说,柳蛮蛮也想起来了,“还有昨晚那个‘小翠’,她好像并没有伤害我和阿芜……难道女鬼只对男人下手?那小颖应该还是安全的?”   王虎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太好了,那我们该去哪里找小颖呢?”   冯鹤龄见势不妙,赶紧岔开话题,“各位,只要消灭了女鬼,还怕救不出你们的朋友吗?”   “老爷爷,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哦。”   江芜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有微不可察的冷芒,“但我们抓鬼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贸然行动只会白白送命,不如请道长先算一卦?”   凌尘道长冷不丁被点到,反应过来,点点头说:“没错,我先算一算今日吉凶……”   他从怀里摸出三枚古钱,向上一抛。   江芜指尖微动,古钱在空中翻滚着落下,显示出的竟是大凶之兆。   “怎么会这样?”   凌尘道长不信邪,又重新抛了几次,每一次都是大凶。   柳蛮蛮提议,“要不换个占卜工具?”   凌尘道长到院子里拔了几根草过来,解释道:“卜算之术是和天地沟通,不一定非要拘泥,一花一草都能看出万千变化……”   他又如法炮制,结果占卜出的依旧是大凶,诸事不宜。   “看来今天我们不能对付女鬼咯。”江芜揣着小手慢悠悠道,“老爷爷,你就再忍忍吧。”   冯鹤龄脸色发青,那一瞬间表情竟有些狰狞,只是一闪而逝,仿佛是错觉。   他勉强挤出个笑脸,“确实,女鬼不好对付,大师们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冯鹤龄和管家离开了,只剩王虎眼巴巴地看着江芜几人,“你们今天不抓女鬼了,那小颖怎么办?”   “不抓鬼了,正好去找人呀。”江芜管凌尘道长又要了几张符,递给王虎,“和你的朋友一人一张,你们最好待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记住了吗?”   大斌已经被冯鹤龄吸干生气,救不回来了,但王虎他们只要再坚持一天,就能平安离开。   王虎接过符纸,像是宝贝一样紧紧揣在怀里,保证不会再和同伴分开。   等他也离开院子后,柳蛮蛮才问:“阿芜,我怎么觉得你对冯老爷子的态度不太对劲啊?”   好像看他很不顺眼的样子。   江芜做了个鬼脸,“就是觉得他的故事漏洞太多,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啦。”   ——鬼有善恶,人也有好坏,说到底,人和鬼没什么区别。   她拿符纸折出一只纸鹤,往天上一抛,纸鹤扑棱着翅膀,摇摇晃晃飞了起来。   江芜拉起柳蛮蛮,“走,我们去找小颖。”   亚度尼斯望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抬手轻抚过眼罩,喃喃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在和什么交流。   院子里只剩下凌尘道长还在跟那几根野草较劲,“不行,我再换一种卜术试试……”   *   “阿芜,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纸鹤在前面飞,柳蛮蛮跟在江芜后面追。   她突然发现,别看江芜人小腿短,跑起来居然还挺快?   江芜头也不回,“蛮蛮姐,我考考你——你昨天见到冯家族人,想到了什么没有?”   柳蛮蛮皱起小脸,她最讨厌动脑子了,不过看在阿芜的面上,“我想想啊……他们好像都很害怕女鬼?很尊敬冯老爷子?”   还有个想法只是在柳蛮蛮脑子里转了一下,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江芜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那些男人总是偷看你,对不对?就像那个傻子阿寿一样。”   柳蛮蛮哼了一声,“一群臭男人,被关了八十年,没见过姑奶奶这样的大美女吧?”   就是因为那些垂涎打量的目光令她不快,所以她昨晚才迫不及待要带江芜回去休息。   “没错,我们昨天见到的都是冯家的男人,除了被女鬼附体的丫鬟小翠,冯家的女人都在哪里?”   江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纸鹤飞过了一座月亮门。   柳蛮蛮顺着她的思路去想,“可能冯家的女人都在后院,不见客人?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古代的女人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那种给小姐修的绣楼,她们从小就住在里面,直到出嫁那天才能离开……”   “那我就更好奇了。”江芜望着前方曲折幽深的小径,眼神微冷,“她们会像冯家的男人那样,害怕方宁心吗?”   纸鹤越飞越远,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偏僻清冷的倒座房附近。   “有人来了。”   柳蛮蛮耳力好,听到对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抱起江芜,藏在了树丛后面。   很快,二人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脚步虚浮,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眼下青黑,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确定周围没人后,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屋里。   这人怎么在自己家里还鬼鬼祟祟的?   柳蛮蛮和江芜也赶紧追了上去,蹲在了窗户下面。   咣当一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紧接着有女人惊慌开口:“你怎么来了?你出去,出去——”   “嘿嘿,我当然是想嫂子了才过来的……”男人醉醺醺地步步逼近,“大堂哥走了两年,嫂子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女人声音里带了哽咽,“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你怎么敢……是老太爷让我为夫守节的,你这样对得起封家列祖列宗吗?”   “封家?封家早就没了!”男人动作粗鲁起来,空气中传来裂帛声响,伴随着女人无力的挣扎,被捂住嘴的呜呜哭声。   柳蛮蛮捂住江芜的耳朵,脸色难看极了。   听着女人细碎的哭泣,她忍无可忍,对江芜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就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什么狗屁书香世家,居然对守寡的嫂子起了色心……她今天非要给他来个物理阉割!   “咦?人呢?”   柳蛮蛮冲进屋内,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施暴场景,反而是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抱着一件女人的衣服在做不可描述之事?   那是件水蓝色旧式绣花裙子,滚着精致镶边的袖口微微抬起颤抖,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女人在无力地挣扎。   下一秒,形势突变。   蓝裙子忽然反过来裹住了男人的头脸,不断收紧,伴随着他凄厉的嚎叫,被吸干血肉的男人只剩下一层皮肤裹着的骨头架子,软踏踏倒在了地上。   柳蛮蛮警惕地摆出防御姿势,对着飘在半空的蓝裙子厉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变出刚才那种幻象引她进来?   凌尘说的没错,鬼怪惯会操纵人心……柳蛮蛮眸中金光闪烁,长发飘飞,身上渐渐生出凌厉气势。   “蛮蛮姐。”江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唤回她的理智,“她并不想伤害我们。”   江芜一步步走了过去,和蓝裙子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语气认真,“你知道小颖在哪里吗?一个圆脸大眼睛,笑起来有酒窝的年轻女孩。”   蓝裙子静静地停在半空,忽然抬起了一截袖口,轻轻拂过江芜的头顶。   “阿芜……”柳蛮蛮紧张极了,眼睛眨也不眨,随时都想把江芜拉回来。   它刚才就是这样裹住那个男人,吸干血肉的!   江芜没有动,她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   她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幽幽的叹息。   蓝裙子忽然飘出了屋子,停在院中,微微侧身,像是在等她们过来。   江芜看了柳蛮蛮一眼,二人追了上去。   很快,她们被引到了一个更加偏僻的小院子,和冯家大院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的模样不同,这里居然被布置成了灵堂模样,一片缟素。   柳蛮蛮喃喃:“冯家怎么一边办喜事,一边办丧事啊?”   江芜提醒她:“你忘了方宁心是怎么嫁进来的吗?”   “这里面是冯小少爷的灵堂?”柳蛮蛮瞪大眼睛,“不会吧,他就这么被停尸了八十年?”   蓝裙子只把她们引到这里就消散不见了,柳蛮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它和之前那件红嫁衣,可能都是一伙的。   现在想来,红嫁衣一共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吸干了变成活死人的摄影师,一次是拦在他们去雍肃堂的路上。   两次都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倒更像是在帮他们?   柳蛮蛮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不对啊,那昨晚小翠为什么会攻击道长?”   “可能因为他是男的,还答应了冯鹤龄要消灭女鬼?”   江芜脑中像是有一条线,把她自进入冯家大院后看到的一切慢慢串联起来,“如果方宁心她们真像冯鹤龄说的那样,害死了外面那么多人,她为什么连最基本的神智都无法恢复,甚至连人形都显不出来?”   二人进入正堂,屋子正中间停着一口松木棺材,四面雕花,镶嵌金箔,十分华丽气派。   柳蛮蛮拿起供桌前的牌位,“故儿封延年之灵位……封?他不是冯小少爷吗?”   还有刚才屋子里那个男人,好像也提到了封家……封家和冯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芜垂下眼睛,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有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家族荣耀,可为了活命连祖宗都不要了。   “唔唔!”   屏风后面隐约传来女人挣扎的声音。   柳蛮蛮一个箭步冲进去,就见一个穿大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的新娘被五花大绑在床头,她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拼了命地扑腾着。   她一把掀开盖头,对上年轻女孩圆圆的脸颊,惊恐的双眼,脱口而出:“小颖?”   女孩拼命点头,柳蛮蛮赶紧把她嘴里塞的布团掏出来,一边给她解绑,“你怎么在这里?是谁把你抓来的?”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还有个很可怕的老太婆,说要让我给她儿子冲喜……”   小颖身上的绳子解开,她刚一站起来就重心不稳,吃痛地摔了下去。   江芜赶紧伸手扶了一把,上下打量,“你受伤了?”   小颖眼里飚出泪花,颤抖着提起裙角,“那个老太婆就是个变态,她说我脚太大配不上她儿子,非要给我缠……缠什么三寸金莲!”   她这几天一直被绑着,都快疼得麻木了,一落地才反应过来,脚趾尖传来钻心的疼。   柳蛮蛮这才看见,小颖脚上穿着一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尖尖绣花鞋,里面缠着一层层的白布,隐约还有血迹渗出。   她赶紧帮小颖解开,一边解一边骂,“这是什么变态老妖婆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喜欢裹小脚,怎么不把她脑子也裹上?”   再说小颖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骨骼早已定型,还硬要把她的脚指头裹起来,这不是要人命吗?   柳蛮蛮满脸同情,这姑娘可遭了大罪了。   她刚把小颖扶起来,江芜抬头看向外面,“有人来了。”   小颖花容失色,“不好,一定是老妖婆来给我送饭了。”   “别怕,看我怎么收拾她!”柳蛮蛮憋了一肚子气,捏着拳头冲了出去。   封大太太一进屋,发现儿子的牌位倒了,连忙上前去扶正。   她又趴在棺材边上,目光慈爱地看着里面早已死去的儿子,“延年,娘又给你找了个冲喜的新娘子,等你们今晚拜了堂,以后就有人伺候你了……”   “你做梦!”   柳蛮蛮如一阵风冲出来,一把捏住封大太太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封大太太拼命挣扎,一双小脚在半空不停地扑腾着。   她死死瞪着柳蛮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方宁心那个贱人找来的帮手?”   紧接着她又放声大笑,“你杀不死我的,只要有祖宗保佑一天,封家大院就永远是我们的!”   “是吗?”江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封延年的牌位,一下一下地掂量着。   封大太太大惊失色,“快放开我儿子!”   江芜笑了一下,两只小手分别抓住牌位两头,抬起膝盖狠狠一撞。   啪地一声,牌位断成两半,狠狠摔在地上。   “延年!”封大太太目眦欲裂,竟然从柳蛮蛮手里撕下大半个身体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拼命地想把碎裂的牌位拼回去。   柳蛮蛮被她发狠吓了一跳,连忙甩掉手上沾的黏糊糊的血肉,又低头往棺材缝里看了一眼。   冯延年……不,应该是封延年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阿芜,这是怎么回事?”柳蛮蛮怕江芜个子小看不见,连忙告诉她棺材空了。   江芜若有所思,看来她猜的没错,冯家人……或者该叫封家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逃脱方宁心和她们的诅咒的。   “我跟你拼了!”   封大太太红了眼睛,朝柳蛮蛮和江芜扑过来。   但她根本不是柳蛮蛮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压在了地上,还在一边挣扎,一边咒骂。   “贱人,小娼/妇,封家哪里对不起你,一个农户女能嫁给延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放火烧了院子……”   一抹红出现在柳蛮蛮的视线里,她一抬头,又看到了那双缠枝牡丹绣花鞋。   “方宁心?!”   这次她没有借丫鬟小翠的模样出现,而是露出了本来面目。   面容姣好,眉眼清秀的年轻女人,一身大红嫁衣仿佛鲜血浸透,她一步步走向封大太太,长长的指甲扎透她的脖子,唇角弯起,笑得畅快又疯狂。   柳蛮蛮忍不住开口提醒,“你这样杀不死她的。”   昨晚冯鹤龄也被捅穿了脖子,结果还不是被什么祖宗保佑了?   “我知道……”   出乎意料地,方宁心这次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看着地上碎裂的封延年的牌位,又看向江芜,“你,全都知道了?”   江芜点头,一人一鬼目光流转,仿佛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她对方宁心说:“我会帮你们彻底解脱。”   这是她作为幽冥之主给出的承诺,说到做到。   方宁心笑了,身形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柳蛮蛮懵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啊?”   不过她好像明白了一点,方宁心是好……好鬼,那冯鹤龄他们不就是坏人?   “蛮蛮姐,你死后有什么打算吗?”   江芜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柳蛮蛮:?   江芜冲她眨眨眼睛,“地府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哦。”   或许十二鬼将里,也该有个女将军了?   “你现在回去找道长和其他选手们,然后……”   江芜凑在柳蛮蛮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从迷惑不解到恍然大悟,又带了点愤怒,“没问题,交给我吧!”   柳蛮蛮一口应下,然后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小颖一直躲在后面,怯生生地探出头,“我们现在该去哪儿啊?”   她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宅子里多待一分钟了。   江芜冲她灿烂一笑,“杀人,放火。”   供桌上的烛台被打翻,灯油流了一地,挂满白纱的灵堂,很快火光冲天。   江芜带着行动不便的小颖慢悠悠往回走,凌尘道长的符纸被她随意地到处乱扔,扔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火海。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从后堂慢慢烧向前院。   *   树德堂内,冯鹤龄气急败坏地摔了一个茶碗。   “那几个大师到底靠不靠谱啊?让他们去消灭女鬼还推三阻四,还不如直接让我们吸干算了,说不定还能像上次那个倒霉道士那样,掏出什么宝贝来呢。”   底下有人蠢蠢欲动,“叔爷,咱们可好久没开荤了。”   还有人提起了柳蛮蛮的美貌,“若是能把她留下来,咱们可就享艳福了!”   冯鹤龄恼怒地摆手,“不可轻举妄动,这群人里除了那个天一派的小道士好糊弄,其他几个都不是简单角色。万一被他们察觉,可就前功尽弃了。”   那个王虎从客房出来后,就跟他剩下两个伙伴形影不离,管家亲眼见到,他们怀里都揣着凌尘道长给的符咒,无法靠近,显然是起了防备。   “那,那个姓褚的总可以碰了吧?”有人不甘心地提起褚大师,“那家伙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口花花,半点本事都没有,昨晚喝了个烂醉,到现在还没醒呢。”   冯鹤龄神色松动,正要点头,外面有人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怎么回事?”冯鹤龄猛地站起来,“是谁这么不小心,坏了规矩?”   来人气喘吁吁地摇头,“不知道,好大的火,都快烧了半个院子了……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是去救火啊!”冯鹤龄骂了一句,又叫了几个人,“你们跟我去祠堂,祠堂绝对不能有事!”   等冯鹤龄带着几个子侄赶到祠堂,却发现上面的几把大锁都不翼而飞,房门四敞大开着,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冯鹤龄快步上前,“你在干什么?祠堂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江芜慢慢转过身,手上还拎着两块牌位,对他歪头一笑。   “这里不是封家的祠堂吗,那和你姓冯的又有什么关系?”   冯鹤龄眼中惊骇不定,对上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背后密密麻麻升起一股凉意。   他努力挤出个笑脸,“小丫头,这是我们祖上的传统,你不懂……”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编瞎话骗我吗,封,鹤,龄?”   江芜一口叫破他的真名,同时狠狠摔碎一块牌位。   封鹤龄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抽搐着倒在地上,仿佛被摔碎的是他的骨头。   他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抬起怨毒的视线狠狠盯着这个三岁小女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伪装得天衣无缝,精心编织了受害者的故事,就连天一派的道长都被他们骗得团团转,死到临头前还在帮他们对付方宁心……   这个玉团子似的小娃娃,她怎么能猜到祠堂里的秘密?!   “戏演的太过,就假了。”江芜冷冷看着他,“我不相信一个门前盖着‘旌表贞节之门’牌楼的世家大族,会答应让冲喜失败的新娘子归家再嫁。”   更别提冯鹤龄还假惺惺地对方宁心展露同情,又一副大义凛然,为了消灭女鬼甘愿牺牲全族的架势。   他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透着虚伪,江芜冷眼看着他唱念做打,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生。   “让我来猜猜吧,其实方宁心嫁过来之前,封延年就已经死了,你们要的根本不是冲喜,而是活人冥婚。”   江芜像小猫一样,在满墙的牌位之间轻盈地来回走动,似乎在挑选下一个目标,让那些跟随封鹤龄赶来的子侄都不敢轻易靠近,只能惊恐地堵在祠堂门口。   “而方宁心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自尽殉情,她是被你们活活逼死的——”   啪!   江芜准确无误地又挑出了一块写着“封延平”的牌位,狠狠摔碎。   门外又一个年轻男人惨叫着倒地不起。   江芜转过身,冲他们甜甜一笑,“怪不得方宁心的诅咒对你们无效,原来你们早就把命寄在了牌位里,想要钻祖宗的空子啊。”   昨夜她看到封氏先祖的牌位后,想起了从前在地府看过的一本闲书。   ——有人祖上造了孽,被怨鬼诅咒代代不得善终。他四处寻找玄师救命,直到一位高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给自己做一块牌位供奉起来,然后改名换姓,从此以后,诅咒便和他这一脉再无干系了。   背宗忘祖,在古人看来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但那人为了活命,只能照做。至于死后在地下再见到先祖,会不会被唾骂,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宁心死前诅咒的是封氏一族,封鹤龄干脆带着全家改了姓,从此封家变冯家,却还要靠着封氏祠堂和封氏牌楼的荫蔽,如此敲骨吸髓,真是祖宗都要被他气活了。   如今江芜砸碎了牌位,封鹤龄的寄命之法已然失效,方宁心,还有那些被封家强行扣下守寡,明为节妇,实为禁/脔的女人们,终于可以尽情报仇了。   哗啦——   江芜小手一挥,又有一大片牌位被她扫落在地。   “不!!!”   封鹤龄还在惨叫,他仿佛看到祠堂周围的金光在不断消散,而一股滔天怨气正在不断逼近。   他破口大骂,“你毁了我封家祠堂,你会遭报应的!”   “好啊,让你家祖宗都来找我吧,看他们敢不敢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得罪我?”   江芜又踢了一脚,烛台翻落,点燃了承柱周围的帐幔,火苗噌地蹿起来,越烧越旺。   封鹤龄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菜油味道,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是你放的火?!”   他就说,封氏子弟经过八十年前那场惨剧后,平时连点火做饭都格外小心,怎么可能弄出那么大的火灾?   江芜拍了拍手,大方承认:“这大宅子跟你们一样,透着股恶心的腐朽气味,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她三两下就跳到了最高处的架子上,顺着气窗爬上了屋顶,向下俯瞰。   火势汹涌,带着席卷天地的气势不断蔓延。   “族长!”   “叔爷……”   “大伯……”   随着牌位一块块被砸碎,烧毁,深宅大院各处都响起封氏族人的惨叫。   大红的嫁衣,水蓝色的裙子在大院上空飘荡,渐渐露出她们本来的面貌。   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人,眉目温婉,水蓝色的裙摆在空中飘荡。素白的指尖温柔抚过江芜的脸,下一秒俯冲而下,捅穿了一个封家男人的脖颈,解脱地大笑出声。   她和丈夫成婚四年,恩爱有加,直到他急病离世,她被族中长辈劝说守节,照顾年幼的儿女,本以为会就此带着对亡夫的思念终老,却不料封家的后宅就是一座不见天日的地狱……   那座旌表贞节之门,给封家的男人带来无上荣光,背后却是多少封氏女的血泪。她们的骨头被碾碎,尊严被摧毁,有人活成了封大太太那样的伥鬼,也有人如方宁心,以生前十八年,死后八十年的漫长抗争,永不屈服。   “牌楼……”封鹤龄想到了什么,目露希望,喃喃自语,“我们还有牌楼,对,那是封家的荣耀……”   封鹤龄嘶哑着放声大笑起来。   就算他们今天都死在这里,只要功德牌楼不倒,那群贱人的骨头永远都要被镇住,不得超生!   轰隆——   一阵沉闷的声响从远方传来,封鹤龄有种不好的预感,挣扎着抬起头。   他看到了什么?   那座矗立在正门前,高大恢弘,煊赫气派的封家牌楼,居然倒了?!   咚!   一柄大铁锤狠狠砸向圆柱,凌尘道长满头大汗,整洁的道袍沾满灰土,气喘吁吁道:“江芜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砸牌楼?”   “三两句说不清楚,反正阿芜说,只要砸了牌楼,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在他身后,柳蛮蛮挥着一柄更大更长的铁锤,上气不接下气道:“道长你是不是不行了?不行就一边歇着去,别让上面的砖瓦砸到头——”   凌尘道长黑脸,谁说他不行了?咬紧牙关又是一锤。   亚度尼斯,还有其他选手们也都找到了趁手的工具,一群人仿佛化身暴力拆迁队,对这几座精致华美的牌楼毫不留情,说砸就砸。   “你们感受到了吗?这里的空间正在松动。”亚度尼斯忽然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缝隙里似乎隐约透出一线光。   柳蛮蛮无意中一回头,连忙出声提醒:“封家人过来了,他们一定是来阻止我们的!”   密密麻麻的封家族人如潮水般涌来,脸上再无半分活人的生机,仿佛一具具不知疲倦,不怕疼痛的行尸走肉。   柳蛮蛮直接把手里的大锤砸了过去,一声清喝,眸中金光大盛,如一柄尖刀狠狠刺了出去。   亚度尼斯身上散出一团黑雾,不停将冲上来的封家族人淹没。   “好多人……”凌尘道长咬着牙,符纸不要钱地啪啪往外贴,一边和选手们背靠背互相照应,一边大喊,“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撑不住了!”   亚度尼斯刚才被人潮冲散了,在另一个方向孤军奋战,眼看就要被乌压压的活尸淹没,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扯下左眼上的眼罩。   一团更加浓郁阴冷的黑雾汹涌而出,铺天盖地,瞬息之间就在他身周清出一片真空。   凌尘道长回头,正对上亚度尼斯如同深渊般的左眼,心头狠狠一颤。   他那只眼睛……   来不及多想,他已经用光了最后一张符,手里只剩下一柄快要抡不动的大锤。   一只发黑的手快要抓上他的脸,突然被一抹金光弹开。   稚嫩威严的声音响彻上空。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凌尘道长猛地抬起头,是江芜!   她被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抱在空中,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玩意儿,正不断散发出煌煌金光,所到之处,神魂俱灭。   江芜低头冲下面大喊:“还愣着干嘛,接着砸啊!”   选手们压力骤减,反应过来,抄起大锤榔头咣咣开砸。   柳蛮蛮从封家人里杀了个来回,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拎起大锤朝天上狠狠一扔——   那块“旌表贞节之门”的匾额,被她一锤砸了个粉碎,轰然落地!   方宁心看着这一幕,笑中带泪,大红嫁衣片片剥落,变成了一身干净的粉色衣裙,发髻也恢复了未出嫁时的女儿模样。   她终于做回了从前那个简简单单的方宁心,而不是牌楼下面冰冷冷的封方氏。   无数的衣裙从封家大院四面八方飘来,从无形化有形,一群恢复了灵智的封家媳妇,亲眼见证着这座深宅大院在火中慢慢覆灭。   就像八十年前方宁心放的那把火一样,而这一次,她们是真正的解脱了。   天空中的阴云散去,人间明亮的日光挥洒进来。   “谢谢你们……”   方宁心,还有她身后的女人们,冲江芜和选手们盈盈一拜,然后不断升高,消散在天地间,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芒。   凌尘道长揉了揉眼睛,等视线一恢复,发现自己的身边又变成了荒草萋萋的野地。   冯家大院,功德牌楼,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仿佛大梦一场。   头顶的日光温暖明煦。   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来自b站up主“林晓丁”关于中式恐怖的一个专题视频,也是我写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   笨蛋作者水平有限,可能很多东西没有表达出来,但这个故事是我想写的,也希望看到这里的宝贝们能喜欢   爱你们 第42章 (三合一)   徐铭和《降灵》节目组, 韩默带着灵案组成员,还有江家人在冯家大院外守了一晚上。   直到旭日初升,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天空,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剧烈颤动。   沉闷的,自地下深处传来的巨响, 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庞然大物在轰然碎裂。   漫天尘烟飘过,几道人影从半空中被“吐”了出来,狼狈不堪地跌在地上,拼命咳嗽着。   罢工了一晚上的监视器突然恢复了信号,伴随着滋啦啦的电流声, 画面中出现了选手们灰头土脸的模样, 仿佛刚从黑煤窑被解救出来的挖矿工人。   只有江芜稳稳落在地上,身上干干净净,沐浴过功德的小脸仿佛会发光,越发像个不属于人间的漂亮小仙童。   “他们出来了!”   徐铭瞬间反应过来,指着前面激动地大喊。   众人七手八脚地上去帮忙,发现就连战斗力最强的柳蛮蛮身上都挂了彩, 凌尘道长脸上有几道血痕, 亚度尼斯精致的手工西装几乎被撕成了碎布条。   徐铭又高兴又紧张,挨个询问选手们的情况, 数了一圈, “怎么不见褚大师?”   他不会是已经……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里?”   不远处,褚大师醉醺醺地爬起来,看到周围的景象还有点懵,咂咂嘴说, “我那半壶陈年花雕还没喝完呢。”   柳蛮蛮扶着腰站起来, 飞过去一个眼刀, “老骗子,你还真是躺赢啊!”   他们在里面拼死拼活,这老骗子居然没被封鹤龄他们给吸成人干?   褚大师眼睛一瞪,理直气壮道:“我有仙师法宝护体,诸邪不侵,怎么能叫躺赢?你分明是嫉妒我!”   亚度尼斯看着二人斗嘴,忍不住摇头笑了。   他摸了摸手腕上被褚大师高价卖给他的菩提珠串,经历过刚才那一番激烈的打斗,居然没被扯断。   灵不灵的不知道,反正做工是够结实的……   亚度尼斯突然感觉到身后有打量的目光,他转过身,冲凌尘道长点了下头:“道长有事?”   凌尘道长欲言又止,摆了摆手,“没什么。”   他明明记得,刚才在牌楼下面,亚度尼斯身上散发出的邪恶力量,几乎可以比肩强大的恶鬼……   但是现在,他身上的气息又很干净。   凌尘道长想不通,但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冒冒失失开口,而是转了个方向,朝江芜和江家人那边走去。   “阿芜,你没事吧?”   江知暮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抱住了小外甥女,紧张地上下打量,“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芜严肃点头,“有啊。”   江知暮大惊,“姐,我们快带阿芜去医院——”   “是你抱得太紧,我快喘不过气了……”江芜无奈地补上后半句。   江知暮大囧,下意识地松开手,又差点把江芜摔到地上。   江芜满脸生无可恋,这可真是来自亲人沉重的爱啊……   江知岚哭笑不得地捶了弟弟两下,走过来轻轻拥住江芜,语气温柔,“阿芜累了吧,妈妈带你回家好好睡一觉?”   江芜其实一点也不累,这次祭出法印收服封家人,又收到了方宁心她们的功德金光,她现在精神好得很。   但听到江知岚柔柔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江芜。”   凌尘道长走过来,脸色是少见的严肃,他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忽然对她鞠了一躬。   “之前我一直对你怀有偏见,觉得你只是仗着家族庇佑,才能来参加节目……”   凌尘道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方宁心她们消散的方向,“没想到一直以来,最有问题的人是我自己。”   他怎么就轻易信了封鹤龄的鬼话,还答应帮他消灭所谓的女鬼呢?   是因为师门教导,还有他长久以来的先入为主,觉得鬼都是坏的,都该被消灭吗?   直到这几次主动或被动与江芜的合作,才让他明白自己从前是多么自大又无知。   “衡元师叔……大概也是这样被封家人所欺骗了吧?”他喃喃道。   江芜很大方地冲他挥挥手,“没关系,只要你能想明白,人和鬼其实没什么区别,现在也不算晚哦。”   小道长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是画的符还挺好用的。   看在他还算有几分悟性的份上,江芜决定等他死后,可以安排个办公室文员当一当,就不用去枉死城扫大街啦~   另一边,柳蛮蛮正对着恢复信号的《降灵》直播间,噼里啪啦地讲述她昨晚的经历。   昨晚信号突然中断后,一些忧心选手的观众都没有退出直播界面,还在等他们回来报平安。   结果一听柳蛮蛮说了封家大院的故事,个个都要气炸了。   【真想把他们脑子里的水控干净,给我清醒一点,封建王朝早就灭亡了!】   【吃人,这真的是在吃人呜呜呜】   【她们用所谓的贞节为家族里的男人挣来荣耀,却不配在祠堂里被留下姓名……】   【烧祠堂,砸牌楼,听起来就好爽!选手们都超棒der!可惜看不到直播啊啊啊】   “观众朋友们好,我是主播王虎,借着《降灵》直播间给大家报个平安,我和几个伙伴都被救出来了……”   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大斌,王虎眼眶通红,“大家以后千万别相信来历不明的消息,更不要作死去搞什么鬼宅探险,真的会要命的!”   “年轻人不要怕,我这里有开过光的菩提珠串,不要999也不要888,今日限时优惠,只要399带回家,保你以后诸邪不侵百无禁忌……”   褚大师不知何时又生龙活虎地凑上来,公然在直播间里带起了货。   徐铭赶紧关掉直播,他可不想被工商局找上门!   韩默找到江芜,“听蛮蛮说,封家大院里还有不少被骗进去的无辜路人,你能把他们也带出来吗?”   江芜点点头,走到封家大院的废墟前,双手捏诀,默念咒文,将残存的结界彻底打碎。   空气颤动,无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成片的野草簌簌晃动,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离韩默最近的一块地面下方,突然露出了一截白骨。   “好了,你带人来慢慢挖吧,我就不让他们都出来了。”江芜收起手诀,“里面有些人已经失踪几十年了,还能找到他们的家人吗?”   韩默认真点头,“我们会一一辨别身份,查找陈年卷宗,不管多难,也要让他们和家人团聚。”   “加油。”江芜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这都是积阴德的好事,你死后会有福报的。”   韩默:……?   *   《降灵》直播关闭后,#封家大院吃人#词条窜上热搜,还有不少网友发帖,表示自己的亲戚或朋友当年就是在那一带离奇失踪的,警方调查了很久,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表哥是个自由摄影师,已经失踪三年了。他最后一次跟我聊天,说自己找到了个一个特别适合拍复古风的老宅子,发给我的照片,跟《降灵》里的封家大院一模一样!@节目组,请问你们有没有找到我表哥啊?哪怕是尸体也好……我大姨这几年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我太爷爷年轻时是个货郎,经常天南地北到处跑,有一次出门卖货后就失踪了,别人都说可能是遇到了土匪,或者下山的野兽,可是人就这么消失了,留下我太奶奶和几个孩子,我怀疑他也被这个封家大院骗进去了】   当地警方迅速行动,很快就发出了通报,说他们从封家大院旧址下面挖出了很多无名尸骸,请家中有失踪亲友的报案人尽快来做DNA对比鉴定。   路天明也托妹夫徐铭联系上了江芜。   原来自从郑钰康复后,他们一家三口也成了《降灵》的忠实观众。   郑钰已经改名为路辰意,彻底和郑家的一切告别,但封家大院的故事还是让她联想到了自己——如果她没有被路家认回,如果她还被罗阿凤的蛊虫所控制,是不是也会被逼着嫁给天生痴傻的郑家宝,然后麻木地过完这一生?   看完直播,她和路母都对吃人的封家大院深恶痛绝,又同情方宁心她们的遭遇,想要为这些可怜的女人做点什么。   路氏集团就是做医疗发家的,路母隐约有个想法,她想让丈夫买下那块地,在上面建一家专门给女性看病治疗的医院。   但他们不确定这块地是否已经“干净”了,所以想来问问江芜。   “建医院?当然没问题,这是好事啊。”   江芜一口应下,“那块荒地已经被我用幽冥净火反复烧过,你们放心买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就叫‘宁心医院’吧。稍后我再给你们一份名单,是那些封家媳妇的本名,把这些名字刻在石碑上,立在医院里,可以帮她们积攒来世的功德。”   路母自然无有不应,保证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多年以后,宁心医院成了国内有名的大型女子医院。很多病人慕名前往,又会在出院时,买上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放到小花园的一块石碑前,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一个默契。   *   解决了封家大院后,江芜在家好好歇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徐铭终于按捺不住,给她打电话,“小祖宗,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没忘,我还欠你一场直播嘛。”   江芜躺在全新的实木大床上,盖着松软如云朵的羽绒被,恨不得睡到地老天荒。   这些都是江知岚醒来后,亲自给江芜换的。房间也被她重新布置过,米色和浅黄色调为主,清新又大方。   怪不得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江知岚昏迷不醒的时候,原身哪有这么好的待遇,小卧室比储藏间也好不了多少。   江芜懒洋洋地不想起床,跟徐铭商量,“我在家直播,不去录影棚了行不行?”   “只要你有手机直播,在哪儿都行。对了,你知道怎么开直播吗,用不用我先教你?”   江芜哼了一声,“我又不笨!我都三……我都三岁了!”   好险,差点暴露真实年龄啦!   徐铭噗嗤笑出声来,“好好好,我们三岁的小阿芜最聪明了!”   他和江芜约好,一小时后开播,挂断电话就赶紧让节目组发预告去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微博和蒜瓣,无数观众掐点蹲守,时间一到就冲进了江芜的直播间——   【咦,这次怎么换地方了?】   【崽崽是在自己家里吧?今天好可爱!】   【救命,是限定版睡衣崽崽!快过来让姨姨抱着你一起睡觉啊啊啊】   观众们一进来,就看到穿着黄色小熊睡衣的江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中透着迷茫,脸上隐约有两道红印子,越发显得皮肤软嫩,让人好像掐上一把。   她身后是个超大号的皇冠靠枕,江芜举着手机,又打了个哈欠,糯声糯气地开口:“这是上次欠你们的直播,我来还债啦。”   话音刚落,江知岚推门进来,冲她弯唇微笑,“阿芜,吃草莓吗?”   镜头中出现了一个高挑美丽的年轻女人,观众瞬间就来了精神。   【漂亮姐姐!】   【我直接一声嗨老婆!】   “谢谢妈妈。”   江芜一开口,让观众都傻眼了。   【居然是芜崽的妈妈???】   【amazing!她也太年轻了吧!】   【笑死,你们是不是忘了,崽崽今年也只有三岁而已,她妈妈本来就该很年轻啊!】   【啊啊啊又是骗我生女鹅的一天】   【芜崽的妈妈都这么漂亮了,那她爸爸也一定颜值超高吧,想看一家三口同框哎】   【想看+1】   新鲜的草莓又大又红,上面还挂着冰凉凉的水珠,江芜一只手都快抓不住了,要捧着吃才行。   她一边吃一边看到这条弹幕,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开口:“我们家没有爸爸哦。”   【啊……】   【对不起啊崽崽,我们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关系哒,反正当他早就死掉好了。”   江芜不在乎地挥挥小胖爪,继续啃草莓,“我妈妈很漂亮吧,还是单身哦,有心动的年轻帅哥请联系我!”   江知岚听着她公然在直播间给自己相亲,简直哭笑不得,只好弯下腰对着镜头解释了一句:“你们别听阿芜瞎说,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哦。”   【为什么?为什么美女不入爱河?】   【美女不入爱河,建设美丽夏国,冤种重蹈覆辙,寡王一路硕博!】   江知岚被弹幕的妙语连珠逗笑了,连连点头,“没错,我还要拼事业,给我家阿芜更好的生活呢。”   她揉揉江芜的小脑瓜,“好了,你快忙正事吧,妈妈不打扰你工作了。”   江知岚离开了房间,还不忘轻轻带上门,又在外面叮嘱小蝶,叫她先不要进来打扫房间云云。   【漂亮妈咪好温柔啊,又是羡慕崽崽的一天】   【说起来芜崽好久都没发微博营业了,下次想看母女日常vlog~】   【同意同意,崽崽欠我们十八连拍,还有母女vlog!】   江芜震惊:她什么时候又欠债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赶紧拉回话题,“好啦,我们要开始抽连线观众了!”   她轻点屏幕上的抽取按钮。   【即将与观众“戚鸣泉”连线……】   【等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该不会真是那个戚鸣泉吧?】   弹幕里似乎有人认出了这个熟悉的ID,就在他们纷纷猜测时,对面接通连线,露出一张对很多追星女孩来说都不陌生的脸。   打扮入时的中年男人,衬衫领口别着一副墨镜,冲镜头打了个招呼,笑声开朗:“大家好啊,我是戚鸣泉。”   【真的是戚哥!!】   【戚哥今天怎么有空看直播?宋郁呢,我们要看宋郁啊啊啊】   其他观众还在一头雾水,已经有热心的追星女孩开始科普安利。   【戚鸣泉是国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x影帝,x歌后都是他捧红的,不过他最近手里最火的艺人,就是C-mine男团的队长宋郁啊!】   【这里安利下我家宋郁,十六岁活力满满小太阳,妥妥的养成系美少年,唱跳全能,入股不亏~】   很快屏幕上就刷满了给宋郁的彩虹屁,戚鸣泉看到这一幕,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这证明他选苗子的眼光好嘛!   不过一想起最近宋郁遇到的“怪事”,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谢谢大家对宋郁的喜爱,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在小江大师的直播间里喧宾夺主了。”   戚鸣泉及时拉回话题,又搓了搓手,充满期待地看着江芜,“小江大师,我有点私事想向您单独求助,您看能不能……”   “私事?”江芜不解地皱眉,“那你干嘛还要来我直播间排队啊。”   不等戚鸣泉再开口,她就摇了摇头,“不行哦,我今天是给《降灵》观众连线,必须全程直播。”   【emmm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会是手下哪个艺人出事了吧?】   【昨天吃了个瓜,听说最近sy性情大变,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没少挨骂哦】   【sy?宋郁?】   【我靠我上周刚入坑啊,不会这么快又要塌房了吧?】   【姐妹你这个“又”字很有灵性啊……】   直播间内突然出现许多ID为一串数字的用户开始发弹幕,带节奏,散播宋郁的黑料。   戚鸣泉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制止,“你们是哪家买的水军?信不信我告你们啊,我们宋郁好得很,什么时候乱发脾气了?”   很快宋郁的粉丝也开始下场,双方在江芜的直播间里打成一团,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上升到了人身攻击,满屏幕的星号。   江芜看得头都大了,使劲捶了一下床,“都给我闭嘴!”   几十万人同时在线的直播间,瞬间安静如鸡。   宋郁的粉丝最先反应过来,赶紧给江芜道歉。   【对不起啊崽崽,我们不是有意要在你这里吵架的,实在是他们说话太气人了……】   【对面的小黑子,有本事去超话去论坛,咱们明刀明枪来,不许污染崽崽的直播间!】   “不要紧。”江芜淡淡说,“妄造口业的家伙,晚上会被祖宗入梦扇嘴巴子。”   幽冥之力沿着无形的网线层层荡开,屏幕后面那些收了钱就肆意抹黑谩骂的人,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她突然严肃起来,连戚鸣泉也被震住了,瞬间在心中做出决定。   他本来想单独和江芜连线,但现在已经被宋郁的黑子摸进了直播间,如果再遮遮掩掩,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倒不如今天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大大方方说清楚,要是能解决宋郁最近的困扰,那就再好不过。   “小江大师对不起,是我没有看清楚你直播的规矩。”   戚鸣泉先痛快认错,又对直播间里关心宋郁的粉丝解释:“没错,我今天来蹲直播,就是想帮宋郁解决问题的。”   江芜点点头,“你继续吧。”   戚鸣泉叹了口气,“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宋郁是他一手挖掘出来的好苗子,才十六岁就能在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C位出道,又被推举为限定团C-mine的队长,可谓是前途璀璨。   戚鸣泉没见过宋郁的家长,签经纪合同的时候只见到了他父亲派来的律师和助理,把他拿出来的合同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指出了十几处不合理条款。那个气势足的哦,让戚鸣泉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警察抓走,罪名是诱拐未成年人了。   但他也意识到了宋郁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这么个富二代小少爷,不好好在家享受,非要跑来当什么练习生?   经历了一番波折后,戚鸣泉还是如愿以偿地签下了宋郁,又花了两年的时间,陪着他登顶出道,少年成名,风光无限。   宋郁家里有钱归有钱,他身上却没有那种纨绔子弟的不良习气,看着娇惯却很能吃苦,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很维护,经常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逢年过节发红包也很大方。   因此他身边的人都很忠心,大家关系也很好,一次次齐心协力挡住了圈里的明枪暗箭,合作一直都很愉快。   直到一个月前,宋郁突然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外人进来,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没了耐心,好几次被狗仔拍到发脾气或黑脸照片,让戚鸣泉忙得焦头烂额,四处救火。   圈内人大多迷信,宋郁突然变得反常,让戚鸣泉一下子就想到,他是不是被人算计了,还偷偷摸摸找了几个大师,想给宋郁驱驱邪。   结果找来的大师都说宋郁身边没问题,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很多走红的明星都是这样的,人越红脾气越大,这太正常了,总不能大家都撞了邪吧?   但戚鸣泉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知道宋郁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大可以回去舒舒服服当他的小少爷,干嘛要在娱乐圈里拼命呢?   “我敢用我二十年的经纪人生涯为宋郁担保,他绝对不是红了就耍大牌那种人,一定是有人想害他!”   戚鸣泉信誓旦旦,他这两年可以说是宋郁身边最亲近的人,比他那个神出鬼没的亲爹都亲,几乎是把宋郁当半个儿子了,宋郁在他心里就是最好最完美的爱豆。   【戚哥为了宋郁也是拼了,现在哪个艺人敢轻易靠近我们芜崽的直播间啊】   【上一个塌房的许淮仿佛还在昨天,听说他赔代言违约金赔到倾家荡产,已经沦落到去地下酒吧打碟了】   【别的不说,就冲戚哥这份勇气,我愿意先粉宋郁三分钟!三分钟后我听崽崽的(doge)】   戚鸣泉的“勇气可嘉”,让直播间里许多原本不追星,也不了解宋郁的观众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在宋郁本人还不知情的时候,他的微博粉丝忽然暴涨几万,还都是活粉,让一直关注他数据的对家气到咬牙切齿,又觉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了。”江芜点头,“那你现在带我去见他。”   她得看到宋郁本人,才能判断戚鸣泉说的是真是假。   “没问题,他就在隔壁化妆间呢。”   戚鸣泉站了起来,镜头后露出房间的全景,是个类似小休息室的地方。   戚鸣泉边往外走边对着观众解释,“宋郁今天来录一档恋综……不是不是,他还未成年呢,当然不能恋爱!是节目组请他们组合来当飞行嘉宾,负责发布任务的。”   【默默收回我的四十米大刀】   【戚哥一定要看好我家宋郁,千万不能让他动早恋的心思知道吗!他还是个孩子呢!】   【作业太少就会有这种困扰,一会儿我就去组织后援会姐妹,给宋郁多寄几箱黄G密卷和五三!】   “……我替宋郁谢谢你们了。”   戚鸣泉和弹幕有说有笑地互动着,来到化妆间门外,敲了敲,“宋郁啊,你化好妆了没有啊?”   “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啊!”   门内传来少年暴躁的声音。   戚鸣泉脸色一变,无奈对着直播间解释:“我对天发誓,他以前真的不这样……”   门突然开了,宋郁铁青着脸,看到戚鸣泉后有些不自然,小声喊了句戚哥,“不好意思啊,刚才不是冲你。”   镜头中出现了一张少年精致又帅气的面孔,头发染成蓝黑色,五官精致如同AI建模,像是从二次元世界走出来的美少年,完全配得上粉丝大力安利的花式彩虹屁。   【震惊!我不搞内鱼好多年,差点错过了这枚沧海遗珠!】   【老阿姨可耻地心动了啊啊啊,宋郁粉丝怎么没说他本人这么帅!】   【粉了粉了,姐姐可以等你成年!】   【要是能天天对着这样一张脸,骂我我也愿意qwq我老板中年秃头啤酒肚还天天骂我呢,我凭什么受啊我】   于是宋郁一露面,微博就又涨了十几万粉丝。   对家:???   “戚哥,你怎么过来了?”   宋郁坐回沙发上,他还没意识到戚鸣泉在直播,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似乎很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戚鸣泉正要坐到他身边,劝他跟江芜说说心里话,宋郁却突然弹了起来,对着旁边的空气怒吼:“谁让你坐我腿上的!”   戚鸣泉脸色一变,连忙对着镜头说,“大师你看到了吗,就是这样!”   宋郁有时候会突然冲着空气发火,让戚鸣泉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给他压力太大,把孩子都逼出幻觉了。   【!!!】   【确实有点吓人啊,帅哥不考虑去看看心理医生吗……】   【看什么心理医生,一看就不是芜崽的老粉,这摆明了是闹鬼啊(doge)】   “闹鬼?”戚鸣泉瞪大眼睛,“可我找的大师都说没问题啊……”   不但没问题,还卖给他一堆什么安神开运事事顺利符,花了好几十万呢。   江芜问他:“你找的是哪家大师?叫什么名字?”   “就是我们圈里很有名的那位褚天阔褚大师啊。”戚鸣泉说,“对了,他好像今年也参加了《降灵》,我看他前两天发了朋友圈,说自己刚从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宅逃出来,还单枪匹马对付了几百个活死人……”   褚大师……   江芜满头黑线。   【哈哈哈哈哈哈】   【戚哥你是不是最近没看《降灵》直播?你缺课了!】   【请看,屏幕里这个男人写作戚鸣泉,读作冤大头】   “戚哥,你在跟谁说话?”   宋郁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戚鸣泉的手机,不可思议道:“你居然在直播?!”   那他刚才发飙的苡糀样子,不是全被外面的人看到了?   宋郁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砸碎手机的冲动。   不行,他要冷静……   “喂,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心浮气躁,浑身发热,失眠盗汗?”   手机里传来稚嫩的小奶音,宋郁一抬头,就对上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捧着大草莓在啃。   江芜眨巴着眼睛,冲他歪头一笑,露出一排小糯米牙,更可爱了。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尤其当对方还是个气运之子的时候。   宋郁对上她漂亮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头的火气蓦地散去了,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喝到了一大杯满冰柠檬茶,清新舒畅,沁人心脾。   他下意识地收敛了脾气,“对,没错……哎,你是谁啊?”   这小丫头难道是戚哥家的亲戚,被他带来直播追星的?   宋郁下意识地想要整理一下发型,露出营业微笑,余光不小心瞄到了左上角的直播间粉丝数。   当前观看人数……158万???   他一时有些恍惚,这到底是谁追星谁啊?   他自己直播间最好的数据都没这个小丫头高……   【年轻人,快叫大师】   【崽崽今天就是来救你的,还不快坦白从宽,老实交代~】   大师?宋郁越发一头雾水,“戚哥你又在搞什么啊?”   戚鸣泉赶紧抢回手机,又小声提醒他:“就是这位小江大师算出许淮塌房的,还给他和女鬼主持了婚礼!”   宋郁神色一凛,许淮的大瓜圈内人人皆知,他当初还看了好久的热闹,没想到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干的?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空气,或许这次真能解决这个麻烦……   “大师救我!”   宋郁能屈能伸,一秒入戏,对着手机屏幕拜了拜,“有个女鬼一直缠着我,我快崩溃了!”   就算是被黑上热搜他也豁出去了,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嗯,我已经看到了。”   江芜的语气十分淡定,只有直播间里一片问号。   【崽崽你偏心,我也要看!】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是姨姨不能看的?】   【可恶,是哪个女鬼敢来骚扰我家宋郁,私生是不道德的!私生鬼也不行!】   “好啊,那就让你们也看看。”   江芜隔着空气轻轻一弹,宋郁和戚鸣泉身边渐渐浮现出一个长发年轻女孩的虚影。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宋郁身上,满脸都是痴迷和爱恋,不管宋郁多么横眉冷对,她还是一次次试图靠近他。   “都说了不要跟着我啊啊啊!”   宋郁抓狂地在房间里绕圈,女鬼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坠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戚鸣泉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摔了手机,紧接着就是一声哽咽,“小郁啊,是我错怪你了,我差点以为你精神有问题……”   【噗,为什么感觉又可怜又好笑】   【如果这个女鬼是青面獠牙七窍流血,那我可能还会更害怕一点……这不是恐怖片,这是喜剧片啊!】   【哈哈哈哈突然get到了宋郁的喜剧人天赋,禁止帅哥乱用脸!】   宋郁跑累了,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女鬼立马贴了上来,八爪鱼似的将他紧紧抱住,一脸陶醉。   “你,你你你放开小郁!”戚鸣泉大着胆子上前去拉,结果只能抓到空气,根本碰不到女鬼。   【救命,我怎么突然羡慕起她来】   【姐妹醒醒!私生鬼可耻啊!】   宋郁一脸生无可恋,“一个月前,她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甚至连我洗澡都不放过……”   逼得宋郁不得不在浴室放起了佛经,又歇斯底里冲她吼了一通,才阻止了女鬼溜进卫生间的行为。   可宋郁总不能一天24小时都待在卫生间里吧?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女鬼似乎不怕佛经了,他求来的各种护身符也没效果,都拦不住她像个无尾熊一样,宋郁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更要命的是,除了宋郁,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女鬼的存在,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朝身边的人发脾气,每次失控过后又很后悔,只能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总觉得房间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好不容易刚睡着,胸口就像是有块大石头压下来,憋得他喘不过气。每次惊醒,一转头就看到女鬼睡在他另一半枕头上。   被这么折磨了一个月,他都快精神衰弱了,有时候甚至想爬到楼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戚哥,你看我这眼睛,这红血丝,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宋郁猛地凑近戚鸣泉,使劲扒拉开眼皮,瞳孔周围一片通红。   戚鸣泉抱着宋郁大哭,“小郁你受苦了啊,你怎么不早点跟哥说啊啊啊……”   “我不敢跟你说啊。”宋郁疲倦地叹气,“你忘了上周小王差点被吊灯砸死吗,就是她干的。”   戚鸣泉:!   小王是前几个月刚招进来的司机,他游戏打得不错,能带宋郁上分,俩人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双排。   “难道她嫉妒你跟小王一起打游戏?”戚鸣泉脑洞大开,“不会吧,她连男人的醋都吃?”   宋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我身边大部分助理都是男的啊。”   那天他又是一宿没睡,实在受不了了,打游戏的时候跟小王倾诉了几句,小王当时还答应帮他联系老家有名的神婆,结果第二天就传来他被吊灯砸伤的消息。   宋郁一听就着急了,要去医院探望,结果女鬼又突然出现,拦在门口不许他走,表情还很凶狠的样子。   宋郁就猜到是她对小王下了手,顿时更绝望了。   他又冲江芜拜了拜,“只要你能把她带走,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女鬼似乎听懂了宋郁的话,从他背上滑了下来,站在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她长得清秀,变成鬼也只是皮肤更白了点,并不算可怕,这么一看甚至还有点我见犹怜。   宋郁也想哭,“人鬼殊途啊,再说我还是未成年,求你行行好,换个偶像行不行?”   女鬼一边哭一边固执地摇头,又像是想要说什么,拼命张牙舞爪,做出很凶狠的表情。   宋郁连忙躲到戚鸣泉身后,“戚哥你快看,她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发疯,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大师,大师快救命啊!”戚鸣泉也冲着手机里大喊。   江芜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别怕,她只是一个‘念’而已,伤害不了你的。”   戚鸣泉和宋郁异口同声:“念?”   江芜点头,“看来这位女鬼小姐姐生前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死后也不舍得离开你,她的‘幽精’之魂流连人间,变成了对你的执念,爱念。”   因为只是一缕残魂,又对宋郁无害,所以不管他用佛经,或是半吊子的护身符,都无法将其驱逐。   “她不想害我?那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还伤害了我身边的人?”   宋郁痛苦地抓着头发,他最近想要轻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难道不是被这个女鬼蛊惑,想要害死他吗?   “你身上这些症状,是因为……”   江芜皱了下眉,刚要继续说下去,化妆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戚哥,宋郁,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呢?”   一个比宋郁看起来稍大一点的年轻男孩笑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杯咖啡。   作者有话说:   给封家大院收个尾,咱们进入轻松愉快新剧情啦~   (顺便把下本书的男二拉出来遛遛XD) 第43章 (三合一)   于浩凡, 是C-mine男团副队长,今年22岁,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出道了, 也就是追星女孩口中的“回锅肉”,属于老爱豆了。   C-mine是几家公司共同组成的一年限定团, 宋郁年纪最小,但他外形好天赋高,人气断层,所以被选为队长。不过他只是担个名头,平时还是由年龄最大的于浩凡负责组织队友们的一些日常活动, 被戏称为大管家。   “于哥, 你……你怎么来了,其他人都做好造型了吗?”   见到于浩凡进来,宋郁下意识拦在他面前,又拼命朝旁边的女鬼使眼色,让她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可不想看到#C-mine男团集体撞鬼#这种话题上热搜啊!   “宋郁,你眼睛不舒服吗?”于浩凡看他眼皮狂眨, 十分关心地问了一句,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眼皮都开始抽筋了。”   他顺手把咖啡递过去, 笑着说, “一会儿还要表演,来杯咖啡,冷静冷静?”   “哦……”宋郁下意识地接过,又盯着他的表情小心地问, “你, 看到什么了吗?”   于浩凡诧异地挑了下眉, “我该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你黑眼圈都快露出来了,你到底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宋郁松了口气,于浩凡看不见女鬼就好……他无奈道:“于哥,我没事,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于浩凡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化妆间,这是戚鸣泉特意给宋郁安排的单人休息室,而他和其他队友只能挤在大化妆间,吵吵嚷嚷,根本得不到休息。   呵,这就是C位的待遇,年轻真好啊……   他掩下眼底的阴霾,再抬起头来又是一脸笑容真挚,仿佛关心弟弟的大哥哥,“已经有很多粉丝喜欢你了,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不然大家都会担心的。”   戚鸣泉看到这一幕十分欣慰,他之前还担心其他公司的队友会欺负年纪最小的宋郁,或是因为他人气高而排挤他呢。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诡异地快速闪动起来,忽明忽暗,隐约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戚鸣泉抬起头,“怎么回事?电压不稳?”   宋郁却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看到女鬼飘到了于浩凡身后,露出格外狰狞的表情,抬起双手,好像要掐住他的脖子!   “闪开!”   宋郁推了他一下,女鬼攻击落空,于浩凡踉跄了几步,狠狠摔在地上。   他这一下似乎摔得很重,脸都白了,不停地倒吸着气,“宋郁……你,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宋郁:他好像没用这么大力啊?   来不及解释了,宋郁拦在突然发疯的女鬼前面,朝于浩然大吼:“你快出去!”   “我,我好像动不了……”于浩凡挣扎着想要起身,稍一动作就吃痛地摔了回去。   但对上宋郁铁青的脸色,他神情窘迫,只能用双臂支撑着,一点一点往门口爬。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在隔壁听到动静的其他队员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宋郁你疯了吧?”一个染了红毛的队员上前扶起于浩凡,冲他大喊,“浩哥好心好意来给你送咖啡,你怎么还欺负人呢?”   “就是,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怎么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宋郁,别以为你人气高就能耍大牌,赶紧给浩哥道歉!”   “对,道歉!”   几名成员都围在于浩凡身边,愤怒地指责着宋郁。   戚鸣泉看傻了,说好的大家都很照顾宋郁呢???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他刚要开口就被红毛不耐烦地打断,“戚老师,就算您是大公司的大经纪人,可我们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小透明,C-mine可不是你们家开的!”   “你们别吵架了。”于浩凡忍着痛还要打圆场,“我,我没事,宋郁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不小心推了我一下,是我自己没站稳……”   “浩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红毛气得握拳头,“宋郁发疯不是一天两天了,骂助理骂司机骂队友,他真当自己是世界巨星啊?”   他们早就受够了宋郁,凭什么最好的资源都是优先给他,凭什么他分到的歌词最多,凭什么拍封面时他永远在C位。   今天借着于浩凡受伤的事,几个心怀鬼胎的队友终于借题发挥,誓要把宋郁发疯耍大牌的黑料给坐实了。   头顶的白炽灯还在狂闪,甚至比之前频率更快,房间里的气温莫名下降,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越发显得阴森诡异。   宋郁回头一看,发现女鬼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凶狠,仿佛要把他这几个队友给生吞活剥了。   “大师救命啊!”他冲着戚鸣泉的手机里大喊,“你不是说她不会害人吗?”   “没错啊,她确实不会害你。”   化妆间已经变成了恐怖片现场,江芜还在气定神闲地吃草莓,摆摆手,“放心吧,就算他们都死了,你肯定也是最后一个死的。”   宋郁:……这让他怎么放心啊!   “宋郁,你在跟谁说话?”   于浩凡终于反应过来,从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戚鸣泉似乎一直举着手机?   “我在跟大师直播连线……请她帮我驱鬼!”   眼看实在瞒不住了,宋郁抹了把脸飞快道:“你们看不到吗,她现在就在这里,而且马上要对你们动手了!”   “有鬼啊!!!”几个队友抱成一团尖叫起来。   “吵死了。”江芜皱起小脸,这几个男的是哨子成精了吗?   她轻轻拍了下手,化妆间的灯光瞬间恢复正常。   江芜又看向被定在原地的女鬼,用殄文警告她:“你老实一点,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女鬼的神情慢慢恢复正常,委屈地点点头,又飘回宋郁身边,对着他不停地比划。   宋郁简直欲哭无泪,“大姐,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他和队友之间的矛盾,他自己可以解决,用不着这位鬼粉丝替他出气啊。   他还不想上法制新闻……   “我说过,她不会害你。”江芜淡淡开口,“她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喝那杯咖啡。”   “咖啡?”宋郁懵了一下。   他刚才从于浩凡手里接过咖啡就一直拿着,在手里握了半天,杯子都有点捏变形了。   于浩凡脸色微变,装出很疼很委屈的样子,“宋郁,难道我买的咖啡配不上你大少爷的身份吗?你要是不想喝就算了,没必要和人演双簧来羞辱我……”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朝宋郁伸出手,好像是想把那杯咖啡拿回去。   江芜飞快说道:“不能给他!”   宋郁一愣,戚鸣泉下意识地拦了一下,三只手在半空撞到一起,咖啡杯脱手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浓香的咖啡液洒了一地。   于浩凡脸上一慌,却又悄悄松了口气。   结果他又听到手机里那个稚嫩的声音说,“戚鸣泉,你把镜头对准地上的咖啡。”   戚鸣泉马上蹲下来,手机对准咖啡,紧张的道:“大师,您看出什么了吗?”   他也是在圈内资历丰富的老经纪人了,听了江芜的提醒,很快意识到咖啡可能有问题。   于浩凡抢先开口,“不是吧,你们怀疑我……怀疑我在咖啡里下毒?”   他捂着心口,表情悲愤又委屈,“是,我承认我羡慕宋郁,年纪轻轻就拥有了我这辈子都比不上的名气,可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吧?”   戚鸣泉充耳不闻,他几乎快要趴在地上,甚至还捡起了咖啡杯盖,试图舀起一些咖啡液,好送去化验。   镜头下,棕色的液体隐约反射出粼粼波光。   【我看到了!里面好像有白色的粉末?】   【是椰蓉吧?这家咖啡最近好像出了椰蓉拿铁的新品?】   戚鸣泉也注意到了,他用手指捻起一点白色的碎末,又凑近闻了闻,“没有椰子味,好像也比椰蓉更硬?”   【戚哥不要靠那么近!!!】   一条加大加粗的弹幕从屏幕中间飘过。   【我学材料的,这不是椰蓉,这是玻璃纤维!吸入人体会伤害肠胃和肺部,还会造成支气管炎,很难代谢排出体外!我们做实验都要穿全套防护服的!】   【我靠这也太狠了吧,要是宋郁每天都喝这种加了料的咖啡,那他的嗓子不就废了?】   江芜看到这条弹幕,赶紧让戚鸣泉闪开,把手擦干净。   戚鸣泉却顾不上自己,紧张地抓着宋郁追问,“他之前给你送过咖啡吗?你喝了没有?”   宋郁完全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扮演知心大哥的于浩凡,居然会在他的咖啡里加料,他呆呆地回:“好像,喝过几次……”   怪不得他最近总觉得嗓子痒痒,唱歌也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   宋郁捂着喉咙不停地干咳起来。   “你大爷的!”   戚鸣泉冲上去,对着于浩凡的脸狠狠砸了一拳,怒骂道:“像你这种人老子见多了,自己没天分没本事,就想把别人也踩到泥里……活该你糊穿地心,一辈子也别想红!”   于浩凡半边脸都被打肿了,脑子一片空白。他明明已经做得很隐蔽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他下意识地还想叫屈,“不是我,我不知道什么玻璃纤维……对,今天的咖啡是小五下楼拿的,肯定是他放的!”   被点到名的红毛一脸错愕,“浩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刚才还抱团排挤宋郁的队员们瞬间散开,警惕地互相看着对方,都觉得自己嗓子突然开始不舒服起来。   “是你吧?刚才是你递给我咖啡的。”   “我靠你有病吧,我好心帮你端一下也有错?”   “昨天是你去超市买的饮料……”   “那你上次还请我吃火锅,回来我就觉得喉咙不舒服……”   化妆间里吵得不可开交,仿佛被放进了五千只鸭子,嘎嘎嘎个不停。   江芜无奈地堵住耳朵,“你们真的好吵啊……”   【撕起来撕起来,撕得再响亮些!】   【笑死,我看谁以后再说女孩子才会勾心斗角,你们男的才是八百个心眼子吧!】   【下一部宫斗剧没你们我不看(doge)】   戚鸣泉骂骂咧咧地拿出另一部手机,要给公司高层打电话,商量给宋郁解约的事。   这什么破限定团,杀人团还差不多!   宋郁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毫无形象的模样,忍不住喃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他只是想唱歌,想站在舞台最高的地方,想让那个人多看他一眼而已……   女鬼感受到他的难过,想要抱住宋郁安慰,却又怕他会更生气,急得围着他不停转圈圈。   无人注意到,本该在风暴中心的于浩凡悄悄躲到了角落里,手伸进口袋,握住了什么东西,眼神发狠。   好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疯了……那你就去死吧!   一股看不见的黑雾从他身上飘出,冲着宋郁的方向扑了过去。   宋郁心口猛地一紧,那种压抑,绝望的感觉又出现了。紧绷的神经,挥之不去的噩梦,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世间所有的快乐和喜悦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永无止境的折磨……   他白着脸,无意识地往窗边一步步走去。   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蛊惑他: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彻底解脱了,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女鬼满脸惊恐,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拦住宋郁,可宋郁一次次从她身体里穿过,已经站上窗台了!   “宋郁!”   手机传来江芜的轻喝。   她面前的生死簿飞快翻动着,很快找到了女鬼那一页。   “苗湘彤,吾以幽冥敕令,召你天魂、地魂……速速归来!”   胡萝卜印章用力盖下,煌煌金光穿透天地阴阳,游荡在奈河畔的一抹游魂,瞬间消失不见。   “宋郁不要!”   化妆间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孩,一把抓住宋郁,将他探出窗外的半个身体拽了回来,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戚鸣泉一回头就看到这个画面,还有旁边不远处被打开的窗户,吓得魂都要飞了,“宋郁,你要干什么?”   “他想跳楼,快拦住他,拦住他!”苗湘彤紧紧抱着宋郁的腰,哭着大喊,“宋郁,不可以啊,你还这么年轻,千万别想不开啊……”   “女鬼?”宋郁对上那张折磨了他一个月的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戚哥救命啊!”   太可怕了,女鬼怎么突然显形了!   戚鸣泉也傻了,这不是刚才一直缠着宋郁不放的女鬼吗?她居然活了?   “她已经死了,是我召回了她的天地二魂,让她能暂时显形交流。”   江芜示意戚鸣泉把手机对准于浩凡,小脸严肃地看着他,“交出来。”   于浩凡还想装傻,“什么交出来?”   “当然是你左边口袋里的……樟柳神。”   江芜一口道破,于浩凡脸都吓白了,拔腿就想往外跑。   苗湘彤咻地一下飘过去,狠狠掐住于浩凡的脖子,“坏蛋,就是你一直害我家小郁!”   戚鸣泉追上去,三两下就从于浩凡裤袋里翻出一个三寸大小的木雕娃娃,眉眼俱全,栩栩如生,唇角带笑,脖子上好像系着一缕头发样的东西,看起来邪气森森的。   “大师,这是什么东西啊?”   戚鸣泉声音带颤,有阴冷的感觉从手上传来,让他恨不得马上丢出去。   “取夭折男童的头盖骨磨成粉,灌入樟木人偶,施法拘其魂魄,听令行事,咒魇他人。”江芜解释,“再通俗一点,就是你们常说的养小鬼。”   宋郁这一个月来的反常表现,精神衰弱,心情抑郁,有轻生念头,根本不是因为被苗湘彤的幽精之魂纠缠,而是被于浩凡用樟柳神下了咒。   恰恰相反,是苗湘彤一直跟在宋郁身边,懵懵懂懂地替他挡下了樟柳神的怨力。她魂体不全,无法跟宋郁沟通,全是凭着一腔本能爱意,默默守护着他。   宋郁震惊了,看向苗湘彤,“那你为什么要对小王……”   “他根本不是好人!”   苗湘彤终于找回神智,又能开口说话,噼里啪啦如同竹筒倒豆子,“他早就被于浩凡买通了,想要挖你的隐私黑料,结果陪你打了半个月游戏,什么都没挖出来,他们居然还想栽赃你!”   每次宋郁跟小王连麦打游戏,苗湘彤都会生气地对他比划,不想让他和小王多接触,结果宋郁这个粗神经的,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还误以为她是在吃醋。   那天晚上宋郁终于忍不住跟小王倾诉了自己的困扰,小王表面做出关心的样子,背地里就跟于浩凡打电话。   “于哥,宋郁那边我看是没戏了。这小子不抽烟不喝酒,手机里的女人电话不超过十个,还都是公司老板和家里亲戚,连个私联的女粉丝都没有,除了爱打两把游戏,我就没见过比他更乖的小孩了。”   小王语气里的欣赏之情快要溢出来了,几乎忘了自己是被于浩凡买通的,他应该是对家啊!   至于被女鬼纠缠什么的……这孩子肯定是压力太大,累出幻觉了。小王压根就不相信。   于浩凡发了狠,“你来我这里拿点药,放到他车里,再找个机会报警,我要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苗湘彤一听就急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弄断了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差点把小王给砸死。   她想告诉宋郁,让他提防身边工作人员被收买,结果又被宋郁误会,反而对她更加恐惧。   听了苗湘彤的话,宋郁脸都白了。   小王是他的司机,车钥匙都在他手里。如果真让他和于浩凡的阴谋得逞,在他车里放上违禁药品,再被警察查出来……那他一定会被彻底封杀的!   未成年沾染违禁药品,这是绝对不能踩的红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到舞台上了。   “你混蛋!”   戚鸣泉按住于浩凡又是一顿胖揍,这样还不解气,他掰开于浩凡的嘴巴,把木雕娃娃的脑袋塞进去,使劲往里怼,“我让你养小鬼,让你害宋郁!”   “唔唔!”于浩凡被噎得直翻白眼,手脚扑腾,活像个翻了壳的大王八。   “于浩凡,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一名队员突然喊了一嗓子,迅速和他划清界限,“我看你还是赶紧退出C-mine,什么副队长也别当了。”   余下几人听到副队长这个词,心思都活络起来,七嘴八舌地指责于浩凡,让他赶紧退出,他们可不想跟这种心黑手狠的家伙同台表演了。   “行了,你们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苗湘彤叉着腰气呼呼地开口,“你们背地里拉了好几个小群,成天说小郁坏话,还买水军黑他,我可都看见了!”   众人脸色精彩各异,靠,怎么忘了宋郁身边还有个私生女鬼?   有人硬着头皮冲宋郁尬笑,“队长,你别听她胡说,大家都是一个团的好兄弟,我们怎么会黑你呢?”   眼珠一转,指着于浩凡,“都是他,是他动不动就装出一副被你欺负的可怜样,我们都是被他给骗了!”   “对,都是他!”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齐心协力把黑锅扣到于浩凡头上。   反正他养小鬼害宋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名,也不差再多几条了。   “别说了。”宋郁冷冷开口,十六岁的少年抬起头,眼底有锋芒闪过,“戚哥,我要单飞,解约合同多久能走完?”   戚鸣泉精神一振,“没问题,立刻,马上,right now!”   要不是当初和出道平台签了合约,他才不愿意让宋郁拖飞机呢!   瞅瞅这一个个歪瓜裂枣,浓妆医美都救不了的货,宋郁跟他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那都是暴殄天物!   “宋郁……队长!”队员们都慌了神,他们自己是什么人气心里都清楚,在C-mine还能沾沾宋郁的光,一旦组合解散,分分钟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他们嫉妒宋郁,恨不得他彻底消失,却又舍不得和他切割,还想趴在他身上吸血。   宋郁勾起唇角,轻蔑地笑了下,黑曜石耳钉闪过一抹幽光,“不是说我耍大牌,脾气差吗,那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化妆间的门被锁上,屋里只剩下宋郁,戚鸣泉,于浩凡,还有“半人半鬼”的苗湘彤。   于浩凡屡次加害宋郁,连养小鬼这样的阴损招数都使出来了,戚鸣泉也没客气,直接报了警,又对直播间里的观众说:“今天你们都是我家宋郁的人证,以后谁再说他发疯耍大牌,我一定会狠狠追究的!”   现在江芜直播间里除了《降灵》观众,宋郁粉丝,还有陆续赶来的吃瓜群众,各大狗仔营销号,观看人数节节攀升,已经有好几百万了。   谁也没想到直播间里大瓜接小瓜,一个一个地往外蹦,要素过多,都快把人吃撑了。   #C-mine第一宫斗男团#   #宋郁单飞#   #于浩凡养小鬼#   热搜词条接连往上蹿,还有手快的网友把C-mine成员几次互相扯头花的片段做成动图,全网疯传。   这几个之前只能靠着宋郁接通告,博流量的糊咖,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全网爆红”了。   【戚哥放心,以后我就是宋郁的自来水!这么可爱的弟弟谁能不喜欢!】   【姐妹们,请问去哪里加宋郁的粉丝群?需要出钱还是出力尽管开口!】   【芜崽,姨姨爱你,但姨姨也爱宋郁,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千万不要吃醋哦】   【对对,崽崽乖啊,你永远是姨姨的大宝贝~】   江芜的姨姨们一边公然爬墙,一边又花式哄崽崽,简直“渣”得理直气壮。   “我才不会吃小孩子的醋呢。”江芜哼了一声,她可是三百岁的大……大崽崽了!   她清清嗓子,对苗湘彤说:“你已经死了,跟宋郁好好告个别吧,以后别再缠着他了。”   苗湘彤依依不舍地看着宋郁,“对不起啊小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没有想骚扰你的!”   她拼命摆着手,“我知道私生是不道德的。虽然……我不能像其他粉丝那样追你的行程,在机场接送你,只能看着你的照片和视频,但只要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苗湘彤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我真没用,怎么死了以后还管不住自己……”   宋郁在知道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已经不害怕她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你是怎么……去世的啊?”   苗湘彤歪头一笑,语气轻快:“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几乎就住在医院里啦。”   她从小就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大喊大叫,只能趴在病房的窗户上,看着他们奔跑欢笑。   住院的日子漫长又枯燥,她的人生好像只剩下白色,生命的倒计时随时都会终止,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直到去年的五月二十八号,苗湘彤第一次看到宋郁的舞台直拍,他在台上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小太阳,狠狠撞进了她心里。   她一秒入坑,从此成了宋郁的粉丝,每天从睁眼到闭眼,刷的都是他的资讯。   她也想和粉丝群里的姐妹们一起,去看宋郁的演唱会,去追他的行程,在机场等着他出现,又目送他离开。   但她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不能离开医院了,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都被她以惊人的意志力挺了过来。   只有苗湘彤知道,她能撑到现在,就是想再多看宋郁一眼,她还要等他出个人专辑,还要看他去更大的舞台,唱给更多人听……   可惜,她还是没能坚持到那一天。   但她对宋郁的执着和喜爱,让她的命魂在人间流连不去,化作一抹没有灵智的“念”,留在宋郁身边。   苗湘彤后退了两步,又给他鞠了一躬,认真地道歉。   “没关系……”宋郁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被于浩凡害死了。”   没有哪个明星会喜欢私生,他们无孔不入地窥探你的生活,打着爱你的名义,做的却是伤害你的事。   这种畸形的爱,本就不该存在。   苗湘彤的确给宋郁造成了不少困扰,但就像江芜所说,那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而且她也帮了自己,变相拯救了他的星途,否则小王和于浩凡现在可能已经得手了。   宋郁突然也对苗湘彤鞠了一躬。   少年的眼神清澈坚定,“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热烈地喜欢我,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努力配得上你们的喜欢。”   苗湘彤捂着嘴,哭得稀里哗啦的,拼命点头,“宝贝加油,妈妈永远爱你!”   宋郁:……?   苗湘彤说完才反应过来,脸唰地红了,“对不起,其实我……是你的妈粉。”   宋郁表情有一瞬呆滞,面前的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吧?他都十六了啊!   他还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不少女友粉的……虽然他这几年都不会考虑谈恋爱的问题!   “咳,其实群里好多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姐妹,都是你的妈粉。”   苗湘彤没意识到自己又在宋郁心口插了一刀,“因为大家都觉得你在台下的样子就像个缺爱的小孩,让人忍不住母爱泛滥,想把你抱在怀里,哄你睡觉……”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宋郁有种想捂耳朵逃跑的冲动。   “告别结束了?”江芜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热闹,这才回到正题,“苗湘彤,我已经帮你聚齐三魂,本来你有机会很快去投胎,下辈子拥有一个健康长寿的身体,但你的命魂滞留人间,还造成一个凡人昏迷不醒,依照阴司律……”   “不要罚她!”   宋郁回过神来,连忙向江芜求情,“她是为了帮我才犯错误的,可不可以不要惩罚她?”   苗湘彤继续嘤嘤,小郁宝贝怎么可以这么善良!   哎呀呀,气运之子主动上钩了?   江芜眼珠狡黠地转了转,“那你愿意帮她交保释金吗?”   “没问题!”宋郁拍着胸脯一口应下,又问:“该交多少……冥币啊?”   买个几十亿应该没问题吧?   江芜摆摆手,“现在下面都通货膨胀了,几十亿都是废纸,根本不值钱。你就诚心手抄一本《度人经》好了,不多,才五千字哦。”   “行,我一定认真抄,抄十份!”   宋郁以为这样就能帮苗湘彤投个好胎,一口气给自己增加了十倍,江芜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十倍功德,轻松到手~   她憋着笑,对苗湘彤说:“你的罪过可以免了,只需要在枉死城多待一年,就可以去投胎了。”   “太好了!”苗湘彤不但没有失落,反而欢呼起来,“这样我投胎前就能听到小郁的新单曲了!”   她信誓旦旦地对宋郁保证,“小郁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红遍阴间,成为地府顶流!我要让奈河边上的每一只鬼,都学会唱你的歌!”   宋郁:……这就不必了吧?!   *   隔壁摄影棚,恋综《全员恋爱中》的导演正在焦急等待。   “C-mine男团怎么还没好啊?小李你快去化妆间催催——”   结果男团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一队穿着特殊制服,自称是“灵案组”的警察?   “于浩凡,你涉嫌利用邪术伤害他人,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年轻俏丽的短发女警出示了证件,身后的男同事上前,用特制的禁灵手铐铐住于浩凡,木雕娃娃樟柳神也被装进了特殊的证物袋里。   于浩凡刚被押出化妆间,就听到身后传来女警察活泼可爱的声音,“崽崽,我们又见面了哟,你还记得我吗?”   江芜记性很好,很快就认出来了,“你是……楚翎?”   “bingo!”楚翎笑着打了个响指,又冲她眨眨眼,“我已经通过考核,被调入我们城市的灵案组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和你一起行动哦。”   江芜有些意外,她上次见到楚翎时,对方还是个普通刑警,并没有接触过玄术相关的知识。   但她的命格很好,贵中有大运,无论做什么都能逢凶化吉。   江芜抓起胡萝卜印章,隔着屏幕往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重逢即是缘分,送你一个护身符吧。”   楚翎只感觉眉心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头顶倾泻而下,在她周身形成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她笑得越发灿烂,“谢谢芜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一定要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调到宁城灵案组,就能经常见到崽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导演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抓住戚鸣泉,“戚哥,于浩凡被抓了,那今天的通告还录不录了?”   戚鸣泉摆摆手,满脸写着开心,“不录了不录了,C-mine解散,我家宋郁要单飞了!”   他又想起什么,赶紧举起手机,对江芜千恩万谢,“大师,今天多亏你替我家宋郁躲过一劫,以后你想见哪个明星,包在我身上!”   “什么大师?”导演越听越糊涂,又抓着戚鸣泉不让他走,“C-mine没了就没了,那要不让宋郁留下当嘉宾?”   反正他本来最想请的就是宋郁,其他几个人不过是添头。   戚鸣泉想了想,问宋郁:“你是想留下来录节目,还是回家休息?”   宋郁对上导演祈求的目光,到底也没忍心翘班,点了点头,“那我就留下来吧。”   反正于浩凡养的小鬼已经被江芜解决了,他现在卸掉了包袱,一身轻松,也不觉得累了。   “大师,你今天还有空吗?”宋郁有心想和江芜搞好关系,眼珠一转,忽然想出一个“好主意”。   “我带你去隔壁棚看恋综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再次强调私生是不对的哦~剧情需要请勿代入现实~   还有玻璃纤维确实对人体有害,感兴趣的宝贝可以自己搜索了解一下   ps:楚翎的相关剧情指路21章~ 第44章 (二合一)   恋综?   镜头里的江芜表情有些呆萌,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让几个帅哥美女住在同一屋檐下,然后看他们互相心动追求,谈恋爱修罗场的综艺节目~】   【这不是《全员恋爱中》的导演吗?我最近正在追这个恋综, 里面几对CP都超甜!崽崽快去看啊啊啊】   【……姐妹你确定要让芜崽去看嘉宾?不怕塌房吗哈哈哈】   【混乱乐子人就爱看塌房!崽崽快带我们去看热闹】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节节攀升,观众们都开始疯狂刷弹幕, 怂恿江芜去隔壁恋综“鉴定”一下。   徐铭也给江芜发消息,说现在直播间数据大好,让她千万不要下线,就当是给粉丝发福利了?   “那好叭。”江芜想了想答应了,反正她躺在被窝里也没事做, 正好去见识一下, 怎么会有人经过短短十几天的相处后,就能爱得死去活来了?   宋郁直接抢走了戚鸣泉的手机,对导演说:“让我留下救场可以,但我必须要带着小江大师去直播!”   导演巴不得宋郁能给节目多带些热度,他做的这档素人恋综已经快接近尾声了,但节目各方面数据都一般, 也没能拉来大金主爸爸投资, 如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平台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没问题, 本来我们节目也是全程直播, 没有剧本,大家都很随意的,怎么开心怎么来。”   导演亲自陪着宋郁去了隔壁的恋爱小屋。   宋郁举着手机给江芜讲解,“听说嘉宾们要在这里共同住上一个月, 完成节目组布置的任务, 就可以和心动嘉宾单独约会, 互送礼物什么的。”   他挠了挠头,这些还都是他接下这个通告前,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搜的。   这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外墙是蓝白相间的色调,院子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看起来清新又浪漫。   但落在江芜眼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语气有些微妙地开口:“节目组选的这个地方……可真是不错啊。”   “哈哈,大师也觉得我们的恋爱小屋布置的很浪漫吧?”   李导演凑过来,暗搓搓地炫耀,“这可是我请大师专门算过的红鸾位,保证住进来的嘉宾桃花朵朵开!”   “还是请大师专门算过的?”江芜又重复了一遍,好笑地摇头,“这个大师怕不是跟你有仇吧。”   还红鸾位呢,全是烂桃花还差不多。   她突然对这个所谓的恋综来了兴趣,催促宋郁赶紧进去。、   宋郁人高腿长,抢先一步推开了别墅大门,没走几步,就看到草坪的秋千上,一对年轻男女正互相依偎,甜蜜地说着悄悄话。   “导演来了。”   男人率先发现来人,迅速松开了搭在女人肩头的手臂,站起身整了整衣领,冲他们点了下头。   他的目光在宋郁身上打了个转,眼中带了几分防备和敌意,“这位是?”   导演赶紧介绍,“这是宋郁,人气爱豆,C-mine男团的队长,今天来探班的明星嘉宾。”   宋郁抬手打断,“不好意思,我已经单飞了,以后那个团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好,我叫赵臻。”男人风度翩翩地伸出手,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丝精英范,“职业是投行VP。”   “我叫陆晨晨,目前是一名实习律师。”   秋千上另一个年轻女孩也过来打招呼,她长着很可爱的小圆脸,笑起来清纯无害,给人一种邻家妹妹的亲切感。   陆晨晨跟宋郁握了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是你的粉丝哦,听说你今天要来,我昨晚激动得都没睡着呢!”   “呃,谢谢。”   宋郁压根没接收到她的放电讯号,自从听了苗湘彤的话,他现在看谁都像自己的妈粉……   当陆晨晨得知,宋郁正在和一个“大师”连线,她立刻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抱着赵臻的手臂晃了晃,“我们请大师算一算?”   赵臻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高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陆晨晨不满地嘟着嘴,凑到宋郁身边,对镜头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大师,那你帮我算算姻缘好不好?”   她眼珠一转,故意说给赵臻听,“就算算我在这个节目里,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吧。”   “没有。”江芜干脆利落地开口,“你在这里找不到的。”   陆晨晨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看向赵臻。   赵臻听到手机里稚嫩的声音,再看到所谓的“大师”只不过是个三岁小姑娘,脸色越发难看,冷哼一身就进了室内,摆明了不想配合。   “喂,你什么态度啊?”宋郁早已对江芜心服口服,忍不住冲赵臻的背影喊了一声。   赵臻回过头,一脸高冷地来了一句,“我们做金融的从来不相信这些,否则还分析什么市场数据,请个大师来上班算了。”   陆晨晨看着他高大冷漠的背影眼冒红心,忍不住对宋郁说,“他好帅对不对?我对这种类型的男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她从小就爱看言情小说,没少做“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美梦,被选中参加《全员恋爱中》,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比她大十岁,成熟沉稳,事业有成的赵臻。   这档恋综一共是四男三女七位嘉宾,另外两位女嘉宾分别是粉丝千万的头部美妆博主符音,白富美时尚设计师姜棠,无论是事业还是颜值,都比陆晨晨高了一大截。   这让陆晨晨很是忐忑,觉得赵臻一定会更喜欢那两位女嘉宾,但没想到的是,在入住小屋第一晚的心动互选中,她和赵臻居然匹配成功了。   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她和赵臻在每一次任务里都坚定地选择对方,也是《全员》最早确定关系的一对,每次同框都被CP粉大喊好甜,甚至有人打赌他们俩下了节目就会结婚。   陆晨晨也是这么想的,她昨天还和赵臻的父母在视频里见面了,叔叔阿姨都对她赞不绝口,显然是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   结果现在江芜却说,她在这个节目里找不到真命天子?   陆晨晨心思简单,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江芜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提醒,“你知道他有两个孩子吗?”   陆晨晨眨眨眼,“我知道啊,他都三十五岁的人了,没结过婚才奇怪吧?”   她双手握拳,一脸认真,“没关系,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照顾好两个小朋友的!”   【……这个妹妹怎么好像有点恋爱脑?】   【这话说的,不恋爱脑谁来上恋综啊(doge)】   【我看她是小说看多了,真以为后妈那么好当呢?】   【妹妹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老男人的险恶啊】   “……还是先进屋吧。”江芜指挥宋郁,“正好我也想看看其他人。”   宋郁小跑着进了客厅,正好看到赵臻在和一个身材火辣,长相美艳的女人有说有笑。   “节目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请了个大师来算命,还是个三岁小孩?”赵臻语气轻蔑,却又含着调笑意味,“符音,你要不要找大师算一算啊?”   紧跟着进来的陆晨晨看到这一幕,有点泛酸地喊了一句,“音音姐,你们俩聊什么呢?”   符音转过头,冲她抛了个媚眼,“晨晨吃醋了?放心吧,我对你的赵臻哥哥不感兴趣。”   赵臻也笑着对陆晨晨招手,“你别多想,我跟符音就是碰上了,随便说几句话。”   但他显然对符音那句“不感兴趣”有些在意,目光在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多流连了片刻。   符音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黑长直发如上好的绸缎,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她冲宋郁嫣然一笑,“你好啊小帅哥,我是符音。”   二人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宋郁能清楚地看到她是纯素颜出镜,皮肤好到会发光,迎面而来的美貌极具冲击性,恐怕没几个女明星能比得上。   不光是他,就连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被震了一下。   【!!!有这条件居然不出道】   【这皮肤这长相还教人化妆,毫无说服力啊(doge)】   【还当什么美妆博主,求求美女快给我们拍戏!】   宋郁脸唰地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好,我是宋郁。”   符音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掩唇轻笑,眉眼间媚态横生。   直到手机里忽然传来江芜的咳嗽声,宋郁才清醒过来,连忙对江芜介绍,“这位嘉宾是美妆博主符音。”   “你好啊,大师——”   符音娇笑着冲手机打了个招呼,却在看见江芜后瞬间收声。   江芜绷着小脸,表情有些严肃,“你胆子不小啊。”   ——修成人身的狐狸,竟敢这样抛头露面,还到处散发魅力?   符音飞快收敛起一身风情,双手交叠在身前,姿势甚至有些拘谨,“敢问您是何方高人?”   她不认识江芜,但一对上小女孩幽黑的双眸,就有种被看穿一切,无所遁形的感觉。   符音轻垂眼睫,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人间末法,灵气稀薄,它们狐族想要修成正果越来越难了。符音是族里最有希望飞升的,她不得不冒险下山,利用自身魅力获得他人喜爱,变相为自己增加修为。   她来参加恋综也不是为了和人类谈情说爱,纯粹是想让自己的美妆事业更上一层楼,都是为了修行。   ——恋爱那玩意儿,能有飞升香吗?   她也不是存心到处散发魅力的,可谁让这是狐族的天赋嘛……   江芜读到了符音的心声,没想到这小狐狸还挺有事业心的。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通知她:“找时间去灵案组登记备案一下。”   “哎,我一定去。”符音乖巧应下,又老实地坐到沙发最角落,再也不敢乱说笑了。   “大师,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登记?”宋郁听得一头雾水,直播间也是一片问号。   江芜随口胡诌:“她身上有家仙护体,我让她去灵案组登记一下,省得哪天惹出麻烦。”   反正狐狸本来也是五仙之一嘛。   很快,其他几位嘉宾也都接到通知,陆续来到了客厅。   “早啊赵臻。”   姜棠一露面就很自然地坐在了赵臻另一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身体微微前倾,笑道:“我这里有一份品牌发展的计划书,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看看?”   “没问题,这次就不收你咨询费了。”赵臻笑着接过,状似无意地拍了下她的手背,“但要请我吃饭哦。”   二人动作看似隐秘,却刚好被坐在对面的宋郁用手机拍了下来。   【好家伙,这么放肆的吗?】   【来了来了,是我最爱的修罗场!】   【这算什么修罗场,赵臻不是和陆晨晨官宣了吗,这叫劈腿撩sao吧?】   【emmm姜棠怎么茶里茶气的,不知道跟有主的男人保持距离吗】   宋郁一边瞄着嘉宾的小动作,一边还要看弹幕,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涨了好多见识啊。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陆晨晨不是没感觉到二人的眉眼官司,但她觉得那是因为赵臻太优秀了,所以才让符音和姜棠也对他格外关注。   赵臻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那她就要表现得大度一点,不能像幼稚小女生一样乱吃醋,惹人烦。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男主在历经千帆后,还是会和他一见钟情的小公主happyending的!   但她还是有点在意江芜说的话,便故意对赵臻说,“大师连你有两个小孩都算出来了,不如请她帮我们选一个婚期吧?”   赵臻神色骤变,猛地一抬手推开陆晨晨,气恼的道:“你怎么随便把我的事告诉别人?”   他才不信什么算命大师,肯定是对方见陆晨晨单纯好骗,从她嘴里套出话了。   陆晨晨没想到赵臻会突然发火,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连坐在旁边的姜棠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喂,你怎么随便凶人家啊?”   宋郁对赵臻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见他欺负陆晨晨,更是忍不住打抱不平。   赵臻冷冷看他一眼,“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就不劳外人插手了吧。”   宋郁气得握拳,举起手机对准赵臻,“大师,你快算他!”   赵臻皱眉,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你要干什么?我不允许有人随意泄露我的隐私——”   “你是怕我揭了你的老底吧?”江芜悠悠开口,“我是该叫你赵臻,还是叫你……窦臻?”   赵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向陆晨晨,也是向节目的观众解释,“没错,我之前是姓窦,和我前妻结婚以后才改的姓……”   “哦,原来你是上门女婿啊!”   宋郁飞快接了一句,果不其然看到赵臻脸都青了。   【是我孤陋寡闻了,赘婿还能再娶老婆吗?】   【前妻家是什么情况?我刚刚搜了一下,他在节目里好像只说有过一段婚姻,可没提自己是倒插门啊】   就在大家都等着赵臻的解释时,他突然抹了一下眼睛,像是要哭了。   “这些我本来不想提的……是,我的确有过一段婚姻,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我的妻子感情很好,但她在生第二个宝宝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岳父岳母就这一个女儿,我为了宽慰二老,主动提出改姓赵,以后我就是他们的亲儿子,给他们养老送终。”   赵臻抓住陆晨晨的手,语气真挚,“晨晨,这些我本来想等下了节目再单独跟你说清楚的。但既然今天有人非要捣乱,那我也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忘记我的前妻,她永远在我心里有一个位置,你会介意吗?”   陆晨晨被感动的眼泪汪汪,拼命摇头,“我不介意,我会跟你一起照顾好两个孩子,让她在天上也能安心的。”   “晨晨……”   “赵臻……”   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上演了一场不离不弃的伟大爱情。   “说的好听,你改姓赵了,那你自己的父母怎么办?他们就不需要儿子养老送终吗?”   江芜脆生生的声音瞬间破坏了客厅里的煽情气氛。   她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赵臻,“你父母一年到头都漂在海上,靠打渔供你读书上学,你就没想过要回报他们吗?”   赵臻身子猛地一僵。   陆晨晨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什么打渔?叔叔阿姨不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吗?”   “那是他花钱雇来的演员,骗你的。”江芜语气微沉,“当初他也是用同样的办法,骗了他的前妻。”   “你胡说,你这是诽谤我!”   赵臻再也维持不住精英人设,跳起来指着江芜破口大骂,还试图来抢手机。   宋郁比他动作更快,一下子闪开,躲到导演身后,夸张大喊:“救命啊,有人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   导演当然不能让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嘉宾出事,张开手拦住赵臻,语气严肃,“你既然说是诽谤,那就当着直播观众的面解释清楚,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赵臻心里慌乱极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没他闺女大的小姑娘,居然真的能算出东西。   导演还让他解释清楚……本来就是真的,他怎么解释?   “对不起晨晨。”赵臻忽然抱住陆晨晨,“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我是怕你嫌弃我……你爸妈都是拿退休金的,是我配不上你,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他嘴上说着算了,却依旧紧紧搂着陆晨晨不放手,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这个决定让他十分痛苦。   “赵臻,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家庭,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啊。”   看着赵臻脆弱痛苦的模样,陆晨晨心中仿佛生出无限勇气——看,只有我才能理解他,拯救他。   “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下次让我见见你真正的父母好吗?”   陆晨晨抱着他的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赵臻都震惊了,他当初选中陆晨晨,就是觉得她比符音和姜棠都单纯好骗。   但他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好骗啊!   “江芜,我看咱们好像也救不了她了。”   宋郁十分无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傻白甜啊,赵臻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   【我也只能说一句尊重祝福】   【不知道她爸妈能不能看到这段直播,如果这样还能答应嫁女儿,那我无fuck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属于是】   “不行。”江芜好像并没有放弃,“欺骗只是道德问题,他身上还有命债。”   宋郁震惊,“什么意思?他……他杀人了?”   【难道前妻不是真的难产?是被他害死的?】   【真是最毒男人心啊,赘婿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江芜隔空轻轻一弹,客厅里的气温突然嗖嗖狂降,嘉宾们仿佛置身冰窟。   “窦臻……”   幽幽的女声从下方传来,赵臻一低头,就见他的前妻大着肚子,浑身是血,喉间有一道红线,正死死抓着他的大腿,“你这个杀人犯!”   “晓芹,你是晓芹?”赵臻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吓得魂飞魄散,“不可能,你已经死了!这都是幻觉!”   赵臻狰狞地冲着导演大吼:“是你故意整我对不对?还找来这么多人陪你演戏!”   导演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摆手,“不是我啊!”   他一个做恋综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这样自砸招牌啊。   赵臻定了定神,不停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晓芹,我也不想你出事啊,可是医生说你是羊水栓塞,这种情况本来就很危险,死亡率极高……你怎么能说是我害你呢?”   赵晓芹一把扯下喉间的红线,神色冷厉,“我会羊水栓塞,还不是因为你引来产鬼害我,抓我做替身?现在我已经变成新的产鬼,不管你再娶几个老婆,我都不会放过她们——”   说着,她就要将那根红线勒到陆晨晨的脖子上。   “住手!”一道金光从手机中弹出,将赵晓芹逼退,江芜轻喝:“这是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她又看向赵臻,“你老家有‘躲产鬼’的风俗,需要在产妇房间外面放两把雨伞,防备产鬼来抓替身。你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雨伞倒放,引产鬼进产房,害死赵晓芹,再名正言顺继承赵家财产……窦臻,你还不认罪!”   作者有话说:   导演:我这节目算是录不下去了   明天接着塌~ 第45章 (2.5更)   窦臻的奶奶是他们村里的接生婆, 从小他就听奶奶讲过产鬼的故事。   产鬼,即难产而死的妇人所化,因罪孽深重无法投胎, 必须要抓替身才能得到解脱。其喉间红线名为“血饵”,只要将血饵连在即将生产的妇人身上, 婴儿就无法降生,产妇也会疼痛而死。   每次窦奶奶去别人家接生,就会让这家的丈夫在门口和屋顶各放一把雨伞,用来阻止产鬼进门,戕害产妇。   但接生婆能被列入“三姑六婆”之一, 自然也有一套坑蒙拐骗的法子。有时遇上难缠的, 或是不舍得给接生喜钱的人家,窦奶奶就会故意不提这一茬,或是把雨伞的角度稍作倾斜,引产鬼进屋,让产妇被产鬼折磨得奄奄一息,再故意夸大情况有多么危急, 让主家奉上双倍喜钱, 才将产鬼驱离。   看着神情狰狞,已经化为产鬼的赵晓芹, 窦臻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在医院的场景。   赵晓芹这一胎怀的并不顺利, 孕反严重,吃不好睡不好,本来就娇纵的她脾气也越来越坏,一有不舒服就冲窦臻撒气, 一直折腾到入院待产, 窦臻才稍微喘了口气, 心想这日子可算是熬到头了。   可岳父岳母来医院照顾女儿,也把窦臻当护工使唤,每天让他出去买这买那,言谈之间多有轻蔑。   直到那天窦臻在病房外听到岳父无奈的感慨:“当初要不是芹芹铁了心非要嫁给他,又何必受这个罪?”   岳母也跟着附和,“就是啊,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怎么就看上了一个没出息的穷小子?还要给他生孩子,他真是积了几辈子的德……”   那一刻,窦臻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窦奶奶讲过的故事。   如果能引来产鬼,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赵晓芹……那赵家的一切就是他的了。   窦臻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流露出分毫不满,还要假装没事人一样走进病房,继续小心殷勤地伺候妻子。   很快到了赵晓芹生产那天,她被推进手术室时,医生还说产妇一切都很顺利,让家属放心。   窦臻偷偷躲进楼梯间,用窦奶奶教的法子,烧了赵晓芹的头发和生辰八字,又用雨伞尖指着手术室的方向。   很快,他感觉到楼梯间的气温在不断下降,一缕青烟从窗外飘进来,然后幻化成了一个穿绿衣黄裙的年轻女人,喉间有一抹红线,浑身血气,神情怨毒,正是受召唤而来的产鬼。   窦臻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眼睁睁看着产鬼从他身边飘过,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了手术室的大门。   风平浪静的手术室内很快变得躁动不安,医生和护士神色匆忙地来回奔走,赵晓芹的父母接到了病危通知单,告诉他们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赵晓芹死了,岳父岳母受打击病倒,窦臻“忍着悲痛”操持妻子的葬礼,还要在二老床前衣不解带地伺候,收获了亲戚朋友无数赞誉,也软化了岳父岳母的心。   他又适时提出愿意改姓赵,以后他就是赵家的亲儿子,会照顾二老安享晚年。   从此窦臻变成赵臻,又借着赵家的关系进了投行,摇身一变成了金融精英,外人口中的赵总,他再也不是那个渔民的儿子。   时间一长,赵家老两口似乎也淡忘了女儿离开的痛苦,眼看赵臻又要忙工作又要带孩子,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主动提出让他再娶,这样以后家里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他来参加恋综,一眼就看中了单纯好骗的陆晨晨,以他大十岁的社会阅历,足以将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骗得团团转,心甘情愿放弃事业,回家帮他洗衣做饭带孩子。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没想到,原来产鬼抓替身是永无止境的,而被产鬼害死的赵晓芹已经化作新的产鬼,一直跟在他身边,伺机复仇。   “窦臻你这个王八蛋,我拼了命替你生孩子,你却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我,还骗我爸妈对你掏心掏肺!”   赵晓芹声泪俱下地控诉,不停有鲜血涌出,周身怨气越来越浓,眼看就要再次爆发。   符音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把陆晨晨拉走,又不动声色地放出一缕狐烟,干扰赵晓芹的神智。   江芜见赵晓芹铁了心要报仇,只好用法印布下一道金网,将她暂时困住。   窦臻松了口气,连忙冲江芜的方向下跪磕头,“大师救命!快把她抓走,让她魂飞魄散!”   “你以为我是在救你吗?”江芜冷哼,“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而已。”   【狗男人太恶毒了,害死了老婆不算,还想让她魂飞魄散,这是要斩尽杀绝啊】   【崽崽千万不要放过他!应该让他也尝尝活活痛死的滋味!】   导演看着热搜上的#赵臻塌房##恋综惊现杀人赘婿##门口放伞可防产鬼#一系列热搜,有种生无可恋的心碎。   他是想要热度,可没想要这种热度啊!   这节目还能继续录吗……   “没关系,黑红也是红嘛。”   宋郁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乐颠颠地安慰导演,“等江芜把节目里的危险分子都排除了,你还可以塞新嘉宾进来啊。”   他又接到江芜指示,赶紧拿着手机来到陆晨晨面前。   陆晨晨正被符音抱在怀里安慰。年轻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见鬼,见到的还是“男朋友”的亡妻,还口口声声要杀了她,这种震撼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她小脸惨白,眼眶通红,神情呆滞,只会反复说“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她真的不配得到真爱吗?   符音柔声劝道:“晨晨别难过了,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这么可爱又聪明,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吗?”   “不,音音姐,我和你不一样……”陆晨晨哽咽着,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我总是这么倒霉,每次我下定决心要去爱一个人,总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是我不配……”   她做梦都想要一份全心全意,非你不可的爱情,甚至一再委屈自己,连给人家当后妈她都不在乎了,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要这样捉弄她?   “谁说你不配了?”江芜气鼓鼓地开口,“我不允许你这样看轻自己!”   陆晨晨一怔,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屏幕里的小女孩。   江芜的神色变得柔和,这一刻二人仿佛身份对调,陆晨晨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孩子。   她轻声开口:“你很好,只是你太不自信了,总觉得自己不配,才会一次次陷入混乱的感情关系。”   陆晨晨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因为想生儿子,又怕丢了工作,就找人给大女儿开了智力有缺陷的证明,又把她送去乡下的爷爷奶奶家,直到上了初中才被接回城里。   刚回城的时候,陆晨晨格格不入的打扮和略显土气的乡下口音,都会被班上的同学嘲笑。她努力改了很久,学着做一个“城里人”,不管对谁都是笑脸迎人,好不容易才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却又无意中听到她们在厕所里说自己的坏话。   “陆晨晨可真土,名字土,衣服也土,要不是我爸妈说要讨好她们家,我才不愿意跟她玩呢!”   站在隔间外的陆晨晨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快跑着回到班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依旧笑眯眯地和那个朋友一起上学放学。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陆晨晨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敢跟父母说,因为她知道,父母眼里只有冒着开除风险才得来的小儿子,她在家里只是个多余的透明人。   她只能默默地努力学习,努力考上重点大学,努力通过司法考试,只有这样才能得来父母一句轻描淡写的“不错”。   在她孤单的少女时代,只有学校对面的租书店是她的小小乐园,她在那里看了许多爱情小说,越发向往书中男女主那样矢志不渝的爱情。   她坚信,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把她从不幸的家庭中拯救出来,他的眼里只有她,他们就是彼此的全世界。   江芜的目光落在她被衣袖遮掩的手腕上,今天天气很热,其他女嘉宾都穿着短袖或裙子,只有陆晨晨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符音小心地拉开她的衣袖,看到上面深深浅浅的几道疤痕,惊呼出声,“晨晨,你糊涂啊!怎么能为了臭男人就要死要活呢?”   “音音姐……”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陆晨晨下意识地捂住那几道不愿回想的伤疤,“为什么每次被分手的总是我……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如果可以,谁愿意当个恋爱脑啊】   【有点泪目,原生家庭缺爱的小孩就是这样,因为从没得到过全心全意的爱,所以才会更加不顾一切】   【妹妹真的太容易被渣男PUA了,你要支棱起来啊!】   【就是,能考上律师的人脑子都不笨,事业搞起来,好男人在后头呢!】   符音把弹幕一条条念给她听,终于把陆晨晨从绝望的情绪里带了出来。   她不好意思地抹了下眼睛,“谢谢你们,我以后不会再犯傻了,我要努力工作,早日转正,争取当上合伙人!”   江芜松了口气,她能看到陆晨晨的命理在悄然发生变化,她不再会是那个沉溺于小情小爱,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最后庸碌一生的人了。   她会专心工作,会成为律所最年轻的女性合伙人,未来还会为被家暴的妇女儿童提供法律援助,打了几场漂亮的官司,成为人们交口称赞的陆大律师。   *   楚翎刚带着于浩凡回局里不久,就又接到了报警电话。   “南方别墅12号?”她皱眉,这地址有点熟悉啊,她好像刚从那边回来?   等她来到恋综小屋,又见到了宋郁和手机里的江芜,恍然大悟。   芜崽今天就是来给她送KPI的吧?   她让同事把脸色煞白,吓得半死不活的窦臻铐住,“我们会重新调查赵晓芹之死,结合受害鬼的口供,绝不放过真凶。”   俏丽灵动的短发小女警严肃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江芜点点头,又看了符音一眼。   符音一个激灵,赶紧举手,“报告,我也要跟你们回去……提供情况!”   希望大师看在自己今天勇敢救人的份上,千万不要为难小狐狸啊……   “等等。”江芜又叫住楚翎,“一来一回怪麻烦的,要不你再坐一会儿?”   楚翎愣住,直播间的观众又激动起来。   【天啊,你们get到崽崽的意思了吗?】   【懂了懂了,这屋里还有人有问题是吧!】   楚翎反应过来,双眼如雷达般扫过在场众人,清清嗓子,“识相的就赶紧站出来主动交代,别等我抓你啊。”   符音眼珠一转,忽然开口:“姜棠,我看你好像出了好多汗,不要紧吧?”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这个白富美时尚设计师身上,只见她呼吸微微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精心修饰的妆容也隐隐有浮粉的趋势,像是戴了一张虚伪的假面。   姜棠咬着牙,强挤出一个笑脸,为自己辩白,“我只是有点后怕,幸亏我当初拒绝了赵臻的约会,否则说不定也要被他老婆害死……”   窦臻听到这话,愤怒地咆哮,“你胡说!分明是你一次次主动勾引我!”   他的金融精英人设确实很有迷惑性,姜棠私下里没少对他暗送秋波,窦臻也都照盘全收,反正玩玩而已,又不用负责。   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了还想来踩自己一脚?   窦臻神情疯狂,破罐破摔,将姜棠发给他的调情信息全都背了出来,言辞露骨大胆,跟她在节目里立的白富美大小姐人设完全两样。   【嘀嘀嘀,前方上高速,请未成年小朋友速速捂上耳朵!】   【啊这,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吗?太刺激了!】   【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果然跟着芜崽有瓜吃!】   【等等,崽崽你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听这些污言秽语啊!】   宋郁:……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未成年啊?   他小脸通红,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看天看地,假装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   “我才不关心你们的私生活呢。”江芜嫌弃地微微皱眉,“我只想知道,你的设计稿真的是自己画出来的吗?”   姜棠瞳孔一紧。   “天才设计师,有钱大小姐,这些都是你偷来的吧。”江芜眼神微冷,“明明毫无才华,却要剽窃他人的灵感心血,你不觉得羞耻吗?”   “姜棠”只是一个被包装出来的商品而已,那些被业内人士赞不绝口,灵气四溢的设计稿,真正的主人则是一个相貌平平,安静内向的女孩。   姜棠一次次用花言巧语欺骗她,说这是她们共同的事业,只要她在节目里大出风头,就能吸引到更多资本的目光,做大做强。   女孩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这个“好朋友”,没日没夜地关在房间里画设计稿,而姜棠早已把工作室和网店的所有归属权都拿到了手,只给女孩一些微薄的生活费。   在这样高强度的创作下,女孩终于累倒了。住院需要一大笔钱,姜棠却翻脸不认人,将她无情踢开。   身无分文的女孩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想要在网上发帖揭露姜棠的真实面孔,却被姜棠买的水军攻击,被她的粉丝网暴,日夜骚扰,痛苦不堪。   江芜看到,姜棠头顶代表命债的黑线隐隐即将成形,代表女孩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她决心用自己的死来报复姜棠。   就在今日,就在……下一刻。   楚翎着急地问:“崽崽,你能查到她的具体地址吗?我马上联系最近的同事赶过去!”   “来不及了。”   手机屏幕突然一黑,下一秒,江芜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楼顶。   身形瘦弱的女孩站在天台边沿,猛烈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像一只随时都会折翅坠落的小鸟。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鼓起勇气,慢慢抬腿迈了上去。   身后突然传来稚嫩又威严的声音。   “你真的想好了吗?就这样抛下一切,你的家人,关心你的朋友,鼓励过你的老师,就没有人值得你留恋了吗?”   女孩颤抖着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步步朝她走来。   江芜轻巧地跳上楼沿,坐了下来,两条小短腿在几十米高的楼顶上轻轻晃动,“跳楼死掉的人,会很难看哦。”   “你是谁?”女孩大惊失色,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小妹妹,那里很危险,你快过来!”   “原来你也知道危险啊,那你为什么还要上来呢?”   江芜冲她歪头一笑,下一秒身子猛然下坠。   “不要!!!”女孩尖叫着伸出手,心脏狂跳,耳膜鼓噪,大脑一片空白。   “我在这里。”   有人从后面拍她的肩膀,女孩猛地回过头,发现江芜还好端端站在那里。   她吓得嘴唇都白了,“你……为什么……”   江芜小脸严肃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的死可以报复到她吗?不会,她只会彻底安心,因为你这个隐患终于消失了。你能报复的,只有爱你的人。”   手机传来宋郁声嘶力竭的大喊:“喂,你不要寻死啊!姜棠已经承认了一切,她在向你忏悔!”   女孩脸上露出迷茫,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忏悔?   她决定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生命后,就一直在写遗书,并没有看直播。   江芜把手机递过去。   女孩半信半疑地点开屏幕,就看到姜棠一脸狼狈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忏悔,“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不该占用你的设计稿,不该私吞你的股份……你千万不要寻短见,我愿意把一切都还给你!”   女孩正在纳闷,姜棠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时,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俏丽的短发女警,“这位女士,请你马上离开楼顶,稍后我的同事会接你去局里做笔录,姜棠已经承诺,会把她非法侵占的一切都还给你,请你再坚持一下!”   “怎么……会这样?”女孩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花了那么多心力都没能做到的事,居然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相信我,姜棠现在更怕你出事。”江芜牵起她冰凉纤瘦的手,一步步下了楼,“如果你死了,她可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了。”   二人到了楼下,楚翎联系的同事正好赶到。   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警官,嘴里叼着半截烟,一见到女孩和江芜,赶紧丢在地上碾了几下,又努力放轻了声音,“姑娘,你还这么年轻,有啥想不开的?咱们回局里慢慢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女孩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男警官手忙脚乱地哄着她上了车,一回头才发现,那个漂亮精致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呼……”   江芜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有点累,但心情不错。   弹幕已经刷疯了。   【芜!崽!你是我的神!!!】   【这就叫天降正义!!!】   【看到小姐姐被救下来我真的哇哇狂哭,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作恶的人还在享受功成名就的快/感,凭什么要让无辜的人白白送命?】   【不管生活多艰难,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呜呜呜】   咔哒。   楚翎又掏出一副手铐,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姜棠也铐了起来。   姜棠的粉丝大多是被她的完美人设吸引入坑的,如今发现一切都是骗局,立马原地粉转黑,当初夸得有多狠,现在骂得就多凶。   还有几个跟姜棠有合作的时尚品牌也迅速发出解约声明,表示自己也是受了蒙骗,及时止损,并希望能和设计稿真正的主人合作,她才是品牌需要的灵感缪斯。   “崽崽,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楚翎不放心地确认。   宋郁也紧张地看着手机,“还有瓜吗?”   导演……导演已经在吃速效救心丸了。   小祖宗,求求你快收了神通吧!   在万众期待之下,江芜终于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叭。”   【啊?要结束了吗?我还没看够呢!】   【还有三个男嘉宾,芜崽不再看看了吗?(期待搓手)】   【笑死,没被cue到的那几位现在估计已经吓死了吧】   江芜狡黠地眨眨眼,“既然你们那么好奇,就自己去挖啊,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加油哦!”   ——事实证明,人类的吃瓜天赋是刻在基因里的。   直播结束后的当晚,就有无数网友齐心协力,成功将另外三位男嘉宾的老底都给掀了出来。   出身豪门,酷爱极限运动,目前是职业赛车手的男嘉宾A,被爆出是私生子上位,早年在国外飙车还撞过人,被家里拿钱压下来了;   自称母胎单身,科技天才爱发明的男嘉宾B,其自主设计的品牌智能全身化妆镜,里面竟然藏着偷拍摄像头,将女孩子站在镜前换衣服化妆的过程全都拍了下来,还打包出售给有偷窥癖的猥琐男,形成了se情产业链;   最后一个,海归医学博士,号称要在有生之年攻克癌症的男嘉宾C,竟然是某虐杀动物黑暗论坛的版主之一。有网友翻墙到国外社交媒体,联系上了他的前女友,控诉他温和无害的外表下是极度冷血的内心,甚至还用她养了五年的宠物猫做实验,她担心再不分手,下一个被肢解的就是她自己。   警车连夜包围了恋爱小屋,吃瓜网友们一夜无眠。   真应了弹幕那句话,什么《全员恋爱中》,《全员恶人》还差不多!   网友纷纷@《全员》节目组:现在上恋综是没有门槛吗?你们选嘉宾之前都不做背调吗?   还有白天就被带走的窦臻,将由灵案组和刑侦大队共同审讯,一个故意杀人罪是跑不了了。   而赵晓芹在录完口供后,也会被灵案组负责超度的成员引渡入地府。她虽然怨气深重化为产鬼,但好在江芜发现得及时,没有酿成大错,净化怨气后就能在地府等候投胎了。   到最后恋爱小屋里竟然只剩下了已经成功备案的符音,和稀里糊涂吃了一晚上瓜的陆晨晨。   她懵懵地问:“音音姐,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男嘉宾全军覆没,这还谈个鬼的恋爱啊?   “回什么家,我在这儿住的挺舒服的,人都走了更好,多清静啊。”   符音冲着直播镜头抛了个媚眼,“大家想看我和晨晨的同居日常吗?想看就扣1哦。”   【1111111】   【就要看美女贴贴!!!】   【不管了,我先嗑为敬!】   ——符音,头部美妆博主,灵案组登记在册的狐狸精,竟成《全员恋爱中》最大赢家?   *   转眼又到了《降灵》第四期直播的日子。   江芜轻车熟路地来到录制地点,正要提前进入直播间准备,就见柳蛮蛮推搡着凌尘道长,朝她这边走来。   凌尘道长还有些不情愿,几乎是被柳蛮蛮硬拉过来的。   她大咧咧地开口,“阿芜,道长有事想问你。”   江芜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凌尘道长脸有点红,似乎还没想好要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但他已经在道观里琢磨了好几天,实在没有头绪……   “不说的话,那我走了啊。”江芜作势要走,又被凌尘道长叫住。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就是……为什么你用我的符,效果比我自己用还好?”   明明都是他画出来的符,为什么在江芜手里又能放火又能引路,在他手里就只能当个临时驱鬼的护身符,连稍微厉害一点的鬼都对付不了?   “原来是这个啊。”江芜笑弯了眼,忽然问他:“你觉得符咒是什么?”   凌尘道长想了想,不确定的道:“符咒,就是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借为己用?”   “没错。”江芜点点头,“符咒本身只是一个沟通天地的媒介,法力强弱与使用者本身的修为有关。”   她冲凌尘道长一伸手,后者会意,立马奉上一打符咒。   江芜两指间夹着一张黄符,咻地往外一抛。   轰!   一条火龙冲天而起,在节目组众人惊骇的视线里横冲直撞,最后一头扎进对面的喷泉池里,白烟蒸腾,只剩下几片残灰。   柳蛮蛮双眼放光:迷妹鼓掌,“阿芜好帅!”   【我靠我一进来就看到了什么!】   【魔法,是魔法!】   摄影师当然没有错过这精彩一幕,给本期《降灵》直播间拍下了惊艳的开场。   凌尘道长也很激动,“这招我能学会吗?”   以后不管他走到哪里,先放一条火龙开路,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近身!   “以你的修为……不好说。”江芜摇了摇头,见凌尘道长一脸失望,又怕他以后一蹶不振不画符了,又说:“我先教你个简单的吧。”   她让凌尘道长附耳过来,嘀嘀咕咕教了他一串咒语。   她在地府见识过最正宗的玄门道术,哪像现在的小道士们,传承都丢得差不多了。   “这个是引路符,可以将符纸幻化成飞禽走兽,替你探路。”   柳蛮蛮立刻道:“我知道,就是你上次在封家大院用过的纸鹤对不对?”   “那是为了不闹出大动静,才不是我的真实水平呢。”   江芜有意显摆,也想看看自己这具身体如今恢复了几成,她口中默念咒语,猛地将符纸向上一抛。   嘭地一声,符纸瞬间幻化成一只矫健凶猛的金雕,黑金色的羽毛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双翼展开接近三米,盘旋时带起的风,直接刮飞了几个工作人员的帽子。   江芜打了个呼哨,金雕清啸一声,径直飞入高空。   她又冲凌尘道长一抬下巴,“你试试?记得要心无旁骛,拿出你全部的功力。”   柳蛮蛮带头鼓掌:“道长加油!”   凌尘道长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念熟了这段咒语。   他可是天一派最有天赋的首席弟子,一定没问题的。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起!”   凌尘道长念出咒语,同时将符纸用力一抛。   轻烟散尽,符纸幻化成了一只小麻雀,绕着凌尘道长飞来飞去,啾啾叫个不停。   凌尘道长:……   小麻雀和金雕,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没关系,第一次能显形就已经很成功了。”   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江芜都不忍心打击了,昧着良心鼓励了两句。   柳蛮蛮也憋着笑安慰:“小麻雀……也挺好的,天上到处都是,用来打探消息最隐蔽了。”   凌尘道长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他一边走,身边持续响起嘭嘭声,头顶上又陆续多了几只小麻雀。   等他走远了,江芜和柳蛮蛮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比太惨烈,道长好可怜哈哈哈哈】   【芜崽:那个小凌就是逊啦!】   “你们不要笑了。”江芜看到弹幕,一本正经地替凌尘道长说话,“他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强嘛!”   其他选手陆续到齐,时间差不多了,江芜回到自己的专属直播间,搓了搓小手。   “让我看看,今天该抽谁呢?”   作者有话说:   芜崽:要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   今天塌完了,明天开始新一期直播~   感觉最近有点冷清呢TAT那就24H评论发红包吧~~ 第46章 (二合一)   总控室内, 徐铭满意地看着各个选手的直播间数据节节攀升。   不断增长的柱状图,其中有一条格外显眼,不用看就知道是江芜的。   徐铭心里这个美啊, 他可真是慧眼识英才!   “导演,不对劲啊。”负责监控维护数据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嗓子, “江芜直播间的数据涨的太快了吧?”   “涨得快有什么问题……嚯!”   徐铭前半句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发现代表江芜直播间数据的那条红柱,已经快要蹿出屏幕了!   “在线人数一个亿?!”徐铭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凑近屏幕去数“12355858……8个零,还真是破亿了???”   上一期《降灵》观看数据最高峰值达到了七百多万, 徐铭有预感节目会一期比一期好, 但他估计能破千万就要烧高香了。   “一个亿,一个亿!”徐铭脑瓜子嗡嗡的,像永动机一样在地上走来走去,“这,这怎么突然就暴涨了?不会是服务器出问题了吧?”   他要是把这个数据截图发出去,肯定要被骂P图造假, 数据注水。   “我排查了好几遍, 确定数据没问题。”程序员无奈苦笑,“而且我怀疑现在在线人数不止一个亿, 只是到达服务器容量上限, 无法显示了。”   如此明显的数据拥挤造成直播间卡顿,让江芜直播间的画面都快卡成PPT了,还有很多网友在节目组官博下面留言,自己好不容易挤进直播间, 还没来得及参与抽取连线, 就又被闪退出去了。   直播才开始几分钟, #《降灵》崩了#就喜提今日热搜一枚。   “怎么回事?难道全国人民都来看江芜了?”徐铭一边让程序员赶紧想办法,一边联系江芜房间的助理小齐,让她先别急着抽取互动观众。   “今天观众太多了?”   江芜听小齐说完,也发现自己的直播间今天有点不对劲。   她凝神感应,终于被她发现了一股庞大的,不属于人间的流量。   【大王早上好!枉死城乙亥区终于能收到您的节目了!】   【今天咱们去吓唬谁?大王您尽管吩咐!】   【哼,那些键盘侠就会在网上乱吠,梦里见到我们都吓尿裤子了,真没用!】   江芜看着这些只有她能接收到的弹幕,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上周她和宋郁连线时,因为黑粉大乱斗,吵得乌烟瘴气,气得她在直播间里散出一丝幽冥之力。   这是专属于鬼王的敕令,当晚就有无数大小鬼奉命进入那些职业水军和无脑键盘侠的梦境,把他们吓了个屁滚尿流。   地府鬼众几百亿,就是每鬼每晚轮流入梦,都够这些小黑子受的了。   它们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在网上搜索跟江芜有关的评价,凡是说过江芜坏话的,当晚就被自家祖宗在梦里扇嘴巴子。   这不,一听说《降灵》开播,大家就巴巴地跑来找小鬼王邀功了。   江芜一脸哭笑不得,看着人类观众还在艰难地一次次挤进直播间,只好清清嗓子,用殄文提醒众鬼,“你们不要跟人类抢流量啦,赶紧自觉退出,否则我让商珏给你们断网了!”   话音刚落,之前还挤到爆的直播间,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   【咦,我进来了?】   【我这边也不卡了?】   【节目组下次能不能提前准备好啊,万一让我错过了连线机会怎么办?】   【其他选手的直播间都很流畅,只有我们崽崽实红,太火了!】   却不知被迫下线的众鬼哭唧唧,闹着要联名上书,要求给地府再开一条《降灵》专线。   它们可是小鬼王的“娘家人”,它们也想追直播!   *   直播恢复正常后,江芜又等了几分钟,看人数差不多了,这才点击抽取互动。   【即将与观众“萌萌不吃鱼”连线……】   很快,屏幕另一半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孩,她似乎有些紧张,还有些不可置信。   “天哪,真的抽中我了?”女孩难掩激动,“崽崽,我好喜欢你啊!”   【呜呜呜又是手黑脸黑的一天】   【平等地嫉妒每一个连线观众TAT】   【建议小姐姐下了直播去买彩票】   “买买买,我一定买。”女孩很快调整好心情,和弹幕互动了几句,“其实我也是万年非酋,没想到今天人品大爆发了。”   【emmm依照过去几期节目的经验,能抽中和芜崽连线,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崽崽快算她!】   “没问题。”江芜认真地点点头,看向女孩,“你想知道什么?”   女孩皱了下眉,似乎欲言又止,“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要不你就自由发挥吧?”   江芜认真端详着她的面相,突然开口:“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多思多梦,应该是家里有人去世了,而且还是祖父母那一辈?”   女孩惊讶地瞪大眼睛,“没错!是我奶奶,我这次就是专门回老家给她奔丧的。”   她把手机稍微拉远了一点,能看到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外面的窗户下面挂着一串玉米和辣椒,院子也是典型的农村小院格局。   【!!!看面相就能看出家里有亲人去世吗】   【小姐姐身上和房间里都没有葬礼相关的布置,真的神了】   【楼上是新来的吧,淡定淡定,这都是芜崽的基操啦~】   “但你看起来心神不定,又有灵台不稳,阴气侵体之兆。”江芜微微皱眉,很笃定地开口,“葬礼上出问题了?”   刚去世不久的人,虽然魂魄离体,但不会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还会习惯性地在生前居住的地方流连。直到办完葬礼,一应法事结束,才会被阴差或走无常引入幽冥。   在这期间,亡者的亲属周身都会沾染上一丝阴气。这种阴气一般不会影响到活人,等葬礼结束,自然会消散在天地间。   但她在女孩身上感受到的阴气,不只是亡者对人世的留恋,还隐隐带了一丝不甘。   这就不是靠晒太阳能简单化解的了,必须要消除它的执念,才能让魂魄安心进入地府。   “全,全都说中了……”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我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认床,还有被那些复杂的仪式折腾,所以才睡不好觉的。”   【果然能被选中连线的都有点故事啊】   【小姐姐快说吧,说出来崽崽才能替你解决问题啊】   “好的,不好意思啊崽崽,我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一时间没想起这个。”女孩目露歉意,又定了定神,回忆起来,“在我们老家,葬礼上有一个习俗叫‘过仙桥’……”   过仙桥,顾名思义,就是由孝子贤孙们护送逝者走上“奈河桥”,代表送逝者入轮回,顺利投胎往生的意思。   旧时的“仙桥”一般是以八仙桌和凳子搭成,很考验主持仪式的道士手艺,孝子贤孙们过桥也是战战兢兢。而如今的“仙桥”就是一座用钢管搭成的拱形桥,共有二十阶。   仪式开始前,在桥下放两盏纸糊灯笼,桥上放两盆果品祭物。由道士领路上桥,身后依次跟着长子(端神位),长孙(拿雨鞋),次子(背包裹)等一众子侄男丁,每走两阶,道士就会吟诵一段祭文:   “此桥原作尘凡桥,法语持炼玄功造。凡境莫若清虚境,众魂得度罪业消;”   “奉请众魂上金桥,玄功妙力造法桥。金童玉女尊符命,幢幡接引任逍遥。”   直到走上桥顶,道士会将事先放在上面的果品祭物向下抛洒,周围观礼的亲朋好友会争抢这些吃食,据说有吉祥如意,祛病祈福的功效。   走完二十阶就来到了仙桥另一侧,这时再调转方向重走一遍,流程大致相同。如此一来一回,“过仙桥”就算顺利完成了。   “送我奶奶‘过仙桥’的仪式是三天前举办的,主持的道士算好了时辰,就让我爸,我堂弟,还有我二叔三叔他们,拿好神位和那些东西,准备过桥……”   【等等,小姐姐好像没把你自己算进去啊?】   女孩正回忆着,看到这条弹幕,便解释,“只有家里的男丁才能‘过仙桥’,我和我妈,还有婶婶们都要跪在桥对面,等着他们过来就行了。”   【我和小姐姐应该是老乡,我们这边确实有这个习俗,只有男丁才能护送长辈过桥】   【又是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孙女就不配送奶奶最后一程吗?】   “无所谓,我早就习惯了。”女孩摆了摆手,只是神情有些微妙,显然对这种封建习俗也是不赞同的。   她吐了口气,又继续道:“其实我还有点庆幸,那天在‘仙桥’上的人里没有我……”   按照女孩的回忆,那天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道士带着家里的男丁们走上了桥顶,正要往下抛洒祭品时,走在最后面的三叔突然摔了一跤,从桥上滚了下来。   道士只好暂停仪式,又让三叔重新上桥。   第二次,三叔又在同一个位置摔跤了,只是他这回反应快,紧紧抓住了钢管,才没滚到地上。   “老三,你怎么回事?”   女孩的父亲,也就是家里的长子压低声音询问。   三叔脸色发白,声音带颤,“大哥,好像有人抓我的脚……不会是咱妈吧?”   女孩父亲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胡说,赶紧跟上来。   ——按照这边的习俗,如果有子孙在“过仙桥”时出问题,无法上桥,就代表这个人是不孝子,在老人生前对他/她不好。   因此越是这种时候,仪式就必须要顺利完成,否则三叔就会一直顶着“不孝子”的名头,会被村里乡亲嚼舌根的。   三叔定了定神,低头死死盯着脚下的台阶,确保自己不会踏空。   一步,两步……等他终于顺利跨过了之前摔过跤的那一阶,走上桥顶和哥哥侄子们站在一起时,变故突生——   明明很结实的桥,居然从桥顶整个塌了!   除了道士反应快,飞身跃下,其他人全都从桥上摔了下来。   “幸好那桥本来也不高,也就两米左右,但当时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把我们都吓坏了……”女孩回忆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我和我妈就跪在桥边,也差点被砸到。”   女孩的父亲,二叔和堂弟,都不同程度地扭伤了脚,最严重的是三叔,被钢管砸了一下腿,直接骨裂了。   【好家伙,这下不光三叔成了不孝子,全家男丁都给饶进去了啊】   【老奶奶这是有怨气啊,她生前难道被儿孙虐待过?】   女孩见到弹幕,连忙否认,“没有,我奶奶过得挺好的,她每年都轮流在三个儿子家里住,在这家住的时候,另外两家每个月也会给她零花钱,虽然她总是攒着不肯花……但也没人敢虐待她啊!”   她想了想又补充,“我三叔是小儿子,虽然游手好闲了点,但我奶奶一直很偏疼他,还有三叔家的小堂弟。按理说,她去世后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又怎么会让他背上不孝的名声呢?”   而且在三叔摔了两跤后,整座仙桥都塌了,总不能说这家的男丁都不孝顺吧?   最后乡亲们得出结论——肯定是道士准备的仙桥不结实,该换新的了!   【噗,这也可以?】   【突然有点恍惚,咱们这是《降灵》还是《走近科学》来着?】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大家都说是意外,后来也重新举行了仪式,我以为这事就结束了……”   “还没结束。”江芜摇了摇头,“虽然过仙桥只是人类的一种祝愿,但你奶奶确实还留在人间。”   “真的吗?那该怎么办?”女孩想起江芜之前在节目里的表现,眼睛一亮,“崽崽,您能让我们见到奶奶吗?她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们一定做到。”   她又紧张又着急,连“您”都用上了。   江芜还是摇头,“她魂体太弱,而且现在不在这里。你家里有她的照片和八字吗?”   “有的,遗像就在堂屋。”女孩抓起手机跑了出去,“我奶奶叫陈秀兰,八字我得找找……”   她到了堂屋,正好趁着没人,拍下了奶奶的照片,又从供桌上的祭表里找到了生辰八字,一并私发给江芜。   “陈秀兰。”生死簿准确无误地停在了那一页,江芜指着小字往下捋,“生于丁酉年九月,阳寿六十五,生前有三儿一女……”   女孩动作一顿,“可我奶奶没有女儿啊。”   她爸是老大,然后就是二叔和三叔了。   “她有。”江芜很肯定的道,又看着陈秀兰的照片,“眼下泪堂位为子女宫,她左眼下又有泪痣,代表她有女儿,而且过得很辛苦。”   除了泪痣,还有一条细细的断纹,代表这段母女缘分已经被割舍。   “你应该有过一个小姑姑,只是被送人了。”江芜肯定的道。   “……我去找我爸。”女孩咬着嘴唇,蹬蹬蹬又跑上二楼,敲响爸妈的卧室门。   “萌萌,你找我?”女孩父亲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头也不抬的道,“听你妈说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再坚持一下,等你奶奶下葬了咱们就回家啊。”   “爸,我不是要说这个。”女孩抢走他的手机,认真地问:“我奶是不是还有个女儿,你还有个妹妹?”   女孩父亲皱了下眉,“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还真有啊?”女孩心中越发对江芜佩服不已,抓着父亲的胳膊,“我今天连线了一个算命很厉害的大师,她说奶奶在人间还有执念,所以才不肯过仙桥,又算出我有小姑姑,被送人了……”   “别胡闹。”女孩父亲甩开她,没好气的道:“这种骗子的话你也信,都是骗钱的。”   女儿年纪小不经事,这种招摇撞骗的大师他见多了,死的能说成活的,就是要你花钱消灾呢。   “可是我没收钱啊。”   手机里传出江芜气鼓鼓的声音,“我才不是骗子呢。”   女孩父亲一听更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是个小孩儿?”   女孩赶紧把手机屏幕给他看,“这是《降灵》的直播间,才不是什么骗子呢,你不知道我打败了多少人,才抢到这个连线的机会!”   【就是啊叔叔,你可以不相信光,但你一定要相信芜崽!】   【我们崽崽出手绝不落空,她说有问题就一定有!】   弹幕七嘴八舌,都在劝女孩父亲“老实交代”。   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有个妹妹,不过她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我奶奶,也就是你太奶奶给送人了。”   那年他才七岁,俗话说七岁八岁讨狗嫌,正是和村里小伙伴到处疯玩,一天天不着家的年纪。   他只记得母亲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奶奶请了村里有经验的稳婆来摸,说秀兰肚子圆,皮肤嫩的能掐出水,这一胎肯定是个闺女。   从那以后,奶奶就整天拉着个脸,在家里摔摔打打的,也不给妈妈煮糖水鸡蛋了。   “个丫头片子赔钱货,也配吃我的鸡蛋?”老太太尖酸刻薄地嘲讽完媳妇,下一秒又变脸,亲亲热热地搂着他,“鸡蛋都留给奶的大孙子吃!”   有时候他会趁着奶奶出门纳鞋底,偷偷端着碗进屋,“妈,咱俩一起吃。”   母亲总是摇摇头,“妈不吃,你和弟弟分吧。”   她坐在炕上,低头轻抚着肚子,眼神里是七岁男孩看不懂的忧伤。   很快就到了生产那天,他和两个弟弟守在院子里,隐约能听到母亲压抑的抽气声,还有接生奶奶大声喊她用力。   这一胎生的艰难,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他和弟弟实在困得不行,被奶奶哄着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一醒来就要去找妈妈,想看看新出生的小妹妹。   邻居家小伙伴上个月也有了小妹妹,白白软软的,整天就知道睡觉,像个可爱的小猪。   他羡慕极了,现在他也要有妹妹了。   结果奶奶告诉他,没有妹妹,妹妹死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惦记的,大孙子饿不饿?奶给你煮鸡蛋去啊。”   他似懂非懂,只知道妹妹没了,委屈地大哭,还被父亲打了一顿,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你太奶奶去世后,我才知道,当年你小姑一生下来,就被她送走了,说家里养不起丫头片子,还不如送去没孩子的人家享福。”   女孩父亲叹了口气,显然回忆起了很多不算愉快的童年时光。   “养不起?”女孩皱着眉头,十分不解,“你和我二叔三叔,你们小时候也没挨过饿吧,怎么就养不起一个小女孩了?”   【傻姑娘,重男轻女还需要理由吗?】   【很多农村确实是这样的,男丁代表祖宗香火,代表能分到更多的土地,女孩在村里是没有自己的宅基地的,所以才会被叫赔钱货……】   【刚出生的孩子说送就送,老太太也是够狠心的】   【难道小姐姐的奶奶放不下这个女儿,所以才不愿意离开?】   女孩看到这条弹幕,连忙问:“爸,那你就没找过我小姑吗?你知道她被送到哪儿了吗?”   父亲摇头,“当初是你太奶奶给找的人家,我知道这事的时候都快奔三了,上哪儿去找啊?”   女孩举起手机问江芜,“是不是只要找到我小姑,让我奶奶看到家人团聚,她就能安心了?”   见江芜点头,她又带了几分期待地问:“崽崽,那你知道我小姑在哪里吗?”   女孩父亲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反驳,“三十多年没有音讯,怎么可能……”   “可以。”江芜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她。”   刚才凌尘道长给的符还没用完,她拿起一张,很快叠出一只纸鹤,漫不经心地往空中一抛。   下一秒,纸鹤就在直播间几百万观众的注视下,消失了。   “在这里!”   女孩惊讶地喊出声,同时将手机举高。   ——在江芜这边消失的纸鹤,竟然飞到了女孩身边!   江芜捏了捏手指,“没什么要紧事我就不过去了,让它给你们带路吧。”   【!!!崽崽不光能瞬移,还能隔空取物了】   【啊啊啊我也想要崽崽的小纸鹤!它会飞!】   女孩父亲看着在半空盘旋的纸鹤,已经傻了。   这真的不是什么特效动画吗?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要碰一下是不是真的。   小纸鹤突然俯冲过来,在他手指上啄了一口。   指腹沁出一滴血珠,染红了纸鹤的尖嘴,看起来竟有些妖异。   “这什么东西?!”   女孩父亲惊恐地捂住手指,这纸鹤怎么还叨人呢?   “要找你妹妹,当然要用至亲的血来引路了。”   江芜想了想,又打了个响指。   嘭地一声,符纸鹤幻化成一只小麻雀,啾啾地飞出窗外。   它在半空不停地扇动翅膀,黑豆眼亮晶晶的,似乎在催促父女俩赶紧追上来。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瞬间笑疯了。   【凌尘道长:你在嘲讽谁???】   【哈哈哈崽崽明明是在鼓励道长——小麻雀真的很好用啊!】   作者有话说:   最近身边人中招的越来越多了,我妹羊完了我弟羊……幸好我们都不在一个地方(狗头)只有我还在努力□□   大家都要做好防护~ 第47章 (二合一)   小麻雀还在窗外啾啾催促, 女孩和父亲赶紧下了楼。   “我脚还没好,萌萌你来开车。”萌萌父亲把车钥匙塞给她。   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找到小妹,开车更方便。   “好。”自家车就停在院外的空地上, 萌萌跑出去启动车子,载着父亲追上了小麻雀。   “崽崽, 我们大概要走多远啊?”萌萌把手机架在一旁,边开车边问道。   “你们跟着它就行了,很快的。”   江芜说完才发现满屏幕都是哈哈哈,和对凌尘道长的无情嘲讽,想了想决定替他挽回一二, “你们不要笑啦, 小麻雀在天上飞,总比纸鹤在天上飞要正常多了吧?”   【崽崽说得好有道理,但哈哈哈哈哈】   【没错没错,麻雀到处都是,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这种小麻雀我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哈哈哈哈】   江芜:……她尽力了╮(╯▽╰)╭   大概又走了十几分钟, 萌萌父亲看着前面的路, 觉得有点眼熟,“拐过这个路口, 就到隔壁村了啊。”   话音刚落, 小麻雀果然朝着隔壁村那条路飞了过去。   萌萌父亲心中情绪翻涌。   不会吧?他连一面都没见过,就被奶奶送人的小妹,这么多年居然就在隔壁村?   小麻雀飞飞停停,最后来到了村尾的一间带院平房, 它落在围墙上收起了翅膀, 在墙头埋的玻璃碎碴之间蹦来蹦去。   萌萌和父亲下了车, 站在大门前打量着这间颇有年头的老房子,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老家周边这几个村子,前几年就摘掉了贫困村的帽子,家家户户靠着养殖和种菜盖起了新房,像萌萌他们家更是几个兄弟一起出钱,翻修了三层小别墅。   可这家的房子看起来仍是十几年前老旧破败的样子,显然日子过得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好。   萌萌想起江芜刚才说,小姑过得很辛苦。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拍门,一边大喊:“有人吗?”   “催什么催,来了来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趿拉的脚步声,大门被拉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流里流气的青年探出头,打量着陌生的父女,“你们找谁啊?”   “我找……”萌萌刚要开口,就被父亲往后扯了一下。   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看了青年一会儿,忽地挤出个笑脸,“我们是镇上扶贫办的,来老乡家里走访登记,年底好统一发放慰问品——方便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青年听到扶贫办,慰问品这样的字眼,眼睛一亮,态度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热情地拉开大门,“方便方便,快请进!”   他进了院子,又朝屋里喊,“婷婷,赶紧烧水泡茶,来领导了!”   “喊什么喊,你自己没长手啊?”一个同样很年轻,染着黄头发的女孩儿走了出来,穿着印花连衣裙,小腹隆起,看起来至少怀孕五六个月了。   她倚着门框不耐烦地道:“我肚子疼,你自己烧水去。”又吐了一口瓜子皮,抬眼打量萌萌父女,“你们俩是哪儿的领导啊?”   “扶贫办,来老乡家里登记收入情况的。”   萌萌的父亲本来就是体制内的小领导,演起戏来毫无违和,又转头对女儿一本正经地叮嘱:“小李,一会儿看着我是怎么做的,下午那几家你去登记啊。”   “啊?啊,好的主任。”萌萌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接上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叔叔这就演上了?我还以为会看到千里寻亲,兄妹抱头痛哭的场面呢】   【楼上好可爱,哪有千里啊,我看也就二里地,不能再多了!】   【可以理解叔叔的做法,毕竟还不知道这家是什么情况,贸贸然上去认亲有点奇怪?】   【只有我觉得这两口子不像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吗……】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小姑姑到底在不在这里啊?】   萌萌也很纳闷,趁着青年和他怀孕的媳妇儿进了屋,赶紧拿起手机小声问江芜:“崽崽,我小姑真的在这里吗?”   江芜点头,小麻雀已经啄了萌萌父亲的指尖血,不会有错。   “二位先喝口水。”青年拎着暖壶,手里拿着两个玻璃杯出来了,放在院子里的小石磨上,热情地问,“你们要发什么慰问品啊,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等我们登记好家庭情况,很快就能发了。”萌萌父亲问他,“你家里现在常住几口人啊?”   青年道:“我,我媳妇儿,还有我爸。”顿了顿又补充,“我媳妇儿再过几个月就生了,应该也能算一口人吧?”   萌萌父亲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大人就你们三个吗,那你母亲……”   青年摆了下手,满不在乎的道:“她上周去世了。”   说完又是一脸懊悔。早知道领导要来发东西,说什么也得让他妈再挺两天啊。   “去世了?!”萌萌父亲下意识地扬高声调,对上青年诧异的神色,又飞快调整好情绪,试探着问,“我看你这么年轻,你母亲应该还没我年龄大呢,怎么就去世了呢?她是哪年生人啊?”   “她啊,77年还是78年来着?”青年也有点记不准了,“嗐,命不好呗,肝癌,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   萌萌父亲心头一震,这个年龄刚好能和小妹对上……   “喂,你什么态度啊?”萌萌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你妈妈才去世几天,我怎么看你很高兴的样子?”   还有他那个怀孕的媳妇儿,居然穿那么鲜艳的裙子,连最基本的守孝都不懂吗?   青年莫名其妙被她指责,脸也拉了下来,“你谁啊?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萌萌呼吸有些急促,她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青年,气息不稳地开口:“崽崽,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人就是我小姑的儿子?”   对上她忐忑不安的目光,江芜慢慢点头,“没错,从面相上看,你们是表姐弟。”   小麻雀似乎听到了江芜的声音,从墙上俯冲下来,绕着青年啾啾地转圈。   啾啾,没有找错!就是这个人!   “啥?表姐弟?”青年听到这话十分惊讶,指着萌萌父亲,“你不是扶贫办的领导吗?”   女儿冲动之下露了馅,萌萌父亲只好承认,“如果我们没找错的话,你母亲应该是我妹妹,她刚出生就被送给别人家养了。”   “我怎么从没听我妈提起过……”   青年琢磨着父女俩身上一看就不便宜的外套,还有门口停着的那辆车,更加热情了,“那你们不就是我大舅,还有……表姐?哎呀,你们可真行,认亲就认亲,还装什么扶贫办啊!”   青年又招呼媳妇儿,“婷婷快出来,这是我大舅和表姐!快来跟长辈打个招呼!”   他伸手要拉萌萌进屋坐,被她一把甩开,冷冷道:“我们是来找我小姑的,你说她去世了,那她现在停灵在哪里,葬礼办了没有?”   青年被她连珠炮似的问住,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手指搓了搓,“就我们家这条件,哪有多余的钱办葬礼啊,早就送去殡仪馆火化了。”   “你!”萌萌气得眼睛都红了,“连葬礼都不办,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他们乡下老家最重视婚丧嫁娶,就算是再困难的人家,家里长辈去世,借钱也要摆上三天白事席面,再请乡亲帮衬着送亡者上路。   照青年的意思,她小姑竟然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那么随便火化了?   萌萌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怪不得奶奶不肯离开,她是不是感应到女儿已经去世了?   直播间里,期待看到亲人重逢的观众们都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我以为有崽崽出手,可以顺利找到小姑姑,然后送奶奶安心离开的……】   【人生无常啊,小姑姑也就四十出头吧,怎么就早早去世了?】   【拳头硬了,有这么个连葬礼都不办的不孝子,换我也要被气死】   萌萌父亲沉着脸对青年说:“你爸呢,他在不在家?”   他倒要看看,小妹到底嫁了个什么男人,竟然对她的葬礼都不闻不问!   青年对上陌生大舅冷漠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转身就往西边的偏屋大步走去,扯着嗓子喊,“爸,爸别睡了,我妈的娘家人找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头发花白,浑身酒气,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你妈哪有什么娘家人……你们是谁啊?”   他呆愣愣地看着院子里陌生的父女,莫名觉得和去世的妻子有几分相似。   萌萌父亲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子,“就是你娶了我小妹?她人都没了,你们连个葬礼都不给她办?!”   中年男人吓得酒醒了大半,一边挣扎一边梗着脖子喊,“给她治病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哪还办得起葬礼啊!”   萌萌父亲狠狠推开他,不由分说进了屋子,四下张望,“家里没有她的照片吗?”   “有,在旧相册里……”   青年追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衣柜,从下面翻出一本毛边的红色绒面相册,“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都在这里了。”   萌萌父亲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扎着两个小辫,看着镜头抿唇微笑的模样。   “爸,这张照片跟我好像啊。”萌萌凑过来看,激动地说,“这肯定是小姑吧?”   “是……”萌萌父亲心头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他们从未见过,但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力量。   “李萌,你把照片拍下来发给我。”江芜开口,“多选几张不同年龄的。”   “好。”萌萌冷不丁被叫到大名,并没有很意外,毕竟这是芜崽的基操了。   她对准相册拍了十几张,一股脑地私发给了江芜。   江芜点开照片一张张看过去,仿佛看见了一个被嫌弃的女人的一生。   *   萌萌的小姑,一生下来就被重男轻女的奶奶送到了一户没孩子的人家。   那对夫妻结婚十年,始终没有孩子,就信了家里老人的话,抱养一个女儿可以带来弟弟。   别的小孩生下来是个红皮猴子,可萌萌小姑白白净净的,长得秀气,头发眉毛也很浓密,夫妻俩一眼就看中了,还送了萌萌奶奶十斤鸡蛋,两罐麦乳精,算是“收养”的答谢费。   他们给女儿取名金娣,期望她能带来一个同样漂亮的男孩儿,老X家的金孙孙。   转眼又是十年过去,“金娣”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弟弟,反而是养父和厂里的女同事坠入爱河,如同老房子着火,竟然抛下各自的家庭,双双私奔了。   一年后,养父和女同事抱着一个大胖儿子回来了,金娣的养母被公婆指责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们母女俩都被赶了出去。   养母精神受了刺激,反而把一切都怪在金娣头上,认为是她没福气,才没能让自己生个儿子。   她强迫金娣辍了学,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打零工,还说等再过两年就把她卖掉。   金娣很害怕,她一遍遍向养母哀求,发誓自己不会离开她,会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照顾,只希望她能让自己回去上学。   ——老师说过,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她虽然不算顶顶聪明,可她也想试一试。   但养母的性子已经彻底偏执了,她不许金娣离开自己的视线,有一次金娣偷偷跑回学校旁听上课,养母就冲到学校撒泼大闹,不许门卫再放她进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金娣十三岁了,养母也认识了新的男人,他看金娣的目光总让她觉得害怕,她越来越不敢回家。   终于有一天,养母出门办事,家里只剩下金娣和那个男人,她明明已经反锁了房门,却还是被男人用螺丝刀撬开,借着酒劲冲了进来。   金娣拼命地挣扎才没有让他得逞,这时养母回来了,男人却反咬一口,说金娣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勾引她。   从那一刻起,养母看金娣的眼神变了,她们不再是母女的关系,而变成了竞争者。   养母用最难听的话语羞辱她,骂她天生下/贱,想男人想疯了,无耻,不要脸。   声音很大,街坊四邻都听见了,好事的大妈们表面上过来劝架,实则用看戏的眼神在这一家子身上转来转去,仿佛认定了金娣和男人有一腿。   那天以后,就连街上的二流子都开始对金娣肆无忌惮地吹口哨,她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偏僻的小路,太阳下山前就一定要赶回家。   但她还是低估了养母对自己的恨意,她记得那天晚上家里熬了地瓜粥,她喝完之后很快觉得犯困,那一觉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醒来后,金娣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旁边是个面相很严肃的老婆婆。   她告诉金娣,养母把她卖了八十块,以后她就这家的媳妇了,但她现在年纪还小,就先当闺女养着,过两年身子骨长开了,再和她儿子结婚圆房。   ——她又被卖了第二次。   幸好,这家的婆婆虽然性子严厉,却并不怎么苛待她,金娣过了两年难得安稳的日子,十六岁那年成了这家的媳妇。   她拼了半条命生下一个儿子后,似乎就这么认命了,只当过去的十几年都是一场梦,从今以后,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有丈夫,有儿子,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她再也不会被卖掉了。   没几年婆婆去世了,丈夫被村里的二流子蛊惑,开始偷偷摸摸地打牌赌钱,越玩越大,越输越多,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年幼的小儿子坐在炕上哇哇大哭。   男人一次次跪在她面前扇自己耳光,发誓再也不去赌了,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   金娣只好进城打工,她没学历又不会手艺,全凭肯吃苦的好性子,才能多找几分零工,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攒钱帮丈夫还债。   儿子被她留在村里,托邻居家的大娘照顾,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小孩,很容易就长歪了,等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供他读完了高中,大学也没考上,就跟一帮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认识了同样不上学的女朋友,两个小年轻稀里糊涂搞大了肚子,只能坐下来商量彩礼。   女方家狮子大开口,说不给彩礼就把孩子打掉。儿子在她面前撒泼打滚,说娶不到媳妇就不活了。   金娣只能拉下脸来,一家家去找人借钱,去求,总算是帮儿子娶回了媳妇。   她以为这下自己总该能歇上几个月了——等儿媳妇生了,她还要伺候月子,还要照顾小孙子/小孙女呢。   哪怕是她的腹痛越来越严重,金娣也没有对家里人提起,她觉得自己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直到那天她从地里回来,晕倒在路边,被路过的乡亲送去医院,才知道自己患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   她躺在白得刺眼的病房里,意识迷迷糊糊的,却能听到丈夫和儿子在病床边的争执。   “化疗要好多钱呢,而且医生不是说晚期了吗,那治不治还有什么区别?”   “混账,那可是你妈!”   “老东西你冲我嚷嚷什么?那些年我妈要不是为了帮你还债,她能把自己累垮吗?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再说了,我结婚欠的那些钱还不知道怎么还呢,拿什么给她治病啊?”   争吵声一句句传进耳朵里,金娣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只有眼泪悄无声息地渗进枕头里,洇湿了一大片。   她睡了几个小时才醒来,一睁眼就让儿子去办出院。   “妈不治了。”她笑着说,“癌症晚期,电视上都说了,花钱也没用,还不如想吃啥就吃点啥。”   儿子有一瞬心软,哽咽地喊了声“妈”。   金娣摸摸他的头,“快去吧,晚了医生要下班了,还得多交一天住院费呢。”   *   江芜并不是个多会讲故事的人,她只是如实地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可萌萌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尽管她从来没见过这个陌生又亲近的小姑姑,她还是无法想象,“金娣”四十多年的人生过得有多苦。   “为什么爷爷奶奶不阻止太奶奶送走她?”她抓着父亲的手臂愤怒地质问,又摇头,“不……不是送走,是卖掉!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卖掉她?!”   萌萌父亲也红了眼眶,他甚至不敢对上女儿的视线,那样的愤怒,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能的帮凶。   他缓慢而沉重地摇着头,像是说给她,也像是说给自己,“你太奶奶那个人……她要强了一辈子,咽气前一刻才肯把家里的钱匣子交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妹会被卖到那样的人家……”   他也很想问问已经过世的父母,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人想过去找她?   明明她就在几里地之外的隔壁村啊!   他每年带着妻女回来过年,无数次开车走过这条路上,会不会曾经和小妹擦肩而过?   她在替丈夫打工还债,替儿子四处借彩礼钱的时候,是否知道她还有几个可以依靠的亲生哥哥?   萌萌父亲拿出手机,颤抖着拨出一个号码。   “喂……老二吗,你马上带着老三,还有全家人来隔壁村……对,我找到小妹了,你们赶紧过来!”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和青年,他的“妹夫”和“外甥”,冷冷发问,“我小妹的骨灰在哪里?”   “金娣……金娣的骨灰埋在西山了。”   中年男人嗫喏了很久,才支吾出一句话来。   萌萌父亲一脚踹翻了木头凳子,“西山?!”   那是几个村里默认的,埋横死之人和夭折孩子的野坟地!   小妹给他家当牛做马了一辈子,怎么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大舅,我们也不想这样啊!”青年吓得脸都白了,语无伦次地解释,“是阴阳先生说,我妈是横死的,不能进祖坟,否则会影响后代的风水……”   萌萌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小姑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说完她又下意识地看向江芜,“崽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芜叹了口气,轻声说:“她太疼了,又不想拖累家人,所以跳河了。”   ——而“金娣”自尽那一天,恰好是萌萌奶奶的“头七”。   “头七”即亡者去世后的第七天,也被叫做回魂夜,据说魂魄会在这一天返家,最后一次告别亲人,然后就会在勾魂使的指引下进入地府。   魂魄的感应力是远远大于活人的,陈秀兰生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就嫁到了隔壁村。但在她死后,这种母女间的血脉相连,会指引她找到自己的女儿。   她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入河中,直到第二天才被早起的村民打捞上来。   而她那不成器的丈夫和儿子,居然连办一场最简单葬礼的钱都不肯出,送去殡仪馆一把火烧了,还将装骨灰的罐子随便埋在了西山上。   对于“金娣”,陈秀兰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喂给女儿一口奶,如今眼看着女儿死后都得不到妥善的照顾,没有祭品没有香火,只能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这让陈秀兰如何能安心“过仙桥”?   萌萌父亲做了几个深呼吸,父母已经去世,如今他就是李家的大家长,可以替下面的弟弟们做主。   他认真地看着江芜,语气里再无怀疑和轻慢,“大师,我想把小妹的骨灰葬回李家,可以吗?”   不等江芜开口,他又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一字一句强调:“不许再叫她金娣,她有名字,她是我妹妹,她叫李安冬!”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晚了……850度鸽子鞠躬TAT   明天我一定回来日万!!! 第48章 (三合一)   萌萌父亲这一辈排行从“安”, 他大名就叫李安春。   尘封几十年的记忆纷至沓来,他想起母亲怀着小妹时曾说过,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既然出生在冬月,小名就叫冬儿吧。   当时他还笑嘻嘻地对母亲说, 家里四个孩子,不如就按春夏秋冬来取名,正好凑个一年四季。   他是春天的大哥,小妹/小弟就是冬天的老幺。   只是命运作弄,从生到死, 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小妹。   他决不允许她顶着“x金娣”这样的名字下葬, 她是老李家的孩子,是小妹李安冬。   两个村子之间离得很近,接到大哥的电话后,李家老二,老三,还有他们的妻儿很快都赶了过来。   “大哥,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小妹回来了?”   李老二是做生意的, 性子急躁,好不容易找到这家院子, 一进来就急吼吼地问。   “二叔, 是这样的……”李安春还在生闷气,李萌上前解释,“大师说奶奶放心不下小姑,所以走得不安稳。我和我爸找过来, 结果他们连葬礼都没给小姑办!”   小妹被送走那年, 李老二才四岁, 早就不记得家里还有过妹妹这回事了,他看到李萌拿出的照片,也是一惊,“大哥,这真是咱们的小妹?”   李安春沉着脸点头,“大师都算出来了,不会有错。”   他转过身看向两个弟弟,“老二老三,我要把小妹接回家,就葬在咱妈身边,你们俩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李老二痛快应下,拍拍胸脯,“只要能让咱妈和小妹安心,在下面团聚,办葬礼的钱我全包了。”   李老三腿上还打着石膏,他是拄拐进来的,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但知趣地没有吭声。   院子外面陆续来了不少乡亲,原来有村民也在追《降灵》直播,突然发现江芜直播间里“演”的正是他们村里的老董家,赶紧招呼上左邻右舍,大家都来现场看热闹了。   有个大妈揣着手倚在门槛上,忍不住开口:“我得替小辉妈说句话,那可真是个好女人啊,性子好又能干,这么多年都没跟乡亲们红过脸,唉,就是命不好……”   她瞪了董家父子一眼,那么好的女人,就是活活为这爷俩给累死的!   两个好手好脚的大老爷们不知道赚钱养家,家里家外全靠小辉妈一个人团团转,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就是,董家嫂子这辈子不容易啊。”   “她得了癌症不愿意拖累家人,村头张家大哥好心把人捞上来,按理说家属多少都得给个红包,帮人家去去晦气。他们家倒好,一声谢谢都没说,还埋怨人家没有早点发现,把人救上来……”   “连白事席面都不舍得办,你还指望他们给包红包?”   董家父子在村里的口碑并不好,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起来,让李家兄弟越听越是气恼,看他们俩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董辉本以为能沾了亲妈的光,攀上这两个有钱大舅,没想到结亲不成反而结仇,一时间叛逆上头,梗着脖子喊:“行了!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心疼我妈,那就把她写的欠条都烧了啊!”   村民们脸色大变,又转过来指责他,“你这混账小子,你妈借钱是为了给你娶媳妇,你还想赖账不成?”   同情归同情,他们也是看在“金娣”份上才答应借钱的,只是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去了,以董家父子混不吝的德行,这笔账恐怕难要回来了。   有脑子活络的村民已经找上了看起来财大气粗的李老二,“兄弟,既然小辉妈是你亲妹妹,那她欠我们的钱……”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呢?”李老三不乐意了,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人,“我可都听见了,那是他们家娶媳妇借的钱,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他见自家二哥神情松动,似乎有认下这笔债的意思,连忙一蹦一蹦地过去,抓着李老二的胳膊,“二哥你可想好了,小妹人都不在了,咱们还有必要认这门亲戚吗?”   这董家父子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要是被他们缠上了,那不是要趴在老李家身上吸血?   那个找李老二要债不成的村民,见状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兄妹感情有多深呢,两个村子离得那么近,活着的时候不来找小辉妈,偏偏等人死了才找上门,还口口声声要替妹妹做主,怕不是拿了剧本在演戏吧?”   “就是……都不肯替妹妹还钱,算什么亲哥哥?”   其他借给过董家彩礼钱的村民,也不自觉地改变了立场。   谁家攒点钱都不容易,指望董家父子还钱,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李老三跟他们对骂:“谁借的钱你们找谁去,跟我们家没关系!我们就是来迁坟的,别的一概不管!”   “不行,我不同意!”一直沉默的董辉父亲突然开口了,“金娣是我们董家的媳妇,你们凭什么把她带走?”   他今天要是点了头,岂不是要被村里的乡亲戳脊梁骨?   再说他也存着小心思,指望李家兄弟几个能把董家的欠债给还了。   现在只有他知道金娣的骨灰埋在哪儿,正好能拿来要挟他们。就看这几个哥哥所谓的兄妹情,能值多少钱了……   董辉也反应过来,马上跟亲爹站在同一战线上,“没错,那是我妈,你们把她带走了,以后逢年过节我上哪儿祭拜去?”   李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连葬礼都舍不得给她办,你还有钱买祭品吗?”   “大家都听到了吧,他们家就是看不起我们!嫌我们是穷亲戚,压根不想认呢!”   董辉大声嚷嚷着,又抄起院子里的大扫帚轰人,“滚滚滚,我妈没你们这样嫌贫爱富的亲戚,你们都滚出我家!”   他不敢对李家兄弟动手,就故意朝着李萌的方向挥去。   眼看李萌就要被扫帚刮到,小麻雀忽然啾啾地冲下来,嘭地一下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金雕,利爪勾住董辉的脑袋,对着他的头顶一通猛啄。   “啊啊啊这什么东西!”董辉吓得鬼哭狼嚎,丢了扫帚满地打滚,生怕自己被啄瞎了眼睛。   “崽崽!”李萌又惊又喜,连忙举起手机,“是你让小麻雀救我的吗?”   【芜崽好帅!!!】   【小麻雀还能变金雕,太酷了啊啊啊】   【姓董的活该!不孝子就是欠收拾,听得我血压都上来了,他们不就是想坐地起价,要挟小姑的家人吗?】   【那些村民也是不讲理,别说是几十年没见过面的兄妹了,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也没有替人还债的道理啊,除非董家人都S绝了还差不多】   【唉只能说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都看得出来,董家父子肯定很难还钱了……】   【惨还是小姑惨,活着的时候被人当商品卖来卖去,死了都要被老公儿子挟骨灰敲诈,想葬回自家祖坟都不行……】   “崽崽,你能帮忙找到我小姑的骨灰吗?”李萌充满期待地看着屏幕,“小麻雀可以引路的吧?”   她和爸爸跟着小麻雀找到了小姑的儿子,那应该也能找到小姑下葬的位置?   “可以啊。”江芜点头,“不过你们为什么不让她亲自带路呢?”   “什么?”李萌还没反应过来,江芜面前的生字簿已经自动翻到了“X金娣”那一页。   江芜皱着眉头,把这个难听的名字划掉,用判官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了“李安冬”。   指尖释出一丝幽冥之力,董家院子的空地上,渐渐浮现出两个女人的灰白色身影。   正是徘徊在人间不肯离开的陈秀兰,和她投河自尽的小女儿李安冬。   “奶奶!”李萌惊讶地喊出声,“还有……小姑?”   金雕终于停止了对董辉的攻击,翅膀一扇飞上了屋顶,像个眼神警惕的小守卫,来回踱着步子。   董辉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和头皮都被啄出血了,一抬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妈?”   他这是大白天见鬼了?!   “小辉……”李安冬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飘飘荡荡的一抹游魂,她竟然能被看到了,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儿子。   陈秀兰连忙拉住女儿,生气的道:“他心里压根就没你这个妈,你还管他做什么?”   李安冬无奈地看着死后才得以相认的母亲,“可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您不是也这样惦记着我吗?”   陈秀兰神色一震。   被送人的小女儿,是她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遗憾和心结。   她性子软,又遇上个强势的婆婆,要不是嫁进来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恐怕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她怀了第四胎,私下里跟丈夫说过,希望是个可爱的小闺女。   婆婆找了村里的接生婆子给她摸肚子,确定是个女儿后就开始不高兴,只有她在偷偷高兴,还给未出生的小女儿取了个冬儿的乳名。   可她没想到婆婆那么狠心,早就提前联系好了一户人家,冬儿刚出生就被她送人了。   从此这个小女儿成了家里不能说的禁忌,她和丈夫谁要是敢提半个字,婆婆就会撒泼打滚闹绝食,骂他们不孝顺,是不是想造她的反。   时间长了,她和丈夫也只能悄悄安慰彼此,希望冬儿在那家能平安长大。   一晃过了很多年,婆婆去世,几个儿子陆续长大成家,她也从当年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升级成了奶奶辈。   人一岁数大了就爱回忆从前,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陈秀兰经常会想起小女儿。她应该结婚有孩子了吧?不知道丈夫对她怎么样,孩子听不听话?   她也想过要不要去找小女儿,可是一来没有准确信息,如同大海捞针,耗时耗力;二来她的儿子们都各有家庭事业,她也没法逼着他们去找一个素未谋面,毫无感情基础的小妹。   她只能把这件事默默藏在心底,逢年过节给祖宗上香的时候念叨几句,别忘了保佑她的冬儿。   这份淡淡的遗憾,本来不足以支撑她的魂魄滞留人间,只是命运无常,陈秀兰的魂魄头七返家,飘荡着路过隔壁村,竟然亲眼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要跳河。   她这辈子就是个普通普通的老太太,魂力根本不够支撑她显形,更别提出手救人了。   直到李安冬溺水身亡,魂魄离体,母女俩终于以另一种方式相认重逢。   陈秀兰不甘心,她舍不得看到女儿死后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火化后的骨灰更是被随随便便往野山头一埋,更别谈什么供奉香火了。   所以她才借着“过仙桥”的机会一再捣乱,想让儿孙们重视起来,最好再找个厉害的大师,让她有机会替女儿出口气。   “妈!”   李家三兄弟已经跪倒在地,对着母亲的魂魄连连磕头,“您放心,今天我们一定把小妹接回家!”   “妈!”董辉也喊了一嗓子,装出来的声音格外凄惨,“是我没本事,不能给您办场像样的葬礼,可家里什么条件您也不是不清楚,再过几个月婷婷就要生了,您孙子的奶粉尿不湿都还没着落呢,您就舍得丢下我和我爸吗?”   围观的村民看到这一幕都惊了,没想到那个《降灵》最小的大师这么有本事,居然能让鬼魂在大白天显形?!   “小辉妈!你当初可是给我写了欠条的,就算你人不在了,那也不能赖账……唔唔!”   最开始找李老二要债的村民,又开始管李安冬的鬼魂催债,气得江芜隔空使了个禁言咒,封住他的嘴巴。   “活人的债就找活人去要。”江芜冷冷开口,视线扫过其他面露惊色的村民,“你们还有意见吗?”   其他村民吓得不行,连忙捂住嘴巴,保证自己不再捣乱了。   江芜轻哼一声,又让李萌抓紧时间,“你们两家赶紧商量出个结果,一炷香之后,陈秀兰和李安冬必须要送入地府,不得延误。”   现在地府说不定还有多少鬼魂在看她直播呢,她可不能带头坏了依法投胎的风气。   李萌父亲和弟弟商量了一下,抬头跟飘在半空的李安冬商量,“小妹,我们知道你放心不下儿子,他结婚欠下的彩礼钱,我们做舅舅的可以出了,就当是对你这么多年委屈的补偿,你看行吗?”   李安冬神情松动,这时李老三又不干了,扯着嗓子喊:“凭什么啊?是奶奶把她送走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快闭嘴吧,又没让你掏钱。”李老二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小声嘟囔,“妈真是把你惯坏了,狗屁不懂。”   李老三不服气,又瞪了李安冬一眼。   别人怕她,他可不怕!   李安冬眼神躲闪了一下,咬着嘴唇迟疑,似乎要对李萌父亲摇头拒绝。   董辉见状连忙大喊,“妈!你从小受了那么多苦,舅舅想补偿你也是应该的,如果你没有被送人,咱们家日子早就好起来了。”   “放屁,小妹要是没送人,我能让她嫁到你们家?”   李老二啐了一口,要不是看在小妹的面子上,他早就踹这个便宜外甥了,什么东西!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就这么定了,我们出彩礼钱,你们把小妹骨灰还给李家,从此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能花钱解决的就不算麻烦,他这样也是为了让母亲和小妹走得安心。   至于以后董家要是再敢缠上来……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李老二眼底闪过一抹冷光,董家父子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两家达成一致,董辉带他们去迁坟。   “崽崽,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那我……”   李萌对江芜感激不已,正准备挂断连线,身后忽然传来三叔的惨叫。   “妈,妈我错了,你别打我啊!”   李萌惊讶地回头,就看到生前一直脾气很好的奶奶,居然追着三叔在打他?   她不是一向最疼三叔了吗?   “李安成,你还有脸拦着你哥?”   陈秀兰气得不行,又心痛又难过,“我本来可以早点见到冬儿的,说不定她就不会走得这么早……都是你这个自私的混蛋!”   李萌父亲和二叔闻言震惊,“妈,这是怎么回事?”   “啊,忘了说了。”江芜慢悠悠地补充,“我刚才看过你们三兄弟的面相,李老三大概在两年前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了。”   那年李安冬进城打工,在路边遇到了一个推小车卖红薯的老太婆,竟然就是当年买了她又卖掉她的养母。   几十年没见,养母已经身形佝偻,风烛残年,大冬天还要在外面推车叫卖,双手满是细小的伤口和冻疮。   李安冬一时心软,把身上攒的几百块钱都塞给了她。   她被第二次卖掉的时候也恨过养母,可她把自己养大了也是真的,而且董家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归宿了,至少她现在过得比养母好多了。   年迈的养母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大半辈子,被丈夫抛弃,被情人欺骗,最后竟然是这个曾经的养女拉了她一把。   她没熬过那年冬天,在临终前终于说出了李安冬的身世。   她只知道大概是XX村的老李家,只是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搬走了。   但这对于李安冬来说已经很惊喜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找到亲人,真正的亲人。   她没告诉丈夫和儿子,悄悄地去隔壁村打听,结果就找到了李老三家。   当时陈秀兰去了大儿子家里住,老家只有李老三一家。   李安冬忐忑地找上门,想问这家有没有过一个女儿,就被李老三无情地赶走,“没有没有,什么女儿,没听说过!”   他看出李安冬穿着简朴,家境肯定也一般,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是来打秋风的,言语间极为轻蔑,“我告诉你,以后离我家远点儿,我两个哥哥可不是吃素的!”   李安冬失望地离开了,她不想被人说是上门吸血的穷亲戚,也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去那个家了。   那就算了吧。   “老三,你怎么能这样?”   李萌父亲又生气又失望,“你明知道小妹一出生就被送走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和老二说?”   那可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算家里条件不好,当哥哥的帮衬一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李老三这么多年,不也是靠着两个哥哥才娶媳妇盖房子的?   如果小妹早点能被认回来,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不会早早累坏了身子,寻了短见……   【!!!啊我好生气】   【这个老三真的太坏了!我能不能说他间接害死了小姑啊?】   【自私自利,生怕妹妹抢了自己家的好处吧?哥哥的便宜只有他能占?】   【刚才就他推三阻四不愿意出钱,这是把哥哥兜里的钱也当成他的所有物了吧】   【怪不得“过仙桥”的时候只有他摔得最重,老太太干得漂亮!这就是纯纯不孝子啊!】   “妈,算了吧。”李安冬劝住陈秀兰,“事已至此,你再怪他也没用了。”   陈秀兰气得直抹泪,“当年你被送走的时候,老三也才两岁,他又喝了我一年多的奶,都是我把他惯坏了,是妈对不住你……”   她从女儿的鬼魂口中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不行,“过仙桥”的时候没忍住使了个绊子,把李老三从桥上拽了下来。   ——有这样的混账儿子,她还怎么安心上路?   李萌父亲和李老二也对这个弟弟失望极了,李老二更是放话,今年不会再给他钱了。   他不是瞧不起小妹打零工,觉得她寒酸吗,那就让他也试试自己挣钱的滋味!   围观的村民知道李家会替董家还钱后,也松了口气。只是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李老三,从今以后,他在村里的名声算是完了。   挂断和李萌的连线后,江芜直接发了一道敕令,让离陈秀兰母女最近的阴差过去勾魂。   陈秀兰能和女儿重逢,又得到儿子的许诺,以后四时八节的祭祀都不会少了小妹那一份,终于放下执念,和李安冬一起进了鬼门。   刚踏上奈河桥,她们俩就被桥头密密麻麻的鬼魂吓了一跳。   ——商珏为了不让地府挤占人间流量,又要安抚那些着急追直播的鬼魂,只好用法术在奈河桥上造了几块超大屏幕,统一转播。   陈秀兰新奇地打量着四周,握着女儿的手说,“原来下面也这么热闹啊。”   “哎呀,是当事鬼下来了!”有鬼发现了母女俩,吆喝了一嗓子,众鬼乌央乌央地围上来。   “大妹子,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一个中年女鬼大概和李安冬很有共同语言,拉着她好生安慰,“别怕,来了这边就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只要你这辈子没犯过什么大错,商判大人一定会给你批个好命的。”   又有号称百事通的老鬼告诉陈秀兰,“我们已经打听到你婆婆的下落啦。”   陈秀兰一惊,忙问:“她都死了三十多年了,还没投胎吗?”   百事通不屑地撇撇嘴,“听说她年轻时溺死了两个亲生女儿,这可是重罪,还得服刑一百多年呢。”   陈秀兰一阵后怕,原来婆婆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鬼群之中,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很沧桑的老妪,远远地看了李安冬一眼,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金娣……”她喃喃念着这个被遗忘了很多年的名字,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安冬更好听啊……”   *   解决完李萌一家的事件后,江芜直播间的人气又涨了一个小高峰——当然,这回都是活人了。   #老一辈重男轻女有多可怕#   #一个普通女人被家庭PUA的一生#   #她不叫金娣#   好几个话题上了热搜,直播间里也在激烈讨论。   【其实我不理解李小姑居然就这么认命了……她是被董家买来的啊,就算她那个婆婆对她还不错,那不也是变相的PUA吗?】   【还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啊……女孩子真的要多读书,否则很容易被“贤妻良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糟粕绑架的】   【同意,我每个月都会捐钱给山区女童助学基金会,她们真的很需要走出来看看世界】   【我觉得李小姑的养父母也是带恶人,只是这对贼公婆退场太早,他们都没有报应吗?】   【对啊,崽崽能不能看到他们的命运?】   弹幕呼声很高,江芜便“顺应民意”地翻了翻生死簿。   “养母已经去世两年了,目前还在排队投胎,她虽然不用服刑,但按照阴司律,今生造业来生还,下辈子大概要狠狠吃一些苦头了。”   江芜想了想,拿起判官笔在养母那页批注——让她也体验一下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滋味。   “至于李安冬的养父嘛……”江芜对着镜头狡黠一笑,“其实当年不能生的是他哦。”   他和那个女同事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就是个被戴绿帽子的冤大头,他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给宝贝儿子买房买车,等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就被儿子和亲妈联手扫地出门,现在只能靠捡垃圾为生。   【谢谢,有被爽到!】   【我真的相信世界上有因果报应存在了,一定要多做好事啊家人们】   【呜呜呜崽崽好宠粉,让她算谁就算谁,姨姨要亲秃你!!!】   江芜:?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搓搓小手,“好了,我要抽取今天最后一个名额了哦。”   她按下抽取互动按钮。   【即将与观众“地瓜瓜”连线……】   “我靠,老六你中了啊!”   “不愧是咱们男寝欧皇!”   “拜老六不挂科!”   直播接通后,那边很快传来一群年轻男生大呼小叫的声音。   嘻嘻哈哈了半天,才有一个戴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生拿起手机,对着镜头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叫我地瓜就行了。”   下一秒,他身后就挤进来五个圆滚滚的脑袋,争先恐后地冲江芜招手,“崽崽看我!”   【好家伙,不会这一寝室的人都是芜崽的粉丝吧?】   【笑死,第一次看到男大学生这么喜欢小孩儿的】   【咳,实不相瞒,我也是崽崽的爸粉一枚……】   【???我们只想当芜崽姨姨,你居然想当她爸爸】   【有一说一,芜崽妈咪真的超级大美女,我只希望姐姐性别不要卡得太死】   江芜飞快瞄了几眼弹幕,皱着眉头,语气严肃,“你们都想当我爸爸?”   她毫不留情地摇头,“不行,我妈妈是不会看上你们的。”   六个男生齐齐扎心了。   还是地瓜比较冷静,扶了扶眼镜开口:“崽崽你好,算命的话还需要提供什么信息吗?”   “随意,照片,八字,名字,想给我什么都可以。”江芜的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你们几个谁要算?”   “我我我!”大家争着抢着往前挤,“老六你都是欧皇了,你的完美人生还算什么算啊,就让给哥哥们吧!”   “欧皇?”江芜挑了下眉,这个词有点新鲜啊。   【欧皇就是运气爆棚的意思,手气好,想抽什么卡就抽什么卡,想抢什么限量款都能抢到呜呜呜】   【非酋落泪,愿世间再无欧皇(发疯)(满地打滚)】   【我身边也有这样运气超好的人哎,崽崽能不能教我们如何转运啊?】   “运气超好……”江芜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大部分人的运气都是恒定的,真正的大气运者其实很少见。除非是前几世积攒了功德,又或者是被有功德的长辈祖先庇护。如果强行用一些邪术催运,到头来只会反噬己身。”   就像一些人为了走捷径会养小鬼,供奉邪神,看似得到了一时的好处,但这种供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短期内可能无法显现而已。   “如果你们觉得时运变差了,可以多做一些好事,或者去有名的庙宇道观拜一拜,千万不要搞什么歪门邪道哦。”   江芜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镜头一本正经地告诫观众。   这一幕被手快的观众截图做成了表情包,很快就在网上到处流传,下面还配了一行花字——崽崽问你今天做好事了吗?   给观众科普完运气相关的问题,江芜又仔细端详着“地瓜”的五官。   难不成这人和宋郁一样,也是个气运之子?   但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宋郁身上那种独有的气运金光。   不过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确实很幸运。”江芜淡淡开口,“最近应该刚从什么重大事故中死里逃生吧?”   “地瓜”瞳孔一紧,他身后的寝室老大嗷了一嗓子,“崽崽你太准了,不过应该说,是我们六个都逃过了一劫啊!”   他推了另一个室友一把,“你看,我就说跟着老六混能保平安吧?”   “你以为你们逃过去了吗?”   江芜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六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齐齐打了个冷颤,比开了15度的空调还酸爽。   “崽,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难道我们被诅咒了?”   “差不多吧。”江芜啧啧摇头,“怪不得你们会被我抽中,一个个的,满脸黑气啊。”   也就“地瓜”身上的怨力稍微淡了点。   “我想你的家族里应该出过一个大圣人,救过无数性命的那种,这份功德之力才能如此绵延厚长,庇佑子孙。”   江芜细细端详,又皱了下眉,“奇怪,不是医生,与金、火有关……大蘑菇?”   “地瓜”惊讶极了,犹豫了一下才解释,“你算得没错,我太爷爷是夏国建立后第一批回来研究h武器的科学家,他是我们全家小辈的偶像,所以我才会选择学物理,希望有生之年能向他看齐。”   【哇!这个家庭厉害了!】   【小哥深藏不露啊!】   【第一批回国的科学家真的超级危险,而且大半辈子都不能和家人见面,真的太伟大了,怪不得能庇佑子孙!】   寝室其他几个人也震惊了,老大下意识地捶了他肩膀一下,“靠,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老二立马给“地瓜”揉肩膀,义正词严地教训,“不许对我们未来的科学家动手动脚,打坏了他聪明的小脑瓜怎么办?”   老大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打了自己手两下,“嘿我这破爪子,再打老六就剁了你啊。”   “什么老六,叫六哥!”   “地瓜”一脸无奈,“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说的原因……你们别这样对我,大家还跟从前一样就行了。”   他又认真地问江芜,“你说我们几个都没逃过那一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有关注江芜的直播,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只是长得可爱,她是真的很有本事。   如今事关他和几个室友的生命安危,他一定要求江芜化解劫难才行。   老大也跟着附和:“对啊,那不就是一起单纯的交通意外吗?”   一周前,他们班组织去郊游,还可以带家属,朋友,只要费用AA就行。   因为人数够多,最后班长干脆报了一个短线旅游团,这样就不用单独找大巴车了,还在那边的度假村住了一夜。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前面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事故,当时死伤很严重,还上了本地新闻和热搜。   而他们坐的大巴车,要不是半路上抛锚,临时修车耽误了一会儿,估计也会成为连环追尾中的一员。   当时车上的同学都快吓死了,他们这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还说要找时间去庙里拜拜呢。   江芜问:“有车祸的新闻吗?或者现场事故的照片。”   “地瓜”很快找到了几条配图新闻,私发给了江芜。   照片上的情形十分惨烈,十几辆车连环撞,最严重的车体已经完全被压扁,被撞成扭曲的模样。柏油路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蔓延,一些打了马赛克的地方,明显是被撞飞的人体残肢。   江芜抬起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照片上的冲天怨气。   她又问:“你们有没有在事故现场说过‘死得好惨啊’‘太可怜了’之类的话?”   “地瓜”神情微变,老大也皱起眉头,小心地问:“这些……不能说吗?”   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而且自己还是侥幸死里逃生的一员,发出这样的感慨很正常吧?   他记得车里当时还有几个同学带来的女朋友,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不停地说“太可怜了”“不知道毁了多少个家庭”“抓到肇事司机一定要严惩”之类的话。   【啊?这有什么不对劲吗,人之常情啊】   【我就是属于那种泪点低又爱共情的人,完全看不得这种惨剧】   “当然有问题了。”江芜一脸严肃,“这种横死之人怨念深重,魂魄往往会徘徊在事故现场周围,一旦有路人发出类似的感慨,就会被他们盯上,认为是可以帮助他们完成执念的人,甚至是……抓替身。”   如果恰好赶上那段时间时运低,或者天生八字轻的人,就很容易遇上怪事。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江芜说,“如果负责这个区域的阴差能够及时赶到,将这些横死的怨魂送入鬼门,它们就是想报复谁也来不及了。”   但问题就是,夏国太大了,可用的阴差又不够多,哪怕找了人间的通灵者担任“走无常”,也难免有疏漏。   所以遇到这类意外事故,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要乱看,不要乱说话,马上离开。   听了江芜的话,几个男生互相看来看去。   “你说过没有?”   “好像说过?哎呀我也记不住啊……”   “那现在怎么办?”老大整张脸都快凑到屏幕上了,“崽崽,你能不能给我们作个法,去去邪气?”   “没问题,这个小意思。”江芜轻敲着桌面,暗暗将这起连环车祸的发生地记下来,准备等直播结束后过去看一看。   她掏出胡萝卜印章,让六个男生挨个站在镜头前,啪啪啪地盖了一遍。   几个人俱是精神一振,好像有什么盘踞在体内,阴冷黏腻,不舒服的东西都被打散了。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了。”   江芜收起法印,瞬间换了个态度,绷起小脸,“你们这些小鬼,在山上玩了什么不该玩的游戏啊?”   作者有话说:   日万虽迟但到……今天刚知道我妈和家里其他亲戚陆续都阳了,忙着帮她下单买东西,各种乱七八糟,大家真的要多苟一苟啊啊啊啊 第49章 (三合一)   江芜之所以这样笃定, 是因为她刚刚在给几人驱除怨力的时候,还发现了一种类似契约连接的气息。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几个小子作死,玩了什么“请仙”游戏。这种请来的根本不是所谓的“xx仙”, 是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还差不多。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仙”的过程就是和对方建立契约的过程,如果不能妥善将其送走, 或者承诺的事情没有办到,只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但连接在这几个大学生身上的契约却并不算阴邪之物,甚至说他们能逃过车祸这一劫,也有“那位”的手笔。   江芜有些好奇,所以才故意诈他们一下。   果然, 几个年轻人听到江芜的话, 面色各异,却都没有反驳。   “地瓜”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我来说吧。”   他们上周去的,是一个位于深山里的小众民宿,周围自然风光优美,有山有河, 距离市区也不算很远, 很适合周末短途度假。   大家办好入住手续后就自由活动了,他们寝室六个人关系不错, 再加上老三老四带来的女朋友, 一共八个人,正好能凑两桌麻将,一直玩到了晚上,有人提议去院子里烧烤。   民宿老板是一对热情好客的父女, 给他们准备了食材, 还送了一些老板自制的生腌, 大家就在院子里吹着小风,吃着烧烤,漫无边际地侃大山。   老板女儿和他们年纪相仿,也是本地的大学生,周末回来帮忙的。她长相秀美性格温和,寝室老五对她一见钟情,极力邀请她坐下来一起玩。   聊着聊着,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开始讲起自己听过或者亲身经历过的灵异事件。   轮到老板女儿,她想了想笑着说:“我老家是闽省的,我们那边的年轻女孩会拜‘椅仔姑’,据说可以帮忙算姻缘,很灵的。”   据说“椅仔姑”生前是个不幸失去双亲的小女孩,被哥哥嫂子收养,但嫂子对她很差,每天逼着她干活,拿她当不要钱的小奴隶使唤。小女孩每天都要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生火,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夜里只能睡在冰冷的灶台上。   在长期的虐待下,小女孩的身体越来越差,变得骨瘦如柴。直到有一天嫂子起床,发现小女孩蜷缩在小小的板凳上,已经断气多时。   当地人为了纪念可怜的小女孩,形成了向椅子祭拜的风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只有未婚女性才能向祂问事求卜的“迎椅仔姑”。   老三老四的女朋友对这个很感兴趣,再加上老五有心献殷勤,大家都说想要见识一下。   老板女儿从院子角落里拿出一把上了年头的竹椅子,还有一个铁皮水桶。   她管两个女孩借了几个护肤品小样,又摆上新鲜瓜果,小梳子小镜子,作为请“椅仔姑”的供品。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让两个女孩分别握住椅子的四条腿,又在上面摆了个白瓷汤匙。   “椅仔姑,椅仔姊,请汝姑姑来坐椅。坐椅定,问椅圣,若有圣,水桶头,扣三下,来作圣……”   老板女儿用闽省话念着口诀,大概重复了几遍后,老三女朋友的双臂突然猛地一沉,险些将椅子脱手。   老三没当回事,还笑她:“毛手毛脚的,怎么连个椅子都拿不住?”   “不是啊,这上面突然变重了……”   话音未落,老四女朋友也惊呼出声,“我也感觉到了!”   二人举着椅子腿的双手都往下坠了坠,仿佛椅子上真的坐着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小女孩。   两个女孩儿对视一眼,心里都直打鼓。   这时椅子下面的铁桶突然“邦邦邦”响了三下,吓得二女差点尖叫出声。   “来了。”老板女儿似乎松了口气,停止了念诵,又安抚两个女孩,“别怕,‘椅仔姑’不会为难你们的。”   她的长相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美丽,只能说是清秀,但却有种让人信服的亲和力。   两个女孩渐渐平静下来,想起“椅仔姑”生前不幸的遭遇,都对这个小女孩充满了同情。   老三女朋友说:“那我先问了?”   她清清嗓子,“‘椅仔姑’,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放在椅面上的汤匙忽然转了半圈,勺柄指向纸上的“是”字。   她松了口气,赶紧问,“你看我男朋友是好人吗?”   勺柄依旧指着“是”,还上下晃动了两下,仿佛是一个小女孩在点头。   老三咧嘴笑了,跟其他室友显摆,“看到没有,我可是‘椅仔姑’认定的好男人!”   他女朋友又问,“那我们俩……会结婚吗?”说到最后,神情还带了几分羞涩。   他们俩恋爱一年多,感情很稳定,双方家长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大有一毕业就结婚的架势。   老三还经常在寝室里嚷嚷,让兄弟几个赶紧攒钱,好给他们两口子包红包。   但这一回,汤匙突然开始转圈,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勺柄指向了对面的“否”字。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老三女朋友脸上挂不住了,结巴着开口:“这个……不算数的吧?”   “就是就是,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哪能靠这些东西来衡量。”   老大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打起了圆场,表示这就是个游戏,玩玩就行,千万别当真。   “不是的。”老板女儿却很坚持,“‘椅仔姑’很灵的,祂算姻缘从来不出错。”   刚刚热起来的场子,又被她给搞冷了。   老三脸色已经明显不好看了,要不是看在老五的面上,他可能已经跟老板女儿呛起来了。   老三女朋友也有点不高兴,突然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跑去。   椅子失去了一半支撑,上面摆的“供品”都掉在了地上,老四女朋友也险些摔倒。   她吓了一跳,还是死死握住那两个凳子腿,害怕地问老板女儿:“完了完了,我们不会惹‘椅仔姑’生气吧?”   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们不会被诅咒吧?   老板女儿蹲下来,慢慢捡起那些东西,冲她温柔地摇头,“不会的。”   老三去追女朋友了,老四也过来查看,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是谁踢翻了铁桶,骨碌碌地滚到角落里。   “那一晚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不太愉快,第二天就早早退房准备回学校了,然后路上就遇到了那起车祸。”   “地瓜”回忆着,他其实心里也对“椅仔姑”的传说很好奇,所以观察得很仔细,能看出椅子的确是凭空增加了重量,两个女孩儿的反应也不是装出来的。   “我看那什么‘椅仔姑’一点都不灵!”   老三气呼呼地说,“我和茗茗感情好得很,凭什么说我俩不能结婚?”   老五突然开口:“那你也不能迁怒思妤啊,又不是她说你们俩没戏的。”   老三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老五,你们俩才认识一天,就思妤思妤地叫上了,你心里还有没有兄弟了?”   思妤就是民宿老板女儿的名字,老三的确生她的气,觉得她不该提起什么“椅仔姑”算姻缘,害得他和女朋友冷战了好几天,现在还没哄好呢。   老五说,“既然你不信,正好今天和崽崽连线,你请她再算算你们俩的姻缘不就行了?”   老三:……   他下意识地有些胆怯,江芜算命看事有多准可是几百万粉丝公认的,如果她也说自己和茗茗没戏,那不就是直接给他们的感情判死刑了?   “……我不算!”老三黑着脸拒绝,“你以后也少跟我提什么思妤,否则兄弟没得做了。”   老五哼了一声,“胆小鬼。”   老大听得头疼,“行了,这还直播呢,你们俩不嫌丢人啊?”   【哈哈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脆弱的兄弟情在女友面前不堪一击(doge)】   【笑死,这就是当代男大现状吗】   【不关心你们扯头花,我只想知道“椅仔姑”真的这么灵吗,崽崽有没有听过这个习俗?】   “地瓜”注意到这条弹幕,也开口询问:“那天我们请‘椅仔姑’的仪式被中断了,这个不要紧吗?”   江芜摇头,又很肯定的道:“老板女儿说的没错,‘椅仔姑’在当地受香火祭拜,积累了很多念力,可以算得上是一方‘鬼神’,如果你们请到的真是本尊,就算仪式被打断,祂也不会害你们的。”   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道:“不然你们以为,好端端的大巴车怎么就突然抛锚了?”   “地瓜”太爷爷为子孙积攒的功德之力,只是保佑他自己逢凶化吉,百邪不侵的一种气运,并没有救下那么多人的本事。   但这一丝气运让他冥冥之中参与了拜“椅仔姑”的仪式,和这位鬼神产生了因果,所以对方才有机会出手,设计大巴车抛锚事故,让他们避过了这一劫。   所以江芜才觉得“地瓜”身上的气息很有意思,既有祖先积下的功德之光,又有在车祸现场沾染的怨力,还有和鬼神连接的契约。   【嚯,小哥搁这儿叠buff呢,来一个消一个啊】   【笑死,崽崽虽然没给寝室老三算命,但也变相承认他和女朋友走不长了吧?】   【直播间里有没有闽省的朋友,‘椅仔姑’真有这么神吗?能不能教教我具体怎么拜?】   江芜看到最后一条弹幕,赶紧开口制止,“普通人不要轻易尝试任何请神扶乩的行为,不是每一次都能请来真正的‘椅仔姑’的。”   【我是闽省人,想说下我们本地也不是随便在家里就能请‘椅仔姑’的,都是在特定的时间去找庙里的阿公阿嫲帮忙准备,而且十次里可能有七八次都请不来哦】   【我也是闽省人,我刚刚还想说你们运气真好啊,‘椅仔姑’最讨厌男人了,居然也能被你们请到】   【emmm可能是叠buff小哥运气好?】   弹幕开始瞎猜,江芜只是看着没说话。   “如果真是‘椅仔姑’保佑了我们,那我们需不需要烧香还愿之类的?”   “地瓜”一直很理智,想到了这个问题。   江芜点头,“稍后我会把还愿的方式发给你,还有那天在车上的其他人,最好都照着做一遍,这样有利于‘椅仔姑’的修行,也能帮你们了结这段因果。”   她怕直播间的观众会有样学样,稀里糊涂招来什么脏东西,还是私发给“地瓜”比较好。   “地瓜”点头表示记下了,最后在老三和老五的吵闹中结束了这场鸡飞狗跳的连线。   江芜松了口气,揉了揉嗡嗡响的耳朵,小声嘀咕:“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崽崽,要不你偷偷告诉我们,老三和他女朋友为什么会分手啊?】   【就是就是,我也很好奇啊,想吃瓜!】   看到弹幕,江芜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这是人家的隐私哦,我不会说的。再说了,你们谈恋爱分分合合不都很正常吗?”   【有道理哦,两个人能不能走到最后,真的要考虑很多东西的】   【‘椅仔姑’不是说老三是个好男人吗,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还会分手……】   【世界上想不通的事多了去了,两个好人也不一定会HE,还是少操心别人的私生活吧】   【狭隘了,我竟然还没有一个三岁宝宝看得通透TAT】   江芜笑了笑,“人与人的缘分有长有短,珍惜在一起的时光,问心无愧就好啦。”   上半场直播告一段落,其他选手已经陆续出来,只有江芜的房门依旧紧闭。   柳蛮蛮点开热搜,正好看到江芜用符纸幻化的小麻雀变成金雕那一幕,一边笑一边给凌尘道长看:“阿芜变的小麻雀都比你的灵动哦。”   “啾啾啾……”   凌尘道长头顶和肩膀各停着好几只麻雀,围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哼了一声,撂下狠话,“我下次一定能变出比麻雀更厉害的!”   “没关系,小麻雀也很可爱啦。”   柳蛮蛮又笑着问小齐,“怎么不见阿芜出来?”   小齐摇头说不知道,于是二人推门进去,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有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   波动的空气裂开一道缝隙,江芜自半空一跃而下,打量着眼前这座古朴幽然,颇有野趣的小竹楼。   一个长相秀美,腰间系着格子围裙的年轻女孩无意往窗外一瞥,看到江芜一个人站在那里,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走了出来。   她在江芜面前蹲下,语气温柔:“小妹妹,你是不是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江芜摇摇头。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女孩摸了摸她肉乎乎的小脸,指着身后的竹楼说,“这是姐姐家开的,你跟我进去,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江芜乖巧地跟着她进了屋,坐在藤椅上,女孩还给她倒了杯果汁,又耐心地询问,“你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或是电话号码吗?”   江芜还是不回答,她先喝了半杯果汁,又尝了尝桌上用来招待客人的小零食,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该叫你思妤,还是椅仔姑呢?”   女孩神色骤变,眼底带上警惕,“阁下是何方高人?”   说话间,她的左手已经藏于身后,暗暗蓄力。   “我不是来抓你的,你不用怕。”江芜舔舔嘴角,鲜榨果汁还挺好喝,鲜甜鲜甜的,“你上周救了一车大学生,对吧?”   “没错,是我做的。”   思妤依旧不敢放松,警告道:“我可是鬼王伏青大人亲自敕封的鬼神,修行四百多年从无差错,就算你是玄门中人,也不能随便抓我。”   “原来是这样……”江芜若有所思,忽然一抬手,祭出法印,释放一丝幽冥之力,“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熟悉的同源之力,让思妤微微皱眉,“你和伏青大人是什么关系?”   江芜歪了下头,“唔,他应该算是我父王?”   原来是新任鬼王……思妤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她打量着江芜,忍不住道:“大人为何以这副模样在人间行走?”   “说来话长……”江芜懊恼地皱起小脸,“那家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根本没有教我如何接受天道敕封嘛!”   这下轮到思妤震惊了,“原来您还没受敕封吗?”   她没成为鬼神前,也维持着死前四岁女童的模样,直到被鬼王伏青亲口敕封,才能慢慢修成如今的法身。   思妤见江芜很喜欢她做的果汁,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壶,倒给江芜慢慢喝。   她好奇地问:“我在这里修行多年,从不和外界往来,您是如何找到我的?”   江芜把自己参加《降灵》直播,和那几个男大学生连线的事说了。   她在听“地瓜”讲他们请“椅仔姑”的故事时,就觉得这个叫思妤的民宿老板女儿不太对劲。   这里并不是闽省境内,按理说并不是请“椅仔姑”的地方,为何这几个毫无机缘的普通学生,第一次尝试就请到了“椅仔姑”?   关键就在自称是闽省人,成功主持了仪式的思妤身上。   江芜决定亲自过来查看,见到思妤后,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看着思妤:“你是看上了‘地瓜’身上的功德,故意引他们来请你吧?”   思妤的小心思被看破,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和他结个善缘,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江芜点头,“你能救下他们一车人,也算是你的功德。”   提起那场惨烈的车祸,思妤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大人来得正好,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开民宿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但最近几个月,这一带发生意外的频率突然高得吓人。”   她转过头,透过竹窗望向远处翠意连绵的青山,“尤其是在那座大山的深处,有一种邪恶的,深不可测的力量,让我不敢靠近。”   思妤虽然修成了鬼神,但她的信众多是祈求姻缘的年轻女孩,提供的念力有限,她并不以武力见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中吸收天地灵气来修行,偶尔和进山的游客打打交道。结个善缘。   “我也是为那场车祸来的。”江芜思索了一下,问她:“你和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勾魂使打过交道吗?”   思妤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变,“我好像有几个月没见过它了……就在事故频发之后!”   事故频发,勾魂使下落不明,怨魂滞留人间……江芜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跳下椅子,“好了,我这就进山看看。”   思妤追了两步,“大人,您……一个人可以吗?”   目光在江芜小小的身体上打了个转,似乎有些不确定和担心。   江芜冲她自信一笑,“放心吧,本王比你能打多了!”   她小大人儿似的挥了挥手,“既然你是父王敕封的鬼神,那就留下来好好修行吧,千万不要做坏事哦。”   思妤送她到门外,又是深深一礼,“遵命,大人请小心。”   江芜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慢慢往前走,身后隐约传来年轻女孩的歌声。   “姑仔要来紧紧来/二十暗月斜西/槟榔姑槟榔姐/摇莲花少年女/莲花细/姑仔今年正三岁/三岁姑会坐土/四岁姐会坐椅/姑仔咱厝清茶清果子/好花点姑插/好粉点姑抹/八月十五夜/请阮姑仔来问圣……”   江芜进了山,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飞在前面引路,很快将她带到了一处低矮的断崖边。   她站在崖边往下看,层层掩映的树林下方,有一段盘山公路蜿蜒经过。   正是“地瓜”发给她的那起连环车祸的发生地。   江芜站在高处,将四周的山势风水一览无余。   公路自山体中间穿过,两边的山势形成了一个V字型,像一个巨大的漏斗,而发生事故的那段路,恰好是漏斗最底部的位置。   ——有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拔阴阵,将整座山的阴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公路上,使阴阳失衡,阴气过重,自然成为车祸高发路段。   负责这一区域的勾魂使离奇失踪,使得车祸中的受害者怨魂无法被送入地府,在这个巨大的阴气漏斗的冲击下,被迫成为地缚灵一类的存在,又再度加重了这一带阴气,形成恶性循环。   如果这个秘密迟迟没有被玄门中人察觉,日积月累的阴气一旦突然爆发,定会让方圆几十里生灵尽灭,寸草不生。   江芜掏出手机认真思考,是打给韩默,还是打给江知暮呢?   这件事是交给灵案组来解决,还是让江家来处理呢?   唉,身份太多就是这么烦恼啊……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抛硬币来决定的时候,断崖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追逐声。   “站住!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   林中惊起一群飞鸟,树枝婆娑摇动,隐约可见火光闪烁,还有玄门法术的气息?   难道有人在这里私下斗法?   江芜正纳闷呢,只见林中突然蹿出一个身材高瘦,长相阴狠,穿黑袍的中年男人。   他一抬头就看见正蹲在悬崖边上“发呆”的小女孩,面露喜色,一个箭步飞身而上,想要抓她当人质,和身后那群讨厌的家伙谈判。   “小丫头,过来吧你——”   男人狞笑着,冲江芜伸出手,眼看就要掐上她的脖子。   江芜忽地抬起头,也冲他一挥手。   轰!   一条火龙从她手中蹿出,正中男人胸口,将他打落崖下。   这面断崖并不高,离下方也就三米多,但男人吃了江芜一记火龙,结结实实摔了下去,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惊恐地望着上方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娃,哑着嗓子艰难出声:“你……是谁?”   他从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妖孽,该不会是哪家闭关的老祖宗,返老还童了吧?   “连我都不认识,你多久没上网了?”   江芜哼了一声,瞄准男人的肚子,突然跳了下来。   “呃!”   男人被她踩的又吐了一口血,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江芜小手在他身上摸了个遍,从怀里翻出一堆乱七八糟,血糊糊的小瓶子,还有一块黑铁质地的腰牌,上面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仙鹤?你是鹤家的?”江芜一语道破男人的身份。   男人正要挣扎,他身后的那一队人终于追了上来,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江芜?你不是在录节目吗,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是灵案组的?”江芜认出了他们身上的制服。   为首的队长激动地点头,“没错,我们今天都在追你的直播,看你似乎很关注那起连环车祸,所以我们就带队过来调查了。”   他一指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黑袍男人,“结果就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从山洞里出来,还在事故路段埋了奇怪的小瓶子。我们想叫住他询问清楚,可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对我们动手了。”   他们在林中追逐斗法,这男人实力不弱,他们来得匆忙,也没带够法器,险些让他逃了。   幸好从天而降一个小江芜,帮他们抓住了嫌疑人!   江芜听完很意外,“你们还挺敏锐的嘛。”居然比她还早来了一步。   小队长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们都是你的粉丝,韩组长在内部会议里说过,全国各地的灵案组分部都要关注你的直播,必要时第一时间配合你的行动。”   “嗯,干得不错。”江芜鼓励地夸了两句,又把从黑袍男怀里掏出的小瓶子递过去,“他埋的是这个东西吗?”   小队长点头,“就是这个。”   小瓶子的四壁都被血糊糊的液体裹住了,难以辨认,但江芜却在里面感受到了一丝十分浓郁的怨气。   她想了想,索性将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啊!”瓶子里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恰好滚到小队长面前,他一低头,正对上一颗眼珠子,吓了一跳。   小队长震惊不已,“这,这是人眼?”   江芜已经明白了,点头,“他是要在这里布‘十八冥丁’阵。”   “十八冥丁”本是古代的一种守墓阵法,以猴子、猩猩等类人的“灵兽”为阵眼,共同守护墓主安宁。后来逐渐有利欲熏心的邪恶玄师,为了追求效果最大化,竟以童男童女为阵眼,将其折磨至死,利用滔天怨气守护墓主。这种行为曝光后,被当时的名门正派一同抵制,“十八冥丁”也渐渐成为了一种禁术。   这些瓶子里的器官内脏,应该都是车祸中的受害者身上的,他用这些小瓶子将他们的魂魄困在此处,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阴气怨气,持续害人。   黑袍男没想到自己的阵法会被一个三岁小女孩轻松识破,更让他震惊的是,“你是江家的?”   他刚才好像听到官方的人喊她来着?   “没错。”江芜又踩了他一脚,“你在这里布阵,到底想干什么,还不快老实交代?”   黑袍男死死盯着她,语含威胁,“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你真的要出卖我?”   “神经病,谁跟你是一伙的啊。”江芜白他一眼,对小队长说,“还是你们把他带回去慢慢问吧。”   她很忙的,才没空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呢。   “好,等他招供以后,我们会把卷宗共享到内网上的,你随时都能查看。”   小队长让人把半死不活的黑袍男架起来,给他铐上禁灵手铐,又问江芜:“有什么办法能净化这个区域吗?”   “交给我吧。”   江芜吹了一声口哨,金雕俯冲而下,江芜抓住一只雕爪,被金雕带着飞上了山顶。   小队长仰头费力地往上看,只见小小的人儿立于山巅,高举双手,似在结印。   片刻后,晴空之上忽然汇聚起大片大片的乌云,数不清的雷电接连劈下,大雨倾泻,洗刷过每一片树叶,山涧奔流,涤荡过每一寸土地。   有人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队长,空气突然变得好清新啊!”   他是组里灵觉最敏感的一个,被戏称作人肉雷达。刚才一进山就说胸闷难受,尤其越往深处走,这种不适就越发明显,大家跟着他才找到了黑袍男的下落。   如今江芜召来一场雷雨,将山中积蓄的阴气通通净化一空,也是他最先感受到了阴阳的变化。   阵法已破,黑袍男被反噬,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那小妮子到底是什么人?”   “自然是我们灵案组的人。”小队长面露得色,又踢了他一脚,“快走,回去把你的罪行一一交代清楚!”   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小队长忽然想起来,再回头望向山顶,早已不见了江芜的踪影。   *   净化了一整座山的怨气后,江芜又开鬼门,将那些被困在阵法中的受害者魂魄引入地府。   谢遥和范宵这对黑白无常齐齐现身,范宵更是夸张地大喊,“这种小事怎么能劳您亲自动手,我来我来!”   江芜哼了一声,斜眼打量他们,“亏你们还是地府勾魂总使呢,连自己手下出了事都不知道,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范宵还没反应过来,谢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捏诀召唤本地勾魂使,却迟迟没有回应。   “……真的出事了。”谢遥神情凝重,对江芜躬身,“是属下疏漏了,甘愿领罚。”   “你们俩各扣十年工资。”江芜绷着小脸,气势十足,“下次再让我发现类似情况,五十年起步,记住了吗?”   “是!”黑白无常齐齐领命,并承诺会尽快补上这一区域的勾魂使。   离开前江芜又补了一句,“告诉新的勾魂使,山下民宿的老板是父王故交,有空记得关照一二。”   说完,她抬手在空气中一挥,身影没入缝隙不见。   范宵和谢遥对视一眼,震惊地望向下方影影绰绰的小竹楼,“这里居然还有伏青大人的朋友?”   *   江芜突然出现在直播间内,吓了小齐和柳蛮蛮一跳。   她不解地看着二人,“我不是留字条了吗?”   柳蛮蛮笑着捏她脸蛋,“总要等你平安回来,我们才能放心嘛,小齐你说对不对?”   小齐连连点头,“就是,徐导再三交待过,一定要让你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毕竟上次江芜突然“失踪”,徐导可是挨了江知暮好一通骂呢。   “好叭。”江芜乖巧应下。   柳蛮蛮忍不住问,“阿芜你又去哪儿玩了,怎么也不叫上我啊?”   江芜嘻嘻一笑,“我发现了一家很棒的民宿,下次请你去玩。”   “一言为定!”   江芜坐节目组的车回到了江家老宅,刚一进大门就看到江知暮急匆匆地跑来,“阿芜你怎么回来了?”   江芜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录完节目就回来了啊。”   江知暮神情焦急,一把抱住江芜就往外走,语速飞快,“来不及解释了,我先带你出去避一避……”   “知暮,你要带小江芜去哪儿啊?”   一群人忽然从大门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不由分说将江知暮拦住。   江知暮咬着牙,“二哥,阿芜还是个孩子,你别为难她。”   “孩子?”中年男人玩味地重复这个词,“不得了啊,还是个孩子就能在《降灵》大放异彩,真不愧是我们江家新一代的天才小神童,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舅舅,这个丑八怪是谁啊?”江芜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男人的笑声,让他瞬间哑火,“他笑得好难听啊。”   气氛如此紧张,江知暮差点被她逗笑,连忙抿了下嘴唇,低声道:“这是我二哥,你该叫二舅的。”   “哦,那你就是江老二咯。”江芜冲他眨眨眼,一脸天真的道:“就是那个纵容陈老四欺负我,克扣我和我妈妈的伙食,还帮他供奉五通神的江老二?”   江老二瞳孔紧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五通神,我听都没听过!”   江芜嫌弃地做了个鬼脸,“身为江家人,连五通神都没听过,你的脑袋是摆设吗?”   “你!”江老二勃然大怒,“江芜,我可是你的长辈,你敢忤逆我?”   “长辈?江家不是以实力为尊吗,你要能打得过我,再来跟我谈尊敬吧。”   江芜平静地看着他,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符。   江老二胸口剧烈起伏,转而看向江知暮,“我可是奉命来请江芜去议事厅问话的,你是她亲舅舅,就这么看着她以下犯上?”   “阿芜,不得无礼。”江知暮假装严肃劝了一句,又在江芜耳边低语,“他是你大爷爷的独苗,伤了他,我们都不好交代。”   “好吧。”江芜不情愿地收回符纸,只是态度依旧冷淡,“是谁叫我去议事厅说话的?”   江老二抬着头昂声道:“自然是你大爷爷,江家族长!”   江芜让江知暮抱着她去了议事厅,发现厅内和院内都来了不少江家人,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走近一看,跪在正中青砖上的,脊背挺直的少年,居然是江荻?   她蹬蹬地跑过去,皱着眉头问:“你犯了什么大错,他们要这样羞辱你?”   江荻咬着牙,“他们说我……”   “身为江家嫡系,却不守江家的规矩,擅自和官方合作,还说你没有错?”   江老二来到议事厅,就像是找到了靠山,如鱼得水。   他轻蔑地瞪了江荻和江芜一眼,意有所指,“唉,这没爹的孩子就是不好管啊……”   “嘴贱,该打。”   江芜冷冷开口,话音刚落,江老二脸上啪啪多了两个红掌印。   他本来就胖,挨打后脸更是肿成了猪头,甚至牙齿都有松动的迹象。   江老二捂着脸,跳脚大骂,“没教养的小野种!跟你妈一个德行……啊!”   他后背突然被人踹了一脚,重心不稳,狠狠砸在坚硬的地砖上。   一只厚底长筒靴踩上他的背,用力碾了两下,将江老二死死摁在地上。   江知岚额上还挂着几滴匆匆赶来的汗珠,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踩着江老二,微微弯下腰,笑吟吟地看着他,“二哥,你刚才说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芜崽:哇库哇库,我妈怎么可能是恋爱脑! 第50章 (二合一)   江老二的半边脸挤在冰冷坚硬的石砖上, 肿胀的五官越发扭曲。   他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可不管他怎么拼命挣扎,都没法挪动分毫。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声嘶力竭,“江知岚, 我可是你二哥!”   “你还知道你是我二哥啊?”   江知岚的鞋跟又轻轻拧了半圈,不知道踩中了江老二什么穴位,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妈妈好帅!”   江芜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坐在江知暮怀里使劲鼓掌。   江知岚冲她弯唇一笑,声音瞬间变得温柔, “阿芜, 有人欺负你吗?”   江芜转头看了一圈,刚才那几个跟着江老二围堵她的人,目光闪躲,满脸心虚。   她哼了一声,摇头,“他们不敢欺负我。”   “爸, 爸救我啊!”   江老二趴在地上, 余光注意到有人从议事厅内出来,连忙扯开嗓子大喊, “江知岚要杀我!”   “咳咳!”   江大族长拄着拐棍, 慢慢走了出来,耷拉的眼皮微微睁开,“知岚,这是江家议事厅, 不许放肆。”   “抱歉大伯, 我也是爱女心切, 听说有人要为难我家阿芜,一着急就冲进来了。”   江知岚痛快地收回脚,又貌似关切地问江老二:“二哥这几年是不是酒喝太多了,怎么身手大不如前啊?”   “江知岚……”江老二在别人的帮助下才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瞪她,“你已经是功力尽失的一个废人,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出去!”   “老二!”江大族长喝斥了一句,“让你去叫阿芜过来说话,你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江老二接收到信号,不敢再出声,忿忿地退到一旁。   江大族长又看向江芜,语气还算温和,“听说你和小荻都加入了官方的灵案组?”   “对啊。”江芜眨眨眼,理直气壮道:“妈妈需要好多钱买药治病,你们不给钱,我就只能出去赚钱,灵案组给的补贴有好多好多呢。”   江大族长被噎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江芜给出的理由如此清奇。   他咳嗽两声掩饰,又开口:“我们四大家族向来不问世事,更不与官方往来,这样不利于修行……”   咣当一声,江芜忽然掏出一个小铁牌丢到地上。   她一脸天真地问:“不与官方往来,是为了方便你们用邪术害人吗?”   江大族长低头一看,见铁牌上刻了一只仙鹤,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是鹤家的身份牌?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牌子的主人用‘十八冥丁’阵扣留横死怨魂,鬼鬼祟祟做坏事,已经被灵案组抓走啦!”   江芜打量着他的神情,“他还跟我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我不可以出卖他——大爷爷,江家也有人做这种事吗?”   江大族长立刻否认,“我们江家可是玄门世家,匡扶正义,除恶诛邪,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灵案组也是除恶诛邪的官方组织,我们为什么不能加入呢?”   江芜步步紧逼,直接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江老二忍不住了,跳起来大喊:“不许就是不许,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二哥,你乱叫什么?”江知岚淡淡扫了他一眼,忽然拿出一叠照片,随手一扬,“你这么害怕灵案组,难道是坏事做多了,心虚?”   几十张照片漫天飞扬,江芜随手抓了一张。   照片上的江老二弯着腰,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挖什么东西。而他身后那片有些熟悉的荒地……是封家大院!   江芜脱口而出:“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一直在‘养’着封家大院,是你把那些无辜路人骗进去杀的!”   江老二看清照片上的内容也是一惊,脸色变幻不定。   他明明做得很隐蔽,怎么还是被拍到了?   江知岚问他:“阿芜和《降灵》选手一同破了封家大院的结界,我和小暮是去接她回家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江老二支吾着:“我,我刚好路过不行吗?”   江知岚似笑非笑,“是吗,那可真是够巧的。”   江芜跳下来,走到江荻身边,强势地把他拽起来,又故意抬高声音,“你没有错,谁都别想找借口罚你。”   江荻已经跪了很久,膝盖都麻了,站起来时还踉跄了一下。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对江芜说了句谢谢。   他刚才被押进议事厅,其他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只有江芜和小姑还在为他据理力争。   江老二还在不服气地嚷嚷,“如果江家人人都能罔顾家规,随便加入什么灵案组,那我们四大家族的脸面往哪儿放,地位往哪儿放?”   “谁说江家人人都能加入灵案组的?”江芜奇怪地反问他,“放心吧,就你这种不学无术,只会走歪门邪道的,倒贴钱人家也不要你!”   “好了,都是一家人,吵来吵去像什么话。”   江大族长看到江知岚拿出的那些照片后,态度似乎就变了。他的视线在江荻和江芜身上转了转,“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江家的年轻一辈也该走出去开开眼界了。”   江荻有些惊讶,他以为大爷爷会逼着自己退出呢,他居然同意了?   江芜想了想,认真问江大族长:“如果江家有人利用玄术作恶,我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吗?”   江大族长强笑着点头:“当然,江家也容不得这种心术不正之辈。若是被我知道了,一定家法严惩。”   “不愧是族长,大义灭亲,好样的!”   江芜象征性地鼓了鼓掌,话锋一转,“那这些照片怎么说?江老二和他小舅子利用五通神敛财,残害无辜少女,又怎么说?”   江老二慌了,扑通一声跪在亲爹面前,“陈老四自己偷偷摸摸养五通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跟我没关系啊!”   江芜咦了一声,“你刚才在大门口不是还说,自己没听过五通神吗?”   江知暮补了一句,“没错,二哥刚才是这么说的。”   江芜笑眯眯地,“你这人怎么撒谎都撒不明白啊,笨死了!”   “我,我刚才忘了不行吗?”江老二摆明了是想耍无赖。   他不知道江芜是如何得知五通神一事的,但陈老四家的五通神早就被毁了,谅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至于这些照片……江老二梗着脖子,“我就是路过,人有三急,我找个地方方便不行吗?”   他又往前挪了几步,抱着江大族长的腿哭诉,“她们母女合起伙来栽赃我,您要为我做主啊!”   江大族长问:“知岚,这些照片只能证明老二路过这里,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证据……”江知岚沉吟了几秒,江老二整颗心都被提起来了,快要喘不过气,才听见她说:“没有了。”   江大族长明显也松了口气,笑呵呵地当和事老:“老二天资平平,不像你那么优秀,他从小就不服气你,这都是误会,一家人嘛,不要吵来吵去,让外人看了笑话。”   “行,我听大伯的。”江知岚笑着点头,话锋一转,“那下周举办的玄门大会,就还是由我代表江家出席……”   “凭什么?!”   江老二不乐意了,这几年可都是他作为江家继承人出席玄门大会的,毕竟他可是族长唯一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爷”。   “就凭我比你强。”江知岚微微抬起下巴,浑身上下流露出的自信,让她越发光芒耀眼。   江老二冷哼,“那都是老黄历了,你现在根本使不出江家法术,哪里比我强了?”   江知岚苏醒后,他也慌张了一阵,后来听说她只是苏醒而已,那身引以为傲的修为和天资并没有恢复,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我妈妈身体还没恢复呢,我来跟你比好了。”   江芜突然站到江知岚面前,伸开小手,一副保护的姿态。   她眼中跃跃欲试,故意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江老二:“你不会连一个三岁小孩都怕了吧?”   玄门大会?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既然江知岚想去,那江芜就替她把这个名额赢回来。   “我……”江老二眼神退缩了。   最近江芜在《降灵》上大出风头,作为一档玄门世家都密切关注的节目,很多玄师都信了江芜是江家新一代神童的事,还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发消息来恭喜,说江家后继有人了。   江老二简直一肚子苦水无处倒,什么后继有人啊,江芜又不是他闺女!   他没追过直播,但也陆续在各大平台上刷到过江芜的“高光时刻”,什么瞬移几百公里啊,徒手杀鬼啊,召唤出鬼魂跟活人谈判啊……   江老二可不敢跟她过招,谁知道江芜会不会公报私仇,一不小心把他也给撕了?   情急之下,他脑子高速旋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问灵石!”   江芜眨眨眼,那是什么东西?   江老二得意洋洋,“江知岚,你现在都不能让问灵石亮起来,还有什么资格代表江家?”   问灵石是江家祠堂后院的一块巨石,据说是江家老祖宗留下来的,可以测试族中子弟的修为高低。   在江知岚没有私奔怀孕之前,她是江家第一人,在问灵石上留下的记录,至今无人能破。   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江老二不信她现在还能超越自己。   “没错,我现在是没有修为,可我有阿芜啊。”   江知岚看着拦在自己前面的小小身影,心中最后一丝遗憾尽数消散,笑着扶住江芜的肩膀,“阿芜,正好你也该去测一测自己现在的修为了。”   一行人来到祠堂后院,空地正中央摆着一块两米多高的巨石,不知是什么材质,但看起来不像凡品,表面隐约有光华流转。   旁边还摆了两个架子,上面有刀剑枪戟等武器。   江知暮小声对江芜解释:“你可以选择用任何方式攻击问灵石,它会根据你的修为高低给出回应,修为越高,旁边的光柱就越亮。”   江芜看了看,光柱从低到高分别写了一到十六,代表十六个等级?   她问:“舅舅是几级修为?”   江知暮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只有七级,你妈妈当年是十二级。”   如今这一代江家人的平均修为在六级左右,最高不超过九级,十级以上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大多驻守在其他地区,并不在宁城。   所以当年江知岚第一次测出十二级,立刻成了妖孽级的天才,倍杀其他同龄人。   江芜点头表示明白了,又蹬蹬蹬来到江老二面前,背着小手问他:“你是几级修为?我要怎么样才算赢了你?”   江老二老脸一红,他当然不能说他只有五级修为,想了想便道:“你要是能超过十二级修为,我就把玄门大会的入场资格让给江知岚。”   他觉得江芜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厉害,是因为在母体里吸收了江知岚的修为,只不过前几年还没有完全消化,才会让她看上去像个小傻子。   那她再怎么妖孽,也不可能比江知岚全盛时期更厉害吧?   十二级修为,已经是江家近百年来的峰值了,他不信江芜还能测出更高的!   江芜哼了一声,“十二级算什么,你信不信我能让那个光柱全亮起来?”   江老二哈哈大笑,“不可能!你要是能打出十六级修为,我跪下给你磕头都行!”   “好哦,一言为定,你们可都听见了!”江芜指了指跟过来看热闹的江家族人,这些可都是她的证人。   江老二还没反应过来,江芜已经走到了武器架前,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江荻冷眼看着江老二,突然想起上一个这样和江芜打赌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江芜选了半天,发现那些兵器都是给大人用的,一杆枪比她两个都高,根本举不起来。   最后她选了兵器架最角落里的一把小号桃木剑,拿起来比划了两下。   江老二憋着笑,还假模假式点头,“对对对,那个就是给族里十岁以下的孩子用的,正好适合你。”   那把桃木剑不知道是哪家娃娃练剑之后不小心落下的,做工粗糙,剑身坑坑洼洼,剑柄都掉漆了。   用这样一把破木剑去攻击问灵石,怕不是要直接砍断吧?还想打出十六级修为?   江老二和他的狗腿子们乐颠颠地看起了热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江芜哭鼻子了。   江芜举着小木剑,走到了问灵石前。   她没有气沉丹田,也没有扎个马步,只是举起剑轻轻一挥——   剑尖接触到问灵石的那一瞬,被她注入了一丝幽冥之力。   巨大的问灵石刹那间光芒大盛,一旁的光柱更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攀升。   “六,七,八,九,十……十二了!”   江知暮惊喜地喊出声,阿芜的天赋真的比姐姐还要高!   “十三,十四,十五——”光柱还在上升,江荻继续大声报数,“已经十六了!还在涨!”   光柱在到达十六的标记后,又往上攀升了一段,已经顶破了最高点。   咔嚓——   江芜剑尖所指的地方,坚不可摧的问灵石居然裂开了一道缝!   “哎呀,一不小心没收住。”   她回过头,一脸无辜地问:“不会让我赔钱吧?”   江老二:……   一众江家人:……   江家几百年来,还从未有人能把问灵石砍出一道口子的!   而且用的还是一把随时都会断裂的小破木剑?   简直离谱!   江芜拖着小木剑,走到脸色惨白的江老二面前,用剑尖戳了戳他的肚子,“喂,该你给我跪下磕头了。”   江老二还想赖账,“我可是你长辈,你也不怕折寿?”   “咱俩谁折谁的寿还不一定呢。”江芜剑尖一转,忽然敲上他的膝盖。   江老二感觉到一股酸麻,双腿一弯,狠狠砸在地砖上。   江芜又抬起手慢慢往下压。   江老二神色惊恐,他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就像被丝线操纵的木偶,被强压着在地上咣咣磕头,很快额头就青了一片。   江芜一边抬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玄门大会谁去参加?”   江老二哭天喊地:“江知岚,江知岚去!”   “谁能代表江家?”   “江知岚!”   “知道自己错了没有?”   “知道,知道了……”   江老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江芜才放开了对他的控制,无奈摇头。   跟这种废物点心过招,真没意思。   小小的人儿长叹一声,无敌是多么寂寞……   *   江芜用一把小破木剑,就差点震碎了十六级光柱,还将问灵石砍出一道口子,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江家老宅。   江大族长,还有几位辈分高的长辈都赶了过来,激动地围着问灵石打转。   “这是天佑江家,后继有人了啊。”一位比江大族长还要高一辈的老爷子老泪纵横,“知岚,你真是给江家生了个好女儿啊!”   江大族长脸色很难看,但江家以强者为尊,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   废了一个江知岚,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青出于蓝……   “让知岚代表江家去参加玄门大会,实至名归。”那位太/祖爷爷发话了,“对了,‘江海令’是不是也该还给她了?”   江大族长眉头一紧,“江海令”是江家继承人的象征,自从三年前被收回后,就一直放在江老二手里。   他干笑了两声,“祖爷,知岚现在已经没有修为了,这不合规矩吧?”   “我知道,这不是让她先替女儿保管几年吗?”太/祖爷爷理由充分,“难道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比阿芜天分更高的继承人吗?“   江大族长黑着脸,走到额头红肿,萎靡不振的江老二面前,冷声道:“还不快把‘江海令’拿出来,给你妹子送去?”   江老二一脸不情愿,但对上父亲别有深意的视线,还是老老实实走到江知岚面前,将那块象征江家未来家主之位的“江海令”递了上去。   “知岚妹子,以前都是我不好,不该小心眼嫉妒你,欺负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二哥好不好?”   江老二也算个能屈能伸的,知道江知岚母女不好惹,立马换了个讨好的态度。   “二哥这话言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哪有什么仇不仇的?”   江知岚收下“江海令”,指腹摩挲着令牌上熟悉的纹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这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明明在笑,江老二却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奇了怪了,江知岚在床上躺了三年,怎么好像比之前更难对付了?   江大族长心里再不情愿,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当即宣布了让江知岚代表江家,参加下周玄门大会的决定。   江知岚被一群江家族人簇拥在中间,听着那些熟悉的溢美之词,心中毫无波动。   她遥遥看向人群外的江芜,轻勾唇角,“阿芜的确很好,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   晚上,江知暮张罗着要聚餐,除了他们姐弟俩和江芜,还叫上了江荻。   “我以为族长能答应让你参加玄门大会就不错了,没想到这回不光让你带队,还拿回了‘江海令’!”   江知暮很激动,没忍住使劲揉了几下江芜的小揪揪,“我们阿芜可是大功臣!”   他连喝了好几杯,忽然眼眶一红,“姐,是我没本事,还要让阿芜替你讨回公道……”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和阿芜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呢。”   江知岚拍拍弟弟的肩膀,语气轻快,“行了,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咱们要向前看。”   江荻也举杯,“小姑,我会在灵案组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转正的。”   江知岚笑:“嗯,小荻也要加油。”   江芜眨巴着眼睛,趁江荻去厨房盛汤的工夫,悄悄问江知暮,“为什么今天族长罚跪,江荻的爸妈都没露面,他们不在老宅吗?”   江知暮皱了下眉,小声回:“我没跟你说过吗?小荻的爸妈十年前就意外去世了。”   江荻的父亲,其实是姐弟俩的亲哥哥,也是江家这一辈的老大。十年前他们夫妻俩外出捉妖,不幸误入陷阱,双双牺牲,江荻就成了孤儿。   这些年他虽然顶着“嫡长孙”的名头,在老宅里看似跋扈横行,其实那都是他保护自己的伪装。   江荻端着汤碗回来,忽然发现江芜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凶巴巴地瞪她:“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饭粒吗?”   江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江小荻,以后我把妈妈分你一半好了。”   “切,那是我小姑,还用你分?还有你叫谁江小荻呢,我是你哥!”   看着两个小家伙吵吵闹闹,江知岚和弟弟相视一笑,举杯碰了一下。   今天只是个开始,以后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走一下主线剧情,明天开启下半场直播~~~ 第51章 (二合一)   翌日, 江芜来到《降灵》录制现场。   她下车后左右看了看,对徐铭说:“今天怎么不出外景了?”   徐铭解释:“我们在赛制上稍稍做了一些改动,把求助者请到了现场, 今天就在这里录制。”   上一期的“封家大院”事件倒是很精彩,可是选手们进去没多久就失去了联络, 直播中断。最后还是靠他们身上的便携摄像头存储的素材,剪出了一期正片,将封家大院的真相公布于众。   因为只有剪辑版,还被一些浑水摸鱼的黑子说节目组在故弄玄虚,用特效骗人, 这么想圈钱不如去拍网大云云。   《降灵》打的就是全程直播, 绝不作假的旗号,徐铭看到这些评论后气坏了,决定这一期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原地直播。   江芜点头表示了解,反正不管怎么比,她都不会怕啦~   徐铭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让江芜先去小房间休息, 稍后会有工作人员带她上场。   选手们陆续到齐,上午九点整, 《降灵》准时开启直播间。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 这里是《降灵》第四期下半场比赛的直播现场,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徐铭。”   徐铭握着提词卡,对着镜头挥了挥手,“你们在生活中是否曾遇到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事件?是否对去世的家人、朋友念念不忘, 想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过得怎么样?今天我们节目组就请到了几位深受困扰的求助者, 希望我们的选手能为他们解决问题——”   徐铭继续介绍规则:“在今天的比赛中,我们不会事先介绍求助者的情况,还有他们遇到的麻烦,而是请选手们依次出场,用他们的玄学本领进行判断,看谁能准确说出或者解决求助者遇到的麻烦,由直播间的各位观众进行实时投票,选出你心目中的最强玄师。”   【哇,节目开始变得刺激起来了!】   【毕竟都录到第四期了,大家对选手们的水平心里都有数,也该上难度了】   【选手依次出场,这下某些人就没办法浑水摸鱼了hhh】   “首先请出我们的第一组求助者,钟女士和她的女儿月月。”   徐铭走到另一个方向,直播镜头也跟着落在了一对母女身上。   但有些特别的是,这对母女都戴了口罩,只露出了额头和眉眼。   徐铭笑着解释:“这也是我们为这场比赛增加的一点小小难度,很多玄师都擅长相面识人,如果挡住求助者的脸,他们还能看出多少信息呢?”   【好家伙,山上的笋要被节目组夺完了】   【不能看面相不能看微表情,这是让选手纯靠瞎猜吗(doge)】   【那我只能猜这位女士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戴口罩都挡不住她的好气质】   “好的,下面有请第一位选手,褚天阔褚大师登场——”   工作人员带领褚大师上场,徐铭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场规则,“这位是求助者钟女士和她女儿月月,褚大师可以说说,你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什么?”   褚大师听说这一场改了赛制就知道要糟,他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清楚,但他能在玄学圈子混这么多年,还忽悠得不少娱乐圈明星奉他为大师,自然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褚大师清清嗓子,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绕着钟女士和月月转了两圈,小眼睛飞快将二人打量了个遍。   母女俩穿的都不是什么大牌,打扮很简朴。钟女士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出头,但她女儿也就五岁左右,不是晚婚就是二胎。   钟女士眉心有深深的刻痕,眼下黑眼圈很重,似乎有睡眠问题。   她女儿脸色很白,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刚才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褚大师心中打定主意,自信满满地开口:“这位女士应该是一位单亲妈妈,我在你身边感受到了一股阴气,说明你丈夫不久前刚刚去世,但你们夫妻的姻缘线还没断,他徘徊人间不肯去投胎,还留在你们的家里,使你夜不能寐,小孩子身体弱,受了阴气冲撞,所以才会疾病缠身……”   知道求助者情况的徐铭脸都绿了,他清清嗓子,问褚大师:“那你打算怎么帮求助者解决问题呢?”   “小事一桩,我在处理这方面很有经验。”褚大师一挥手,“只要让我为求助者做一场法事,送走她亡夫的鬼魂就行了。”   顿了顿又补充:“法事要连做七天,给你个优惠价15888,还可以买两串由我家仙师开过光的菩提手串,保佑你们母女今后百邪不侵……”   【我缓缓打出了一个?】   【前面听着还挺像回事的,后面怎么就不对劲了】   【你们不觉得这套话术有点耳熟吗?】   【确实,上次我闲着没事去他直播间看热闹,他也是这么跟连线观众说的,一模一样……】   “咳咳咳!”   徐铭又使劲咳嗽起来,憋着笑开口:“那个什么,还是请我们的求助者来评价一下,褚大师说的是对还是错吧?”   求助者钟女士举起话筒,“虽然我也很希望前夫早点死,但很遗憾,他还活着,而且一时半会也不会来纠缠我和女儿。”   褚大师:……   他老脸一红,很快反应过来,给自己找补:“是前夫啊,那你们最近联系过吗?说不定他刚死呢?”   钟女士摇头:“我确定他还活得好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快把这个老骗子叉出去】   褚大师被工作人员带走时还很不甘心,扯着嗓子大喊:“我真的感受到阴气了!他就算今天不死,说不定过几天也要死了!”   钟女士没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那就借你吉言了。”   【钟女士很有个性啊,声音也很好听,爱了爱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她越觉得眼熟,但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楼上笑死我了,你是不是看见个美女都要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啊?】   徐铭干笑两声,“看来我们褚大师今天状态不佳啊,那就期待他下一轮的表现……让我们有请第二位选手,来自天一派的凌尘道长!”   【道长来了!撒花撒花!】   【每日一问:道长今天变出小麻雀了吗?】   【哈哈哈楼上好笋,但我喜欢(doge)】   很快,凌尘道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房间,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咕咕”声。   徐铭惊讶地上前,“道长,你什么时候有养鸽子的爱好了?”   而且还带到了节目现场?   凌尘道长骄傲地伸出手,摸了摸停在他肩头的小白鸽,炫耀的语气几乎要溢出屏幕,“昨夜我突然有所顿悟,道术突破了一个小门槛,这是我用符咒幻化出来的。”   【!!!小麻雀升级成小白鸽了】   【芜崽说的没错,道长真的很有天赋啊】   【咕咕很可爱,但我还是喜欢肥啾啾TAT】   【这么白的鸽子,道长小心被人打下来炖鸽子汤(doge)】   “哈哈,那就恭喜凌尘道长了,祝你……早日变出大老鹰?”   徐铭跟他开了句玩笑,总觉得凌尘道长比起刚来录节目的时候,多了一丝人味。   凌尘道长听完徐铭介绍规则,走到了钟女士面前,凝神细看。   他肩头的小白鸽忽然咕咕地飞了起来,绕着钟女士和月月不停地旋转,叫声急促。   徐铭问:“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这鸽子本质上是我的符纸所化,对阴祟之气有天然的感应。”凌尘道长冷冷看着钟女士,“你身边有阴气,而且很浓,显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钟女士目光微闪,却没有否认。   “我看你女儿气色很差,想必这两年来都深受阴气所扰,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正常生活,而你受的影响却并没有她的深……你和这阴祟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养小鬼?”   凌尘道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毒舌,一开口就说钟女士有养小鬼的嫌疑。   “他……就算是我养的吧。”钟女士叹了口气,竟然真的承认下来,“道长,请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远离我的女儿吗?”   凌尘道长皱眉,“被炼制成小鬼的,大都是未能出世的婴灵或者早夭的孩童,它们对于主人有一种天然的依恋,尤其是像你这个年纪的女性,大多会被它们视作‘母亲’一样的存在,而你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必然会出现争宠的情况。”   “不,不会的,他不会跟月月争宠的,他可是……”钟女士急着辩解,话说到一半想起节目组的叮嘱,又硬生生止住话头。   在选手们没有看出真相之前,她不能主动说出来。   直播间观众看的好着急。   【所以是钟女士养了小鬼,但小鬼不高兴“妈妈”身边还有个“妹妹”,故意吓唬小女孩儿?】   【无法理解这些养小鬼的,那不就是走歪门邪道,迟早要被反噬的啊】   凌尘道长冷声说:“它已经开始骚扰你和你的家人,说明它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你给的供奉了,如果再这样放任下去,你和女儿都会遭到反噬,还是尽快除去为好。”   “不行!”钟女士想也不想地否认,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我,我不想消灭他……”   “那我就没办法了,还是请其他选手来看看吧。”   凌尘道长对钟女士的“执迷不悟”很是不满,摇着头离开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柳蛮蛮,她和凌尘道长得出的结论差不多,并且她也表示,自己只能帮忙打散小鬼的魂魄,其他的爱莫能助。   “两位选手都看出,我们的求助者似乎供养了‘小鬼’,但她并不想消灭对方,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隐情呢?”徐铭适时总结,“下面有请来自欧洲的黑巫师,神秘的混血王子,亚度尼斯上场!”   “导演好,观众们好。”   亚度尼斯风度翩翩地走进房间,他今天依旧穿着高贵合身的手工西装三件套,握着一根骷髅手杖,看起来神秘又迷人。   他听完徐铭的介绍,点了点头,走到钟女士面前,微微躬身,“女士,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   钟女士伸出手,亚度尼斯礼貌地轻轻握住,直视着钟女士的眼睛。   他的蓝色右眼越发深邃,仿佛要看透钟女士的内心。   大概十几秒钟后,亚度尼斯松开手,又走到了她身后,虚虚贴上她的背部。   他突然开口:“我看到他了。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头发是自然卷,穿着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背带裤……瑞瑞,他是叫瑞瑞吗?”   钟女士发出一声呜咽,控制不住地蹲下/身子,低低抽泣起来。   “妈妈不哭……”月月笨拙地抱住哭泣的妈妈,奶声奶气地哄着,又抬起头看向亚度尼斯,“大哥哥,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亚度尼斯点头,目光望向钟女士身后,房间背光的角落,“他就在那里,一直看着你们。”   【OMG亚神今天杀疯了!!!】   【你们听到了吗,月月管他叫哥哥,她也知道妈妈养小鬼了?】   钟女士握着女儿的小手,很快调整好情绪,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纸巾,不好意思地对他点点头,“抱歉,我一时激动……可以让我看看他吗?”   她用充满祈求的目光望着亚度尼斯,那是一双漂亮的,让人很难拒绝的眼睛。   亚度尼斯舔了下嘴唇,歉意地摇摇头,“我能和亡魂沟通,但并没有让他显形的能力……”   或许另一个选手可以,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钟女士有些失落,但还是点头承认:“没错,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大儿子,月月的哥哥,他叫瑞瑞,已经去世五年了……”   亚度尼斯不赞同地皱眉:“恕我冒昧,女士,将亡魂强行留在人间是非常痛苦的,对于他,还有活着的人,都是一种煎熬。”   钟女士哽咽着:“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真的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她本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恩爱,丈夫英俊多金,儿子聪慧可爱,人人都羡慕她的好命。   直到五年前,六岁的大儿子瑞瑞在幼儿园回家的途中被绑架了,绑匪一开口就要五千万赎金。   “当时我和丈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想要报警,可他却说报警了儿子就没命了,还是先花钱赎人,儿子能平安回来最重要。”   钟女士颤声回忆着:“当时他公司的现金流不宽裕,都投入了一个重要项目中,因此大部分赎金都是我从理财账户提前取出来,还有和一些老朋友借的钱,总算在约定时间之前筹到了五千万……”   “可是绑匪拿了钱,却还是残忍杀害了我的瑞瑞……”   钟女士再度崩溃,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早上醒来,看到别墅门口被丢下的大号行李箱。   丈夫先拉开了拉链,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合上,脸色铁青,让她赶紧上楼回房间去。   钟女士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她发疯了似的扑上去,一把将行李箱整个打开。   “我的瑞瑞就蜷缩在里面,小小的,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钟女士无意识地掐着掌心,直到指甲刺破了皮肤,隐约有血迹渗出。   亚度尼斯强势地抓住她的手,口中默念着古怪晦涩的咒语。   钟女士感到掌心里有一股凉丝丝的气息,她低头一看,被刺破的皮肤竟然愈合了。   “女士,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亚度尼斯往“瑞瑞”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悲悯,“他在为你流泪,他说,‘妈妈,不要哭’……”   钟女士哭得更厉害了,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死死咬着牙,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当她看到儿子小小的尸体后,当场就晕了过去,丈夫赶紧叫了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抢救。   等钟女士醒来,却被告知,她已经怀孕两个月,因为情绪不稳,随时都有流产的风险,最好卧床静养,好好保胎。   “我身体不太好,生理期一直不准,完全不知道那时候已经怀上了月月。”   钟女士摸了下女儿的头发,“瑞瑞的葬礼是我丈夫全程主持的,我只有在他下葬那天,才被允许去墓园送他最后一程。”   一想到她的瑞瑞以后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钟女士整个人都魔怔了,于是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我把瑞瑞的骨灰偷换出来了。”钟女士平静地说,“他还那么小,不能离开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没人知道,那座价值百万的墓地里,埋的只是一坛花盆土。   钟女士把瑞瑞的骨灰罐带回了家,悄悄藏在床头柜里,又在上面摆了瑞瑞的照片,每天都坐在床头柜前,跟瑞瑞说话。   丈夫以为她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再加上她还怀着孕,也默许了她对着儿子照片倾诉思念的行为。   直到一年多以后,月月已经几个月大了,却总是无缘无故地大哭,身体也比其他同龄的小孩子更弱,一点风吹草动,换季降温就会生病。   钟女士忙着照顾女儿,心力交瘁,神思不属,有一次忘了给床头柜上锁,丈夫去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藏在里面的骨灰坛。   自从儿子去世后,二人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过去那一年多深藏在心底的矛盾通通被引爆。   钟女士一直在怨恨丈夫,怨恨他做生意手段毒辣,招惹了仇家,才会害死瑞瑞。   而且也是丈夫坚持不肯报警,说拿钱消灾就行,结果绑匪撕票后拿钱逃跑,至今音讯全无,让钟女士想替儿子报仇都找不到人。   丈夫也埋怨钟女士,说她自从瑞瑞死后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妻子,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的,甚至还做出偷换儿子骨灰这种疯狂的事情。   丈夫要钟女士赶紧把骨灰送回墓地,把瑞瑞重新下葬,这样他才能安心去投胎。   钟女士不肯,死活都要将瑞瑞留在自己身边。   丈夫指责她是个疯女人,二人感情彻底破裂,办了离婚手续,现在是钟女士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听哭了,钟女士也太惨了吧,她有什么错啊,哪个母亲能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TAT】   【她那个渣男老公是什么垃圾玩意儿,拿不出赎金还不肯报警,结果弄得人财两失,绑匪逍遥法外,简直没天理!】   【我要阴谋论了,该不会是渣男老公故意设计绑架,想从钟女士手里骗钱吧?感觉钟女士也很有家底啊,一般人哪能轻易拿出五千万赎金?】   【虎毒不食子啊,那可是他亲儿子,他骗钱就骗钱,干嘛撕票呢?】   【可能是跟绑匪没谈拢价格?反正我觉得渣男很可疑!应该报警调查他!】   徐铭一直关注着直播间弹幕,看到网友纷纷猜测钟女士丈夫有嫌疑,连忙问钟女士是否调查过前夫。   钟女士点头,“实不相瞒,我也怀疑过,但以他的身家地位,实在没必要从我手里骗钱……瑞瑞出事后,我们都是最伤心的人,只是没办法再一起生活下去了。”   离婚时,前夫主动提出要给她一些补偿,毕竟那五千万赎金对钟女士来说也是大半身家了。但钟女士一分钱都没要,她只带走了女儿,还有瑞瑞的骨灰。   不用躲着丈夫和家里的佣人,这下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儿子说话了。   钟女士在新家里给瑞瑞留了一个房间,全都按照他生前喜欢的样子来装饰,他的骨灰坛就放在房间的书桌上,每天钟女士都会来陪他说说话,吃饭的时候,桌上也会摆三副碗筷。   月月渐渐长大了一点,明白家里有一个看不见的“哥哥”,她也会跟钟女士一起,每天跟哥哥说话,有什么好吃的都分成两份。   “我本来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但最近几个月,月月的身体突然变得很差,她每晚都做噩梦,说梦到哥哥……很凶地瞪着她。”   钟女士困惑地皱眉,“瑞瑞以前就说过,希望我给他再生个小妹妹,他一定会保护妹妹,把她宠成小公主。他是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吓唬妹妹呢?”   “女士,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亡魂和生者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是个好哥哥,但他已经去世了,他再也感受不到母亲的爱意和体温,只能看着你和女儿互相陪伴,而他自己孤零零地徘徊在阴阳交界……这很痛苦,他还是个孩子,这对他来说太难以承受了。”   亚度尼斯无意识地握紧了骷髅手杖,苍白的指节微微凸起,摇着头说:“不,你不能再这样了,让他离开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让芜崽来公布正确答案~ 第52章 (二合一)   已经出场的几位选手中, 只有亚度尼斯看出了跟在钟女士身边的“小鬼”,其实是她五年前被绑架撕票的大儿子瑞瑞。   在徐铭的眼神示意下,钟女士慢慢说出了这几个月发生在她们家里的怪事。   “自从我和前夫离婚, 带着女儿搬出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我每天都去瑞瑞的房间陪他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他在保护着我,保护着妹妹……”   钟女士回忆,那时候月月才一岁多,正是对身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心的年龄, 带过小孩的家长都知道, 这个年龄的小朋友也是最“危险”的。   有一次她把月月哄睡着以后,就抱着电脑在床上工作,因为前一晚照顾孩子太累,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月月睡午觉醒来,不知怎么就爬下了床,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厨房。   砰!   摆在桌上的一个陶瓷花瓶突然碎裂, 钟女士被惊醒, 一睁眼发现女儿不在婴儿床上。   她连忙冲了出去,就看到厨房里的月月正踩着小板凳往料理台上爬, 而那上面还有她做完饭来不及收起的刀具……   那一瞬间她吓得魂飞魄散, 赶紧把女儿抱下来,她还浑然不觉,咯咯地冲她傻笑呢。   后来钟女士回去收拾地上的花瓶碎片,发现花瓶一直是贴着墙摆放的, 根本不可能从桌上摔下来。而那天她也没有开窗户, 不存在被风吹倒的可能性。   就好像……家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推倒了花瓶, 只为了提醒她女儿有危险。   还有一次,她陪月月去小区里的草坪上玩,正碰上一户人家在遛狗,而且还没拴绳。   那是条大型犬,长相很凶,离老远就看到了坐在草坪上的月月,狂叫着扑了上来。   事发突然,钟女士吓坏了,月月也吓傻了,眼看那条大狗就要扑到月月身上时,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拼命地后退,夹着尾巴狼狈逃窜,甚至都被吓尿了。   后来陆续发生了几件这样的事,让钟女士越发肯定,瑞瑞没有离开她,他一直都是月月的好哥哥。   但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瑞瑞,也没有梦到过他。这几年钟女士也去找过一些号称很厉害的灵媒,他们都没办法让她见到瑞瑞,也无法把他“请”上来。   灵媒告诉她,瑞瑞已经变成了她们母女的守护神,只要将他的骨灰寄存在一个小木雕里,再在家中设一个神龛,每日按时上香祭拜,就可以将瑞瑞一直留在阳间,留在她的身边。   钟女士照做了,从那以后月月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换季流感期,她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病倒了,只有她还活蹦乱跳的。   而钟女士的新事业也发展的很顺利,她的运气似乎越来越旺,不管跟什么样的对手竞争,最后赢的都是她。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直到几个月之前,她的事业突然遇到了挫折,损失了一大笔钱。   “那是个公司早已做熟的项目,对接的也是老客户,按理说一切都很顺利,可偏偏中间环节出了岔子,导致项目延期,赔了不少钱,客户对我们也很失望,表示不会再继续合作了。”   钟女士拧着眉头,“我以为这只是个偶然,结果后来又陆陆续续搞砸了几个项目,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就好像一夜之间,她的好运气突然消失了一般。   而月月一向健康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弱,她开始三天两头生病,整个人也都没精打采的,半夜经常被噩梦惊醒大哭,说梦里有个坏哥哥要抓她。   钟女士家里还存着许多瑞瑞的照片,女儿一直知道这是哥哥,而她哭着告诉钟女士,梦里欺负她的就是瑞瑞哥哥。   钟女士不相信瑞瑞会欺负妹妹,她找了很多大师都没能解决,直到最近无意中刷到了《降灵》节目片段,这才托了从前的关系联系上徐铭,希望有选手能帮她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徐铭问亚度尼斯:“除了把瑞瑞的亡魂送走,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亚度尼斯犹豫了一瞬,随即坚决地摇头,“抱歉,这是唯一的,也是对你们都好的解决办法。”   他表示如果钟女士需要,等直播结束后,他可以亲自送瑞瑞离开。   “或者请我后面的索拉婆婆来也可以,她是萨满,天生就更擅长超度亡魂。”   亚度尼斯友好地提出建议,并不在乎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亚神真的好暖好温柔qwq他真的有在为求助者考虑】   【虽然是黑巫师,但亚神做的事都很光明】   【不知道钟女士是否愿意送走瑞瑞,两个孩子之间总要有取舍啊,她生意不顺不要紧,但女儿的身体不能不管啊】   钟女士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她谢过亚度尼斯,表示还想听听接下来几位选手的看法。   亚度尼斯理解地点头,“没问题,您随时可以通过节目组来联系我。”   他又蹲下来,温柔地握住月月的小手,“可爱的小姑娘,我会向黑夜女神倪克斯祈祷,愿你夜夜好梦,健康长大。”   月月对上他漂亮深邃的蓝眼睛,仿佛看呆了,眼睛眨也不眨,她突然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戴着眼罩的左眼,“大哥哥,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亚度尼斯稍稍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触碰,浅浅微笑:“不是哦,哥哥的眼睛里藏着魔法,它只会保佑听话的小朋友。”   亚度尼斯离开后,又陆续出场了几位选手,得到的结论大同小异。   被亚度尼斯特意提起的萨满索拉婆婆,更是皱着眉头不赞成的道:“那孩子去世的时候很痛苦,他本该早早投胎的,你为什么非要强留他做个孤魂野鬼呢?”   钟女士被她略带严厉的指责,差点又要情绪不稳,但她还是坚持自己没有错。   “我来节目求助,只是想弄清楚瑞瑞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不是听你们来说教的。”   钟女士微微挺直脊背,语气里带上几分冷意和傲气,“如果你们只有这点本事,那《降灵》也不过如此。”   索拉婆婆也哼了一声,“好啊,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我管不了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显然也对钟女士的态度极为不满。   【老天鹅啊,这怎么还吵起来了?】   【小声说,我也觉得钟女士有点魔怔了……】   【人鬼殊途啊,亚神说得对,瑞瑞已经不是活着的那个好儿子好哥哥了,母女俩现在就是被“反噬”了吧?】   弹幕激烈讨论,徐铭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他看了一眼手卡,稍稍松了口气。   希望最后一位选手别让他失望,这可是他的王牌杀手锏啊……   “下面有请最后一位选手,也是《降灵》有史以来年纪最小,呼声最高的人气明星,我们的玄学小神童,江芜!”   【终于等到崽崽了!】   【希望芜崽能帮钟女士解决困扰,我相信她一定行的!】   【无语,前面那么多选手都不能让求助者满意,你们居然指望一个三岁小孩儿?】   【新来的,现在节目炒作都这么卷了吗,给一个三岁小孩立玄学神童人设?才三岁啊,认识几百个字了?】   粉丝们千呼万唤,新观众争议质疑,江芜打着哈欠慢悠悠走进房间。   她在休息室里等了好久,都快睡着了。   “江芜,这是今天的求助者钟女士和她的女儿月月……”   徐铭正要介绍前情,江芜已经自顾自地走到钟女士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她,“你为什么要戴口罩?”   钟女士迟疑了一下,“节目组说是为了给你们增加难度……”   “不对哦。”江芜摇头,很肯定的道:“这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你不想被人认出来?”   钟女士惊讶地挑了下眉。   江芜观察着她的额头和眉眼,只露出半张脸也不要紧,她只要见到这个人就够了。   “你今年四十一岁,出生在南方水多的沿江流域,看眉角的迁移宫,你幼年应该经常搬家,居无定所……唔,父母在你十岁那年先后去世,是车祸?难怪你辗转在多个亲戚家,这种情况直到你十六岁才有所好转。”   钟女士没说话,内心的震撼已如惊涛骇浪。   江芜继续道:“你的官禄宫在天中,印堂有骨,名曰伏犀贯顶,贵不可言。也说明你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不愿向人低头,在事业上会有腾飞的发展,且注定要受万人瞩目……你是明星吧?十六岁那年,你的人生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转折,应该是拍了一部非常厉害的作品,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那种?”   钟女士轻笑了一声,她慢慢摘下口罩,对周围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钟宁。”   【!!!】   【我靠是钟宁!是那个十六岁出道就封后的钟宁吗!!】   【她十几年前突然宣布息影退圈,八卦小报都说她嫁入豪门出国了,没想到今天会在《降灵》看到她,还是以求助者的身份……】   【怪不得她一出场我就觉得眉眼有些熟悉,那种老牌明星的气质真的很不一样】   【emmm但我刚刚搜了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感觉钟影后老得有点快啊?】   【不是老得有点快,就是感觉脸上怪怪的,还有点垮,do脸后遗症?】   【楼上说话也不用这么苛刻吧,钟宁这些年遇到了这么多糟心事,一个人带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干嘛非得关心她的脸崩不崩啊】   【有人天生抗老,有人就是花期短,她都退圈多少年了,就别用女明星的标准要求她了吧】   果然,钟宁一摘下口罩,网友们就对她略显憔悴的面容议论纷纷。   她也看到了实时弹幕,无奈地摇摇头,“是我跟徐导要求不露脸录节目的,本来我已经退圈了,今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求助者,一个想要保住两个孩子的母亲。”   如果不是江芜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算得清清楚楚,又一口道破她的身份,她本来是不想承认的。   但江芜的表现也让她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会有办法帮自己的吧?   “大师,前面几位选手都要我把瑞瑞送走,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女儿恢复健康,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钟宁蹲下来,认真又虔诚地问江芜。   江芜皱了下眉,“谁说你女儿做噩梦是因为他的?”   “啊?”钟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女儿,“是月月说,哥哥在梦里一直瞪着她……”   “真的吗?”江芜转头看向月月,绷起的小脸十分严肃,“不诚实的小朋友会被大老虎吃掉哦。”   月月已经摘下了口罩,露出清秀可爱的小脸,跟她妈妈年轻时很像,都是美人胚子。   她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对面这个还没自己大的小妹妹,“我……呜哇!”   月月忽然哭了起来,抽泣着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哥哥没有吓唬我,是,是别的坏叔叔要抓我,哥哥一直在保护我……”   钟宁震惊:“什么?你撒谎了?!”   江芜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幽幽道:“她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小孩子会有自己的心思,她希望妈妈只属于自己,而不是那个永远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哥哥’。”   自从月月懂事起,钟宁就告诉过她,她有个哥哥叫瑞瑞,会一直保护她,她也要一直记着哥哥。   月月从没见过这个哥哥,但家里有个房间是专门给哥哥的,每天吃饭,桌上也要多摆一副碗筷,妈妈去超市买回来的零食也要分成两份,一份摆在哥哥的房间里,那个黑色的小罐子前面。   月月有一次好奇,想要打开那个小罐子看看,哥哥到底是怎么藏在里面的,结果被钟宁发现,破天荒地骂了她一顿,不许她再乱碰哥哥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月月很委屈,她第一次觉得哥哥是个坏哥哥,妈妈更喜欢他,不喜欢自己了。   后来妈妈的生意走上正轨,赚了很多钱,他们搬进了更大的房子,妈妈却把稍微大一点的那间卧室给了哥哥,每次赚了钱也都会高兴地去哥哥房间里说话,一待就是好久。   而她只能眼巴巴地站在门外,听着妈妈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和哥哥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妈妈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钢琴练完了吗?”   还有“你的作业写完了吗?”“今天的英语听力打卡了吗?”   门里门外的妈妈好像是两个人,哥哥就不用做作业弹钢琴,妈妈也不会严厉地教训他。   时间越长,月月幼小的心里就越生出不平衡,她不懂那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妈妈更爱哥哥,不爱自己。   有时候妈妈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能感觉到“哥哥”就在自己身边。   她有一次故意去卫生间玩水,每次水池里的水快要放满时,水龙头总会被突然关上。   “我讨厌你!”月月鼓起勇气,对着空气大喊,“你根本不是我哥哥,别人的哥哥会陪着妹妹一起玩,会给妹妹买冰淇淋,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真没用!”   滴答。   水龙头突然滴下一滴水,在放满的水池里泛起一圈涟漪。   月月知道,哥哥听到她的话了,他……在难过。   她又继续说:“妈妈心里只有你,她根本不喜欢我……你能不能离开我家?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和妈妈了?”   她还不懂这些话对于瑞瑞的鬼魂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伤害,她只会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继续变本加厉,自言自语,让“哥哥”离开消失。   直到几个月前,她突然开始做噩梦,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荒原,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大喊着妈妈,却无人回应。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群奇形怪状,比动画片里的妖怪还吓人的坏叔叔,他们狞笑着朝她扑过来,使劲拉着她的胳膊,要把她带到更恐怖的地方。   “救命!哥哥……救救我!”   情急之下,她突然喊出了过去几年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妈妈说过,从小哥哥就一直在保护着她,只要有哥哥在,她就会平安。   她大喊着哥哥,于是哥哥真的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他和照片上的瑞瑞哥哥一模一样,他将那些坏叔叔打跑,拉起月月的手拼命向外跑……   月月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当钟宁问她梦到了什么这么害怕时,她撒谎了。   她害怕地缩在钟宁怀里,说哥哥吓唬她,讨厌她,说她抢走了自己的妈妈。   钟宁当时就带着女儿去了瑞瑞的房间,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让他不要吓唬妹妹,他永远都在自己心里。   月月很心虚,她怕哥哥会像在梦里一样突然出现,揭穿她的谎言。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没过几天,月月又做了那个噩梦,她挣扎着哭喊着,不想被坏叔叔抓走的时候,哥哥又出现了。   他又救了她一次。   月月很害怕,她想问哥哥是否知道自己对妈妈撒了谎,可是哥哥好像不会说话,只是拼命地带着她跑,跑到安全的地方。   一次又一次,她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频繁,而哥哥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直到最近一次噩梦,月月感觉自己已经要被那些坏叔叔抓走了,他们把她带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地方,好像要吃掉她……   “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撒谎骗你……”   月月哭得很厉害,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孩,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不如主动承认错误。   钟宁脸色变幻不定,下意识地扬起手,却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钟月,你居然吃你哥哥的醋,还那样对待他?!”   钟宁眼眶红了,“是,我承认我一直放不下你哥哥,可他已经去世了,他没办法像你一样长大了,我只想多陪陪他,跟他说说话。我对你严厉,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聪明优秀,多才多艺,拥有一个更美好光明的未来,你为什么就不理解妈妈的苦心呢?”   月月哭得更厉害了,“可是练琴真的好累,还有数学题,英语作业,舞蹈课,我真的做不完了……”   “那你可以跟妈妈说啊,如果太累的话,妈妈可以让你休息,你为什么要迁怒哥哥呢?”   钟宁一脸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个也舍不得。   【真相大白了,真没想到五岁小孩子也会撒谎……】   【现在的小孩子鬼精鬼精的,千万别以为他们年纪小就好糊弄】   【小孩子争宠是本能,我小表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家里人故意逗她,让她妈妈抱着我,她看到就会哇哇大哭,等我一躲开马上就不哭了】   【钟影后也是望女成凤,孩子还小就要学那么多特长,难怪会对哥哥有怨言了】   【呜呜呜只有我觉得大家都错怪哥哥了吗,他被月月讨厌,可还是在梦里一次次救她……】   【对哦,既然瑞瑞没有“反噬”妈妈和妹妹,为什么钟女士的事业不顺,妹妹的身体也变差了?】   徐铭看到弹幕讨论,连忙问江芜:“难道是别人要害钟女士和她女儿?”   江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钟女士:“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生意失败,女儿第一次做噩梦是在什么时候,那段时间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或者见过什么人?”   “大概是四个月前……”钟女士翻出备忘录,很快锁定了日期,“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工作,月月也在上幼儿园,我们没做过什么啊?”   江芜提示:“你跟前夫离婚后,还有联系吗?”   “最开始那两年没联系过,我恨他,他也恨我。”钟女士摇头,“后来听说他再婚了,我就更不想搭理他了。结果从今年开始,他名下一家公司突然和我有了合作,他也给我打电话,说想见女儿。”   钟女士当年能毅然选择在当红时退圈结婚,和她前夫也是真爱过,并不全是像八卦小报上写的那样,为了嫁入豪门攀高枝。   只是瑞瑞出事以后,他们彼此都无法原谅对方,也没办法再继续生活。   随着时间流逝,钟女士如愿以偿把瑞瑞留在身边,对前夫的恨意渐渐也淡了,毕竟他还是月月的父亲。   所以今年他们又恢复了来往,前夫偶尔会接月月去他父母那里,爷爷奶奶也很喜欢这个可爱乖巧的孙女。   钟女士忽然想起来了,“我公司出事前几天,月月过生日,被他爸爸接去爷爷奶奶那里,还送了她很多礼物!”   “也包括这个吗?”江芜指了指月月衣领下面隐约露出的一截红绳。   “对。”钟宁把红绳扯出来,上面系着一个帝王绿小猴子挂件,雕工精湛,抱桃的小猴活灵活现。“月月属猴,她特别喜欢这个小猴子,每天都戴着不离身。”   据说这是前夫从国外买的老坑玻璃种,又找有名的玉雕师傅定制的,硬币大小的一块玉雕,价值就要几十万了。   江芜看着这块所谓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忽然一把扯下,往地上狠狠一摔!   啪地一声,玉坠四分五裂,一股普通人看不见的邪恶黑气从中涌出,直奔钟宁和月月的眉心。   “还想跑?”江芜哼了一声,抬起手在空中一抓一握。   那股黑气被她攥成了一个小球,像吃糖豆一样,一口丢进嘴里。   钟宁还来不及震惊江芜摔玉的举动,但她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前夫做的?!”   “是,也不是。”   江芜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难吃死了,一会儿得喝杯奶茶漱漱口。   她问钟宁,“你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钟宁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我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变得陌生了……”   不光变得陌生,还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这也是钟宁一开始要求戴口罩录节目的原因,她不想让曾经喜欢自己的影迷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怕她们会失望。   江芜又问:“那你知道你前夫后来娶了谁吗?”   钟宁皱了下眉,眼底闪过一抹不愿提起的厌恶。   【我搜到了!钟宁当年的老公是美禄集团大少爷邝秋生,而新任邝太太……是顶着“小钟宁”名号出道的演员姚露!】   【???跟钟宁离婚,又娶了小钟宁,你搁这儿莞莞类卿呢?】   【yue了,现实版白月光替身文学?】   【姐妹们,我搜到姚露最近在参加一档豪门生活直播综艺,她还在那边带着老公儿子营销绝美爱情呢!】   “小钟宁啊……”江芜眼神狡黠,冲徐铭勾了勾手指头,“导演,能不能让我们现场对比一下,她跟真正的钟宁到底有多像?”   作者有话说:   芜崽,aka综艺杀手√ 第53章 (三合一)   徐铭从江芜的表情里读出了有大瓜的味道。   他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马上指挥工作人员在房间里支起大屏幕,进入隔壁豪门生活综艺《我们这一家》姚露的直播间。   画面中,一个大约三十出头, 面容姣好,打扮精致的女人正在对着镜头热情推销:“宝宝们, 欢迎大家来到露露的直播间,今天节目组让我们推销助农产品,希望大家多多下单,帮帮大山里的乡亲们。”   原来今天恰好是《我们这一家》搞的助农直播竞赛,每组嘉宾都会选择一个助农产品进行直播带货, 不收取任何提成。   坐在姚露身边的是她的经纪人或者助理一类的工作人员, 正在对着镜头介绍助农产品的资料。   姚露手里举着一个黄澄澄的柠檬,笑容甜美,“柠檬富含VC,我每天都要喝很多柠檬水,美容养颜,增强抵抗力哦。睿睿, 你来闻闻这个柠檬, 是不是很清新?”   她冲旁边招招手,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可爱小男孩蹬蹬跑了过来, 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咪。   直播间的观众疯狂下单, 还有夸姚露人美心善,一点也没有豪门太太的架子,睿睿也超级可爱,这是什么人生赢家剧本云云。   《降灵》直播间的观众也搬好小板凳开始吃瓜模式。   【好家伙, 我在直播里看直播?】   【刚才去微博上搜了一下, 铺天盖地的通稿, 都是营销姚露和邝大少绝美爱情的,真就半个字都不提钟宁呗?不知道还以为他俩是头婚呢】   【姚露刚出道的时候跟钟宁也就五分像吧,这几年是用了什么科技与狠活吗,简直一毛一样啊!】   【emmm我不理解,整成老公前妻的样子,儿子也取了同音字,这属于替身界的模范了吧?怎么好意思营销绝美爱情的?】   钟宁在听到姚露喊她儿子“睿睿”的时候就已经绷不住了,死死咬住嘴唇。   邝秋生那个混账……他怎么能答应让姚露给儿子取这个名字!   徐铭看着大屏幕,也忍不住感慨:“钟宁老师,她跟您年轻的时候真的好像啊。”   钟宁冷笑一声,“这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吧,等再过二十年,说不定新的邝太太就要换成‘小姚露’了。”   【不不不,我觉得是应该“小小钟宁”(doge)】   【某种意义上说,邝大少还挺“痴情”啊(狗头保命)】   【邝大少会老,但邝太太永远年轻哈哈哈】   江芜突然叹了口气,“真笨,我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你们怎么还看不出来呀。”   徐铭愣住,难道江芜不仅仅只是让大家对比钟宁和姚露这么简单?   江芜问钟宁:“你不觉得姚露像你,像得有点过分了吗?”   钟宁忍着厌恶,又仔细盯着姚露的脸看了半天,不情愿地承认:“她跟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的。”   “可是姚露刚出道时并不长这样啊。”徐铭已经让工作人员搜集到了姚露早期的剧照,和正在直播的姚露一对比,完全判若两人。   【互联网果然是有记忆的hhh】   【这是什么换头邪术,怎么能有人越长越像另一个人,也不符合生物学规律啊】   “那是因为她偷了你的脸啊。”   江芜揣着小手,不紧不慢地开口,“看她旧照片上的夫妻宫就知道,这段婚姻是她以不正当手段谋来的,她和你前夫之间的红线摇摇欲坠,全靠一种特殊的邪气在支撑。”   直播间里,姚露还在侃侃而谈,大力推销。她今天穿着一件圆领毛衣,脖子上戴了一块金镶玉吊坠,麻将牌大小,四周刻着花纹一样的式样,中间雕刻成狐狸的造型,活灵活现,细长的吊梢眼媚态横生。   这条项链正是姚露供奉的“狐仙牌”。   “狐仙牌”是一种流传于东南亚的佛牌文化,分正牌和阴牌两种,正牌就是请寺庙里的大师加持开过光的,一般对人体无害,但也只能起到一些心理暗示作用,功效并不显著。   而阴牌大多要私下里请“阿赞”也就是一些巫师制作,里面会增加尸油、骨灰、坟土等阴邪之物,效果强劲,可以让佩戴者更加吸引异性,旺桃花运,增加魅力,但也要小心被反噬。   姚露身上戴的就是一块阴牌,而且里面寄养着真正的灵体,所以她这几年才会在圈内风头大盛,爱情事业双丰收。   如果仅仅是这样,江芜也懒得管她,毕竟养小鬼、请佛牌这类都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天道守恒,报应不爽,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但姚露已经不满足于提升自身魅力,她甚至开始掠夺他人的气运。   而被她盯上的,正是从她出道以来,结婚以后,都不停被拿来比较的钟宁本人。   “她找人做法窃取了你的命格,也拿走了你的容貌,光是这样她还不满足,又对你的女儿痛下杀手。”   江芜从已经摔碎的翡翠挂件里扒拉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这根本不是什么帝王翡翠绿,是伪造的,里面被‘阿赞’下了咒,所以月月的身体才会变差,每天晚上做噩梦。”   她问钟宁:“你前夫最近是不是给了你一些经济补偿,或者说过要分给女儿财产之类的话?”   钟宁抿了下唇,点头,“当年我为了给瑞瑞交赎金,几乎搭上了全部身家,刚离婚那两年,全靠以前的朋友接济,直到我开始创业,情况才稍有好转。”   后来她前夫可能是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怀念瑞瑞,不管三七二十一转了她一大笔钱,还以女儿月月的名义,在国外设立了信托基金,保证她长大后也能衣食无忧。   钟宁没有说的是,前夫一直有和她复合的意思,只是她经历丧子之痛后心灰意冷,再见到前夫时只觉得世事沧桑,已经完全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结果就在她拒绝复合后没多久,就在网上看到了邝秋生要和“小钟宁”喜结连理的新闻。   这下钟宁更觉得他虚伪恶心了,要不是他们还有个女儿,她巴不得和前夫老死不相往来。   “那就对了,姚露能够成功上位,还要多亏她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才能浑水摸鱼,嫁进豪门。”   江芜看到,姚露的姻缘线很“虚”,她所得到的的一切,都建立在她努力模仿成为另一个人的基础上。   她以为自己可以坐稳邝太太的位子,直到发现邝秋生私下里给月月置办信托基金,海外资产,这让早已视邝家财产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姚露忍无可忍,决定除掉钟宁这个“白月光”。   钟宁想起女儿说过,梦里有很多坏叔叔在抓她,恍然大悟道:“瑞瑞,是瑞瑞一直在保护我们?”   江芜点头,“但他毕竟只是被你强留在人间的亡魂,能力有限,比不上那些被巫师以邪术折磨炼化的怨灵。月月说他进入梦中的时间越来越晚,说明他的阴力在慢慢消散,他能撑到现在还没魂飞魄散,全靠对母亲和妹妹的眷恋在坚持着。”   她叹了口气,“你这样做已经违背了阴阳法则,难道你真要看着瑞瑞耗尽魂力,彻底消散吗?”   江芜只想让钟宁知道,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反噬”。   瑞瑞是个好孩子,好哥哥,哪怕被母亲强留在人间也没有怨言,一直在努力保护着母亲和妹妹,哪怕被妹妹讨厌,说难听的话,还是会义无反顾,一次次从那些恶灵手中救回妹妹。   “瑞瑞……”钟宁崩溃大哭,拼命朝空气伸手,“是妈妈错了,妈妈害了你,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好吗?你出来见见妈妈吧……”   “我可以让你们见最后一面。”江芜说,“但你必须放开对他的眷恋,把骨灰重新下葬,这样他才能安心去投胎。”   “好,我答应,我都答应你!”钟宁已经大彻大悟,她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否则瑞瑞就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瑞瑞的魂体已经十分虚弱,刚才亚度尼斯还能看到他的影子,现在就几乎黯淡不可见了。   江芜为他渡了一丝幽冥之力,半空中渐渐浮现出小男孩的身影。   “妈妈,妹妹。”   瑞瑞开口,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自责,“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没办法让妹妹彻底摆脱那个噩梦……”   钟宁摇着头,“不,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只想着不要和你分开,却不知道这样差点害了你。”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又推了下女儿,“月月,哥哥就要走了,你要好好跟他告别,知道吗?”   月月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看到哥哥,她想起自己之前撒的那些谎,又哇地哭了出来,“哥哥对不起,我是坏小孩,我骗了妈妈……”   “没关系,你是我妹妹,我不会怪你的。”瑞瑞又看向钟宁,“妈妈,其实很多话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不喜欢弹钢琴,下围棋,我更喜欢你带我出去玩……妹妹还小,你不要对她那么严格,她会偷偷躲起来哭鼻子的。”   瑞瑞虽然还保持着六岁的模样,但他实际算是十一岁的大孩子了,因为目睹了钟宁对月月的严格教育,所以他才不会把妹妹的赌气话放在心上。   他能理解,真的,他只希望妹妹能有个快乐的童年,哪怕……他再也看不到了。   “好,我都答应你,以后我会多陪月月,不会再那么严厉了。”   钟宁狠了狠心,咬着牙说出不舍的话,“你,你快去吧,不要再回来了,下辈子要做个幸福的小孩,健健康康的,活到九十九……”   “我知道了,再见妈妈,再见妹妹……”瑞瑞淡白色的魂魄渐渐消散,只剩下他最后的声音,“妈妈,我从来不后悔做你的儿子,我很爱你,永远都是……”   钟宁抱着月月放声大哭,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跟着抹泪。   让一个母亲两次告别自己的儿子,何其残忍,但这就是天地生死的法则,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谢谢你,让我和瑞瑞又见了最后一面。”   也让她知道,瑞瑞一直都是她最骄傲的孩子。   钟宁调整好情绪后,红着眼眶对江芜深深鞠了一躬。   “先别急着谢我。”江芜摆摆手,目光投向大屏幕里的姚露,“你就不想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吗?”   钟宁握紧拳头,“我当然想!可是你说她用邪术害人……这种没凭没据的事,报警能有用吗?”   “当然,现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成立了灵案组,如果你遇到任何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事,都可以求助警方,会有专人来负责对接哦。”   江芜知道灵案组的人肯定在追直播,还不忘给他们打个广告,“有困难找警察,千万不要轻信那些卖你手串符纸的江湖骗子哦。”   【哈哈哈哈哈褚大师:勿cue,给手串开光中】   【节目组OS:来来灵案组把广告费结一下】   【崽崽说的有道理啊,很多骗子就是抓住你急于求助的心理,才能胡说八道疯狂敛财,别最后事情没解决,还落个人财两空,那可太惨了】   说话间,姚露的助农直播已经接近尾声,她这一场直播卖出了几千万的助农产品,在所有嘉宾中遥遥领先。   她带着儿子睿睿,一脸真诚地对直播间的观众道谢:“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粉丝都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销售直播,我还以为自己会冷场……没想到我还挺擅长卖东西呢~”   【好喜欢露露的口才啊,以后多开直播带货吧,你卖什么我们都买!】   【露露好有那种国家台主持人的范儿啊,声音干脆利落又清晰,好喜欢听你直播~】   【很多明星都在直播带货,露露也来玩吧】   在弹幕的热情劝说下,姚露“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好吧,既然粉丝想看我直播带货,那我就跟经纪人商量一下,等选好商品再告诉大家开播时间。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精挑细选,给你们带来真正实惠的好东西哦。今天的直播就先告一段落啦,拜拜~”   姚露对着镜头挥手告别,然后屏幕一黑,显示主播已经离线。   江芜突然对钟宁说,“能联系上你前夫吗,给他打个视频电话。”   钟宁不太明白,但下意识地按照江芜说的去做了。   那边邝秋生很快接通了她的视频邀请,看身后的背景应该是在公司会议室里,他笑着说:“宁宁,找我有事吗?”   钟宁皱了下眉,直接把镜头调转,对准已经黑了的大屏幕。   邝秋生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要给我看什么?”   江芜打了个响指,只见已经黑掉的屏幕又亮了起来,重新连接了姚露的直播间。   一些还没来得及退出的观众纷纷发出问号,还有人问是不是工作人员忘记关直播了。   姚露正坐在梳妆台前补妆,经纪人站在一旁,汇报下一场直播带货的安排。   “选品已经谈好了,销售额25%的佣金加上每个20万的坑位费,一场直播下来,赚个几百万不成问题。”   经纪人信心满满,“这些观众和粉丝的钱最好挣了,你随便忽悠几句,她们就像傻子一样冲上去付钱了,哈哈哈!”   “还要感谢节目组搞什么助农直播,正好给我一个带货的理由。”   没有外人看着,姚露与镜头前平易近人的形象大相径庭,眼角眉梢都透着刻薄,“一帮穷人还想着助农呢,谁会喝几块钱的柠檬泡水啊。”   桌上还摆着几个被她刚才拿来展示的新鲜柠檬,个个澄黄饱满,姚露却一脸嫌弃,抬手一挥,通通扫进垃圾桶。   经纪人也不以为意,给她汇报下场直播要带的商品,姚露一边听,一边肆无忌惮地点评起来。   “二百块一瓶的燕窝?笑死了,里面装的是燕子屎还差不多!谁会喝那种东西啊。到时候可别让我试吃啊,我怕吃了会中毒。”   “三千块的床垫?天哪,这么便宜的东西能睡得着吗?我和我老公睡的可是两百多万的智能床垫,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哎,一想到要讨好这些穷酸鬼,我浑身都不舒坦,怎么会有人愿意买这些便宜货啊?”   【???】   【……这是史上最快的塌房了吧】   【好家伙,明星真拿自己当人上人了是吧,那我们是什么,给你割韭菜的冤大头呗?】   【一边艹豪门阔太人设,一边又舍不得我们穷人兜里的仨瓜俩枣,可真是难为死你了呢(*^▽^*)】   【日内瓦退钱!!!我助农也不在你直播间里花一分钱!!】   直播间里群情激奋,就连姚露的粉丝都没法帮她洗白了,毕竟这可是正主直播,亲口所说,可不是营销号的“恶意剪辑”哦。   《我们这一家》总控室内,导演刚才忙着总结各直播间的助农数据去了,等他发现姚露直播间镜头没关,而她和经纪人说的那些“虎狼之词”后,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给现场工作人员打电话,“快让姚露关掉直播!!!”   工作人员推门而入,“姚老师,您直播没关——”   “什么?!”   姚露瞬间花容失色,一把抓起手机,屏幕中映出她惊慌的脸,还有弹幕里数不清的嘲讽和辱骂。   经纪人慌了神,拼命去按关机键,可是摄像镜头旁边显示工作的小绿灯依然顽强地亮着。   “为什么关不掉?中病毒了吧,还是节目组有人故意陷害我们?!”经纪人脑子转得飞快,一边骂节目组工作失误,一边拼命甩锅,“是谁收买了你们,一定是有人嫉妒我家露露太幸福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姚露往外走,既然直播关不掉,那她们离开这个房间总行了吧?   想走?   江芜笑得狡黠,下一秒房间内的备用无人机突然飞了起来,直奔姚露和她的经纪人,她们跑到哪里,无人机就追到哪里,务必要做到350度全方位无死角直播。   钟宁手机里的邝秋生叹了口气,脸色很难看,“宁宁,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你是不是还埋怨我娶了姚露?我可以解释……”   “闭嘴吧,我不想听你解释,从你答应让她儿子叫睿睿开始,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钟宁冷冷道:“邝秋生我问你,月月过生日收到的那块小猴子吊坠到底是谁买的?”   邝秋生目光闪躲,迟疑了几秒钟才答:“是姚露托朋友从国外买回来的,她说如果是她送的,那你一定不会收,所以才假借我的名义……我也是怕你不高兴啊!”   姚露在邝秋生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柔大度,经常劝他多陪陪月月。这次月月过生日也是她忙前忙后张罗的,却把功劳都推到邝秋生身上,一副为了家庭和谐,委曲求全的贤良模样。   这样几年的水磨工夫下来,让邝秋生对她越发满意,几乎要原谅她当初是趁着自己醉酒爬床,大着肚子嫁进邝家的了。   钟宁咬了咬牙,生气地质问:“你知不知道那里面藏了脏东西,你女儿已经生病好几个月了?   “月月生病了?”邝秋生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你的小娇妻可真是好手段啊,偷了我的脸,还想要我女儿的命。”钟宁给他下了通牒,“你等着,我不会放过她的!”   说完不等邝秋生解释,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宁宁,宁宁!”   邝秋生还在对着手机大喊,这时姚露突然冲进来,哭着扑进他怀里,“老公,怎么办呀,我好像犯错了……”   在她身后,那架无人机依旧阴魂不散地紧紧跟随。   《我们这一家》的直播还在继续,节目组用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切断直播。   有技术人员忍不住抱怨:“这是闹鬼了吗?”   “老公,我刚刚直播的时候不小心说错话了,你能不能让公司的公关部出面,把网上的新闻都删掉呀?”   姚露并不知道邝秋生已经被转播了她“塌房”的全过程,还在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怎么说我现在也是美禄集团的大少奶奶,不能影响咱们公司的股价嘛,你说对不对?”   邝秋生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儿生病虚弱难受的模样,他不耐烦地把姚露推开,冷冷道:“你送给月月的翡翠吊坠到底是什么东西?”   姚露一惊,下意识地解释,“那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托人买到的帝王绿,有什么不对吗?”   “月月病了,钟宁说你送的吊坠里有脏东西!”   姚露眼眶瞬间红了,往邝秋生的方向爬了几步,“老公,我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她一边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边不动声色地握紧胸口的狐仙牌,仰起头45度望着邝秋生,“我那么爱你,你也那么爱我,我们才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你为什么总惦记那个女人……”   邝秋生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思绪有些恍惚。   姚露……宁宁……宁宁在哭,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让她难过……   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地缓和了,伸手拉起姚露,轻抚着她的脸蛋,“宁宁,别哭了……”   姚露心里恨得要命,却要继续装作委屈,慢慢靠近邝秋生,“老公……”   就在此时,姚露胸口的狐仙牌忽然炸开,一阵青烟散尽,姚露捂着脸惨叫,“啊!我的脸!!!”   “宁宁?”   邝秋生还以为自己面前的女人是钟宁,等他回过神来,看清她的脸,震惊地后退了几步,“你,你是谁?”   饱满到凸起的额头,顶到山根的鼻梁,开裂的眼角,全脸肿胀如发面馒头……那些姚露用来修修补补,为了让自己更像钟宁的医美手段,通通反噬爆发。   没有了狐仙牌的魅力加持,没有了从钟宁那里“偷”来的脸,姚露彻底恢复了真面目。   她捂着脸在地上尖叫打滚,停在半空的无人机里突然传出稚嫩的声音,“邝老板不认得了吗,她是被你风风光光娶进门的‘小钟宁’啊。”   “不可能!”邝秋生不假思索地否认,“我爱的只有宁宁,我怎么会娶别的女人?”   《降灵》现场,江芜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崽崽都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笑死,你的下/半身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江芜让钟宁蹲下来,在她头顶上方抓了一把,“好啦,物归原主。”   徐铭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变化,“钟老师,你的脸!”   钟宁一头雾水,赶紧从包里掏出化妆镜一照。   只见她松垮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紧致,眼角的细纹不见了,法令纹也淡了,整张脸仿佛回春了一般,还是那个当年在镜头前灵气四溢的钟宁。   月月高兴地拍着小手,“妈妈变漂亮了!”   钟宁喜极而泣,她可以坦然接受自然衰老,但她不接受自己的容貌被人偷走。一想到姚露顶着自己那张脸,对邝秋生撒娇卖痴,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   这场《降灵》和隔壁《我们这一家》的直播联动堪称精彩,还未结束就窜上热搜。   #姚露塌房#   #豪门阔太真面目#   #有钱人拿你当韭菜#   #现实版替身文学#   尤其是姚露对助农产品一脸嫌弃,将新鲜完好的柠檬丢进垃圾桶那一幕,简直激起了全民公愤。   【拳头硬了,谁祖上数三代不是农民啊,真以为自己嫁进豪门就高贵了呗?】   【我是姚露初中同学,我能证明不用数三代,她爸妈就是我们镇上的农民,她上学时候还领贫困补助呢】   【我家是柠檬之乡安岳县的,今天姚露卖的就是我们老家滞销的柠檬,本来大家都很期待这次有明星帮忙助农,没想到她关了直播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太伤害我们农民感情了,姚露必须道歉!】   【柠檬做错了什么!那么漂亮的柠檬你凭什么扔掉!@姚露给柠檬道歉!!!】   姚露的经纪公司用尽各种手段,也无法扭转网上铺天盖地的谴责。   就连邝家也受了连累,美禄集团股价大跳水。   就在此时,美禄集团官网紧急发布了一则声明,先是向广大股民和网友道歉,美禄集团成立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以人为本,大力支持社会公益活动,坚持取之于民,惠之于民,绝对没有不尊重广大劳动人民的意思。   然后宣布集团董事邝秋生因个人家庭问题,暂时退出公司管理业务,不日将与现任妻子解除婚姻关系,姚女士一切行为都与美禄集团无关。   灵案组接到钟宁报警后,已经将姚露带走,立案调查。   结果查出她不光用邪术害钟宁母女,还与五年前瑞瑞的绑架案有关?!   原来姚露顶着“小钟宁”名头出道后,就一直对钟宁又嫉妒又痛恨,那时钟宁已经退圈结婚去了,但所有人看到姚露,都会拿她和钟宁比较,并摇着头说她不如钟宁,前途有限云云。   她心态越发扭曲,直到在某次聚会中看到了钟宁的丈夫邝秋生,就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勾引他,同时暗中谋划,如何毁掉钟宁最在乎的一切。   她找来两个亡命之徒,让他们去绑架钟宁的儿子瑞瑞,结果那两个绑匪见财起意,又不小心在瑞瑞面前露了脸,怕他回去后会报警,就残忍地杀死了他,带着五千万赎金逃到国外去了。   虽然计划出了差错,但瑞瑞的死让钟宁和邝秋生的感情彻底破裂,这时姚露再以解语花的形象悄然出现,甚至甘愿做一个“替身”,一点点打动了邝秋生,成功嫁入豪门。   她本来和钟宁只有五分相似,为了让邝秋生更加移情,不停地去做整容手术,让自己越来越像,但手术总会有排异反应,眼看她的脸就快要整崩了,姚露终于找到了一劳永逸的邪术——把钟宁的脸“偷”过来。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她成功变成了钟宁十年前的模样,让邝秋生对她越发迷恋,经常对着她喊出“宁宁”的名字。   姚露可以忍受自己一直是个替身,但她不允许邝秋生一边迷恋自己年轻的身体,一边又想方设法和钟宁见面,还偷偷给他们的女儿置办产业。   她决定彻底除掉这对母女,可惜遇上了江芜,孽力反噬,一无所有。   江芜在送走瑞瑞的魂魄之前,已经从他的记忆中回溯出了那两个绑匪的长相,一并交给了韩默,发布通缉令。   而姚露数罪并罚,将会以绑架罪被起诉,最高无期或死刑。   *   第一场求助暂时告一段落,钟宁毫不犹豫地选出,她最满意的选手是江芜。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还会认为,身边发生的一切怪事都是瑞瑞的错……”   钟宁抹了下眼角,脸上满是释然的欣慰,“我的瑞瑞是最好的孩子,以后我会为他多做慈善积攒功德,希望他下辈子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月月也认真地点头,“对哒,我也选阿芜妹妹,她好厉害哦,只看了我一眼,就看出我在撒谎……”   她不好意思地对手指,“我以后再也不会嫉妒哥哥了,我的玩具和零食都分他一半……我也要好好练琴,我要当妈妈的乖孩子!”   钟宁抱住女儿,“没关系的月月,以后妈妈会多给你放松休息的时间,哥哥也希望你快乐,对不对?”   钟宁母女都投了江芜一票,其他选手也对江芜本场表现心服口服。   只有褚大师还在为自己挽尊:“……她前夫不是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都是他惹的祸,那我也没说错嘛!”   徐铭直接忽略他,“请各位选手稍作休息,很快我们就将迎来本场比赛的第二组求助者——”   作者有话说:   《我们这一家》导演:严正声明,某嘉宾的一切言行都与本节目无关!我们是真心助农的! 第54章 (二合一)   地府。   奈河桥上方的超大屏幕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头, 眼睛眨也不眨地追着《降灵》直播。   “哎,虽说大屏幕看着是比手机更过瘾,但是不能发弹幕和大王互动了, 鬼生乐趣少了一半啊……”   “嘿嘿,还是咱们小鬼王厉害, 一下子就揪出了幕后黑手!”   “希望人间的警方给力点,赶紧给姚露判个死刑,让她来十八狱滚上一圈!”   “直接死刑太便宜她了吧?我觉得还是无期好,先在监狱里被关个几十年,凄凄惨惨, 死后再下十八狱, 岂不是更解气?”   “嚯,还是老哥你够狠啊!”   商珏和孟嫦并肩而来,见众鬼专心追直播,不由感慨:“没想到咱们小阿芜去人间录节目,还能间接维持地府治安呢。”   孟嫦得意地一扬眉,“那当然, 咱们家阿芜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商珏见她“以权谋私”偷偷用地府流量接入直播间, 还在疯狂给江芜发弹幕,清了清嗓子, “你今天怎么又翘班了, 不用守在醧忘台吗?”   “有星宜看着呢,没问题啦。”孟嫦不在乎地摆摆手,“新员工需要历练,要学会独立工作!”   商珏小声嘀咕:“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哎, 那是谢遥吧?”孟嫦指着远处开启的鬼门, 立马迎了上去, “你去接瑞瑞了?”   “四峰山的新鬼差选好了,我去找大人汇报。”谢遥看向身边乖巧的小男孩,点了下头,“顺便把这小家伙带回来了。”   孟嫦刚才看直播的时候就被瑞瑞感动,哭得稀里哗啦,现在眼圈还红着呢。   她心疼地捏了下瑞瑞的小脸蛋,“好孩子,你这几年都快把魂力耗尽了,幸亏你妈妈没遇上那种对鬼魂喊打喊杀的臭道士,不然你早就被打散了。”   谢遥在旁边补充,“大人的意思是,先送他去‘安魂河’休养一段时间,等魂力恢复了,再请商判评定因果。”   “安魂河”由孟嫦管辖,是专门用来修补残魂的“地府疗养院”。   “没问题,小家伙就交给我吧。”   孟嫦牵起瑞瑞的小手,经过奈河桥时,还得到了鬼观众们的真诚祝愿。   “好小子,真是个男子汉,祝你早日投胎,长命百岁啊!”   瑞瑞冷不丁见到这么多和自己一样的鬼魂,先是有点害怕,但很快冷静下来,礼貌地对他们点头,“谢谢叔叔阿姨,也祝你们早日投胎。”   *   节目组给了选手们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也为第二组求助者的出场做准备。   半小时后,《降灵》直播间重新开启。   后台数据统计发现,这半小时的空档不但没有流失多少老观众,反而有更多顺着微博热搜找过来的网友,被转化成了节目的新观众。   “哇,看来大家对我们的节目热情很高啊,我代表《降灵》所有选手和工作人员,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徐铭笑眯眯地站在镜头前打招呼,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刚才他还接到了《我们这一家》总导演打来的电话,对方气急败坏地指责徐铭不顾同行情谊,害他的节目成了笑话。   徐铭也是一脸无辜:“老张,你有指责我的工夫,不如去查查其他嘉宾有没有黑料吧,有问题就抓紧换人,别像隔壁《全员恋爱中》一样,一个恋综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女嘉宾了!”   张导想起比他更惨的《全员》导演,打了个冷颤,急急忙忙挂断电话自查去了。   “经过半小时的短暂休整后,我们迎来了本场的第二组求助者,不知道我们的选手能否各显神通,看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怪事呢?”   徐铭说完,镜头转到旁边的沙发,上面坐着一对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女,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明显,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忧愁。   男人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姓任,旁边是我的妻子,她姓马。”   女人轻轻点了下头,“你们好。”   徐铭看了眼提词卡,宣布第一位出场的选手依旧是褚天阔褚大师。   【笑死,节目组是想让他赶紧比完回家吗】   【别啊,我还挺喜欢看褚大师胡说八道的(乐子人狂喜)】   褚大师一上场,手里就不停地转着一串菩提珠,穿着对襟长衫的他很有仙风道骨的大师风范,让任老先生和妻子都不由生出了希望,略带紧张地看着他。   褚大师盯着二人看了半天,突然很肯定地开口:“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你们是夫妻。”   任老先生愣了一下,点头,“没错。”   褚大师目光飞快上下打量着,继续道:“我从你们身边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怨气……最近家里有人去世吧?”   任夫人已经激动地握住拳,“对对!”   褚大师自信满满地一指任老先生,“去世的是你的父亲对不对?”   任老先生:“……啊?”   任夫人的惊喜化作了失望,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哦不对不对,我看错了!”褚大师马上改口,“去世的不是你们的长辈,而是小辈,子女……”   任夫人又重新生出了期待,紧接着就听褚大师说,“二位节哀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无奈的……”   她的眼睛红了,任老先生也别过脸去。   徐铭清清嗓子,“褚大师,那你能看出去世的到底是二老的什么人吗?”   褚大师一抬手,正色凛然道:“稍等,待我用先天卦推演一番。”   他闭上眼睛,手指捏来捏去,口中念念有词。   【褚大师有点东西啊,是我小瞧他了?】   【可拉倒吧,我感觉他就是看求助者的反应临场瞎编的】   【很多所谓的算命大师,其实都是心理学家和微表情大师,光看你的面相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而且他们都有一套话术,就跟十二星座似的,怎么都能让你对上号】   【好了,接下来看褚大师能不能蒙对吧,是男是女,50%的概率哦~】   弹幕议论纷纷,却不知褚大师此时已经一脑门子汗了。   死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应该是他们亲生的吧?不会是什么亲戚家的孩子吧?   阿弥陀佛无上天尊圣父圣母玉皇大帝保佑……   褚大师睁开眼,破釜沉舟般开口:“是女儿!”   任老先生还没说话,任夫人已经哭了出来,捂着脸连连点头,“没错,是我们的女儿,她……”   “馥玉。”任老先生捏了下老伴的手,对她摇摇头。   节目组事先再三提醒过,必须等选手看出真相,他们才能说。   任夫人反应过来,连忙止住话头,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褚大师:“请问您还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褚大师刚才都做好被导演轰下去的准备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50%的概率也蒙对了,吓得他出了一身汗。   再往下就不是他能编出来的内容了,褚大师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抱歉,我上一场耗费灵力过度,还没休养过来,我只能看出你们的女儿走得不太安稳,这是我家仙师开过光的菩提串,夫人你戴在身上,日夜祈祷,可以为她超度净化。”   褚大师上前,将菩提手串套在了任夫人手腕上,“今日相逢即是有缘,这手串是结缘之物,就不必随喜了。”   任夫人一听,对褚大师更加信服了,“多谢大师,我一定每天都好好戴着。”   说完,褚大师挥了挥手,翩然离场,简直把得道高人演了个十成十。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褚大师居然不卖手串了?】   【我以为他会跟老太太说,不要999也不要888,只要399带回家呢】   【家人们我迷茫了,难道褚大师真的是大师,游戏人间只是他的保护色?】   第二位出场的是凌尘道长。   他给任老先生夫妇分别看了手相,直接开口:“你们二位命中只有一女,可惜红颜薄命,24岁前有道生死劫,很难逃过。”   任夫人惊呼出声,“我女儿就是在24岁生日前一天出事的!”   凌尘道长愣了一下,耿直道:“原来令嫒已经去世了吗,请节哀。”   【道长……你这样说话很容易挨揍你知道吗】   【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种“哎,不小心蒙对了”的感觉?】   【第一次知道道长还会看手相哎】   接下来凌尘道长又用小白鸽探测了任家老两口身边的阴气波动,摇了摇头,“令嫒并没有跟在你们身边,我觉得她应该已经去投胎了,二位还是保重身体,不要过度思念,尤其是这位老先生,您肝气郁结,如果不能及时疏导,很容易转成大病,减损寿命。”   徐铭连忙问:“道长是怎么看出来的?”   凌尘道长清清嗓子,矜持的道:“玄门五术:山、医、命、相、卜。我作为天一派首席弟子,自然均有涉猎。”   【道长深藏不露啊,还是个全才!】   【道长既然什么都会,为什么你的符纸还是小白鸽呢?】   【楼上请不要揭穿道长是个战五渣的事实(doge)】   “大师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肝硬化的老毛病了。”任老先生承认了,又叹着气说:“可是小女尸骨未寒,真凶逍遥法外,叫我怎么能放宽心啊?”   “抱歉,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凌尘道长神情肃穆,对老两口点了下头,转身离场。   下一个出场的是萨满索拉婆婆,她管老两口要了一张女儿生前的照片,郑重地装在一个黑色信封里,然后在上面点起了各种药草。   索拉婆婆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声音低沉喑哑,任夫人觉得手臂上激起一层战栗,下意识地靠近老伴。   片刻后,索拉婆婆结束了仪式,有些复杂地看向任夫人,“我看到了一些画面,但我不知道是否该当着镜头说出来,我可以先跟您私下聊聊吗?”   任夫人迟疑着点头,于是萨满婆婆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她听完瞬间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哭出来,“没错,就是这样……”   任夫人求助地望向任老先生,“这位大师看到了宛儿去世时候的样子,这……可以说吗?”   任老先生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角,“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们来这个节目,不就是为了求一个真相吗?”   得到求助者的首肯后,索拉婆婆幽幽开口:“我看到一个女孩从楼顶坠下,落在草坪上。她没穿衣服,浑身赤/裸,长发披散,流了好多血,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很惊恐,又充满了无助。”   “我的宛儿!”任夫人哭着扑进老伴怀里,“她还那么年轻啊……”   一个月前,任家二老的独生女任宛坠楼身亡,警方却给出了意外死亡的结案书,还说从任宛体内检测出大量的酒精和违禁药物,怀疑她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坠楼,甚至不排除自杀的可能。   老两口接到消息简直天崩地裂,孩子离开家之前还好好的,还和爸妈约好了一起过24岁生日,怎么可能突然想不开去跳楼呢?   而且……就算是自杀,她为什么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老两口针对这一点向当地警方提出质疑,但法医验尸结果显示,任宛生前并没有被侵犯过的痕迹。   任宛坠楼是凌晨三点,事发地周围并无目击证人,监控录像也没拍到可疑人士,似乎坐实了她是意外死亡的可能。   但老两口不肯相信,加上女儿去世后,家中发生了一系列怪事,他们决定求助《降灵》的选手们,找出女儿死亡的真相。   任老先生强忍着悲伤,充满期待地看着索拉婆婆,“大师,您还能看到什么吗?是谁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索拉婆婆又拿出了一个水晶球,一个亮晶晶的吊坠在上方晃来晃去。   “那是一张巨大的黑网,它网住了你们的孩子,像恶魔一样将她无情抛下……我看到女孩泣血的双眼,她挣扎过,却无能为力,最终堕入深渊……”   索拉婆婆的占卜似乎遇到了困境,真相仿佛一团泥淖,让她无法再前行半步,她摇着头说:“我只能感觉出,凶手不止一个人。”   任夫人似乎对这个结果有异议,正要开口,被任老先生抢先,“谢谢大师,辛苦您了。”   索拉婆婆退场后,下一位选手是柳蛮蛮。   她一出场就引发了直播间观众的热议。   【柳蛮蛮上一场表现一般啊,不知道这把能不能扳回来】   【我看够呛,柳蛮蛮一向是能动手绝不哔哔的性格,这个新赛制还需要动脑子,对她太不利了】   【楼上……一时间我竟分辨不出你是粉是黑】   【我真是粉丝啊喂!谁让蛮蛮老婆确实不爱动脑呢(笑cry)】   徐铭已经向柳蛮蛮介绍了前几位选手看出的信息,“任家二老的独生女意外去世,却始终找不出谁是真凶。蛮蛮,你能用自己的能力帮他们找出真相吗?”   “我尽力吧。”   柳蛮蛮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老两口面前,盯着任夫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您家里最近是不是经常出现成群结队的蛇虫鼠蚁?”   任夫人连忙点头,“宛儿头七那天,家里突然来了一条蛇,把我和老任吓得啊,差点就要报警了。结果那条蛇进了宛儿的房间,在她床上趴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她抹着眼泪,“我还跟老任说,一定是宛儿想我们,回来看爸妈了……”   后来厨房的窗台上经常会出现成排的黑蚂蚁,又或者不知名的小虫子,任夫人担心是女儿的魂魄回来看他们,从来都不用杀虫剂,而是恭恭敬敬地将这些小昆虫扫出去。   “我确实从您身上看到了一丝仙缘。”柳蛮蛮说,“因为我家就是世代供奉‘柳仙’的,所以对这些气息十分敏感。”   任夫人被她握住手,先是惊讶于这个年轻女孩偏低的体温,然后就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二人交握的指尖窜过来。   “别怕。”柳蛮蛮安慰她,“我需要找到那条蛇,从它身上问几句话。”   任夫人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任凭那股冰冷的气息四处游走,仿佛真有一条看不见的蛇从她身上爬了过去。   片刻后,柳蛮蛮肯定地说:“你女儿绝对不是自杀,她的死亡现场是被伪造的。”   任夫人连忙追问:“那凶手到底是谁?”   “是……一张网?”柳蛮蛮不确定地描述着,“一张网裹住了她,把她从楼上丢下去了。”   【柳蛮蛮居然和索拉婆婆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听起来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什么xie教祭祀仪式之类的吧?】   【听说国外有些xie教就会用年轻女孩当祭品,好多不能说的大人物都信这个……】   柳蛮蛮离开后,亚度尼斯走进了房间。   他和索拉婆婆一样,要了一张任宛的照片,点起一根小小的黑色蜡烛,充满歉意地看向老两口:“我需要烧掉这张照片,这是和亡魂沟通的媒介,可以吗?”   任老先生点头,“没关系,家里还有很多宛儿的照片,我们洗了很多,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我能理解二位失去至亲的痛苦,但请你们务必保重身体,这才是对亡魂最大的慰藉。”   亚度尼斯深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他捏起照片一角,放在蜡烛上点燃,又将燃烧的照片放进一个黑色的圆钵里。火苗吞吐,很快就化为一堆灰烬。   他又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忽然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了进去。   “我看到她了……”亚度尼斯喃喃开口,“她和人发生了争执,一个年轻男人,很英俊,他们似乎是情侣关系?他摔门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女孩儿趴在桌上哭泣……桌上摆了蛋糕,他们在庆祝生日?女孩儿喝了很多酒,然后摇摇晃晃离开了房间……”   亚度尼斯问任老先生:“你们的女儿有男朋友吗?个子很高,单眼皮,高鼻梁,嘴唇有点厚,那天穿着黑色衬衫和工装裤。”   “就是他!”任夫人激动出声,“闫旭,我知道他一定是害死宛儿的凶手!”   “宛儿出事那天,就是去找他的,他是宛儿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警方也把他带去调查了,可是没几天就把他放了,说宛儿的死和他没关系……”   任老先生握紧拳头,“他和宛儿一直在秘密谈恋爱,可宛儿出事之后,他一次也没有来见过我们,甚至连宛儿的葬礼都没参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亚度尼斯皱了下眉,“为什么他们要秘密谈恋爱,家里人不允许吗?”   任夫人抹着眼角,“我女儿……是个演员,她说公司不让谈恋爱,被拍到了会很麻烦,所以他们每次都尽量找个偏僻的地方约会,谁想到那天就出事了……”   【等等,阿姨说的是那个最近刚爆了一部仙偶剧的闫旭吗???】   【我在百科也搜到了任宛的资料,是个小演员,挺漂亮的妹子,演过好几部糊糊网剧的女二,就是不红……】   【不是,让我捋捋,他俩谈过恋爱?现在任宛死了,闫旭是嫌疑人???】   【一个月前的事了,网上居然搜不到几条新闻,而且那时候估计闫旭还没红,一个十八线糊咖根本没有狗仔跟拍,完全搜不到行程什么的】   【真·nobody cares,估计只有死忠粉才知道他被请进橘子喝过茶吧?】   【闻到了大瓜的味道,我今天就住在《降灵》直播间了!】   徐铭告诉亚度尼斯,索拉婆婆和柳蛮蛮都看到凶手是“一张网”,结合弹幕的猜测,问他是否了解一些国外xie教的祭祀仪式,和网相关的。   “如果是献祭仪式,现场至少应该会留下一些宗教符号,警方不可能忽略这么重要的线索。”   亚度尼斯回忆着他在国外接触过的一些恶灵,决定再连接一次任宛的灵魂,看能否探查到更多的信息。   他又点起了另一根黑色蜡烛,举在自己眉心,火苗在他瞳孔中跳跃,视野渐渐模糊……   噗——   亚度尼斯突然喷出一口血,脸色苍白,痛苦地捂住眼睛。   徐铭连忙上前扶住他,“没事吧?”   亚度尼斯摇头,又对任老先生和任夫人道歉,“我感受到了一股很邪恶的力量,你们的女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不能再让它继续作恶了……”   他反手抓住徐铭,语气急切,“不要耽误时间了,快让江芜上来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身上好冷,开了空调裹了大棉袄也没变好……希望我不会倒下呜呜呜,明天还要日万呢! 第55章 (三合一)   【亚神受伤了!我的天对面这么凶残吗】   【感觉是个很难对付的大家伙啊, 不知道芜崽能行吗?】   【崽崽:全村的希望!】   亚度尼斯突然受伤,现场一时有些混乱,徐铭一边让工作人员去休息室喊江芜, 一边问亚度尼斯要不要去医院。   “多谢关心,给我找个安静的房间休息就可以了。”   亚度尼斯摆摆手, 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呼吸,脚步虚弱地往外走。   正好和江芜在门口碰上了。   “你受伤了?”江芜看到他的脸色白得过分,不由分说掏出胡萝卜印章,在他手心里盖了一下。   一股幽冥之力顺着掌心经络流入亚度尼斯的全身,亚度尼斯本能地要排斥, 却感受到了一种至阴至纯, 与天地同源的力量。   他微皱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后退两步,认真对江芜躬身道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不客气,回去歇着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江芜信心满满地进入房间。   任家老两口刚才已经被亚度尼斯的能力震住了, 没想到那么强的巫师也会受伤, 因此对他提到的“江芜”充满了极大的期待。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被寄予厚望的“大师”居然是个几岁大的小姑娘?   她能行吗?   徐铭已经恭敬地迎上来, “阿芜, 刚才亚度尼斯试图和任家老两口的女儿沟通,却被不明力量袭击了,你能看看吗?”   “照片和八字给我。”江芜一伸手,又补充, “还有那个男人的。”   徐铭还没反应过来, “哪个男人?”   江芜视线随意地扫过任家二老的脸, 淡淡道:“你们心中不是早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这下任家老两口不由坐直了,任老先生更是问徐铭,“她在后面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徐铭飞快摇头,“绝对没有,我们每一位选手的休息室都是封闭的,接收不到这个房间的信息。”   江芜早就看出了二老脸上的不信任,想了想便道:“老爷爷你共有兄弟姐妹五人,你排老三,你出生在北方,二十多岁的时候被调去西北,参加的是有关水利的工程,在当地认识了这位老奶奶,然后你们结婚了,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儿子,但两岁时夭折了,又过了几年才得了这个女儿,我说的对吗?”   任老先生心头一震,这是前面所有选手,甚至连节目组都不知道的信息,这个小姑娘只看了他一眼,就全都知道了?   他点头,“没错,我中专毕业后进了机械厂,又被统一调派到西北修建大坝,我和馥玉也是在当地认识的,宛儿实际上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任夫人也被江芜这一手震住了,想了想问她:“那你能看出我家的情况吗?”   “老奶奶你是家中的小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你家在当地条件不错,你从小就很受宠,当年你和老爷爷的婚事还受到了一些阻挠,因为家里人觉得他老家太远了,怕你会跟着他远嫁回去受苦,以后想再见面就难了。”   任夫人激动地连连点头,“没错,后来还是老任答应我爸妈,以后就留在这边安家了,我们俩才能成的……”   她再也不敢小瞧江芜的年龄,双膝一弯,差点要给她跪下,“大师,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不要这样。”江芜一抬手就止住了她的动作,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我来录这个节目,就是帮你们了却因果的。”   说话间,徐铭已经让工作人员找到了一些闫旭的采访片段,他之前太糊了,最近才因为一部IP仙偶剧走红,这才接了不少通告。   徐铭对江芜说:“网上只有他的出生年月日,没有具体的八字,这样可以吗?”   江芜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到一边,“假的。”   “啊?”徐铭挠头,“可是我看微博上他的那些粉丝,刚给他过完生日,就是这个日期啊。”   “像这种背了一身孽债的家伙,怎么敢把真正的出生日期公开?”江芜不屑地哼了一声,点开采访视频的播放键。   画面中,闫旭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这个一直在跑龙套,突然爆红的糊糊演员在镜头前表现得十分谦卑,风度翩翩,让采访他的女记者都纷纷眼冒红心,语气都下意识地温柔了不少。   任夫人看到这张脸就恨得咬牙切齿,“人面兽心!当初他来家里做客,就是用这一套骗了我们!”   据老两口回忆,任宛和闫旭已经秘密交往两年多了,那时候他们俩还都不红,任宛因为年轻漂亮,偶尔还能接到一些小网剧的女二女三,但闫旭就没她那么好运气了,没有背景没有后台,长相在男演员里又不够出挑,有时候还要靠着任宛捆绑进组,才能拿到戏份稍多的角色。   任宛从小爱唱歌跳舞,老两口也随了她的心意,让她考了影视学院,哪怕毕业后只能演一些小角色,挣不了多少钱,只要她开心就好。   任家条件不差,任老先生退休时已经是高级工程师,家里住着一百多平的大房子,给女儿也早就买好了婚房和代步车。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他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快乐,幸福。   任宛第一次和父母坦诚自己和圈内人谈恋爱时,老两口其实是不太赞成的,但任宛和闫旭那时正在热恋期,认定了他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不但不肯分手,还先斩后奏,带了闫旭回家吃饭。   闫旭第一次来任宛家,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知道任老先生年轻时在水里泡久了有风湿,就买了药酒和羊毛护膝,给任夫人买的也是她会喜欢的大牌印花丝巾,送礼送得面面俱到,看起来十分用心。   任老先生有意刁难,便表现得十分冷淡,可闫旭始终笑脸相对,态度听话又谦卑,陪他下棋,又跟着任夫人出门买菜,后来还帮着摘菜洗碗,陪任夫人聊天,把她逗得笑声不断。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如此有诚意,任老先生也不好多作刁难,怕伤了女儿的心。从那以后,闫旭俨然成了老两口的半个儿子,有时候任宛在外地拍戏,他还会定期上门来帮忙干活,逢年过节的问候礼品从来不缺,几次对任老先生发誓,一定会好好努力,早日给任宛一个家。   任宛出事那天,就是和闫旭约好,两个人想提前过个生日。当时任夫人还拦了一下,说明天来家里一起过不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任宛只是抱着妈妈撒娇:“人家想过二人世界嘛,明天我们再一起回来过好不好?”   任夫人耐不住她缠磨放了行,却不料这一眼即是永别,再见到女儿时,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记得有一次他陪老任喝酒,喝到一半突然哭了,说他从小就不受爸妈喜欢,认识宛儿以后,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亲情,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   任夫人拉着江芜的手,边哭边回忆,“我当时都被他说得掉眼泪了,现在想想,他可真是个好演员哪!”   “撒谎,都是撒谎。”   江芜看着视频截图里的闫旭,连连摇头,“他可是全家的宝贝疙瘩,他父母为了他打掉了三个女胎,又送走了大女儿,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虽然闫旭有意隐瞒了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但这难不倒江芜,她的小本本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有句话叫‘男看财星女看官杀’,从八字看姻缘,男性主要看财星,闫旭这个人不但男女宫位混乱,且正偏财交驳,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深情专一。   江芜肯定的道:“就算是和你们女儿交往的这两年,他的偏桃花也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大多都是露水桃花,大概是……一夜/情缘?”   任夫人听得直犯恶心,一想到闫旭过去一年多还经常来家里吃饭留宿……她回去就要把他碰过的东西全都烧了!   【yue了,这是什么垃圾!】   【救命啊脏死了,我都担心崽崽给他看八字会长针眼!】   【真就是糊作非为啊,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是谁在捧这种垃圾男啊】   直播间里积极发弹幕的大多是江芜的“老粉”,知道她的本事,也毫不怀疑,但很快就有一堆新号涌进来反驳。   【无语,某些糊综想红想疯了吧,请了一堆群演在这里胡说八道,真就不怕收律师函吗?】   【我家哥哥勤勤恳恳跑龙套五六年,厚积薄发才有今天,不知道是挡了谁家的路,竟然舍得花这么大手笔黑他?】   【随便什么人就敢说和yx恋爱两年多,那我还说我俩早就隐婚了呢,真就开局一张嘴故事全靠编,劝这两位大爷大妈给死人积点德吧,收这种黑心钱小心折寿哦(*^▽^*)】   徐铭看到这些突然大量发出的弹幕,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这个闫旭粉丝不少啊,不知道是不是他公司下场了?”   话音刚落,副导演就拿着手机过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有个叫花姐的打来电话,说她是闫旭经纪人,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就说我没空。”徐铭摆摆手表示不接。   副导演迟疑了一下,又说,“徐哥,这个花姐好像挺厉害的,她可是时代娱乐的人,咱们能得罪吗?”   “我一个搞玄学综艺的,又不靠他们公司那些小鲜肉,她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   徐铭态度很坚决,不接就是不接,他不允许任何人干涉《降灵》拍摄!   副导演走后,他又吩咐工作人员盯紧直播间舆论风向,“凡是言论涉及到人身攻击的,全都封号禁言!”   很快,闫旭的粉丝就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发弹幕了?   混迹在粉丝群里的工作人员赶紧把情况汇报给公司里的经纪人花姐。   她冷着脸质问对面的男人,“你跟任宛谈恋爱这么久,没留下什么明显的证据吧?”   男人连忙保证,“没有,我们连合照都很少拍,她出事以后,我已经把她微博小号注销了,她的手机也在我这里。”   花姐哼了一声,“那个徐铭软硬不吃,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   “姐,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男人主动拉起她的胳膊,明为认错,实为撒娇。   花姐态度一松,就被他用力扯进怀里,很快办公室内响起暧昧的声音……   *   《降灵》直播现场,徐铭也在问老两口类似的问题,“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任宛和闫旭是恋人关系的?”   不是他怀疑老两口,只是如果拿不出确切的实证,很容易被闫旭那边反咬一口。   任老先生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宛儿说公司管得严,就算他们现在不出名,万一将来哪天红了,被翻出来‘黑历史’就不好了。”   任夫人回忆着,“她不许我们发带闫旭的朋友圈,家里亲戚也都不知道她恋爱了,前阵子她舅还说要给她介绍对象,被我找理由糊弄过去了……”   那些曾经不以为然的小事,等到事后才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我后来就想,他们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谈个恋爱又能怎么样,公司还能管这么宽吗?”   任夫人生气的道:“肯定是闫旭骗了我女儿,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的!”   【确实,十八线糊咖还藏着掖着不谈恋爱,骗谁呢】   【这年头敢大大方方官宣的,我还能夸一句有担当,凡是偷偷摸摸不肯公开的,一律就是不想负责!】   【同意,这话不光适用于娱乐圈,普通人也一样,那种发个官宣朋友圈还要分组可见的,基本上可以趁早跑路了】   “这个人面相还挺有意思的,天生就招女人喜欢,放在古代,至少也是个祸国殃民的男宠。”   江芜还在饶有兴味地分析着,“他不公开跟任宛的关系,是为了进可攻退可守,毕竟任宛顶多只能帮他介绍几个小角色,无法帮他大红大紫啊。”   徐铭想起刚才江芜说,闫旭背了一身孽债,忙问:“他是不是还害过其他的女孩儿?”   如果能找出更多证据,说不定就可以直接报警了。   江芜摇头,“不,准确地说,那个人是他的姐姐。”   前面提过,闫旭是家里的老幺,他出生在一个非常贫困的农村家庭里,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大姐更是早早就被送给了别人家。   后来闫旭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成为了一名“北漂”,他心高气傲,一心想当大明星,出人头地。但像他这样,只是长得不错,没有背景的年轻男女,剧组外面一抓一大把,就连群演名额都要靠抢,他根本没有优势。   直到他联系上了被送走的大姐,仗着嘴甜和所谓的“姐弟情深”,忽悠得大姐为他掏心掏肺。   为了帮弟弟争取到角色,给选角导演塞钱送礼,大姐先是去卖血,后来更是因为长相漂亮,被一个副导演看中,在闫旭的暗示下给人家当起了剧组情妇,只为了给弟弟多争取几句台词。   从此以后大姐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用美貌和身体帮弟弟开路,而她始终没能等到弟弟许诺的,大红大紫飞黄腾达,报答姐姐的那一天,就被无法治愈的脏病折磨死了。   这是被闫旭踩着骨头上位的第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姐姐的牺牲,他甚至连认识任宛这样出身小康家庭,正经影视学院毕业的科班演员的机会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闫旭姐姐到死都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她甚至还在懊悔,没能多坚持一阵子,给弟弟争取一个更好的机会。   江芜刚才试着招了一下她的魂魄,发现她早已投胎转世,不过就算她的鬼魂还在地府,肯定也不会控告闫旭的。   【真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这哪里是姐姐,这是被吸血到死的大冤种啊】   【按理说从小就被送走了,应该更怨恨重男轻女的父母和家人才对,尤其是这个弟弟,她怎么还能这么傻啊?】   【可能一方面是从小被女德教育洗脑,什么女人就要为老X家的根奉献,另一方面就是闫旭太会哄女人了吧,画饼高手,没看连任宛这么好的姑娘都被骗了两年多吗?】   “喂,里面正在拍摄,你们不能进去!”   门外忽然传来工作人员焦急的阻拦声,下一秒房门大开,一个四十多岁,气场十足的女人带着一个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任老先生一眼就认出来人,“闫旭,你还敢来?!”   ——闯入直播现场的,正是闫旭和他的经纪人花姐。   闫旭穿着一身黑,怀里还抱着一束白玫瑰,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就给老两口跪下了。   “叔叔阿姨,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宛的情绪,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我绝无二话!”   闫旭摘下墨镜,露出红肿的双眼,“我没想到我和小宛分手,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打击,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分手?”任夫人脱口而出,“你在胡说什么,小宛死前还在跟你过生日,你们什么时候分手了?”   闫旭哽咽道:“其实我和小宛早就提了分手,我觉得我们在事业上目标不一致,她想早点成家,而我还想趁年轻多拼几年……但她不肯分手,还一直发信息缠着我,求我不要告诉你们……”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任宛的聊天记录。   任老先生一把夺过去,看到女儿发了很多哀求复合的话,动辄十几条长篇大论,而闫旭很少回复,或者劝她尽快走出来,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云云。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宛儿?她哪里做的不好了?”   哪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卑微都会怒不可遏,任老先生气得直哆嗦,“就因为我们家没本事,不能捧红你是吗?”   “您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闫旭一副委屈小白花的模样,“小宛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也很心痛,所以我一直不敢面对你们……但你们也不能上这种神神叨叨的节目来污蔑我啊。”   花姐站在闫旭身后,一脸义正辞严,“我们很理解二老失去爱女的心情,但两个人谈恋爱讲究你情我愿,好聚好散,是你们女儿一直缠着闫旭不放,难道他就要负责一辈子吗?她自己想不开选择放弃生命,难道就要闫旭跟着陪葬吗?”   她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倨傲,“别忘了,警方可是出具过结案通知书的,任宛的死,和闫旭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再在这里抹黑闫旭的名誉,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闫旭和经纪人的强势出场,让直播间的风向有了一丝变化。   【emmm难道任宛真的是为情zs,只是老两口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心认定闫旭是凶手?】   【不对啊,前面的几位选手不是也看出任宛的死有问题了吗,我还是更愿意相信道长蛮蛮亚神他们……】   【就是,不要相信渣男的嘴,他可是个演员!】   闫旭的粉丝和公司买的水军换了一批号,开始在直播间里洗白。   【哥哥好样的!我们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看多了那些出事就随便发个律师函,只会躲在微博后面装死的明星,闫旭真是娱乐圈一股清流,亲自出来解释清楚,他不红谁红?】   【反正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会一直看闫旭的剧的,快点给我火!】   “咳咳!”   徐铭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闯到直播现场来,有点不爽,使劲清了清嗓子,看向江芜:“另一方当事人坚称求助者的女儿是自杀,我们的选手怎么看呢?”   江芜突然问老两口,“你们的女儿已经下葬了吗?”   任老先生点头,“当时我们领回宛儿的遗体,亲戚都说人已经没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就请阴阳先生算了葬礼的日期,骨灰已经下葬了……”   “可惜了,晚了一步。”江芜惋惜地摇摇头,“如果你们能多保存遗体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任宛真正的死因了。”   听到这话,闫旭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死死地盯着江芜。   来之前他紧急做过功课,听说这个三岁小姑娘是《降灵》目前最厉害的选手,之前就帮警方破过很多案子,算命算得奇准无比。   他心中又忐忑又侥幸:任宛已经火化下葬了,她不可能知道的……   任夫人着急地追问:“大师,宛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芜拿起任宛的照片,年轻女孩在银杏林中大笑着奔跑,五官灵动,眼底还有对爱情的憧憬,正是一个女孩儿最美的年龄。   “因为一个肾。”江芜轻声说,“闫旭为了攀上更大的靠山,给对方患有红斑狼疮的女儿,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肾/源。”   “什么?!”   任夫人震惊地站起来,血气上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停地摇晃。   任老先生连忙扶住妻子,从口袋里拿出救心丸给她服下,拧开药瓶的手都在颤抖。   他的宛儿……没了一个肾?   他们领回宛儿的遗体时,已经被做了尸检,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Y字缝合痕迹。   任夫人当时已经哭成了泪人,满心只想着让女儿早点入土为安,谁能想到她身体里的器官还有缺失呢?   “畜生……我跟你拼了!”   任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张牙舞爪地冲闫旭扑上去。   如果不能还她女儿一个公道,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带这个畜生下地狱!   “我没有,你别胡说!”   最大的秘密被揭开,闫旭慌乱地后退,花姐和工作人员也上前阻拦。   那束白玫瑰不知被谁踩了几脚,雪白的花瓣委地成泥,污浊不堪。   徐铭当然不能看着任家老两口势单力薄,也带头冲上去拉架。   两伙人马针锋相对,随时都要打起来,直播现场一片混乱,观众都看傻了。   【本地的小伙伴赶紧报警吧,一会儿要打起来了】   【120是不是也得打一个,我真怕老两口的身体受不住】   【天哪,任宛的肾真的少了一个吗,可是人都火化了,也没法验证啊】   【少了一个肾,法医都验不出来吗,还是说有人被收买了?】   【我信崽崽的,反正这小子吃女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先是姐姐,然后是女朋友,他这辈子就是个软饭狗!(dbq辱狗了,狗狗那么可爱)】   【@平安宁城,@灵案组宁城分部,买卖器官黑产链条了解一下?】   “闫旭,你这么有恃无恐,还敢来和我当面对峙,是觉得你投靠的大佬手段通天,不光抹平了任宛死亡的真相,就连她的亡魂也被拘禁,没法出来指证你是吗?”   江芜冷冷地看着对面假惺惺的男人,他身上一股洋葱味,明显是来之前熏了眼睛,装模作样给谁看!   闫旭脸色更白了,还在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我是无辜的!”   江芜冲他轻蔑一笑,“我今天就来教教你,小偷有什么下场。”   直播房间里有一面落地镜,江芜走到镜子前,抬手画了个圆。   平整的镜面泛起一阵涟漪,下一秒竟然投射出了一间病房的画面。   一个年轻女孩正坐在病床上打电话,语气娇蛮,“爸爸,你一定要帮我解决掉那家人,他们太讨厌了,居然还缠着闫旭不放……”   她哼了一声,傲慢地抬着下巴,“那个女人能给我一个肾是她的福气,我都答应给她一个女主演了,是她自己不识抬举,关我什么事啊?死就死了,正好还能给我……”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答应了她什么,女孩眉开眼笑,“谢谢爸爸,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今晚我想吃太白楼的海参羹,还有花胶鸡……啊!”   女孩突然发出惨叫,痛得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挣扎着摔到床下。   她拼命想去够床头的呼叫铃,却怎么也碰不到,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医生!快来人!”   她的肚子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病房里很快冲进来一群医护,合力将大佬女儿抬回病床上,掀开她的病号服,只见右下腹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所浸透。   “媛媛!”   闫旭情急之下猛冲过去,拼命拍打着镜面,大喊着女孩的名字。   江芜一摊手,“不好意思,我这玄光镜是单向的,只能接不能打哦。”   闫旭红着眼睛,神情狰狞地瞪着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偷来的东西,当然要物归原主了。”   江芜关掉玄光镜,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怕你好不容易攀上的金枝飞了?确实,我要是你,现在该想着如何亡命天涯了。”   闫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一旁去接,“孟叔叔……”   “闫旭,你干了什么好事?!”男人的咆哮声几乎要穿透听筒,“媛媛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别想活着离开宁城!”   闫旭脸色惨白,拼命地捂紧话筒,“孟叔叔你听我解释……喂?喂?”   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火急火燎赶去医院了。   闫旭攀上的这个大佬年轻时是混黑起家的狠角色,满手鲜血,唯独爱妻如命,可妻子生女儿时难产去世,从此他对这个女儿更是爱若珍宝,要星星不给月亮,娇惯到了极点。   去年女儿确诊了红斑狼疮,需要换肾才能维持性命。目前已有的肾/源都无法和她匹配成功,大佬就开始打起了活人的主意。   闫旭还是通过姐姐生前留下的人脉听说了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去做了配型检查,可惜没成功,反倒是任宛的肾脏和大佬女儿完美匹配。   在一文不值的爱情和巨大的利益面前,闫旭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他提前几个月开始布局,一步步PUA任宛,摧毁她的人格,让她“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答应给大佬女儿捐肾。   只是闫旭也没想到,大佬不光想要任宛的一个肾,还想要她的命。   ——大佬身边有玄师会一种以魂魄入药的邪术,任宛死后,她的灵魂被拿来炼药,可以让他的女儿延年益寿。   这也是前面几位选手找不到任宛魂魄的原因。若不是她生前常做好事,阴差阳错结下一份仙缘,那条蛇找到任家去报信,才有了今日的因果。   任宛的尸体被发现后,闫旭被带走调查,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大佬那边已经打通一切,他被关了几天就释放了。紧接着大佬又运作了他的一部剧,请圈内最强的营销团队,在最短时间内让他人气大爆,作为他救了女儿的“奖励”。   闫旭也是个会顺杆爬的,接着探病的名义几次出入医院,就把这位大小姐哄住了,缠着大佬给他更多资源,捧红这个“准女婿”。   如今江芜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将那颗肾收回,大佬女儿“偷”来的生机和阳寿也在飞速流逝,闫旭还想大红大紫?被大卸八块还差不多。   闫旭再打过去,发现自己的号码已经被拉黑了。   他神色灰败,如丧考妣,“完了,全完了……”   花姐见势不妙,早就带人偷偷溜了。   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一队穿着特殊制服的人拦下。   “哎,你们抓我干什么?”花姐挣扎着大喊,“我只是负责帮闫旭公关,杀人的事和我没关系啊!”   “有没有关系,要等调查清楚才知道。”韩默一挥手,花姐等人就被押解出去。   他大步走进房间,咔哒亮出手铐,“闫旭,你涉嫌非法盗取他人器官买卖,跟我们走一趟吧!”   【韩组长!我命运般的韩组长出现了!】   【宁城灵案组的响应速度永远是no.1,不愧是《降灵》大本营,本宁城er骄傲了!】   【姐妹们我扒出来了!偷了任宛一颗肾的女孩叫孟芯媛,小地瓜账号同名,她爸就是时代娱乐董事之一,名下产业还有……天眼查链接是……】   【我去,姐妹干大事!】   【抓了小虾米,大鱼也别放过啊!如果连健康人的器官都能成为利益交换的资源,这个世界也太不安全了】   直播间观众各显神通,很快将孟家父女扒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孟父旗下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娱乐公司,更是早在几年前就有女艺人不堪受辱自杀的新闻流出,只是当时资讯还不发达,后续无人关注,都被更强大的资本压下去了。   任家老两口没想到,他们只是上了个节目,就将杀害女儿的真凶和幕后黑手连锅端了,对着江芜还有节目组的人连连鞠躬道谢。   任老先生眼眶通红,祈求地看着江芜:“我女儿……她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吗?”   他这一辈子为了水电事业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从来没信过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可是为了他的女儿,他宁愿放弃一切信仰,只希望她还能有一个重来的机会。   江芜迟疑了一下,破天荒地撒了谎。   “会的。”她说,“她会变成一只鸟,一朵花,也许经过很多个轮回,你们终有一天会再度相遇。”   “那就好,那就好……”任老先生扶着妻子蹒跚地转身离开,隐隐还能听到老两口的低语,“以后我们没事就多去公园转转,说不定就能碰上宛儿了……”   徐铭抹了下眼角,举起话筒,嗓音微哑,“大家别忘了在投票通道关闭前,为你喜爱的选手投票。第二场团体赛暂时告一段落,后续的案情发展,可以关注警方通报,让我们下周再见!”   直播结束后,徐铭才想起来问江芜,“前面几位选手说,害死任宛的是一张网,那到底是什么?”   “是阵法。”江芜摆摆手往外走,“说了你也听不懂,我会解决的。”   “哎——”   徐铭还想追上去问,下一秒就见江芜消失在了原地。   他拍了下脑袋,无奈道:“这小家伙,跑得越来越快了……”   *   抢救室内一片兵荒马乱。   主刀医生拿着X光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右肾呢,怎么不见了?”   他亲自给这位大小姐做的肾移植手术,这一个月来恢复的都很好,甚至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现在,一颗健康的肾,居然就这么在体内消失了?   嘀嘀嘀——   监护仪上的各项指征都在狂降,医生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该如何向外面那位暴跳如雷的父亲交代。   门外,孟向东正在低声吩咐心腹,“之前那份名单上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是绑也要把人绑过来,给媛媛换肾!”   心腹应声离开,还没走两步突然晕在了拐角。   他倒下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朝孟向东走了过来。   “还想找别人给你女儿续命吗?”她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   孟向东盯着她:“你是什么人?”   “来要你命的人。”   江芜笑了一下,指尖弹出一点金光,击入孟向东体内。   他心口一凉,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在他身后隐隐浮现出一张黑网,无限向外蔓延,在看不到的地方,连接着无数名流权贵……或者说,怕死的懦夫。   这些人遍布各行各业,以为自己可以像古代帝王一样追求长生,庞大的利益链条将他们牢牢捆绑,资源共享,沆瀣一气。   那点金光从孟向东后心破体而出,沿着黑网的脉络分出无数光点,逐个击破。   江芜走近脸色灰败,瞬间老了几十岁的孟向东,“是谁教你们用活人魂魄炼药的?”   孟向东目露惊异,他没想到自己拼杀了大半辈子,竟然会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感受到最深刻的恐惧,完全无法抵抗。   “他说他姓江……”他艰难开口,“叫江知霖……”   江芜眼神微闪,又继续追问,“他人在哪里,怎么联系?”   拿到“江知霖”的住址后,江芜直接发给了江知岚。   江知岚很快打电话过来,“阿芜,这是什么?”   江芜简要说了几句,“江家有人用邪术敛财,帮富豪杀人续命,你快去抓他。”   名字里都带了知字,说不定还是和江知岚同辈的江家人呢。   “可是……”江知岚迟疑了下,“江知霖,是我大哥,小荻父亲的名字,他已经死了十年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体温只升高了0.4,目测我还能苟住几天…… 第56章 (三合一)   江芜才知道江荻的父亲就叫江知霖。   她问江知岚:“他真的已经死了吗?”会不会是死遁?   “不会, 十年前是我亲眼看着他和大嫂下葬的。”江知岚语气肯定,“再说他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用本名这样招摇。”   江芜想了想也对, 便和江知岚约好在目的地碰头,她先一步赶过去。   孟向东给的地址是城西一处平平无奇的老小区, 旁边挨着一所小学,现在正是放学时间,数不清的小朋友蜂拥而出,道路两边停满了家长的车。   江芜从灌木丛中出来,混进小学生里毫无违和, 慢悠悠走进了光明小区。   “阿芜。”   她刚走到单元楼下, 江知岚就赶了过来。   江芜有些诧异,“这么快?”   目光落在江知岚身后的越野车上,宽大流畅的车型,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非常帅气。   “上午刚好在附近办事,就几站路的距离。”江知岚和她一起进门, 上了六楼。   铁灰色的老旧防盗门里还有一扇木门, 江芜拍了一张符上去,门锁应声而开。   母女俩一前一后, 小心地进入房内,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排小瓶子,上面隐约沾有一丝魂力的气息。   房间内有些凌乱,但并不仓促,也没有主人匆匆离开的迹象。   江知岚说:“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江芜走到茶几前, 拿起一个小瓶子, 翻到底部, 隐约可见三道波浪纹。   她递给江知岚看,“我记得江家的东西上都会做这个印记?”   江知岚接过,确认,“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外面有人故意冒充我大哥的身份。”   她拿起电视旁一叠还未用过的黄纸,又拈起朱砂闻了闻,冷声道,“这些都是江家人才习惯用的东西,看来还是家里出了鬼。”   只有知道江知霖已死的江家人,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冒用他的身份。   “这里有东西。”江芜已经找到了卧室,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小型保险箱,里面装着满满的金条。   “这人还挺会大隐隐于市的。”江芜吐槽了一句,顺手拿起一根金条,塞进江知岚兜里,“都是黑心钱,拿去捐了吧。”   江知岚也没客气,“好,一会儿我就让人都来搬走。”   江芜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更多证明身份的信息,她对江知岚说:“这里还存了这么多金条,他肯定还会回来,找人在这里蹲几天,说不定能抓个现行。”   江知岚一口应下,“我来安排。”   她眼神微动,大概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抬手揉了揉江芜的小脑瓜,语气温柔,“阿芜,等你长大了,我会把江家干干净净地交给你。”   江芜笑了下没接话,她回到客厅里,将那些小瓶子挨个打开。   客厅的气温迅速下降,无数道看不见的阴气在房间里流窜。   江知岚打了个喷嚏,身上感觉一阵阵发冷。   江芜握住她的手,望向半空,这些都是被强行打散的魂魄,估计是“江知霖”准备拿来炼药的。她口中默念超度法咒,将它们打包送入鬼门。   残魂无法转世投胎,先都送去“安魂河”休养,能恢复几分就要看运气了。   *   中午,江知岚带江芜去了附近的W快餐厅吃饭。   江芜抱着比她脸还大的牛肉汉堡,一边吃一边抱怨,“上次江荻请我吃炸鸡,我还没吃完就被人贩子抱走了。”   江知岚把蘸了番茄酱的薯条送到她嘴边,笑着说:“那你今天慢慢吃,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   话还没说完,韩默就打来了电话,希望江芜能尽快来一趟。   “好叭……”   江芜恋恋不舍地放下汉堡,嘬着手指头沾的芝士酱,眼巴巴地问:“可以打包吗?”   灵案组楼下,小李奉命出来迎接江芜,离老远就看到大门口走进来一对年轻母女,妈妈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号纸袋,外面印着金色W的图案。   身边的小女孩穿着黑色泡泡袖小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边走边喝着宝宝奶茶。   小李一个箭步迎上去,那叫一个热情,话都说不利落了,“您好您好,您就是江芜的妈妈吧?我是灵案组的,您叫我小李就行了。”   说着就要接过江知岚手里的纸袋,“您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给我们带吃的……”   江芜啪地打掉他的手,不满道:“那是我的牛肉汉堡!”   小李:……尴尬,非常尴尬。   他肯定是忙了一上午,饿昏头了。   江知岚笑着替他解围:“你们中午还没吃吗?那我一会儿订点吃的送来。”   她把纸袋交到小李手上,“办公室有微波炉吗,麻烦你帮阿芜热一下,小孩子不能饿肚子,会长不高的。”又跟江芜说:“妈妈先走了,你要听话哦。”   “好的,妈妈再见。”江芜乖巧挥手。   江知岚刚拿回江海令不久,不好在明面上跟灵案组走得太近,因此她只送到大门口就离开了。   小李眼巴巴地看着她帅气地拉开车门,架着那头猎豹呼啸而去,羡慕极了。   “别看了,我妈妈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江芜无情戳破他的幻想,踢踢踏踏地上了楼,来到灵案组办公室。   韩默接到消息,从审讯室出来,“阿芜,你来得正好,闫旭刚刚已经招供了。”   江芜坐在他的位置上,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我都把证据送到你们眼前了——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韩默神色一正,“你还记得上次在四峰山抓到的那个鹤家人吗?他还招供了几件新案子。”   江芜来了兴趣,接过韩默整理好的卷宗,快速翻阅起来。   “原来这帮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团体……”江芜嘀咕着,“我之前直播遇到的‘偷命钱’,也是他们搞的鬼?”   《降灵》第一期直播的时候,江芜和一个名叫王铁牛的小网红连线,在他新租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一包钱,后来查出是他老板搞的鬼,公司里很多员工都被他偷了命。   韩默点头,“我们回看过你的直播,等派人去那家网红公司调查时,发现老板王兴发已经去世多日了。”   据他的家人回忆,王兴发被发现死在办公室里,死状诡异,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他老婆当时吓坏了,又觉得晦气,也没敢报警,直接托人拉去殡仪馆火化了。   江芜肯定道:“我只是断了他和员工之间的买命契约,并不会要他的命。他这个死法,应该是被教他邪术的人反噬了。”   韩默又道:“他老婆说,在王兴发出事前,家里曾来过一个穿黑袍的男人,阴气森森的,王兴发还恭恭敬敬叫他大师。”   “黑袍人?”江芜觉得这个形容有点耳熟。   “还有路晓嘉,不对,现在应该是郑晓嘉了。”韩默把卷宗往后翻了两页,“她也供认了,毒药是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给她的。”   直到在四峰山布“十八冥丁”阵的鹤家人被捕,这一连串的黑袍人作恶事件才被并案处理。   “那我再提供给你一个新线索。”江芜放下卷宗对韩默道:“不光是鹤家,江家应该也有问题。”   她把刚才和江知岚一起追查“江知霖”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我妈妈已经安排人去那个小区蹲点了,应该过几天就有消息。”   韩默眸光微闪,主动提议,“你妈妈能调动的应该也是江家人吧,万一走漏了风声怎么办?不如我们也派几个人去楼下守着,也好互相照应。”   江芜不置可否,她从纸袋里拿出一盒鸡块,边吃边摇着头,“难怪四大家族都不愿意和官方合作,原来是内部有害虫啊。”   韩默开了句玩笑:“你还挺舍得大义灭亲的。”一点也不给江家留面子。   “我跟他们可不亲。”江芜嫌弃地翻了个小白眼,掰着手指头数,“除了我妈妈,舅舅,小蝶姐姐……嗯,再勉强加上个江小荻吧。”   “喂,背后说人坏话要打喷嚏的!”   江荻刚从外面进来,就听见江芜一脸不情愿地拿他凑数,立马嚷嚷起来,“我可是你亲表哥,你就这么对我?”   他看到桌上的外卖纸袋,立马冲过来和江芜抢吃的,“听李哥说是小姑送你来的?那这里面肯定有我一份……”   “这是我的,我的!”   江芜气得抓狂,俩人差点在办公室里打起来。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请问……这里是灵案组吗?”   江芜和江荻齐齐回头,就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一脸忐忑,“我,我想报案……”   “来了来了。”江荻冲过去,他最近正负责接线业务呢,“这位女士,您是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吗?”   他一边问一边抄起纸笔,准备记录。   女人没说话,她只是盯着后面的江芜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降灵》的那个小大师啊?”   江芜赶紧擦掉嘴边的汉堡酱汁,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就是我。”   女人松了口气,“太好了,那我没找错地方。”   她最近遇到了一些怪事,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高人解决,就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了江芜给灵案组打广告的片段。   她半信半疑地打开地图APP,搜索灵案组,居然还真让她找到了地址,而且就在宁城分局大院里。   “我想先问一下,你们看事儿……不收钱的吧?”女人的经济条件似乎有些拮据,费用也是她很关心的问题。   “当然不收钱了,我们可是正经单位,为人民服务!”江荻拍着胸脯保证。   韩默接了两杯水端过来,“大姐,先喝口水,慢慢说。”又冲她身旁的小女孩笑了笑,变魔术般拿出一颗糖果,“送给你。”   小女孩却没有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又往妈妈身后躲了一下。   女人连忙解释,“不好意思警官,我女儿她……她有自闭症。”   韩默心下了然,对江荻说,“你带这位大姐和孩子去小会议室,那边安静。”   大办公室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容易让小朋友更紧张。   “没问题,你们跟我来。”江荻起身带路,经过江芜身边时弹了她一下,“要不要进去听听?”   “好啊。”江芜还是第一次遇到来报案的,便跟着一起进了小会议室。   门一关上,挡住了外面的喧嚣,女人明显感觉她女儿放松了不少,连忙对江荻道谢。   “不用谢,现在说说你们遇到的怪事吧。”江荻翻开记录本,“是见鬼了,还是撞邪了?”   女人叹了口气,“我觉得好像都是,又都不是……”   女人说自己姓张,一个月前带着女儿来到宁城生活,在中介那里租到了一套很划算的一居室。   中介告诉她,这套房的房主已经移民国外,基本不会再回来了,她将房子全权委托给中介公司打理,还拿出了房产证复印件和委托书给张女士看。   中介说,这套房在公司一直很抢手的,地段好,价格也划算,看在张女士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的份上,他才把这套房源拿出来的。   张女士看过房以后,对这套房子也十分喜欢,当场就签了一年的合同,还请了中介一顿饭作为答谢。   但她们母女搬进来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些怪事。   “我女儿从小就得了自闭症,她不爱说话,但是很喜欢画画,我家墙上贴的都是她的画,五颜六色的。”   提到女儿,张女士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骄傲,还打开手机相册给江荻看,“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江荻不懂画,但看配色确实很新颖,充满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便点头附和:“是挺好看的。”   张女士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她以前在家里画的,自从我们搬进新房子以后,她画的画就变了……”   张女士又往后翻了几张照片,江荻看得直皱眉,“怎么会这样?”   纸上只剩下红黑两色,有几张甚至把整张画纸都涂成了红色,上面站着两个黑色的小人,一高一矮,一个梳小辫,一个披着头发。   两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都是笑着的,但嘴唇的位置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看起来格外诡异。   张女士说:“我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也吓了一跳,我问妞妞画的是什么,她说,这是她和她的新朋友。”   然后那天晚上,张女士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对陌生的男女,看起来像是情侣,似乎在街上寻找什么东西,而他们好像看不到张女士,她就像个幽灵,或者上帝视角那样,跟在他们身后。   走了一段路,张女士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她新租的小区楼下吗?   梦境戛然而止,张女士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   她没当回事,几天后却又做了怪梦。   这个梦似乎接在上一个梦境之后,她看着那对情侣来到了自家楼下,然后上了楼,最后在自己住的房间门前停了下来。   张女士震惊不已,紧接着那对男女竟然直接进入了她的家,然后她就看到了在床上熟睡的自己和女儿。   男人将她女儿粗鲁地扯到地上,下一秒,她六岁大的女儿,竟然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少女?   张女士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女儿是否还在身边,然后她拿起手机,发现时间又是凌晨一点。   这两个连续的怪梦太真实了,张女士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都能想象出梦里那对男女刚才站在什么位置,她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江荻忍不住发问:“你们租的这套房子,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事故,比如有人在房间里自杀之类的?”   “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租到了那种‘凶宅’,还去找了中介,但他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这套房子之前的租客都活得好好的,绝对不是什么凶宅。”   张女士叹了口气,“我带着女儿刚来到宁城,手头不宽裕,实在没有多余的钱重新找房子了,再加上中介还提出,可以每个月再减一百块房租,我就答应了。”   但张女士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就在网上下单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护身符桃木剑,摆满家里的各个角落,至少图个安慰。   接下来几天她都睡得很安稳,直到有天张女士下班回来,无意中往鞋柜上方扫了一眼,发现她挂在那里的护身符和桃木剑不翼而飞了。   她以为是女儿拿去玩了,可是女儿说自己一直在画画,没有动过其他的东西。   张女士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只好暂时作罢。   当晚,她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男人扆崋,他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女孩。张女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两个人大概是在相亲,或者是网恋约会。   当时张女士还有空思考:这个男人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出来见别的女孩?   很快,车子到了女孩家楼下,男人不好意思地提出,想要借她家的洗手间用一下。   女孩答应了,二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这时张女士才反应过来,他们走向的,又是自己现在住的这间房!   女孩先开门进屋,男人突然拿出一块毛巾,从后面捂住她的口鼻,勒住她的脖子。   女孩被迫抬起头挣扎着,张女士突然看清了她的脸,就是上一次女儿突然变成的那个年轻女孩!   张女士又一次被吓醒了,然后发现时间又是凌晨一点。   她睡不着了,脑子里满是女孩拼命挣扎的模样,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起身冲进客厅,拿起女儿最近画的那几幅画仔细查看。   ——画上的披肩发女孩,和梦里的女孩似乎是同一个人。   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拿着画问女儿,“妞妞,这个大姐姐是谁呀?”   女儿一开始不说话,张女士又耐心地问了好几遍,甚至答应周末带她去吃好吃的,妞妞才慢慢说:“姐姐,新朋友,在这里……”   她伸出小手,指着客厅沙发的位置。   而那里空无一人。   张女士魂儿都要吓飞了,当晚就带着妞妞出去住了酒店。   她还在手机里痛骂了那个中介一顿,坚持要退租,否则就去报警。   江荻听得入迷,连记录都忘了做,追问:“那你后来搬家了吗?”   张女士摇了摇头,“因为我发现,搬家好像也没用……”   她带着女儿去酒店住的那一晚,做了一个更长的梦。   梦里,那个长发女孩被男人给迷晕之后,他打了个电话,很快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就赶了过来,还带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他们合力将女孩塞进箱子里,放到车上,又开车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把女孩关在了地下室里,用铁链锁起来,囚禁她,折磨她。   张女士听着女孩凄惨的叫声,很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她鼓起勇气冲了进去,想要阻止这场恶行,却忘了自己在做梦,她什么都做不了。   梦里的时间在不停流逝,她看到女孩的生命力越来越弱,直到奄奄一息,被那个男人割断了脖子。   张女士颤抖着,从包里掏出几张画。   “这是我今天来之前,妞妞最新画出来的……”   江荻和江芜一起凑过来看,发现画上是个年轻的女孩,歪着头,脖颈处有一道断开的伤口,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手里举着一把刀,似乎在大笑。   “是冤魂托梦?”江荻问江芜,“那个女孩之前就住在张大姐租的房子里,所以才会向她求助?”   他挠了挠头,不解道:“可是妞妞的画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能看见?”   江芜让张女士把她和女儿的生辰八字给她,推演一番后,有些惊讶地挑眉,“你们俩都是少见的通灵体质,尤其是你女儿,她的灵感比你高多了。”   张女士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妞妞也做了那些梦?可是她每晚都睡得很香啊。”   江芜摇头,“通灵的方式有很多种,入梦是最浅显的。”她点了点妞妞的画,“这是她的天赋,她能感知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看过《降灵》对吧?她的能力有点类似于那位萨满,索拉婆婆。”   江荻一脸羡慕,他自己就属于灵觉比较迟钝的那种,只能靠后天修行来弥补。   然而张女士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更忧愁了,“妞妞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她有自闭症,如果还能看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怕她早晚有一天会精神崩溃……”   “如果你想彻底封闭她的灵觉,也不是没有办法。”   江芜用判官笔写下一道敕令,加盖法印,折成三角递给张女士,“在十五月圆之夜,找个十字路口烧掉就行了。”   “谢谢。”张女丽嘉士接过纸符,她只是个普通人,希望女儿能平安长大,不要掺和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里。   她拉着女儿站起身,又对二人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妞妞回去了……”   江荻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来报案的吗?”   他冲到张女士面前,着急的道:“那个住在你们房子里的女孩,很可能已经失踪被害了,你能不能提供给我们更多信息?还有,你不是看到那对情侣凶手了吗,他们长什么样子?”   张女士张了张嘴,“我,我不记得了……那个梦太吓人了,我醒来后只记得大概的过程,还有女孩是怎么死的,却好像把他们的脸都忘记了。”   江荻有点失望,小声问江芜:“如果我们去那间房子里,你能不能直接招出女孩的魂魄?”   江芜刚才已经看过张女士和她女儿身边,很干净,只有一些淡淡的阴气。   “那个女孩并不是死在自己家里,她的魂魄可能还被困在被害的地方。只是那间屋子里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再加上妞妞的特殊体质,才能给张女士托梦。”   江芜表示自己可以试试,但希望不大,除非先查出失踪女孩的信息,她才能对着生死簿搜魂。   就在这时,妞妞忽然挣开母亲的手,抢过江荻手里的纸和笔,趴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   张女士吓了一跳,“妞妞,你在干什么?”   江芜抬手,“别动她。”语气很严肃,“她应该是又感应到什么了。”   妞妞握笔很用力,在纸上划来划去,先是在上方画了一间小房子,然后线条向下延伸,好像挖了一个大洞,洞里面躺着一个人,短头发,看身形是个年轻女孩子。   妞妞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几人,“活的,快一点,救人。”   “妞妞,妞妞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妈妈啊……”张女士快哭了,可妞妞说完就又恢复了呆呆的状态,再也不开口了。   “我明白了。”江芜说,“妞妞看到了新的受害者,而她现在还活着。”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救人啊!”江荻跳起来冲了出去,“我现在就去报告韩组——”   张女士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紧张又不安地问:“接下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她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个月已经过了十五,等到下个月,她一定要赶紧把那张符烧掉……   不能再让女儿这样下去了,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阿姨,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妈妈也像你一样,想永远保护自己的女儿。”   江芜声音稚嫩,但说出的话莫名令人信服,“但你们搬进了这个房子,就已经沾上了这份因果,那个枉死的女孩找上你们,也只是为了求助,并没有害人之心。”   张女士哽咽着点头,“我明白,我也想帮她,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也不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   “你不记得,但妞妞可以。”   江芜看向小女孩,想了想说:“现在新的受害者危在旦夕,时间多耽误一秒,她的危险就多一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暂时放大妞妞的灵觉,让她充当一个加强版雷达的作用,可以最快地指引警方找到事发地点,可以吗?”   张女士还是犹豫,“这样对妞妞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而且这是她的功德,对她将来也有益处,我向你保证。”   也许是江芜认真的模样打动了她,也许是张女士心底还有对受害者的同情,她最终答应了下来。   “好,就这一次,等到下个月十五,我就彻底封上她的灵觉,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张女士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大办公室里,韩默听了江荻的汇报,立刻分组开始行动起来,调查宁城最近是否有年轻短发女孩失踪的案子。   但宁城有几百万常住居民,流动人口更是数不胜数,积压的失踪案件多如牛毛,这样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又打开了,张女士带着妞妞走了出来。   她结结巴巴地对韩默说:“妞妞,妞妞可以帮你们带路。”   江荻还在埋头翻资料,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妞妞的眼睛变得又大又黑,眼神直勾勾的,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神游的状态。   韩默赶紧拿出一张超大的宁城地图,铺在桌上。   妞妞站在地图前,手里握着一支笔,歪歪斜斜地在上面画出路线。   张女士惊异地发现,这条线的起点,赫然就是她们现在租住的小区!   路线一路向北,最后停在了郊外一个叫礼泉村的地方。   啪嗒,妞妞松开了笔,头一歪靠在张女士怀里。   江荻看得目不转睛,刚才妞妞的表现,让他想到了东部沿海“扶乩”的乩童,妞妞的身体就像暂时被神秘力量接管了一样。   “大师,妞妞没事吧?”张女士紧张地问江芜。   江芜抬手覆上妞妞的额头,帮她稳住灵台,将长发女孩的执念清除出去。   “没事,她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江芜让张女士带着妞妞先回小会议室休息,又对韩默说:“这是上一个受害者给出的路线,你们赶紧过去,应该还来得及救人。”   “没问题!”韩默一挥手,带着几个组员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大约一小时后,他们赶到礼泉村,挨家挨户调查本地村民,终于问到村东头有一户闲置的房子被一对年轻男女租下来了。   而那间房子离周围的住户都有一定距离,哪怕是闹出什么大动静,也很难被村民发现。   韩默带人翻墙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似乎人不在家。   但韩默是天生阴阳眼,他很快就看到院子中间某处有一团极为浓郁的阴气。   他抄起墙角的铁锹铲了几下,发现下面藏了个地窖,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呻/吟声。   事不宜迟,组员们合力拉开铁环,刚一打开地窖,就被里面的血腥味冲得直打喷嚏。   一个短发女孩被锁在地窖里,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伤口,已经奄奄一息。   *   办公室里,江荻接到电话,兴奋地跟江芜说:“人已经救出来了,还活着!韩组让人送去医院了,他准备留在那边继续蹲守,争取抓个现行!”   张女士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她喃喃道:“那个凶手也太变态了,一定要抓住他们啊。”   “放心,会抓住的。”江芜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且会是个让你意想不到的人。”   “什么意思?”张女士有点迷茫,这时角落里的传真机突然开始工作,吐出了几份文件。   江荻走过去拿起来看,“韩组他们在院子里挖出了几具受害者遗体,已经在跟人口信息库比对身份了……咦?”   他抽出其中一份,“钱思,19岁,家住新源里二单元501……张大姐,这不是你家的地址吗?”   张女士连忙过去看,档案上的照片让她惊呼出声,“没错,就是她,就是我梦到的那个女孩!”   她的记忆在梦境的惊吓中变得模糊,但看到钱思的照片后又被激活了。   张女士咬着嘴唇,“她就是我那个房子之前的租客吗?”   江荻表情复杂,摇了摇头,“不是,资料上显示,她是那套房子的房主。”   “房主?!”张女士更震惊了,“小王明明跟我说,房主已经移民国外了啊。”   她费力地回忆着,“而且我记得房产证上的名字也不叫这个……”   “那是他伪造的。”江芜轻声说,“他利用了你急于租房又图便宜的心理,故意说房主在国外,这样你也没法联系上对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女士糊涂了,“难道他是二房东,想骗我的房租?”   江荻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看向江芜,“你别告诉我,钱思就是被那个中介给……”   他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江芜给了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她又看向张女士和熟睡的妞妞,二人的命理走向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如果张女士今天没来灵案组报案,如果她选择忽略钱思一次又一次的示警,那她和妞妞就会是中介小王的下一个目标。   一个孤身来到宁城的单亲妈妈,如果失踪了,就像水滴落入大海,又有谁会在乎呢?   江芜给过她们选择,幸好张女士没有让她失望。   这份朴素的善良和正义也救了她自己。   “妈妈,我饿了……”   妞妞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揉着眼睛走向她,“我们这是在哪儿啊?我想回家,我想吃楼下卖的小馄饨。”   “哎,妈妈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张女士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抓住妞妞的肩膀,表情急切,“妞妞,你刚才说什么?”   妞妞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似乎不解地看着她:“我说我想吃小馄饨啊,妈妈你怎么变傻了?”   张女士嘴唇哆嗦着,六年了,她从来没从女儿嘴里听到过这么多话,而且还这么有条理……   她一把紧紧搂住女儿,眼泪夺眶而出,边哭边笑:“好,你想吃什么妈妈都带你去买!”   晚上十点,韩默押着凶手回到灵案组。   正是中介小王和他的女朋友。   小王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却藏着一个变态杀人狂,他利用房产中介的身份挑选合适的下手目标,用减免房租,帮忙搬家之类的小恩小惠迷惑了初入社会的年轻女孩,摸清她们的生活规律后,再伺机下手,将人迷晕后关到郊区的地窖里,成为供他玩弄性/虐的奴隶。   而他女朋友和他也是一丘之貉,两人互相为彼此打掩护,躲过了前几次的警方调查。   钱思是第一个受害者,小王残忍地虐杀了她,还将她名下的房产据为己有,拿来做钓饵,吸引更多受害者上钩。她死后魂魄徘徊不散,一直想提醒住进来的新房客,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张女士和妞妞这样的通灵体质。   如今真相大白,凶手伏法,她也终于得到解脱。   江荻送张女士和妞妞到了分局大门口,他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张大姐,你还是决定封闭妞妞的灵觉吗?”   这是多么珍贵的天赋啊,怎么就不能分给他呢?   张女士牵着女儿的手,笑容里带着释怀和满足,她对江荻说:“离下个十五还早,我再想想吧。”   江荻目送二人打车离开,回到办公室,伸了个懒腰感慨道:“这回她们娘儿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哎,江芜呢?   他四下找了一圈,最后在小会议室的躺椅上找到了江芜。   她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江荻没忍心叫醒她,盖上自己的外套,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江芜吧唧着嘴,“我要牛肉汉堡……双层肉饼的……还要炸鸡块……”   *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光明小区,吭哧吭哧地爬上顶楼。   他开门进屋,刚一打开客厅灯,就看到茶几上那一排小瓷瓶摔了一地,不由大惊失色。   有人来过?   下一秒,男人立马冲进卧室,拉开衣柜门,看到大敞四开的保险柜,差点气厥过去。   这是遭贼了!   他哆嗦着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身后突然出现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抢过手机。   吧嗒,卧室的灯打开了。   江知岚把手机转了两圈,微笑着开口:“二哥,你胆子不小啊,连江家的禁术都敢用了?”   作者有话说:   前排顶锅盖防杠提醒:妞妞的自闭症只是剧情设定,跟医学上的定义不太一样,可以强行理解为灵觉闭塞造成的不爱说话……真的生病了还是要去医院嗷!   (我的读者宝贝都辣么可爱应该也不会说我吧嘿嘿嘿) 第57章   “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江老二吓了一跳, 随即恶狠狠地威胁江知岚,“别以为你拿到江海令就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江家还是我爸说了算!”   江知岚收起笑容, 眼底冰冷,“是吗?看来大伯一直知道你背地里做这些脏事儿了?”   “你懂什么?”江老二理直气壮, “如今玄门日渐式微,光靠给人驱邪捉鬼看风水,那四大家族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他只是帮那些怕死的有钱人施了点小小的法术,换点钱花花,有什么问题?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江知岚面露鄙夷, “我看就是你自己鬼迷心窍, 用这些有违天道的禁术害人。”   她抬手去抓江老二的肩膀,“跟我回去开祠堂领家法——”   江老二眼底闪过一抹凶光,突然摸出一把短刀,向江知岚刺去。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二人在狭小的卧室里缠斗起来,江知岚似乎没想到他会下杀手,且战且退, 很快就到了阳台上。   她一个侧身躲过刀锋, 狠狠踢中江老二的肚子。   江老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又猛地冲上来, 仗着体型优势, 将江知岚死死压在阳台边沿。   他掐住她的脖子,神情疯狂,“江知岚,你早就是个废人了!废人就该老老实实躺着, 谁让你非要跟我抢江海令……”   江老二举起短刀, 就要向下刺。   江知岚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刀尖在她眼底凝成一线冷芒,不断逼近。   突然,她胸前亮起一抹金光,一下子把江老二弹开。   江知岚用力往外一推——   江老二上半身翻出了阳台,惨叫着摔了下去。   一两秒钟后,地面传来沉闷的落地声。   江知岚趴在窗台往下看,路灯隐约照出一个四肢摊开的人形,身下流了一大滩血,还在不断向外蔓延。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抓着阳台栏杆的双手突起青筋,还在微微颤抖。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知岚猛地回过头,对上一张有些熟悉的年轻面孔。   是小李,她下午送阿芜去灵案组的时候,还和他打过招呼。   “江女士?”小李一手扶在腰间的枪套上,小心翼翼地进了屋,“你没事吧?”   他是被韩默派来蹲守的,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就被坠楼的巨响惊醒了。   “我没事。”江知岚定了定神,指着楼下,“我二哥……他想杀我灭口,被我不小心推下去了。”   “你二哥?!”小李差点喊破了音,“那不就是江家的人?”   江知岚拨了一下头发,冷静地承认,“没错,江家出了这样的败类,你们想怎么调查,我都没意见。”   *   翌日江芜和江荻回到江家老宅,一进门就发现许多人胸前都别上了小白花,还有在手臂上戴黑纱的。   家里又有人出事了?   江荻脸色一变,抱起江芜就往里跑。   等他们回到院子,见到小蝶姐姐一问,才知道是江老二死了。   江荻明显松了口气,又追问:“他怎么死的?”   “好像是他在外面用邪术害人,帮一些有钱人延寿,被警方抓到后,拒捕坠楼了。”   小蝶说:“今天一大早,灵案组的那个韩组长亲自带人上门,族长接到消息,当场就晕过去了,听说啊十有八/九是中风了。”   江荻下意识开口:“大爷爷可是族长啊,他要是病倒了,家里谁来管事?”   “当然是知岚小姐了,她拿回了山海令,就是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小蝶颇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   江芜问她:“小蝶姐姐,我妈妈现在在议事厅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和江荻又往议事厅赶去。   路上,江荻小声问她:“二叔就是那个用魂魄炼药,帮孟家父女续命的邪恶玄师?”   他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江老二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不光如此,他还冒用了你爸爸的身份哦。”   反正江老二都死了,江芜也不介意让他的名声再臭一点。   江荻瞪圆了眼睛,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爸可是为了驱邪救人才牺牲的,江老二也配?!   江荻心底最后一丝同情也没了,甚至觉得江老二死得太容易了些。   议事厅内,江知岚坐在上首,正在给下面的江家人训话。   江海令就摆在一旁桌上,江知岚的手随意地搭在红木太师椅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威严。   “大伯病重,江家暂时由我代理,我不管你们过去做了什么,从今天开始,别让我发现你们用玄术做坏事,否则一律家法处置。”   随后她又安排了几个人去负责操办江老二的葬礼,几个人去医院轮流照顾江大族长,还有敲定下周去参加玄门大会的人选等等,各项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坐在旁边行使监督职责的长辈们也纷纷点头,夸江知岚临危不乱。   “小二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做出这种事,让我们江家还怎么在四大家族中抬得起头啊?”   长辈们连连叹息,“幸好事情还没闹大,知岚啊,你一定要带上江芜去参加玄门大会,好好给咱们江家争口气,千万别被云家比下去了。”   江知岚点头应下,“我原本也打算带阿芜去见见世面。”   “咦,我也可以去玄门大会吗?”   江芜一脸好奇地走进来。   “当然可以,你可是我们江家的小神童啊。”祖爷爷一看见江芜,笑得眉毛胡子都在颤。   江芜被江知岚抱在怀里,拿出她的胡萝卜小印章,又往江知岚身上盖了一下。   江知岚想起昨晚和江老二打斗时,突然弹出的那道金光。   她状似替江芜整理衣领,凑近耳边小声问:“你都知道了?”   江芜装作不懂地眨眼,“知道什么?”   江知岚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捏她的鼻尖,“小机灵鬼。”   *   三日后,江知岚带着江家一众年轻小辈出发,去平城参加玄门大会。   江荻也是第一次参加,他提前做了功课,给江芜科普:“玄门大会一共召开三天,第一天是自由活动,第二天是论道讲坛,交流玄学经验,第三天是各家小辈切磋斗法,点到为止,不可随意伤人。”   “哦。”   江芜兴致缺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江小荻,你要好好表现啊。”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上场吗?”   江芜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我才不跟你们这帮小屁孩玩过家家呢。”   让她跟玄门小辈斗法,那不是欺负人么?   下了飞机后,江家一行人被专车送到了下榻的酒店,也是未来几天召开玄门大会的地点。   站在金碧辉煌的五星级大酒店前,江荻哇了一声,“我以为玄门大会会在深山老林里举办呢,决战紫禁之巅!咻咻——”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江知暮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小子武侠片看多了吧,都什么年代了,我们玄门当然也要与时俱进!”   江知岚牵起江芜的手,笑着说:“今年的玄门大会是由平城首富杜家出钱赞助的,这间酒店应该也是杜家的产业。”   进了酒店大堂,明显能看出来往登记的客人都是玄门中人,其中还有一群穿着浅灰色道袍,束混元髻的道长们。   江芜随意地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不对……好像是两个?   “阿芜!”   一道五颜六色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抱起江芜来了个举高高。   柳蛮蛮今天穿得格外鲜艳,身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她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灿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江芜努力躲避着她的魔爪,“蛮蛮姐,你是跟道长一起来的吗?”   “才不是呢,我有单独的邀请函。”柳蛮蛮骄傲地一抬头,“你可别小瞧了我的名气哦。”   说话间,凌尘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先跟江知岚问了声好,又皱着眉头说柳蛮蛮,“赶紧把人放下,大呼小叫的,不成体统。”   “我就不。”柳蛮蛮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快回去跟那帮老古板待着吧,省得他们又说我把你带坏了。”   哼,她不就是跟道长打招呼时声音大了点,态度热情了点吗,他那群师兄师弟就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凌尘是跟着天一派来的,也不好脱离师门单独行动,跟江芜打了个招呼便回去了。   一个方脸道士酸溜溜地开口:“大师兄,没想到你下山参加那个节目,还交到了不少新朋友啊。”   凌尘淡淡扫了他一眼,“谢师弟不是没通过初选吗,你要是修行再努力一点,也能交到新朋友。”   谢师弟:……   柳蛮蛮已经签到领了房卡,恰好和江芜她们在同一层,于是她们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在电梯门口,遇见了从另一边走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高大挺拔,五官英俊,穿着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处绣着两朵云纹。   他的目光落在江家一行人身上,忽地一顿,随即快步上前。   “知岚?”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你醒了?”   江知岚眸光微闪,旋即微笑着点头,“是啊,好久不见。”   什么情况?   江芜竖起了小耳朵,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   她又看向江知暮,后者悄悄跟她介绍:“他就是云清明,跟你妈妈有婚约那个……”   作者有话说:   芜崽:警报警报!情敌出现!   过渡章卡死我了TAT梳理新地图新事件来着,明天努力补回来~~~ 第58章 (二合一)   来到人间这么久, 江芜也大致了解,如今夏国的玄门势力可以分为几派:   一是以江、云、鹤、影为首的四大家族,由血脉传承, 家族中每一代有天赋的子弟从小就会开始修炼,十几岁开始跟着叔伯长辈出门历练;   二是如天一派、上清门之类的玄术门派, 以师门为传承,往往隐于山中,依托道观香火,门中弟子也会定期下山历练;   无论是家族还是门派,都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传承, 任凭人间风云变幻, 依旧巍然不动。   相比之下,成立只有几十年的灵案组,资历就显得不够看了。   但灵案组有官方背书,有各地警方协同合作,加入后可享受编制和补贴等优厚待遇,还是吸引了许多没有门派, 也没有传承的散修玄师参加考核, 又或是玄门家族中一些不受重视的旁支子弟,也选择加入灵案组。因此队伍仍在不断发展壮大, 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在四大家族中, 江云两家实力相当,一向也更加亲密,每隔几代就有联姻的习惯,属于互相扶持又互为对手的关系, 毕竟谁不想争玄门第一世家的名头呢?   几年前江知岚横空出世, 以绝对碾压的天赋成为四大家族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云家好不容易才求来这门婚事, 结果江家单方面悔婚不说,听闻江知岚还在外面和野男人珠胎暗结,这对云家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从那以后,江、云两家就成了仇敌,是属于在外面碰上了都要互相啐一口的程度。   每年举办的玄门大会上,两家也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没想到今年还没等到第三天的切磋,这两家人就在电梯前狭路相逢了?   而且两家带队的,还都是三年前悔婚事件的当事人?   云清明身后的一干云家人,在认出江知岚后,齐刷刷地瞪着她,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控诉;   江知暮也不甘示弱,赶紧带着自家人瞪回去。   双方一触即发,似乎马上就要在酒店大堂打起来了。   已经有熟悉玄门八卦的玄师们“不经意”地凑了过来,在外围又形成了一个小圈,现场吃瓜。   但是被层层包围的两位当事人,表情似乎都很淡然,仿佛只是故友重逢。   云清明先和江知岚打了个招呼,又充满歉意地表示,自己昨天才听说江老二去世的消息。   “抱歉,没来得及参加江二哥的葬礼,也请你节哀。”   江知岚笑了下,“杀鬼,或者被鬼杀,这是我们几家人都逃不开的宿命,没什么好难过的。”   ——江老二死得不光彩,但江家要面子,对外只能宣称他是被厉鬼所害,是“英雄”。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云清明的神情里带了几分关切,“我那里还有几盒品质不错的百年药材,你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云家人立马不乐意了。   但云清明是云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们即使不满也不敢当面表现出来,只能用更加不屑的眼神瞪着江知岚,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别来占云家的便宜。   “多谢关心,不过我女儿已经给我买了很多名贵药材,足够用了。”   江知岚回头冲江芜招了招手,后者很配合地走过来,乖乖贴在江知岚身边,“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   江知岚笑着说:“是妈妈的朋友,你叫云叔叔就行了。”   江芜眨巴着大眼睛,软软糯糯地开口:“云叔叔好~”   刚才江芜一直走在后面,她个子小,被挡得严严实实,是以云清明此刻才看到她,终于不敢置信地开口:“这是你女儿?我记得她不是……”小傻子吗?   和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灵动可爱的小姑娘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甚至颇有几分江知岚小时候的模样。   江知岚眉心微皱,语气冷了几分,“阿芜的病已经好了。”   滴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   江知岚上前一步,对云清明说:“女士优先?”   “当然。”云清明侧过身,让江家人先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紧跟在云清明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哥,你怎么能让她先走?好像我们怕了江家一样!”   “清芳,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云清明摇了摇头,“你还是想想怎么在切磋台上多赢几场吧。”   云清芳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小声抱怨:“……人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单身不肯娶,光惦记有什么用?”   *   江家人的房间都在同一楼层,江知岚让他们自由分配。她则带着江芜,江知暮带着江荻,两个大人带两个小孩,住了一个套间。   柳蛮蛮的房间就在对面,她说先回去收拾行李,顺便补个觉,晚上再来找江芜一起吃饭。   人都走光了,江荻立马兴奋起来,目光灼灼,语气肯定,“小姑,那个云清明肯定还喜欢你!”   他看小姑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江知岚敲他脑袋,“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叫喜欢啊?”   “阿芜,你说呢?”江荻又去逗江芜,“你觉得云清明怎么样?”   江芜酷酷地摇头,“不怎么样。”   “为什么?”   “我妈妈都醒了半个多月了,他要是有心,早就该上门来探望了。”   江芜哼了一声,“还说什么送药材……光说不做,假把式!”   江知暮听得直乐,“阿芜,你现在懂得挺多啊。”   “唉,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渣男了……”   江芜背着小手,老气横秋地摇着头,“来《降灵》的求助者,十个里有八个都是为情所困,真没劲,为什么人一定要恋爱结婚呢?”   江荻被她问住了,憋了半天才说:“为了……增加人口?如果大家都单身,那人类不就灭绝了?”   “有道理!”江芜突然反应过来,一拍手道:“不结婚就不能生小孩,没有小孩,那地府的鬼魂就没地方投胎啦!”   其余三人:???   为什么你的脑回路歪到地府去了啊!   晚上他们一起去了楼下的自助餐厅,好巧不巧,又碰上了云家人。   不过云清明不在,领头的是他妹妹云清芳。   云清芳一看见江知岚,就气鼓鼓地走过来,使劲拍了下桌子,“喂!”   江知岚正在问江芜想吃什么,没理她。   “喂!”云清芳气得跺脚,“我在跟你说话呢!”   江知岚淡淡扫了她一眼,“没大没小,云家的家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云清芳瞪大眼睛,“你跟我明明是同辈,你装什么装啊?”   “我们是同辈人不假,但我现在是江家代族长。”   啪地一声,江知岚把江海令拍在桌面上,冷声道:“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就不让你行大礼了,还不快走?”   云清芳看到江海令,瞳孔一缩,不服气地握紧拳头,临走前放了句狠话:“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哥,他会娶一个比你好上一百倍的女人!”   “神经病啊,也不知道当年是谁上赶着来求亲的……”   江知暮本来对云清明还有几分好感,被云清芳这么一闹彻底没了,连连摇头,“不行,姐你千万不能嫁给他,家里有这么个小姑子,太烦人了。”   江知岚不在意地笑笑,“别管他们,快吃东西吧。”   她见江芜似乎很喜欢吃糯米小丸子,看盘子里快空了,便起身去对面拿。   结果去了半天还没回来。   柳蛮蛮眼力好,指着对面,“哎,那个男的好像在纠缠知岚姐!”   她一拍桌子就要冲出去,被江芜拉住,“蛮蛮姐,我去吧。”   江芜蹬蹬蹬跑了过去,还没靠近就看见江知岚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去路,喋喋不休。   江知岚耐着性子解释:“我现在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有过孩子,我也可以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只要你嫁给我以后再生两个就行了。”   男人长得还算平头正脸,只是说出的话格外恶心人,“知岚,你已经不是当年的江家明珠了,难道你以为自己还能嫁给云清明吗?云家才不会接受你这种残花败柳——嗷!”   是江芜在后面使劲踹了一下他的膝窝,男人踉跄着跪在江知岚面前。   动静之大,连周围用餐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脆生生的童音,“就算你跪下来给我妈妈嗑一百个头,她也看不上你这种癞□□!”   男人回过头,对上江芜一脸鄙夷的小模样,怒从心头起,脱口而出:“你这个小野——”   啪啪啪啪!   几声脆响,男人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扇了巴掌。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江芜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毫无温度。   “我@#¥%……”男人倒是想说话,可一张口就吐出两颗牙齿,眼神里带上了惊恐。   他是某个不入流的玄门小家族继承人,搁在从前,连江家的边儿都沾不上,更别提痴心妄想要娶江知岚了。   三年前江云两家退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今年来参加玄门大会,在餐厅遇见了江知岚,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他娶了江知岚,不就能跟江家攀上亲家了?而且他这可是替江家解决了一个“麻烦”,以后江家肯定会大力扶持他。   他信心满满地拦下江知岚,本以为亮出身份后,对方会感恩戴德马上答应,结果江知岚居然还看不上他?!   还有她生的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邪门?   江芜见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耐烦地催促:“你还不走,是脸上痒痒吗?”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敢怒不敢言地瞪了母女俩一眼,捂着脸,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江芜目光扫过四周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玄门中人,扬了扬声调:“想打我妈妈主意的,要先过我这一关哦!”   江知岚抿唇偷笑,拍拍她的小肩膀,“我拿了好多你爱吃的,我们回去吧。”   母女俩一走,刚才围观了全过程的玄师们,立刻在各自的小群里疯狂转播。   “[视频]点击就看癞□□吃不上天鹅肉~~”   “[照片][照片]三年了,我的岚岚女神还是那么美,幸好今年来参加玄门大会了,赚到!”   “江知岚醒了?还来参加玄门大会了?谁还有多余的邀请函,匀我一份啊!”   “小道消息,听说她醒来后修为全废了,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看她大后天敢不敢上台就知道了吧?”   “收邀请函!收多余的玄门大会邀请函!”   “修为全废,那她跟普通女人有什么区别?你们一个个至于这么发疯吗?”   “收邀请函!收多余的玄门大会邀请函!”   *   第二天一早,江芜睡得正香,就被江荻的大嗓门吵醒。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江芜翻了个身捂住耳朵,下一秒就被江荻拉开窗帘,“别睡了,起床了!”   阳光直射进来太刺眼,江芜又捂住脸,打了个滚,“今天不是自由活动吗,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自由活动可不是让你自由睡觉的意思。”江荻隔着被子去咯吱江芜,“快起来,咱们今天还有任务呢!”   “哦……”   江芜顶着小鸡窝头走进洗漱间,头顶的怨气几乎要化作实质。   她咬着牙刷,听江荻在旁边鸭子呱呱,“今天说是自由活动,但其实是给各家各派一个自我展示宣传的机会,楼下已经布置好了会场,就等着我们过去呢。”   江芜举手,含糊不清地问:“大家都是玄门中人,知根知底的,展示给谁看啊?”   “嘿嘿,当然是大客户了。”江荻坏笑了两声,“你也知道,现在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嘛,难得有这样一个玄门中人齐聚一堂的场合,那些有钱人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啊。不然你以为杜家为什么会赞助我们?”   江芜沉默了几秒,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子,语气复杂:“你们果然与时俱进。”   说好的玄门大会,原来是大型展销会啊……   江荻今天跟吃错药了似的,围着江芜转个不停,态度格外殷勤,还请了柳蛮蛮过来给她梳小辫。   柳蛮蛮给江芜扎了两个漂亮的蜈蚣辫小揪揪,还强烈要求江芜穿上她新买的小裙子。酒红色的蓬蓬裙,上面印着小草莓,泡泡袖,蕾丝边,要素齐全,可爱到爆。   江芜看得直皱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鲜艳了。”   柳蛮蛮指着自己的荧光绿小皮裙反问,“有我鲜艳吗?”   江芜:……那确实不能比。   江荻也跟着帮腔,“你就穿这个吧,开门红,喜庆!”   折腾了半天,最终江芜屈服了,被他们打扮成大号洋娃娃下了楼。   到了展厅层,这里本来应该是个超大空间,现在里面被摆了很多张长桌,各家都划好了各自的区域,甚至有的门派还准备了宣传横幅?   什么“百年传承,算无遗策”“三代天师,邪魔克星”“精通风水堪舆六壬紫微,阳宅阴宅任君挑选”……   江芜一边走一边看,今天她可算是开了眼了,忍不住回头跟江荻吐槽:“好像天桥下面那些摆摊算命的在开年会啊。”   他们很快找到了江家的位置,在展厅最中间最显眼的地方,桌椅也比别家更宽敞。   对面就是云家,身后则是天一派,看来这个位置也是论资排辈有讲究的。   江知岚早就带着江家其他小辈下来忙活了,见到江芜今天这一身装扮,眼前一亮,笑着夸了一句:“阿芜今天真好看。”   江芜这才高兴了。   江荻找到江知暮,“小叔,条幅拿回来了吗?”   “当然,一大早就拿回来了。”   江知暮信心满满地拿出一卷红布,“就等阿芜过来呢。”   江知岚问了一句:“你们俩搞什么鬼呢?”   这叔侄俩昨晚就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了什么。   江知暮嘿嘿一笑,唰地展开条幅。   “当当当当!”   ——玄学神童,一卦百万!   “怎么样,霸不霸气,配得上咱们小阿芜的本事吧?”   江知岚惊讶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会不会太张扬了?   “小姑你不知道,上次阿芜帮那个许总救回他儿子,人家给了一张几百万的支票呢!”   江荻大大咧咧道:“这些有钱人最迷信了,而且越贵越好,你要是收得少了,他们还觉得是你没本事呢。”   这几年江家虽然还勉强顶着第一世家的名号,但已经大不如前,江老二就是个草包,他带队参加玄门大会,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光顾着私下里去搞那些害人邪术了。   今年江知岚带队回归,又有江芜这个打出十六级修为的妖孽小天才,正是江家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   江知岚拿他俩没办法,又问江芜:“阿芜,你觉得这个条幅能挂吗?”   江芜连连点头,“我喜欢!”   一卦百万,勉强配得上鬼王大人的身份叭~   “既然阿芜喜欢,那就挂上吧。”江知岚笑得宠溺,刮了下她的鼻尖,“看看你今天能挣到几个百万?”   江芜摇晃着小脑袋,“这个嘛,要愿者上钩才行。”   江知暮和江荻合力把条幅挂上去后,果不其然吸引了无数目光。   云清芳就在隔壁,不屑冷哼:“一卦百万,好大的口气!骗冤大头呢?”   她幸灾乐祸地摇头,“江家真是不行了,居然要指望一个三岁小丫头来挣面子。”   云清明垂眸不语,过了一会儿走到江家的长桌前,温声对江知岚道:“知岚,一会儿来的都是平城周边的名流权贵,你挂出这样的条幅,会不会太张扬了?那些人可都不好相与啊。”   江知岚礼貌地浅浅微笑:“多谢提醒,不过我对阿芜有信心。”   云清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吧,我就在隔壁,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喊我一声。”   “蛮蛮姐,你今天不摆摊吗?”江芜发现柳蛮蛮还在自家这边晃悠,不由问了一句。   柳蛮蛮大咧咧地摇头,“我不缺钱啊,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江·养家糊口·芜:扎心了。   上午九点半,展厅入口处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已经有交际广泛的玄师认出了对方,低声惊呼:“是平城首富杜崇峰!”   杜崇峰笑呵呵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女,估计是家中晚辈。   他边走边看着各家挂出的条幅,偶尔遇到相熟的玄师,还会停下来交谈一二。   但也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请谁占卜算命的意思。   尽管如此,玄师们还是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希望能拿下这个“大客户”,来个开门红。   杜崇峰很快来到了云家的长桌前,笑着对云清明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成家立业了。”   听起来二人似乎早就相识,很熟稔的语气。   云清明笑了笑,“我们修行之人,不可耽于小情小爱,误了大道。”   杜崇峰不赞同地摇头,“修行之人也要生儿育女嘛,不然你们云家怎么传到今天的?”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女孩,半开玩笑似的说:“知道你眼光高,不然我还真想让你当我的女婿呢。”   “杜先生抬爱了,清明愧不敢当。”   寒暄了几句后,杜崇峰一转头,就看到了江家挂起的条幅,似乎有些惊讶。   “一卦百万?”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江知岚,江知暮,“不知是哪位大师的卦象这么值钱啊?”   以他的眼光,也就这对姐弟还有点本事,其他小辈估计都是来凑数的。   江知岚笑着微微侧过身,让出身后端坐在长桌中间的江芜,“是我女儿。”   杜崇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个漂亮得像年画娃娃的小姑娘,一卦百万???   他清清嗓子,掩饰自己的惊讶,“真是……后生可畏啊,哈哈。”   说着便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方向,去看后排的天一派道长们了。   江荻有些沉不住气,“他怎么走了?”   江芜老神在在地摆手,“不着急,愿者上钩嘛。”   杜崇峰在展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谁也没选就出去了。   之后,陆陆续续有一些打扮不俗,非富即贵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各自选择感兴趣的大师开始咨询。   唯有江家的桌子前面空无一人。   不少人离老远就看到“一卦百万”的条幅,好奇地上前询问,得知算卦的居然是江芜这个三岁小孩,立马摇着头走开了。   把江荻急得啊,恨不得找块大屏幕,现场循环播放《降灵》了。   ——你们平时都不上网吗?她很厉害啊!   时间一长,江知暮都有点坐不住了,小声跟姐姐商量,“要不咱们换个条幅?”   江知岚却摇头,还是江芜那句话,“愿者上钩。”   云清芳看着自家桌前排起了长队,再看看隔壁的惨状,差点笑出声。   她幸灾乐祸地冲江知暮喊:“你们今天不会拿个零蛋吧?”   今天的展示会也是各家无形的较量,谁接到的客户多,赚的卦金多,都是攀比的数据。   江家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一卦百万,也要看看有没有人买账才行。   “关你什么事?”江知暮立马怼回去,“你很闲吗?是不是你水平太差,没人找你看事啊?”   这才把云清芳气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荻都开始偷偷打游戏了,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一卦百万?我看你们想钱想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芜崽:养家糊口,在线摆摊   柳·不缺钱·蛮蛮:奇迹崽崽真好玩!我还要买漂亮小裙子!   明天正式接大冤种(划掉)大客户~! 第59章 (二合一)   江荻闻声抬头, 正对上一张年轻男人不屑的面孔。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得还不错,只是眉眼阴郁, 脸型瘦削,看起来就是那种不太好惹的纨绔子弟, 怀里还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江荻这段时间在外面也涨了不少见识,一般像这样的人都自视甚高,不信什么鬼神玄学之说。说白了,这就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   听到对方的嘲讽,他也只是认真解释:“我们江家的卦只给有缘人, 要不你去别家看看?”   结果年轻男人不但没走, 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怎么,你觉得我拿不出一百万?”   他摘下手腕上的劳力士,往桌面上一拍,“看清楚了,我韦斯哲不缺钱!”   江荻耿直地摇头:“不好意思, 我们只收卦金, 不接受抵押。”   韦斯哲:……   他差点被这小子气笑了,神色越发不耐烦, “就算我有钱, 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随便编几句吉凶祸福,就能从我手里骗到一百万啊?”   江荻不明白他的意思,憨憨道:“那你别在我们家算不就行了?”   这人可真奇怪,又要算命又嫌贵, 果然就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   “小荻, 怎么了?”   江知岚刚才在另一边接电话, 见状走过来询问。   韦斯哲看到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今天纯粹是闲着无聊,陪新女朋友过来看热闹的。   什么玄学啊算命啊,他才不信这些东西。   但一看到江知岚,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跟他以往的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   现在算命的都要拼颜值了?   那边江荻还在小声解释这个客户有多难缠,韦斯哲使劲清了清嗓子,抬手点了点江知岚,“行了,就你来给我算吧。”   江知岚冲他笑了下,“你想算什么?”   韦斯哲直勾勾盯着她,“算姻缘,我觉得我今天遇见真爱了。”   “斯哲,你说什么呢~”他身边的小女朋友娇滴滴地开口,又害羞地捶了下他胸口,“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没说你。”韦斯哲不耐烦地把她推开,“行了,这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家吧。”   女朋友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几秒钟,才气呼呼地看着江知岚,“你是谁啊?怎么随便勾引人家男朋友?”   江知岚:?   她屈指叩叩桌面,“阿芜,起来干活了,这位先生要算姻缘。”   桌子下面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江芜揉着眼睛,哈欠连天,“谁要算姻缘?”   等了一上午都没人来找她算命,她都睡了好几觉了。   这下轮到韦斯哲震惊了,指着江芜,“让这个小不点儿给我算命?”   江荻伸手一指身后的条幅,“这上面不都写了吗,玄学神童,一卦百万啊。”   韦斯哲刚才光顾着吐槽一卦百万了,完全没注意到上半句话。   “我看你们真是想钱想疯了。”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旁边这个漂亮姑娘,他才懒得坐下来浪费时间。   “小家伙,那你就来给我算算,我和你姐姐的姻缘吧。”   韦斯哲自认为潇洒地甩了下头发,又冲江知岚眨眼放电。   “姐姐?”江芜刚睡醒,还有点迷糊,“你是说我妈妈吗?不行哦。”   韦斯哲耍帅的动作僵住了,“她是你妈???”   “你要算就算,别来骚扰我小姑!”江荻拦在前面,生气的道:“我们江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韦斯哲的女朋友又精神了,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听到了吗,人家都有孩子了,我们去别家看看嘛,何必要花一百万在这种地方,还不如多给我买几个包包呢。”   韦斯哲也觉得没劲,抄起桌上的劳力士表,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芜突然叫住他。   韦斯哲没好气地回头:“干嘛,你要给我打折?”   “我劝你还是坐下来把钱付了,兴许我还能救你一命。”江芜一本正经道。   韦斯哲嗤笑一声,眼底带了几分不耐烦的戾色,“骗不到我的钱,就想说我有血光之灾,吓唬我?”   他挥了挥拳头,“信不信我掀了你们的摊子?”   “唉,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可真大。”江芜似是无奈地摇头,又仿佛自言自语:“出了这个门,你很快就会和你妈妈一个下场了。”   韦斯哲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斯哲?”他女朋友察觉到不对劲,有点紧张,又冲江家人大喊:“我听说这个玄门大会上来的都是真大师,你们就是这样吓唬人骗钱的吗?我在某音有一百多万粉丝呢,信不信我拍视频曝光你们!”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刚打开录像模式,就被韦斯哲抢过来,狠狠砸到地上。   他沉着脸冷冷开口:“我说过今天不陪你了,你听不懂吗,赶紧滚。”   女朋友眼底闪着泪花,哆哆嗦嗦捡起手机跑了。   难怪之前有姐妹劝她,说韦大少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难伺候,她今天算是见识了。   赶走了女朋友,韦斯哲黑着脸坐下来,表情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你们调查我?”   他刚才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设局来整他。   不然新交的女朋友为什么非要拉着他来这个所谓的玄门大会?而眼前这个小姑娘又能一口道破他最不愿提及的秘密?   江芜无视他难看的脸色,翻了个白眼,“你是什么大人物吗,我还用调查你?当然是算出来的啊。”   韦斯哲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翘起二郎腿,“行,你接着说。”   他倒要看看,那帮人在搞什么花样。   “先付钱。”江芜指着桌上的二维码,“一卦百万,不打折哦。”   韦斯哲痛快地转了一百万过去,脸上的笑越发瘆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一百万而已,等他套出足够多的信息,再来慢慢收拾这群骗子。   江芜确认卦金到账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拿出生死簿,翻到韦斯哲那一页。   “你今年二十四岁,是家中长子,母亲在你五岁那年去世,两年后你父亲再娶,继母又给你添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聪明懂事,很受你父亲宠爱,你这个大少爷名不副实,彻底成了家里的外人……”   韦斯哲不耐烦地打断,“我家的事在平城又不是什么秘密,随便都能打听到,你说点别人不知道的。”   江芜又翻了一页,饶有兴味地看了起来,半天没说话。   韦斯哲趁她不注意,伸手把本子抢了过来。   “坑蒙拐骗还不提前把资料背下来……”他得意洋洋地翻开本子一看,顿时傻眼了。   怎么是空白的?   那这小丫头刚才在看什么?   ……好烫!   手里的本子突然烫得像烙铁,韦斯哲吃痛地丢了出去。   结果本子不但没落地,反而又飘回了江芜手里。   “给你长个记性,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许乱碰别人的东西吗?”   江芜摇着头,又往韦斯哲心上扎了一下,“哦,我忘了,你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她几面,难怪这么大的人还不懂礼貌。”   韦斯哲眼睛突然红了,被他死死压住,他喘着粗气,攥紧的手背浮起青筋,“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芜不但没有害怕,歪着头看他,眼神里甚至还带了几分同情。   “你妈妈是自杀的对不对?他们都说她得了产后抑郁,精神有问题,是个疯子,还说这种精神病会遗传,你也是个小疯子……”   江芜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带了一种魔力,让韦斯哲的眼神有一瞬放空。   他的父母曾经也是平城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郎才女貌。   可是自从他出生后,一切就都变了。   母亲变得神经质,总是半夜推醒父亲,说房间里有人,她听到有人在地上跑来跑去,还有人在敲窗户,敲门。   可是父亲却什么也听不到,还说妻子是不是照顾孩子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了。   她整晚整晚都睡不好,时间长了,父亲白天还要工作,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能搬去客卧,和妻子分房睡。   但母亲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不光是夜里,白天也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突然尖叫。   甚至她有一次还试图掐死躺在婴儿床里的韦斯哲,要不是保姆及时发现把他抢过来,他可能早就死了。   这下父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把妻子送去了医院。经过医生诊断,说母亲换上了产后抑郁,精神也出现了问题,最好能住院治疗。   父亲不舍得和她分开,也不愿让外人知道自己的妻子有精神病,便拒绝了住院,而是将整个别墅顶层都留给妻子一个人居住,还请了专业的家庭医生,24小时照顾。   从韦斯哲有记忆起,他就知道母亲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她不能像别的妈妈一样温柔地照顾他,给他讲故事,陪他玩玩具,他们只能隔着牢牢的铁栏杆见面。   那个脸色苍白,轮廓浮肿,眼神涣散的女人,和他在父母婚纱照上看到的新娘子,完全是两个人。   幼小的韦斯哲很害怕,他不承认那是他的妈妈,越发抗拒去顶楼,甚至还被接到外公外婆家住了好几年。   就在他五岁生日那天,母亲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再也没抢救过来。   全家人都很难过,却又带着一种韦斯哲看不懂的,隐隐的释然。   一个产后抑郁,精神崩溃的疯女人,走向这样的结局似乎是一种必然。甚至就连外公都劝父亲,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解脱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没有人在乎韦斯哲的感受,只有最疼爱他的小舅会陪着他一起难过,说他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两年后,父亲再娶,全家人都搬进了新别墅,彻底抹去了那个女人的一切痕迹。   后来继母又生下一双儿女,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人人都夸他们是模范夫妻,再也没人记得那个疯了的女人。   “所以呢?”韦斯哲强压下心头躁动的怒意,“你不是要给我算命吗,老提我妈干什么?”   “因为你和她出现了一样的症状呀。”江芜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难道你也觉得自己是个遗传的精神病?   韦斯哲嗤笑一声,“我觉得当个精神病挺好的,你看他们敢惹我吗?”   他是平城二代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喜怒无常,暴躁冲动,想一出是一出,跟他那个在国外藤校读书的好弟弟,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父亲更疼爱弟弟,韦斯哲也不在乎,反正他只要有钱花就行了,没了还能找小舅,小舅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不,这样一点也不好。”江芜语气很认真,“你会死的。”   韦斯哲一怔,紧接着又听江芜说,“情况是从你十三岁那年开始的吧?你也出现了和你妈妈类似的症状,幻听,幻觉,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怂恿你去死,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想害你……”   他没出声,就代表默认了。   一开始韦斯哲很害怕,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也是个精神病,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努力做个正常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父亲和继母,带着弟弟妹妹,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必须要狠狠发泄。   不过那几年本来就是男孩子的叛逆期,父亲没多想,又拿他没办法,只是越发觉得这个大儿子不成器,对他越来越失望。   他辛苦伪装了好几年,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只能偷偷求助小舅,让他带自己去看心理医生,去开镇静药物。   只有吃了药,他才能睡一个干干净净的好觉,不会梦到那些光怪陆离的可怕景象。   韦斯哲踩着椅子腿,身体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行,就算你说对了,那你又能怎么样?你们算命的,还会给人治病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有精神病了?”江芜奇怪地反问,“你不知道这是有人一直在害你,还有你妈妈吗?”   韦斯哲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反驳:“可是很多权威的精神医生都给我妈开了诊断书……”   “你们表现出的一些症状,确实很容易被误以为是精神出了问题。”江芜摇着手指头,“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你们母子都中了厌(ya)胜之术。”   厌胜,又称魇镇之术,是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巫术,“厌”通“压”,“厌胜”即厌而胜之,用诅咒的方式来压制厌恶之人或者邪恶的事物,达成自己的目的。   江芜说:“你仔细回想一下,从你第一次做噩梦,出现幻觉之前,你家别墅是不是翻修过?就算不是整个别墅,你的房间肯定也做了大改动。”   韦斯哲想了想,点头承认,“是,那两年我迷上了摇滚,觉得房间装修风格不够酷,就拆了重装,还全做了隔音处理。”   “那就没错了,厌胜术的原理,就是要在房梁或者地板下面埋上一定的‘镇物’,再配合《鲁班书》中的相关心法,就能对房间的主人起到一定的诅咒功效。”   厌胜术在《鲁班书》中多有记载,木匠之流多用之,故厌胜术又称“鲁班厌胜术”。所以古代人对于给自家修房子的木匠瓦工都是很客气的,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唯恐自己被诅咒,在上梁上柱等一些关键环节也会安排人全程监督,防止被放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得罪了当时的施工队,所以被诅咒了?”   韦斯哲听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我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改造房间都是管家安排的,他们干嘛要这样害我啊?”   江荻在旁边听得入神,没忍住插了一嘴,“肯定是你挑三拣四,说话难听,人家讨厌你呗。”   就韦斯哲这个脾气,十几岁的时候肯定也是个人憎狗嫌的熊孩子。   “我又没说是装修工人干的,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啊。”江芜无奈道:“是因为你装修房间,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所以才能在你房间里埋‘镇物’。”   不过幸运的是,韦斯哲考上大学后就搬出去了,这几年也是在外面自己住的时间更多,所以才没有一直受到厌胜术的影响,步了他母亲的后尘。   “不行,我现在就回去看看。”韦斯哲是个急性子,腾地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又回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挖到东西就打给你。”   江荻跟他互加了微信,韦斯哲匆匆离开。   云清芳一直关注着江家这边的动静,刚才就看到韦斯哲又拍桌子又砸东西的,如今更是黑着脸离开,不由幸灾乐祸道:“我就说嘛,哪个冤大头会花一百万找一个小孩子算命?”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收到钱了,大婶你别太失望哦。”   江荻故意调出钱包余额,一连串的0在云清芳面前晃来晃去。   她气得火冒三丈:“你叫谁大婶呢?”   江荻笑嘻嘻地:“你不是比我大一辈吗,不叫大婶叫什么?叫老阿姨?欧巴桑?”   另一边,韦斯哲开车回家,路上还联系了一个朋友开的装修公司。   客厅内,他继母正在看电视,就见韦斯哲带着一队工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斯哲,你这是要干什么?”   韦斯哲勾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不喜欢现在的房间装修,想换个风格。”   说完不等继母反应,就带着装修队上了二楼,直接开砸。   别墅内很快响起刺耳的电钻声和砸墙声,很快惊动了继母的小女儿,她迷迷糊糊地跑下楼,“这是地震了吗?”   “你大哥说要重装修房间……”继母搂着女儿,语气复杂地说。   才上高中的小姑娘不满意地皱眉,“他怎么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啊。”   从小大哥就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大哥,那就是个疯子。   楼上,韦斯哲叮嘱装修队施工时要小心,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要拿出来。   工头起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里除了砖石水泥就是地板瓷砖的,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很快,他们就在天花板的吊顶里发现了一把被白布包着的匕首,布上画着一只吊睛猛虎,上面还沾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看着像是血迹。   还真让那小丫头说中了?   韦斯哲脸色很难看,立马给江荻拨了个视频过去。   “没错,这就是一种镇物。”江芜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问他:“自从你重装房间后,家里养的小动物是不是经常会离奇死亡?”   韦斯哲想了想,“我小舅送过我一只小狗,特别聪明可爱,结果没养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就死了,死的时候眼睛鼻子里都是血。”   后来继母的小女儿养了一只雪白雪白的波斯猫,也是没过多久,就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了他的房间里。   那段时间他窗台上还经常有一些死掉的麻雀,有一次保姆甚至在床下扫出了几只死老鼠。   父亲大骂了他一顿,让他别在家里发疯,弄这些东西吓唬人。   那时韦斯哲才知道,家里的佣人都怀疑他精神有问题,那些小动物都是被他下毒毒死的。   韦斯哲百口莫辩,加上他那段时间一直被噩梦和幻觉折磨,索性自暴自弃,全都承认了。   ——反正不管他再努力再听话,父亲也不会喜欢他了。   “虎下山,匕镇兽。你家里的小动物都是被‘镇’死的。”江芜说,“白布上沾的应该是鸡血或者狗血,如果是人血的话,那出事的就是你家里的人了。”   说话间,房间内的施工还在继续,工人们已经开始刨地板了。   有个工人突然停住,“等等,我好像挖到东西了。”   另一个工人好奇地凑过去看,吓得脸都白了,“妈呀,这好像是个小棺材吧?”   韦斯哲铁青着脸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棺材藏在地板下面,打开盖子,里面是个木头小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   这下不用江芜解释,他也能看出有问题了。   韦斯哲拿起小棺材冲下楼,一把丢在继母面前,“你害死了我妈,还想害死我,彻底霸占整个韦家是不是?”   继母没嫁给父亲前,是他公司的秘书,韦斯哲一直怀疑他们俩在母亲没去世前就好上了,但母亲是服药自杀的,怨不了别人。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母亲不是精神病,她是被人用诅咒活活逼疯的?   韦斯哲看继母的眼神仿佛要杀人,“我爸早就放弃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定要我死才高兴吗?”   继母被他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摇头,“斯哲,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韦斯哲笑了下,神情疯狂,“你们不是都说我有精神病吗?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我今天就要替我妈报仇——”   茶几的果盘旁边放着一把折叠水果刀,他鬼使神差地就要去拿。   “韦斯哲!”   手机里忽然传出一声清喝,江芜大喊:“你被镇物影响了,清醒一点!这东西不是你继母放的,跟她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嘿嘿,留个悬念明天揭晓~ 第60章 (二合一)   江芜在喊韦斯哲的时候, 用了一丝真炁,类似于道家的醒神咒,有“箴言”之效, 唤回的是他的神魂。   韦斯哲只觉得好像有把锤子在他头顶狠狠敲了一下,将那些邪恶混沌的负面念头全都劈散,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斯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继母把女儿护在身后,鼓起莫大的勇气颤声开口:“你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但你小妹是无辜的, 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妈……”小女儿吓得直哭,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不撒手。   韦斯哲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一下。   有妈妈的小孩真幸福啊。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母亲会永远保护自己的孩子……   当啷一声,他手里的水果刀落到地上。   韦斯哲举起手机, 看着屏幕另一头急得团团转的江荻, 语气恶劣,“开个玩笑而已, 看把你们吓的。”   “很好笑吗?”江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把镜头转过来,我要看看你继母的面相。”   韦斯哲依言照做,屏幕中出现了女人被放大的,惊恐的神情。   “她确实不知情。”江芜端详片刻后很快下了结论, “而且她和你父亲的姻缘线是在你母亲去世后才有的, 她并不是破坏你家庭的第三者。”   韦斯哲的继母五官平整, 眉眼清正,虽然不算多漂亮,但从面相上看是个心胸开阔,善良豁达的女人,对他这个继子也是付出过真心的。   只是韦斯哲常年受镇物影响,控制不住暴躁的脾气,又先入为主地觉得继母取代了母亲的位置,所以不管她如何示好,他都拒不接受。   时间一长,继母也不敢多干涉他的生活,而这种“放任”又让韦斯哲更加产生被抛弃的情绪,整个人都被负面思想所包裹,成了解不开的恶性循环。   “你好好想一想,在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有过一段和谐相处的日子?”   江芜注意到韦斯哲右边额头的月角位有两处细微的凹陷,这里代表着“母亲”,他幼时失恃,额角低塌,但后又补足,象征有人出现填补了这份情感空缺,只是这份情感没有延续多久就再度断裂。   韦斯哲眼眸低垂,陷入沉思。   他从小就聪明,记忆力也好,很多往事都历历在目,如同重现。   他记得的,小安阿姨带他去过游乐园,会耐心地陪他坐在地上拼一下午的拼图,还会在床边守着他睡觉,给他掖被角,亲过他的额头。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又有妈妈了,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了。   但这样美好的日子,为什么突然不见了?为什么他和继母会变成今天这样?   好像是因为……她怀孕了。   小舅把他接回家,外公外婆都很担心,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对继子这么用心了。   后来弟弟出生了,爸爸很高兴,大摆宴席,又推掉很多工作在家里陪他们,还亲手学着给小婴儿换纸尿裤。   他躲在门外偷偷看着,看到小安阿姨抱着弟弟一脸慈爱满足的神情,明白了小舅和外公外婆的担心。   不一样的,他和弟弟是不一样的。   小安阿姨是弟弟的“母亲”,不是他的。   年幼的韦斯哲还无法形容出这种感觉,而他选择对抗的方式就是更加调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到父亲更多的关注。   慢慢地,他变成了亲戚朋友口中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孩,父亲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失望。   只有小舅和外公外婆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他,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如果不是她,还有谁能进入我的房间做手脚,还有谁这么盼着我和我妈去死?韦振雄吗?”   冷静下来后,韦斯哲的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他父亲。   也对,母亲是在他出生后不久开始“发病”的,那个时候继母大学还没毕业呢,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在韦家别墅里埋东西?   “你爸爸不是这种人!”   继母听到他的话,急急忙忙反驳,“斯哲,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还是要说,你爸爸和你妈妈感情真的很好,他到现在都没忘记过你妈妈,每年祭日都会一个人去墓园待上一整天,所以他才从来不给你过生日……”   继母刚嫁进来第一年,还不清楚这件事的时候,曾经跟韦斯哲父亲提过,孩子的生日要到了,问他打算怎么庆祝,结果韦斯哲父亲当场就黑了脸,说家里从不给他过生日。   后来她才知道,韦斯哲的生日,就是他母亲的祭日。   “你还挺会替他说话的。”韦斯哲哼了一声,“他惦记我妈,你心里就一点都不在乎?”   继母苦笑:“说不在乎当然是假的,但你妈妈已经去世了,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这是我嫁给他之前就清楚的事情,但这样至少证明,你爸爸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如果哪天我死了,他也会这样惦记我吧。”   韦斯哲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他好像有点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会娶一个长相平平的小秘书了。   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继母,小安阿姨,好像一直都是个好人。   ——他从来不过生日,但他每年都会收到一份神秘的生日礼物,还有一封以母亲口吻写给他的信。   礼物和信都被他好好收起来了,直到那年重装房间,不知道怎么就被弄丢了。   然后……然后他的生活就开始不停滑落进深渊,变成了一团没眼看的烂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到了今天。   “小丫头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是谁干的。”   韦斯哲耐心耗尽,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不管是谁,老子都要他好看!”   屏幕另一边,江荻也急得抓心挠肝,催促江芜快说。   “这个不急,我先帮你把厌胜术破了,否则你还会持续受到影响。”   继母一听连忙问:“大师,需要准备些什么,我现在就让人去买!”   她刚才大概听了一些,才知道原来韦斯哲这么多年的叛逆都是被人诅咒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就知道,你小时候明明很乖的,天天追着我喊小安阿姨抱抱……”   韦斯哲使劲咳嗽了几声,憋的脸都红了。   “很简单,随便找个大盆,把镇物丢进去烧掉就行了。”江芜说,“厌胜术的原理并不复杂,只是行事隐蔽,让人难以防备,才会中招。”   烧掉镇物,施术之人也会受到反噬,轻者吐血,重者折寿。   江芜把这个情况跟韦斯哲说了,后者拍手称快,“活该,这就是报应!”   江芜的语气似有深意,“如果你发现施术之人是你无法接受的人怎么办?”   继母已经找来了一个大盆,韦斯哲把白布、匕首,棺材和木偶都丢进去,淋上油,正要点火,听到这话不由一顿,“你什么意思?”   “如果对方是你的‘亲人’,你还舍得下手吗?”   “亲人?”韦斯哲冷笑,“害死我妈,还想害死我的人,也配当我的亲人吗?”   他直接划了一根火柴丢进去,火苗窜起,映出他冰冷的神情,“我巴不得他当场暴毙,给我妈偿命。”   火苗燃烧发出荜拨声,木头开裂,慢慢被烧焦吞噬。   等待的间歇,韦斯哲又问江芜,他妈妈是中了什么诅咒。   “根据你的形容,应该是‘偶相斗’。”江芜说,“将两个做角斗状的小木偶藏于梁上,就可以让住在里面的人听到噼啪不绝的打斗声。”   而且小木偶上应该也刻了韦斯哲母亲的生辰八字,所以只有她才能听到,而同样住在房间里面的他父亲就一无所觉。   这样隐秘阴险的咒术,日夜发作,对一个刚生完孩子,本就虚弱多思的女人来说,无异于酷刑折磨。   更可怕的是,全家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疯子,她到死都没能摆脱这个污名。   韦斯哲握了下拳,“我明天就回那边去把顶楼砸了。”   话音刚落,他手机忽然响了,是外婆打来的。   “小哲,你在家吗?快来医院一趟,你小舅突然吐血晕倒了——”   小舅出事了?   韦斯哲腾地站了起来,没走两步又停住,握紧了手机,“外婆……”   他咬着牙问:“您说小舅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正跟我说着话,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就昏过去了!”外婆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外公出去钓鱼了,我现在在救护车上,你快过来看看吧。”   胸腔内传来剧烈的震动,鼓噪的心跳声几乎要穿透耳膜。   韦斯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您别急,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他还在试图说服自己。   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对不对?   那可是从小最疼他的小舅,母亲的亲弟弟啊,怎么可能是他?   视频还在继续,韦斯哲看着江芜,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不死心地问:“是他吗?”   江芜点头,又叹了口气,“我建议你快点去医院,你外婆她……”   韦斯哲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到了医院,他在走廊上见到了六神无主的外婆。   “外婆!”   韦斯哲大步上前,扶着老人家坐下,给她抚着胸口,“您心脏不好,千万别着急,医生怎么说?”   “已经送进去抢救了,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外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的道:“又瘦了,让你按时吃饭,你怎么就不听呢?”   韦斯哲老老实实答应,“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烧掉镇物后,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整个头脑都清明了。   “那个人”不就是想看他颓废堕落,自暴自弃吗,他偏不。   但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外婆一直在给外公打电话,终于联系上了他,让他赶紧来医院。   外婆抹着眼泪:“自从你妈妈走了以后,我们就剩下你小舅了,如果他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啊……”   “不会的,您别胡思乱想。”韦斯哲嘴上安慰着外婆,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抢救结束后,小舅被推进病房,在药物作用下昏睡了几个小时才醒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韦斯哲坐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小舅冲他虚弱地抬起手,“你来了?”   韦斯哲没动,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小舅全明白了,“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   韦斯哲忽然起身,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病床上拖起来,“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小哲,你在干什么?”   外公外婆在外间听到动静,进来吓了一跳,“快放开你小舅!”   “他不配当我小舅!”韦斯哲心头憋着的一股火终于爆发出来,“他害死了我妈,还想害死我,他就是个疯子,魔鬼!”   外婆听得一头雾水,外公却神色大变,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舅被揪着衣领,上气不接下气,突然笑了起来,“没错,我是不配当你舅舅,因为我恨你们,我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   “韦斯哲的小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荻一脸震惊,“他不是一直都对韦斯哲很好吗?”   韦斯哲刚才提了很多次小舅,在他心里估计比他爸还亲。   “因为他不是韦斯哲外婆亲生的。”江芜回想起生死簿上的内容,摇了摇头,“也是一笔扯不清的孽债。”   韦斯哲的外公外婆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两家当时都是平城的大户人家,门当户对,早早就结了儿女亲家。   虽然是家族联姻,但韦斯哲的外公其实一直心有所属,他喜欢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却又舍不得断了联系。   韦斯哲的外婆怀第二胎的时候,那个被外公养在外面的女人也怀孕了,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生下了儿子。   但外婆的儿子有先天疾病,一生下来就住在保温箱里,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又险险抢救回来。   外公不忍心看外婆每日哭得肝肠寸断,就在医生委婉告知他准备后事那天,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谎称有朋友在外地认识一个专治这种病症的名医,但要带孩子去那边住上几个月治疗。   两个月后,外公抱着“恢复健康”的儿子回来了。   也就是韦斯哲的小舅。   外公和那个女人说好了,把他们的儿子抱回去养,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继承家里的一切。   为了儿子能有个好出身,好前程,女人答应了,但她割舍不下母子亲情,总是偷偷跑到外公家附近,想要借机偷看儿子,好几次差点都被外婆发现,还以为她是来偷孩子的。   但那时候外公已经渐渐喜欢上了外婆,无奈之下,只能狠心把那个女人送去外地,想和她彻底断了。   可是半路上车子遇到了路匪,那个年代治安混乱,女人就此失踪,生死不知。   外公接到消息后,先是难过,又隐约松了口气。   他很快就忘掉了那个女人,一心一意跟外婆过起了儿女双全的幸福生活。   “其实那个女人没有死,她在儿子成年后回来了,告诉了他一切真相,还一直鼓动他替自己报仇。”   江芜一摊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厌胜术,先是逼疯了韦斯哲的母亲,又长年累月地摧残他的心智。”   韦斯哲的母亲“发疯”后,小舅一点点成为了韦斯哲最信任的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年幼的韦斯哲和继母亲近,他就把韦斯哲接回外公外婆家,还总说继母都是装出来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这样讨好他了。   韦斯哲喜欢什么,他就给他买什么,纵得他脾气越来越大,无法无天。   他帮韦斯哲重装房间,埋下镇物,又故意送他小动物,再让他一次次目睹宠物惨死,性格越发阴鸷孤僻。   如果韦斯哲今天没有来找江芜算这一卦,他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直到下周末的一个深夜,酗酒飙车,车毁人亡。   韦斯哲的外婆也会因为无法接受外孙的死讯,心脏病发去世。   最后,小舅会向外公承认一切都是自己所为,外公受刺激中风,而他彻底接管家业,功成名就。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韦斯哲烧掉了镇物,小舅被反噬折寿,他外婆也不会去世了。   *   韦斯哲离开后,江芜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   接连有好几个衣着不菲的年轻男女直奔江芜,点名要她算卦,扫码付款,毫不犹豫。   云清芳就听见隔壁一会儿传来一声“xx银行到账一百万元”,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帮有钱的富二代现在都这么好骗吗?   她忍不住找云清明,“要不我们也挂个条幅?一卦五十万总行了吧?”   云清明看她一眼,淡淡开口:“如果你有赚五十万的本事,就挂。”   云清芳:……   “大师,谢谢您的指点,我回去就去把车换了!”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胖子,白白净净特别喜庆,也是韦斯哲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从幼儿园玩到现在的。   他说:“是大韦叫我们来的,说您算得特别准,让我们都来捧个场。”   小胖子笑眯眯的,估计还不知道韦斯哲家里已经闹翻天了。   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您能不能帮我再看看姻缘啊?我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我特喜欢她,特想跟她结婚……”   “不行哦。”江芜认真摇头,“你那个女朋友是网上认识的吧?连面都没见过,就要娶人家?”   小胖子着急了,“可是我们每天都打视频,她现在人在国外,说等一回来就见我的,为什么不行啊?”   江芜在他眉心点了一下,“你都印堂发黑,阴气绕身了——你知道屏幕对面的是人还是鬼?再不跟她断了联系,你就要小命不保了。”   小胖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是说跟我网恋的……是个女鬼?!”   江芜问:“她是不是白天从来不回你消息,你们都在夜里十二点以后联系?”   小胖子点头,“她说国外有时差……”   “和阴间有时差还差不多。”江芜撇嘴,“你现在给她打过去试试。”   小胖子哆哆嗦嗦地拨通了视频请求,秒被挂断。   “再拨。”   还是挂断。   江芜拿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写下一串咒文,狠狠一戳。   视频被强行接通,对面是一个梳妆台,但上面摆的不是女孩子用的瓶瓶罐罐,而是一张张挂起来的人皮。   一个蓝面獠牙,凶恶狰狞的鬼怪,手里正拿着一张年轻少女的面皮往头上套。   “画皮鬼,地府第325号通缉犯,你被逮捕了!”   江芜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画皮鬼瞬间被定住,半张脸是和小胖子网恋的可爱美少女,半张脸是狰狞可怖的鬼脸獠牙,吓得他连连惨叫,不敢相信自己每晚就在和这个东西甜甜蜜蜜海誓山盟?!   “画皮鬼最爱吃人心了,你这么胖,心脏也肥大,够它吃上好几顿了。”   江芜已经锁定了它的位置,通知地府鬼差去缉拿,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小胖子,“网恋有风险哦。”   小胖子哇地哭出来,“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   傍晚时分,夕阳落下,橘红色的晚霞漫天挥洒。   江芜伸了个懒腰,“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江知岚摸摸她的脑袋,“好,阿芜今天辛苦了,你想吃什么?”   “炸鸡汉堡!”江芜不假思索,“还有可乐薯条!”   江荻举手:“我也要!”   江知岚让江知暮和其他人再守一会儿摊子,她带两个小家伙去吃东西。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见凌尘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江芜!”   江芜回头,“怎么了?你也想去吃汉堡吗?”   “什么汉堡?”凌尘有点摸不着头脑,又赶紧说:“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你能过来看看吗?”   江芜眨眨眼,“那你请我吃汉堡?”   “没问题,请你吃十顿。”   凌尘带着江芜往天一派的位置走去,他才注意到江芜今天穿的小裙子特别可爱,就像个活蹦乱跳的小草莓蛋糕。   要是将来能生个女儿就好了……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又赶紧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1章 (三合一)   江芜等人跟着凌尘来到天一派的待客区。   “好多人啊。”江荻不由发出感慨, “不愧是国内最大的道宫,香火旺盛!”   道长们几乎都在接待十方善信,旁边还有一个单独划出来的区域, 售卖各种祈福驱邪符箓、手串、护身法器等,一天下来已经空了大半。   江荻在心里疯狂算账, 小声跟江芜说:“没关系,我们一个客户就顶他们几十个!”   “李阿姨,这位就是我说的江芜……”   凌尘还没来得及介绍,被称作李阿姨的中年女性就热情地握住了江知岚的手,“大师你好, 凌道长只说你法力高强, 没说你还这么漂亮啊!”   江知岚哭笑不得,“阿姨你误会了,江芜是我女儿。”   “没错,我才是江芜。”   李阿姨低下头,才看到江知岚身边跟着的漂亮小姑娘,正笑眯眯冲她招手。   “……啊?”   李阿姨茫然了, 她今天带着女儿女婿来找天一派的道长们看事, 结果他们轮流上阵,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凌道长便说去请个更厉害的大师来看看——   “道长, 您没开玩笑吧?”李阿姨皱着眉头,“这么小的娃娃,她能比你还厉害?”   “我们家阿芜就是很厉害!”江荻迫不及待地替她扬名,抬手一指, “看到那边的条幅了吗?她可是一卦百万的小神童!”   “妈, 您别闹了, 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坐在一旁的女人不赞同地开口,“您别瞎折腾了,什么诅咒闹鬼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百万啊……”李阿姨听到这个价格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下定决心,“只要能解决咱家连年不顺的问题,大不了我就卖套房!”   “妈,您的房子还得留着收租呢,哪能说卖就卖了。”坐在另一边的年轻男人也上前劝阻,“我和莹莹以后一定加倍小心,就不会发生那些意外了。”   女儿女婿轮流劝阻,李阿姨态度却很坚决,“不行,我今天必须弄清楚,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否则我就是死了都闭不上眼!”   江芜摆摆手,“不用一百万,道长已经替你们付过啦。”   李阿姨吓了一跳,忙问多少钱。   “他答应请我吃十顿汉堡!”江芜又向凌尘确认,“你不会赖账吧?”   凌尘一瞪眼睛,“当然不会,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李阿姨是天一道宫的忠实善信,每月都会来听师父开坛讲经,还在观里供奉了全家人的长生禄位牌。换做别人,凌尘还未必肯替对方请江芜出手呢。   李阿姨被这一大一小的互动逗乐了,拍着胸脯承诺,“小宝贝,你要是能帮奶奶解了心疑,奶奶再请你吃十顿!”   “没问题!”江芜一口答应下来,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师兄,这是咱们天一派的事,你怎么能让外人来掺和呢?”   凌尘道长不悦地看向来人,“谢师弟,难道你能替李阿姨解决问题?如果你有这个本事,那我马上送江芜回去。”   谢师弟被噎了一下,又不服气地反驳:“我们天一派可是道门正统,刚才几位师兄师弟都轮流检查过,李阿姨一家就是没问题,我不信她还能看出别的东西来。”   “坐井观天,怪不得你连《降灵》初选都通不过。”凌尘冷哼一声,又对江芜说,“别理他,我们开始吧。”   谢师弟不甘心自己被无视,又开始煽风点火,阴阳怪气道:“李阿姨,这位小江大师现在在网上特别火,都说她只要看你一眼,就能算出你的前世今生呢。不如让她来猜猜你们家发生了什么?”   “这么厉害啊?”   李阿姨很震惊,她女儿女婿却越发露出不信任的神色,这真的不是什么诈骗团伙吗?   “猜就猜,我会怕你吗?”   江芜白了谢师弟一眼,随后打量着李阿姨的面相缓缓开口:“你今年五十六岁,生于八月夏秋之交,是家中长女,性格坚韧泼辣,十几岁就离开家闯荡做生意,跑遍了大半个夏国,攒下偌大一份家业。“   李阿姨一拍大腿,“全中了!我年轻时候是倒腾服装的,每个月都要去广省进货,后来办了自己的服装厂,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跑销售,开品牌店,辛苦了大半辈子,才歇了几年,家里又开始出怪事,唉。”   李阿姨年轻时也是一位铁娘子,借着改革的东风赚下了第一桶金,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可惜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又不愿继承她的家业。李阿姨干脆急流勇退,在服装行业最鼎盛那几年果断出手,卖掉厂子和品牌,又进军房地产,如今也是坐拥平城几栋楼的包租婆了,每天打打牌收收租,日子好不惬意。   “再说说你女儿。”江芜把目光转向充满戒备的年轻女人,“你身周有一层淡淡的功德之力,是活人性命而来,所以你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女人的神情稍稍和缓了几分,点头承认,“没错,我是医生。”又拉过身边的丈夫,“那你看他呢?”   男人抿了下唇,似乎有些紧张,绷着一张脸,生怕江芜会“察言观色”猜出他的情况。   江芜只扫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冷淡,“他也是医生,你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结婚了。”   “没错没错,全都说中了!”李阿姨更激动了,不愧是凌道长极力推荐的小神童啊!   她得意地冲女儿女婿一抬下巴,“怎么样,我就说这回一定能行吧?”   她不顾谢师弟越发难看的脸色,拉着江芜坐下来,开始滔滔不绝地倒苦水。   “外人都觉得我们家又有房子又有钱,女儿女婿事业有成,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女儿莹莹简直就是个倒霉蛋!”   按李阿姨的说法,她女儿李莹莹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可是总缺了那么一点考运,平时模拟考都考第一,一到正式大考就成了万年老二。   高考时更是仅以一分之差和第一志愿擦肩而过,只能滑档去了第二志愿,虽然也是国内不错的重点大学,但就差一分啊,就差一分她就能去最好的医学院了,这种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李阿姨经常在家感慨,哪怕差个三五十分,都比差一分让人好受多了。   幸好李莹莹大学四年还算争气,被保送上了当年第一志愿的医学院,也算是圆梦了,她也是在读研期间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小廖。   李阿姨从小对女儿的教育就十分严格,生怕她长歪了,变成只会大手大脚花钱的败家子,所以李莹莹大学期间过得十分简朴,生活费也就是比其他同学稍微多个几百块,就连她和小廖恋爱期间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家境。   直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李阿姨大手笔地给女儿陪嫁了一栋楼,小廖才知道自己娶了个小富婆。   毕业后,夫妻俩都留在了平城工作,但小廖被分到了最好的三甲医院,而李莹莹运气不好,综合成绩刚好卡在那家医院的录取线外,只能退而求其次,进了另一家医院。   这是李莹莹的第二次“错过”。   她只好努力工作,发论文,做实验,争取在下一次公开招聘时考进小廖的那家医院,这样夫妻俩就能在同一家医院上班了。   小廖看妻子这么上进,自然也是全力支持,每晚都陪着她复习备考,结果李莹莹因为日夜劳累,一次开车时不慎被追尾,血流不止,被送进医院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而这个孩子也没能保住。   更要命的是,经过医生诊断,她属于天生极难受孕体质,再加上这一摔,以后可能都很难再有宝宝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李阿姨和女儿抱头痛哭,伤心欲绝的李莹莹甚至向小廖提出了离婚,因为她知道丈夫一直很喜欢孩子。   但小廖坚决不同意,他说比起孩子,他更爱的是妻子,哪怕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关系。   李莹莹很感动,也很愧疚,她这几年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还试图去做试管,前前后后扎了几百针,可惜胚胎还是着床失败了。   李阿姨心疼女儿,又觉得对不起女婿,甚至脑子一热,还动过去国外找代孕的主意。   还是小廖劝住了她,说代孕属于违法灰色产业,不道德,违背医学伦理云云,李阿姨这才放弃了。   小廖还鼓励李莹莹不要就此消沉,没有孩子就没有好了,正好可以专心搞事业。   李莹莹被他安抚了情绪,又开始投入到一轮又一轮的考试中。但也许是心理压力过大,她考的一次比一次差,明明复习时都记牢的知识,一坐在考场上就全忘了。   屡次失利让她备受打击,甚至产生了转行的念头。   这时又是小廖劝住了她,说不在一家医院也没关系,反正夫妻俩都是开车上班,在哪里都能治病救人。   话虽如此,但看着丈夫在大医院站稳脚跟,越来越受到领导信任,事业稳步高升,李莹莹心中还是充满了落差感,甚至在小廖面前还有些自卑。   李阿姨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陆续想了很多法子,她跑遍了国内的名山古刹,还请来很多大师做法转运,还阴债,送太岁等等仪式都做过了,却还是无法扭转女儿的霉运。   “我就希望莹莹和小廖能有个孩子,不然老了以后孤零零的怎么办啊?”   李阿姨连连叹气,“我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每年都给贫困山区捐钱捐物,可我女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凌尘在旁边补充:“我已经检查过,李阿姨一家身边并无阴气作祟的痕迹。”   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凌尘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能寄希望于江芜了。   李莹莹无奈道:“妈,生孩子这种事要听医生的,我们俩就是医生,您求神拜佛也没用啊。”   她和丈夫今天好不容易休假,却被李阿姨拉来什么玄门大会,还被一群道士团团围住,问个不停。   江芜突然问李莹莹:“你最近睡得不好,有心事?”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意有所指:“医生的手可是很重要的。”   李莹莹猛地握住双手,神情有些慌乱,“我就是有点焦虑,老毛病了。”   “可是你的手抖得很厉害,这样的一双手,还能握住手术刀,治病救人吗?”   江芜说完这话,李阿姨和小廖的脸色都变了,“莹莹,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李莹莹忽然崩溃了,捂着脸哭出来,“我已经很久没有上手术台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穿上手术服,我就开始心慌手抖……”   她不敢告诉家里人,甚至已经默默写好了转岗申请,而这也意味着她的医生生涯即将止步于此。   小廖心疼地抱住她,“莹莹,这不怪你,你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实在不行就换一份清闲的工作,我会努力赚钱养你……”   江芜眨眨眼,语气很天真:“李奶奶不是给女儿陪嫁了一栋楼吗,她好像不用你养吧?”   小廖语塞,又赶紧解释:“我可不是贪图老婆嫁妆,吃软饭的男人,医生越老越吃香,等我当上主任,我的工资和奖金就足够养活全家了!”   “好,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啊。”   江芜鼓了鼓掌,但只有亲近的人能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   凌尘凑近江芜小声问:“难道你也没看出李阿姨一家的问题?”   江芜反问他:“你不是会看手相吗,给他们看了没有?”   凌尘点头,声音又压低几分:“李阿姨的女儿……命中无子。”   “那她老公呢?”   凌尘一愣,“廖先生吗?他没事啊。”   李阿姨来这里就是想弄清楚她女儿身上的霉运,凌尘和其他师兄师弟自然也都把重点放在了李莹莹身上。   江芜摇摇头,“你现在去看。”   凌尘不明就里,但他最近学乖了,走到小廖面前,“廖先生,我来给你看看手相。”   “好的。”小廖伸出左手。   凌尘抓着他的手心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十分困惑。   江芜鼓励他,“看到什么就大胆说出来。”   凌尘想了想开口:“廖先生的子女线深且宽,且上端分叉清晰,说明……说明你命里会有两个儿子,而且是双胞胎。”   小廖脸色瞬变,猛地抽回手,怒道:“这怎么可能?我对莹莹一心一意,哪来的什么双胞胎!”   他不停地摇着头,“妈,莹莹,我们回家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干嘛要听这群神棍胡说八道!”   “你说谁是神棍?”江荻不高兴地开口,“凌道长看相很准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或者是将来跟她离婚,娶了别人呢?”   小廖更着急了,对着李阿姨和妻子不停地发誓,“我绝对不会和莹莹分开的,她是为了我才拼命考试,又受伤没了孩子的,如果我抛弃她,那我还是人吗?”   “你当然舍不得和她分开了,不然你上哪儿再找一个陪嫁一栋楼的富婆呢?”   江芜看着他演戏看够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长你没看错,他们一家人身上确实没有发生什么玄学灵异事件。”   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谢师弟立刻跳出来,洋洋得意道:“我就知道你的水平不过如此,连我们天一派都看不出来的东西,那就是没有!”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报警了。”江芜没搭理他,认真地对李阿姨说。   李阿姨还没反应过来,“报什么警?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女儿?”   江芜没回答,而是问江知岚:“妈妈,如果你的另一半很优秀很厉害,你该怎么做?”   江知岚不假思索:“我会让自己更优秀,追上他的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那要是你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呢?”   江荻接了一句:“那就躺平呗,让大佬带飞我的感觉也不错啊。”   江芜打了个响指,“没错,正常人都会这么想——要么努力追赶,要么心甘情愿做ta背后的人。”   她看着小廖,语气冷沉:“可是有的人心术不正,他嫉妒另一半的才华和能力,生怕对方飞得越来越高,担心对方早晚有一天会抛下自己,所以先下手为强,折断她的翅膀,毁掉她的一切,让她自卑让她愧疚,心甘情愿成为自己身后的附庸,默默奉献到死。”   小廖的眼神越发闪躲,还在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不是这种人!”   “撒谎,你瞒得过别人,瞒不了我。”   江芜拿出生死簿,准确无误地翻到小廖那一页,“你故意让李莹莹在备考的紧要关头怀孕,又雇人制造车祸事故,几次三番破坏她的考试评级,连做试管婴儿也动了手脚……不就是为了让李莹莹彻底失去当医生的信心和资格,一点点把李家的房子车子变成你姓廖的吗?“   不等小廖反驳,她又对李莹莹说:“你知道你丈夫有个姐姐吧?”   “知,知道。”李莹莹下意识的答:“我大姑姐离婚了,带着孩子跟公婆一起住……”   她上次见到大姑姐还是去年过年,和丈夫回他老家过年的时候。李莹莹明显感觉到对方不喜欢自己,不过姑嫂之间本来也少有和睦,再加上她们又不用经常见面,逢年过节应付一下面子情也就算了。   可是江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   “她现在带着的孩子,就是你丈夫的。”江芜一摊手,“从你被确诊无法生育后,他就开始盘算着和别人生孩子了。”   李阿姨家在平城有好几栋楼呢,小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跟李莹莹离婚。   没孩子算什么?他照样能跟别人生啊。   他之所以不让李阿姨打国外代孕的主意,也是为了将来省去麻烦。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要和李莹莹有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他越是表现得不离不弃,李阿姨母女就会越对他“感恩戴德”,甚至会越来越愧疚于他的牺牲和奉献,最后被一点点蚕食家产。   “还有你的心慌手抖,也是他在你的日常饮食里慢性下毒,让你无法再拿起手术刀,最后一步步退回家庭,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影子。”   江芜同情地看着李莹莹,“你还是抓紧去做个全身检查吧,只要治疗及时,应该还可以恢复。”   小廖着急地解释:“莹莹,你别听她胡说,我……”   啪!   李莹莹猛地给了他一耳光。   “廖志新,你混蛋!”李莹莹气到浑身发抖,“我就说那个孩子怎么会突然有的……是你在避孕套上动了手脚对不对?”   她早就决定要专心备考,也跟丈夫约好了先不要孩子,她那么相信他,只当自己是压力太大生理期推迟了,从没考虑过意外怀孕的可能。   现在想来,廖志新每一步都算计好了,他看似鼓励自己,却在无形中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压力,有时候还开玩笑说不行就辞职回家,当个快乐的包租婆。   李莹莹就这样被他傻乎乎地骗了好几年,为了做试管婴儿,她前前后后打了几百针,药物作用让她疼得整夜睡不着觉,每天早上起来,手指肿胀握不住拳头,脚和小腿肿得一边粗……   这么多副作用她都熬下来了,可他呢?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遭罪,却在盼着自己失败?他好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李阿姨嗷了一嗓子,冲上去揪住廖志新的头发不撒手,啪啪扇他耳光,“混蛋,畜生,你想吃我们老李家的绝户,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廖志新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还想还手,被凌尘和几个师兄弟冲上去死死摁住,李阿姨趁机又在他裆下踹了好几脚。   “生儿子,我让你生儿子!你吃屁去吧!”   廖志新疼得鬼哭狼嚎,嚷嚷着杀人了要报警,“放开我,你们这群神棍,骗子,你们合起伙来害我!”   报警?   李阿姨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我要报案!有人给我女儿下毒,谋财害命!”   得知报案地点在XX酒店玄门大会,警方很快赶来,除了平城分局,还有平城灵案组的人。   廖志新被带走调查,李阿姨也要带女儿去医院检查身体。   临走前她抓着江芜的手不放,语气恳切:“小大师,我女儿还能继续当医生吗?”   她的莹莹从小就立志当个医生,救死扶伤,放着家里几栋楼不要,非要去苦读七八年的医学专业,李阿姨不忍心看她的事业就这么毁了。   “能。”江芜肯定地点头,“这是她命中一劫,跨过这个坎儿,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莹莹的命格是典型的大器晚成,高考失利,工作不顺等等,都是上天安排的考验,只要能挺过去,便会柳暗花明。   如今她和廖志新的孽缘已断,大概半年后,她会重新返回一线岗位,在专业领域发光发热,十年后会遇到自己的正缘,届时她救死扶伤积攒下的功德之力,也会为她带来那个真正被父母所喜爱所盼望着的孩子。   “谢谢大师,你真是救了我们全家……二维码呢?说好了要请你吃大汉堡的!”   李阿姨还没忘答应江芜的“十顿汉堡”,拿出手机扫了江荻递过来的收款码。   “XX银行到账一百万元!”   响亮的广播声吓了众人一跳。   李阿姨乐呵呵的道:“一卦百万,我记得呢!”   江芜帮她和女儿挽回的损失又何止一百万?   就连李莹莹对此都再无异议,笑中带泪地冲江芜挥手道别:“你这辈子的汉堡,我们都承包了。”   “好耶!”江芜高兴地跳起来,“走走走,吃汉堡去!”   江荻连忙跟上,“我要吃三倍牛肉饼的!”   “凌师兄,你就看着她们把一百万带走了?!”   谢师弟嫉妒得直冒酸水,一百万啊,没想到李阿姨看着朴素,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包租婆!   她刚才往功德箱里才添了多少香火钱?   谢师弟蠢蠢欲动,想找江芜分钱,被凌尘无情镇压,“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分钱?”   他望着江芜等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的时候不是邪祟作乱,而是人心更复杂,也更可怕。   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   又是熟悉的W餐厅,空气里都是炸鸡的金色香气。   江荻叼着一根薯条感慨:“那个姓廖的也太狠了,也不知道能判个几年?”   江知岚想了想,理智地摇头,“估计不会太久。”   他害李莹莹流产,又给她慢性下毒,但因为发现得及时,还没造成严重后果,不会按照故意伤害罪的顶格量刑。   “不一定哦。”江芜嘬着手指头上的番茄酱,“他身上的案子又不止这一起。”   江荻刚有点失望,一听又来了精神,催促她,“你快说,那个人渣还干了什么?”   “同样是医生,李莹莹是救死扶伤,一身的功德之力,而他却沾了满身罪孽。”   江芜撇撇嘴,“他给病人开天价自费药,吃回扣,故意夸大病情,增加手术费用,间接伤害了更多家庭,只要警方肯花心思去医院调查,总能挖出更多黑幕的。”   江荻这下痛快了,“我这就给平城警方微博发私信。哼哼,就让他在里面踩一辈子缝纫机吧!”   吃完东西,他们又在附近逛了逛才回酒店休息。   第二天是玄门交流论坛,江芜完全不感兴趣,她要睡觉。   江知岚只好带江荻去了,临走前叮嘱她:“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   江芜嗯嗯两声,用被子把头蒙住了。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在外面按门铃,一声接一声,相当坚持不懈。   江芜只好下床去开门,看到来人时有些意外,“是你啊。”   杜崇峰笑呵呵的,“看来是我打扰大师静修了——我能进来吗?”   江芜想了想,平城首富应该不算陌生人吧?   “可以。”   杜崇峰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芜。   ——就是这个还没睡醒的小姑娘,竟然创下了昨天的最高记录。   他昨晚收到小道消息,韦家大少爷韦斯哲的外家发生股权变动,原本属于韦斯哲小舅的股份全被转到了韦斯哲手里。这个平城有名的纨绔二代,如今一下子变成了身家几亿的新贵。   而韦斯哲,正是江芜昨天接待的第一位客户。   杜崇峰并不在乎韦斯哲的身家,他更好奇的是江芜的本事,她会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吗?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杜崇峰本来还想拐弯抹角套套话,可一对上江芜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幽黑瞳孔,他瞬间决定摒弃一切的弯弯绕绕,开门见山。   “小江大师,我想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秘书立刻将一个档案袋放到茶几上。   “这是我父亲失踪前的一些相关资料,以及他最后一次的行程安排。”杜崇峰把档案往前推了推,“您可以先看过后再考虑要不要出手,价钱也随你开。”   江芜本来还有点困,打开档案袋扫过几行,就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认真看了起来。   “有点意思……”她嘀咕了一句,对杜崇峰说:“行,我答应了。”   杜崇峰松了口气,又问江芜开价多少。   “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江芜现在已经不缺钱了,她需要的功德之力也不是花钱能买来的,她冲杜崇峰笑了下,“你应该不会赖账吧?”   “那是当然。”杜崇峰赶紧保证,“您慢慢想,只要杜某能做到的,必定万死不辞。”   杜崇峰临走前给江芜留了秘书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需要或者安排,找小吴就行。”   江芜还在认真看资料,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嗯,你可以走了。”   杜崇峰离开房间后,秘书忍不住嘀咕:“杜总,您对那个小丫头也太纵容了……”   “不得无礼。”杜崇峰板起脸纠正,“什么小丫头,人家是真正的大师!”   秘书连忙低头认错。   二人进入电梯后,斜对面的房门开了一道缝,云清芳走了出来,满脸疑惑。   她想了想,赶紧去楼下跟云清明汇报:“哥,刚才我亲眼看到杜崇峰进了江知岚的房间!”   她意味深长的道:“听说杜崇峰可是出了名的贪花好色,光是在平城就有好几位红颜知己……”   “你别瞎说。”云清明皱着眉头打断她,“知岚今天一直在论坛现场,根本不在房间里。”   “不在?”云清芳愣住,“那杜崇峰是去见谁的?”   此时正是论坛休息间歇,她飞快在场内扫视一圈,“江家人都来了啊?”   “应该是知岚的女儿,那个叫江芜的。”云清明神色凝重,“我才听说她去参加今年的《降灵》了,你看过那个节目没有?”   云清芳摇头,语气不屑,“那不就是个糊弄外行的综艺节目吗?我们云家又不靠那种噱头扬名。”   “不要大意了。”云清明板起脸教训她,“人家小小年纪就敢打出一卦百万的旗号,你能吗?别以为自己姓云就能在玄门横着走了,实力才是一切。”   云清芳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只能诺诺听训。   云清明拍板,“上午你就装病不肯来,传人家的八卦倒是有精神了,一会儿别走了,留下来好好听前辈们传授经验。”   云清芳:……她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   房间里,江芜还在看资料。   杜崇峰的父亲名叫杜玉恒,年轻时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买办,扛过枪贩过烟,为了挣钱不择手段,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人到四十依旧无子,被算命先生说是杀孽太重,须得金盆洗手,潜心悔过,兴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为了子孙后代,杜玉恒果然答应洗脚上岸,又在算命先生的指点下广开善堂,收留因战乱无家可归的孤儿,给革/命军捐钱捐粮,终于在四十五岁那年得了第一个儿子,娶的几房姨太太也陆续开怀。   杜崇峰是他的第五个儿子,也是他选中的继承人,杜家的产业在他手上发扬光大,才有了今日的平城首富。   大概在十三年前,杜玉恒杜老爷子病危,药石罔效,这时杜老爷子的长子提议,可以给老爷子“种生基”续命。   种生基,是“生命的根基”,原本是将人假意活埋,假死一次,以瞒骗执法之仙官,避开劫难。后来演变为“阴宅阳用”之术,意思是生人当死人办,将生人的发肤、血、牙、指甲、衣物,连同生辰八字埋入风水龙穴中,以吸收龙穴地气,延寿增福。   当时杜家人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采纳了大哥的建议,由他一手操办,请来高人寻龙点穴,择良辰吉日将杜老爷子的“替身”下葬,再以术法加速催发吉穴生效。   果然,在“种生基”一周后,杜老爷子的身体奇迹般好了起来,半个月后出院,一个月后竟然能健步如飞,大口吃肉,身体强健更胜从前。   杜家人都对大哥请来的这位高人十分好奇,毕竟谁不想延年增寿呢。而且“种生基”不光能续命,还有求富贵、求子嗣、求夫妻和美等等多种功效,只需要选择不同类型的吉穴即可。   如想生儿子的,可寻龙气连绵旺盛之地;想速发财的,可寻旺水朝元催发之地或财砂临岁之地;想升官的可寻龙旺贵砂之地;想结婚脱单的,可寻夫妇合十阴阳交/合之地。   一时间,杜家不少人都心动了,请那位高人为自己“种生基”。   那位高人离开杜家前曾提醒过,人的一生只能做一次延寿的“种生基”,期限为一纪,也就是十二年。意思是杜老爷子最多能再活十二年,还得是在吉穴不被破坏的前提下,过了十二年后,就不要再妄图续命了。   随后的十二年里,杜老爷子不再过问杜家生意,潜心研究玄学,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是住在深山古刹,或是名门道观,简直把自己活成了个隐士。   就连杜崇峰的孙子辈都开玩笑说,太爷爷像个老神仙。   去年就是第十二年了,杜家人心里都有数,这回老爷子应该是大限将至了,墓地早已准备好,棺材也选了上好的金丝楠木。   结果老爷子某天清晨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已经窥得长生大道,要成仙去了,叫子孙们不必惦记,然后就失踪了。   杜家人发动了无数资源去寻找,而杜老爷子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是桂省的十万大山。   “十万”是当地少族民族方言“适伐”的音译,“适伐大山”的意思是“顶天大山”。那里山脉连绵,溪流潺潺,植被茂密,古木参天。   一个九十七岁的老人家,孤身进入广阔的原始森林,就这样失去了踪迹。   这一年来,杜家花了无数人力物力,想要找到杜老爷子的下落,却没有任何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也找过很多玄学大师占卜,可得出的卦象都一次比一次离奇,没有一个人能算出杜老爷子的下落。   杜崇峰出钱赞助今年的玄门大会,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真正有本事的大师。   然后他就找到了江芜。   长生?成仙?   江芜觉得很有意思,这要是放在几百年前可能还有点希望,现在嘛,她可不信一个从未入道的老头子能找到成仙之法。   她打开生死簿,念出杜玉恒的名字。   纸张飞快翻动,很快停在某一页。   ——准确地说,只有半页。   杜玉恒的第一个死期是在十三年前,然后被划掉了。   这代表他大儿子找来的那位高人确实有点本事,成功给他续了十二年的命。   但生死簿的记录就到去年,然后戛然而止。   现在的杜老爷子,似乎处在一个非生非死,无法观测的状态?   十万大山……江芜用手机搜了下大概位置,在茶几上给江家人留了张字条,而后毫不犹豫地劈开空气,一跃而入。   是生是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芜崽就是吃了没上学的亏,这种情况在我们这边叫“薛定谔的杜老爷子”哈哈哈   回来了回来了~2022马上就要过去了,希望大家新年都能顺顺利利,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上天的考验,而我们已经挺过去啦~! 第62章 (三合一)   瞬息之间, 江芜就从平城的酒店套房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桂省,十万大山境内。   刚一落地,她就被周围氧气含量过高的原始森林来了个迎面袭击, 醺然欲醉。   目之所及,参天古木遮天蔽日, 洒下一片浓密绿荫,地上遍布古老树藤的根系,虬结又舒展,偶尔有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间跳跃,鸣声清脆。   这里没有人工过度开发的痕迹, 藏风聚气, 收砂纳水,是名副其实的神仙福地。   难怪杜老爷子要来这里“成仙”了。   江芜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会儿风景,然后才用符纸召出金雕,带着她飞到山顶最高处,观察山势走向。   俯瞰全局,整条山脉自东北起, 向西南延伸, 来龙绵长,蜿蜒前进, 起伏有致, 穿山过峡,吐脉有力,乃是一条不可多得的南火龙脉,有“龙含金珠”“凤凰饮水”之相。   这样的风水宝地, 若是放在古代, 至少也是王侯级别的大墓。   江芜观察了一会儿, 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有人在这里布下了护山錾(zan)龙阵,利用山河之灵守护龙脉。錾龙阵共有九个“镇台”,如果找错了地方,就会被镇台中布置的镇物所攻击。   这种大费周章,依托山势来布置九宫九台的阵法,多流行于一千多年前那个开山为墓的朝代,后来随着修陵之风兴起,便渐渐没落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   江芜本来想直接进山去找杜老爷子的,但她观山花了一些时间,如今已经是日暮时分,太阳渐渐落山,天色昏暗,山里的气温也在持续下降。   她正考虑要不要先下山找个地方过夜时,远方的某个山坳里竟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而那个位置,恰好是錾龙阵九台之一的“真仙台”附近。   江芜不再犹豫,果断朝着那个方向出发。   等她走走停停,来到村口时,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   村头的大树下坐着几个闲聊的老人家,冷不丁看到一个生面孔,还是个小娃娃,连忙围了上来,问江芜是怎么来的。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装出迷茫害怕的样子,摇着头说:“我跟爸爸妈妈一起来的,他们不见了……”   “快去叫村长,这孩子跟爹妈走散了。”   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心疼地摸着江芜的小脸,“别怕,你今晚就住在奶奶家,明天我让人送你下山,去找警察叔叔啊。”   近几年野外探险之风越发盛行,不少人自称看腻了千篇一律的景区风光,专门喜欢去那些没被开发过的深山老林,美其名曰亲近大自然。   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恰好就在附近几座山头的交汇处,借着这股东风,有不少人家里都辟出几间房,专门招待这些登山客,也算是一笔额外收入。   江芜跟着这位林奶奶往村里走,一路上听她和乡亲们闲聊,大致拼凑出了村里的情况。   “造孽哦,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瞎折腾,又不看好了,万一被山上的狼叼走了咋办?”   林奶奶逢人就要讲一遍,还顺带谴责几句江芜那莫须有的爹妈。   江芜全程低着头,她怕自己会不小心笑出声。   林奶奶家在村里条件不错,有五间房,大概这也是她能主动带江芜回家的底气。   很快,村长也接到消息赶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嘴里还叼着自家卷的旱烟。   “那行,麻烦三婶儿先照顾这孩子一晚上,明天再送她去山下的派出所。”   林奶奶家里有两个五六岁的孙子孙女,见到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小妹妹,都好奇地围过来看。   江芜的目光在那个叫虎头的小男孩身上扫过,不经意地皱了下眉。   这孩子的魂火有点弱啊,好像是冲撞了什么。   “你衣服上有东西。”江芜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抬手拂过他的肩膀,指尖微动,拨弄着常人看不见的魂火。   微弱的火苗被注入一丝幽冥之力后,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小男孩,突然像是被注入了力量,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妈,我要吃饭!”   林奶奶见状一喜,“虎头,你想吃东西了?”   这孩子昨天偷偷跑进山里玩,被他爸抓回来揍了一顿,已经闹了一天脾气了。   林奶奶很高兴,又招呼江芜过来一起吃饭。都是些山里常见的农家菜,但因为食材新鲜,柴火大灶烧出来的原滋原味,格外下饭。   江芜也没客气,吃得饱饱的,小肚子都要鼓起来了,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着消食。   突然,村东头传来鸡飞狗跳的吵闹声,伴随着女人的哭喊,嘈杂凄厉。   林奶奶的儿媳妇端着碗出来,对婆婆感慨:“老李家又闹腾起来了,不是说让神婆给收魂了吗?”   “是啊,昨晚都说没事了,怎么又开始了?”林奶奶摇着头,“也不知道他进山干了什么缺德事,连神婆都救不了,我看哪,悬了!”   江芜很好奇,拉着林奶奶的胳膊撒娇:“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小孩子家家的,别再被吓着了……”   林奶奶嘴上不同意,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小女孩那双幽黑清澈的眼睛,就不忍心拒绝了。她牵起江芜往外走,还不忘叮嘱儿媳妇,“我去转转就回来,你看好虎头和玲玲啊。”   来到村东头的李家,已经有不少乡亲都端着碗过来看热闹了,还有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帮忙,将院子里发疯的男人捆起来。   被捆住的男人在地上拱啊拱,眼睛里几乎看不到瞳仁了,还在不停地吐着舌头,看起来十分诡异。   他脸上沾着黄色的粘稠液体,像是打碎的生鸡蛋,还在不停地往嘴里舔。   旁边坐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女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了……”   有人问:“神婆呢,神婆怎么还不来?”   “你忘了,神婆今天下山去了,说明天才回来呢。”   围观的乡亲们不由焦急起来,神婆不在村里,难道真要让李二柱在地上爬一晚上?   林奶奶跟着感慨了几句,拉着江芜就要回家。   江芜却不肯走,看着地上的男人说:“他是被蛇仙报复了,如果再不解决,就要出人命啦。”   林奶奶一惊,“这孩子,瞎说啥呢?”   “我没瞎说。”江芜不服气地反驳,“他上山捅了蛇窝,连一颗蛋都没留下,还把小蛇拿回来泡药酒,当然就被山里的蛇仙记恨上了。”   李二柱在地上蠕动爬行,吐舌头,吃生鸡蛋,都是被蛇仙附身的表现。   “二柱媳妇,你先别哭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林奶奶拉着李二柱媳妇问道。   李二柱媳妇委屈地点点头,“他那天下山回来是带了几条蛇,说是要泡酒喝……”   “怪不得,你赶紧把那酒拿出来倒了!”林奶奶催促着,又不赞同地摇头,“老一辈的话你们都不听了,那山里的蛇是能随便招惹的吗?那可是小龙啊!”   李二柱媳妇回过神来,赶紧进屋抱了两个酒坛子出来。   透明坛子里泡着一堆药材,中间还有一条两指粗细的小白蛇。   有胆子大的村民上前掀开盖子,眼疾手快地抓出白蛇往外一抛。   白蛇落地,过一会儿就恢复了活动,三两下游出了院子,隐入夜色之中。   同一时刻,李二柱忽然就停止了折腾,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他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有气无力地出声:“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捆起来了?”   “二柱啊,你好端端的去抓蛇干啥,要不是今天有高人指点……咦?”   说话的人这才发现,站在林奶奶身边的,是个从没见过的漂亮小娃娃?   “咳,其实我是一个玄师。”江芜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村民:???   回到林奶奶家,江芜被一帮热心村民团团围住,问个不停。   “小大师,你会算命吗?会看风水吗?”   “能不能算算我什么时候发财啊?”   “你这么小就会看事,那不是要从娘胎里就开始学?”   “你和我们村里的神婆谁更厉害?”   “行了行了!”林奶奶开始赶人,“哪来那么多问题,人家就是在咱们村里借住一晚,明天就要走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把人都轰走以后,林奶奶才搓着手,围着江芜来回转圈,连连感慨:“乖乖,你就是山神爷身边的小仙童吧?”   “淡定淡定。”江芜等林奶奶冷静下来,这才问她:“您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关于神仙的的传说吗?”   “有啊,山神爷嘛。”林奶奶飞快回答,“我小时候那会儿,村里每年都要唱大戏祭山神呢。”   山神……江芜眨眨眼,“那有没有山神庙,或者祭台一类的地方?”   林奶奶想了想,指着后窗户的方向说,“那边山里好像有个废弃的破庙,不过一般都没人去,大家都说那里面……闹鬼。”   最后两个字,她是压低声音说的。   闹鬼?闹鬼好啊,她就怕没鬼呢。   江芜的眼睛亮了。   子夜时分,林奶奶一家都已经睡了,整个村子也陷入了宁静之中。   江芜一个人悄悄出了门,直奔后山。   夜风阵阵,树影摇曳,时不时传来夜枭的咕咕声,在这样极度的幽深寂静中,江芜却如履平地,行动自如。   她放出一只小白鸽,在阴气的指引下,很快来到林奶奶说的那间废弃山神庙。   庙门已经倒塌了大半,只剩下断瓦残垣,里面供奉的神像也歪歪斜斜地横在地上,眼睛恰好朝着门口的方向,在幽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江芜绕着庙宇转了一圈,终于被她发现,墙后面还藏着一个通往地下的洞口,深不见底,有冷风呜呜地吹上来,仿佛鬼哭。   这就是林奶奶说的闹鬼?   江芜又抬起头看了看星象,确认了这里就是她之前在山顶看到的“真仙台”。   来都来了。她不再犹豫,双手撑着洞口,慢慢滑了下去。   大概向下滑了十几米就到底了,江芜双脚落地,发现这里是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这里是个十几平方左右的小空间。   前面只有一条路,她沿着往里走了一段,又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房间,正中央有一座石台,上面是一个凹槽,本来应该摆放着什么东西,只是现在已经空了。   真仙台的“镇台”已经被破了?有人捷足先登,比她更早发现了錾龙阵的布局?   江芜撇撇嘴,正准备沿着原路打道回府,结果一回头,发现斜上方的洞口处伸出来一个长毛的脑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和那东西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一会儿。   只是……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有点像杜玉恒杜老爷子?   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江芜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感应到活人的生气,那东西立刻嘶吼着钻了出来,伸开双手,长长的黑色指甲冲江芜扑过来。   江芜一个闪身躲过,反手甩出一张符。   一条火龙呼啸而过,然而只在“杜老爷子”身上留下了浅浅的灼痕,竟然没能穿透它的皮肉。   江芜瞳孔一紧。   她认出来了,杜老爷子被炼成了僵尸,而且已经成了铜皮铁骨的毛僵!   世间的僵尸分为八个等级,由低到高分别是: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不化骨、伏尸、游尸。   别看毛僵只是第四级,但已经修炼成了铜皮铁骨,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而且开始不畏惧凡火,甚至还不畏惧阳光。   难怪生死簿上查不到杜老爷子的信息,僵尸这种非人非鬼的东西,已经不在六道轮回之中了。   杜崇峰之所以急着追寻杜老爷子的下落,可不仅仅是孝顺亲爹这么简单——杜老爷子失踪前,他名下的大笔财产都被转出去了,这些本该是留给杜家子孙的“遗产”,至少占了杜家财富的三成。   如今杜老爷子变成了无法沟通的僵尸,那笔钱的下落估计也问不出来了。   老爷子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江芜在狭小的斗室之间和僵尸周旋,一边还能分出心思瞎想——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杜老爷子追求的“长生”了?   毛僵不畏凡火,在地下不好对付,江芜且战且退,一点点引着杜老爷子出了地道,来到破庙前的空地上。   月华如水,子时阴气大盛,杜老爷子在月光下有如打了鸡血,拼命追着江芜不放。   江芜一个纵身跳上屋顶,祭出法印。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祛邪缚魅,保命护身。雷公电母,见此阴魂,立斩无赦,破!”   轰隆——   乌云汇聚,瞬间遮住月光,数道天雷接连劈在杜老爷子身上,终于破开了它的铜皮铁骨,绽开道道血痕,露出内里早已腐朽的皮肉。   很快它就嘶吼着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干尸。   江芜跳下来,想了想,用手机对着杜老爷子拍了几张。   这下应该也算完成杜崇峰的委托了吧?   不过杜老爷子才失踪了一年,就能被炼成毛僵,就算有十万大山的极阴之地滋养,也不应该催发得这么快吧?   江芜在周围转了一圈,找了一根还算尖锐的树枝,在杜老爷子的身上戳来戳去,很快就戳到一个硬物。   她忍着恶心上手去掏,摸出来一个通体火红,微微发烫的圆珠子。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照射大地,也照在圆珠上,里面火红色的东西像是活了一样,还在缓缓地流动,散发出阵阵生机。   这难道是……火龙晶?!   江芜想了半天才认出这圆珠子的来历。   龙脉之下有龙气,也就是修行之人眼中最为纯净的天地灵气,龙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化作实质,凝为龙晶。   前面提过,十万大山属于南火龙脉,这里的龙脉地气凝结而成的精华就被称作火龙晶,通常要几百年才能凝出一枚,对于玄门中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杜老爷子正是在火龙晶的催化下,以极为纯净的龙气加速修行,才能被炼成毛僵。   若是它今日没有被江芜发现,再藏在山里修炼个十年八年,只怕修成飞僵都有可能,届时这一带都必将生灵涂炭,村里的乡亲都要成了飞僵的口粮。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江芜也不嫌恶心了,随便用衣服擦了擦就揣进兜里,哼着歌儿下了山。   至于真仙台,錾龙大阵什么的,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去解决吧,她对挖坟掘墓可没兴趣。   回到村里,手机又有信号了,她给韩默打了个电话。   “我要举报,这里有大墓!”   韩默在睡梦中被吵醒,听着对面传来的沙沙声,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大幕?”   “这你都不懂,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啊。”江芜一本正经回答,“唔,我估计至少得有一千多年了。”   韩默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问:“你在哪儿?”   大半夜的,这小祖宗去哪儿找墓了?   “我在桂省,十万大山。”   “小祖宗,你怎么又跑那儿去了……你们不是去平城参加玄门大会吗?”韩默还给江荻批了假条呢。   “受人之托,来寻找离家出走的老爷爷。”虽然已经被她用天雷劈了。   信号时断时续的,江芜只好对着话筒大喊,“我把定位发给你,你抓紧时间派人过来哦。”   真仙台已破,不知道那个大墓是不是已经被盗墓贼光顾过了。   韩默放下电话,赶紧层层上报,同时联系桂省当地的同事,尽快赶去现场查看情况。   *   玄门大会第三天,是各家小辈切磋比试的日子,也是玄门势力的一次重新洗牌。   江家这几天都备受各方关注,先有昔日玄门天才江知岚带队归来,又有江芜打出一卦百万,玄学神童的名号,无形之中向各方宣告,江家还是那个四大家族之首,并未衰落。   但与此同时,也有小道消息在各家之间私下流传——   江知岚大病三年,如今已经是个修为全废的普通人了。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江知岚还能保住玄门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位置吗?   云家能否延续过去几年的荣光,将江家踩在脚下?   一切就在今天的切磋台上见分晓。已经有好事者开了盘口,赌江家和云家谁能赢到最后。   或者说,赌的是云清明和江知岚,谁才是如今真正的玄门第一人。   “我押云清明,虽然他当年测出的修为不如江知岚高,但云家底子厚啊,而且他这几年稳扎稳打修炼,是云家上下都信服的继承人。而江知岚躺了三年,最近才能下床活动,她凭什么跟云清明比?”   “天才的世界岂是我等能理解的,我押岚岚女神!”   “云清明……”   “江知岚……”   江知暮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脸色很难看,“姐,外面都在传你修为全废,江家要完蛋了。”   江荻也急得直跺脚,“阿芜跑哪儿去了,留下一张字条就不见人影,她要是能赶回来上场,还有云家什么事儿啊?”   江知岚却还是不慌不忙,笑着安慰二人:“那你们都争气一点,或许就不用我上场了呢?”   “我和小荻肯定会上场的。”江知暮点头,“就怕云家会咬着你不放。”   切磋比斗,一方发起挑战,另一方可以接受或拒绝,且同一个人被挑战不能超过三次。   否则像江知岚、云清明这样的“名人”,岂不是要被挑战一整天。   过去几年,江家在玄门大会上的表现不尽人意,江老二连对上云家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认输了,“江老二”既是他在家族的排行,也成了云家人嘲笑江家的一个暗语。   今年江家人都憋着一口气,指望着靠江知岚带队,一雪前耻呢。   结果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江知岚修为全废的消息,如今比试还没开始,唱衰江家的说法就五花八门。   江知岚起身,走向这次带来参加玄门大会的家族子弟,拍了拍手,“好了,都打起精神来,我没有修为,难道你们也没有了?”   她给大家鼓劲:“你们尽管放开手脚,我也会努力不给你们拖后腿的。”   江知岚说着,下意识地抚过胸口的位置。   那天晚上,江老二就是被这里突然弹出的金光给掀飞出去的。   她想,如果利用得当,自己也不是不能上去比一场。   九点半,比试正式开始。   上午一般都是散修之间的相互切磋,各家都在观望,如果看到某个天赋不错的苗子,还会向对方抛出橄榄枝,纳为己用。   虽然江知岚没了修为,但她的天赋和眼光并没有消失,给江家小辈指点分析战况,令他们大有收获。   那些开盘下注的玄师,见江知岚似乎并没有被外界流言所扰,气定神闲的模样,也纷纷提高了江知岚的赔率。   云清芳见状不由冷哼,“装模作样!”   江云两家明争暗斗多年,彼此在对方家里都有眼线,江知岚修为全废的消息就是她派人散播出去的,绝对不会有错。   云清芳从小就被长辈拿来跟江知岚比较,天赋不如她,长相不如她,在玄门中的名气也不如她,直到三年前江知岚怀孕悔婚,她才找回了一点优越感。   如今江知岚还敢来参加玄门大会,云清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挑战她了。   她今天一定要打败江知岚!把她彻底踩在脚底下!   “清芳,不要大意。”云清明提醒妹妹别自信过了头,“她的天赋,眼界和手段,是你这辈子都追不上的。”   云清芳气得跺脚,“我还是不是你亲妹妹了,哪有你这样向着外人说话的?”   江知岚再有天赋又如何?一个修为全废的人,就好比学武之人没了内力,会的招数再多,也都是空架子,比不过有内力之人随便拍出的一掌。   云清明见她已经钻了牛角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趁着比试间歇来到江家的座位前,一脸关心地问:“知岚,外界都在传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是真的吗?”   江知岚回过头,冲他弯唇一笑:“是真是假很重要吗?再说了,我们现在可是对手,你不要来刺探敌情哦。”   云清明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是啊,不过我还挺怀念从前和你过招的日子,你今天还打算上台吗?”   “怀念当我的手下败将吗?”江知岚答得滴水不漏,“上不上台的话,看情况吧,我觉得也没几个人敢来挑战我。”   那是江知岚怀孕的前一年,当时她已经是公认的玄门第一人,那年的玄门大会上,没有一个人敢挑战江知岚,这是荣耀,也是对她实力的最高认可。   “是吗,或许我会挑战你呢?”云清明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回去了。   他一走,江知暮脸色都变了,“完了完了,你现在肯定打不过云清明,这下不就露馅了?”   江知岚神色不变,“别慌,他可能就是来诈我的。”   江知暮气得要命,“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他追你的时候那叫一个殷勤,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江知暮又开始一遍遍给江芜打电话,却始终是无信号状态。   “阿芜怎么还不回来啊……”他都快把手机屏幕摁出一个洞了,“有什么要紧事非得是今天办的?”   时间很快流逝,到了下午,场上众人都来了精神。   重头戏要上了。   四大家族轮流上台,江知暮和江荻都上去打了几场,轻松赢下。   “还得是江家啊。”有玄师感慨,“前几年江老二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幸亏江知岚回来了,否则江家恐怕真要当万年老二了。”   “就看江知岚今天会不会上场了,我还是不希望那个传言成真的……”   云清芳听到这句议论,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跳上比试台,剑尖直指江知岚。   “云家云清芳,挑战江知岚!”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和语气都充满挑衅,“怎么样,你敢跟我比吗?”   “有什么不敢的?”   众目睽睽之下,江知岚点头应战,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上台阶。   她刚一站在台上,台下某处就传来兴奋的尖叫,“女神加油!”   江知岚回头望去,人头攒动,她看不清是谁说的,便朝那个方向笑着点了下头。   她今天穿着和江家人一样的水蓝色道服,下摆绣着繁复的海水江崖纹,越发衬得她身姿飘逸,气度出尘,如山巅皎皎明月,只能遥遥仰望。   云清芳就见她一上台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恨不能咬碎牙齿。   笑吧笑吧,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双方走到比试台中央,互相见礼。   裁判的哨声刚一吹响,云清芳便提剑攻来,气势汹汹。   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打败江知岚,剑尖上灌注了全部修为,完全不顾“点到即止”的规则,出手便是杀招。   江知岚却并不惊慌,甚至说云清芳的心思恰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装作力不从心地勉强躲过,果然激得云清芳再下杀手,步步紧逼。   快了,就快了,就差一点……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江知岚现在就是个废人——   “啊!!!”   剑光闪过,下一秒却是云清芳惨叫着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台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而江知岚还稳稳地站在原地,高高束起的长发轻轻飘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清芳,语气淡然,“想赢我?下辈子吧。”   全场一默,下一秒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是谁说江知岚修为全废的?!”有人激动地和同伴大喊,“她都没出手就打败了云清芳!”   云清芳是云清明的亲妹妹,如今也有八级修为,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居然连江知岚一招都接不住?   云清芳被赶来的云家人扶下台,一见到云清明就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哥,她有问题!”   云清明也没想到妹妹连一招都没撑过去,眉头微皱,低声询问:“你看出江知岚的修为恢复几成了吗?”   “我不知道。”云清芳捂着胸口,又咳出一大口血,脸色越发苍白,“我只知道她很强,比你还强……”   她刚才可是用尽全身修为攻向江知岚的,结果却好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效果,就被狠狠弹回来了。   对面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根本看不出她现在的修为有几级。   云清明眉头皱得更紧,喃喃:“难道江家传出来的是假消息,为了迷惑我们?”   另一头,江知暮和江荻在座位上嗷嗷叫着,恨不得绕场跑上三圈。   “小姑刚才那一招也太厉害了吧!”江荻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压低声音问江知暮,“她的修为恢复了?”   江知暮笑得像个傻子,却摇头:“没有啊。”   江荻笑容一滞,“啊?”   江知岚还站在台上,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她赌赢了。   阿芜留给她的那个奇怪的“护身符”,似乎只有在检测到杀意的时候才会启动。   上次是江老二想杀她灭口,这次是云清芳想杀她扬威。   外人看不出门道,他们只看到自己随便一躲,一抬手就把云清芳打飞了出去。   有了这场碾压性的胜利,想来外界的传言应该会不攻自破了……   江知岚正要下台,却被云清明叫住。   他不知何时已经跳上了比试台,朝江知岚一拱手,语气严肃。   “云家云清明,请江知岚赐教——”   全场哗然!   江知岚刚刚一招打败了云清芳,云清明这是来给妹妹找场子了?   更多人激动起来,来了来了,不枉他们开盘下注,终于等到这对前未婚夫妻正面对上了!   江知岚脚步一顿,冲对面的男人笑了下,“你真要挑战我?”   “长辈有命,不敢不从。”云清明似乎面露难色,“知岚,我也不想这样。”   “明白,你今天要是不在我手底下走几招,回去也没法交待。”   江知岚理解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刚比完一场,有点累了,你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吧?”   云清明一想,如果他现在强行要求江知岚和自己比试,难免会有胜之不武的嫌疑,搞不好还会被人说他们兄妹车轮战,消耗了江知岚的体力。   他很有风度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先休息,准备好了再叫我。”   于是二人约定,等台上再比过三场后,再上台比试。   裁判也记录下了二人的约战,一经确认,任一方不可反悔,否则视为认输。   江知岚走下台,回到座位上,手心还在微微发凉。   江知暮还沉浸在上一场的喜悦中,“姐,你肯定能打败他吧?”   江知岚苦笑,“我的大招是一次性的,已经用完了。”   江知暮傻眼了,“那怎么办?”   “别慌,我先去下洗手间。”   江知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让他看好江家人别乱跑,自己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她坐在沙发上,脑中飞速运转,回忆着从小到大看过的玄门典籍。   或许只能用那个禁术了……   江知岚下定决心,咬破指尖,在身上几处穴位写下繁复的符文。   这是江家嫡系才有资格学的秘法,当初大哥曾开玩笑说这就是跟妖魔鬼怪同归于尽的法子,以自身精血为引,燃烧生机,最大限度提升修为,等时效一过,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天意了。   云清明的修为仅次于当年全盛时期的她,除了自己,江家没人能打得过他。   江知岚画下最后一笔符文,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只要今天能打败云清明,江家四大之首的名号才算彻底保住了。   江知岚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目光却顿住。   “阿芜?”   *   “怎么办?小姑的‘大招’用完了,她怎么跟云清明打啊?”   江荻握紧拳头,“云家人真卑鄙!早知道刚才就不答应云清芳了,打败她也没什么好处啊。”   “要是阿芜能赶回来就好了……”江知暮一回头,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嗷地一下喊出来,“阿芜?!”   坐在他旁边座位上的,不是江芜还能是谁?   江芜打了个哈欠,“你叫我干嘛?”   “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云清明要挑战你妈妈,你快去替她上台啊!”   江知暮恨不得催着江芜赶紧起身,“你可是有十六级修为的,你上去绝对轻松碾压!”   江荻呆呆道:“可是裁判已经记录下来了,不能随便换人吧?”   “那也不能让你小姑上台啊。”江知暮摇头,“要不就说她还没休息过来,先认输,再让阿芜上去代打?”   “不用啦。”江芜打断他的话,抬手一指,“我妈妈已经上去了。”   江知暮和江荻齐齐瞪大眼睛。   江知岚居然上台了?   她拿什么跟云清明打?   “幸好回来的及时……”江芜抚着胸口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本来今天一早就打算回来的,结果韩默又给她打电话,让她留下来帮忙破錾龙大阵。   江芜只好等到桂省灵案组的人过来,又带着他们在山里钻了大半天,找到那座千年大墓后,确认没有危险,这才赶了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台上似乎胸有成竹的云清明,偷偷勾起唇角。   伪君子,等会儿要你好看!   台上,江知岚和云清明彼此见礼,裁判吹响哨声。   “得罪了。”云清明说了一句,随即毫不留手地攻了过来。   江知岚轻松避开,姿态比上一场对战云清芳时更加轻灵飘逸。   云清明一怔,下一秒只见江知岚手中寒光一闪,这一次换她主动进攻了!   软剑在江知岚手中翩若游龙,台上绽开点点银芒,灵力波动扩散开来,修为低的玄师已经控制不住,阵阵发晕。   云清明节节败退,心中惊骇之情无以复加。   他怀疑过江知岚上一场打败云清芳是用了什么家族秘宝,所以才能一击必杀。   他赌江知岚没法用同样的招数赢第二次,所以才会主动发起挑战。   但没想到江知岚这一次竟然来真的了!   这熟悉的剑风和招式,让云清明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被江知岚压着打的不堪回忆。   此时此刻,他心中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是谁说江知岚修为全废的?   他心生退意,江知岚却是战意高涨,越打越快,越打越疯。   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三年了,那种熟悉的,修为圆融,酣畅淋漓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胸口的火龙晶微微发烫,源源不断的修为输送至四肢百骸,江知岚越战越勇,最后一招制敌,剑尖蹿出一条火龙,嘶吼着咬住云清明,将他甩出擂台!   “江知岚,胜!”   裁判声音一落,全场爆发出更加惊人的欢呼声。   江知岚,当之无愧的玄门第一人!   作者有话说:   芜崽:我妈最强!!!   又是中二魂发作的一天嘿嘿嘿   (话说写完这章查资料的时候才发现,清朝的时候广西还真有过僵尸袭击事件orz) 第63章   赢了!   江家人兴奋地跳起来, 冲着台上的江知岚大声欢呼。   江知暮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终于绷不住哭出了声。   这才是他姐, 那个永远自信强大的江知岚,她终于回来了!   可是……她怎么就突然恢复修为了?   江知暮把目光转向一旁, 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江芜。   “阿芜。”他蹲下来,认真地直视她的眼睛,“你又做了什么?”   江芜冲他做了个鬼脸,“我只是送了妈妈一个小礼物,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哦。”   江知暮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 突然大笑着抱起江芜, 将她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阿芜,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小福星!”   如果说台上的江知岚有多耀眼。   台下的云清明就有多难堪。   “哥!”   云清芳自己还没缓过来呢,就踉踉跄跄地过来扶他,“你没事吧?”   云清明脸色难看极了,他在几个云家子弟的搀扶下勉强站起, 喉头一阵腥甜血气翻涌, 又被他硬生生压下。   他死死地盯着台上的女人,她逆光而立, 身姿飞扬,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依旧是那么高不可攀。   “我没事……”云清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拖着沉重的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那些花了大价钱押云清明胜的玄师可就不乐意了, 他走到哪里, 嘘声就跟到哪里。   “晦气!有的人看着像模像样, 原来只是花架子!”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活该被人家退婚!”   “他大爷的,是谁骗老子说江知岚修为全废的?造谣也不怕烂舌头!”   云清芳不服气,还要跟那些玄师辩驳,被云清明一个眼神制止。   他强忍下这份屈辱,沉声道:“别跟他们多纠缠,快走。”   伴随着嘘声和咒骂,云家人来时声势浩大,如今却只能落荒而逃,十分狼狈。   *   比试结束后,江芜去见了杜崇峰。   她开门见山,“我找到杜老爷子了。”   杜崇峰一惊,“这么快?”   他昨天才找上江芜,还以为她会等玄门大会结束后才着手调查呢。   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人了?   “我很忙的,还要回去录节目呢。”江芜摆摆手。   杜崇峰在心中越发确认自己找对了人,连声追问:“我父亲在哪里?他还好吗?他还活着吗?”   江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问他:“你大哥找来那个‘种生基’的大师是谁?还能联系上对方吗?”   杜崇峰愣了一下才道:“就是云家上一任族长,云清明的爷爷啊。”   正是因为云族长成功给杜老爷子续了十二年的命,所以杜家才一直和云家保持良好往来,每年都会给云家大笔供奉,请云家人来卜算吉凶,看风水等等。   “原来如此。”江芜所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把手机拿出来给杜崇峰看,“喏,这就是你家老爷子了。”   杜崇峰看着屏幕上那块焦炭似的人形,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我昨晚去了一趟十万大山,杜老爷子已经被炼成了毛僵,所以我引来天雷把它劈了。”   江芜轻描淡写地说着,在杜崇峰发飙前补充了一句:“你要谢谢我哦,不然过几年等他修炼成了飞僵,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全家。”   对于僵尸来说,直系亲人的血肉可是绝佳补品。   杜崇峰:……   他默默咽了下口水,小声问:“那我父亲的……遗体,在什么地方?我还能把他收敛回祖坟吗?”   “现在还不行,被灵案组带回去化验了,等确定了没有未知病毒或者细菌,他们会联系你去领尸的。”   江芜帮桂省灵案组破錾龙阵的时候就提了杜老爷子的事,毕竟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毛僵,有很高的科研价值。   杜崇峰叹了口气,又问:“那我父亲带走的黄金珠宝……”   江芜意味深长道:“那你就要去问云家人了。”   在杜老爷子心中,成功为他续命十二年的云族长,肯定是最值得信任的大师。   也只有他抛出的“成仙”诱饵,才能让杜老爷子心甘情愿奉上大笔钱财。   杜崇峰很快也想通了其中关窍,脸色黑如锅底。   片刻之间,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多谢小江大师,如果我以后想和江家长期合作的话,该和谁联系呢?”   杜崇峰毕恭毕敬地送江芜出了门,一转头就遇上了云清明和云清芳兄妹。   云清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微笑着上前打招呼,“杜先生,玄门大会即将落幕,按照惯例,今年我还未去杜家调整/风水……”   “不必了。”杜崇峰冷冷打断他,“以后杜家的风水相关事务,我都委托给江家打理。”   云清明瞳孔一缩,“杜先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杜家是平城首富,更是云家常年维护的大客户,也是因为有杜崇峰的大力追捧,云家在平城才能得到更多的资源人脉。   好端端的,杜崇峰怎么突然决定和江家合作了?   杜崇峰冷哼,“自然是因为江家实力更强,我只和强者合作,有什么问题?”   云清明不甘心地攥紧拳头,面上重新挂起微笑:“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杜崇峰暂时还不想和云家撕破脸,毕竟对方是手段百出的玄门世家,而他不过是个有点钱的普通人。   但杜老爷子的仇不能就这样算了,还有那笔巨额财富……来日方长!   杜崇峰离开后,云清明的目光不自觉地追上江芜的背影。   他看着她进了电梯,忽然转过身,冲他遥遥挥了挥手,露出狡黠的笑容。   *   比试结束后,江家人出来庆祝,一帮人去吃了平城最有名的烤鸭。   “杜家以后就是我们的大客户了。”   席间江芜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江知暮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江芜认真点头,“不光是杜家,还有平城的其他有钱人,都会陆续来联系你的。”   “平城可是云家的大本营,没想到这都能被我们撬过来。”江知暮手里拿着烤鸭腿,激动的都忘了吃,“阿芜,你不光是小福星,还是财神爷啊!”   “财神爷,我来给您卷烤鸭!”   江荻格外殷勤,帮江芜把烤鸭肉和黄瓜丝都卷好,让她一口一个,吃的满嘴流油,小脸放光。   不愧是有名的平城烤鸭!   江知岚笑着看他们打打闹闹,抬手抚上胸口温热的红色圆珠。   就在她准备用禁术上台和云清明对战之前,阿芜突然回来了,还给了她这颗神奇的珠子。   刚一戴上,她就能感觉到枯涸已久的经脉重新焕发了生机,流失殆尽的修为又疯狂涌入体内,而且隐隐有突破之势。   阿芜说这颗珠子里凝聚了龙脉几百年的地气,可以帮她恢复修为,重回巅峰。   江知岚现在回想起云清明那震惊的眼神,还是觉得好笑。   这种看似光风霁月,实则满腹算计的男人,幸好她当年悔婚了……   吃完烤鸭,江荻提议再去平城博物院逛一逛。   他对江芜神神秘秘地说:“那里还有你的老朋友哦。”   江芜有点迷糊,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平城,哪来的老朋友啊?   但很快,当她走进平城博物院展厅,看到那个穿着旗袍,优雅端庄的美人时,眼睛亮了起来。   “玉书?”   江芜高兴地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玉书冲她娇俏一笑,又带了三分酸意地开口,“你现在可是《降灵》的大红人,哪里还记得我啊。”   原来玉书被徐铭送到宁城博物馆后,很快就以讲解员的身份走红网络,很多游客蜂拥而来,只为了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画灵美人。   宁城博物馆每天都是爆满,甚至不得不提前预约,还要限流才能进入参观。   这下其他城市的博物馆坐不住了,这些馆长们私下里都有交情,纷纷联系宁城博物馆馆长,商量着能不能把玉书也“借调”给他们几天。   馆长不敢擅自做主,就去问玉书的意思。   而玉书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也觉得无聊,她也想去全国各地转一转,看看其他博物馆的藏品。   最近她恰好就被送来了平城博物院,负责这里的一个大型瓷器展讲解,每天过得无比充实。   她在某平台上还开了一个鉴宝直播间,现在也是几百万粉丝的知名文化博主了。   据说历史研究院的那帮专家教授们,最近还试图把历代帝王的画像送到玉书身边,期待能多生出几个画灵,这对他们研究夏国历史可太有帮助了——还有什么史料比本人口述来得更真实?   “你们今天来得正好。”久别重逢,玉书也很开心,拉着江芜往另一边走,“我来平城之后,也找到了我的家人……”   江芜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相貌格外明艳大气的中年女人,还有她身后跟着的年轻小夫妻,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柔美清丽,十分般配。   “阿芜,这是我侄孙女诗英,还有她的儿子儿媳。”玉书高兴地给双方介绍,“诗英,这就是我说的小大师江芜,她很厉害的!”   “小大师你好,我是蒋诗英。”   女人半蹲下来,认真地向江芜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姑婆,我爷爷去世前还一直惦记着这个小妹,这下他也算了却心愿了。”   江芜瞪大了眼睛,不光是为她惊艳的面孔,还有她身上的强大气运。   她假装淡定地清清嗓子,“真要谢的话,就多抄几份《度人经》给我吧。”   送上门的大功德,不要白不要~   蒋诗英笑容爽朗,“没问题,我让我儿子媳妇一起抄!”   江芜这才看向她身后的小夫妻,目光在年轻女人身上打了个转,后者突然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是你——”   “嘘。”江芜冲她眨眨眼睛,“又见面了哦。”   几年前她偷偷跑来人间玩的时候,和这个姐姐有过一面之缘。   蒋诗英奇怪地看着儿媳妇,“小九,你们认识?”   “没什么……妈,我们回家再说。”年轻女人冲她乖乖一笑,看得出这对婆媳关系很是融洽。   玉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遇见大哥的后人,以后她休假的时候就不用待在博物馆,她也可以有亲人,有家能回了。   “对了,你不是总发愁小屿和小九一直没孩子吗?”玉书真是操碎了一颗姑婆的心,对蒋诗英说:“正好阿芜在这儿,让她给孩子们看看。”   又小声对江芜说:“我侄孙女很有钱的,你尽管开价,她不缺钱。”   听得蒋诗英哭笑不得,“姑婆,你到底是哪边的?”   “你们不要急,小宝宝已经来啦。”江芜走到年轻女人面前,小手轻轻触上她的肚子,里面有两个看不见的小光团正在游动。   她抬起头,冲几人笑笑:“恭喜,是龙凤胎哦。”   “我要当奶奶了?”蒋诗英高兴得眉飞色舞,当场就把身上的红宝石项链套到江芜脖子上,“谢谢小大师,希望我家宝宝能像你一样可爱!”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捏了一把江芜肉嘟嘟的小脸蛋,手感超好~   江芜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比鸽子蛋还大的红宝石,忍住,就当是附赠服务了。   玉书说得没错,她这个侄孙女真的很有钱啊……又多了一个大客户!   回酒店的路上,江芜还遇到了一个自己的粉丝。   “请问……你是《降灵》的江芜吗?”   等红灯的间隙,一个年轻女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询问。   江芜点点头,女孩捂住嘴巴小小惊呼了一声,“真的是芜崽!我超喜欢你的!”   她又四下看了看,“崽崽你怎么来平城了?是来这边录节目吗?”   “不是录节目,我们全家来旅游哒。”江芜随便找了个理由。   女孩这才看到她身后的江家人,更加激动了,“我见过你,你是崽崽的妈妈。哇,你本人比镜头里还漂亮!”   江知岚笑着冲她点头,“谢谢你喜欢我女儿。”   女孩又看到了江知暮,瞪大眼睛:“这是崽崽的……爸爸?”   “不不不,我是阿芜的舅舅。”江知暮赶紧解释,顺便拉来江荻,“这是阿芜表哥。”   “你们全家颜值都好高啊!”女孩有种开出追星大礼包的幸福感,“那我能跟崽崽合个影吗?”   江知暮帮女孩和江芜拍了照片,分开前江知岚还送了她一个小巧的三角形黄符。   “一点小礼物,最好戴在身上。”江知岚冲她挥了挥手。   女孩男朋友在旁边等了半天,走过来就看到她一脸虔诚地握着黄符,不由皱眉:“他们卖给你的?多少钱?”   “才不是呢,是芜崽妈妈送给我的。”女孩还在花痴,“她真的好美啊,整个人都在发光,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她男朋友一向不信这些,尤其是女朋友追的什么玄学综艺,在他看来都是有剧本的。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牵着女朋友往前走,“我们快走吧,不然赶不上地铁了。”   绿灯还有十几秒就结束了,他不由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女孩手里的黄符突然变得发烫。   她下意识地停住,还不忘抓着男朋友,“等等!”   男朋友皱眉,“又怎么——”   话还没说完,前方路口一辆失了控的小汽车冲了过来,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脚尖开过去,又狠狠撞在了绿化带上。   四周响起慌乱的尖叫声,有人喊着报警,有人上前查看司机的情况……   女孩的脸吓得惨白,越发用力地抓紧男朋友的手臂。   如果刚才不是黄符发烫,如果她没有突然停下来……那他们俩就会被当场撞飞了!   她缓缓地摊开掌心,刚才还完好无损的三角形黄符已经变成了一抹黑灰,风一吹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惊魂未定的女孩坐上地铁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江芜的超话,激情发帖。   ——芜崽,你是我的神!!!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老朋友见面会xd明天开始第五期直播啦~ 第64章   从平城回来后, 江芜在家歇了一天,就又要马不停蹄地去录制《降灵》第五期了。   江知暮开车送她过去,看到小外甥女坐在后排, 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的模样,没忍住跟她商量:“阿芜, 你都这么辛苦了,要不咱们不录了?”   反正他姐现在已经恢复修为,江家也没人再敢质疑她的继承人身份了。   “不行。”江芜一个激灵抬起头,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才录了一半, 不能半途而废。”   江知暮不明白了, “你现在随便接个大客户就是百万起步,录这个节目也没多少通告费,多亏啊。”   “不一样哦。”江芜神秘兮兮地摇头,“节目里有我更需要的东西。”   她还要靠玄学直播扩大影响力,积攒更多的功德呢。   到了录制地,江知暮把人送到门口, 千叮咛万嘱咐, “你乖乖的,别乱跑啊。”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算要去别的地方, 也先告诉我一声行不行?”   家里有个能瞬移的小祖宗, 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嗯嗯,我给你留纸条!”江芜满口答应下来,抱着小兔子背包,仿佛上学一般高高兴兴进去了。   江知暮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意。   算了, 只要阿芜开心就好。   江芜一进门就被徐铭拦下, 冲她使劲挤眼睛,“阿芜,咱们关系怎么样啊?”   江芜想了想,“还行?”   “还行……”徐铭捂住胸口,为这个有点扎心的回答,“难道我在你心里还不如偶遇的粉丝吗?”   江芜:?   徐铭点开手机,给她看了一条微博。   “姐妹们我真的爱死芜崽了!!刚才和我男朋友回家路上偶遇了芜崽和她的家人,他们好像是来平城旅游的?一家子神仙颜值,态度超级nice,不但答应让我和崽崽合照,还送了我一个护身符!   “结果还没过五分钟吧,就在我和男朋友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一辆酒驾的小汽车给撞飞,就差一点点!要不是那个符纸突然发烫,我们俩现在已经双双住进ICU了!”   这条微博下面还配了几张照片,有博主和江芜的合影,小汽车撞进绿化带,车头凹陷的惨状,还有博主手心里残留的一点符灰。   这条微博一开始只发在了江芜的超话里,但很快被粉丝的评论刷屏,顶上了超话前排,又被营销号搬运出圈。   在江芜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她昨天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了。   【宁城本地鹅哭了,崽啊你怎么又跑平城去了】   【芜崽下了直播就是查无此人,微博也不营业,孩子只能在警方通报里找粮吃qwq】   【我靠这个符真有这么灵?@地府我最大,崽崽赶紧给我三二一上链接!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一人血书求芜崽直播带货!什么平安符驱邪符招财符姻缘符都给我来一打!】   “咱们合作这么久了,你都没有送过我护身符……”徐铭嘤嘤装哭,就连他身后的工作人员都是满脸期待。   江芜恍然大悟,“那个符啊,是我妈妈画的。你们想要的话,我让她下次多带几个来。”   虽说江知岚已经有了火龙晶恢复修为,但她毕竟在床上躺了三年,还得重新捡起江家的玄术,最近正是疯狂练习画符的时候。   徐铭趁热打铁,“能不能多拿几个给节目粉丝抽奖?”   “可以。”江芜答应了,徐铭这才放她去直播。   上午九点整,江芜的直播间刚一打开,无数翘首以盼的观众就第一时间冲进来,摩拳擦掌,准备争抢今天宝贵的连线名额。   也有很多观众问到了护身符的事,恨不得让江芜现在就在直播间里挂上链接,他们好给全家人都买一个。   江芜看了一眼左上角不断攀升的观看人数……嗯,就是让她妈妈画到下辈子都画不完。   “等今天的直播结束后,我会在微博上放一个抽奖。”江芜想了想,决定借鉴徐铭的做法,“名额有限,大家各凭运气叭~”   【非酋落泪,这种好事从来都轮不到我啊啊啊】   【崽,求求你,让我氪金吧!】   “不是我不想,是你们人太多啦,我妈妈画不过来的。”   江芜单手托腮,皱着小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她能感受到大家对自己的喜欢,再说这些人早晚都要死掉的,死掉以后那就是地府的子民嘛。   一个合格的鬼王,当然要爱民如子啦!   “有了!”江芜掏出判官笔,认认真真写下一道金光神咒,加盖法印,放在镜头前。   “这可是我亲手写的哦,你们自己打印出来,寻常的阴邪之气就无法近身啦。”   【已截图屏保!】   【我把家族群的聊天背景也换成这张符了,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   【崽崽太宠粉了,姨姨要亲秃你333】   闲聊了一阵后,江芜看时间差不多了,抽取了今天的第一位连线观众。   【即将与观众“晓风清荷”连线……】   几秒种后,另一半屏幕上出现了一位中年阿姨,她似乎有些紧张,不停地抹着鬓角,“这是抽到我了吗?”   【看这个网名就猜到是阿姨了hhh】   【没想到真的有叔叔阿姨辈的观众在看我们崽崽的直播哎!小破综出圈了~】   【是真的,我家亲戚都在追直播呢,我舅舅又没抢到连线,气得在家族群里疯狂刷屏哈哈哈】   “没错,就是你哦。”江芜乖巧地坐在屏幕前,像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晓风清荷显然也是《降灵》的老观众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将八字和掌纹照片私发给江芜,“大师先帮我看看命理吧。”   江芜端详着她的面相,“你今年五十五岁,命属金,幼年时家境不错,你是家中长女,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应该当过兵,后来转业回乡,成为公职人员,母亲也是干部,应该是负责宣传一类的工作。”   晓风清荷震惊地点头,“没错,我父亲是副团转业,回乡后当了武/装部长,后来又升了副县长。我母亲当过妇女主任,因为性格爽利,擅长和人沟通,又被调去了妇联……”   【哇,阿姨这家庭条件,放在年代文里就是妥妥的白富美女二啊(doge)】   【那个年代的双干部家庭真的很厉害了】   江芜继续道:“文曲入庙,不生刑克,你还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当了老师,桃李满园,直到今年才刚刚退休。”   “没错,我是高中老师。”晓风清荷不好意思地别了下头发,谦虚道:“我的学生们都很努力,这么多年也教出过几个省市状元……”   【是老师吗,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阿姨就不自觉地坐直了】   【笑死,刻在DNA里的恐惧发作了】   【阿姨老师太谦虚了啊,能教出省状元的绝对是副高级职称了,放在哪个学校都是要被争抢的镇校之宝!】   “说完了父母兄弟,再来说说你的小家庭吧。”   江芜目光落向晓风清荷的身后,干净整洁的客厅,“你周身有一股淡淡的正气,像一道天然的护身符,可以保护你不被邪祟侵扰,但这股正气不是来源于你自身,而是你身边的亲近之人——你丈夫应该是一名警察,你们是自由恋爱,感情很好,有两个孩子,姐姐和弟弟,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原来是龙凤胎啊。”   提起丈夫,晓风清荷平淡温和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对,我们俩是自由恋爱,还是很老套的那种英雄救美……”   那是晓风清荷上大学的时候,她为了攒钱去做兼职家教,有一次从学生家里出来已经很晚了,回家路上又要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子,她每次推着自行车走过去,都是战战兢兢的。   那个年代的治安远不比现在,她已经足够小心,还是被附近踩点的小偷盯上了,趁着月黑风高,抢了她的自行车和书包就跑。   她着急地大喊着救命,小偷已经骑上自行车跑了,结果刚一出巷子,就被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一脚踹翻,正是刚被分配到附近派出所,第一天巡逻的新警员。   从那天起,晓风清荷每次从学生家里出来,路过那条黑漆漆的小巷时,年轻的小警员都会骑着二八大杠护送她,一直送到大学门口。   送着送着,两个人就悄悄谈起了恋爱,等她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   【甜到了!我是土狗我就爱看英雄救美!】   【真的是命中注定般的邂逅啊,在那个都是相亲介绍的年代,能自由恋爱太幸运了】   【当警嫂其实也挺辛苦的,我姑父就是警察,他每次值夜班出任务的时候,我姑姑都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晓风清荷看到这条弹幕,也赞同地点头,“没错,我家先生的工作还是很危险的,刚结婚那几年我也总是担惊受怕,不过后来学校安排的教学任务越来越重,我每晚都要写教案出试卷……也没空担心他了。”   说到最后,她还不好意思地捂嘴笑了下,“不过还好,我们这两个老骨头总算平平安安熬到退休了。”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纷纷夸奖晓风清荷阿姨是大心脏,怪不得能教出省状元呢。   【等等,之前和芜崽连线的观众,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但阿姨老师的家庭好像都很幸福?也没什么要算的吧】   晓风清荷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就听对面的江芜脆生生道:“她本人是没什么问题啦,但她的子女宫附近有细微的斑纹,应该是最近才生出来的,说明是她的儿女遇到了一些麻烦,显化在了母亲身上。”   晓风清荷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颊。   太神奇了,她明明开了滤镜,还抹了遮瑕霜,江芜居然还能看到她脸上长了斑?   说到子女,晓风清荷回忆着,很快变了脸色,“您说的是我女儿吗?我确实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   晓风清荷的女儿大学学的是护理专业,目前在本市的一家三甲医院当护士。   护士的工作很辛苦,白班夜班来回倒,经常都是超负荷工作,有时候还被夹在医生和病人中间,两头受气。   晓风清荷和丈夫商量后,给女儿在医院附近买了一套小房子,作为她的婚前财产,平时上下班也方便。   女儿现在还是单身,每个休假日都会回来陪爸妈一起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也能联络感情。   但自从上个月开始,女儿突然就不回家了,说工作太累,不想来回折腾。   晓风清荷猜测女儿是不是谈恋爱了,便趁着女儿休假的时候主动过去给她送吃的,想要探探口风。   女儿开门,见到她和丈夫,第一反应竟然是关上门,还不许他们进去。   这下丈夫更着急了,拿出钥匙直接开门进屋,以为她在家里藏了人。   可是四下转了一圈,家里只有女儿一个人,而她站在客厅里,迷茫地看着爸妈:“你们在找什么呢?”   晓风清荷问女儿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屋,女儿的表情更懵了,“没有啊,我刚刚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小我先认罚TAT 第65章 (二合一)   女儿说她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那刚才关门的又是谁?   晓风清荷和丈夫两个人总不能都看错了吧?   但不管夫妻俩怎么追问,女儿小梦都坚称,自己刚才一直在睡觉, 听到外面动静才出来的。   晓风清荷和丈夫小声嘀咕:“难道是工作太累,梦游了?”   看女儿眼下乌青的黑眼圈, 就知道她最近没少熬夜。   晓风清荷心疼女儿,也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多追究。她把保温桶放到餐桌上,招呼女儿过来喝蹄花汤,“你爸今天一大早去菜场买的新鲜猪蹄,我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这道黄豆蹄花汤一直是女儿的最爱,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小梦居然皱着眉头说不喝,还说闻起来有股怪味儿。   晓风清荷的丈夫脾气急,数落了女儿两句:“你妈特意来给你送汤,你在矫情什么?”   他伸手去拉女儿过来吃饭,刚一握住女儿的手腕,她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尖叫起来, 还大喊大叫着让他们都出去,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晓风清荷拦住生气的丈夫,好言好语地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儿低着头, 半天才说:“我有个病人前几天去世了, 她和我一样大,还那么年轻,我心里不好受……”   晓风清荷稍稍松了口气,女儿刚进医院实习没多久, 还没练出来“铁石心肠”, 对年轻生命的逝去心有戚戚也很正常。   她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二人留下饭菜就悄悄离开了。   之后晓风清荷每天都会发信息询问女儿的情况,大概过了几天,女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但当女儿再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却像是变了个人。   她画了夸张的浓妆,穿着打扮也非常潮流前卫,甚至还打了好几个耳洞。   晓风清荷差点都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女儿,她却说自己经历了生命无常后想开了,要在有限的青春里尽情享受人生,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巴拉巴拉。   晓风清荷自己就是资深教师,只当这是女儿迟来的叛逆期,毕竟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乖乖女,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加上她现在也工作了,是个大人了,就算打扮得出格一点也不要紧,只要她自己喜欢就行。   可是女儿改变的不只是穿衣风格,还有吃饭的口味,她以前喜欢吃的那些菜,现在通通都不爱吃了。   不光如此,她说话还颠三倒四的,经常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整个人都有点恍神。   要不是知道自己闺女胆子小,不敢惹事,晓风清荷的丈夫都想拉她去做个药检了。   怎么跟街上那些嗑了药的小混混似的?   这样迷迷糊糊的,还怎么去医院上班?   晓风清荷本来没把这些“异常”放在心上,毕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也正常。   但江芜今天只是看她的八字和面相,就能说出她过往的生平和经历,这让晓风清荷不敢不信了,连忙追问:“大师,我女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芜问:“她现在在家吗?”   晓风清荷愣了一下点头,指着身后紧闭的一扇门,“在,她今天休假,昨晚回来吃饭,就在家里睡的。”   手机镜头拍到的视角有限,江芜只能看到她身后隐约露出的一道门缝。   但这也足够让她捕捉到一丝丝极淡的阴气了。   江芜毫不犹豫道:“你现在进去叫她。”   晓风清荷赶紧举着手机起身,走到女儿卧室门口,轻敲了两下,“小梦,小梦你起来了吗?”   房间里没有回应。   她不好意思地对江芜说:“她平时工作比较累,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就让她睡到自然醒……”   “马上开门。”江芜的语气突然严厉,“她可能有危险。”   晓风清荷大惊失色,连忙找出备用钥匙。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房间内窗帘紧闭,漆黑一片。小梦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眉头微皱,脸颊滚烫。   “发烧了?”晓风清荷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哎呀,这是累坏了吧?”   她试着推了女儿几下,“小梦,小梦?”   床上的女儿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又陌生,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等晓风清荷眨了下眼,就听到女儿哑着嗓子开口:“妈……我头好疼……”   定睛一看,女儿还是那个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只是错觉。   晓风清荷举起手机,急急忙忙地对江芜说:“今天谢谢大师了,我现在要带我女儿去医院……”   她说完就要挂断直播,被江芜叫住。   “她不是发烧。”江芜摇头,“是别的阴魂在试图抢占她的躯壳。”   晓风清荷大惊,忙不迭追问:“大师,您能不能……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啊?”   她教了一辈子的书,从没遇到过这类神神鬼鬼的灵异事件,哪怕看了几场《降灵》直播,也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   “小事情。”江芜隔空一弹,一个灰白色的魂体就从晓风清荷女儿的头顶飘了出来,被幽冥之力困在墙角,动弹不得。   晓风清荷贴上女儿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妈,你在干什么啊?”小梦昏沉沉的头脑恢复了清醒,就看到晓风清荷一直举着手机,不由问道。   “妈妈在和一个很厉害的大师连线。”晓风清荷激动的道,“如果不是她出手,你就要被鬼上身了!”   小梦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鬼上身?”   “那个要抢占你躯壳的阴魂,可是你的‘老朋友’哦。”   屏幕里传来江芜的声音,“你想见见她吗?”   小梦还没说话,晓风清荷已经生气地开口:“我要看,我想知道是谁要抢走我的女儿?”   很快,房间的墙角处就缓缓浮现出一道年轻女孩的身影。   晓风清荷很害怕,但还是强撑着拦在女儿前面,“你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女儿不放?”   小梦却已经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是……温倩?”   女孩身上还穿着小梦医院的病号服,长发披散,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楚楚可怜。   晓风清荷连忙问女儿:“这是你朋友?”   小梦眼神复杂,小声说:“她就是我说的那个上个月去世的,跟我同岁的病人……”   病人?   晓风清荷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那她为什么要缠上你啊?难道是觉得你没照顾好她?”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温倩显形也十分震惊。   【医学狗瑟瑟发抖,这算不算死了也要医闹?救救我救救我】   【啊这,就算要医闹,也得找医生吧……跟一个实习小护士有什么关系?(没有说医生就活该被医闹的意思)】   小梦闻言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她可是我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我很用心的!每次我值班都会给她带吃的,我们还约好,等她出院以后就一起去旅游……”   温倩得的是一种很棘手的疑难病,已经到了中晚期阶段,医生说手术成功率不高,而且费用高昂,建议她还是采取保守治疗。   潜台词就是撑过一天算一天吧。   温倩是孤儿,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还有个弟弟在上学,父母两边的亲戚也都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替她出这笔注定有去无回的手术费。   小梦来医院实习后,从其他护士那里听说的温倩的事,就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很是同情惋惜。   她和温倩年龄相仿,又都喜欢某个国外的歌手,很快就熟悉起来,成了好朋友。   她会跟温倩分享自己家里的事,吐槽那个不省心的双胞胎弟弟,还给温倩带过妈妈炖的汤。   她做了很多,就是想鼓励温倩坚强起来,好好治疗,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但,温倩还是在上个月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去世了。   可是这又不是她的错,温倩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江芜提醒小梦:“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才把她又招回来的?”   小梦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难道护士长说的那个忌讳是真的?”   温倩去世后,按照惯例,由小梦跟着护士长一起打包尸体,准备送入太平间,等待家属前来认领。   几个小时前还在和自己聊天的年轻女孩,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遗体,小梦想起她们曾经的约定,已经偷偷哭过好几轮了。   在把温倩的遗体推入太平间之前,她忍不住说了一句:“温倩,一路走好,希望你下辈子开开心心的,有家人有朋友……”   本来是一句简单的告别语,却让护士长瞬间变了脸色,拉着她火速离开地下层,回到办公室才告诫她,“打包”时最忌讳喊人名字,不管是死者的还是别人的,因为他们相信刚去世的人还停留在自己的遗体附近,如果心愿未了,听到某个名字就很可能缠上对方。   小梦被说了一通,面上老老实实听训,心中却不以为意。她从小就胆子大,爱听鬼故事,从来没遇到过什么灵异事件,哪怕进入医院工作,每天面对生死也是毫无畏惧。   “那是因为你命属火,八字旺,又有身为警察的父亲庇佑,一般的阴邪之气都无法近身。”   江芜已经看过小梦的命格,“但医院是生死轮回之地,每天都有生魂投胎,有阴魂离世,那些流传下来的忌讳或是规矩,都是前辈们总结出来的,不可不信。”   小梦在温倩遗体前说的那番话,相当于无形中在二人之间建立了契约,所以温倩的魂魄才会找上她。   “梦梦,对不起……”角落里的苍白魂魄开口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记得我不想死,我弟弟还那么小,我不放心他以后的生活……”   她在魂魄离体后,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就不受控制地飞了过去,跟在了好朋友小梦身边。   温倩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有健康的身体,有爱你的父母,还有那么多我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我真的好想成为你,哪怕一天也好。”   晓风清荷似乎听明白了,问江芜:“所以小梦那些反常的行为,都是因为这个女孩上了她的身做的?”   江芜点头。   【哎,这个女鬼小姐姐也挺惨的,还这么年轻,换做是我我也不甘心啊】   【想起网上那句话,你以为你什么都没有,不够有钱不够漂亮,但你的起点已经是许多人遥不可及的终点了】   【是这个小护士先坏了规矩的啊,如果她没有叫出女鬼的名字,她也不会缠上她,这应该属于各打五十大板?】   直播间弹幕讨论得激烈,就连晓风清荷也露出了理解同情的神色。   她对江芜说:“我看这孩子也不是有意的,能不能别惩罚她了?”   又数落女儿,“你这个马大哈的性子就不该当护士,这么重要的忌讳,我不信护士长以前没说过,肯定是你忘了。”   小梦委屈地嘟嘴,“那我也没想到会是真的啊……”   “是吗?”   江芜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嘲讽,“你真的只是想借助小梦的躯壳留在人间,还是挤走她的魂魄,彻底取代她活下去?”   晓风清荷母女:!!   “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晓风清荷声音发颤。   “她在撒谎。”江芜冷冷道,“她从上了你女儿的身,就没想过要走。这一个多月来,她一直在试图挤走小梦的三魂七魄,彻底占有她的躯壳,她的人生。”   晓风清荷和丈夫第一次发现女儿的异常时,温倩还没能完全掌控小梦的身体,而她面对当了一辈子警察,一身正气的“父亲”时,会本能地感到畏惧和厌恶,因为那股至阳之气会灼伤她的魂体。   直到后来她慢慢“挤”进躯壳,可以更长时间操控这具身体时,她才敢回家,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份属于小梦的亲情。   所以晓风清荷才会察觉到女儿的异样,性情大变,间歇性的记忆缺失,这都是魂魄不稳的表现。   而今日恰好是温倩死后第四十九天,也就是“七七”,如果她还不能完全掌控小梦的身体,就会被阴差抓住,送入地府了。温倩选择铤而走险,强行夺舍。小梦的魂魄本能反抗,所以才会高烧不退。   如果今日晓风清荷没有被抽中和江芜连线,那她的女儿可能就已经换了个芯子了。   听了江芜的话,小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会吧,温倩不是这种人……”   “鼻头及两翼是一个人的财帛宫所在。”江芜说,“你鼻头偏圆,正财运较旺,但如今鼻头生疮,血丝遍布,是破财之相,说明短期内有大量财富流失。”   小梦越发摸不着头脑,“可我最近没丢钱啊,也没花钱买什么大件儿……”   “你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机,有没有多出一些借钱的APP吧。”江芜摇着头,“她附在你身上的时候,用你的身份借了很多网贷,加起来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小梦大惊失色,赶紧翻出手机检查,果然在短信垃圾箱里发现了几十条借贷成功的提醒。   “我靠!”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怎么莫名其妙就背了几十万的贷款啊?”   “这还是她没能完全掌控你的身体,不然连你的房子都保不住了。”江芜轻哼,“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弟弟,借来的钱全都打给他了。”   这是温倩给自己留的后手,如果夺舍失败,至少她弟弟生活有了保障,而且小梦家里人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而如果成功了的话……晓风清荷和丈夫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她到时候随便编一个被电信诈骗的借口就行了。   “被你们发现了……”   温倩忽然抬起头,脸上的温柔怯懦全部褪去,只剩下属于阴魂的凶狠。   “没错,我就是要让你彻底消失!”   她指着小梦愤怒地尖叫,“你凭什么过得比我好?我最讨厌你像个傻瓜一样炫耀的样子,你明知道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却还要跟我说那些话,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   因为父母去世,温倩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了,她见惯了人情冷暖,生病住院后,很快就盯上了负责她的实习护士小梦。   她就像个刚从校园里走出来,被保护得很好的傻白甜,温倩略施小计,就让她和自己成为了“朋友”,对她格外照顾,连带着医生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还答应她多宽限几天缴费。   小梦把她当知心闺蜜,什么都跟她说,说爸妈给她买了房,却没按她的想法装修;说她和双胞胎弟弟从小吵到大,结果那个臭小子拿到奖学金以后,居然偷偷给她买了很贵的面霜……   这些在小梦看来是烦恼的东西,却让温倩的心态一天比一天扭曲。   但她只能忍,因为她还要靠小梦在那些医生护士面前多说好话,她还需要这个“朋友”来帮自己募捐医疗费。   可是她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救不回自己的命。   温倩死后,她的魂魄飘出身体,在医院里游荡。   她看到小梦躲在拐角哭了好几次,看到她认认真真替自己收拾遗物,心中只剩下一片漠然。   直到小梦叫出了她的名字,温倩忽然感觉到,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联系。   她跟着小梦离开医院,回到她的家,那个被她嫌弃装修不好看的家,可是里面的每一个摆设,都倾注着父母对她的关爱。   看到桌上摆的全家福合照,照片上笑容灿烂的一家四口,温倩又羡慕又嫉妒。   她要取代小梦,她要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可惜……只差一点她就要成功了!   温倩彻底露出狰狞的面孔,朝小梦扑过去。   就在这时,晓风清荷的手机里突然弹出一道金光,在半空化作一张大网,将温倩牢牢捆住。   “冥顽不灵,该罚。”   江芜虚握成拳,金网越收越紧,温倩在不甘心的尖叫中被挤压,魂体缩成一个小球,咻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好了,她已经被我扔进鬼门,交给阴司判罚。”   江芜又对小梦说,“你的一魂一魄都被她挤出体外了,今晚子时,让你妈妈准备一碗米,用一块红布扎紧,倒扣着拿到十字路口,大声喊你的名字,一边喊一边往回走,如此重复三天,就能把游荡在外的魂魄叫回来了。”   晓风清荷连连点头,“我记下了,谢谢大师!”   母女俩惊魂未定地挂断了直播。   【好家伙,我收回前面的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护士小妹妹还是太年轻了,怎么能跟病人当朋友呢,成年人的世界切忌交浅言深啊】   【怎么说呢,有时候人真的很容易钻牛角尖,我生病的时候也觉得世界崩塌了,别人说什么都觉得是在炫耀,朋友的关心对我都成了负担……但恩将仇报还是不对的!】   【崽崽说的那个叫魂的法子,我小时候丢了魂,我姥姥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叫魂结束后,那碗米中间会出现一个坑,据说是给灶王爷追魂的“车马费”,跑得越远,米少得越多,相当神奇了】   【只有我记住了在医院里不能喊名字吗?害怕,以后再去医院探病,我得给自己起个代号,坚决不说真名】   【医院真的是个很玄的地方,我有个医生朋友说,千万不要在值夜班的时候说“今天好闲”之类的话,否则立马忙死你。还有不能吃芒果,不能吃杨梅草莓蓝莓,不能吃火龙果,不能穿红衣服……简直迷信到离谱,却又不敢不信】   中场休息时间,江芜一边吃点心,一边跟直播间观众闲聊。   “你们问小梦的贷款怎么办?”   江芜咬着小饼干愣住,赶紧拿出生死簿在温倩那一页记下来,“受生债,来世还。”   人死债消这种事,在地府是不存在的。这辈子没还完,那就下辈子慢慢还。   本来温倩如果不作死的话,下辈子是能得到一个健康的身体的,但她鬼迷心窍,妄图夺舍活人,这中间需要折算的刑罚和投胎判定,就交给商珏去伤脑筋好了。   弹幕飞快刷过,直到一条特殊的弹幕吸引了江芜的注意。   【长风起:求大师救命,我们全家好像被诅咒了!】   和其他插科打诨的评论不同,这条弹幕上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   江芜果断开口:“网名‘长风起’的这位观众在吗?我要和你连线——”   作者有话说:   地府,正在埋头苦写投胎记录的商珏突然打了个喷嚏:小祖宗又给我找事儿了?? 第66章 (捉虫)   江芜直播间的观众还在摩拳擦掌抢名额, 就突然听到她点名了。   “长风起”是谁?他为什么能跟江芜直接连线?   “大家不要着急哦,这个观众的情况有点特殊,我先给他加个号, 然后会再抽一个连线名额。”   江芜叫来助理小齐,让她帮忙和“长风起”连线, 一边对着镜头解释道。   【哇,崽崽今天要加班了,宝贝辛苦~】   【笑死,芜崽刚才说话的语气好像在安抚病人】   【芜主任!我们都是挂你专家号的病人hhh】   很快,“长风起”那边就通过了连线, 伴随着摇晃的屏幕画面, 一道年轻男声传出来:“大师你好,观众们好,那个,叫我小风就行了……”   镜头终于对焦,年轻男人举着手机,有些拘谨地和大家打招呼。   他穿着蓝色格子睡衣, 头发乱糟糟的, 眼睛通红,下巴上冒出长短不一的胡茬, 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的狼狈。   “我没想到大师能看到我的留言, 我真的太害怕了,就想碰碰运气……”小风声音发颤,“我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别怕,在我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   江芜抱着还没喝完的热奶茶, 吸了一口, 满足地眯起眼睛, 又对小风说:“你左手边的外套口袋里有一片口香糖,拿出来,把它吃掉。”   小风下意识地往左看了一眼,床边是一个树杈型衣架,挂着的外套口袋里露出一角绿色。   还真有啊!   他顾不上震惊,赶紧把口香糖包装撕开,丢进嘴里使劲嚼了几下。   清爽的薄荷味在口腔蔓延,让他慌乱无措的头脑也冷静下来。   小风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对江芜道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神了,镜头根本没拍到那个位置,崽崽怎么知道的】   【合理怀疑芜崽在我们家里安了摄像头(doge)】   江芜恋恋不舍地咽下最后一颗黑糖珍珠,擦了擦嘴角,一秒进入工作模式,“你刚才发评论,说你全家都被诅咒了?”   小风的神色再度变得凝重,点头,“没错,一定是诅咒,我们家现在……就剩下我一个男的了,我的爸爸,叔伯,表哥,堂哥,他们全都死了……”   小风本来有个庞大兴旺的家族,他的爷爷奶奶有七个子女,四男三女,他父亲行五,是家里最小的儿子。   二伯在48岁那年突发脑溢血去世;   三伯在45岁那年被人杀害;   四伯在45岁那年出车祸去世;   父亲在42岁那年落水去世;   小风数着手指头说完,直播间都震惊了。   【我的妈,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痛苦了,他的爷爷奶奶还要送走四个儿子……】   【诅咒,这绝对是诅咒啊,好好的一家人怎么会这么惨?】   “还没结束呢。”小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大姑家的大表哥,撇下表嫂和才两岁的女儿,在30岁那年突然跳楼了。他在遗书里写到,他一直有抑郁症,无法排解这种痛苦,只能选择结束生命……可是他平时是个很活泼开朗的人,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呢?”   【额,其实有种微笑抑郁症就是这样的,病人在人前会极力表现出很正常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的负担已经越来越重,到最后无法承受……】   【大表哥是不是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了?比如失业被裁员了,房贷车贷还不上,投资理财暴雷之类的?】   “没有,这些都没有。”小风摇着头,“我大表哥工作很稳定,没有财务问题,和表嫂感情也很好,所以我们全家人都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小风的大表哥跳楼前,正赶上他二伯和三伯陆续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家里送走了三个人,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但厄运并没有停止,接下来的两年里,他四伯、父亲、三伯家的堂哥,都相继去世了。   “我堂哥工作特别忙,加班起来不要命,有一次在公司晕倒了,被送到医院后确诊了胃癌,已经是中晚期了,大概撑了两个多月就去世了。”   小风哽咽着:“就在上周,我小姑家的表哥,他只比我大三个月,被他未婚妻的前男友找上门,两个人一起都被害了……”   所以小风才会说,现在他们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男的了。   这个“诅咒”仿佛只针对他们家的男人,而他的三个姑姑,还有几个表姐堂姐,全都活得好好的。   江芜听得很认真,突然问:“你有这些去世之人的照片吗?把照片还有他们的姓名、八字都发给我。”   “有的有的。”小风连忙点头,“这两年我家里也找了不少大师帮忙化解,这些资料都是一直备着的……”   收到照片后,江芜让小齐帮忙打印出来,在桌上排成一排。   七张照片,七个死者,七双写满不甘的眼睛。   小齐只是扫了一眼就浑身发毛,不敢再看,赶紧退了出去。   江芜一边试着招魂,一边问小风:“你们找的大师并没有用是吗?他们告诉你是诅咒的?”   小风点头,“对,好几个大师都说,我们家被一个恶鬼缠上了,它要我们家断子绝孙……我们迁过祖坟,烧过替身,试过各种方法,但还是没有效果,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这几年全家人都生活在恐惧中,尤其是男性,隔几个月就要做一次体检,每天出门都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格外小心。   小风表哥甚至都和女朋友提了分手,他怕自己哪天也会突然死掉,不想连累她。   但女朋友坚决不同意,还说诅咒都是无稽之谈,她会一直陪着表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结果就在二人筹备婚礼前夕,被女朋友的前男友找上门,残忍杀害了。   这成了彻底压垮家族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小风作为仅存的“独苗苗”,直接被他妈妈打包送回了乡下奶奶家避难。   “我妈找的那个大师算出,我的死劫就在这个月,只要待在祖屋里,就能逃过这个诅咒了。”   小风这一周过得有如惊弓之鸟,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喝口水都怕自己会被呛死。   直到他无意中刷到了《降灵》的节目片段,立马给节目组发了求助邮件,又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在江芜的直播间留言,没想到真的被选中了。   小风抹了一把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江芜:“大师救救我吧,我才24岁,我不想死啊……”   【太惨了太惨了,我刚才还在心里吐槽这个小哥怎么邋里邋遢的……换做是我我也没心思洗脸洗头啊qwq】   【那个大师算的准吗?如果躲回老家就能避开诅咒,那前面也不会死了那么多人吧……】   【emmm我有个不礼貌的猜测,会不会是小哥祖上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才会被报复啊?】   小风看到这条弹幕,飞快反驳:“我爷爷奶奶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种了一辈子地,他们能做什么坏事啊?”   “那可不一定哦。”   江芜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她刚才试着招回这七个死者的魂魄,结果居然一个也招不到。   照片上的面相不光笼罩着死气,还有一层纠缠的怨气。   “虽然说你这些亲戚们的死因五花八门,但之前找来的大师没说错,他们都是死于同一个诅咒。”   江芜看着小风,惋惜地摇着头说:“我之所以会在那么多弹幕中选出你的评论,也是因为你本人被这种怨气所包裹,死期将近了。”   小风的脸色越发惨白,“那我该怎么办啊?”   他看了《降灵》所有选手的片段,和网友们得出同样的结论——别看江芜年纪最小,但她的实力绝对是最强的。   “大师,你连那么多厉鬼都能收服,应该也能破解我身上的诅咒吧?”   江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问他:“你刚才说,你大表哥有个两岁的女儿,那你们家的第四代,还有男孩儿出生吗?”   小风想了想,“我有个堂姐好像怀孕了,她现在每天担惊受怕,生怕自己会生个儿子……”   只有女孩才能逃过诅咒,这已经成为了全家人心照不宣的庆幸。   “你爷爷是哪年去世的?他有兄弟姐妹吗?”   “我爷爷去世的很早,大概得有十多年了。”小风回忆,“兄弟姐妹……我不太清楚,他和我奶奶都不是本地人,是逃荒过来的,亲戚大都在南省,这些年也没怎么来往过了。”   也就是说,小风的爷爷才是这个家族去世的第一个男性成员。   这个诅咒会是因他而起吗?   江芜轻敲着桌面,圆嘟嘟的小脸微微皱起,似乎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小风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地等着她。   直到有人敲门。   “风伢,奶给你烙了油饼,新出锅的,可香哩。”   小风起身去开门,满头银发的奶奶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油饼站在门外,心疼地看着他,“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再这样该饿出毛病了,快吃。”   “奶,我吃不下……”   小风舔着干涩的嘴唇苦笑,诅咒的利剑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他哪还有吃饭的心情。   “人是铁饭是钢,你再这么不吃不喝,是想活活饿死自己,应了那什么狗屁诅咒吗?”   小风奶奶不由分说地进了屋,看那架势,是要亲自盯着小风吃饭才行。   “好,我吃。”小风也不忍心让老人家难过,拿起一角油饼就要往嘴里放。   这时沉浸在思考中的江芜忽然抬起头,见状连忙大喊:“别吃!”   小风一惊,油饼不小心掉在地上,竟然嗤嗤冒起了白沫。   “!!!”   他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突然觉得慈祥的奶奶变得分外陌生。   “吃啊,风伢,你怎么不吃了?”   奶奶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一步步向他逼近。   小风吓得浑身汗毛直立,本能大喊:“大师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后背超级疼……艰难码完一章实在是坐不住了qwq   明天来揭晓~!爱你们么么么 第67章 (三合一)   慈爱的老人家忽然换了一副面孔, 拿起一块诡异的,还在冒着白烟的油饼,追着小风就要往他嘴里塞。   小风吓得满屋乱窜, 但卧室本来就不算大,他只能绕着床不停地和老太太转圈, 仿佛在玩老鹰捉小鸡。   “大师救命啊!”他握紧手机玩了命地大喊,“我奶奶这是怎么了?”   不用小风说,江芜也能看到屏幕另一头传出的森森鬼气。   “她被那个恶灵附身了。”江芜语速飞快,“你马上站到房间的东南角上。”   “东南角东南角……”小风一边跑一边念叨,突然崩溃了, “哪边是东南啊!”   “你是路痴吗?”江芜无奈扶额, “前面左转,走三步!”   左右小风还是能分得清了,他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嗖地一下站到了衣柜边上,紧张地看着“奶奶”朝自己扑来——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张金色符纸,金光流泻, 四下蔓延, 在小风面前形成了一道防护墙。   “奶奶”冲上来,却被金光灼伤, 惨叫着弹开, 又再次冲上来,龇牙咧嘴地冲他挥舞双手,“死,你去死!”   “风伢, 你快跑……”   “奶奶”眼神变幻, 似是忽然恢复了理智, 声音也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步一步往后退,像是在和身体里的恶灵作斗争。   可下一秒恶灵又占了上风,再度逼近。   小风吓得两股战战,看到“奶奶”身上被灼烧过的痕迹,更是于心不忍,“大师,您快把那个东西从我奶奶身上赶走啊!”   “马上就来。”   江芜刚才终于推演出了家族诅咒的最后一环,小手一扬,又是数道金光穿透屏幕,缚住小风奶奶的手脚,将她强行绑在桌边的旋转椅上。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高玉芬,归魂!”   江芜喊出小风奶奶的名字,法印在生死簿上重重一盖。   被捆住的老人家身子一颤,清醒过来,虚弱出声:“我这是怎么了?风伢,你为什么躲在那里?”   她只记得自己刚才在厨房给小孙子烙油饼,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他房间里了?   “奶……你是我奶吗?”小风哆嗦着不敢靠近,实在是刚才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江芜说:“那个恶灵已经被我暂时驱逐了,她是你奶奶没错。”   小风奶奶听到了手机里的对话,以为是孙子又找到了什么厉害的大师,连忙道:“我们老安家就剩下这一根独苗苗了,让我们花多少钱都可以,求您救救他啊!”   “暂时?”小风一个激灵,“大师,您不能把它彻底消灭吗?”   “还不是时候。”   江芜的语气中似乎另有深意,“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家族会招来这个诅咒吗?”   小风也不傻,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难道真是我家里的长辈……做了什么坏事?”   “胡说!”不等江芜开口,小风奶奶就飞快反驳,甚至还剧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爷爷种了一辈子的地,你爸爸你叔伯,你说他们哪个是坏人?”   小风被骂了一顿,无奈地摸摸脑袋,又向江芜强调:“我家里真没有坏人啊,如果有谁犯了法,早就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他壮着胆子来到奶奶身边,小心地替她抚着胸口,“奶你别生气,大师也是为了救我……”   “老人家年纪大了,是容易忘事。”   江芜声音里不带半点情绪,自顾自道:“要不我提醒你一下吧——顾言申,阮素秋,你还记得这两个人吗?”   小风奶奶的脸色唰地变了,一把抢过手机,“你是什么人……”   当她看清屏幕那头坐着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时,疑惑和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就是风伢找的大师?   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两个名字……   小风奶奶的神情不停变幻,心虚,慌张,惊恐交织。   小风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了一下,“奶,这两个人是谁啊?咱们家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没有。”小风奶奶还在嘴硬。   “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江芜语气又冷了几分,“我能把恶灵暂时驱逐,同样也能让它回来。你不是想保住小孙子的命吗?那就要看你的忏悔能不能让它满意了。”   小风奶奶咬紧牙关,内心陷入巨大的天人交战中。   顾言申,阮素秋……这两个名字,是她和去世多年的老头子,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禁忌。   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她的话能信吗?   萦绕着家族上空的死亡阴影,真是这两个人的复仇吗?   “奶!”   小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通红,“您不是说过最疼我了吗,那您忍心看着我像大表哥,二堂哥那样死掉吗?”   “不会的,风伢不会死的啊。”小风奶奶回过神来,抱住小风的头,喃喃自语,“大师都说了,只要你在祖屋挺过这个月,就不会有事了……”   她要把那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绝对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哦,忘了告诉你。”江芜轻飘飘地补上一句,“那个所谓的大师应该也是恶灵安排的,目的就是把你孙子引回祖屋,再上了你的身,亲手杀死你们家最后一个男丁。”   如果小风今天没有和江芜连线,他刚才已经吃下了有毒的油饼,而小风奶奶清醒过来后,意识到自己杀死了小孙子,也会在绝望之中喝下农药。   至此,诅咒才算是真正结束。   江芜转头看向桌上的那一排照片,怨气在半空中凝结成八个字。   ——安氏一脉,绝于三代。   这是一对夫妻在极度的悲痛与愤怒之下,以灵魂为献祭,留下的最深刻的诅咒。   见小风奶奶还是冥顽不灵,江芜捏了一道法诀,祖孙俩面前的空地上,慢慢浮现出两道血红色的身影。   红雾翻腾,幻化出一对年轻男女的面容,穿着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洋装西服,仿佛老照片中才会看到的景象。   “顾先生,素秋?!”   小风奶奶蓦地瞪大眼睛,心快要跳出嗓子眼,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时光回溯到半个多世纪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小风奶奶和爷爷当时还是海城弄堂里一户普通人家,因缘际会下结识了租住在隔壁的顾言申和阮素秋夫妇。   他们名义上是高级中学的讲师,暗中却一直在给组织传递情报,几次粉碎了敌军的阴谋,却也面临了暴露身份的危险。   组织上安排他们尽快撤离,但当时的阮素秋已经怀孕八个多月,随时都会生产。   小风奶奶主动提出,让夫妻俩藏在自家躲避搜查,等平安生下孩子再离开。   但没想到阮素秋早产,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孱弱的小婴儿根本经不起长途颠簸,夫妻俩只能忍痛先留下孩子,小风奶奶更是承诺,会将他们视如己出。   顾言申心中十分感激,他本来就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手头阔绰,满怀一腔热血才投身革/命。他知道小风奶奶家里条件一般,还给他们留了一小箱子金条,作为照顾孩子的开销。   夫妻俩带着万分不舍,深夜里悄悄离开,却在出城的最后关头被抓捕,严刑拷打,逼问情报,最终受尽折磨牺牲了。   而等顾言申和阮素秋死后魂魄离体,带着对孩子不舍的执念飘回弄堂,竟然看到小风爷爷点头哈腰地送特/务头子出门,而对方怀里抱着的,正是他们刚出生没几天的儿子!   原来小风爷爷和奶奶早就被收买渗透了,他们故意交好顾言申和阮素秋,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敌军以他们的孩子作为诱饵,又骗出了不少组织上的同志,将他们残忍拷打杀害。   两个孱弱的婴孩,在寒冬腊月里被放在外面当诱饵,吹透了冷风,高热不治而死……   “阿芬姐……”女人柔柔开口,眼神里却满是怨毒,“你答应过我,会把大宝小宝照顾好的,你忘了吗?”   阮素秋身旁的男人冷冷开口:“你们夫妻收了一箱金条,转头就出卖了我们,还害死了我们的儿子!我也要让你们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小风奶奶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对不起素秋,对不起顾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和老安也是被逼无奈啊……”   她连滚带爬来到血红人影前,不停地磕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儿子和孙子都死了,求你们放过风伢吧,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那我的儿子就不无辜吗?!”   阮素秋似乎被她激怒,身形暴涨,血红雾气剧烈翻涌,“你根本不是真心悔过,你只是贪生怕死,就像当年那样!”   这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夫妻,骗取了多少同志的信任,当了敌人的刽子手。又在战争胜利前假死逃跑,来到千里之外,装起了逃荒来的普通乡下人。   顾言申和阮素秋没有马上复仇,而是静静蛰伏,他们在这几十年里已经修炼成了红厉鬼,看着仇人家族兴旺,子孙满堂,然后再一个个夺走他们的性命。   【气死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老太太是个大汉/奸啊!】   【我@#¥%&卖国贼不得好死!】   【突然不想看诅咒破除了,甚至还希望两位搞快点】   【弱弱地说一句……求助人已经是这家第三代了,他确实是无辜的吧?冤有头债有主,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我们每个人都要为祖辈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吗?】   【别的情况还好说,但爱国是底线,卖国贼就该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直播间观众在激烈地讨论,小风到底该不该为爷爷奶奶“赎罪”,屏幕几乎被密密麻麻的弹幕覆盖。   小风整个人都傻了,他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顾家夫妇,突然笑了一下。   “没错,我有罪,我们全家都有罪……”他鼓起勇气,对顾言申和阮素秋请求,“你们杀了我吧,但能不能放过我表姐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那个未出世的小婴儿是男是女,小风只希望,这段恩怨能够在他身上彻底终结。   “风伢!”小风奶奶扑上来,哭得涕泪横流,“你们要报复就报复我吧,我认罪,是我出卖了你们,都是我……”   “你本来也别想跑——”   顾言申伸手就要去掐小风奶奶的脖子,却突然被一道金光弹开。   江芜敲了敲桌面,一本正经道:“你们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也太不拿本……本人当回事了吧?”   小风的手机掉在地上,顾阮夫妇这才注意到屏幕那头的小女孩。   他们刚才操控小风奶奶的身体,在油饼里下毒的时候,就是被这个小姑娘给控制住的?   顾言申怒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大师高人,今天就是拼着魂飞魄散,我也要为我们全家报仇!”   “你们报仇是痛快了,就不为那两个孩子想一想吗?”   江芜只用一句话,就动摇了阮素秋的心智,她飘到屏幕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江芜,“你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吗?”   她和丈夫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本以为一家四口能就此团聚,但找遍了各地,也不见两个小家伙的魂魄。   “当然,他们出生还未满月,神魂不稳,意外死亡后,魂魄会回到地府婴灵塔,等待安排下一次投胎。”   江芜叹了口气,“你们为了报仇滥杀无辜,已经造下杀孽,这份业力也会背负在后代身上,就像高玉芬的子孙后代一样,这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   顾言申目露厌恶,矢口否认:“你怎么能将我们和她相提并论?”   “孽镜台前无好人,就事论事罢了。”   江芜看着顾阮夫妇身上已经稀薄到近乎消失的功德之力,有些遗憾的道:“做个交易吧,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她身为鬼王,平衡阴阳法则的职责。   阮素秋心思细腻,不由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唯一能帮你们了结心愿的人。”   江芜用殄文和顾阮夫妇交流了几句,二者神色变幻不定,最终点了点头,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她对着镜头说:“好了,求助人一家的诅咒已经解除,接下来我会转成私聊频道,一会儿再回来抽下一位连线观众。”   【啊?怎么就突然转私连了】   【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啊啊啊】   【就这样破除诅咒了?那牺牲的英雄们怎么办?】   江芜不顾直播间观众的抗议,直接将连线转成私密对话。   小风还在望着顾阮夫妇消失的地方发呆,就听见江芜说:“我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你不会死了。但代价是你要抄经十年,为他们夭折的孩子积福,也为你的家族赎罪,你愿意吗?”   他回过神来,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我,我愿意!”   他刚才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情,没想到峰回路转,江芜还给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十年看似漫长,但能活着就已经是一种恩典。   江芜对他的配合态度很满意,“一会儿我让凌尘道长联系你,天一派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你就当是进山修行十年吧。”   小风连连点头,无论江芜说什么他都答应,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他刚才直播时已经露了脸,以江芜直播间的影响力,说不定已经被现实中的熟人朋友认出来了,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也实在没脸和他们再来往了。   或许十年之后,他还有机会干干净净地重新开始……   “凭什么?”   说话的是小风奶奶,她已经抹干脸上的眼泪,自诩逃过一劫,还要为小孙子抗议,“这跟去坐牢有什么区别?就不能在家里抄吗?”   江芜语气微冷,“他们夫妻说的没错,你确实毫无悔改之心。”   小风奶奶被噎了一下,她刚才被顾阮夫妇的鬼魂吓坏了,想要替小孙子去死,那一瞬间的心情也是真的。   但他们不是已经被眼前这个小大师给收服了吗?他们害死了老安家七条人命……不对,算上老头子,那就是八个,这还不够赎罪吗?   “奶!你少说两句吧,我是自愿的!”   小风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往日最疼爱他的长辈,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您回屋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风奶奶离开后,他认真地对江芜道谢,“谢谢您化解了我们两家的恩怨,也谢谢您救了我和奶奶……”   “不客气,我只救了你而已,希望你记住刚才说的话,好好赎罪吧。”   江芜说完就挂断了和他的连线,将直播间重新转回公共频道。   小风当时还没明白江芜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隔壁奶奶的房间没有动静,他急忙推门进去,就看到奶奶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呼吸……   当地警方在看过江芜的直播后,立刻行动起来,重新调查小风爷爷和奶奶的档案资料,确认了二人在战争年代有过通敌行为,记入档案,三代以内亲属重新政审,调离相关岗位,取消考公资格。   顾言申和阮素秋被追认为烈士,相关文件会送到顾阮两家的后人手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江芜切回直播间,观众们还在讨论小风一家的对错,甚至话题已经发散到了“杀人犯的子女是否有罪”“法律能否平息仇恨”等等。   她清清嗓子,“想那么多干嘛?你们只要多做好事,行善积德,以后就不会犯到我手上啦。”   观众们:?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抽取今天最后一位连线观众咯。”   江芜搓搓小手,一本正经地cue回节目流程。   屏幕上瞬间空了大半,估计所有观众的手都在忙着祈祷。   【即将与观众“雾红绡”连线……】   “哎呀,是抽中我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把娇软酥甜的好嗓音从音箱里传出来。   连线接通,屏幕另一半出现的女人令观众眼前一亮。   她约莫四十出头,中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微圆的鹅蛋脸,皮肤白嫩,双眸如秋水含情,唇角自带三分笑意,看起来又甜又媚。   女人穿着白色西服,V领打底衫上方挂着一块水头莹润的翡翠,腕上戴着纯金凤镯,身后的房间布置奢华,窗外隐约可见一线江景。   【啊啊啊是漂亮的富婆姐姐!】   【好美好美,芜崽的直播间简直是颜狗盛宴!】   “谢谢大家的夸奖~”女人甜甜一笑,又冲对面的江芜挥了挥手,“小大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哦。”   江芜点点头,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夸奖弹幕,若有所思:“命带桃花,果然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啊。”   雾红绡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小大师,您的意思是……”   “你误会了,桃花可不仅仅只是姻缘的意思。”   江芜摆摆手,“‘桃花’是四柱神煞之一,又称‘桃花星’‘咸池’,除了象征男欢女爱,还代表魅力、吸引力、异性缘、社交人缘、鉴赏审美能力等等。”   她细细端详着雾红绡的面相,“看你气色红润,印堂有光,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你要结婚了吗?”   雾红绡低低惊呼,眉眼流转间带出一抹羞涩,“太准了,我最近确实在准备结婚的事宜。”   【啊,开播不到五分钟,我失恋了呜呜呜】   【富婆姐姐三思啊,你有钱有颜,何必迈入婚姻的坟墓!】   【附议,玩玩就好,干嘛要结婚呢(doge)】   雾红绡已经主动将八字发给江芜,“小大师,我的生活没什么波澜,一直都很顺利,不如你帮我算算姻缘吧,我想知道我和未来的丈夫可以恩爱几年?”   【???】   【富婆姐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谁结婚不都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吗】   弹幕议论纷纷,雾红绡笑而不答,只是专注地看着江芜排八字,水汪汪的大眼睛璀璨闪亮,还带着几分小女人对爱情的憧憬。   “嗯,我猜得没错,你确实是命入桃花之相。”江芜把生死簿扣在一旁,“你今年四十二岁,有过三段婚姻,但都是和平分手,好聚好散,而且你的前夫们,对你的事业和生活都给予了很大帮助。”   雾红绡出生在北方省份一个偏僻的小城市,她从小就美貌出众,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但她成绩平平,只考上了大专,毕业后不甘心被分配进厂子,一个人来到了大城市闯荡。   她在二十岁那年和第一任丈夫结婚了,对方是大学老师,对她一见钟情,二人结婚后,雾红绡在他的帮助下拿到了函授学历,也接触到了更高层次的交际圈子,让她萌生了自己创业的想法。   二人结婚五年后一直没有孩子,婆婆对她颇有微词,但雾红绡身体健康,只是她自己不想要小孩,不想被拖累事业,转年就决定离婚。   丈夫虽然不舍,但也对她表示尊重,离婚后依旧不遗余力地帮她介绍资源。直到她二十九岁那年,又嫁给了南方某城的地产小开,在他的支持下,事业越做越大。   但好景不长,她和丈夫婚后也发生了一些分歧,丈夫希望她安心在家当全职太太,雾红绡却不肯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最后以分手告终。   离婚后,雾红绡继续搞事业,直到三十五岁,又和港城顶级富豪相恋,步入婚姻殿堂。   当时二人的婚礼可谓声势浩大,报纸电视铺天盖地都在报道,一是因为二人相差十八岁的年龄差,二是因为雾红绡这个“大陆妹”的美貌,居然能力压一众港城小姐,嫁入豪门。   第三段婚姻让雾红绡跻身上层名流圈,她和丈夫也十分恩爱,两人都约好不要孩子,做彼此的灵魂伴侣。   但她丈夫和前任妻子有几个子女,他们为了争夺遗产份额,整日里勾心斗角,连带着雾红绡这个“小妈”也总是被逼站队表态。后来丈夫被大儿子和弟弟合谋绑架,被警方解救回来时受了重伤,住院治疗三个月后撒手人寰。   葬礼上律师宣读遗嘱,丈夫把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了雾红绡,还点名要她不许悲伤难过,好好走完今后的人生,永远都有追求真爱的自由。   【不行我要吸个氧……富婆姐姐拿的是万人迷剧本吧!】   【普通人能遇到一个好老公就要烧高香了,你这连着三个都没踩雷,老天爷亲闺女啊!】   【拜富婆姐姐求桃花!我不贪心,一个就够了!】   江芜道:“你是丁酉日生,丁日见午,官星坐禄带桃花,是‘情贵桃花’中最盛的‘禄傍桃花’,主福禄双全,命中遇贵人,无往而不利。”   有诗云:情贵桃花福禄丰,官印吉神助兴隆。男命逢之旺家业,女命遇之风韵浓。   雾红绡是天生的桃花入命,但她能在几段婚姻中游刃有余,也是因为她本人的情商和魅力。   命与运往往都是相辅相成的,天生命好的人,也可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必须要辅以后天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行。   “没错,我现在还和前两任丈夫有来往,不管是生意上或是交友方面,就算没了爱情,我们也把彼此当做值得信任的亲人。”   雾红绡态度很坦诚,“我的确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爱的时候可以天崩地裂死去活来,不爱了就趁早离开,强行绑在一起,对彼此都是伤害嘛。”   【我懂了,姐姐对男人三分钟热度,但对事业的爱是一辈子的!】   【笑死,三个老公都没能让富婆姐姐回归家庭,果然事业才是女人一辈子的爱人(doge)】   【我刚才还担心富婆姐姐会被骗婚骗财产,现在想想是我多虑了,结婚就结婚嘛,大不了过几年好聚好散】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唱!】   江芜眨巴着眼睛,听得很认真。她来人间这么久,遇到了形形se色的人,真是长见识了。   她对雾红绡说:“那把你结婚对象的照片和八字都发来吧,我看看你们的婚姻,额,大概能维系几年?”   雾红绡很快发来一张合照,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高大健壮,一脸正气,雾红绡靠在他身旁,小鸟依人般甜蜜。   这张照片是公开发在直播间的,弹幕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小狼狗!是小狼狗!】   【好家伙,富婆姐姐这是完成了资本积累,开始享受人生了吗】   【准新郎的身材看起来不错啊,看这腰,看这腿,我斯哈斯哈】   “他是我的保镖,身材当然好啦。”   雾红绡大大方方分享恋情,“他这个人话不多,但是特别沉稳可靠,有一次我被客户算计,不小心喝了加料的酒,是他送我去酒店,又守了我一夜……”   还有一次,雾红绡带着他出差谈生意,半夜开车回来遇到了劫匪,他为了保护自己,身上被砍了好几刀,差点就没命了。   那是雾红绡自从第三任丈夫去世后,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从此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保镖就走进了她心里。   “我不知道自己能喜欢他多久,但我现在就想跟他结婚,让他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   雾红绡笑得甜甜的,眼角眉梢都是即将成为新娘的喜悦和幸福。   【富婆姐姐真是恋爱脑的经典反面教材】   【我要是也能这么豁达就好了,我是和前任分手两年都走不出来的废物TAT】   【姐姐头脑很清醒,那就祝福吧~】   “不行哦。”   就在满屏幕的祝福弹幕中,江芜抬起头,认真地对雾红绡说,“你们不可以结婚哦。”   雾红绡一怔,急忙道:“我之前也找大师算过我们的八字,都说很相配,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个八字是假的,而且是专门匹配着你的八字造假的。”   江芜拿笔划掉,又在下面写了一行新的。   别的大师只看两个八字是否相合,但只有江芜才能辨别真伪。   因为她看的不光是人,还有魂。   “‘禄傍桃花’命除了看四柱,还要结合天干地支,你和这个男人真正的八字,合的是天干为七杀,坐支为桃花,也就是——桃花杀。”   桃花杀,也叫桃花煞,不但不是正缘,而且还易惹来杀身之祸。   历史上最有名的禄傍桃花命,便是四大美人中死于马嵬坡前的杨贵妃。   “这个男人,不光八字是假的,背景是假的,就连脸也是假的。”   江芜指尖释出一丝幽冥之力,照片上的男人容貌也随之悄然改变。   “眉头疏断,三白眼,鼻梁有横纹,颧骨塌陷,结合他八字中枭神夺食,克妻夺财之相,这人不但是个在逃凶犯,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江芜说完,雾红绡傻眼了,直播间的观众也傻眼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上那个满脸凶相的男人,“他整容了?”   【富婆姐姐看我!我刚刚把照片截下来放到通缉犯信息库里检索了——】   有个手快的观众发上来一串资料,这人竟然是八年前一起银行劫案的在逃主犯,连杀四人,还袭警夺枪!   雾红绡脸色惨白,就在这时,别墅楼下传来一阵引擎声。   她更加慌乱了,“是他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别慌,我在这里。”   江芜语气依旧冷静,让雾红绡慌乱的心也跟着镇定下来。   她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事业女强人,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声音恢复平稳:“小大师,我现在该怎么办?”   江芜皱了下眉头,她看到雾红绡的眉心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团死气……   那个男人已经看到了直播,他打算提前对雾红绡下手了!   江芜直接把连线转成私聊,“你现在去衣帽间藏起来,我会在别墅内布下障眼法,让他以为你已经逃跑了。”   雾红绡牙齿打颤,“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不傻,听出了江芜的潜台词,那个男人肯定已经察觉了。   江芜认真点头,“信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雾红绡点点头,把手机调成静音,飞快冲进了楼上的衣帽间。   几乎就在她刚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听到了楼下开门的声音。   “阿绡,你在家吗?”   男人一边喊话,一边慢慢走上楼梯。   他一只手别在腰后,走动间隐约露出一点银光。   脚步声渐渐逼近,雾红绡藏在衣帽间最深处,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吱呀——   衣帽间的门推开了,男人走了进来,神色如常,语气甚至还有些轻快,“你又在跟我玩捉迷藏了。”   他四下环顾,粗暴地扒开密密麻麻的衣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雾红绡死死咬住嘴唇,看着那个昨天还对自己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眼底露出阴鸷凶狠的神色,判若两人。   他以前跟雾红绡说,自己在东南亚当过雇佣兵,所以有时候动手会失控。   当时沉浸在热恋中的雾红绡还觉得他很有男人味,是她从小就崇拜的那种英雄。   现在想来,他分明就是在为自己有时控制不住的凶戾找借口,他就是个杀过人的通缉犯……   哗啦!   雾红绡身前的一排裙子被猛地推开,男人弯腰凑近,离她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牢牢谨记江芜的叮嘱,一动也不敢动。   漫长的十几秒钟后,男人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直起了身子。   “奇怪,这小娘儿们跑哪去了?”   他眉头紧锁,打了个电话出去,语气恶劣,“……他妈的,闲着没事非要算什么姻缘,那个小丫头片子也够厉害的,居然能看出老子整过容?”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男人暴躁地跺脚:“陈绡不在别墅,肯定是跑了,不过她那几套房子我都有钥匙,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把人抓回来……”   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离开了衣帽间。   几分钟后,楼下再度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离开了。   雾红绡全身脱力,汗水涔涔,倚着柜门滑坐到地上。   她颤抖着举起手机,恢复音量。   “人走了吗?”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江芜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雾红绡点点头,还没开口,眼泪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谢谢你救了我……”   幸好,幸好她今天被抽中和小大师连线,不然等下周结了婚,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芜安慰她:“别怕,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他们很快就到。”   几分钟,楼下传来呼啸的警笛声。   一队训练有素的持枪警员谨慎地进入别墅,“陈绡女士,我们是南城分局,你已经安全了!”   雾红绡跌跌撞撞地跑出衣帽间,“我,我在这里!”   她拿起手机,直播间已经恢复了公共连线,观众们都在疯狂刷屏。   【刚才直播间突然断掉,我都要吓死了!】   【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八分钟!】   【富婆姐姐没事吧?我刚刚帮你报网警了!】   雾红绡眼眶含泪,一一回复:“谢谢你们,他走了,警察已经到了……对,我们还没正式领证,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以后一定会更小心的……”   她劫后余生地捂着胸口,发誓以后一定要雇女保镖!   “那个,是江芜吗?”   带队警员凑近屏幕,和她打了个招呼,“我们接到灵案组电话就立刻赶来了,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陈女士的安全,尽快抓捕逃犯归案。”   江芜点点头,确认雾红绡已经安全后,在她的感谢中挂断了连线。   当晚,南城分局发布官方通报。   @平安南城:“今日下午15时25分,我市刑侦分局将潜逃八年的‘4·35’银行劫案主犯邢某斌抓捕归案。该犯凶险狡诈,改头换面潜逃多年,感谢《降灵》选手,热心市民江芜小朋友的大力协助,见义勇为,果断出手,阻止了又一起案件发生!”   这条微博很快登顶热搜榜,《降灵》观众迅速攻占评论区。   热一:【帮你艾特正主,@地府我最大,芜崽快来认领啦!】   热二:【笑死,平平无奇的“热心市民江芜小朋友”~】   热三:【锦旗在哪里,奖金在哪里,吃席地点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日万了!骄傲挺胸! 第68章 (三合一)   《降灵》第五期上半场暂时落下帷幕。   奈河桥上依旧鬼头攒动, 议论不休。   “哎,你们说大王跟那对夫妻做了什么交易啊?”   “猜不透啊,咱们小鬼王到了人间之后, 行事手段那叫一个诡谲多变,难以捉摸……不愧是咱们地府保送的最强选手!”   “同意!封家大院砸牌楼那一part绝对能列入地府年度十大震撼视频, 我已经刷了几万遍了!”   “其实我还挺同情那对夫妻的,也不知道大王和商判会怎么判,要不要去受刑……”   鬼群之中,有几个穿着打扮和周围格格不入,身板笔挺, 有老有少的新鬼老鬼, 彼此对视了一眼,悄悄离开桥头……   半空中的特殊勾魂通道内,顾言申和阮素秋看着桥上架设的超大液晶屏幕,还在循环播放江芜在《降灵》中的精彩片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阮素秋忍不住问:“那个小姑娘……在你们这里很受欢迎吗?”   “她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姑娘。”白无常谢遥微微一笑,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 “她是我们的大王。”   他接到江芜的敕令, 亲自来接引顾阮夫妇进入幽冥。   他们刚迈进赏罚司的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 胡搅蛮缠的声音。   “……我们家死了整整八口人啊!我的小孙子还要被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抄经十年, 凭什么还要审判我?”   顾言申和妻子对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进入殿内。   只见小风奶奶高玉芬正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   旁边站了个黑衣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铁链, 凶巴巴地斥责:“你在直播里都招供了, 到了判官大人面前, 还想颠倒黑白不成?”   高玉芬眼神闪烁,还在狡辩,“人间的节目都是有剧本的,我都死了,还能算数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就满肚子怨气。   那个小娃娃根本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师,还说能帮她们家破除诅咒呢,结果她夜里就咽气了!   高玉芬不知道顾阮夫妇已经进门,还在朝端坐上方的商珏控诉,“大人哪,我是被那两个鬼给害死的,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商珏一身绯红圆领官袍,俊美的面孔被气得铁青,冷冷道:“高玉芬,你没听过‘孽镜台前无好人’吗?别说你通敌卖国,陷害忠良,就连你偷了邻居家一把盐,街上捡过几个铜板,在本官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   “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顾言申大步走来,愤怒质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梦到过那些被你害死的同志吗?”   阮素秋紧紧攥着手指,声声泣血,“她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你还指望她有什么良心?”   海城的腊月天寒风刺骨,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就被当做诱饵,挂在楼顶的提篮里。他们的身上只胡乱裹着两块花布,冻得小脸青紫,到最后哭都哭不出声了……   而她和丈夫当时还没有法力,只能守在儿子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没了呼吸,却不能再抱一抱她的孩子……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这份国仇家恨依旧深深刻在夫妻俩心底,无法消怀。   阮素秋身周再度漫起红雾,指甲伸长,抬手去抓高玉芬的脖子。   “叛徒,你就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谢遥和范宵连忙出手,一个将狂暴的阮素秋拉开,一个将吓呆了的高玉芬丢到一边。   高玉芬回过神来,又指着阮素秋向商珏告状,“判官大人,她这种滥杀无辜的恶鬼才该永不超生啊!”   “你闭嘴。”商珏眼底厌恶之情更甚,“要说滥杀无辜,死在你和你丈夫手里的人更多。”   他笔走龙蛇,飞快写下判决,“牛头,送高玉芬去油锅地狱,和她丈夫一起服刑!”   “遵命!”   顶着巨大牛头的阴差大步走了进来,他手持钢叉,一下就将高玉芬叉起,拖着往外走。   牛头的钢叉是专门用来制服不听话的怨魂的,高玉芬被扎得哇哇大喊,出门前还在不停地控诉:“我不服,凭什么他们俩可以逃脱——”   “……吵死了。”   处理完高玉芬,商珏揉了揉眉心,又要继续发愁了。   高玉芬的罪行板上钉钉,无可指摘,她的子女后代也是因为他们夫妇作孽才沾染上业力,再说他们也或多或少都从中得到了好处,算不得全然无辜。   如今他们会在枉死城中暂住,直到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为止,再来结算善恶,安排下一世的轮回投胎。   而顾阮夫妇生前是投身革/命大义的忠烈之士,身怀功德之力,死后却又对高玉芬一家下了诅咒报复,这其中的奖惩赏罚换算,又是一笔麻烦账……   就在此时,有阴差来报:“商判,门外有大批鬼众求见!”   商珏一愣,忙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大批鬼众进入赏罚司,为首的几个老鬼身板笔挺,眼神清正,穿着四个口袋的老式外套。   商珏板起脸:“你们聚众而来,所为何事?”   老鬼拱手:“大人见谅,我们是来为顾同志和阮同志求情的。”   有他开了头,身后的众鬼也纷纷开口:“对啊,人间都已经追认顾同志和阮同志为烈士了,咱们地府可不能让忠义之士寒了心。”   同志……顾言申的眼神有一瞬恍惚,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群求情而来的鬼众,忽地眼神一凝,锁定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你是……老于吗?”   “是我啊,顾同志!”被叫做老于的男鬼大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又面露遗憾,“对不起,没能救回你和阮同志的孩子……”   顾言申眼眶湿润,摇着头,“不,是我们夫妻识人不清,让组织蒙受了巨大损失……”   老于,就是当年营救双胞胎失败,被逮捕后英勇就义的战友之一。   他咧嘴一笑,安慰着顾言申和阮素秋,“我死了以后就来这儿了,后来又见到了许多牺牲的同志,他们说,战争胜利了,国家解/放了,咱们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   还有那些被处决的卖国贼,到了地府后又被押到孽镜台前清算,桩桩件件都跑不了,尤其是那几个最大的汉/奸头子,被判了几百年的刑期呢!   他和几个老伙计们,闲着没事儿就去油锅地狱边上看热闹,可痛快了!   “商判大人,顾同志和阮同志的作为也是情有可原,归根结底,都是那对贼公婆的错,还请您笔下留情,饶恕他们的罪过吧。”   带头的老者恳切陈情,他身后的众鬼也纷纷附和。   “放了顾同志和阮同志吧!”   “他们是被大王送入地府的,如果大王觉得他们有罪,也不会轻易放过啊。”   “对啊,不知道大王有没有给您留个口信?”   就在商珏犹豫不定之时,大殿内的空地上金光闪过,江芜轻巧地从半空跳下来。   小小的人儿一身黑金法袍,看起来肃穆又庄严。   见到江芜归来,众鬼立马将商珏抛到一边,纷纷对着江芜求情。   “是大王回来了!”   “大王手下留情啊!”   商珏起身匆匆走来,“阿芜,你怎么回来了?”   江芜冲他挑眉,“当然是回来帮你解决麻烦咯。”   商珏:“……这麻烦还不是你丢给我的?”   江芜清清嗓子,背着小手看向众鬼:“你们的诉求本王已经知道了,我以幽冥之主的名义向你们承诺:不会放过一个坏鬼,也不会冤枉一个好鬼,更不会寒了英雄的心。顾言申和阮素秋就由本王亲自来安排,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带头陈情的老鬼点头:“有大王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他们在地府里待了几十年,对这位小鬼王的脾性也算了解,她最是嫉恶如仇,赏罚分明,去了人间历练后,更多了几分世情练达,正义而柔软。   远的不说,华星宜现在可是地府新晋女神,多少年轻男鬼都盼着早日投胎,就为了喝一碗她亲手盛的汤呢。   众鬼离开前,顾言申和阮素秋向那位老鬼道谢:“我们素不相识,您却能冒着受罚的风险来替我们夫妻求情……”   “谁说我们不认识了?”老者爽朗一笑,拍着他的肩头,“我们都是战友,是革/命同志!”   突然之间,萦绕着顾阮夫妇心头那团几十年不散的怨气,在这一声声的同志中,悄然瓦解。   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满心只有修炼和报仇,都没能去看一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和平安定的烟火人间。   他们也曾满怀热血,意气风发,毕生所求,不过是国泰民安。   “言申。”阮素秋握住丈夫的手,绽开了一个柔美平和的微笑,“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团聚,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顾言申看向江芜,“现在我们能去看孩子了吗?”   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诚服。   这是他们和江芜的交易——只要放过高玉芬的小孙子,就能见到他们夭折的儿子。   “当然。”   江芜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她和顾阮夫妇就直接来到了婴灵塔前。   “这里都是未出世的婴灵和幼年夭折的小鬼魂魄,可以当做是……地府幼儿园?”   江芜站在爬满藤蔓的围栏前介绍,里面隐约传出孩童嬉戏玩闹的笑声,无忧无虑,天真活泼。   她一本正经地介绍:“我们地府现在也是很讲究鬼情关怀的,才不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动不动就来个炮烙车裂十大酷刑,那不利于和谐安定。”   现在更流行以工代罪,生前犯过错的人,死后就要根据他们所学的技能,按需分配,为建设新时代地府贡献力量!   当然,除去罪大恶极,行为恶劣的,如高玉芬这样的卖国贼,那还是油锅地狱更适合她啦:)   园内矗立着一座白塔,白色象征着希望,就像这些孩子一样。   江芜摇动门口的铜铃,“虞山鬼母!”   “哪个不长眼的又来烦老娘?说了八百遍,领养孩子要打申请报告,按流程办事……”   一个身材高大,嗓门粗壮,虎龙足,蟒眉蛟目,形状奇伟古怪的女人大步走来,见到江芜的一瞬间秒变脸,“哎哟,我们小阿芜回来了?”   她隔着高高的围栏,抄手一捞就把江芜抱了起来,在她宽广的怀抱里使劲揉捏了几下。   江芜被捏得小脸通红,袍子都皱了,连忙抗议:“喂喂,还有外人在呢!”   她鬼王大人的威严都被揉吧没了!   虞山鬼母这才注意到顾阮夫妇,连忙把江芜放下,还替她理了理法袍,一本正经道:“鬼王大人,您来婴灵塔视察工作啦?”   江芜清清嗓子,矜持地点头,“嗯,我带他们来转转。”   又对夫妇介绍:“她是虞山鬼母,又名鬼姑神,这里的小孩儿都是她在照顾。”   阮素秋点头:“我懂的,就是保育院院长嘛。”   江芜想了想,好像也差不多?   进入园内,阮素秋看到草坪上嬉戏玩耍的孩童们,再也按捺不住,“鬼王大人,我的大宝小宝在哪里?”   江芜看向虞山鬼母,后者抬手,在顾阮夫妇头顶轻拂了一下,抽出一缕淡白色的魂力,飘向远方。   很快,两个约莫五岁大小,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亲热地抱住虞山鬼母的大腿,“妈妈!”   两个小男孩都长得活泼可爱,眉眼间隐约带了夫妇二人的神韵。   江芜见阮素秋有些神伤,便解释:“这里的孩子都管鬼母叫妈妈,他们身上的怨气被化解后,就可以安排去投胎了。”   顾言申不解道:“为何我们的孩子迟迟没有投胎?他们是无辜的啊。”   江芜挠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还是我来说吧。”   虞山鬼母是地府资历最老的鬼神之一,她对这些婴灵再了解不过。   “婴灵和幼童无法长大,若是死前再遭受病痛苦难折磨,怨气要比成年人更深重,需要更漫长的年月来化解。”   虞山鬼母轻抚着两个小男孩的头,粗犷古怪的面容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慈爱,“我记得这两个孩子,他们是发热受寒病死的,怨气很重,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化解,正准备打申请送去投胎时,他们身上又出现了新的怨气……”   夫妇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虞山鬼母看了他们一眼,意有所指:“现在我算是明白,他们俩身上的怨气是从何而来了。”   阮素秋捂脸落泪,“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   顾言申神情复杂地看向江芜,“怪不得你让我们及时收手,迷途知返。”   “业力和果报是很复杂的,不光会作用在你们的今生来世,还有你们的子孙后人。”   江芜板起小脸,“人间不是有句话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吗?所以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一想后果,想一想你们的孩子。”   “我明白了。”顾言申冷静下来,神色严肃,“您要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我看过你生前的档案,你是学哲学的?”江芜想了想,小手一挥,“那就去给那些作死的小鬼讲讲课好了。”   她刚才路过奈河桥,恰逢阴差押解一队新魂经过,为首的几个小鬼才二十出头,死状凄惨,四肢弯折。   她找阴差一问,才知道这帮人年纪轻轻不学好,大半夜跑去高速路上飚摩托车,还不戴头盔,结果撞成一团,车毁人亡。   阴差还向她诉苦,说最近类似的情况在各地都有发生,人间环境越发浮躁,越来越多的人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害得他们勾魂业务越发繁忙,已经007很长时间了。   还有那些动不动就嚷嚷外面月亮更圆的香蕉鬼,就该让顾言申这样的老革/命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顾言申松了口气,讲课可是他的老本行,而且现在地府的网络还这么发达,足够他一边学习一边输出了。   江芜注意到阮素秋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孩子们,想了想便问虞山鬼母,“你去年不是还抱怨婴灵塔工作繁重,没有帮手吗,让她来这里怎么样?”   阮素秋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是不是就能每天见到大宝小宝了?   虞山鬼母打量了她几眼,点点头,“明天过来试工,做满一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好的,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照顾这些孩子们。”阮素秋激动不已,连忙保证。   虞山鬼母趁江芜不注意,又小声跟她说:“等你和丈夫都转正以后,符合领养要求,就可以打申请报告了。”   阮素秋拼命给顾言申使眼色,夫妇二人瞬间充满了工作动力。   江芜溜溜达达往旁边走了几步,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不管是人还是鬼,总要有点希望,日子才能过下去。   “对了,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   离开之前,江芜又叫住顾言申,“你们对安老头和高玉芬家下的那个诅咒,是从哪里学来的?”   诅咒破除前,安家男丁的魂魄都被禁锢在了某处,连江芜都无法召唤。   直到顾阮夫妇交出破解方法,他们的魂魄才被释放,接引到枉死城。   江芜当时就很纳闷,居然还有她堂堂鬼王都破不了的诅咒?   顾阮夫妇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他们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   “大人,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但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顾言申诚恳开口,“那人突然出现,问我们想不想复仇,然后留下了一本修炼和下咒的手札就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真面目。”   “手札呢?”   “诅咒生效那一天,手札就自燃消失了。”   江芜听了这个答案差点气笑了,这家伙还挺谨慎的。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她身为鬼王的威严,早晚要把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给揪出来!   *   翌日清晨,江芜从热乎乎的被窝爬出来,揉着眼睛上了《降灵》的商务车。   今天是第五期下半场团队赛,选手们要和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起坐车去隔壁的庆省录制,路上大概要花三个多小时。   江芜上了车就继续睡,柳蛮蛮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声音放轻,“阿芜,你睡着了吗?”   “唔……”   听着她迷迷糊糊的声音,柳蛮蛮眼珠一转,又小声问:“昨天在你直播间现身的那对夫妻,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啊?”   “去地府上班了啊……啊?”   江芜蓦地睁开眼睛,小手捂住嘴巴,紧张地瞪着柳蛮蛮,“你套我话?”   柳蛮蛮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哎呀,咱们俩不是好朋友吗,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能走阴啊?”   她对江芜那一身本事好奇得不行,私下里琢磨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来问她。   “走阴……算是吧。”江芜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柳蛮蛮趁热打铁,又问:“那你跟下面的大人们是不是很熟啊?”   “还行?”   江芜见她急得抓心挠肝,有点想笑,“蛮蛮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呀?”   “唉,我就是羡慕你,别看我平时打鬼打得欢,可我在下面一点关系都没有,上次还是托了你的福,才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无常大人……”   柳蛮蛮叹气,“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以后,才能见识到下面的风景啊?”   江芜还没完全清醒,眨巴着眼睛,“所以你想知道自己的死期?我看看啊——”   说着就要拿生死簿出来。   柳蛮蛮:!   “不用了不用了,我暂时还不想知道!”柳蛮蛮赶紧按住她的小手。   “好吧,那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下去逛一逛。”江芜嘿嘿笑,“孟嫦姐姐肯定很喜欢你……”   说完她小脑袋一歪,又睡着了。   只剩柳蛮蛮在那儿琢磨:孟嫦是谁?   上午九点,路程过半,选手们也大都养足了精神,徐铭开启了主直播间,准备先来个预热直播。   收到开播提醒的观众们很快涌入,直播间数据节节攀升。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欢迎收看《降灵》第五期下半场比赛,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徐铭!”   收到耳返里实时传回的数据反馈,徐铭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热情昂扬,好像带着一个旅游购物团的导游,就差举个小旗和扩音器了。   “大家可以看到啊,我现在呢是在一辆大巴车上,身后就是我们的选手,我们正在赶往今天的录制地点,庆省西南部的一个小山村,接下来让我们一起看看求助者发来的一段VCR。”   直播间的画面切入了一段录像,车载电视也在同步播放。   几秒沙沙的雪花声过后,竖屏前出现了一个肤色微黑,面庞稚嫩的男孩。   他调整着手机镜头的位置,然后退了几步,坐在塑料板凳上,搓着手,有些紧张地开口:“我叫文小川,老家在庆省XX县厝关村……”   文小川今年十六岁,在县里读寄宿中学,每个月才能回家一趟。   厝关村在山里,从县上回去要先坐客车到镇上,然后再搭拖拉机走一段路,直到山脚下,拖拉机都开不进去的小路,再走上半个钟头才能抵达村口。   上周是文小川该回家的日子,他去老师办公室借电话打给家里,告诉妈妈回家的时间,可妈妈却说让他这个月先不要回来。   文小川不明就里,再三追问下,妈妈迟疑着说,村里最近不太平,好几个人进山后都失踪了,唯一的幸存者下山后就发疯了,喊着山里有鬼,会吃人。   文妈妈担心儿子,宁可放弃一月一次的母子团聚,也要让他平安地待在学校里。   文小川却不以为然,“不是山上闹鬼吗?那我不进山不就行了?”   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文小川说自己想吃妈妈做的腊鸡腿了,食堂里的饭菜虽然量大管饱,但不如家里的好吃啊。   文妈妈听了这话,也舍不得让儿子嘴馋,想了想便道:“那我把腊鸡腿切成小丁,和辣椒笋干一起炒成酱,让你爸爸给你送去,你晚上下自习要是饿了,还能吃两个馒头蘸酱。”   文小川答应了,可是他等了两天,也没等到爸爸过来。   他又去办公室给文妈妈打电话,文妈妈的语气比他更惊讶:“你爸前天就下山了,他没去你那儿吗?”   因为文爸爸在县上也有朋友,文妈妈以为他给儿子送完吃的,就留在县里和朋友聚会去了,也没多想。   如今两边一对话,才发觉不对劲。   文小川赶紧去汽车站,找到这两天来往于县里和镇上的客车司机打听,没有一个人见过文爸爸。   他好像一出了村子,就离奇地失踪了。   文妈妈按捺不住,想要去县里找儿子,还没出村就被告知,村里另一户人家的男主人,昨天下山去卖药材,结果也失踪了。   这下全村人都慌了,进山的人失踪,如今下山的人也失踪,那他们岂不是被困在村子里了?   文妈妈给儿子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是警告他千万不要回来。   之后整个村子的信号仿佛就被屏蔽了一般,文小川再给妈妈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   文小川着急得不行,说什么也要回家看看,但老师知道文小川和家里通话的内容,村里出了怪事,他一个半大孩子回去也于事无补,而且万一他也失踪了怎么办?那自己如何向文小川的父母交代?   老师拦住了焦急的文小川,情急之下想到了自己最近在追的综艺《降灵》,里面的选手各有本领,便提议文小川给节目组发一封求助邮件,请他们来帮忙解决这起诡异的失踪闹鬼事件。   文小川答应了,于是在老师的帮助下,他录了这段视频,发给节目组的邮箱。   节目组有专人负责轮流审核邮箱信息,确保求助事件的时效性,文小川的邮件发出后不久,就被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很快被上报给导演徐铭。   徐铭先是联系上了文小川的老师,确认事件是真实发生,而非杜撰的恶作剧之后,又按照文小川提供的电话号码,试图联系他的父母,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   而这些号码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无信号状态。   厝关村虽然处于深山之中,但几年前就已经在信号塔的覆盖范围内,按理说不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徐铭又建议文小川和老师,联系一下当地通信部门的维修人员,去看看是不是信号塔出了故障。   文小川找了过去,对方一听是厝关村要报修,连连摆手说不去。   他这才知道,厝关村闹鬼,村民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山下,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哪还敢进村查看?   听着电话里少年哽咽着又要强忍住的声音,徐铭心头一软,决定带着《降灵》选手们来一探究竟。   介绍完整个事件的前情后,徐铭问选手们:“大家对厝关村发生的诡异事件,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凌尘举手,“我有个想法。”   “道长请说。”   凌尘认真地看着徐铭问:“失踪了这么多人,他们就没想过要报警吗?”   【对不起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道长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哈哈哈】   【救命啊,其实我也想问这个……】   【这是夏国人刻在DNA里的本能,有困难找警察!】   徐铭哽了一下,随即露出“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叹了口气,“其实我刚才隐瞒了一件事——文小川在镇上报案后,派出去查看情况的两名警员也失联了。”   【!!!】   【妈呀,这回可真是灵异事件了】   【芜崽不是说过有困难找灵案组吗,这回算是专业对口了吧?】   看到这条弹幕,徐铭清清嗓子解释:“灵案组人手不足,驻守在庆省这边的组员去另外一个城市执行任务了,我跟韩组联系过,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节目组能去打个前哨,等庆省组员完成任务,就马上赶来和我们汇合。”   说到最后,他还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   ——我们《降灵》现在也算是跟官方组织挂钩了!算半个外援呢!   当然,要是能赶在灵案组到来前就解决这起事件,那就更好了。   “山里闹鬼,村民失踪,信号断绝……”柳蛮蛮摸着下巴嘀咕,“怎么有点封家大院的意思了?”   徐铭一个激灵,连忙解释,“不一样不一样,厝关村还好好的在那里,没消失过!”   为了应对类似事件,节目组这回配备的都是卫星通讯设备,即便村里的信号塔真出了问题,也能保证直播顺利进行。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亚度尼斯轻声开口,“现在距离太远了,我还感应不到什么信息。”   徐铭想想也是,他看了一眼地图,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能抵达厝关村所在的山脚下了。   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直播间也没关闭,徐铭见缝插针,挨个采访选手们,闲聊互动。   江芜已经睡醒了,在和柳蛮蛮翻花绳,一抬头发现凌尘过来。   他对江芜说:“我已经派一个可靠的师弟,下山去接你那个倒霉的求助人了,应该过几天就能安顿下来。”   江芜笑眯眯地点头,“谢啦。”   她昨天提出那个条件也不是异想天开,是因为她看出小风身上有一丝入道的机缘。   他能在道门正统的天一派抄经清修,假以时日,兴许就能入玄门修炼了。   不过这也要看他自身的天赋和造化,后续江芜也不会再插手干预了。   商务客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路况逐渐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司机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专心驾驶,还要留意道路两旁的山上偶尔滚落下来的石块。   “阿芜,你们在玩什么——嚯!”   徐铭刚要过来凑热闹,车子一个急刹车,他差点扑到地上,幸好被凌尘拉了一把。   徐铭扶着座椅靠背站稳,连忙回头喊司机:“怎么了?”   司机脸色煞白,惊恐地指着前方:“刚才路上有个人……突然就不见了!”   徐铭一个激灵,连忙叫上摄像冲到车头,对着前方的公路一通猛拍。   道路笔直,两边的高高的深山,树林密布,绿意葱茏。   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从车旁边开过,无事发生。   徐铭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没有,我真看见有个人!”   司机也是节目组的御用老司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刚才那一幕还是把他吓得牙齿打颤。   “不,应该说那都不算个人了,更像是一个穿着衣服的骨头架子……”   刚才还有些沉寂的直播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还没进山就开始了吗?】   【好家伙,连大师们的车都敢拦,这位鬼兄弟很有勇气啊!】   【司机大哥吓得脸上的肉都在颤,如果是剧本,那《降灵》节目组真的人均影帝影后了吧】   选手们也纷纷起身,来到驾驶位附近查看。   亚度尼斯先开口:“我感受到了一点阴气,很淡。”   柳蛮蛮也点头同意,“有阴气,但是不多,不像是有害人之心的邪祟。”   凌尘直接拿出几张符纸,贴在方向盘和中控台上,“好了,继续往前开吧。”   “等等。”徐铭拦住,又问凌尘能不能再多给几张符,“后面还有两辆车的工作人员呢……”   “是我疏忽了,下次应该提前都给你们贴上。”凌尘直接送出一打,徐铭赶紧下车去给后面的工作人员分一分。   准备工作做完后,车子重新启动。   司机起步踩得很慢,平稳行驶了一段路,那个诡异的人架子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他松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害怕,一抬头发现路边又站了个女人,还在用力地招手。   司机:!!!   他一脚踩下油门,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他有道长的符,他才不怕!   柳蛮蛮趴在窗户上往后看,突然出声:“哎,那个人好像是要搭便车吧?”   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女人还在后面用力地挥手,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你们都能看到她?”   徐铭哭笑不得,赶紧让司机往回倒车。   车子缓缓停下来,徐铭拉开车窗,冲女人挥挥手:“喂,你要去哪儿啊?”   女人背着一个大双肩包,看她的样子,里面的东西应该挺沉的。   她小跑了几步,努力追上来,气喘吁吁的道:“你好,我是厝关村小学的老师,你们能捎我一段路吗?”   “你是厝关村的老师啊?”徐铭眼睛一亮,“巧了,我们也是要去厝关村录节目的!”   他正愁接触不到村里人呢,这就来了一个现成的。   徐铭热情地招呼她上车,又问怎么称呼。   “我姓林,林青竹。是去年新分到村里的支教老师。”   女人大约二十五岁左右,黑色长发,瓜子脸,戴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声音也很温柔。   徐铭又问:“林老师,您这是从哪儿来啊?”   林青竹刚把背上的双肩包解下来,松了口气般捶着肩膀,“我上周去市里学习了,回来时顺便给学生们买了一些书。”   她叹了口气,感慨的道:“村里只有一个小学,很多孩子没读到六年级就被父母领出去打工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多看一些书,考出大山。”   “上周?”徐铭算了算时间,恰好是厝关村出事前后,他又问:“那你认识文小川吗?他也是厝关村的,现在在县里读高中。”   “我认识呀。”林青竹弯了弯眼睛,“文小川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他还有个弟弟叫文小河,是我的学生。”   “那你知道村里出了怪事,还有文小川的父亲下山后失踪了吗?”   林青竹脸上慢慢收起笑容,语气凝重,“还有这回事?我不知道啊。”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打量着车内众人,凌尘的道士打扮,柳蛮蛮时髦的皮衣短裙,“你们……是去村里录什么节目?”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大家可以猜猜新故事啦   注:鬼母的设定属于作者私设,真的鬼母是吃小孩的(bushi)   保育院也是阮素秋那个时代的说法,大概就是托儿所+小学的福利机构~   因果轮回啥的都是我瞎编,反正大家只记得多做好事就行啦~ 第69章   车开到山下就停了下来, 选手们依次下了车。   林青竹指着前方的小路,“从这里进去,再走上半小时就到厝关村了。”   道路两旁林荫深重, 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蜿蜒在山间的崎岖小路, 就好像一头巨大怪兽伸出的舌头。   徐铭看着前方的景象,不由打了个寒颤。   文小川的爸爸,还有他家隔壁下山的邻居,是不是就在这条路上失踪的?   趁着工作人员整理设备器材的工夫,他走到选手们面前询问:“你们感受什么了吗?”   柳蛮蛮上前一步, 抬起右手, 口中发出嘶嘶声。   片刻后,一条小孩手腕粗细的乌梢蛇从林间游曳而来,在柳蛮蛮面前盘成一个圈,蛇头高高扬起,来回摆动。   柳蛮蛮回头对众人道:“小黑说这片山里没什么大型猛兽,老虎野猪之类的都跑到后面的深山里去了, 很安全。”   她吹了两声口哨, 乌梢蛇又向前爬了几米,仿佛在给他们带路。   【蛮蛮老婆好帅!】   【这种山多树多的地方就很适合柳蛮蛮发挥啊】   【我以前超级怕蛇的, 连蛇的图片都不敢多看, 但这个被柳蛮蛮叫出来的小黑蛇,怎么还挺可爱的?】   “她说得对,村子后面那片大山更高,也更危险, 我刚来的时候就被村长再三叮嘱, 千万不要一个人进山。”   林青竹看着那条蛇, 惊讶地感慨:“原来你们真的是大师啊。”   节目组整理完毕后,一行人准备出发。   柳蛮蛮主动朝江芜伸手,“我抱你?”   谁知江芜却摇头,又指着林青竹说:“我要她抱。”   柳蛮蛮一愣,装出受伤的表情,“阿芜,你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亚度尼斯也主动请缨,都被江芜拒绝。   【???崽崽这是怎么了】   【小孩子撒娇耍赖也要分场合吧?】   【尴尬了,万一林老师不喜欢小朋友怎么办】   凌尘扶额,仿佛看到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语气微沉,“林老师跟你又不熟……”   “没关系的。”   林青竹笑着摆摆手,走上前一把将江芜抱了起来,“我本来也很喜欢小孩子。”   她抱着江芜并不费力,但背上还有一个装满书的背包。   亚度尼斯便提议:“我帮你拿包吧,这样你抱着她也能轻松一点。”   林青竹迟疑了一下,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亚度尼斯帮她解下背包,他一只手拎着肩带,神色轻松,迈开长腿大步向前走去。   柳蛮蛮走过林青竹身边,刮了一下江芜的小脸蛋,“哼,喜新厌旧。”   凌尘板着脸叮嘱:“不要在人家怀里扭来扭去。”目光扫过她日益圆润的小脸,语气里满是嫌弃,“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长高,倒是胖了不少,以后少吃点炸鸡汉堡吧。”   江芜瞪圆了眼睛,“你敢说我胖?!”   凌尘压住唇角一丝笑意,转身大步向前。   “别听道长的,你一点都不胖,我抱着很轻松。”林青竹笑着安慰气鼓鼓的小姑娘,跟了上去。   路边扛着机器的摄像大哥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直播间满屏幕都是哈哈哈。   【前面的酸鸡看到没有,我们芜崽拿的就是团宠剧本!】   【就是就是,谁会不喜欢我们可可爱爱的崽?我愿意抱着芜崽走十里地!】   【楼上太弱了,我可以走二十里!】   【嘿嘿,你们都抱芜崽,我抱走亚神!他单手拎包的姿势太帅了啊啊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因为东西太多,再加上下过雨的山路格外泥泞,最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站在山坡往下看,整个村子的地势呈西高东低,整体还算平坦,几十户砖房或泥草房错落分布,被棋盘似的小路连接起来。   林老师指着最东边的L形平房介绍:“那边是村小教室,还有老师的宿舍。”   她抱着江芜走了这么久的山路,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体力比那几个扛机器的大哥还好。   下了山坡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真正到了厝关村村口。   路边的野狗见到一群陌生人狂吠起来,声音惊动了村里人,很快就有一群人纷纷从家里出来。   “是我家老文回来了吗?”   “老黄呢,看见老黄了吗?”   两个中年女人结伴匆匆赶来,却并没看到自家失踪的丈夫,疑惑地看着这群陌生人,“你们是谁啊?”   徐铭上前表明身份,“我们是《降灵》节目组,收到文小川同学的求助,来厝关村调查诡异事件的。”   “你们认识我家川儿?”   左边的女人应该就是文妈妈了,她上前一步,“我不是让他在学校好好待着吗,他在哪儿呢?”   文妈妈焦急地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儿子的身影。   “大嫂您别着急,文小川确实在学校里……”徐铭三言两语飞快解释了原委,“你们村的村长或是支书在吗?我们还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文妈妈回头喊了一嗓子,“村长呢,快去个人喊村长过来!”   其他村民也大概明白了,这个什么《降灵》节目组里有大师,是来他们村里帮忙抓鬼的!   这几日村里上下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的情绪里,他们的电话都打不出去,也不敢下山去镇里求救,如今终于盼来了救星,对节目组的态度越发热情。   很快,村长接到消息,披着外套匆匆赶来,一把握住徐铭的手,“哎呀,谢谢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了!”   说得徐铭老脸一红,他们刚进村,还什么都没做呢。   村长领着他们往村里走,一边盘算着谁家有多余的空房间,能给节目组和选手提供食宿的。   “我家就我和老伴两个人,两个儿子的房间都空着,还算干净,就让这几位女同志住过来吧……”   村长说的是索拉婆婆和柳蛮蛮,他视线下移,不由惊道:“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儿?是你女儿?”   柳蛮蛮噗嗤一笑,“我倒是想来着。”   她又往后看了看,突然发现林青竹不见了。   亚度尼斯温言解释:“林老师说要回学校整理学习心得,就先走了。”   “哦。”柳蛮蛮也没多想,毕竟她们和林青竹也就是顺路关系。   二人交谈的声音并不大,村长还在和徐铭交谈,因此并没有人听见。   柳蛮蛮牵起江芜的小手,故意逗她:“怎么样,现在你还不是要乖乖跟着我?”   这时,路边的某户人家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阵慌乱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接连响起,一个年轻女人脸色煞白地冲出来,见到村长立马大喊:“何叔,俺家大强又发疯了!”   村长脸色一变,忙对徐铭说:“她男人就是那天进山的人里唯一逃回来的,然后就被吓疯了,快让大师们去看看吧。”   徐铭点头,一行人连忙加快速度,跟着女人进了她家院子。   房间里,男人双眼翻白,脸色青黑,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不时发出痛苦的嘶吼。   许是察觉到有生人进入,男人猛地抬起头,冲着徐铭等人龇牙咧嘴,神情狰狞。   【啊啊啊啊高能预警!】   【我靠这是鬼上身了吧】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村长赶紧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男性村民上前,合伙将男人用绳子捆住,又回头眼巴巴地看向徐铭:“大师们,可以动手了吗?”   “我来试试。”   亚度尼斯上前一步,他周身温和的气质骤然一变,蓝色瞳孔越发深幽。   他抬手轻按住男人的眉心,口中念着深奥晦涩的咒语。   很快,男人疯狂扭动的身体变得平静下来,双眼也恢复了正常。   亚度尼斯忽然看向男人身后,“那是你的父亲吗?白头发,头顶有点秃,驼背,穿着灰色的毛衣。”   男人毫无反应,倒是他媳妇惊呼出声,“是我公公,他三个月前过世了。”   她顺着亚度尼斯的视线望过去,却只看到一团空气。   “他的灵魂很虚弱,他说儿子在山上招惹了不该碰的东西,他拼命把儿子送下山,已经没有更多的能力和它对抗……”   亚度尼斯喃喃说着,遗憾摇头,“抱歉,他已经离开了。”   村长啧啧称奇,“怪不得只有大强逃出来了,原来是老吴头在保佑他啊!”   大强可是村里有名的孝顺儿子,老吴头生病之后,他和媳妇轮流在床前照顾,从没喊过一句累。   哪怕最后人没救过来,老吴头走的时候也算是闭上眼了。   他打量着亚度尼斯,这个穿一身西装,戴眼罩的金发洋大师,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   徐铭也问:“亚度尼斯,你能看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很难形容,我能感觉到一种很厚重的,充满悲伤和绝望的力量。”亚度尼斯微微蹙眉,“奇怪,按理说这股力量不该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他摇着头,“抱歉,我比较擅长和亡灵沟通,他身上的问题,恐怕要让其他选手来看看了。”   亚度尼斯退了几步,凌尘上前,先是扒开大强的眼皮检查,又给他把了脉。   “丢魂了。”凌尘对大强媳妇说,“去倒杯水。”   大强媳妇很快拿了一个玻璃杯进来,又从桌上的暖瓶里倒了杯水,双手递给他,“道长,给你。”   凌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夹在两指之间,在半空中一挥,符纸就燃烧了起来。   他将燃烧的符纸丢进杯中,很快就变成了一杯略带浑浊的符水。   “这是安魂符,给他喝了。”   大强媳妇眼睛都看直了,连忙端着符水上前,小心地喂给男人。   “行啊道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柳蛮蛮大力鼓掌叫好,“比小白鸽帅多了!”   凌尘轻嗤,又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镜头的方向一本正经地告诫:“请勿擅自模仿,不要乱喝外面来路不明的符水哦。”   作者有话说:   连着日了两天,大脑空空,笨蛋作者请求小歇一天qwq   24H评论有红包~ 第70章   直播间观众:??   【不是, 正经人谁喝符水啊(doge)】   【道长这句话让我想起了高中化学老师,酒精灯不可以用嘴吹灭哦】   【哈哈哈每天一个没用小知识√】   不过凌尘道长亲手出品的安魂符还是很有效果的,一杯符水下肚, 大强明显恢复了不少精神,也能认人了。   “何叔, 你咋来了?”他哑着嗓子虚弱开口,目光缓缓扫过这群陌生人,“他们是谁啊?”   “你小子真是祖上积德,走狗屎运了,有你爹老吴头保佑, 还有这些外面来的大师救命。”   何村长张罗着, 和村民们一起把大强抬回床上,又说:“趁着大师都在,你快好好想想,那天你们进山,到底出了啥事儿?”   “进山……”   大强脸色一变,眼底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恐惧之色, “山里有鬼, 它们会吃人!我亲眼见到王大哥被它们给活撕了!”   “它们?”柳蛮蛮皱了下眉,“难道山里的鬼不止一个?”   大强惊惧不定, 双手冰凉, 只能紧紧握住媳妇给他倒的热水,努力回忆起来。   原来那天他是跟着同村的王大哥一起,进山下套子去了。   王大哥家里是祖传的猎户手艺,他平时没事就进山去下套子, 总能抓着野鸡野兔什么的, 再卖到镇上的餐馆里, 多少也是一笔进项。   大强媳妇最近总念叨着想吃兔子,他就找了王大哥,约他一起进山。   两个人都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从小就没少往后山跑,进山那条路走了多少年,再熟悉不过。   但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强和王大哥走着走着,周围的环境就变得陌生起来,荒草密布,脚下的小路也不见了。   大强拽住他,紧张地问:“王大哥,咱们是不是走岔路了?”   “没事儿,你信我,没人的地方才有野物呢。”王大哥自信满满,又在草丛中发现了动物活动的足迹,招呼着大强快跟上。   大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村里不少嫂子大娘都会进山来捡蘑菇,她们常走的那条路,肯定没有动物敢靠近。   再说王大哥既然能猎到野物去卖钱,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路线。   大强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里走,果然收获颇丰,背的大竹筐都快装满了。   王大哥也是兴致高昂,说最近好久没套到这么多好东西了,让大强帮忙搭把手,到时候卖了钱也分他一些。   俩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山的另一面,老话叫阴山,因为是背阴面,常年见不到太阳,植被也不如阳坡茂盛,稀稀拉拉的,还透着一股荒凉萧条之感。   这时草丛中忽然蹿出了一只狐狸,火红色的皮毛在光秃秃的坡地上格外明显。   王大哥一激动就追了上去,让大强留在原地等他。   大强守着装满猎物的竹筐,看着王大哥越跑越远,追着那只狐狸上了一个小土坡,四脚并用地往上爬,爬到一半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嗷了一嗓子,身体失控地滚落下来。   大强见状赶忙上前去接应,可他还没跑两步,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从山里飘出来几个鬼影,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衫,特别瘦,就像骨头架子上蒙了一层皮……它们围住王大哥,不停地咬他身上的肉……我听见王大哥在惨叫,可是我不敢过去,我转头就跑,没命地往下跑,然后我就迷路了……”   大强语无伦次地说着,他见到王大哥被“鬼影”撕咬,吓坏了,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跑,可是他早就偏离了熟悉的那条路线,没头没脑地一通乱跑,更是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   “我跑啊跑,突然看到前面有许多小房子,就跟咱村里一模一样,我以为到家了,结果还没靠近,就看到我爹了,他一直在冲我摆手,让我别过去……”   大强脑子再糊涂,也没忘了自己亲爹老吴头已经去世了的事实,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过身没命地往下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天都黑了,才稀里糊涂地下了山,被送回家,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特别瘦的骨头架子?”   徐铭想起来了,“这不是跟咱们司机刚才看到的东西很像吗?”   何村长大惊,“你们来的路上也见鬼了?”   徐铭点头,“不过那东西只是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更像是幻觉。我们进村的路上倒是很平静,什么都没发生。”   从大强家里出来后,选手们一边往村长家走,一边整理已知线索。   “听大强的意思,那个王大哥,还有在他们前一天进山的几个村民,估计都是凶多吉少了。”   柳蛮蛮摸着下巴思考,“可是为什么只有大强的父亲保佑他安全下了山呢?”   凌尘冷不丁开口,“村长不是说他很孝顺吗,可能其他人都是不孝子吧。”   柳蛮蛮一脸无语,偷偷怼了他一下,“你小声点,还直播着呢。”   凌尘不以为意,还问何村长,“其他几名失踪的村民,他们对家里的长辈孝顺吗?”   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结果的架势。   何村长连忙摆手,“我们村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没听说过谁家有虐待老人的事情哈。”   【哈哈哈哈道长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他村民家里的长辈还活着(doge)】   【又或者是长辈们去世太久,投胎转世去了,没办法保佑这辈子的子孙了?】   “奇怪,可是后山闹鬼,跟下山的路又有什么关系啊?”   柳蛮蛮注意到江芜半天没说话,走过去捏了捏她的小脸,“阿芜,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就是……我饿了。”江芜摸着小肚子,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何村长连忙道:“看我这脑子,光顾着请你们帮忙救人,忘了这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来来,先到我家里吃饭!”   转过一道弯,江芜忽然注意到,街边的围墙后面有一抹衣角闪过。   她故意放慢脚步,等其他人都走远了,立刻追了上去。   “喂!”她喊住前面的小女孩。   对方回头,大概六七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穿着不合身的宽松上衣,看款式像是用大人衣服改的。   小女孩停在原地,黝黑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叫我?”   江芜走上前,摸出口袋里的几颗糖递过去,“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这几颗糖还是她之前喝奶茶送的赠品,江芜早就忘了,但在小女孩眼里却是难得的好东西。她一把接过,飞快剥开亮晶晶的糖纸,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你问吧。”   “你认识林青竹吗?”   小女孩咬着糖点头,“认识啊,是林老师,她唱歌可好听啦,我们都喜欢她。”   江芜又问:“你也是她的学生?”   这回小女孩却摇了摇头,“我妈说家里没钱,不让我上学啦,我留在家里还能照顾弟弟。”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她自己都不懂的黯然。   她也想和其他小伙伴一样,坐在教室里,光明正大地听林老师上课。   林老师说话的声音温柔又好听,和村里的人都不一样。   她偷偷去教室外面听过几次,听得入迷,忘了回家生火,还被妈妈揪着耳朵打了一顿,罚她给小弟弟洗尿布,洗不完不许吃饭。   江芜还想再说点什么,前面节目组的人已经发现她掉队,又折返回来找人。   “彩妮儿,你怎么在这儿啊?”   何村长认出了小女孩,又小声对徐铭说,“她爹就是进山失踪的村民之一,唉,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她妈交待……”   “村长爷爷,我妈在家给弟弟蒸肉吃,就放我出来玩儿了。”   小彩妮天真地说着,却让听到的人无不气愤。   【不让上学,还不给吃饭???】   【村长刚才还说村里没有虐待老人的呢,那重男轻女能不能管一管啊?说好的九年义务教育呢】   【虽然但是,家长不让适龄儿童入学违反了教育法,但不算犯法行为,顶多是批评教育……我以前跟着下乡扶贫的时候见太多了,劝不动啊】   村长脸上挂不住,气得一甩袖子,“这个崔小娥,明儿我就去说说她,都是亲生的,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呢?”   他招呼小彩妮,“走,上村长爷爷家吃肉去。”   到了村长家,村长媳妇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很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些应季的家常菜,你们别嫌弃啊。”   “不会不会,已经很好了。”徐铭连连道谢,又怕他们人多不够吃,让工作人员拿出不少自热小火锅,方便米饭之类的。   见小彩妮好奇地盯着自热锅花花绿绿的包装,徐铭摸摸她稀疏发黄的头顶,递过去两盒,小声叮嘱,“留着自己吃,别让你妈妈看见了啊。”   小彩妮抱着自热火锅,笑得咧开了满嘴小米牙,高兴得像过年。   【唉,看得心酸,我愿意资助这个小妹妹读书,节目组有没有捐款方式啊?】   【贫困山村的女孩儿真的太难了,要比别人更努力更幸运,才有走出去的机会】   【扶贫先扶智,再穷不能穷教育……】   众人吃到一半,村长家的院门突然被拍响。   “何叔,我家彩妮儿在你这儿吗?”   小彩妮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下意识地一哆嗦。   村长皱着眉头走到院子里,隔门喊道:“在我家吃饭呢,放心,丢不了啊。”   “我当然知道她丢不了。”崔小娥声音里满是喜色,“我来叫她回家,她爹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道长前排提醒:本文背景剧情都架空,食用野生动物是违法行为,打猎也是违法行为,不要学哦(严肃) 第71章   咣当一声, 崔小娥面前的大铁门被猛地拉开。   何村长一只手还攥着门闩,焦急地问她:“你说啥?你家钱盛回来了?”   “对啊。”崔小娥喜滋滋的,这几日来的担惊受怕一扫而空, “钱盛说他在山里迷路了,饿了好几天才找回来, 家里的饭不够他吃了,我让彩妮儿回去帮我择菜。”   饿?   选手们紧跟着村长出来,听到崔小娥这番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   江芜往前走了两步,问崔小娥:“你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不是啊, 还有我家虎子……”   江芜脸色一变, “不好,赶紧过去。”   崔小娥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村长和这群陌生人突然往外跑。   而他们去的,似乎是自己家的方向?   崔小娥不明就里,下意识地追了上去,边跑边喊:“何叔, 出啥事儿了啊?”   何村长顾不上她, 还在给选手们指路,“前、前头左拐第二家, 蓝色大门那个就是!”   情况紧急, 凌尘和亚度尼斯仗着身高腿长,最先赶到崔小娥家,一把推开蓝色大门。   院子不大,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柳蛮蛮抱着江芜慢了一步冲进来, 一眼就看到蹲在窗户下面, 捧着一整块五花肉大啃的男人。   他两腮鼓鼓, 不停地咀嚼,几乎是在转瞬间,就将那块至少有两斤的五花肉都吞了下去。   “好饿,好饿啊……”   男人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进厨房,拿起什么吃什么,肚子里仿佛有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是饿鬼。”   江芜小脸紧绷,语气严肃,“他被饿鬼附身了。”   被饿鬼附身的人没有理智,会因为极度的饥饿而疯狂进食,却怎么也吃不饱,最后活活把自己撑死。   江芜跳到地上,“蛮蛮姐,你去把他制住,我来引出饿鬼。”   柳蛮蛮眸中金光一闪,当即冲了上去。   她一把拎住男人衣领,将他手里啃得只剩半截的白菜丢开,“喂,别吃了!”   隔着衣服她都能看到男人的肚皮高高鼓起,也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吃进去了多少东西。   男人双眼冒光,一副饿昏了头的模样,被柳蛮蛮夺走食物,他恼羞成怒,嗷地一声扑上来,和她厮打。   柳蛮蛮三两下就制服了他,一脚将人踹进院子。   早就守在一旁的江芜立刻拿出胡萝卜印章,狠狠往他头顶一盖。   男人闷哼一声,一股寻常人看不到的黑气从他头顶蹿出,化作一个枯瘦如柴的人皮架子,尖啸着朝江芜扑来。   江芜不慌不忙,小手背在身后悄悄捏了个诀,人架子就被一道金光迎头照下,灰飞烟灭。   危机似乎解除,众人都松了口气。   柳蛮蛮却指着地上的男人喊了一声:“他死了?”   饿鬼离体后,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眶青黑,露出的皮肤上遍布青紫斑痕,显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钱盛!”   崔小娥冲进来,见到这一幕吓得尖叫,“你们干了什么?我男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江芜解释了一句,顿了顿又道:“你还是进屋去看看你儿子吧。”   崔小娥猛地回过神来,对啊,刚才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虎子怎么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跌跌撞撞冲进屋里,片刻后东边的房间里传出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儿子——”   柳蛮蛮走到窗前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床单上满是大片的血迹,小孩子的衣服被撕烂了,隐约能看到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骨肉和内脏。   “呕……”   柳蛮蛮脸色一白,忍不住捂着嘴巴干呕。   她终于明白,刚才一进院子的那股血腥味是从哪儿来的了!   “阿芜别过来!”她赶紧冲江芜摆手,三两步逃离了窗户附近,但崔小娥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在院中回荡。   徐铭好奇极了,连忙上前询问柳蛮蛮看到了什么。   柳蛮蛮呕得直冒泪花,艰难道:“那个饿鬼……它把人家的亲儿子给……”   太可怕了,她见过厉鬼杀人,可还没见过鬼吃人的,而且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徐铭回头打了个手势,过来跟拍的几位摄像都很有默契,镜头始终避开了院内过于血腥的画面。   但选手们的对话还是清晰地传入直播间中。   【我靠我靠,你们听到柳蛮蛮说的了吗?】   【刚才那个吃肉的男人就已经吓到我了,原来他已经死了吗,那刚才的是什么东西?活死人?僵尸?】   【老观众表示是我熟悉的《降灵》回来了,有心脏病史的,胆小的观众请自觉开启安全防护模式啊!】   “不好。”   凌尘紧紧皱眉,“如果这家的男人被饿鬼操纵下了山,那其他失踪的村民会不会也回来了?”   何村长吓得脸都白了,这闹鬼的东西连人都吃,那整个村子不都危险了?   “分头行动吧。”亚度尼斯沉声说,“我们一人负责一家,尽快把这些‘饿鬼’封印或消灭。”   柳蛮蛮和凌尘都点头应下,三人管何村长要了地址后,立刻行动。   江芜还没走,她蹲在钱盛死去多时的尸体前,认真端详着他的五官,若有所思。   徐铭也没走,他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心想喊江芜过来,又怕打扰了她。   没人注意到,小彩妮什么时候也跟着回来了。她呆呆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躺着的钱盛,耳边是崔小娥撕心裂肺的哭声。   啪!   崔小娥忽然冲出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头发凌乱,浑身是血,状若疯狂,“你为什么要乱跑?为什么不在家里看着弟弟?”   如果她没有出去找彩妮儿,就不会让虎子和那个东西单独待在家里……   崔小娥掐着她的脖子疯狂摇晃,“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哎哎哎干嘛呢!”徐铭看不过去,赶紧和村长一起上前帮忙,把崔小娥推开。   小彩妮脖子被掐出了一圈红痕,已经吓傻了。   徐铭把小女孩护在身后,冲崔小娥大喊:“你是不是她亲妈啊?有你这么对孩子的吗?”   “我倒宁可她不是我生的!”崔小娥恶狠狠地瞪着女儿,“早知道我就该把你这个拖油瓶卖了,省得你祸害我们全家!”   “崔小娥你过分了啊!”何村长也听不下去了,“就算彩妮儿是你跟前夫生的,那也是你亲闺女,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改嫁后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拉起小彩妮的双手,小孩子的手背粗糙干裂,指缝间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冻疮的痕迹。   何村长眉头紧皱,“你再这样虐待儿童,我可以向县里反应,剥夺你的抚养权。”   “我男人我儿子都没了,我还要个拖油瓶干什么?”崔小娥像是疯癫了一般笑起来,“你赶紧把她弄走,谁爱要谁要去!”   何村长哽了一下,确实,崔小娥丧夫又丧子,现在精神不太稳定,还有这丧事也得尽快操办起来……   他对徐铭说:“我先带彩妮儿回家,让我媳妇儿照看几天,你们几位……”   徐铭赶紧道:“您去忙吧,我们再在村里转转,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村长带着小彩妮离开了,江芜也起身对徐铭说:“我们走吧。”   徐铭愣了一下,“你看完了?”   他知道江芜的本事,期待她能尽快破解厝关村的迷雾。   “嗯,出去再说。”江芜率先出了院子,徐铭等人也连忙跟上。   只剩崔小娥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片刻后,蓝色大门内又响起了嚎啕大哭声。   *   村东头有块空地,农忙时是晒谷场,农闲时是村长召集全村开会的地方。   徐铭陆续接到跟拍摄像传回的消息,柳蛮蛮和亚度尼斯都已经找到并解决了饿鬼附身的村民。   幸好他们去得及时,饿鬼还在疯狂吞噬家中的食物,还没对活人下手。   选手们在晒谷场上碰头,交换情报。   柳蛮蛮心有余悸:“我赶到的时候,那东西正在啃家里的活鸡,满嘴是血,他老婆孩子都看出不对劲了,吓得反锁在房间里。”   亚度尼斯点头:“我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那家住了兄弟四五个,可能是人比较多,饿鬼不好下手,费了一点力气,总算是把它给驱逐了。”   只有凌尘脸色微妙:“我去的是猎户王大哥家,他压根就没回来过,我就给他家人留了几张符,贴在门窗上可以组成一个简单的驱邪阵法。”   “那个大强不是说他亲眼看见王大哥被鬼影围攻吗,可能他的肉身已经没法用了?”   柳蛮蛮胡思乱想着,又拍着凌尘肩膀安慰,“没回来也好,不然我还担心你一个人不好对付呢。”   凌尘:……   “阿芜,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柳蛮蛮不顾凌尘的脸色,大咧咧跑到江芜身边问道。   她是懒得动脑,那就听阿芜安排好了。   江芜正望向村子后面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都说靠山吃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几百年来,这座无名青山就是村民们心中的宝库。直到有一天,丰饶的大山变成了遍布杀机的猎场。   她转过身看向众人,“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发现,村里很少看到上了年纪的老人?”   徐铭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的大都是女人和孩子,以及少数不愿出去闯荡,只想留在村里伺弄土地的。   那他们的父母,祖父母辈呢?   江芜让徐铭去找何村长,把那几家失踪村民的家人都叫来。   很快,何村长带着他们赶来了,还有一些听说大师进村,赶来看热闹的村民,将晒谷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除了崔小娥,另外两家来人都是面露悲色,又带了几分忐忑,“大师为什么叫我们来啊,难不成是丧事还有讲究吗?”   村子不大,崔小娥家发生的惨剧他们都听说了,又害怕又庆幸。   江芜走到一名中年男人面前,他是其中一个被饿鬼附体的村民的大哥。   她定定看着男人,认真问他:“你知道你弟弟他们几个是为什么上山的吗?”   男人目光微微闪烁,支吾着:“可能……就是进山闲逛去了吧?”   “撒谎。”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晒谷场上回荡。   江芜看着他,眼神慢慢沉了下来,“他是送你们的老祖母进山等死的。”   作者有话说:   快过年了事情多,这两天颈椎又不舒服了,疯狂头晕恶心qwq希望喝完最后几包中药能缓解下啊啊啊 第72章   江芜的话一出口, 众人皆惊。   “你胡说什么?!”男人飞快地大声否认,声音越来越高,“你这是, 这是污蔑!”   何村长站在一旁听得真切,似是想到了什么, 脸色骤变,“陈老大,你家老太太呢?她现在在哪儿?”   被叫做陈老大的男人眼珠骨碌碌直转,语无伦次道:“我,我奶奶病了, 我送她进城看病去了!”   “可拉倒吧, 你妈那个铁公鸡,一分钱能掰八瓣儿花,还能舍得送婆婆去医院?”   有村民嗤笑,毫不留情地戳破陈老大的谎言。   其他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对啊,说起来有一阵子没见过陈家奶奶了……”   “别看陈家奶奶都八十多了, 身体硬朗着呢, 每顿能吃两个大馒头,怎么可能突然就病了?”   “前几天我碰上陈老大媳妇还问了一嘴, 她说陈家奶奶不小心扭到脚, 这几天都没出门……你们两口子倒是提前对好词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陈老大的额头开始冒汗,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孩仿佛有魔力, 被她那双幽黑的眼睛盯着, 陈老大越发心乱如麻。   江芜突然对他眨了下眼。   陈老大瞳孔蓦地一缩。   他看到她身后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灰白的头发挽成一个攥儿,穿着枣红色的毛线衫儿,黑色的紧身裤,脚上踩着自家缝的千层底布鞋。   她一脸哀伤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双眼突然冒出血泪,伸出双手朝他扑来——   “我错了!你别过来啊!”   陈老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空气拼命磕头,“都是老二出的主意,都是他,你要索命就找他去,别找我啊……”   “陈家老太太为了儿孙奉献了一辈子,辛辛苦苦拉扯大儿女,又带大了孙子孙女,到最后却成了全家人避之不及的累赘。”   江芜冷冷地看着陈老大,不过是一点幻象就让他当众崩溃,还敢说自己心里没鬼?   陈老太太已经八十五岁了,身体依旧硬朗,爱说爱笑,在村里人缘很好。   她早年丧夫,拒绝了多少上门的媒婆,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又帮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可惜陈老太太的儿子是个不争气的,从小游手好闲,哪怕结婚有了孩子也没收敛,不好好下地,也不肯出去打工挨累,整日里在村头乱逛,和一帮闲汉打牌耍钱,家里全靠陈老太太和他媳妇儿操持。   去年他去镇上找人喝酒,半夜回家时一不留神,翻到山坡下面摔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陈老太太大病了一场,村里人都以为她要挺不过去了,可她硬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熬了过来,很快又恢复了风风火火,还张罗着让两个孙子都出去闯荡赚钱,别学他们那个糟心的短命爹。   陈老大和陈老二被劝动了,信心满满进城去找活干,结果在工地干了大半年,工钱都被工头卷跑了,俩人还欠了食堂一屁股债,灰溜溜地回了村。   陈老太太骂他们没出息,一次挫折就给吓住了,难道要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吗?   陈老二不耐烦在家里听老祖母念叨,就去县里找朋友喝酒瞎晃,在酒桌上无意中听到了一个邪门的传说。   ——有些老人越活越精神,是因为他们把子孙的寿命和气运都吸到自己身上了,这叫“活子孙寿”。如果这家的老人不死,那子孙就永远没有出头发财的那一天。   陈老二喝得醉醺醺,想起了自家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骂声,再想到莫名其妙跌下山崖摔死的父亲,打了个激灵。   他没有反思自己,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反而将一切罪过都推到了陈老太太身上。   心头那把火越烧越旺,他偷偷溜回家,跟大哥商量了一个毒计。   “我当时吓坏了,我说老二你疯了吗,那可是咱亲奶奶啊!”   陈老大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可是老二却说,只要,只要送走了奶奶,家里就能转运了。如果我不肯干,那他就自己动手,到时候他得了气运,我也别眼红……”   自从知道了“活子孙寿”的事后,陈老二多方打听,才从一个摆摊的算命瞎子口中得知,想要拿回气运,不能用常规的法子送老人归西。   半个月前,他在陈老太太睡前,亲手喂她喝下加了安眠药的奶粉,又趁夜深人静,把老太太装进麻袋,背上了后山,活埋进事先挖好的深坑中……   “简直不可理喻!”   何村长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没忍住冲上去踹了他一脚,“你明知道陈老二要害老太太,为什么不报案?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心里也盼着这个‘累赘’早早消失。”   江芜轻蔑地笑了下,“或许还抱着侥幸,希望那被老太太拿走的‘气运’,能还给他几分呢。”   有的人,明明是自己好逸恶劳不求上进,却只会怨恨天道不公,命运不济,没让自己投个好胎,最好能躺平一辈子的那种。   直播间的观众都出离愤怒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是谋杀啊!】   【怎么会有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生啊,老太太为了儿孙辛苦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老家几十年前也是特别贫困的地方,据说当时村里的老人到了一定年纪,不能下地干活,只能‘白吃干粮’的时候,就会被送到山上的土窑洞里,留下十天半个月的食物,然后就把洞口砌死……我小时候进山玩还见过那一排排封死的窑洞,家里人说这叫‘寄死窑’】   【寄死窑,瓦罐坟……资源困乏的年代就是这样,老人和孩子都是最先被放弃的,说到底都是穷惹的祸……】   【如果陈老二真是被老太太的冤魂索命而死,那我现在就去放个礼花,这是不孝子应得的!】   陈老大趴在地上呜呜直哭,何村长懒得理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江芜:“村里发生了这么多的诡事,都是陈老太太闹出来的?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化解她的怨气啊?”   江芜没有马上回答,她站在谷场中间,清冷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围观的村民。   有的人在为陈老太太的遭遇抱不平,而有的人则不敢和她对视,心虚地移开目光。   “光一个陈老太太,还没法惊起这么多的饿鬼下山。”   江芜轻飘飘开口,又往何村长头上砸了个大雷,“你以为村里被‘活子孙寿’的老人,只有她一个吗?”   得了绝症,儿女不肯出钱救治的老人;瘫痪在床,无法行动无法进食的老人;年老体弱,无法为家里干活挣钱,每日看儿女脸色,战战兢兢过活的老人……   让一个老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方式有太多了,尤其是在厝关村这样偏僻闭塞的乡村,甚至只需要去村里开一份死亡证明就行,没有人会追究真正的死因。   毕竟老人“年纪大了,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发生”。   如果不是有人开了先例,陈老二是如何听到这样的传闻,又是如何得知“破解”之法的?   那些心虚的,不敢和江芜对视的村民,他们的身上都背着或深或浅的业债。   江芜淡淡道:“或许是陈老二‘运气不好’,他千挑万选的埋尸之地,恰好是你们村的一处‘阴窨(yin)’。”   徐铭听了半天,忍不住发问:“那是什么?”   江芜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就将厝关村和后山的地势走向画了出来。   她指着地面问众人:“你们看,这里像什么?”   只见她画出的几根线条,四周高中间低,呈环绕之状。   柳蛮蛮脱口而出:“像个棺材?”   江芜点头,“简单来说,厝关村的地势就是个天然坟场。厝关村,应该叫厝棺村,棺材的棺。”   “厝”在古语中有停放、安置之意。古人因为各种原因客死外地,一时半会儿无法扶灵归乡,又不愿草草下葬的,就会择义庄或庙宇停放棺木,等待时机回乡,入土为安。   后来某些因战乱迁移而来的地区更是演变出了“厝葬”的习俗,人死后不会马上下葬,而是在山林僻静处停棺三年,棺材外裹以稻草,三年后才能正式下葬,以此纪念先人,代表魂归故里的心愿。   “大强在山里迷路的时候不是说,他见到了很多小房子,以为自己回村了吗?”   江芜说,“那根本不是房子,是多年前遗留在山中,还没来得及下葬的‘厝棺’。”   她问何村长,“村里这几年是不是发过山洪?”   何村长点头,“去年发了大水,村里好几处危房都给冲垮了。”   “那就对了,厝棺之地本就聚集了大量阴气,再被水一泡就成了殍(piao)地,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阴窨。”   江芜摇着头,“陈老二可能以为那里是处乱坟岗,把陈老太太埋进去也不会有人发现。但她体内的安眠药失效后,她是清醒地知道自己被活埋进地下,而且还是她一向疼爱的小孙子亲手所为。这股怨气在阴窨之地的挑拨下更加凶戾,加速了尸变。”   她从一进村就察觉到了这里的风水有异,活人住在坟场里,天长日久,这种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造成了村子里民智不开,积贫积弱的局面,人们内心的恶意和戾气都会被不断放大,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要解决厝关村的问题,不仅是化解陈老太太和那些饿鬼的怨气,更重要的是改变整个村子的风水走向,彻底扭转这一方的“炁”。   何村长听得瞠目结舌,改风换水什么的,听起来好像是个大工程啊?   他当了多年村干部,一直为村里的发展犯愁,如果真能改变这一方水土,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活子孙寿”的惨剧了?   “小大师,您看这个改风水的事儿,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何村长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江芜折服,态度无比恭敬。   “一般的玄师可不敢接,要折寿的。”江芜微微一笑,转身向山里走去,摆了摆手,“你们等我一会儿。”   她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众人几个眨眼间,小小的人儿就没了踪影。   何村长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这还是刚才那个需要人抱着的小丫头吗?   就在江芜离开没多久,远方的山中忽然传出阵阵雷声。   轰隆——   一声巨响,柳蛮蛮指着山顶大喊:“你们看,那边的山头好像平了一块?”   众人齐齐望去,徐铭更是一把抢过摄像机,紧紧对准柳蛮蛮指的方向。   仿佛有天人自云中斩下一剑,连绵起伏的山脉被砍出了一个口子,大半个山头缓缓向旁边滑落,带着无数树木泥土,轰然倒下。   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吹来的空气格外清新,那是阴气散尽,重获新生的味道。   【啊啊啊我们芜崽又偷偷摸摸干大事了!】   【她身上是不是带了便携摄像头?节目组记得在剪辑版里放出第一视角啊!】   【好家伙,我以为我的崽崽是个软萌小可爱,没想到她一下就能劈到半个山头,是我鲁莽了】   【笑死,楼上是不是睡迷糊了,那可是我们能抓鬼能破阵的崽,是什么给了你她软萌可爱的错觉?】   【芜崽:可爱但超凶!】   山顶。   江芜身姿轻盈地站在一截树枝上,看着下方飘起星星点点的魂火。她将没有作恶的残魂送入鬼门,而被阴窨之地养出的饿鬼,则被一把业火烧得干干净净。   陈老太太短暂地恢复了神智,她慢慢飘向半空中的鬼门,冲江芜露出一个解脱的,慈祥的微笑。   *   晒谷场上排起了长队。   柳蛮蛮端着一个大盆,敲着铁勺,没好气的道:“有过虐待老人行为,不想死的就过来领一杯符水,否则后果自负!”   何村长站在一旁,看到队伍里还有好几个平日里看似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气得一个一个骂过去。   “不孝子!”   “混账东西!”   村民们都不愿承认自己间接害死了老人,但有陈老二的前车之鉴,他们也都怕自己被饿鬼索命。   就算要挨村长的骂,也得先把这杯保命的符水领到了。   ——没看人家大强喝了符水就能下地了吗?这东西肯定灵啊!   柳蛮蛮没好气地往碗里一勺一勺舀着符水,等人都走光了,才小声问凌尘和亚度尼斯,“都记下来了吗?”   二人挥了挥手里的小本子,点头。   柳蛮蛮哼了一声,“等我们出去后就报警,这些虐待老人的坏东西,一个也别想跑!”   她又问凌尘,“这个符水真能化解他们身上的业债?”   “想得美。”凌尘冷笑,“不过是让他们拉得虚弱无力,好方便警方来抓人罢了。”   柳蛮蛮一愣,亚度尼斯已经忍不住笑出声。   “道长真是越来越促狭了。”   等江芜下了山,柳蛮蛮高兴地一挥手,“好了,事情解决,我们也可以收工回家了吧?”   “谁说的?”江芜看她一眼,“你忘了下山后失踪的那两个村民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评论区已经有人猜到啦0-0不过我们的故事还没完哦~   明天争取把这个故事收尾!我发四! 第73章 (二合一)   “对哦!”柳蛮蛮掰着手指头数, “文小川的爸爸,他家邻居,还有那两个进村调查的警员……他们不会遇上饿鬼吧?”   凌尘微微蹙眉, “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既然那两名警员是在进山后失去联络的, 为什么我们这些人就顺利进村了呢?”   江芜笑笑:“你也不看看是跟谁一起进来的。”   徐铭不明就里,下意识地点头,“就是,我们有阿芜呢,什么地方进不来啊?”   江芜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 对柳凌二人道:“厝关村的阴气已经被我化解,你们可以去把那几个失踪的人带回来啦。”   凌尘擅长破阵,柳蛮蛮的天赋更适合在山林间行走,而且还能保护道长,他们俩一组行动再合适不过了。   “带回来?”柳蛮蛮眨眨眼,“他们还活着吗?”   “我想应该是的。”亚度尼斯轻声开口, “我在进村的路上, 并没有感受到亡魂的气息。”   虽然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节目组一行人进村的路途会这么的“太平”。   但至少现在江芜的话也证实了, 失踪的村民和警员都还活着。   “没问题, 包在我们身上!”   柳蛮蛮打了个响指,拽着凌尘就往外走,一边催促,“快点快点, 晚了就赶不上回来吃饭了。”   她还没吃够村长家的炖鸡腿儿呢!   “大庭广众的, 不要拉拉扯扯……”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远了。   徐铭看这个情形, 估计今晚应该要在村里过夜了,便对着镜头说道:“观众朋友们,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厝关村村民失踪之谜已经破解,我们今天的直播也暂时告一段落,后续如果有新的进展,请及时关注节目组的官方微博。更多精彩内容,也请准时收看下周的剪辑版正片……”   【这就结束了???】   【达咩!我还想看选手们的日常啊啊啊】   【导演学坏了,仗着这回素材丰富,还想骗我们去看剪辑版!】   【可恶,被你狠狠拿捏住了】   徐铭假装没看到弹幕上一排排的控诉,果断一挥手,关闭了《降灵》直播间。   直播结束了,但摄像们还不能闲着。徐铭蠢蠢欲动地问江芜,“你说我们上山去拍那个‘厝棺’怎么样?现在山上应该安全了吧?”   “山里的饿鬼都被我灭掉啦。”江芜摆摆手。   徐铭大喜过望,正要带头进山,就听她又慢悠悠补了一句,“不过里面有野猪哦,你确定还要进去?”   徐铭:……算了,小命要紧。   对一个玄学节目导演来说,野猪比鬼更可怕!   他干脆让摄像大哥们分头行动,拍拍村里的风景,采访一些村民,到时候也能放进剪辑版里。   徐铭又问江芜:“你今天应该也累了,要不回村长家休息一下?”   “我不累。”江芜摇头,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还有点事儿要办。”   徐铭见她似乎是往村小学的方向去了,也没多想,笑着跟同事感慨,“阿芜和那个林老师倒是挺投缘的。”   “是啊,还让林老师抱着她上山呢……”   *   何村长家。   厨房的灶上烧着一大锅热水,一会儿正好给彩妮好好洗个澡。   彩妮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让村长奶奶给她通头发,不小心扯到了头皮也一声不吭,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怜的妮子,你妈多久给没你篦过头发了?都打结了。”   村长媳妇梳了半天没梳开,最后只能拿剪刀把枯黄打结的头发都剪掉,摇着头叹气,“你爸也没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听到她的感慨,彩妮突然问:“村长奶奶,没了是什么意思?爸爸以后再也不会来咬彩妮了吗?”   听到小女孩天真的话语,村长媳妇心里咯噔了一下。   崔小娥和钱盛是二婚,彩妮是她和前夫的女儿,钱盛只是继父。   她抿了下唇,试探着问:“彩妮儿,你爸是怎么咬你的啊?”   彩妮身子瑟缩了一下,露出害怕的神色,“有时候他晚上会咬我脸和嘴巴,还摸我的肚子……不许我告诉妈妈……”   村长媳妇的心猛地一沉。   厨房的水烧开了,她兑了一大盆的温水,哄着彩妮脱了衣服进去,看到她瘦巴巴的肋骨,还有大腿上隐约的陈旧伤痕,心中说不出的愤怒,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作孽,真是作孽!   她不敢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飞快给她洗了个澡,又找出几件她小孙女的旧衣服,让彩妮换上。   彩妮摸着身上半新不旧的黄色毛衣和小裙子,眼底满是惊喜的神色,“这些都是给彩妮的吗?”   “对,是你宝丫姐姐小时候的衣服,她穿不上了。”村长媳妇摸摸她的小脸蛋,“你抬抬手,看看大小合适吗?”   “合适!”彩妮飞快地说,冲她咧开嘴笑了,“这是我穿过最合适的衣服啦。”   直到村长媳妇哄着她入睡前,彩妮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   她喃喃地呓语,“原来爸爸没了的日子这么好啊……”   她今天吃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   村长媳妇轻轻关上房门,一转身就气冲冲地去堂屋找村长。   “钱盛那个畜生,死了也活该!”她破天荒地发了火,“崔小娥就不配当妈!”   何村长被老妻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彩妮儿挨打了?”   崔小娥平时有多重男轻女,多宝贝她那个小儿子,动不动就使唤彩妮干活,明明也是自己的亲闺女,过得却跟旧社会的小丫鬟似的。   看彩妮那瘦巴巴吃不饱的样子,何村长也能猜到她在家会挨打。但人家父母口口声声说是教育孩子,他就算是村长,也不好过多插手啊。   经过今天的事后,何村长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时对村民的家庭生活不够关心,才会酿成陈老太太的惨剧?   “岂止是挨打?”村长媳妇火冒三丈,又生气又难以启齿,扯着村长的耳朵低语,“钱盛那个畜生,他竟然对彩妮……她才六岁啊!”   何村长:!   他没忍住也骂了句村里的土话,“真是死了也活该!”   转念一想,又小声问媳妇:“你说崔小娥知道这事儿吗?”   “不管她知不知道,我看彩妮儿是不能让她养了。”村长媳妇恨恨的道,“她肯定是要再改嫁的,彩妮儿落到她手里还能有个好?”   “那你想咋办?”何村长犯愁地叹气,“咱家孩子过得也不咋富裕,再说咱们也不符合收养条件啊。”   几顿饭,几件旧衣服,搭把手帮个忙不算什么,可真要养一个孩子,要付出的心力可就太多了。   就在此时,徐铭一行人回来了。   村长媳妇眼睛一亮,突然加倍热情地迎上去,“徐导演,你们今天辛苦了,渴不渴,饿不饿,晚上想吃啥?”   徐铭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谢谢大娘,我们不渴,也不饿,您不用这么客气……”   “其实我有个事儿想麻烦你们。”   村长媳妇也不是那种弯弯绕的性子,她索性直说,“崔小娥家出的事你们也看见了,她现在恨不得弄死彩妮儿,我就是心疼这个孩子……”   她略去了钱盛疑似猥/亵彩妮的事,只是拜托徐铭这些大城市来的人想想办法,能不能帮彩妮找个合适的领养家庭,或者送去福利机构也行。   反正怎么都比跟着崔小娥那个糊涂妈强!   “没问题。”徐铭一口应下,他也很同情这个小姑娘,“大娘您放心,我认识不少热心慈善事业的女老板和阔太太,她们名下也有资助山村儿童的公益基金,等村里恢复了信号,我就去联系她们想办法……”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村长媳妇感动的道,“你等着啊,我现在就给你们杀鸡去!”   徐铭还没来得及阻拦,身后,何村长腰间的老式手机响起了久违的铃声。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①   村里的信号恢复了?   何村长连忙接起电话:“喂,你好你好,我是厝关村的村长……市教育局?”   何村长有些诧异,“李秘书,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村长你好,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一下,上周市里组织的教学研讨会议,你们厝关村小学的林青竹老师为什么没来?她电话一直打不通,你们村里的通信是不是出了问题?”   “林老师没去?”何村长下意识地抬高声调,“不能啊,那天是我亲自送她出村的,她还答应回来给孩子们买书呢。”   何村长嗓门大,旧手机又有点漏音,徐铭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插了一句,“村长,林老师今天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啊,是不是教育局那边弄错了?”   何村长听到这话更惊讶了,瞪大了眼睛,“你们不是自己进村的吗?”   徐铭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   他们和林老师一起进村,在村口就遇上了文小川的妈妈。   林老师说过,文妈妈的小儿子是她的学生。可是从头到尾,文妈妈都没跟她打过一声招呼,这不符合一个学生家长的心态。   更像是……她们都看不到“林老师”一样。   那跟他们一起进村的“林青竹”又是谁?   *   村小学教室。   年轻温柔的女人哼着歌,一边将包里的书籍一本本拿出来,仔细地摆在教室后方的简易图书角上。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②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白净纤细的指尖拂过书脊,神情庄重,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祭祀活动。   叩叩。   林青竹转过身,看到江芜坐在窗台上,敲了敲老旧的木头窗框,冲她歪头一笑。   “林老师,忙着呢?”   林青竹也笑了,“就是整理一下带回来的书,哪有你们忙呢。”   她指了下后山的方向,夸张地眨眨眼,“半个山头都被你们拆了,好大的动静,我在这边都听到了。”   江芜反问:“是啊,那你会生我气吗?林老师,还是……山鬼?”   古老的山林之灵,蕴含强大的自然之力,护佑一方水土与生灵。因未得天道正式敕封,不可称神,只能称为山鬼。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林青竹抬起手,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在她指尖绽放,飘到了江芜面前。   她伸手抓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是真实的,不是幻象。   这就是自然之力。   林青竹拉开一把椅子,施施然坐了下来,“你应该早就认出我不是林青竹了吧?”   “在你拦车的时候。”江芜说,“我就知道真正的林青竹已经死了。”   已死之人的面相和活人是不一样的,瞒不过她这个幽冥之主。   但那时江芜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只是释出一丝幽冥之力,遮掩了“林青竹”身上的死气。   后来进村的路上,她一反常态,让“林青竹”抱着自己,也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她。   直到她刚才去后山破除厝关村的阴气,改变了山势风水,拿到了一些证据后,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江芜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附在林青竹身上,她的魂魄去哪儿了?”   “她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林青竹语气平静,“我超度了她的魂魄,她说她放不下村里的孩子们,答应他们的故事书还没买回来。我答应她,会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她本是生于天地,长于山中的一抹自然之灵,没有名字,山中的树木走兽,花草飞禽,都尊称她为“山鬼”。   从前的人相信有“山神”存在,每年惊蛰都会准备香烛祭品,祭拜山神,祈求风调雨顺,山获丰饶。   信仰给予她力量,她偶尔会化身人类少女,为迷路的猎户指明方向,也会偷偷下山,感受人间的繁华烟火。   直到某一天起,人们忘记了祭祀的古礼,将大山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肆无忌惮地破坏,毫无敬畏之心。   她的力量在衰弱,此消彼长,山中聚集的阴气越来越盛,滋生出危险的毒瘴,无数游荡的饿鬼。   她为了阻止它们下山作恶,为祸人间,一直在苦苦支撑。   “我尊重理解人类的风俗,厝葬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借着山高林深,隐匿罪恶的人。”   林青竹的语气冷了下来,“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我的守护。”   “是钱盛。”   江芜刚才就从他的面相上看到了杀孽,“他杀了林青竹,将她抛尸山中,又被你操纵的饿鬼附身杀死。”   她在超度陈老太太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背后应该还有一股力量。   只有守护一方的山鬼,才能将整个村子控制在大阵之中。   “林老师是个好人,她是真心想让这个村子变得更好。”   林青竹垂下眼睛,“她那天原本是要去市里学习的,结果在半路上车子抛锚,又遇到了那两个畜生。”   钱盛早就垂涎林青竹,在村里的时候就没少对这个大城市来的,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献殷勤。   崔小娥不许彩妮上学,林青竹还来家里劝过几次,有一次正赶上钱盛在家,他喝了点酒,对她动手动脚,幸好她反应快,及时跑了出来。   这事被崔小娥知道后,她就更不许彩妮上学了,还在家里骂林青竹是勾引她男人的狐狸精,还跟村里的媳妇大娘乱嚼舌头。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林青竹都默默忍了下来,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教课,让这些孩子都能离开这个地方,见识外面更广阔的的世界。   没关系,只是一些闲话而已,伤害不到她什么。   但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钱盛在外面没少吹嘘,说村里的老师是他的相好,那天遇到落单的林青竹,他和同伴起了色心,将她打晕了拖到山里,欲行不轨。   林青竹醒来后拼命挣扎,还威胁要去镇上报警,钱盛怕了,一时失手掐死了她。   “我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她。”   林青竹拉下高领毛衣,脖颈处是一圈泛着青紫色的指印。   当时钱盛吓坏了,他和同伴一合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林青竹埋在后山深处,谁也找不着她。   就在他们卖力挖坑的时候,“林青竹”突然活了过来。   山鬼上了她的身,放出那些游荡的饿鬼,撕碎了他们的魂魄。   “那王猎户呢?”江芜问她,“他又做了什么?”   林青竹轻蔑地笑,“他违背猎户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掏了怀孕母狐狸的窝,还不许人家的伴侣来报仇吗?”   只是可惜了,那只赤狐本来有机会修炼成“胡仙”的,却平白沾了杀孽。   江芜小脸严肃:“你放出那些饿鬼,就不怕它们祸害了整个村子吗?”   “所以我布了阵法,不许山下的人随意出入啊。”   林青竹一脸天真又理所当然的说:“而且你们这些‘大师’不是来降妖驱邪的吗?我就放你们进来了呀。”   她不光放他们进来,还把那几个被饿鬼撕碎魂魄的畜生给丢下山了呢。   江芜叹了口气,“那你可知道,钱盛被饿鬼操纵,杀了他的儿子?”   林青竹一摊手,“这也不能怪我,毕竟那些饿鬼很难控制嘛,它们又不听我的话。”   “我已经改了厝关村的风水,以后你在山中也不会被那些阴气所扰了。”   江芜祭出法印,“你也算是半个山神,本王无权处置你,但我会上表请达天听,如何判定赏罚,你自求多福吧。”   “你是……幽冥鬼王?”林青竹认出了法印,恍然大悟。她不由失笑,“难怪,我就说现在人间的玄师哪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俯身弯下腰,捏了一把江芜的小包子脸,“鬼王大人的口味还挺特别,居然选了个这么可爱的肉身。”   江芜冷不防被她“偷袭”,捂住脸气鼓鼓的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都怪商珏!   林青竹收了手,一脸无谓的道:“就算你上表告状也没用,天门断绝,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应到天地法则了。”   如果天道还在庇佑人间,又怎么会任凭山中阴气鬼怪肆虐,早就劈几道天雷下来,涤荡阴阳了。   江芜被她噎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就算天道不在,我们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否则三界六道就乱套了!”   她挺起胸,一本正经道:“本王会维护人间和地府的阴阳秩序,而你身为山鬼,也要护佑一方水土,不可擅自妄为,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以后就算山下的人头打成狗脑子,我也不管了行不行?”   林青竹又趁江芜不注意,揉了一把她的小脑瓜,笑道:“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当心长不高哦。”   江芜正要抗议,教室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铭边跑边喊:“阿芜!阿芜你在吗!”   “林青竹的事瞒不住了,你快走吧。”江芜催她,“我会让村长去找到她的遗体的。”   “好,我本来也打算回山里了。”   林青竹最后看了一眼教室,还有被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回头冲江芜弯唇一笑,下一秒,整个人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随风飘散,消失不见了。   徐铭和村长冲进教室,就看到江芜一个人坐在前排的小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阿芜,你知不知道林老师她已经失踪一周多了?”   徐铭一见到江芜就飞快道:“刚才跟我们进村的那个‘林老师’,她是不是……”   “对,那是林老师的鬼魂。”   江芜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山鬼的存在。她跳下椅子,对何村长说:“林老师被钱盛抛尸在后山了,等警方的人过来,你带他们进山去找找吧。”   何村长神色大变,嘴唇颤抖着,眼睛突然一红,“林老师啊……”   江芜又指了指图书角,“这些是她买回来的书,她说,孩子是村里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又低估了我自己……还差个尾巴,不过这个故事基本是收官啦~   不知道这个走向有没有超出你们的意料嘿嘿   注:   ①《在希望的田野上》歌词   ②《九歌·山鬼》 第74章 (三合一)   柳蛮蛮和凌尘来到村口, 准备沿着来时的路线去找人。   凌尘道长停下脚步,对跟在身后的摄像大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和蛮蛮两个人进去就行了,不然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我们可能没法保护你周全。”   柳蛮蛮一听就不乐意了,“谁说的?你小瞧我?”   她要是连这几个人都护不住, 这么多年不都白修炼了?   凌尘一脸无奈,使劲咳嗽了几声,拉着她小声叮嘱:“我这不是担心人多误事……”   摄像大哥看看柳蛮蛮,又看看凌尘,似乎明白了什么, 憨憨一笑:“啊, 那我就不跟着你们进去添乱了。”   又指着二人胸口,“反正你们都戴了摄像头,注意安全啊。”   说完,摄像大哥就扛着机器一溜烟跑了。   嘿嘿,他才不当惹人嫌的电灯泡呢!   进了山,柳蛮蛮还在不服气地和凌尘辩论, “小道士, 你是不是质疑我的能力?”   凌尘面不改色道:“不是,我看了摄像的八字, 他今天不宜进山, 会破财。”   “啊,那还是别让他跟着了。”柳蛮蛮立马接受了这个理由,又戳着他的后背,“你要怎么找人, 放小白鸽吗?”   凌尘轻哼, “谁说我只会放鸽子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出一张符, 用私下里练习了无数次的帅气动作一甩。   嘭地一声,白烟中扑棱棱飞出了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银喉长尾山雀。头顶和背部是灰黑色,肚皮雪白,长长的尾羽轻巧灵动,绕着柳蛮蛮啾啾地转着圈。   柳蛮蛮哇了一声,双眼放光,忍不住伸出手去摸,“这也太可爱了吧!”   长尾山雀的小爪子握住她的手指,鸟喙轻啄着她的掌心,离得近了,越发能看出是毛茸茸的一团,肚皮上柔软雪白的绒毛,被风吹得颤颤巍巍,好像一大朵蒲公英。   柳蛮蛮伸手去逗弄小鸟,轻搔它的脖颈,笑得开心极了,明媚的五官在漫山遍野的绿意衬托下,越发显得生动鲜活。   凌尘悄悄翘起唇角。   下一秒就听柳蛮蛮似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这种小山雀和鸽子哪个烤起来更好吃?”   凌尘:?   “啾啾!”   长尾山雀的小黑豆眼瞬间瞪圆了,头也不回地飞向空中,甚至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喂,我开个玩笑,你别跑啊!”   柳蛮蛮大喊着追了上去。   凌尘叹了口气,认命地拎起袍角,大步赶上。   别看小山雀长得可爱,但毕竟是符纸幻化而成,在它的带领下,二人很快找到了失踪的文爸爸和他家邻居老黄。   两个人闭眼躺在背风的一处山凹里,凌尘上前试了下鼻息,又注意到他们还算红润的脸色,松了口气,“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他和柳蛮蛮叫醒了二人,“你们没事吧?”   文爸爸揉着眼睛醒来,看清周围的景象吓了一跳,“我怎么在这里?”   柳蛮蛮解释:“你下山的时候迷路了,已经在山里困了好几天啦。”   “不对啊,我明明是被仙女儿邀请去吃席的。”文爸爸砸吧嘴,似在回味,“有仙果,还有仙露,好吃的嘞。”   村民老黄也点头,“对对,我也被仙女儿带去吃席了,还看到好多跳舞的小娃娃呢!”   “仙果?”柳蛮蛮踢了踢二人周围散落的果核,“野苹果还差不多。”   凌尘低声说:“他们应该是被山里的阵法给迷住了。”   “谁布的阵法,饿鬼吗?”柳蛮蛮一脸不解,“饿鬼有那么好心,还请他们吃‘仙果’?”   把他们俩吃了还差不多。   “当然不是饿鬼,这阵法更像是一种……保护?”凌尘拧着眉头思索,“我刚才隐约有种感觉,这片大山现在很安全。”   柳蛮蛮不疑有他,“那当然啦,阿芜已经改变了这里的风水嘛。”   找到村民让她信心满满,“那两个警员应该也安全了。”   凌尘点头,又对文爸爸和老黄说:“你们失踪了好几天,家里人都很担心,快回去报个平安吧。”   二人连忙答应下来,互相搀扶着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走远了还能听到二人的讨论声,什么神仙显灵之类的。   送走了村民后,二人很快又在不远处找到了那两名警员。   奇怪的是,他们也口口声声说自己受到了仙女的款待,现在不饿也不渴,甚至还很有精神。   这下柳蛮蛮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问:“那个仙女长什么样啊?有我好看吗?”   年轻的小警员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想不起来她的脸了,就记得……她很温柔,说话很好听,还给我们唱歌来着……”   另一个警员也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是没有一个具体的长相,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你能感觉到她很漂亮,很善良……”   柳蛮蛮差点想翻白眼,这说了等于没说嘛。   “可能是山神吧。”凌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正确答案,“这种上了年头的深山老林,都有自己的守护之灵存在。”   一阵风轻柔地拂过,树叶簌簌作响,风里仿佛藏着女子若有似无的低吟。   凌尘神色一肃,向着东方深深执了一礼,“若山神有灵,多谢您的庇佑。”   话音刚落,前方半人高的野草丛中,忽然分出了一条小路。   柳蛮蛮跳了起来,四下张望,“我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她忍不住闭上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好舒服啊……”   那是自然之力给予她的馈赠。   凌尘看着那条突然出现的小路,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不用绕圈子了,沿着这条路,应该就能回到村子。”   一行四人渐渐走远,柳蛮蛮还在叽叽喳喳地告状,“一会儿你们进了村,一定要把那些虐待老人的混账抓起来……”   十几米高的树杈上,绿色的光点飞舞,重新凝成林青竹的模样。   她漫不经心地哼着歌,随手替他们点出一条回村最快的路线。看着那几个人越走越远,直到变成看不清的小黑点。   一只小松鼠路过树下,感应到山鬼身上的自然之力,突然放下了抱在怀里的松塔,抬起两只前爪,冲着树冠的方向拜了拜。   很快,树下就聚集了更多的动物,野兔,刺猬,长蛇……不同族群泾渭分明,围成了一个圈,还在不断向外扩散。   “林青竹”飘到半空中,她温柔地挥了挥手,用意念让它们各自散去。   她望向远方的后山,连绵不断的山势被江芜劈出了一个豁口,却涌入了更多的生气,清新舒畅。   “小家伙还挺有本事的。”   她轻笑一声,学着柳蛮蛮刚才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又化作漫天绿光,星星点点地笼罩着整片山脉。   *   信号恢复后,萦绕在厝关村上空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消散。   文爸爸和老黄平安回了家,两家人都是喜极而泣,恨不得放几挂鞭炮,去去晦气。   两名警员也和山下的同事们取得了联系,在得知了村里发生的案件后,立刻派出更多人手进村支援。   警方带着警犬进山搜查,先是找到了王猎户的尸体,他脸上和身上都有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和抓痕。随后又在王猎户家的储物间里,发现了大量珍稀保护动物的毛皮,这些都是他非法盗猎的罪证。   与此同时,在江芜的带领下,他们又挖出了被钱盛和同伙草草掩埋的,林青竹的遗体。   令警方惊讶的是,林青竹明明已经死亡超过一周,但她的遗体被挖出来时,面目依旧栩栩如生,丝毫没有腐败损毁的痕迹。   就好像,她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一样。   警方从她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钱盛和同伙的皮肤组织,罪名板上钉钉,就是死了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们找到崔小娥家,准备带走钱盛的遗体进行调查比对时,却遭到了崔小娥的强烈反对。   她守着钱盛的尸体不让人碰,疯了一般大喊大叫:“我男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想对他做什么?”   年轻的警员还试图解释:“钱盛在林青竹被害一案中有重大嫌疑……”   “林青竹?”崔小娥听到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那个贱人勾引我男人,她死了也活该!死得好!”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又痛快,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还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藏于心底的嫉妒。   姓林的不就是比她多念了几年书,会讲几句大道理么,凭什么村里有孩子的家长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念书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还耽误给家里干活。   好女人就该像她这样,把男人和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多生几个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崔小娥!”   何村长冲进来,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对警员说道:“我要举报她虐待女儿,纵容包庇钱盛,你们把她也一起带走吧!”   像她这种冥顽不灵的,就该被关起来好好接受教育!   警员一听,原来这女人不光是苦主,还是共犯,当即咔嚓一声亮出手铐,将崔小娥也一并带走。   “我没有虐待女儿!”   崔小娥被带到村口时还在不服气地大喊,“她是我生的,我打几下骂两句怎么了?谁家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你们凭什么抓我?”   何村长板起脸,对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教育道:“看到了吗,以后再让我发现谁家有打骂孩子,虐待老人的,崔小娥和陈老大就是你们的下场!”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   ——没看陈老大都被警方铐回去接受调查了吗?谁家也不想再出一个陈老太太啊。   至少一段时间内,家家户户都不敢再苛待老人了。   “村长,你有林青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警员问,“等我们走完流程,就可以安排她的家人来认领尸体了。”   何村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一听这话,眼圈又红了,摇着头说:“林老师她是孤儿,没有家人……”   往年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其他老师也会放假回家,只有林青竹还住在学校宿舍里,自己弄了个小炉子生火做饭。   一开始村长不知情,还以为她和家里人闹别扭了,让媳妇去劝劝她,叫她来家里吃饭。   林青竹婉拒了村长夫妻的好意,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原来她父母在她小时候出意外去世了,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因为师范生有补贴,所以才报考了这个专业,也是为了给院长减轻负担。   她说与其一个人回到城里租房子,还不如留在村里,帮孩子们补补课。   村长媳妇听完心疼坏了,可林青竹却笑着说:“我觉得村里很好啊,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多少有钱人想来这种地方度假呢。”   她毕业后被分配来厝关村小学支教,只要教满两年,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教师。   而距离两年之期还有三个月。她这次被选中去市里学习,也是因为表现优异,市里有意给她提前转正。   可惜她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何村长做了个决定,他跟警员商量,“林老师没有亲人,我来办这个手续行不行?到时候就把她葬在村里,让她能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好好学习,考出大山……”   “可以。”   不等警员点头,江芜先开了口。她望着后山的方向,“林老师会想看到那一天的。”   还有“她”,应该也希望林青竹能留在这片土地上。   *   当晚,在萨满索拉婆婆的主持下,厝关村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山神仪式。   晒谷场四周燃起了火把,村民们肃穆垂首而立,围成一个圈。   索拉婆婆站在中央,手持绘满神秘花纹的小鼓,有节奏地敲着鼓点。   咚、咚、咚……   沉闷悠长的鼓声传至天际,山林间风声猎猎,松涛如浪。   索拉婆婆开口,低低唱起古老的祭山神文,苍老沙哑的嗓音,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职司山溪,位居灵方。善则锡福,恶则降殃。无祝不应,有感必通……”   她吟唱着,脚下慢慢转着圈,四肢开合,跳着祭舞,以最原始自然的方式和神灵沟通。   “……伏望山神垂怜,大施恩光。俾瘟疫速退,逐妖氛潜藏。黎民沾恩,永世不忘!”   嗤啦一声,四周的火把突然窜起高高的火苗,仿佛是神灵给出了回应。   摄像们站在不同方位,从多个角度录下了这场盛大的祭祀。   徐铭激动得满脸通红,这段素材简直可以拿来拍民俗纪录片了。   索拉婆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在招魂祭祀这方面,萨满真是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但一想到这场祭祀的来龙去脉,还有江芜私下里对他说出的真相,徐铭的神色又变得黯然。   林老师,唉……   柳蛮蛮还在小声和江芜分享她下午的奇遇,“山里真的有山神吗?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祂还愿意保佑这个村子吗?”   “应该会吧。”江芜想起了教室里一排排的桌椅,轻轻弯起唇角,“只要这里还有希望。”   *   三天后,《降灵》发布了第五期下半场比赛的剪辑版本。   彼时江芜已经回到了江家,在江荻的张罗下,一家人坐在宽敞的新客厅里,一起看节目。   江知暮被叫过来时还有点懵,“你想知道节目里发生了什么,直接问阿芜不就行了?”   江荻哼了一声,偷摸拽了一下江芜的小辫子,“还不是她藏着掖着,不肯剧透。”   江芜捂住脑袋,气鼓鼓的道:“我都不知道正片里会播什么,怎么给你剧透啊?”   “那你就把村里发生的事情完整讲一遍嘛。”   “我又不会讲故事……”   江知岚无奈地打圆场,“你们别吵了,我要开始播了。”   她最近要管理整个江家的事务,一直都很忙碌,但也不愿错过这难得的亲子时光。   制止了两个小家伙继续打嘴仗后,她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   一开场就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所覆盖。   【前排留名!】   【友情提醒:本集全程高能,泪点低的朋友们备好纸巾呜呜呜呜】   【二刷了二刷了】   【林老师,我的林老师呜呜呜】   剪辑版的开场和直播版本差不多,从选手们坐在大巴车上,前往厝关村开始,插入求助者文小川的VCR。   第一个高能点来自司机大哥的急刹车,声称在路中央看到了鬼影。   后期把安置在车头的摄像机素材导了出来,放慢了20倍播放,成功捕捉到一抹瘦长嶙峋的鬼影,直勾勾地望着镜头,模样吓人。   “卧槽,真的见鬼了啊!”   江荻脱口而出,收到小姑的一枚白眼后赶紧捂嘴,支支吾吾地问江芜,“我记得直播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段吧?”   江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点了点头,“当时鬼影消失的很快,只有司机看到了,把他吓得够呛。”   “剪辑版果然加了不少新内容啊……”   江荻感慨了一句,又继续往下看。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接着就是林青竹在路边拦车,司机吓得踩油门加速,闹了个大乌龙。   “我姓林,林青竹。是去年新分到村里的支教老师。”   林青竹笑着,温温柔柔地跟镜头打招呼。   弹幕在这一瞬间忽然暴涨。   【林老师!!!】   【啊啊啊啊我的林老师】   【二刷提醒新来的观众,记住这个女人TAT】   江知暮最近也出了个差,没追直播,见状十分不解,“这个林老师有什么特别的吗,难道她是幕后大boss?”   江荻摇着头:“不会吧,如果她就是村子里作祟的厉鬼,那这一车的玄师还能看不出来?”   他又捅了捅江芜,“小祖宗,你就剧透一下嘛。这个林老师到底是谁啊?”   他记得直播里,林老师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搭车老师啊?   为什么这些二刷三刷的观众似乎很在乎她的样子?   江芜也有些意外,徐铭居然没有剪掉“林青竹的鬼魂”。   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他的用意,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提前剧透了。   倒是江知岚看着画面中温柔的年轻女人,若有所思。   画面一转,选手们站在山脚下准备进村,江芜却一反常态,要林青竹抱她爬山。   江荻冲她做了个鬼脸,“你说你丢不丢人啊,啧啧,还要人家抱你。”   江知暮却笑呵呵地,“阿芜还小嘛,这么陡的山路,她走不了几步就要喊累了。”   进村后,选手们接连参与了一系列事件:亚度尼斯感应到了大强父亲的鬼魂,他拼尽全力保护儿子逃下山,凌尘道长帅气调制安魂符水,提醒观众请勿模仿……   镜头一转,插入柳蛮蛮和凌尘抬杠似的对话。   “为什么只有大强的父亲保佑他安全下了山呢?”   “村长不是说他很孝顺吗,可能其他人都是不孝子吧。”   还有何村长老脸通红的辩解:“我们村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没听说过谁家有虐待老人的事情哈。”   【笑鼠,《民风淳朴》】   【看直播的时候我以为道长在抬杠,后来才明白道长真是火眼金睛!】   【后期是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天赋在身上的(doge)】   接下来是崔小娥家发生的惨案,柳蛮蛮和江芜合力制服了钱盛,却已经来不及救回她的小儿子。   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观众对这个女人的同情还没超过三秒,就被她发疯似的扇小彩妮耳光的行为吓住了。   她掐着小彩妮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没死,徐铭和村长上前阻拦,摇晃的画面充满混乱。   【卧槽我也想问,这真的是亲妈吗?魔怔了吧】   【重男轻女到这个份上的也是罕见……】   【天哪,太心疼小彩妮了,被亲妈质问为什么不去死,这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阴影吧】   【小声剧透:彩妮不会跟着她的,大家别急往后看哈……】   很快,选手们决定分头行动,柳蛮蛮和亚度尼斯各自解决掉了一个被饿鬼附身的村民,一个用了东方传统的请神法术,一个是西方黑巫术,各有千秋,后期用蒙太奇的剪辑手法,仿佛拍出了一场玄幻动作大戏。   【后期加鸡腿!】   【我靠这段真的太帅了,就是说能不能浅嗑一下】   【嗑!狠狠嗑!武力值天花板大美人X金发蓝眼温柔黑巫师,给我锁死!】   江荻看到这条弹幕嘎嘎乐,“道长看到肯定要气死了,就他去的那家无事发生哈哈哈。”   江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道长喜欢蛮蛮姐啊?”   “废话,我又不傻。”江荻理所当然的道,“道长看柳蛮蛮的眼神都跟看别人不一样,不是喜欢是什么?”   江知岚也笑了,“小荻这么懂,在学校没少收情书吧?”   江荻脸唰地一红,支吾着道:“我才不喜欢那些幼稚的小女生呢。”   他要为女神守身如玉!   不过话说回来,他都加入灵案组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找到那个消灭了五通神的美女姐姐啊……   江·始作俑者·芜:乖巧.jpg   进度条继续往前走,江芜在晒谷场上揭开了陈家两兄弟害死老祖母的罪行,村民们心照不宣的苛待老人。   江知暮对厝关村的风水问题很感兴趣,暂停问了江芜半天,认真地记笔记,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舅舅是长辈就羞于开口。   江芜也很大方地分享,还答应了会帮他淘换一些早已失传的风水秘术孤本。   江知暮记完笔记,一回头发现江荻又在走神,敲了他脑袋一下,“你都学会了吗,你连阿芜的头发丝都比不上,还不赶紧用功起来。”   “这不是用不用功的问题啊。”江荻一脸躺平咸鱼相,“这是天赋,我承认我就是比不上她,那还努力个什么劲啊。”   “勤能补拙。”江知岚微微蹙眉,教育侄子,“你现在多学一点,将来遇上难缠的邪祟,活命的机会才能多一分。”   顿了顿又轻叹一声,神色伤感,“大哥大嫂只留下你这一个血脉,我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江荻赶紧举手投降,“小姑我错了,我学,我马上学!”   说着抢过江知暮的笔记本,刷刷地抄起来。   江知岚脸上的情绪一秒收起,冲弟弟眨了下眼睛。   对付江荻这样的叛逆少年,还得选对方法才行……   江芜的小脑瓜来回转,今天又看到了好精彩的家庭大戏呢。   画面一转,柳蛮蛮敲着铁勺在给村民们分发符水。   【笑死,蛮蛮这个架势好像我农村老家喂猪……】   【气死了气死了,看到领符水的队伍这么长,就知道他们肯定心虚啊!】   【陈家老太太这种情况可能属于比较极端的,生活中更常见的还是隐形的精神虐待……老年人真的很怕自己被子女抛弃】   弹幕的话题气氛有些沉闷,可紧接着就被凌尘道长的话所消解。   ——原来这个符水是假的啊?   【道长!你怎么带头骗人啊,我要向工商局举报你(doge)】   【那一日,所有村民都回忆起了被符水支配的恐惧……】   【哈哈哈虽然但是,拉得好,拉得再激烈些!】   江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段,忍不住笑出了声。   道长也学坏了啊。   剪辑版播到这里,基本和当天直播的内容没有太大的出入,但从后面开始,就都是直播间没有放出的画面了。   柳蛮蛮和凌尘单独进山找人,凌尘用符纸变出长尾山雀的那一幕,在后期的光影加持下,显得格外潇洒帅气。   【啊啊啊啊道长你可太会了!】   【救命,他好像一只疯狂开屏的孔雀hhh】   【啧啧,不让摄像大哥跟着上山,小凌你这心思很明显啊】   【好家伙,我竟然在玄学综艺里嗑CP,这不妥妥的恋综双人约会part?】   可惜,浪漫旖旎的气氛,被柳蛮蛮的那句“烤山雀和烤鸽子哪个更好吃”破坏得荡然无存。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尘:我恨你是块木头!】   【柳蛮蛮,新一代钢筋水泥混凝土直女√】   【长尾山雀:不瞒你说,我当时害怕极了啾啾】   玩笑归玩笑,等二人成功找到了失踪的村民和警员时,弹幕还是自发地撒花庆祝起来。   失踪的四人信誓旦旦称自己在山里见到了仙女,凌尘向林中的山神执礼,得到了祂的回应。   那一条突然出现在草丛中,指引着他们顺利回到村子的小路,堪称神迹。   “真的有山神吗?”江荻提起了兴趣,又看着大屏幕皱眉,“怎么又有人刷起了林老师,她到底怎么了啊?”   突然,画面一黑,只剩下一段对话的录音。   声音是江芜,和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   【前方高能!】   【催泪警告!】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林青竹了吧?”   “真正的林老师已经死了。”   “是钱盛,他杀死了林青竹,将她抛尸山中。”   “我答应过她,要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那些人不配得到我的守护。”   “林青竹舍不得这里的孩子们。”   “她说,孩子是未来和希望。”   黑底白色的字幕闪烁不定,悲怆的大提琴声响起,开始闪回林老师在车上温柔的笑脸,警方进山找到了埋尸之地。   遇难者的脸上被打了马赛克,担架上垂下来的一只手,穿着和林老师身上一模一样的浅杏色毛衣。   【???什么情况!!】   【一刷的我已经看傻了】   【二刷的我已经哭完半包纸了】   【我的林老师啊啊啊】   “林老师……”   弹幕一片震惊,江荻也看呆了,喃喃着,“林老师不是林老师?!”   “真正的林老师已经死了。”江知暮神情亦是凝重,“拦车的那个……是她的鬼魂吗?”   “不对啊,那为什么选手们都没发现?”江荻不死心,他还是坚持最初的观点,转过头,“阿芜,你也没看出来吗?”   “阿芜当然早就知道了。”   江知岚轻声开口,摸着她的小脑瓜,“我猜,林青竹就是蛮蛮和凌道长遇到的‘山神’,对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江芜进村时的反常,还有她和“林青竹”摊牌的那一段录音。   江芜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都猜对啦~”   她去找“林青竹”的时候,身上还别着便携摄像头,但被她用法术抹去了画面,还有后半段关于天道法则的讨论。   徐铭在后期剪辑的时候还专门问过她,确定可以播了之后,便用了这样的剪辑方式,来纪念林青竹和“林青竹”。   不管是“山神”还是“山鬼”,只要能守护一方水土平安,就都值得真心敬畏。   他没有刻意宣扬“林青竹”的身份,而是用一场索拉婆婆主持的盛大祭祀,为有心的观众揭晓答案。   火光跳跃,映照在索拉婆婆虔诚的面容上,她吟唱的祭文苍凉悠远,忽远忽近,恍若神呓。   “山神还愿意保佑这个村子吗?”   “应该会吧。”   “只要这里还有希望。”   镜头对准江芜的眼睛,不断深入,深入……直到画面亮起,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   厝关村小学的学生们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里,讲台上站着何村长。   他似乎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笨拙地举起了双手。   “三、二、一,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稚嫩的童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孩子们动情地唱着林老师教给他们的歌,最后渐渐带出了哽咽的哭声。   【呜呜呜节目组不做人,我的眼泪不值钱啊啊啊】   【谁懂?《降灵》已经不仅仅是个“装神弄鬼”的小破综艺了,它真的知道怎么鲨我qwq】   【啊啊啊刚才镜头闪过的角落里是不是小彩妮?她可以上学了吗!】   “彩妮已经被徐铭带出村子了。”   江芜终于可以“剧透”了,“崔小娥被带走拘留,村长觉得她最好能换个环境生活,或许这样可以慢慢忘记不愉快的回忆。”   “嗯,这样确实对她更好。”   江知岚鼻子有点酸,当妈的看不了这样的事情,她用力抱紧江芜,“阿芜,你真棒,你特别特别棒,真的。”   “我也要抱。”江荻声音也闷闷的,胡搅蛮缠地挤进江知岚和江芜中间,三个人乱七八糟地抱成一团。   江知暮咳了一声,“那我是不是也……咦?”   歌声渐弱,他抬头看向大屏幕,镜头已经被拉远,航拍视角下的小山村升起袅袅炊烟,宁静而美丽,群山环绕,无声地守护着一方水土一方人。   哒哒哒敲出了一行字幕。   ——再见,林青竹。   *   《降灵》剪辑版播出后,很快就占领了多个热搜榜单。   对此网友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顶多是有点诧异:直播那天不是已经来过一轮了吗?   但当他们抱着吃瓜的心态点开剪辑版,准备看看这个小破综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能不能拿来当个下饭的电子榨菜时——   结果吃到一半就哭得吃不动了TAT   #再见林青竹#更是被刷到了话题榜前排,甚至还炸出了不少认识林青竹的人,她的同学和老师。   【林青竹是我师姐,我大三的时候和她选了同一门课,还一起做了两次小组作业。林师姐真的超级温柔,我们还开玩笑说她天生就适合当老师,没想到她会遇到这种意外,我们校友群已经炸了,真的太难过了】   【林老师给我当过两个月的家教,我数学特别差,一道题讲了好几遍也听不懂,之前好几个老师都被我气走了,只有林老师一遍遍地陪我改错题,每次来上课都不敷衍,认认真真讲足课时,我妈特别喜欢她,知道她出事的消息后都傻了……再见林老师,我会永远记得你】   晚上,厝关村当地警方发布了蓝底通报。   通报中完整交代了林某竹被害案,陈某梅被害案,还有王某非法偷猎案的经过,除去其中部分已经死亡的犯罪嫌疑人,余下还活着的涉案人员均被带走调查。   犯罪嫌疑人钱某的妻子崔某娥被指控虐待儿童,已经被拘留。被虐待儿童崔某妮(化名),已经被送往福利机构妥善安置。   此前失踪的村民文某和黄某,以及两名警员都平安脱险。   警方在此感谢《降灵》节目组和全体选手对本案调查过程中提供的支持和帮助。   还要特别感谢选手江芜对厝关村小学的捐赠,厝关村小学不日将更名为“青竹小学”。   通报一出,又上了一轮热搜。   网友们纷纷讨论,如何在偏远地区进行普法宣传,呼吁虐待老人和儿童尽快入刑,以及乡村儿童的教育问题。   尤其是通报的最后一段话,更让《降灵》的忠实观众,尤其是江芜的粉丝们扬眉吐气。   【我们芜崽又偷偷摸摸干大事了!】   【是青竹小学啊!崽崽真的,我哭死呜呜呜】   【听说林老师没有家人,已经被安葬在了村里,希望她能看着青竹小学培养出更多的栋梁之材qwq】   【我单方面宣布,崽崽以后就是青竹小学的名誉校长了@地府我最大,江校长好!】   柳蛮蛮看到这条微博,大半夜给江芜发消息轰炸,生气抗议:“捐款怎么也不叫上我?”   江芜那边秒回,甩给她一个链接。   柳蛮蛮点进去一看,是慈善基金会的一个捐赠页面,有失学儿童教育基金,山区小学图书角捐赠项目,关爱孤寡老人专项活动……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   从厝关村回来后,江芜好好歇了两天。   但她也没闲着,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和山鬼“青竹”最后的对话。   当天道不再,阴阳失衡,人性中的恶意被无限放大的,又岂止是一个厝关村?   如果连守护一方的山神土地都无法改变这种境况,迟早有一天,人间会陷入更可怕的境地。   而她作为未来的鬼王,任重而道远……   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考,屏幕上“韩默”的字眼一闪一闪。   江芜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起,“小韩啊,什么事?”   韩默被这一声“小韩”吓得不轻,不过想到江芜的本事也平衡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在应天大街中央商场这边,阿芜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作者有话说:   日万的我又回来了!顺便祝大家小年快乐呀~   快过年了事情多,最近更新可能都会晚一点,大家不要熬夜,第二天再看也行嗷(小声)   注:山神祭文来自网络 第75章 三合一(胆小的宝贝白天看~)   韩默挂断电话, 转头注意到不远处的临街商铺有家甜品店,新出炉的点心正不停向外散发浓郁的甜香。   他想着江芜过来还要花些时间,大步走进店内, 把几种热门的小蛋糕小面包都买了个遍。   韩默拎着两大袋点心刚一出门,就看到商场入口的花坛前站着一个小姑娘, 抱着兔子玩偶,脸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正在四下张望。   “阿芜!”   韩默喊了一声,快步走上前,诧异的道:“你怎么这么快?”   “因为我是飞过来的啊。”江芜眨眨眼, 目光很快被他手里的纸袋所吸引, 像是粘在了上面。   韩默赶紧拿出一块小蛋糕,“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垫垫?”   “唔唔!”   江芜已经拆开了包装,握着小勺子边吃边点头。   “你叫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江芜随口问了一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今天是周末, 又是上午, 按理说商场这样的地方应该很繁华才对。   但这里却是门庭冷落,显得十分萧瑟。   韩默叹了口气, “组里最近一直在调查这家商场, 已经有多名顾客在商场内购物时离奇失踪,还有商场的工作人员声称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   江芜已经吃完了一块,她仔细地舔干净嘴角的碎屑,率先起身向内走去, “边走边说吧。”   “好。”韩默赶紧跟上。   中央商场分东西两区, 江芜和韩默从正门进入, 首先是一个露天的广场,中间有一座小喷泉,旁边还摆着一大块刻字石雕。   江芜看着石头上的字,一个一个念出来,“光、明、尸、场……”   韩默:!   “小祖宗,是光明广场。”韩默被她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哭笑不得地解释。   江芜撇撇嘴,小声嘟囔,“可是这个连笔字写的就是很像‘尸’啊。”   韩默梗了一下,不过听江芜这么一说,他越看那个‘广’字也越像‘尸’了……   一想到这座商场里发生过的离奇事件,更是让人后背发凉。   他清清嗓子,“我们先进去,组里的同事已经在里面了。”   空荡荡的广场,莫名有种阴冷压抑的气氛,让人一秒也不想多待。   “韩组,这边!”   商场一层,几个灵案组组员正翘首以盼,见到韩默和他身旁的小姑娘远远走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双眼放光。   韩默加快脚步上前,又问:“还是没有老白的消息吗?”   组员闻声黯然,摇了摇头。   韩默轻叹一声,对江芜说:“老白就是这次顾客失踪事件的主要负责人,但他现在也失踪了。”   所以他才会向江芜求助。   江芜已经在组员为她特意搬来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又拆开了一盒泡芙,慢条斯理地开口:“好啦,你们把事情从头给我讲一遍吧。”   大约半个月前,宁城分局接到一起失踪报案,报案人声称,她和朋友一起来中央商场逛街,中途朋友说要去洗手间,于是她就陪同前往,然后在门外等候。   可是左等右等,过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朋友出来。   报案人有点纳闷,给朋友发消息,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在里面蹲麻了。朋友却一直没有回复。   报案人觉得不对劲,她走进了洗手间,喊着朋友的名字,挨个拉开隔间的门查看。   她等了又等,把每个隔间都检查了一遍,也不见朋友的踪影。   她赶紧去找到商场的工作人员,要求查看洗手间附近的监控,担心朋友是遇到了歹人,被迷晕带走之类的情况。   可是商场工作人员表示,这层楼的洗手间只有一个出入口,而入口处的监控只拍到了她朋友进去的画面,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她的朋友好像原地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于是报案人又去了警局。警方受理后,起初只是按照失踪案的常规流程去调查,让报案人先回去等消息。   可是没过两天,又有人来报案,称自己的丈夫在中央商场失踪了。   又是中央商场。警方前往调查,在地下停车场层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了该名男子最后出现的画面。   据男子的妻子回忆,当时她正在和丈夫打电话,让他回来的路上别忘了买菜,突然手机信号中断了一下,听筒里发出沙沙的响声,随后就是丈夫震惊的声音说“什么东西?”,再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在监控画面中显示,男子当时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车门,突然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露出惊讶的神色,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   而那个方向恰好是监控摄像的死角,拍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警方在停车场里找到了他的车,还有滚到车底下的手机,而男人就此失去了踪迹。   接连两人在商场内离奇失踪,这时有人想起了中央商场一直有闹鬼的传闻,便抱着试试的心态联系了灵案组,看能不能用一些“特殊”的玄学手段来寻人。   案子被转到灵案组这边,韩默起初并没有太重视,只派了组员老白和两个新人过去调查。   老白也是一名玄师,据说和云家是表亲,玄术能力还不错,按照四大家族的测试标准,大概在四级左右,之前也参与过几起灵异事件的调查。   但就是这样一名经验丰富的灵案组玄师,来到中央商场调查后,居然和那两名受害者一样,也离奇失踪了。   “后面的事,就让小柯来说吧。”韩默示意身旁的一名年轻组员,“老白失踪前,一直是和他在联络的。”   小柯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没错,白哥带着我们来现场调查,他一进商场,就说这里有阴气作祟的痕迹……”   他们先去了楼上,第一名受害者失踪的女洗手间,里面一共有八个隔间,分成两排。最里面的两个隔间,上方都有一个透气的小天窗。   “我和白哥挨个推开隔间的门检查,就在我走到最里面的那个隔间时,无意中一低头,看到门缝里露出了两只脚……”   小柯心有余悸地回忆着,“我鼓起勇气,一把推开门,就看到里面吊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吓得我大喊一声,赶紧把手里的符一股脑都扔进去……”   老白当时在他斜对面,听到动静连忙从隔间里出来,可当他赶到小柯身边时,面前的隔间里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韩默沉声补充:“我查了资料,就在那个厕所隔间里,一年前有个年轻女人上吊自杀了,所以小柯应该不是单纯的眼花或出现幻觉。”   “对对,我真的看见了。”小柯着急地点头,“韩组还给我看了那个上吊女人的照片,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江芜若有所思,“自杀身亡的人,往往会有残留的阴气徘徊在身死之处,八字轻或者灵觉高的人,就会看到它死前的留影。这种阴气会慢慢在天光下消散,通常是不会影响到活人的。”   不过要是在这个地方……那就不一定了。   江芜插了一句,又示意小柯,“你继续说,看到上吊女人之后呢?”   小柯定了定神,“我把符纸都丢进去了,结果什么都发生。白哥说可能是我那天时运比较低,所以才会看到这些。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就让我留在一层,他自己去地下停车场查看……”   小柯还有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行动,老白表示自己是有经验的玄师了,就算打不过,至少有自保的能力,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小柯看着老白一个人进了电梯,上方的屏幕跳动着数字“-1”“-2”……然后突然变成了“-85”!   对讲机里传来老白的声音,“卧槽,我一个没注意,怎么给我送到负85层来了?”   小柯当时吓坏了,“白哥,不对劲啊,商场只有地下两层,哪来的负85层?”   再说85这个不吉利的数字,又是地下,总让人莫名联想到十八层地狱什么的……   小柯催老白赶紧上来,可是老白不管怎么按电梯按钮,电梯厢都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屏幕上固执地显示着“-85”。   对讲机里传出老白略沉重的呼吸声。   “小柯,我得出去看看。”   随后小柯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还有老白走出去的脚步声。   “这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像是个隐藏的地下层……”   老白一边探索,一边通过对讲机和小柯实时播报,“我摸到了一堵墙,很光滑,应该是商场自己建造的,不是什么十八层地狱,呵呵。”   老白语气还算轻松,让小柯也稍微放下心来。   他自我安慰:兴许是商场在地下又挖了一层,拿来当仓库的呢?   至于“-85”之类的,可能就是单纯的电梯故障……   “我靠,什么东西!”   对讲机里传出老白的一声大喝,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扭打声,闷哼声……   小柯着急地喊了几声白哥,可对讲机的信号突然中断,老白那头也彻底没了动静。   他不敢拖延,第一时间上报,等韩默赶来后,带人全副武装进了电梯,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按键,都只能到达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根本没有所谓的“-85”层。   商场经理更是信誓旦旦保证,整个商场一共九层,地上七层,地下两层,还找出了当年建造的图纸和资质备案等相关资料,证明商场绝对没有私下扩建。   可如果是这样,老白,还有那个在地下停车场消失的男人,又去了哪里?   江芜听完想了想,问韩默:“除了你说的那个上吊自杀的女人,这里还发生过其他事故吗,跟人命相关的?”   韩默很快抱来厚厚一叠资料,“这是老白失踪后,我让同事搜集的相关资料,可能有点多,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正要递给江芜,又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她:“你现在识字量有几千了?”   他可不想再听到“光明尸场”这样的词了……   江芜气呼呼地瞪他:“我认字的!”   她又不是真的江三岁!   韩默被怼,摸了下鼻子,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把资料分一分,找出商场历年来发生过的案件。”   几人一起动手,很快找出了相关的报道和案情记录。   “好家伙,原来在这家商场跳楼的人有这么多啊……”   小柯看着资料不由咂舌,“商场开了二十多年,就已经跳了八/九个了?”   有几份出警记录里还附上了现场照片,小柯猛地抬起头,发现这些人跳楼的地点都在这个中庭里面。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脚下踩的地砖上,很可能就有过某个人跳楼身亡的尸体……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抱住双臂取暖。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组员说:“小柯是外地人,对这里可能不了解,我们本地人都很少来这边逛,太邪性!”   听说前年还有个倒霉蛋,好好地逛着街,结果被上面跳下来的人给砸死了,那个跳楼的反而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次以后,中央商场就变得更加萧条,要不是背后的集团财大气粗,恐怕早就要倒闭了。   “正常,这里的风水可不是一般的糟糕,发生这种事情也并不意外。”   江芜一边飞快翻阅着资料,一边随口说道。   “商场最开始动工的时候,应该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了吧?”   那个年纪较大的组员回忆着,点头,“没错,当时这一片还没开发,是先有了商场,几年后才陆续盖起了住宅。”   江芜点头,抽出一张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照片,正是商场早年竣工后的俯拍图,“你们看,这两栋大楼孤零零地立在这儿,比其他地方都高出一截,这叫‘孤阳独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注定会受到周围气场的冲击。”   她又伸出小手指向进来时的那片广场,“两边高,中间低,风从中间穿过,这叫‘穿心煞’,上面的玻璃拱顶,又加强了煞气,让这里的财运和人气都无法留住,就更别提赚钱啦。”   没有人气就没有阳气,长此以往,自然阴盛阳衰,诡事频发。   “还有这个通往地下的扶梯。”江芜摇着头叹气,“你们想想,什么房子才会一进门就往地下走啊?那还是给活人住的吗?”   小柯嘴快地接了一句,“那不就是死人的坟墓……?”   韩默不由皱眉,“一般这种大型建筑项目在动工前,都要参考风水相关的忌讳,中央商场的开发商是怎么想的?”   “两个可能。”江芜一本正经,“要么是他们不懂,要么就是他们太懂了。”   说完她继续翻找资料,没一会儿又找出了一篇中央商场佚发生利器伤人的报道。   “巧了,居然是在地下停车场持刀伤人……”江芜联想到了那个莫名消失的男人。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似乎是零散的,还缺少一个串联起来的契机……   “谁在那里?”   她突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根粗大圆柱,语气严厉,“站出来。”   韩默一个激灵,连忙做出防御姿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我数到三,马上出来。一,二……”   “别别,我不是坏人啊。”   一个穿着商场保安服的中年大叔举起双手,慌张地走出来,“我就是听到你们在讨论商场的诡事,所以想提供情报……”   韩默松了口气,快步上前,客气地把人带过来,“您怎么称呼?”   “叫我老魏就行。”保安大叔连忙摆手,又打量着韩默身上有些特别的制服,“你们也是警察吗?”   “对,我们是专门处理灵异诡案的灵案组。”韩默介绍了一下身份。   老魏却把目光更多落在江芜身上,“那她呢?”   他在旁边观察半天了,这些人似乎隐隐约约以这个小娃娃为首,而且她嘴里说的都是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什么阴阳风水之类的。   “她是我们的特别行动顾问。”韩默给江芜安了个听起来高大上的头衔,“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可是出身玄学世家,有名的天才小神童。”   这话江芜爱听,她笑眯眯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这位大叔,你最近应该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老魏大惊,“这你都能看出来?”   “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时运有点低。”江芜抬手在他面前轻轻一挥,“是容易沾染阴气。”   老魏看着她肉乎乎的小手一晃而过,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气从后脑勺蹿了起来,一下子就驱散了他身上莫名的寒意。   就连那种心慌慌,总觉得背后有人的错觉都跟着减轻了。   他长出了口气,再看江芜的眼神充满信服,“天爷,你还真是个大师嘞!”   老魏今年五十二岁,在商场里当保安已经有四年了。   他是被同乡介绍过来的,别看商场生意萧条,但开出的待遇比其他地方都高,而且因为平时没多少顾客,保安的工作也更轻松一点。   这么个钱多事少的好工作,却没几个人愿意来。同乡跟老魏说的时候也提前讲清楚了,商场里一直有闹鬼的传闻,所以招的保安必须要八字够硬才行。   老魏就是这么被选中的,他来了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保安难当了。   “你们是来调查上星期顾客失踪的吧?”老魏压低声音,“其实这样的事前几年就发生过,只不过商场赔了钱,又一直找不到人,慢慢的就不了了之了。”   几百万常住人口的偌大城市,每天都有人在失踪,其中大部分都会成为悬案,警方也是有心无力。   就像这次的两起失踪案,如果不是有人报给了灵案组,根本不会往玄学的方向去想。   韩默啧了一声,这家商场看来比他想象的水更深啊。   “因为你们来调查,我才想起了以前值夜班时遇上的怪事……”   老魏回忆着,那是去年夏天的某个晚上,他夜里巡逻,上了四楼的餐饮区,远远地看到有一家铺面里特别亮。   他以为是那家店关门前忘记拉闸了,正要上前查看,结果一走近,差点被吓死。   “我看到店里烧起了好大的火,整个屋子都烧起来了!”老魏夸张地挥舞双手,“里面还有好几个被烧焦的人,拼命挣扎,拍打着玻璃想要逃出去,他们浑身发黑,还在张着大嘴叫喊……”   老魏当时吓坏了,当啷一声,大号手电筒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了老远。   手电是商场给配的,弄坏了要赔钱的,老魏赶紧追上去捡起来。   “我就这么一低头的工夫,那场大火,还有火里的人,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事在老魏心里憋了快一年了,他也不敢跟保安部的人说,更怕闹大了影响自己,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火灾?”韩默很快反应过来,“商场里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故吗?”   小柯等人疯狂查阅资料,又用手机连入警局内网,摇头,“没有发生过火灾伤亡。”   如果真像老魏看到的那样,几个人在门面里被活活烧死,那就属于重大案件了,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记录的。   老魏也点头:“对对,我后来也试着跟他们打听过,商场建立这么多年,虽然有过着火,但都是小意外,顶多烧了点东西,没伤过人。”   小柯看他一眼,“你倒是挺会套话的。”   老魏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也知道小命要紧啊。后来我还偷偷去那边烧过纸钱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遇见过了。”   江芜又问:“既然是一年前的事情,那你最近怎么又看见了?”   老魏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我最近看到的,可比去年那次吓人多了……”   最近失踪了两名顾客后,商场的客流量就更加低迷了,老魏和其他保安整天都很清闲,夜里巡逻也是敷衍了事。   “前天晚上又轮到我夜班,按照流程,我们在地上巡逻完,还要去地下停车场一趟……”   老魏知道有个顾客就是在地下二层失踪的,他进去之后,总觉得后背发凉,莫名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不由加快脚步,想着糊弄一下就赶紧回值班室睡觉。   他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看着电梯从一楼向下,结果到了负二层还没停,一个眨眼间,上方的数字就变成了“-85”!   老魏吓得头皮发麻,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几下眼睛,再回过神来,就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电梯厢,里面有幽幽的冷风吹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老魏有种感觉,这趟电梯是从“-85”回来的。   他后退了两步,没进去,等了几秒钟,电梯门合上,又继续上升,最后停在了七楼。   老魏再按下电梯,这回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地停在了地下二层。   “不知道为什么,那趟电梯明明是空的,我就是不想进去。”   老魏搓了搓手臂说,“当时商场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同事,他在对面那栋楼里巡逻呢,电梯怎么可能会自己上了顶楼?”   小柯瞪大了眼睛,“你也看到电梯停在负85层了?!”他急得直转圈,“怎么办,白哥不会真的被困在地下了吧?”   “别慌,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和法则。”   江芜沉声开口,小小的人儿身上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现在着急也没用,难不成把地下刨出个深坑,就能找到那个负85层吗?”   “是啊,小柯你冷静点,听阿芜的。”韩默也劝了一句,同伴失踪,他心里也着急,但就像江芜说的,着急也没用。   这座商场里,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们没破解出来的谜团。   利器杀人,上吊女鬼,连环跳楼,诡异火灾……   江芜在脑子里努力搜索曾经看过的玄术典籍,无意中向外远眺,目光忽地一凝。   她站起来对韩默说:“我们去顶楼。”   二人乘电梯来到七楼,江芜趴在栏杆上向下看。   韩默问:“你在看什么?”   江芜冲他招手,“你看中庭里铺的地砖,像什么图案?”   韩默看了半天,不解的道:“这不就是普通的大理石砖纹吗,哪有什么图案?”   “那是你看的方法不对。”江芜教他,“先把视线聚焦,使劲儿往里看,然后慢慢拉远,放松……”   韩默半信半疑,下意识地按照江芜的指挥去做,后退了两步,突然惊呼出声,“它动了!”   眼前杂乱无章的大理石砖纹,在这一瞬间突然“活”了过来,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扑面而来。   韩默心脏狂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他不可思议地问江芜:“这些地砖的图案,组成了一个阵法?”   江芜点头,“建这座商场的人是个高手,他把整栋大楼都压在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上,掩盖了通往负85层的入口。”   韩默不由皱眉,“真的有地下85层那么深吗?那不是要挖到地心去了?”   江芜白他一眼,“85只是一个虚数,说不定就是地下三层四层呢?”   二人回到一楼,告诉组员这个好消息。   小柯激动起来,“找到去负85层的方法了?”   “只要找出合适的卦象就行了。”   江芜拿了张白纸,在上面画了许多长短不一的线条,口中念念有词,“九二:坎有险,求小得。初六:习坎,入于坎窞……”   都是灵案组的人,小柯自然也接触过最浅显的五行八卦知识,见状不由嘀咕:“我记得天一派的凌道长好像很擅长解卦,不如……”   “等他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江芜听到他的话,哼了一声,“我只是懒得动脑,又不是不会。”   她趴在地上,咬着笔头专心推演,眉头紧蹙,仿佛在写什么习题册。   “我知道了。”   江芜抬起头,小手一指东北方向,“阵眼就在那里,把地面刨开,下面一定埋了东西!”   “还真要刨地啊?”小柯傻眼了,问韩默,“那我现在去找个施工队来?”   “好,你去雇人,我去请示上级,联系商场负责人拿许可。”   韩默和组员很快行动起来,这里暂时就没江芜什么事了,她翻出韩默给她买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见老魏一直盯着她,还大方地递过去,“你也想吃吗?”   “不是不是,我不饿。”老魏赶紧摆手,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小大师,其实我……我想问问你,我还能活多久啊?”   “嗯?”江芜咬着半根蛋卷,有点懵,“你不是好好的吗,干嘛想知道这个。”   就算她是幽冥之主,也不能随意透露凡人的寿数。   卜算寿命这种事,对于其他玄师来说,更是窥探天机,大逆不道之举,轻者折寿,重者当场丧命。   “唉,你看不出来吗,我得了绝症,恶性的,快要死啦……”   老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我值夜班的那点加班费,还不够我一次治疗的,但我不想死,也不能没了这份工作……”   “等等。”江芜觉得不对劲,站起来仔细地打量着他的面相,“大叔,你全名叫什么?”   “我叫魏连生。”老魏飞快道,“我的八字是……”   江芜结合面相和八字卜算了一般,脸色时而凝重时而放松,看得老魏心里七上八下,仿佛在等待判刑的犯人。   “大叔,你没病。”江芜语气肯定,“只要好好保重身体,活到八十不成问题。”   “真的吗?”老魏不敢相信,从兜里掏出叠成方块的诊断书,“可是大夫说我得了恶性肿瘤……”   江芜接过诊断书,夹在掌心之间,凝神感应。   片刻后她抬起头,“大叔,你是在医院挂号的时候,被不认识的人带去别的地方做检查了吧?”   老魏一愣,点头,“对啊,我那天请了假去挂号,可是医院里人太多了,我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排上,然后有个人就跟我聊天,说这边看病的人太多了,医生没那么多精力挨个照顾,他有个亲戚在另一家医院住院,那边的条件更好,医生也更亲切……”   老魏眼看着今天排不到自己了,就跟着对方去了他说的那家医院,果然没什么人,而且医生和护士看起来也十分专业。他做了检查后,就被诊断得了恶性肿瘤。   听到这个结果时,老魏觉得天都要塌了,那可是肿瘤啊,他哪有钱治?   但医生却耐心地安慰他,还说他们医院在治疗这项病症方面取得了不小的突破,研制出了一种特效药,只要按时服药,定期治疗,坚持一两年,肿瘤就能自行消失了。   医生还带他去病房区参观了一圈,有个病人住院三个月,体内的肿瘤就小了一半。   老魏很激动,以为自己遇上了大救星,当即掏出大半身家买了三个疗程的“特效药”,每个月还要来做治疗。   他以为他也能像那位病友一样,尽快康复,但几次治疗后,医生对他欲言又止,说他的情况比别人更复杂,要治疗更长的时间才行。见老魏条件拮据,还主动提出帮他申请折扣优惠,每次买药能省下几百块呢。   折腾了小半年,老魏的钱包都快掏空了,他越发着急,所以才抢着上夜班,就为了多拿几次加班费。   今天正好碰到江芜这个料事如神的小大师,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知道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还能活多久。   江芜听他说完,表情更加复杂,“好消息是,你没得绝症。坏消息是,你被人骗了。”   她打开诊断书,最上方的抬头是XX长海医院,“你没看过电视上的新闻吗,这种乱七八糟的都是黑心医院,专门雇医托去大医院里骗你这种老年人的。”   可怜的老魏被医托和黑心医院联手掏空了积蓄,幸好他不是真有病,否则这几个月耽误下来,都要拖成重症了。   “你最近还是去大医院好好做个检查吧,别再相信那些骗子了!”江芜语重心长地劝说,“对了,记得去报个案,说不定能追回一些损失?”   老魏这几分钟里的心情简直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对,我有收据,我要去报案!”   江芜看着老魏嗖地跑远了,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我们一卦百万的小神童,今天怎么义务劳动了?”   韩默打电话回来,听了一半,忍不住调侃。   “我已经收到卦金了。”江芜不动声色地握紧手里的功德金光,“再说了,一卦百万那是给有钱人的。”   韩默摸了摸她的小脑瓜,“我已经拿到了许可令,等小柯带人过来,就马上开挖。”   他望向那台神秘的,通往负85层的电梯,“希望老白能坚持住。”   很快,小柯带着人和工具回来了,按照江芜指出的方向,大刀阔斧地开砸。   商场内响起刺耳的电钻声,动静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店员出来张望,被韩默亮出证件解释后,又飞快退了回去。   江芜随意地走进一家珠宝店,打量着柜台里的金饰。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一个正在编绳的柜姐见状问道。   “我爸爸在外面呢。”江芜随手一指,眨巴着眼睛问,“姐姐,你们店里有没有出过什么跟水有关的意外啊?”   柜姐被问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墙上嵌入的超大鱼缸,脸色一变,“我,我不知道……”   江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瞬间了然,“有人在里面淹死了?”   柜姐看她的眼神越发惊恐,“你到底想干嘛?”   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我送你一张平安符,你把整件事告诉我,怎么样?”   江芜一脸认真地和她商量,摸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放在柜台上,“这可是玄门江家未来家主亲手画的符,很贵哦。”   柜姐半信半疑地拿起来,忽然感到手心里传来一股暖意。   她再看江芜,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好像年画上的神仙童子,浑身上下透着灵气。   “哎,你不是那个玄学节目的小神童吗?”   另一个柜姐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认出了江芜的身份,激动地两眼放光,“你来我们商场抓鬼的?”   说着又推推同事,“你看,我就说咱们商场闹鬼吧,真正的大师都来了!”   第一个柜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住江芜的手,“我先来的,我给你讲——”   她怕自己再不积极表现,江芜把那枚平安符拿走了怎么办?   她拿出了平时抢客户的积极性,拉着江芜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还给她拿饮料和小点心,“你想知道什么?”   江芜觉得好笑,也没戳破她的小心思,只是指了指鱼缸。   “哦哦,对,鱼缸。”柜姐压低声音,“上个月,我们店里的一个姑娘,被发现淹死在里面了……”   柜姐说,那个店员其实是老板塞进来的,她怀疑是老板在外面养的小情人,老板娘平时不常来店里,她们经常能看到老板和那个姑娘在办公室里打情骂俏。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店员平时和同事关系泛泛,还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无非是仗着自己跟老板的关系,把自己当成小老板娘了。   结果就在上个月的某天早上,第一个进来开门的店员,拉开卷帘门后,就看到了令人终生难忘的景象。   “那个姑娘整个人都被淹进水里,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听说她的脸都被泡得胀大了一圈,贴在鱼缸玻璃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面,手脚都被里面的鱼给啃烂了……”   柜姐自己说着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同事当场就吓晕过去了,请了一礼拜的假才缓过来。”   当时大家都怀疑,是不是老板娘发现了她和老板的JQ,激情杀人。   但警方来调查过,出事那晚老板和老板娘一直都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而鱼缸玻璃上也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   “查来查去,最后竟然说,那个小情人是自己跳进鱼缸,把自己淹死的,你说邪不邪门?”   柜姐打了个冷颤,又赶忙握紧平安符,小声嘟囔,“出事以后,老板把里面的鱼都扔了,鱼缸也空了下来,但我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也太瘆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上次的故事看到有宝贝说被吓到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受害者”,我先给你们拜个年TAT   (但我自己真的没啥感觉……可能是因为我对恐怖元素的阈值比较高?我可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恐怖”了hhh   所以我会尽量根据大家的反馈来调整“惊吓程度”~但是要完全不吓人可能还有点难……毕竟咱们是个“见鬼”的节目hhh   听说南方是今天过小年?那就再祝一次小年快乐~ 第76章   江芜顺着柜姐的视线望向对面。   巨大的, 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的长方形鱼缸,里面摆着珊瑚贝壳小房子等造景,几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在水中上下翻滚, 眼神呆板空洞,仔细看才发现都是仿真塑胶模型。   淡淡的怨气不断从水中散发出来, 无形中干扰了店里的财运风水,让商场里本就寥寥无几的顾客更加敬而远之。   她摇着头小声嘀咕:“这样生意能好才怪。”   不过柜姐说的话,倒是将她脑海中杂乱的线索彻底连成了一线。   江芜站起身,小大人儿似的提醒她一句:“要么劝你们老板尽快把这个鱼缸处理掉,要么你就赶紧辞职走人吧。”   中庭内的电钻声停了, 隐约传来小柯惊喜的大喊, “真的挖出东西了,慢点慢点,算了我自己来……”   江芜过去时,小柯正拿着小铲子一点点挖,起出了一块大约三十公分,通体漆黑的长条硬石。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好凉!”小柯手里仿佛拿了一大块冰, 冻得他龇牙咧嘴,两只手不停地来回倒腾着。   “鬯(chang)石, 用来聚阴的。”   江芜一眼认出黑色硬石的来历, 让小柯赶紧找个铁箱子装起来。   铁器不通阴阳,活人最好不要接触这种东西,轻则生病,重则丢魂。   韩默听了江芜的话, 脸色越发凝重。   “看来得找当初建造商场的康家谈谈了。”   正经人谁会在商场下面埋这种东西啊?   “这块石头是阵眼, 阻绝了地下的阴气, 起到一个障眼法的作用。”江芜说,“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传说中的负85层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见商场大厅被刨得乱七八糟,如同工地,愤怒地大喊,“谁允许你们在这里乱动的,保安呢?”   韩默亮出证件,他已经认出来人身份,“康兆佳先生,我们有上级特批的搜查令,正在调查中央商场顾客失踪案件。”   康兆佳愣了一下,“什么失踪?”   韩默简要介绍了几句,又指着对面的电梯,“现在我的同事也被困在地下,生死未卜,你确定要阻挠我们办案救人?”   他板着脸,语气冷沉,周身凛冽的气场,丝毫不输对面身家过亿的康氏小开。   康兆佳很快冷静下来,语气和缓了几分,“抱歉,我最近一直在国外考察,刚下飞机就听说商场这边出了事……既然是为了救人,那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他好奇地张望着,角落里一群拿着电钻镐头的工人,中间似乎还站了个小姑娘,忍不住问:“只是救人归救人,你们为什么要砸地砖啊?”   韩默打量着他的表情,不像是心虚紧张的样子,想了想便道:“小康总应该也听说过这家商场闹鬼的传闻吧?我们怀疑这里的风水有问题,被人布了阵法,所以才一直有顾客莫名失踪。”   康兆佳:……   不是,现在警方办案都这么迷信了吗?   为什么这个浓眉大眼,看起来一身正气的警官,会跟他说出这种荒谬的话?   康兆佳勉强挤出个笑脸,“不好意思,我是唯物主义者。”   “这家商场应该不是你主持建造的吧?”   一道小奶音传来,康兆佳闻声转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小裙子,扎着小揪揪的可爱小女孩,正歪着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年龄对不上哦。”   康兆佳下意识地点头,“对,商场动工是我父亲主持的,后来又交到我大哥手里……”   他也是这几年才被安排负责商场相关事务,但这家商场在康家的生意中不算什么,他也不太上心,每个季度听经理汇报就行了。   “那你就是被选中背锅的冤大头嘛。”   江芜摇着头,没再理他,又对韩默说:“我知道这里为什么会频频出事了。”   韩默赶紧追问。   “地上的法阵已经被我破了。”江芜用下巴点了下那个深坑,“这么多年来维持阵法的,是五行。”   她掰着手指头,“利器杀人是金,珠宝店鱼缸溺死人是水,洗手间上吊女人是木……”   “老魏看到的火灾焦尸是火,跳楼自杀的,是土?”韩默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接上,“可是商场里并没有人死在火灾里啊?”   孺子可教。江芜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康兆佳,“谁说火灾是发生在商场里的?也可能是建成商场之前啊。”   康兆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韩默受到启发,立刻走远了几步去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神色冷峻,弯下腰在江芜耳边低语:“当年这块地皮在拆迁时发生过火灾,死伤几十人,都是这里的住户。”   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案,尘封的档案中被定性为电线老化的意外,但韩默还是通过私人渠道打听到,这和当时开发商场的康家老总逃不开关系。   江芜点头,“中庭的阵法一开始应该是为了镇压这些枉死冤魂的,后来才被有心人利用,改造成了煞阵。”   她对韩默招招手,“走吧,我们去地下85层会会那个东西。”   江芜带着灵案组成员没走几步,发现康兆佳也跟了上来。   他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心,却还要强自辩解,“我是商场的总负责人,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有权利监察吧?”   “行,那你站远点,万一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说完江芜就率先进入了电梯,等人都进来后,按了向下键。   康兆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上方屏幕。   -1,-2……-85!   他瞳孔放大,脱口而出:“哪来的负85层?”   他就是再不关心商场的事,也知道这里一共只有九层啊。   后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敢出声,只是默默靠近了站在他身旁的小柯。   他可是守法纳税好公民,警方会保护他的吧?   胡思乱想间,电梯门缓缓打开,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芜第一个走了出去,非常有气势地抬起小手,“都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哦。”   啪,韩默打开战术手电筒,射出一束雪亮白光,跟随着江芜的脚步,照亮四周的环境。   老白说的没错,这里有墙壁,明显是人工修建出的一个地下层。   康兆佳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柯身后,看清周围的景象后也震惊了,“商场下面怎么会多出一层?”   小柯正四下张望着寻找老白,闻言随口回了一句:“你家里人偷偷修的呗,你问我我问谁去?”   康兆佳想起江芜说他是背锅冤大头的事,沉默了一下。   他还真是个冤大头啊。   爸爸和大哥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他又抬起头,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小人儿,气定神闲的步伐,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他拽了拽小柯的衣角,小声问:“你们还招童工呢?”   小柯嫌他话多,瞪了一眼,“你懂什么,干我们这行不看年龄,只看天赋。”   就算江芜只有三岁,就算这个负85层里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柯也坚信,江芜一定能护住他们。   这就是大佬的风范!   “那边有人。”   韩默的手电筒忽然扫到墙角有团人影。   他定了定神,把手电筒光束对准,很快照亮了对方的面容。   小柯一眼认出,“是洗手间失踪的那个女顾客!”   江芜转了个方向,带着他们慢慢靠近,犀利的目光巡过周围,点点头,“安全。”   小柯和另一个同事上前查看,在昏迷的女顾客鼻子下方试了一下,还有呼吸。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这个女顾客是第一个失踪的,如果她还活着,那个男人和老白应该也是安全的吧?   江芜动了动鼻子,她刚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咦,这什么东西,好恶心啊。”   小柯扶着女顾客起来,不小心碰到她的衣领,摸了一手黏糊糊的半透明液体,还有点臭臭的。   江芜凑近查看,还亲自上手摸了一下,皱着眉头,“是蛇涎。”   她回头提醒:“这里可能有蛇出没,大家注意脚下,互相照应。”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隐隐还有腐臭的气息。   小柯拿着手电筒四下乱晃,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滴到了头发上。   滴答。   他把手电筒向上一抬,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康兆佳下意识地顺着向上看,也跟着嚎了一嗓子。   两个大男人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凄厉的叫声在地下层里层层回荡。   韩默抬起头,眼神一凝。   是那个在地下停车场离奇失踪的男人,他被挂在天花板上方的管道上,肚子破了一个大洞,浑身是血,显然已经死去多日。   他定了定神,手电筒扫过男人青紫发黑的面孔,对江芜说:“他会不会是被毒蛇咬死的?”   “还不确定,总之你们都小心点。”   江芜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同时在心中默默估算方位。   又是一个转角,前方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而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八口棺材排成一圈,紧紧守护着中间的大铁箱。   其中一口棺材的盖子半敞开着,里面是空的!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灵案组成员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 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锁定在那口敞开的空棺材上。   小柯颤巍巍地开口:“棺材里的东西……跑出来了?”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只觉得这片空旷黑暗的巨大空间里,藏着令人未知的恐惧。   江芜神色依旧淡定, 走上前绕着棺材检查了一圈,恍然大悟, 一拍手道:“这是八棺镇尸啊。”   选用百年以上的柏木打造八口副棺,棺头朝里,每口棺材中各葬一人,以八卦阵法相克的方位摆放,镇压中间的主棺, 防止尸变。   江芜简单解释了一下这种邪法。   韩默却皱眉, “可是为什么中间的主棺被换成了铁箱?还有这口敞开的棺材,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了,那镇尸之法还有效果吗?”   “传统的八棺镇尸法,是用来镇压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副棺里埋的人必须和他命格对冲,才能起到镇压的效果, 否则就会八棺变八煞, 大开杀戒。”   江芜摸着下巴思考,“一定是中间有什么步骤出了差错, 或是主持仪式的玄师本来就是个半吊子……”   她让韩默给她打手电, 自己小手一搓,扒着空棺材板爬了上去,大半个身子都伸进里面,仔细观察, 不放过一寸角落。   韩默吓了一跳, 赶紧伸开双臂虚虚护着她。   这要是掉进棺材里, 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看那里。”江芜突然抬手一指,棺材右上方的接缝处,“是不是有个洞?”   韩默把手电光打过去,看到了一个约莫三指宽的小圆洞,洞壁周围还残留着一些透明的液体,很像江芜刚才说过的蛇涎。   他正要开口提问,远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伴随着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小柯用气声飞快说道:“一定是棺材里的东西出去觅食,现在又回来了!”   康兆佳紧紧躲在他身后,不敢出声。   真是好奇害死猫。早知道下来会遇到这么多危险,他宁可在上面等着啊啊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这时江芜终于从棺材上跳下来,见到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一笑,“不用慌,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最前面,侧耳凝听来人的方向,小手忽地甩出一张符纸。   一条火龙呼啸而过,爆发出的耀眼金光,瞬间穿透了来人的胸口。   嘶嘶!   对面发出更加激烈的呼痛声,轰然倒地,浑身着火了一般不停打滚。   小柯的手电筒扫过去,猛地跳起来,“我靠,这什么怪物!”   那是一具上了年头,浑身破烂的腐尸,看起来是个男人,但他却没有头,脖颈上方是空的。   ——不,不能说是空的,因为上面长了个蛇头,正张开大嘴,露出毒牙,模样狰狞。   江芜一招就秒了这个吓人的蛇头人身怪,还有空跟大家科普:“这个东西是‘人冑’,就是一些修仙的动物钻进死尸体内,以怨气和内脏为食,并借助其修炼,天长日久便合二为一,形成新的怨孽。”   这种怪物身上有怨气和尸气,还结合了原本的动物特性,比一般的鬼怪更难对付。   她猜测是这地下层里本来就有修炼的蛇,打洞钻进了棺材里,炼成了人冑,误打误撞地破了八棺镇尸,又借助地利之便,在商场里兴风作浪,掳掠活人为食。   危机解除,江芜检查了其他七口棺材,都没有尸变的迹象,让灵案组成员四下分头去搜索。   很快,他们就在另一个方向找到了老白。   他伤得不轻,但毕竟是云家旁支,手里有几件压箱底的宝贝防身,没被开膛破肚,还好好活着。   不过也有可能是人冑已经吃饱了,想把老白当做储备粮。   好奇宝宝小柯又提问了,“那它为什么没吃掉第一个失踪的女顾客啊?”   “女体属阴,它留着那个人是为了繁衍后代……不好!”   江芜才反应过来,赶紧来到女顾客身边,按下几处穴位,又在她后背狠狠一拍。   女顾客突然睁开眼,哇地一声吐出了一滩黑水。   但仔细看,就能看到里面还有几条极细的小蛇在扭动,被江芜毫不留情地一一踩死。   女顾客醒过来后,惊魂未定地回忆:“我在洗手间里,一抬头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上吊的女人,然后我就被吓晕了……”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阴冷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她拼了命想跑,结果被一个没有头的人抓住,还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她就又吓晕了。   江芜点头,“幸好,要是再晚几天,她的身体就要被当成蛇窝了。”   韩默安排几个人先送女顾客和老白去医院,还有那个惨死的男人也要通知家属。   他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康兆佳,“你不跟他们一起上去?”   康兆佳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不是说这里已经安全了吗?”   他还想知道是谁在他家商场下面搞鬼呢。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吧。”韩默拍了下他的肩膀,又对江芜说:“我们也上去,我叫人来把棺材和铁箱都抬回去慢慢研究。”   江芜噗嗤一乐,“好啊,我们走吧。”   看着这一大一小慢悠悠离开的身影,康兆佳愣了一下才追上去,“……等等我!”   *   商场下面挖出八口棺材,这回是彻底被封锁了,法医和警员等人来回穿梭,十分忙碌。   江芜坐在韩默车里边吃边等,困了就靠在椅背的小枕头上眯一会儿。   小柯路过,隔着车窗看到她乖巧的睡相,心有戚戚。   看着软乎乎萌萌哒的漂亮小姑娘,怎么动起手来那么凶残啊。   但不得不说,跟着江芜混真的好有安全感……   大佬!   等江芜睡了一觉醒来,他们已经回到灵案组了。   接到消息的江荻气喘吁吁赶来,一见到江芜就哼哼,“你又偷偷去打怪,也不叫我!”   “小事一桩,都解决了。”江芜打了个哈欠,轻车熟路地进了办公室,还没忘带上她的点心袋子。   “阿芜,初步结果出来了。”   韩默拿着报告进来,“那七口棺材里都是无名尸体,正在跟全国信息库比对身份,难的是那个铁箱……里面是一具被酸性腐蚀破坏的白骨。”   经验丰富的法医分析这具白骨死了得有二十年,但因为骨骼被腐化,无法进行DNA比对,很多身份信息都无法查明。   韩默只好来找江芜想办法,“你不是会招魂吗,能不能把白骨的主人找出来?”   “招不到哒。”江芜摇头,“下手的人能想到八棺镇尸这么阴毒的法子,又故意破坏了尸骨,怎么会留下魂魄呢?”   她在地下的时候就试过了,没有反应。   韩默面露愁色,这么大的案子,难道又要变成悬案了?   “不过我可以试试看骨。”江芜又补上了一句,“如果能还原出白骨主人的生平或样貌,你们应该就能缩小搜查范围了吧?”   “没问题。”韩默眼睛一亮,捏了一下江芜的小揪揪,“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他去向上级打了报告,很快就把江芜带到存放白骨的证物间。   一颗头骨端正地摆在桌子上,让后进来的江荻吓了一跳。   江芜却毫无感觉,一把抱起头骨,细细摸索起来。   “人头有九骨,东西两岳为颧骨,颧骨入鬓,势入天仓,名驿马骨,此人生前财势显赫,是个有钱人。”   江芜看了江荻一眼,后者一个激灵,连忙拿出小本本飞快记录。   她弯了弯唇角,这还差不多。   “将军骨,代表勇武,日角骨,显示智慧,月角骨,显示机敏,龙宫骨,显示毅力……”   江荻记得认真,就连韩默也受益匪浅。   “唔,总的来说,这个男人死时大约五十二岁,他出生在东省沿江流域,十八岁南行渡岛,二十岁与第一任妻子结婚,育有两子一女……咦?”   江芜摸着骨头,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问韩默,“刚才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小老板呢?让他过来一趟。”   “他来局里做笔录了,我这就去叫人。”   韩默很快把康兆佳带来了证物间,他一进门就看到那个眼眶空空的头骨,吓得哇哇大叫。   更可怕的是,那个可爱又凶残的小姑娘正抱着头骨一步步走向他,然后猛地塞到了他手里,“拿着。”   康兆佳身子一僵,整个人完全不敢动弹。   江芜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头骨,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是你爸。”   韩默:?   江荻:!   康兆佳:???   见这几个人似乎都没听懂,江芜叹了口气,指着头骨对康兆佳说:“这是你爸爸的头,八棺镇尸,镇的就是他。”   这两个人的骨头都是一脉相承,她不会看错。   “可是……”韩默迟疑着开口。   康兆佳比他更快地接上,“可是我爸还活得好好的啊!”   怎么会是这个……骨头?   “是吗?”江芜终于有空仔细观察他的面相,“你父母宫塌陷,双亲早亡是事实。”   她认真地问康兆佳:“你真的确定,家里那个还是你爸爸?”   作者有话说:   太惨了,我家小区水管漏了,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来水……下午拎着两个大桶去楼下的绿化用水接了点,大家都在排队接水,感觉自己回到了七十年代orz 第78章 (二合一)   康家, 挑高的豪华客厅内,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超大液晶电视里,正播报着中央商场挖出八口棺材的现场直播。   “近日中央商场频发顾客失踪事件, 在有关部门的不懈调查下终于取得重大进展。警方在地下发现了未被审批通过的违建空间,挖出八具棺材和里面的无名尸体……”   啪地一声, 屏幕突然熄灭变黑了。   康兆荣没好气地把遥控器砸在沙发上,烦躁地转了几个圈,抓着头发抱怨:“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挖出来了……”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康兆荣使劲踹了一下沙发腿, 老人猛地惊醒, 露出惊慌的神色,“怎么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一定会找上门来问话,你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应付。”   康兆荣压低嗓音沉沉地威胁,又充满嫌恶地翻了个白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哦, 哦……”老者连连点头, 皱纹密布的脸庞上满是小心翼翼的神色。   若是让外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大为惊诧——三四十年前在地产业叱咤风云的康世万康总, 从集团退隐后怎会变得如此老迈迟暮?   “参鸡汤快好了——”   女人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与此同时,别墅大门外响起刹车声。   康兆荣望向门外,不一会儿就见到自家小弟康兆佳进了院子,身后还带着几个人。   一个年轻英俊, 穿制服的警官,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这是什么组合?   不等康兆荣思索出对策,康兆佳已经进入客厅,对他点了下头,“大哥。”   “兆佳,你怎么回来了?”   康兆荣迅速换上一张友爱兄弟的和善面孔,上前迎了两步,关心的道:“我听说中央商场下面挖出东西了,你不留在现场主持工作,跑回家干什么?”   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爸爸当初把中央商场交给你管理,你可别遇到点挫折就回来搬救兵啊。总是这样没担当,以后我们还怎么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你?”   他今年已经接近五十,而康兆佳才三十出头,兄弟俩的年龄几乎差了一辈,在外面康兆荣也一向以长兄如父自居,动不动就斥责小弟办事不牢靠。   以往康兆佳还会悉心听训,但今天他本就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的,闻言冷笑一声:“大哥这话说的没道理,中央商场建造时我才八岁,接管商场事务也才两年多,我怎么知道商场下面埋了那种邪物?”   听到邪物这个词,康兆荣眉心一跳,以为康兆佳猜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辩驳,“你别胡说,当年盖商场的时候,是爸爸亲自从港岛请来的风水大师指点过,那块地是龙脉所在,最为兴旺,商场建成后,可是全城第一高楼,客似云来……”   “那块地是‘蛟龙入海’的格局没错,但却是条吃人的恶蛟,你们家的命格镇不住,怪不得要用‘八棺镇尸’的邪法改运。”   康兆荣惊诧地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的小姑娘身上。   他紧盯着江芜:“你是谁?”   江芜压根没理他,只是对康兆佳说:“这是你大哥?”   康兆佳点头承认,脸色有些难看。   这几年康兆荣在集团大权在握,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给自己留点面子。   江芜了然,又指着沙发上那个捏着报纸发呆的老头,“那是你爸爸?”   康兆佳嗯了一声,他还没忘记江芜刚才说的话,死死盯着沙发上的康老爷子。   ——没错啊,这怎么就不是他爸爸了呢?   康兆荣眉心一跳,只觉这几个人来者不善,下意识地解释:“我家老爷子前几年中风过,之后就有点糊涂,不爱说话不理人,还请见谅。”   “兆佳,你带朋友回来玩啊?”   厨房里忙着炖汤的女人终于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号白色砂锅,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有风情韵味。   康兆佳清清嗓子,对江芜几人介绍,“这是我……”   “我知道,这是你大嫂嘛!”江芜笑眯眯地接上。   咳咳咳!   康兆佳一个没留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摆手,“这是我……我爸的续弦。”   介绍完他自己都有点难为情。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多了,突然娶了个小娇妻,年龄还没他一半大,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也难怪江芜会认错人。   “原来她是你小妈呀。”江芜装作一脸天真的模样,突然一指女人的肚子,“可她为什么怀了你大哥的孩子?”   康兆佳:?   康兆荣:!   进门起就一直在吃瓜的韩默和江荻:???   啪!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松,端着的砂锅砸在地上,热腾腾的汤水流了一地。   她仓皇地后退两步,“哪来的小孩儿,你在胡说什么?”   康兆荣更是脸色黑如锅底,“康兆佳,你什么意思?故意找人来挑拨离间?我和雯姨之间清清白白,你休想败坏我的名声!”   江荻小声跟韩默吐槽:“他比那女的大了十几岁,也好意思管人家叫姨?”   豪门可真乱啊!   韩默:“……人家都听见了。”   江荻吐了下舌头,他太震惊了,没控制好音量……   “不管她比我小多少岁,她是爸爸的妻子,就是我们的长辈!”   康兆荣义正辞严地解释,也是说给厨房和走廊上偷听的佣人们。   他走到康世万的沙发后方,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肩膀,“爸爸,兆佳真是被你惯坏了,你可要好好教训他!”   “对,还不快向你大哥和雯姨道歉。”   康世万终于颤巍巍地开了口。   康兆佳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看向江芜,“他真的不是我爸吗?”   江芜点头。   康兆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更加愤怒,“够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看你才是被商场下面的棺材给迷了……”   “宋振峰。”   江芜看着那个垂垂暮矣的老者,突然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你还记得自己叫宋振峰吗?”   老者身体忽地一颤,不可思议地掀开眼皮。   江芜背着小手,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突然冲他吹了一口气。   额头和两腮开始塌陷,鼻梁融化,长满老年斑的皮肤像是一层面具,一抬手就能轻轻揭下。   “……你到底是谁?!”   康兆佳眼睁睁地看着“康世万”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当然是你大哥找来的替身啊。”江芜掰着手指头,“唔,大概从十八年前开始,你爸爸就已经不是你爸爸了。”   她也是刚刚在来康家别墅的路上,翻阅了更多商场的历史资料,才想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最初的八棺镇尸,镇的是商场下方的恶蛟。而商场各处古怪的风水格局,也是为了以煞冲煞。   可惜康家高估了自己家族的气运,他们压不住这条恶蛟,商场建立后只鼎盛了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甚至有被反噬的风险。   “十八年前,你主持的项目出现重大事故,亏损惨重。”   江芜直直盯着康兆荣,一开口就戳中他心底最不愿想起的难堪回忆。   “你父亲对你很不满,你们发生了巨大争吵,你失手将他推下楼梯,当场身亡。”   本来康世万为了给长子留点颜面,把他叫去了海边的度假别墅单独谈话,却没想到那里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处。   江芜步步紧逼,康兆荣已经脸色惨白,五十多岁的人满头大汗,浑身打颤。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一对上江芜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就仿佛从里到外都被看穿,无处可逃。   “我不是故意的……”   好半晌,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是他一直骂我没出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如早点去死!”   康兆荣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地反驳,“他从来没把我当做继承人,他心里只有康兆佳,那我算什么?我才是康家的长子长孙!”   明明是他陪着父亲一手打下的家业,可父亲却总是骂他没有商业眼光,格局太小,一转头又对小儿子嘘寒问暖,一片慈父心肠。   他只有高中学历,而康兆佳从小就上双语学校,初中就被送到国外深造,摆明了是要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那天他被康世万骂得狗血喷头,心里的妒火如同毒汁翻腾,一时冲动,将父亲推下了楼。   楼梯很长,他听到父亲的身体滚下去的沉闷声响,看着他惊恐的双眼,还有他脑后蔓延开的大片血花。   他躺在血泊之中,努力朝楼上的康兆荣伸着手,颤抖的嘴唇挤出破碎的语句,“救……救我……”   康兆荣当时很惊慌,往下跑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了。   他站在楼梯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父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年康兆佳只有十三岁,还在国外读书,他知道康世万不会这么早立下遗嘱,他还等着小儿子从名校毕业回来,手把手带他熟悉家族产业呢。   老头子摔得这么重,就算抢救回来也不会原谅自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彼时中央商场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很多顾客都反应一进入商场就有种阴冷可怕的窥视感,偌大的高级商场门庭寥落,越发惨淡。   康兆荣请回之前那位指点布局的风水大师,希望他能再给商场改运,结果风水大师在商场里待了一晚,第二天被发现惨死在八口棺材附近。   康兆荣重金悬赏玄师化解商场风水,始终没有人敢来应征,直到康世万死的那一天——   就在他准备把康世万的尸体丢进大海,造成他出海遇难的假象时,有人给他出了个偷天换日的主意。   “把八棺镇尸的镇位换成康世万的骨殖,将整个商场的气运扭转,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场——商场里出的事故越多,你康兆荣的财运就越旺。”   江芜摇着头感慨:“这么做相当于舍弃了整个商场,将它和里面的商铺、顾客都变成你康兆荣一个人的祭品,就连你亲生父亲的尸骨都不放过,真是无毒不丈夫啊。”   她说着还鼓了两下掌,但任谁都能听出话里浓浓的嘲讽之意。   康兆荣害死了父亲,又不敢让康家其他人知道,派人秘密寻访,找到了宋振峰这个和康世万有五分相似的替身,又做了一连串的整容手术后,除非亲近之人,否则几乎是以假乱真。   只有“康世万”还活着,他这个长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公司事务,还不会被集团董事分割股权。   “我想起来了。”   康兆佳颤声回忆,“那年我在米国读八年级,爸爸出了车祸,撞伤了头部和面部,后来躺在医院里休养了大半年……”   接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赶回国内探望,却只看到了头部被包得严严实实,无法开口说话的“康世万”。   当时大哥还好心劝他,说爸爸一定不想看到他耽误学业,医院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料,他还是赶紧回去念书才重要。   康兆佳的学校是精英教育,课业压力很大,他在国内待了一周就匆匆返回,等放假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有点不一样的“康世万”了。   “我知道爸爸做了面部修复手术,所以看起来可能有点僵硬不自然,没法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但我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之后康兆佳又在米国读完了高中和大学,七八年的时间都没怎么回家,记忆里父亲的面容也逐渐变得陌生,被这张整容后的脸慢慢替换。   从那次“车祸”后,“康世万”就逐步放开了手中的权力,康兆荣有傀儡在手,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一点点掌握集团,架空了小弟康兆佳。   偷天换日的大计划执行得如此顺利,他将这些都归功于商场地下的八棺镇尸。   老头子生前看不起他,死后还不是要乖乖为他献上一切?   他还充满恶意地把商场的管理权交给了康兆佳,每次听说康兆佳为了拉高商场利润而百般努力时,就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本来他计划在今年内让“康世万”“病逝”,顺理成章接手整个集团的,没想到商场那边突然出了变故,八棺被挖出,他苦心筹谋了十八年在,终成泡影。   康兆荣神色狰狞,还想垂死挣扎,突然反口,“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害死了爸爸?”一指江芜,“就凭这个小孩儿的几句胡言乱语吗?!”   “我们当然有证据了!”   江荻收到江芜的眼神示意,打开从进门起就不离手的小箱子,将里面的东西用力抛向康兆荣。   康兆荣下意识地一伸手,接住了这个用红布包着的硬物。   “这是什……啊!!!”   康兆荣还没来得及揭开红布,里面忽然蹿出了一道白影,狠狠咬住他的脖颈。   康兆荣惨叫着抽搐着倒在地上,只觉得身体和手脚都失去了控制,仿佛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他手里的东西也骨碌碌滚到地上,红布翻开,赫然是一个枯黄发黑的人头骨!   “救命,快救我啊!”   康兆荣惨叫着,眼珠子费力地转动,终于看清袭击他的是一条细长如影的白蛇,本该是头部的位置却没有眼睛,吐着黑色的蛇信,周身散发出阴冷气息。   他吓傻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别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个叫雯姨的女人更是吓得连滚带爬,冲上了二楼。   但这条古怪的无眼白蛇却好像只盯住了康兆荣一人,嘶嘶吐信,缓缓地向他爬去。   康兆荣想跑,可他浑身上下动也不能动,蛇毒也从脖颈处开始蔓延,让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晕。   恍惚间,他看到江芜走到自己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开口:“不认识吗,这可是用你父亲的尸骨养出来的‘蛟褫’啊。”   “蛟褫?”   这回出声的是韩默,他惊讶道:“是那个‘虬褫以蛟数相助废其眼,终成蛟褫’?”   江荻已经吓得蹿到韩默身后了,他刚才拎着箱子走了一路,怎么不知道里面除了康世万的头骨,还藏着这么个玩意儿?!   听到韩默的话,他更是一头雾水,“什么虬褫啊蛟褫的,这不就是白色毒蛇吗?”   韩默压低声音飞快解释:“我也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虬’就是无角小龙,‘褫’本意为脱掉衣服,引申为脱胎换骨,往更高层次修炼的意思。‘虬褫’是修炼有成的白蛇,但遇‘蛟数’相助,就会炼化成为更高级别的‘蛟褫’,是一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高等生灵……”   江荻似懂非懂,“就是最厉害的蛇精?蛇妖?蛇仙?白娘娘?”   他脑子里突然循环播放起了青城山下白素贞的BGM,再看那条无眼白蛇也没那么害怕了。   ……反正阿芜肯定能搞定的!   “蠢货,你以为给你出主意的那个大师是什么好人吗?”   江芜吹了声唿哨,那条通体雪白的蛟褫身子一弹,跃上她的肩头,绕着她的脖子缠了一圈。   “什么镇压恶蛟,什么八棺改运,他就是要借你父亲命中的‘蛟数’,给他养出一条蛟褫!”   蛟褫无眼,靠阴阳变化感知周围,而铁器不通阴阳,所以康世万的骨殖才会被放在大铁箱里,就是为了蒙蔽蛟褫的五感,不让它轻易逃脱   自此,商场地下八棺镇尸的谜题才算解开了最后一环。   江芜在消灭那个蛇头人身的“人冑”后,趁着灵案组四下搜寻老白踪迹时,悄悄把这条蛟褫带了出来。   别说是韩默只看过古籍,就连她也有一百多年没见过这小东西现世了。   而她也是在摸了康世万的头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才看出他命里有蛟数,放在古代就是王侯将相,一代枭雄的命格,终于把整个事件串联起来。   她不知道给康兆荣出主意的那个邪门玄师为什么想要炼出蛟褫,但不管他有什么算计,江芜决不会让他得逞。   蛟褫落在那种人手里,只会为祸人间。   “蛟褫有剧毒,劝你赶紧认罪,兴许还能来得及注射血清。”   江芜弹了下小白蛇光溜溜的脑袋,没什么感情地开口。   康兆荣直挺挺地瘫在地上,他此刻终于感受到父亲临死前那种动弹不得的绝望了,“我认,我认罪!”   韩默打电话叫来同事,几个人合力把康兆荣抬了出去。   “康世万”,或者说宋振峰,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他当了十几年的替身,却没有享受过一天属于康家家主的权力,战战兢兢地扮演着傀儡,如今真相大白,但他伙同康兆荣转移公司股份,也已经构成了犯罪,要被带走调查。   逃到楼上的雯姨也不能幸免。她本就是康兆荣安排在宋振峰身边的眼线,故意让“康世万”娶了个三十多岁的小娇妻,以康夫人的身份住进大宅,气得二妹康兆如和小弟康兆佳不愿回来,更方便他把持大权。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我父亲在天有灵,应该也可以瞑目了……”   康兆佳捡回头骨,用红布仔细包好,紧紧抱在怀里,对江芜几人深深鞠躬。   他不会再害怕了,因为这是他最崇拜,也最疼爱他的父亲。   康兆佳眼眶发红,“我小时候不懂事,觉得爸爸对我好严格,别的叔伯家的小孩都能飙车跑马,飞机游艇,只有我被早早送出国,我以为他一点都不喜欢我……如果我能多关心他,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那个人不是爸爸了……”   “也不一定。”江芜认真地安慰他,“或许你该庆幸你的‘迟钝’,让你能平安活到今天。”   如果康兆佳早就察觉到“康世万”换了个人,很难说康兆荣不会先下手为强,彻底铲除这个有威胁的幼弟。   毕竟那时候他才十几岁,对上已经三十多岁,在集团工作多年的康兆荣,基本毫无抵抗之力。   康兆佳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怕。   或许……真的是爸爸的在天之灵保佑了他。   “对了,那商场以后该怎么办?”   见江芜等人准备离开,康兆佳想起最要紧的,连忙问,“我不想再看到商场出事了,难道只能彻底关闭吗?”   “地脉的蛟数已破,不会了。”   那条蛟褫依旧盘在江芜肩头,江荻几次蠢蠢欲动想伸手,都被吓了回去。   江芜想了想对他说:“你那么有钱,多做点善事吧。为你父亲,还有那些无辜的死难者多积阴德。”   康兆佳重重点头,“我会的!”   他会肩负起康家的未来,带着父亲的期待好好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小区停了三天水,昨晚码字到一半电脑突然崩了,稿子全丢……心态崩了一晚上所以没来请假TAT   凭着记忆重写了一遍,今天早点更新,真的抱歉TAT(鸽头鞠躬)   “蛟褫”“虬褫”的相关资料来自网络~以及白素贞是蛟褫是我瞎猜的,没想到网上还真有这种说法(震惊) 第79章 (三合一)   从康家别墅出来后, 韩默说:“阿芜,今天又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毕竟我是特别顾问嘛。”江芜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拈了拈, “别忘了哦。”   韩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点头, “知道了,稍后我会把外勤补贴和奖金打给你。”   江荻趁她不注意揪了一下小辫子,轻哼,“你的小金库都那么满了,还在乎组里发的仨瓜俩枣啊?”   江芜做了个鬼脸, “我看是你嫉妒我吧, 小实习生~”   江荻:……好气!   韩默在旁边看这对活宝兄妹斗嘴,江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惨得都快没眼看了,这才适时打断,问江芜要不要送她回家。   江芜却摇头, “我要去看老鼠夹子夹到东西了没有。”   韩默瞬间了然, “上车。”   江荻跟在后面不停地问:“什么老鼠夹子?”   “动动脑子吧,小实习生。”韩默拍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 “再不努力就别想转正了。”   开车的一路上,江荻叽叽喳喳一通瞎猜,像只乌鸦成了精,江芜恨不得给他下个禁言咒, 吵得不行。   直到韩默把车停在中央商场外面的空地上, 他眨巴眨巴眼睛, 恍然大悟:“你们是想找出那个教康兆荣改阵换运的‘大师’?”   韩默憋着笑问江芜:“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江芜叹了口气,摇晃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我们江家怎么出了你这个小笨蛋啊。”   三人进入商场,这里还暂时处于封闭状态,中庭角落里被挖出的坑还没有填上。   “地下的阵法被破解后,技术人员来检查过电梯,所谓的负85层应该只是迷惑外人的障眼法,如今电梯系统已经修复了。”   韩默说着进入电梯,按了一下向下按钮,电梯很快停在了负3层。   电梯门刚一打开,头顶的节能灯管照亮了前方的一小块空间。   江荻一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突然闪过,连忙大喊:“有人!”   话音刚落,韩默一马当先追了出去。   江芜带着江荻来到之前摆放棺材的那个小房间,江荻咦了一声,“这些棺材不都被搬回组里研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江芜示意他,“你过去摸一下。”   江荻大大咧咧地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   他问:“是幻象?”   “他会障眼法,我也会啊。”江芜不紧不慢走上前,抬手一挥,幻象散去,房间又恢复了空荡荡的模样。   只是中间的空地上多了一滩血迹。   这时韩默也从外面跑了回来,摇摇头,“我追了半天,只追到一件沾血的外套。”   江荻幸灾乐祸,“看来你的老鼠夹子没用啊,老鼠跑了。”   江芜也有点意外,她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小机关,没想到这个神秘人还有点本事。   对方既然处心积虑利用康家人养蛟褫,一定很关注商场的情况。商场地下挖出棺材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前来查看才对。   江芜白他一眼,“你哪边的?”   韩默见江芜面色不虞,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还可以从康兆荣的口供里找线索,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江芜嗯了一声,突然没了兴致,低声道:“我想回家了。”   后续的事情就让韩默他们去操心吧,反正她只是个顾问而已嘛。   于是三人又回到地面,正要离开时,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大群人,手里拿着各种拍摄相关设备,浩浩荡荡而来。   韩默皱了下眉,上前和对方交涉,“各位,这里目前还出于封闭状态……”   话还没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韩默古怪地看了一眼带头的中年男人,侧身让出道路。   江荻小跑过去打听,又回来跟江芜分享情报:“他们是《通灵神探》剧组的,来商场拍摄这一季的大结局。”   《通灵神探》是这两年很火的一部剧,主打灵异探案题材,还有男女主前世今生的爱恨纠葛,而且还采取了比较新颖的边拍边播模式,每周更新一集,编剧还会随时根据反馈调整剧本,很受粉丝欢迎。   江荻:“听说他们之前就跟商场经理申请了拍摄许可,要在这个久负盛名的闹鬼商场里拍摄大结局,结果没想到这里真的闹鬼了。”   上午的新闻一出,可把《通灵》的导演急个够呛,多方托关系找人帮忙,才被允许进来拍摄。   刚刚韩默接到的就是有关部门的电话,向他确认商场内部是否已经“干净”了。   韩默走过来补上:“他们说《通灵》的剧本已经写好,再换场地就来不及了,为了节目不开天窗,今天必须要拍完。”   剧组工作人员已经进入一楼,导演和编剧正围着角落里那个大坑兴奋地议论,隐约传来“特效”“加一场爆炸戏”之类的话。   韩默摇着头,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他正要叫几个组员过来盯着这边的情况,防止有人作死乱跑乱碰,江荻突然指着旋转门激动地大喊:“男女主来了,是苏芯和柳曜明!”   江芜奇怪地问他:“你认识?”   江荻连连点头,“当然啊,我也在追这部剧呢。”   江芜更奇怪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懂玄术的,你一个玄师还喜欢看这个?”   “反正都是演戏嘛,有些情节还挺精彩的。”江荻嘿嘿笑,“尤其是男女主的对手戏,CP感超强的。”   他怂恿韩默,“组长你也别叫人了,咱们几个留下来看呗,有阿芜坐镇,一定超安全!”   韩默知道他就是想留下来看热闹,又问江芜的意思。   江芜点头答应,反正现在回家也是躺着。   再说了,她还想看看那个养蛟褫的家伙会不会再回来呢。   细长的无眼白蛇从她袖口里冒出个头,嘶嘶两声,又钻了回去。   “奇怪,苏芯和柳曜明怎么互不搭理啊。”   江荻一直关注着剧组那边的情况,见到二人泾渭分明地站在两侧,中间隔了十几米,不由疑惑,“我记得他俩之前还被传是因戏生情呢。”   韩默随口接了一句,“可能是要避嫌?或者小情侣吵架了呗。”   江荻的吃瓜之魂蠢蠢欲动,“不行,我得找个人打听打听。”   他掏出灵案组的身份证件挂在胸前,看准时机晃悠过去,像个狗仔一样东张西望。   江芜直接捂脸,没眼看,出去千万别说这货是她哥……   “韩组长,有您坐镇,我这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通灵》的范导演过来跟韩默打招呼,目光无意中一扫,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瞬间两眼发亮,“你是江芜吧?!”   江芜扫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小江大师,谁能不认识啊!”   范导演激动不已,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江芜。   他是拍灵异题材剧的,也算半个“业内人士”,哪能不关注《降灵》呢?   范导演蠢蠢欲动:“小江大师,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剧里客串一下?几个镜头就行!”   现在江芜可是网上最火爆的玄学大师,如果《通灵》大结局能有她客串,收视率一定会爆的。   江芜皱眉摇头,“我对拍戏不感兴趣,再说你们演的都是假的,没意思。”   范导演笑得讪讪,他就是个拍电视剧的普通导演,也不是拍纪录片的啊……   江芜打了个哈欠,抬手一指正在男女主附近上蹿下跳的江荻,“喏,那个是我表哥,也是个玄师,他应该会有兴趣哦。”   范导演本来就是盯上了江芜的人气,闻言只好笑着打圆场,“好啊,下一季如果有合适的角色,我就找他客串。”   寒暄几句后,韩默对他说:“你们在这里拍戏是安全的,只要别去地下层就行。”   范导演点头表示记下了,“我们的戏份都在地面上,不会乱走的。”   说完他就回去继续调度人手,没一会儿江荻也带着满满的瓜回来了。   “大新闻啊朋友们!”江荻眉飞色舞,“原来之前苏芯和柳曜明真的在一起了,怪不得有几集感情戏拍得超级好看!”   热恋中的小情侣,根本无需演技,真情流露就足够动人。   江荻也是在网上无意中刷到他们俩的CP剪辑视频,才被安利了这部剧,然后就原地入坑,一发不可收拾了。   “之前?”江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江荻点头,“对,之前在一起,但是现在已经分手了。据说闹得很难看,要不是还有合同在身,他们俩都不想在一起拍戏了。”   怪不得他俩一进商场,就分别占据一个角落,各看各的剧本,拿彼此当陌生人。   江荻继续分享:“据说本来这一季应该是大团圆结局,男女主打败了最终bos,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但是因为这两个人彼此仇恨,根本演不出甜蜜浪漫的桥段,编剧只能连夜改剧本,让他们BE了。”   这下连韩默都来了兴趣,“还能这样?”   江荻嘿嘿,“这就是边拍边播的好处了,可以随时改剧本啊。”又一副预言家的口吻,“怪不得从上上周和上周的更新就开始埋伏笔了,我就知道男女主没那么容易在一起。”   韩默一本正经总结:“办公室恋爱害死人啊。”   这两个人的分分合合,给剧组其他人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如果以后灵案组里有成员谈恋爱,他也得考虑一下如何分配任务。   不对,组里现在好像还没有女的……   三人坐在从保安室搬来的椅子上,人手一杯奶茶,如同三尊门神,看着对面的剧组在有条不紊地拍摄。   江芜嚼着黑糖珍珠,看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原来电视剧是这样拍出来的啊。跟她录《降灵》很不一样,一句台词还要反复说好几遍才能过关。   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才不要拍戏呢。”   很快就到了男女主最后大决战的拍摄,苏芯和柳曜明这对反目成仇的前情侣终于要面对面了。   只是在江芜的眼里,似乎苏芯对柳曜明的恨意更深,而柳曜明对她似乎还余情未了,视线好几次都留恋地扫过她的背影。   她怼了江荻一下,好奇地问:“你知道他们俩为什么分手吗?”   江荻摇头,“我能打听到他俩分手就很不容易了,超话里的CP粉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等《通灵》大结局一播出,就会有多少粉丝问候编剧全家了。   官方拆CP最为致命啊。   “不过柳曜明之前一直就是风流浪子人设,和好多女明星都传过绯闻。”   江荻摸着下巴,一副沉思模样,“而苏芯出道以来一直是个乖乖女,柳曜明是她的荧幕初恋,我觉得肯定是渣男玩弄她感情,始乱终弃!”   江芜斜他一眼,“你很懂啊?”   江荻清清嗓子,“干我们这一行的,就要通晓世情,看遍人间百态……”   俗称:带薪吃瓜。   江芜看了一会儿,大致明白最后一场戏是男女主联手追踪邪祟来到废弃商场,结果剧情突然反转,男主其实一直都是邪祟的“备胎”,邪祟上了男主的身,试图逃脱,千钧一发之际,女主舍弃小情小爱,用祖传的驱魔枪消灭了邪祟,但男主也死在了她的手里,魂飞魄散。   “我觉得这个剧情改得还行。”江荻兴致勃勃地跟二人讨论,“又催泪又能顺理成章BE,还能为下一季剧情展开留下悬念,编剧挺有本事啊。”   江芜不客气地吐槽:“还是女主太弱了,如果是我,根本不会伤到男主的魂魄,就能把他体内的邪祟揪出来捏死。”   说着还做了个捏紧拳头的动作。   “还有啊,那个祖传驱魔枪是什么鬼东西?”江芜瞪大眼睛,“谁会用那玩意儿当法器啊?吸血鬼猎人吗?”   这下轮到江荻震惊了,“你还知道吸血鬼猎人呢?”   “我们地……我们地方经常搞中西交流啊。”江芜理直气壮,“这种漏洞百出的剧情,就是披着灵异的壳子谈恋爱,也就能骗骗你这种半吊子玄师了。”   江荻:有被内涵到。   “好了,我们先来走一遍机位,对一对台词啊。”   范导演举着大喇叭喊,“苏芯,柳曜明,再坚持一下,拍完这场戏咱们就能杀青了。”   苏芯神色冷淡地点了下头,依旧没有看柳曜明一眼。   柳曜明冲着范导演一摊手,露出无奈的微笑,“导演,我一定好好表现。”   男女主就位,范导演喊了action,苏芯终于进入角色,举起驱魔枪,和已经被邪祟附体的男主对峙着。   她演技很好,眼神里有仇恨有不舍,情绪交织饱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邪祟吞噬神智,一点点变成陌生的模样,终于下定决心,眼含泪花,扣下扳机——   砰!   道具枪发出巨响,柳曜明捂着胸口缓缓倒下,脸上一半是邪祟的不可思议,一半是属于男主的解脱和释然。   苏芯依旧举着枪,手腕微微颤抖着,似乎不相信自己真的开了那一枪,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再也坚持不住,纷涌落下,哭得又美又绝望。   “cut!”   范导演带头鼓起掌来,“好极了,情绪很到位,一会儿正式开拍的时候给我保持住啊!”   心底也悄悄松了口气,他不关心这对小祖宗是怎么分分合合的,他只希望《通灵》能平平安安地收尾啊!   就在范导演喊完cut的那一瞬间,苏芯迅速出戏,脸上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化妆师上前飞快替她擦干眼泪,重新补妆。   而另一边,柳曜明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维持着中枪的动作。   范导演有意调节气氛,笑着道:“曜明啊,差不多得了,可以起来了啊。”   可是他喊了几声,柳曜明依旧一动不动。   范导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曜明你没事吧?”   柳曜明的助理也冲上去大喊柳哥,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苏芯注意到那边的情况,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往柳曜明的方向迈了几步。   就在这时,柳曜明突然坐了起来,大喊“surprise”!   他哈哈大笑,帅气的面庞满是潇洒不羁,“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   “……无聊。”   苏芯收回脚步,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冷冷说道。   范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被吓到了,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数落了他两句。   柳曜明却不以为意,一直盯着苏芯的方向,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眉心闪过一抹失落。   江芜:“哇哦。”   江荻:“哇哦。”   韩默:“哇……”   “这就是现场吃瓜的快乐吗?”江芜激动地握紧奶茶杯,“怪不得你要留下来看热闹!”   江荻拼命点头,“就是就是,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一手快乐啊!”   柳曜明“醒来”后,范导演安排各部门抓紧就位,准备正式拍摄。   他和苏芯也换上戏服,补好妆容。   “action!”   场记板落下,苏芯一秒进入角色,手持驱魔枪,纠结又痛苦地对准自己的爱人。   柳曜明一边拼命和体内的邪祟斗争,一边冲苏芯艰难地伸出手,“快……快杀了我!”   “不,不可以,你会死的!”   苏芯痛苦地大喊,指尖勾住的扳机仿佛有千钧重,怎么也扣不下去。   “我们没有时间了……想想阿宝,想想小林,不能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伤害了!”   柳曜明深情地看着她,“盈盈,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我会用我的一切补偿你,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盈盈”是苏芯在剧中饰演女主角的名字,但柳曜明这段告白更像是说给苏芯本人的,后面两句更是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苏芯有一瞬的失神,但身为演员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依旧维持着戏中的状态,眼神反复纠结,最终狠狠扣下扳机——   砰!   千钧一发之际,江荻只觉得自己身边有一道残影闪过,猛地冲向对面的拍摄现场。   “啊!”   苏芯觉得手腕被什么东西震得发麻,一时没控制住叫出声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等她回过神来,一抬头就望见对面的柳曜明肩头绽开大片的血花。   他眼中闪过比上一次排演时更加浓烈的,难以置信的情绪,下意识地捂住肩膀,但仍有汨汨鲜血涌出,从他的指缝间流淌出来。   柳曜明后退了几步,狠狠摔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cut!”   范导演激动地大喊,正要鼓掌夸奖柳曜明的超神发挥。   “曜明!”   苏芯已经尖叫着冲了上去,抱起柳曜明时沾了满手的血。   温热的,黏腻的,带着淡淡的腥气。   她脸色惨白,冲范导演大喊:“快叫救护车,他中枪了!”   范导演还没反应过来,“小苏你怎么了,他这是道具血包……”   “不是啊,他真的中枪了!”   苏芯满手的血,跪坐在柳曜明身边,整个人快要崩溃了,“血包在胸口,我打到他肩膀了!”   “曜明,曜明你醒醒啊,你没事吧?”   苏芯声音都在发颤,连着喊了好几声,才看到柳曜明缓缓睁开眼睛,努力冲她笑了下,“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什么情况?”   范导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冲上去查看,然后大吃一惊,“不对啊,这是道具枪空子弹,怎么会打伤人呢?”   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商场,脸色一变,“我靠,不会真的闹鬼了吧?韩组长——”   “我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韩默刚才去一边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发现拍摄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柳曜明的助理突然指着苏芯大喊:“一定是你怨恨明哥和你分手,故意想杀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结局就是你要求编剧改的!”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苏芯,眼中满是怀疑的神色。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苏芯自从和柳曜明分手后就情绪大变,我上次路过化妆间,还听到她在骂柳曜明快点去死。”   “是啊,听说是柳曜明甩了苏芯,她一时接受不了,由爱生恨也很有可能……”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芯百口莫辩,又气又慌,“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杀人啊?”   “我也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柳曜明肩膀中枪,艰难地直起身子,喘着开口,“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种蠢事,而且她要是想杀我的话,直接瞄准心脏就好了,怎么会打偏呢?”   中枪的那一瞬间,柳曜明心中错愕极了,肩头迸发的剧烈疼痛让他几乎要昏过去,但他很快就听到了苏芯大喊着自己的名字跑过来的脚步声,哭着让导演叫救护车的声音,这些都不是假的。   “小柳你再坚持一会儿啊,救护车很快就到!”   范导演已经叫了救护车,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好险啊,他的剧组差点又要出人命了……   要是柳曜明死在他的组里,他不得被那帮粉丝撕碎啊?   韩默已经拿到了那把道具驱魔枪,检查了枪口和膛管后脸色很难看。   一般剧组拍摄枪战戏时用的都是仿真子弹或空包弹。这把道具枪做的很逼真,里面有真子弹发射后的痕迹,还有淡淡的火药味。   有人掉包了子弹,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男主角柳曜明?   如果苏芯那一枪没有打歪,现在的柳曜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凶手当然不是她啦。”   江芜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慢悠悠走了过来。   她打了个唿哨,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钻入她的袖口。   江芜把手伸进袖子,摸了两下蛟褫的小脑袋作为夸奖,看着苏芯说:“如果不是我让小白撞了你一下,你现在已经是凶手的替罪羊了。”   苏芯呆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头:“没错,我一开始是瞄准曜明的心脏来着……”   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女主角开枪打中男主角的胸口,男主角倒地。   当时他们俩中间只隔了几米的距离,很短,苏芯想要瞄准很容易,只要她开枪,打中柳曜明胸口的血包,这场戏就算完成了。   但她没想到,道具枪里射出的居然是真子弹。   就在苏芯扣下扳机那一瞬间,她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枪口抬高几寸,所以只打中了柳曜明的肩膀。   她止不住地掉泪,拼命摇头,“对不起曜明,我没发现枪有问题,我差点害死你……”   韩默给柳曜明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给苏芯擦眼泪。   “芯芯,这不怪你,是有人要害我,还想栽赃给你,我们都是受害者啊。”   “阿芜,你怎么判断出柳曜明会出事的?”   韩默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江芜指着柳曜明的眉心,“刚才他这里有团黑气,是死劫。”   人的命运每时每刻都在变幻,她身为幽冥之主也无法窥测全貌,更不可能随时随地观察身边所有人的命运走向,这有违天道法则,她现在的肉身也无法承载这么庞大的“数据”,会过载宕机的。   幸亏江芜刚才一直在专心吃瓜,不想错过苏芯和柳曜明之间的每一次暗潮涌动,才会及时发现柳曜明眉心的黑气,又放出蛟褫撞歪了苏芯的枪口。   没想到让她赌对了,这真是柳曜明的死劫。   韩默又问:“那凶手到底是谁?”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骚动,大家都在摇头否认,更担心凶手藏在自己身边,随时还会下手,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混乱。   韩默用力拍了两下手,“大家不要怕,不要自乱阵脚!我向你们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受害者!”   范导演也跟着附和:“对对,大家要相信韩组长,更要相信我们的小江大师!她能救下小柳一命,还算不出凶手是谁吗?”   江芜的大名在这个剧组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一时间,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小江大师,凶手到底是谁啊?”   “别急,我来算一算啊……”   江芜让所有人都站成一排,她背着小手,如同检阅一般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不时“点评”一句。   “你太太下周二的预产期,记得提前请假。”   “别担心,你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很快就来了。”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没有太多痛苦,她希望你能坚强、快乐地活下去。”   “你有个朋友……”   被江芜点到的工作人员纷纷露出或喜悦或悲伤或释然的神情,泪点低的更是当场哭了出来,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敬畏。   他们这群拍灵异剧的,今天才见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师!   江芜一边走,一边把星星点点的功德金光揣进兜里,突然停下脚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种“刷”功德的方法是好用的,就是效率太低,而且一次看多了会累。   她摇了摇头,以后还是少用这招吧。   其他人并不知道江芜的心理活动,他们只看到她突然停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   而她面前站着的,正是柳曜明最信任的助理,也是刚才第一个跳出来指控苏芯杀人的男人。   江芜抬起头,“你……”   只说了一个字,男人就脸色大变,突然一把拉过身旁娇小的女同事,用刀比着她的脖子,凶狠威胁:“都不许动,否则我杀了她!”   尖叫声四起,他周围的人仓皇逃窜,很快让出一个巨大的真空带。   咔哒一声,韩默已经举枪上膛,冷冷对准他:“凶手是你?”   他相信江芜的判断,何况这个人已经自乱阵脚,现出原形了。   “没错!”男人目露凶光,“我要杀了那对狗男女!”   听到这番话,苏芯大惊失色,柳曜明更是一头雾水,“小城,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想跟那个贱人复合,就是对不起我!”   助理小城吼出的话,让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江荻脱口而出:“你是柳曜明毒唯,见不得他恋爱?”   那柳曜明之前传了那么多绯闻,怎么都没事啊?   还是说只有苏芯才是柳曜明的真爱?   江荻CP脑上头,胡思乱想了一堆。   “毒唯是什么?”江芜很认真地问,“他不是喜欢柳曜明,才不许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吓!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所有人仿佛误入大型瓜田的猹,视线在苏芯、柳曜明、助理小城之间疯狂切换。   江芜抬手指向小城的头顶,“他的红线……在他身上。”指着柳曜明和苏芯,“但他们俩的红线是绑定的,是彼此的正缘。”   范导演嘴快地接了一句,“原来你才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那个啊!”   “少废话!”小城脸色涨红,又愤又怒,“今天算我运气不好,好好的复仇计划全被你们给破坏了……放我离开,否则我就杀了她!”   刀刃贴近女同事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线,把小姑娘吓得眼泪汪汪,哭都不敢出声,浑身不停地发颤。   “谁给你的自信能离开这里?”   江芜睁大眼睛,十分费解地看着他,“你当我是摆设吗?”   话音未落,蛟褫小白从袖中猛地射出,快如残影,狠狠咬住他持刀的那只手。   小城吃痛地惨叫,下一秒刀子落地,他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直挺挺砸在地上。   韩默立刻上前将其铐住,面无表情道:“谋杀未遂,还挟持人质,恭喜你,又给自己加刑了。”   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几乎同时在大门外响起,柳曜明和助理小城都被抬上了担架。   小城浑身上下只剩嘴能动,看着近在咫尺的柳曜明,他撕心裂肺地大喊:“明哥,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你为什么要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是我照顾你还不够用心吗?”   柳曜明脸上露出痛苦面具,求求你别说了!   被自己的男助理觊觎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韩默要押解小城去录口供,江芜和江荻果断跟上了柳曜明和苏芯那辆救护车继续吃瓜。   商场里只剩下范导演和目瞪口呆的剧组全员。   副导演小声问:“头儿,刚才那场戏还要补拍吗?”   “我先看看带子……”范导演也有点恍惚,今天这个瓜可真刺激啊。   救护车上,江荻成功要到了苏芯的签名,又忍不住想吃瓜了,“我看你明明很在乎他,他也很在乎你,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啊?”   苏芯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迟疑了半天才道:“是小城来找我摊牌,说柳曜明和他才是一对,我只不过是他们选中的代孕妈妈,他还给我看了好多床照……”   苏芯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天真,看到柳曜明和小城抱在一起睡觉的照片,又愤怒又伤心,当场就跟柳曜明发消息说分手,并拒绝和他再沟通。   “床照?!”担架上的柳曜明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可是直男,笔直笔直的!”   “他是你的助理,应该有很多贴身照顾你的机会,比如趁你喝醉酒摆拍,或者换头P图?”   江荻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妈呀,防火防盗防男助理!”   柳曜明连连点头,又拉着苏芯的手,“你怎么就信了他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当面对质?”   “我看到那些照片,我根本说不出口,叫我怎么问你啊?”苏芯委屈地捂住脸,“我当时只想赶紧杀青,赶紧离你远远的……”   “傻姑娘,这次真的差点被你笨死了。”柳曜明拍着苏芯的后背安慰,又对江芜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我们两条命。”   如果今天不是江芜在场,小城的阴谋得逞,他会死在苏芯的枪下,而苏芯就算被判过失杀人,她的人生也彻底毁了。   江荻大大咧咧道:“恋爱是谈出来的,用什么谈,用嘴啊!只要你们彼此多一分信任,就不会像剧里的安佑和盈盈那样,纠结了几十集也没能在一起了。”   江芜斜他一眼,“你又懂了。”   “那是,哥可是恋爱理论大师!”江荻故作潇洒地一甩头,又递上签名本,“我要个双人签名加to签不过分吧?”   苏芯和柳曜明相视一笑,绵绵情意在彼此眼中无声流转。   *   几天后,江荻神神秘秘来找江芜,晃了晃手里的银色U盘,“猜猜我拿到了什么好东西?”   江芜假装冥思苦想,就在江荻要忍不住揭秘时,抢先说出:“《通灵神探》大结局抢先版!”   江荻脸一垮,“喂喂,不许用玄术作弊啊!”   “天才的事怎么能叫作弊呢?”江芜笑嘻嘻的拍了拍身旁沙发,“少废话,快让我看看结局改了没有。”   江荻把U盘连到电视上,两个人认真观看起来。   前半段剧情和他们那天在现场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结局做了改动。   女主含泪举枪射向男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滴在他的伤口上,胸口奇迹般地开始愈合。   就在女主万念俱灰,缓缓举起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抬起,握住了枪管。   她惊讶地低头,看到男主睁开了眼睛,露出虚弱的微笑。   “啊啊啊好甜!”   江荻抱着靠枕疯狂跺脚,整个人如同怀春少男,恨不得在沙发上打滚,“天哪,这就是爱情的力量!看看这拉丝的眼神,看看这欲语还休的表情!你们必须给我原地马上结婚!”   江芜:……快把这个疯子带走。   不过嘛,这个结局确实好看多了。   她看着屏幕露出姨母笑,两颗小小的功德金光绕着她不停追逐,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   一晃又到了《降灵》第六期录制的日子。   江芜一进门就被柳蛮蛮拦住,双眼亮晶晶地问:“听说你找到了传说中的蛟褫?”   “你听谁说的?”   “韩组啊。”柳蛮蛮手里摆弄着小辫子,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阿芜,你知道我家是供奉柳仙的,我还没见过蛟褫呢……”   “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送它回山里修炼啦。”江芜一摊手,“小白的杀伤力太强,不适合待在阳气重的地方。”   “这样啊……”柳蛮蛮有点气馁,又很快打起精神,“没关系,我找韩组要几张照片,回去供起来,也算是给我们家堂口涨涨威风了!”   江芜笑着进入专属房间,直到直播间打开,她还是一脸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的崽崽!想死姨姨了!】   【别人追星看工作室发行程,我追芜崽看各地警方发通报(沧桑点烟)】   【烫知识:动动小手就可以拍照发微博哦】   【老实交代,你这一周又跑哪儿玩去了?为什么宁城商场失踪案有你,《通灵神探》片场花絮里还有你?(假装凶狠)】   【什么《通灵神探》?我崽终于要进军影视圈了吗?】   “路过,只是路过而已。”   江芜一脸乖巧,她答应过不会把片场的离谱大瓜告诉别人的,除非他们自己守不住秘密:)   “好啦,老规矩,我要抽取今天第一位互动观众咯。”   江芜搓搓小手,点下抽取按钮。   作者有话说:   滴滴!您的2022最后一次万字更新掉落!   提前携芜崽给各位姨姨拜年啦!祝大家新年诸事皆宜百无禁忌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平安健康万事如意!! 第80章 (三合一)   每次《降灵》一开播, 江芜的直播间都是人气最高,最受欢迎的。   如今节目赛制已经过半,她更是以绝对的实力在选手中脱颖而出, 成为当之无愧的冠军大热门,毫无悬念。   而每期两次的连线机会也变得越发珍贵, 甚至有人在蒜瓣专组发帖,愿意出高价“买”连线名额。   结果就又吸引了一群闻风而来,有利可图的黄牛党和羊毛党,观看人数又创新高。   可以说江芜的直播每次都在考验后台服务器和技术维护人员的反应速度,让徐铭和一众工作人员又爱又恨。   江芜按下抽取按钮, 准备选出今天的第一位连线观众。   屏幕上有无数用户ID飞快滚过, 夹杂着一些数字和字幕,快得像是一片残影。   突然画面一停。   【即将与“用户3245543”连线……】   “用户3245543,恭喜你哦。你可以选择视频连线,也可以不露脸连线,都随你。”   江芜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吸引了不少黄牛党,还在一本正经地念着这个一看就是新注册的小号。   对面却半天没有动静。   【用户3245543:大师你好, 我可以把这个连线名额转让给别人吗?】   江芜愣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拒绝和她连线哎。   【我勒个去,还真是让黄牛党抽中了啊】   【崽崽不要听他的, 名额作废, 重新抽吧!】   【就是,崽崽给我们算命看事都不收钱,凭什么让黄牛赚这个钱啊】   弹幕里的观众群情激奋,江芜看了半天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 看着镜头认真地问:“可是你们怎么断定人家一定是黄牛呢?”   【……因为这是个小号?】   【因为正常人不会把到手的机会随便让给别人?】   【就是啊, 虽然大家都开玩笑说,能和崽崽连线的都是倒霉蛋,但如果真的抽到我,我也想和崽崽面对面聊天啊】   【芜崽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emmm兴许对面是个资深社恐?如果抽到我,我肯定是不会视频连线的,被这么多人围观有点尴尬啊……】   “想用我赚钱,可没那么容易哦。”   江芜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很大方地跟那位连线用户说:“可以,你把我的连线邀请转发给那个人就行了。”   【连线“用户3245543”即将变更为“舒舒就是大美人”……】   这回的连线观众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屏幕画面一分为二,镜头前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十分大方地打招呼:“大家好啊,叫我舒舒就行了。不过我想应该有人认出我了吧?”   【本来还有点生气,既然新观众是漂亮小姐姐,那就算了吧哼】   【emmm恕我眼拙,这个小姐姐是什么有名的人吗?】   【不认识+1】   【难道是某个小网红?】   舒舒看到这些弹幕,脸上有一瞬间的挂相,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甚至还自嘲地开了句玩笑:“哎,我写书这么多年,看来还是不够红啊。”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岂有此理》的作者吧】   【书粉来了!不要欺负我家舒舒没名气啊,她微博几百万粉丝呢,还是好几部剧的编剧,只不过懒得营销自己而已】   【百度回来了,还真是人气作家编剧哎】   【想不到小姐姐书写得好看,人也这么好看,粉了粉了】   弹幕形势在粉丝的引领下有所逆转,舒舒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又清了清嗓子,“没办法,长得好看是天生的,但我又不靠脸吃饭,大家还是请多关注我的作品《岂有此理》,最近已经开始选角了……”   “咳咳!”   江芜比她咳嗽的更大声,成功抢回麦克风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你是来我这儿打广告的吗?”   说完又回头问小齐,“导演有没有说过,在直播间打广告怎么收费啊?”   小齐被问住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明目张胆蹭节目热度的,真是半点都不掩饰自己想红的心啊。   她正色道:“我马上去问导演,稍后节目商务会和这位小姐联系的。”   真是的,《降灵》现在可是国民级大热综艺,凭什么让你白蹭啊!   小齐说完就赶紧跑了,直播间的弹幕区也出现了一瞬的真空状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   【芜崽:在我这儿打广告要收费的!】   【突然明白这位‘美女作家’为什么要买名额了,就是来蹭热度的是吧是吧?】   【尬住了,以后能不能禁止明星网红来连线啊,一群特权咖还来抢占我们普通观众的资源,我还想跟崽崽连线呢】   舒舒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微博几百万粉丝,用得着来你们这儿打广告吗?说得好像你们都会去看我的书一样……”   【???】   【大姐你食不食油饼啊】   【笑死,几百万粉丝是能给你打钱咋的,你知道我们芜崽现在多红吗!】   “算了,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舒舒摆了摆手,“你们觉得我是打广告那就是好了,等下了直播我会捐五万块给公益基金,微博截图为证,这样行了吧?”   她说完这句话,直播间里的书粉终于又支棱起来了。   【舒舒别管他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支持你啊】   【某些键盘侠嘴上叫得欢,一年能赚到五万吗?】   【心疼舒舒,每次跟人吵架最后都以捐钱收尾,有钱有颜会写书是得罪你了吗?】   “捐钱?可以哒。”   江芜赞许地点头,“多做好事,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哦。”   舒舒笑得直拍桌子,“如果能比我这辈子过得还好,那我岂不是能当皇室公主了?”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已经有两极分化的趋势,一半觉得今天的连线观众无理取闹,人不红倒是爱蹭;   另一半觉得这个漂亮小姐姐是真性情,又会写书说话又有意思,还舍得花钱做公益,可以粉一下。   舒舒还在跟直播间观众热情互动,江芜不得不再次打断,“那个,你好像是来和我连线算命的吧?”   看她这架势,怎么有种在开读者见面会的错觉?   “哎呀,跑题了跑题了,不好意思,我们写文的就是比较话痨哈。”   舒舒见好就收,赶紧拍了拍脸,一本正经地坐好,“小大师,我确实是从黄牛手里买了你这个连线名额,我也确实有问题要求助,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考考你的本事,照片和八字我已经私发你了,要不你先看看我的基本情况?”   江芜打开私聊对话框,就看到了一张精修艺术照和一串生辰八字。   “照片有点糊,凑合一下还能看。”她皱眉嘀咕了一句,“也就是我,换了别的半吊子玄师,肯定连面相都看不出来。”   舒舒假装没听到,还在和直播间的观众聊天,“我下本书打算写个懂玄学的女主角,最近一直在研究小六壬和紫微,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收集素材……”   “我看完啦。”   江芜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在嗡嗡嗡,赶紧进入正题,“你今年二十八岁,出生在南方沿江的一座小城,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家庭条件很好,高中就被送出国读书。大学毕业后还做了两年的金融,之后开始从事创作,你的八字中文曲星入命,财官印相生,在文学和艺术方面都有一定的天赋,思维敏捷头脑清晰,所以你的写作生涯一直都很顺利。”   她顿了一下,抬头问舒舒,“婚恋方面的情况还要说吗?”   舒舒大方点头,“可以,我老粉丝都知道我有未婚夫了。”   江芜继续:“他先是你的书迷,然后在线下活动中认识了你,展开追求,你们感情很稳定,已经订婚了。他家里的条件比你家更好,生活富足优渥,也能为你的事业提供助力。”   “没错,这就是我的生活,平平无奇又充满快乐。”   舒舒脸上的得意与炫耀几乎要溢出屏幕,果不其然收获了直播间的一片羡慕。   【酸了酸了,这是什么人生赢家剧本】   【有钱有颜有才华,娘家婆家都是福窝,难怪小姐姐这么有底气】   【懂了,这就去写文然后钓个富二代男粉丝√】   这条弹幕恰好被舒舒看到,她偷偷翻了个白眼。   ——光会写有什么用,还得长得好看啊,不然网恋见光死吗?   不过她总算有点脑子,知道这种话说了会犯众怒,要吃互联网这口饭就不能得罪了这些女粉丝,因此只是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江芜三言两语概括了舒舒“幸福顺利”的前半生,看着她得意的模样,语气有些微妙地问:“现在我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当然算。”   舒舒捂嘴笑,“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的节目效果嘛。之前我看网上好多人说你们节目弄虚作假,请来连线的都是托儿,这会我也算是替你们节目组正名了,毕竟我一看就不像是托儿嘛!”   【……】   【话是那么个道理没错,但为什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舒舒说得对啊,如果不是我在粉丝群里看到消息,我根本不会看这种节目的】   【同被舒舒带过来的观众+1,有点意思,希望对面的大师能解决舒舒的困扰,先谢谢啦】   “好,那就再说说你遇到的麻烦吧。”江芜说,“你的日主食神伤官旺,食伤代表自我能量的激发,往往善于表达口才好,思想活跃聪明有才华,善于捕获财运,这和你之前的事业路线也是相吻合的。但今年恰好是你流年大运形成的相刑,食神伤官旺且为忌,往往想法多且纷杂,而且容易祸从口出,说话不过脑子得罪人,严重的话还会惹来官非。”   “真神了……”   舒舒这回才真的生出几分信服,她撩了一下头发感慨道:“我确实是比较冲动的性格,我粉丝都知道我说话经常不过脑子,明明是好心,结果说出的话总被那些红眼病曲解,嫉妒我,给我泼脏水,今年年初我才刚打过一个名誉权官司,让好几个嘴贱的网友在微博上置顶道歉来着。”   【看出来了,这姐确实不太会说话,连线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得罪不少人了(doge)】   【说白了还是日子过得太顺,饭吃太饱了,所以有底气想怼谁就怼谁呗】   【这么一想还挺有意思的,互联网需要这样的活人哈哈哈】   【走耿直人设吧姐,保持你的风格】   “确实改不了。”舒舒看着弹幕诚恳道:“所以我只能努力多更新,多自拍,争取用我的才华和美貌留住粉丝了。”   弹幕一片哈哈哈,不少观众还是吃这一套的,一时之间对舒舒的不良印象也有所扭转。   【等等,如果只是说错话得罪人,那小姐姐应该在律师那里办个VIP,而不是来找大师啊?】   【笑死,有问题找“法师”】   “但我真的遇到灵异事件了。”   舒舒似乎是个藏不住话的,没等江芜开口就自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刚才不是说,最近在构思一本灵异玄学题材的新书吗……”   事情要从上周说起,那天晚上她在写新书的第八版开头,刚写到女主接下第一个委托,去客户家里查看风水时,就到了她每天固定泡澡的时间。   舒舒就把文档留在了电脑桌面上,打算趁泡澡的时候再好好构思打磨一下后续的情节。   她大概泡了四十分钟左右,回来时就发现文档里的内容比她离开前多了好几千字。   “我记得很清楚,我去泡澡前刚写到女主一进客户家门,感觉到一阵阴风迎面而来……”   回忆起那天的诡异情景,大大咧咧的舒舒也有些后怕,“按照我的构思,女主进门后应该是大杀四方,一通炫技,最后收服了作祟的厉鬼,让客户心服口服,之前看不起她的小反派也被打脸,这才是爽文标准剧情嘛。”   “但……那多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写的四千字,居然写我的女主被厉鬼按着打,然后死掉了!”   舒舒瞪大眼睛:“我才写个开头啊,我的女主就死了,这合理吗?”   【???】   【这是什么鬼,写手鬼?】   【好家伙,自己不去写文,跑去瞎改人家的故事】   【只有我觉得这个鬼的手速还挺快的嘛……时速平均六千了哎,是触手鬼吧!】   江芜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鬼,那它写得怎么样?你保存文档了吗?”   “有,我现在就发出来。”舒舒直接把自己写的前半段,和被鬼续写的后半段都发了上来,不光江芜,直播间的观众都可以看到。   【emmm看完了,我想说这个鬼大大写得还不错?生前不会也是某站大神吧】   【文笔真的很老练啊,写动作戏也特别到位,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笑死,小姐姐本来想写女主角追着厉鬼暴打,结果被厉鬼反杀了,女主卒,全文完】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把后半段女主和厉鬼的名字对调一下,不就能接着往下写了?】   舒舒看到这条弹幕不服气地反驳,“我可是很尊重原创的,就算人家是鬼,那我也不能拿来就用啊。”   江芜看得比较慢,或者说她看的不只是文字和情节,更多的是笔下倾泻出的那份怨恨。   她没有评价前后两段剧情的好坏,只是又问舒舒:“除了这篇稿子被续写,你还遇到别的诡事了吗?”   “有的。”舒舒点头,“我那本《岂有此理》不是卖了版权吗,我是原作也是编剧,大家都知道小说和影视化是两码事,不可能一比一还原,所以我在剧本里也做了很多改动……”   她那天刚把改好的剧本发给导演过目,没多久就被导演打电话来骂了一顿。   “你耍我玩呢?你看看你给我发的是什么东西,现在离愚人节还早着呢!”   舒舒被骂得一头雾水,打开剧本文档一看,才发现她的剧本被改得乱七八糟,男女主人设全崩,剧情宛如小学生过家家,观众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看。   更要命的是,里面还夹杂了很多对导演和同事的吐槽和不满,都是她以前私下和家人朋友说过的,结果全被写到剧本里了。   ——这句话舒舒就没说了,她怕直播间的观众听到了会不满。   “我发过去之前明明还是好好的,肯定又是那个天杀的讨厌鬼干的!”   舒舒愤怒地捶了下桌子,“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被什么嫉妒我的人诅咒了,这是存心要砸我饭碗啊。”   【确实,这已经不仅仅是恶作剧的程度了】   【代入了一下我办公室的极品同事,故意改掉我写好的策划案……】   【代入我的奇葩室友,关掉我还没保存的毕业论文……】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怨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了!】   【讲真,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我能比鬼还疯:)】   “你看你看,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崩溃的。”看到弹幕这么多共情她的,舒舒反而冷静了下来,“也就是我不缺这点钱,大不了停更出去玩呗,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达咩,我还等着看新书呢】   【不要停更啊,孩子已经把《岂有此理》盘出包浆了,都会背了啊啊啊】   【舒舒要是不写文,那我真的就没粮了,现在榜单上流行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但是这些小麻烦,你应该还应付得了吧?”江芜歪着头看她,“你不是也说,大不了就封笔吗?”   舒舒被噎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好半晌才无奈地说:“如果只是这些恶作剧那就好了,但我觉得它想要我的命……”   剧本被乱改,舒舒被导演骂了一通,再三解释这是误会,她怀疑自己电脑被人黑了。   导演是她妈妈的好朋友,消气之后也就原谅了她。   结果就在当晚舒舒洗澡的时候,她这回是真的见鬼了。   “我在浴缸里泡澡,热水一下子就变凉了,你能想象泡在一缸冰水里是什么感觉吗?”   舒舒抱紧双臂,心有余悸地回忆着,“特别冷,我当时尖叫了一声,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以最快速度爬出了浴缸,结果看到镜面的水汽上写满了‘去死’……”   舒舒又开始尖叫,余光中她看到浴室角落里好像有一个人影在盯着她。她想离开这里,可浴室的门把手却怎么也拧不开。   “幸亏我未婚夫那天回来得早,他说他一进门就听到我在浴室疯了一样尖叫,赶紧开门把我抱了出来,带我去医院看急诊。”   但医生听了她的遭遇后,只是委婉表示,她可能是最近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多注意休息,实在不行就去看看精神科。   “我承认我写文的时候是有点疯魔有点上头,但我精神真的挺好的。”   舒舒对着镜头强调,“我粉丝都知道我是个特别阳光特别正能量的人,怎么被医生说得像个精神病一样?”   【害,医生是科学领域,你这属于玄学领域了】   【闹鬼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解决嘛】   “对啊,正好我有个朋友跟我推荐了这个节目,还特别推荐了你,说你隔空就能驱邪捉鬼,特别厉害。”   舒舒一脸诚恳地看着江芜,“要不我现在就带着手机去浴室,你帮我把那个乱改稿的鬼给收了吧?”   她举起手机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顺便秀了一波新家的装修和家具,看着弹幕里一片羡慕和夸奖,这才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那个不急。”   江芜慢悠悠地开口:“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来这个鬼的吗?”   舒舒被问得一愣,“我招来的?怎么可能,我这个人坦坦荡荡……”   “白萤。”   江芜说出一个名字,“你还记得她吗?”   舒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支吾了几句,“好像有点印象?”   【白萤?这不是上个月抄袭我舒宝的小透明糊咖吗?】   【我也记得,当时舒宝还发微博好心提醒她,设定撞太多容易被骂,结果那个小作者还嘴硬不承认来着】   【服了,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上网写文啊,抄谁的不好抄我们家舒舒,登月碰瓷了属于是】   “原来你说的是她啊。”   舒舒看到弹幕风向稍微松了口气,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我那本书的设定确实比较新颖,其实这两年我也看到不少暗搓搓偷我设定写文的,我都无所谓,反正她们又写不过我。但那个小作者不光抄我的文案,我的男女主人设,还有剧情走向都抄了,这跟偷我孩子没什么区别,我当时是有点生气,就发微博提了一嘴。”   她微博有几百万粉丝,很快就摸到了那个小作者的评论区下面疯狂输出,提醒新来的读者这是抄袭作品。小作者一开始还在反驳,后来似乎是心虚,直接关闭评论区停更了。   江芜突然提到这个名字,舒舒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她对我怀恨在心,诅咒我,放鬼吓唬我对不对?”   【!!!我靠,抄人家作品还要倒打一耙,什么人啊】   【小姐姐太惨了吧,明明是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那个叫白萤的有没有微博啊?我们去集体冲了她!让她出来道歉!】   “算了算了,道歉又不当饭吃,只要她能把那个鬼收了就行。”   舒舒心中暗爽,假模假式地拦了几句,果不其然,除了她的粉丝,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被煽动起来了,恨不得马上人肉出小作者白萤的身份信息,逼她现身。   “你们别急呀,我什么时候说她抄袭求助人了?”   江芜幽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她定定看着舒舒,“你真能肯定是她抄袭了你吗?”   舒舒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解释,“对啊,那个设定是我最先写的,她不经过我允许就拿来用,怎么不是抄袭我呢?”   江芜又问直播间的观众,“你们有没有人看过她们俩的小说,真的构成抄袭了吗?——粉丝先不要说话,我想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可算找到空档发弹幕了!我是当时全程吃瓜的围观群众,我要说白萤没有抄袭!】   【我刚去搜了下两篇文,的确在设定上有些类似,都是AA+BB的梗,但问题是这个梗火了多少年了,也不是舒舒原创的啊】   【早年棒剧还流行车祸绝症失忆三大法宝呢,难道所有写这些内容的都是抄袭棒剧?】   【举个例子,同样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有人写先婚后爱,有人写追妻火葬场,有人写暗恋小甜饼,大家脑洞千差万别,剧情走向也不一样,总不能都是抄袭吧?】   【小作者的前十章我刚看完,跟舒舒的前十章完全不一样啊,哪有连环撞啊?】   【[微博链接]……这是当时双方做的调色盘和反调色盘,是非对错大家自己去看吧,总之这波我站小作者】   互联网有记忆,舒舒发了那条微博后,粉丝的评论,小作者白萤的反驳和解释,现在都能搜到,大家飞快吃完瓜回来,再看舒舒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大姐,你这边的调色盘做得有点拙劣啊。女主都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也能叫抄袭?这是俗语啊,每个夏国人都会用的ok?】   【你微博几百万粉丝,小作者是新人第一本书,评论区被你冲得乱七八糟,这有点欺负人了吧?】   【烫知识:不是谁粉丝多谁名气大谁就是对的】   舒舒没想到舆论这么快就反转了,有点慌神,想也不想的道:“我当时是收到粉丝私信,说有本书和我的设定剧情都特别像,我当时一上头就发了微博……调色盘也是她们帮我做的!”   【所以你压根没去对比两本书的剧情,凭粉丝截的几张图就随便挂人?】   【好家伙这是什么粉丝啊,宇宙起源粉?咋不说夏国大字典也抄你了呢】   弹幕里群情激奋,舒舒也趁这个空档赶紧打开了白萤的那本书,一目十行浏览完,心都凉了一半。   好像……确实达不到抄袭的程度。   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见风向不妙,立马认错,“对不起各位,是我没有验证就草率地发了微博,给对方作者造成了困扰,我愿意补偿她的经济损失,一会儿下播我就去联系她……”   “不用了,她刚才已经私信我了,要不你们就在这里解决吧。”   江芜轻飘飘地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随后在小齐的帮助下,二人连线变成了三人连线,屏幕右侧又多出了一个画面。   “大家好,我是被舒舒指控抄袭的作者白萤。”   细弱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很瘦小的女孩。   她身后的背景是典型的出租房装扮,穿的衣服也很普通,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点凌乱枯黄,看起来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鼓起勇气,认真看着镜头里那个错愕的女人,“这是我用心写的第一本书,在此之前我从没听说过你,也没看过你的书,谈何抄袭?”   舒舒没想到江芜居然会把当事人直接拉进直播间,但不等她反应,白萤的话就刺痛了她脆弱的神经。   “没听过我,也没看过我的书?”她冷笑一声,“《岂有此理》卖了多少版权你知道吗,我连载的时候数据有多好你知道吗?没看过我的书,那你是看过我的脑子吗?”   白萤握着耳机线的手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坚定地点头,“没错,就是没看过,我这本书的设定和构思都是和朋友聊天一点点聊出来的,我有全部的聊天记录,这本书就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就因为你粉丝多,你是网红作家,就能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指控我抄袭吗?”   白萤眼眶红红,“我是小透明怎么了,小透明也有发光发亮的那一天!是你的粉丝一直在骚扰我,诅咒我,还找到了我现实生活的家人和同学……我一直在收集证据,我要起诉你!”   舒舒脸色大变,瞬间换了副面孔,“你连线之前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也愿意补偿你的损失,我的粉丝年纪还小,她们不懂事,都是心疼我才这么做的,你能不能别欺负她们,有什么事都冲我来好了。”   白萤恨恨的道:“不行,犯错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你,还有那些污蔑我谩骂我的人,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无数个深夜,她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一字一字敲下精心构思的剧情,创造出只属于她的世界,看她笔下的男女主并肩打拼,看着评论区慢慢变多的留言,鼓励和撒花,都会觉得未来很美好。   可是就在舒舒发了微博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她莫名其妙背上抄袭的罪过,一大群人冲过来对她的故事评头论足,一口一个“抄袭狗死全家”。   她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放在键盘前却不停地发抖,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和好朋友整夜不睡,针对舒舒那边的调色盘一一辩驳回去,可是她们的声音太小了,根本盖不过对方。   她已经断更很久了,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勇气打开草稿文档,更无法继续写下去。那些谩骂和诅咒整日在脑海里反复环绕,声音大到连她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我真的不小心抄了别人的剧情吗?我真的写得很难看吗?   她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写出一个故事了。那个爱幻想爱做梦,想要成为一名作家的小女孩,被铺天盖地的恶意“谋杀”了。   【怜爱小作者了,没名气就活该被大作者踩在脚下吗?】   【妹妹看着很年轻,估计也就刚毕业,没钱没势的,拿什么跟“人生赢家”比啊】   【气死了气死了,所有诅咒全部反弹!随便污蔑别人抄袭才会有报应!】   舒舒眼看着直播间的观众都反过来开始指责自己,灵机一动挤出两行眼泪,“是,我承认我没有调查就冤枉了你,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放鬼害我啊,我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我妈去庙里给我求了护身符,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没错,是我干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想真的要你命。”   白萤也不掩饰,从她私信江芜想要当场连线时,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还有,他不是鬼,是我的‘字灵’。”   白萤被舒舒粉丝攻击最厉害的那几天,精神恍惚,完全无法入睡。   她的好朋友和她不在一个城市,只能隔着网线陪伴安慰。   那天夜里,她点开微博私信,看到铺天盖地的辱骂,还有威胁她要去学校举报的言论,彻底击溃了白萤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租的房子在19楼,她恍恍惚惚打开了窗户,看着下面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有种跳下去就能解脱的错觉。   她好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多出了一双手,把她抱回了房间里。   白萤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脚不沾地,身形缥缈,显然不是活人。   他却说,他是从她的故事里走出来的“字灵”,因为感受到了创作者的极大痛苦,所以才能化形现身。   他整夜陪着白萤,给她倒水,陪她聊天,鼓励她千万不能轻生,一定要坚持下去,把这个故事写完。   靠着他的陪伴,白萤才熬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日子,加上微博的热度慢慢消退,舒舒的粉丝也不再找她的麻烦。   但白萤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和字灵商量去找舒舒,想吓唬她一下,逼她出来认错。   结果舒舒不但没有悔过,反而还觉得是有人嫉妒她陷害她,还从黄牛手里买了和江芜连线的名额,想要消灭在她家里作祟的“鬼”。   一直关注着舒舒动向的白萤坐不住了,在字灵的帮助下,成功给江芜发出了私信,希望她能主持公道。   白萤的话说完,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慢慢浮现在她背后,额前的碎发有点长,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也能看出是很英俊的长相。   他穿着宽大的T恤衫和牛仔裤,如果不是那明显飘忽透明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个亲切的邻家哥哥。   【天哪,原来书中自有颜如玉是真的!】   【书中没有颜如玉,但书中有大帅哥(doge)】   【小作者我支持你!新人第一本书就能化出字灵,你以后前途无限啊!】   【太神奇了,我开始思考那些文学名著是不是也有字灵,高产太太家里是不是每天都有字灵开会?】   【@舒舒,你不是说小作者抄你吗,请问你有字灵吗?让你的字灵出来pk咯!】   【PKPKPK!我们要看字灵PK!】   舒舒气得脸都青了。   字灵是什么东西啊!她写了那么多本书,也没见哪个男主从书里跑出来啊……   “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舒舒突然就哭了出来,“我赔你钱还不行吗?你这本书能赚多少稿费,你估计一个数,我打给你总行了吧!”   “我才不稀罕你的钱!”白萤瞪圆了眼睛,像个气鼓鼓的小仓鼠,“我要你在微博置顶道歉,告诉你的粉丝,我白萤没有抄袭!”   舒舒心乱如麻,她的书马上就要选演员了,在这个当口闹出这种事,投资方会撕了她的。   “好,我答应你,我会公开道歉。”舒舒服软了,还不死心地想给自己拉一波粉丝好感,“但你别追究我的粉丝了行不行?”   刚才还在直播间里上蹿下跳替舒舒说话的粉丝,此时全部安静如鸡。   “不行。”   白萤的态度很坚定,这些都是字灵教她的,他好像什么都懂,“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们为了你‘冲锋陷阵’,就该做好被追究的准备,谁让她们连基本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对不起白萤,我当时情绪上头,也在你的评论区里留了不好的言论,我现在向你道歉,一会儿我会手写道歉信发在微博上,请你不要起诉我好吗?被我爸妈知道我就完了】   【我,我也向你道歉……我愿意把我的压岁钱都给你,别告我行不行?】   【我是舒舒老粉了,从她连载第一本书就开始追,之后加了她的粉丝群,慢慢成了朋友……看到这种事情我真的很失望,取关了,江湖不见。】   舒舒的手机不断弹出提醒,短短十几分钟内,她的微博粉丝就掉了好几万。   经纪人和影视公司那边也看到了直播,都在疯狂发消息问她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我封笔了,我退网了行不行!”   舒舒发狂地喊了一嗓子,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你们是想逼死我吗!”   她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贴近屏幕,想要关掉直播。   就在这时,她对上江芜幽幽的眼神。   “别急呀,你的债还没算完呢。”   舒舒充耳不闻,拼命点着挂断。   可手机像是失灵了一样,怎么按都没反应。   舒舒内心升起了一阵惶恐,这时她听到江芜又说,“其实来找你算账的,根本不是白萤的‘字灵’……”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初一快乐!   讲个很好笑的事,我昨天更新不是随口编了个《通灵神探》的剧名嘛,结果晚上打开投影想找个电影看,就给我推荐了《通灵神探》……男主还是安东尼霍普金斯!沉默的羔羊!汉尼拔!哈哈哈哈然后我就把电影看完了,很好看,推荐√(但不要大半夜自己看,有几个跳脸杀把我吓精神了都 第81章   【???】   【小哥不是小作者的字灵, 那他是什么……东西?】   【啊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小作者前世的恋人,或者一直暗恋她, 变成鬼之后就来替自己心爱的姑娘报仇了!】   【好家伙楼上脑洞够大的,笔给你你来写hhh】   舒舒听了江芜的话,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又支棱起来了,指责白萤:“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什么字灵,你的书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我看你就是不知道从哪学了什么邪术,想要害死我!”   她握紧拳头振振有词, “你还想告我?那我也可以告你蓄意杀人!”   “可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   白萤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困惑, 回头问男人:“你不是从我书里出来的吗?那你到底是谁?”   男人抬起头,额前碎发被风吹起,露出清隽的面孔,他看出白萤脸上的困惑和防备,下意识地伸手,“你听我解释……”   “你别过来。”   白萤后退了几步, 紧张地看着他, “你,你就站在那里说清楚。”   她之前一直以为男人是从她的故事里幻化出来的, 那就相当于是自己创造的, 是自家人。   但现在被江芜揭破身份,而他还没有反驳,白萤一下子就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咬着嘴唇,“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 我是骗了你。”男人语气诚恳, “但请你相信, 我绝对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说完,他忽地转向镜头,目光染上几分冷意,“舒女士,你忘了三年前和你竞争‘青苗奖’的随寒星了吗?”   尘封的记忆轰然涌出,舒舒紧盯着那张年轻俊逸的面孔,失声喊道:“是你?!”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突然拿起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想要强行中断直播。   奇怪的是,往日稍有磕碰就会出现裂痕的手机,今天却仿佛砖头一样结实,不管舒舒怎么折腾,屏幕画面依旧坚/挺清晰。   看到她发疯一般的举动,直播间观众也不是傻子,都能想到这其中必有原因。   【小哥你别管她了,说出你的故事!】   【我搜到随寒星这个笔名了,原来他是《星河陷落》的作者!】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这是当年的新人神作啊,但是好像说作者被判定抄袭,封笔退圈了吧……】   【???怎么又是抄袭,这一招好“眼熟”啊】   随寒星看到弹幕,嘲讽地扯了下唇角,“是啊,这是舒女士打压对手的一贯操作了,她真该庆幸自己投了个好胎,有个知名作家的母亲。”   三年前,舒舒正式开始写作,如江芜所说,她命中带文曲星,在文学创作一途很有天赋,处/女作就成功入围“青苗奖”决赛。   “青苗奖”是文学界为了选拔出优秀的新作者而设立的奖项,每年的青苗奖获得者都能直接进入作协,后续的文学发展道路也都十分顺畅。   舒舒的母亲是知名作家,也是那年青苗奖的评委之一,看在她的面子上,舒舒获奖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但就在投票截止前夕,一篇名为《星河陷落》的科幻言情小说异军突起,遥遥领先,大幅反超舒舒的作品。   每个新作者只有一次报名参选青苗奖的机会,眼看即将到手的奖杯要被人夺走,那段时间舒舒都要急疯了,撒娇耍赖,连绝食都用上了,一定要母亲帮她运作。   舒舒母亲知道女儿的作品质量比不上《星河陷落》,如果硬要黑幕颁奖,只会引来各界质疑。   那就只能从《星河陷落》的原创性方面做文章了。   舒舒母亲根据参赛报名表找到了《星河陷落》作者随寒星的个人信息,查到他家境贫寒,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没有背景,无权无势。   这就好办多了。   她找人黑进了随寒星的电脑,删掉了他创作期间的初稿和一些灵感构思记录,然后又安排了一个学生在网上匿名发帖,自称是随寒星在写作交流群的朋友,控诉他抄袭了自己的作品,还拿去参加青苗奖评选。   舒舒母亲作为评委之一,立刻把这个消息上报给委员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讨论,一致决定取消《星河陷落》的评奖资格。   而她为了不让随寒星有解释的机会,也为了让自己女儿拿下这个奖项更有把握,居然提出,要在青苗奖的颁奖典礼上宣布这个消息。   彼时随寒星已经接到邀请函,入住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晚上的颁奖典礼。   对他来说,得到青苗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写作梦想的荣耀见证,更重要的是那二十万奖金。   奶奶有严重的心脏病,他拿到这笔奖金就可以给奶奶做支架手术了。   如果幸运的话,《星河陷落》能出版,卖版权,也可以大大改善他们祖孙的生活条件。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等来的不是金光灿灿的奖杯,而是评委会对他抄袭的无情谴责。   “抄袭”是每个创作者都绝对不能触碰的高压线,在这样隆重的,业内大佬齐聚的颁奖现场被公开判定抄袭,彻底毁掉了随寒星的创作生涯。   随寒星看着舒舒上台,举起那座本该属于他的奖杯,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大喊着自己没有抄袭,可他的辩解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还被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赶了出去。   现场的媒体记者,直播平台都记录下了他“发疯”的画面,网上对他的谴责铺天盖地,无数网友冲到《星河陷落》的评论区里指责谩骂。   【抄袭死全家!】   【没想到我那么喜欢的小说居然是抄别人的,你真恶心!】   【我还推荐给了身边朋友,丢死人了!】   【随寒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骗子!你这种人就该滚出小说界!】   随寒星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酒店,但更要命的是,他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医院通知他,他奶奶看到了电视上直播的颁奖典礼,一时情绪激动晕了过去,现在正在抢救。   随寒星立刻赶到医院,院方告诉他,这次晕倒加重了病情,手术不能再拖了,让随寒星尽快缴费,好安排手术。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拿到青苗奖的奖金,可是现在却被公开指责抄袭,剥夺评选资格,这下别说是奖金了,就连他辛辛苦苦创作的《星河陷落》也成了过街老鼠,根本不可能卖出任何版权。   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舒舒和她的母亲找了过来。   随寒星这才知道,原来排在他后面第二名的获奖者,是评委的女儿。   舒舒母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抱歉,我女儿更需要这份荣誉,她拿这个奖比你更合适。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好,你奶奶还等着做手术,我可以把那二十万奖金给你,但你必须答应,不再追究这件事。”   一边是没有证据,很难澄清的抄袭指控,一边是病房里危在旦夕的奶奶,随寒星屈服了,他收下了那笔钱,只希望奶奶的手术能顺利完成。   但手术还是失败了,他再也没有奶奶了。   随寒星还来不及操办她的葬礼,就被警方找上了门,罪名是——敲诈勒索。   那二十万是舒舒母女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她们宁可花钱请水军在网上带节奏,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随寒星。   一个人的才华和天赋是不会被磨灭的,她们害怕随寒星会换个笔名重来,只有彻底毁掉他,舒舒的写作之路才能更加顺利。   舒舒以受害者的口吻发微博控诉,踩着随寒星又积累了一波人气。   在她名利双收,志得意满的时候,随寒星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又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万念俱灰下,他在狭小的屋子里用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死了以后,因为执念未消,魂魄滞留人间,有了可以随意出入的能力,他不甘心地跟在舒舒母女身边,花了不少的工夫,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悲剧都是她们一手造成。   他看着舒舒在网上有了几百万粉丝,成了知名的网红作家,被富二代书迷追求,在未婚夫家的帮助下卖出影视版权,名利双收……   然而就这样她还是不满足,仗着自己粉丝多名气大,肆无忌惮地欺负新人作者,像当年对待他那样,打压白萤。   他来到了白萤的家,看着那个瘦弱无助的小女孩孤零零地面对网上汹涌无尽的恶意,看着她在每个夜里辗转哭泣,看着她撕碎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剧情草稿,看着她浑浑噩噩地爬上窗台……   那一刻他缥缈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有了实体,将窗台上的白萤拉了下来。   白萤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陌生男人吓坏了,情急之下,随寒星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志怪小说,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说:“我是从你的故事里幻化出来的‘字灵’。”   话音刚落,他看到女孩的眼中迸发出了新生的光彩。   她惊讶地捂住嘴巴,“真的吗?原来我写的故事有了自己的灵魂!”   随寒星一直陪着白萤,鼓励她不要被那些流言蜚语打倒。   他知道白萤遭遇的污蔑其实比他当年的更容易解决——或许是舒舒名气大了,以为自己粉丝多就能掌握话语权,根本不像当年设计随寒星那样精心谋划,也没有舒舒母亲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加以操控。   而白萤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坚持,总能看到希望。   这一次,星河不会陷落,他们等到了玫瑰色的黎明。   “对不起,我骗了你。”   随寒星声音颤抖,“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样,白白放弃了生命,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望向书桌上白萤和父母的全家福,喃喃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可你忍心让你的爸爸妈妈难过吗?”   白萤已经泣不成声,她摇着头,“我不怪你!如果那晚没有你出现,我可能真的已经……”   她现在回想起那晚的情景,还是会感到一阵后怕。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她怎么能被莫须有的指控和污蔑打倒呢?明明还有那么多读者和网友,她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她们都在支持着自己啊!   她抹了一把眼泪,掷地有声的道:“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我没有错,我会证明自己,我不会向你们屈服!”   【哭死我了,这比什么前世恋人更好嗑啊!】   【随寒星大大真的太好了,他救了小作者的命啊啊啊】   【某个蛇蝎心肠的杀人犯赶紧滚出来认罪!老子最恨你们这些X二代了,大家一起去举报!必须把她的青苗奖给取消!】   【写论文有学阀,现在写小说也要有文阀了是吧?我看不光要举报舒舒,还有她妈也别想跑!】   装修华丽的卧室内,舒舒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如女鬼。她抓起手机,对上江芜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眼,“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你故意阴我!”   她明明是来求助驱鬼的,为什么被人扒了个底朝天?   “我故意阴你?你算老几啊。”   江芜只觉得莫名其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完她懒得再看舒舒发疯,直接单方面切断了和她的连线。   【崽崽干得漂亮!我也忍她好久了】   【我现在只想把看过《岂有此理》的眼珠子抠出来,气死了,我还高价收了签名版呢,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手……】   【建议楼上的朋友赶紧挂海鲜市场,价格低一点也行,趁着事态还没扩大,割肉止损啊】   【晚了……你们别小瞧芜崽直播间的热度啊,已经上热搜了】   #舒舒青苗奖黑幕#   #随寒星《星河陷落》没有抄袭#   #白萤《玫瑰黎明》没有抄袭#   #网红作家舒舒翻车#   #作家马文舒暗箱操作女儿舒舒获奖#   热搜接二连三窜上前排,各大营销号纷纷转发,无数热心网友纷纷艾特青苗奖官方微博,要求重新启动三年前的奖项评选,澄清随寒星没有抄袭。   随寒星这几年鬼也不是白当的,他从舒舒的电脑里找出了当年算计他的证据,甚至还有很多她和母亲私下里的对话,涉及到一些文学奖项的暗箱操作,对圈内有天赋作者的打压,恶意破坏别人出售版权的机会等等,一股脑都被发了出来。   铁证如山,舆论沸议,青苗奖评委会也坐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发声明撇清干系,宣布这一切都是马文舒的个人行为,评委会也是受了她的蒙蔽,并宣布取消马文舒的名誉会员资格,收回舒舒的青苗奖。   买下《岂有此理》版权的视频平台也被网友纷纷抗议,说只要平台敢拍这部剧,他们就再也不续订会员了,还要去有关部门举报。   吓得平台也宣布声明取消合作,还要向舒舒追讨损失。   就连之前风传有可能出演这部剧的几个演员也不得不发微博澄清,表示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剧本,以后也不可能接!   这几个演员大概是私下里商量过口风,或是找了同一个公关公司,发布的长文都非常诚恳,再三强调了他们对原创作品的尊重。   最后一行的结束语都是——   愿星河长明,愿黎明不灭,愿原创不死,永远灿烂盛大。   *   “你要走了吗?”   白萤看着随寒星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露出不舍的神色。   “嗯,我该走了。”   随寒星个子比她高,稍一抬手就能摸到她的脑袋,他垂着眼看她,神情专注,“记住,要坚持,你的故事一定会被更多人看到。”   白萤鼻子发酸,想也不想的道:“可是你看不到了啊……”   这段日子一直是随寒星陪着她,鼓励她,还会和她一起讨论后续的剧情发展,陪她把零散的脑洞梳理成完成的故事大纲。   她以为她的“字灵”可以永远陪在她身边,永远做她的第一个读者。   随寒星不想让离别的气氛太伤感,开玩笑的说:“要不你写完了烧给我?”   白萤:……噗嗤。   她笑了,后退几步,认认真真向他鞠了一躬。   “谢谢你,随寒星……老师。”   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我会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然后……烧给你。   随寒星的身形渐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其中一颗星星飘进了江芜手心。   她隔着屏幕,和半空中前来勾魂的谢遥对了个眼神,目送随寒星进入鬼门关,然后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场直播。   *   地府。   随寒星一来就受到了鬼众的热烈欢迎。   “随寒星大大,给我签个名吧!”   “我也要我也要,签我头上!”   “嘿嘿,这回咱们地府终于抢先一步,能看到《星河陷落》最新更新了!”   “反正做了鬼也不用休息,一天更新二十万没问题吧?”   随寒星:……?   他求助地望向白无常谢遥,后者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下巴一努,“前阵子有个比你早来的程序员,做游戏已经做得全身是肝了,你也要加油哦~”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点小尾巴后续放在明天一起更~ 第82章   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舒舒被江芜挂断了直播, 但她的账号还能看到江芜和白萤随寒星的连线,还有观众对她的冷嘲热讽。   手机不停地响起,屏幕上方接二连三跳出微博热搜话题。   她从出道以来就一直顶着天才美女作家的名号, 身边充斥着无数赞美和崇拜,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规模口碑翻车的情况。   心脏砰砰狂跳, 大脑嗡嗡发晕,舒舒缓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点开手机,想和经纪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她不能被打倒……她还要出新书,还要卖版权,还要赚更多更多的钱, 要名利双收!   咔哒。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响。   舒舒一个激灵, 连忙冲进客厅,看到回来的男人立马委屈地红了眼眶。   “卢皓,她们都欺负我……”   她哭哭啼啼地冲进未婚夫怀里,想要寻求他的安慰,想听他哄自己,更想让他用家里的力量压下声势浩大的舆论。   她紧紧搂着未婚夫的腰撒娇哭泣, 可对方不但没有像往日一样回抱住她, 高大的身躯甚至有些僵硬,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 未婚夫伸出手, 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她。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说,“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你?”   舒舒慌了神,她拼命抓住未婚夫的手, “不是的, 你听我解释, 是他们串通起来要害我……”   “没有人要害你,是你作茧自缚。”   年轻男人脸上满是失望,他是先爱上舒舒写的故事,然后才爱上这个有点娇气的女孩儿,甚至不惜违背父母的意愿,也要和自己心中的女神在一起。   但今天江芜直播间里发生的一切,好像在他头顶敲了一棍子,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后退了几步,摇着头说:“我一直以为你和你笔下的女主角一样,聪明,机敏,善良,有点儿调皮有点娇气,但没有坏心思……我才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   他慢慢退回了门口,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了鞋柜上。   “分手吧。”   砰。   大门再次被关上,舒舒冲上去却晚了一步,透过猫眼看到未婚夫头也不回地进入电梯离开。   她把沙发上的抱枕全都砸到地上,发泄地大喊大叫。   买了影视版权的平台要向她追责,预约了新书出版的编辑想要毁约,接触过的演员纷纷撇清关系……就连一手把她捧成网红作家的经纪人也迟迟不回消息。   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她不就是做错了几件小事,不小心冤枉了别人吗?为什么要对她紧追不放!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未婚夫的离开,舒舒坐在地上崩溃大哭,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度被打开。   她惊喜地转过身,“卢皓你回——”   啪!   进门的是母亲马文舒,她行色匆匆面带怒意,冲进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东西!”   马文舒怒气冲冲,胸口不停地起伏,“你自己犯蠢,还连累我晚节不保,知道刚才在办公室里有多少人看我笑话吗!”   “妈……”舒舒被打懵了,捂着脸表情委屈,“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她以前不管发什么微博表达态度,都会有很多粉丝和网友为她冲锋陷阵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就翻车了,为什么那个叫白萤的小作者就不肯老老实实封笔退圈呢?   “谁让你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人家抄袭?”   马文舒一脸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想为《岂有此理》营销热度,那你倒是想好了再动手啊,最起码挑个抄袭惯犯炒一炒,万一事态控制不住,还能往对方身上泼脏水,挖她的黑历史转移视线。”   现在倒好,她挑谁不行,挑了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小作者,想挖点黑料都挖不出来,又没有对方抄袭的铁证,那不就成她“恃强凌弱”了吗?   “那现在怎么办啊?”舒舒半边脸都肿了,哑着嗓子哭哭啼啼,“刚才卢皓来了,他说要和我分手……”   “没出息!怎么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一听到手的金龟婿要飞了,马文舒更顾不上女儿,转身就急吼吼地走了。   她得赶紧去找亲家父母解释清楚……   房子里又只剩下舒舒一个人,她颤抖着打开自己的微博主页,那些花样百出的谩骂和诅咒让她头疼欲裂,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   刀不插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当初她看着自己的粉丝在群里诅咒白萤出门被车撞死的时候,只是觉得有趣,甚至还有种高高在上的隐秘快/感。   如今这些话被原样奉还,她才知道被网暴的滋味有多痛苦多煎熬。   更有手快的网友把她以往的作品都做成了调色盘,故意颠三倒四,说她抄了这个借鉴了那个,所谓的网红作家不过是个畸形缝合怪。   看到这些莫须有的污蔑,舒舒气得手指尖都在发颤。   她想要一一反驳回去,颤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字来。   大脑一片空白,舒舒惊恐地发现,她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她脑中曾经汹涌不绝的灵感也在飞快消散。   她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   “卧槽,这事儿闹大了啊……”   狭小的出租屋内,顶着“用户3245543”ID的黄牛党麻三儿惊叹连连。   他是资深黄牛党加羊毛党,哪里有商机就往哪里钻。最近《降灵》在网上成了大热综,尤其是选手江芜直播间的连线名额,在他们小圈子都被拍出了几万块的高价。   麻三儿有个哥儿们会写程序,他这次能抢到连线名额,也是对方帮他做了一个小插件,然后他就把名额转手卖给了舒舒。   他今天没什么事,抢完名额也没急着退出直播,而是好奇地留下来,想看看花五万块买连线名额的这个大冤种,到底想求助什么事儿。   然后他就目睹了网红作家在线翻车的全过程。   麻三儿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删掉了舒舒的联系方式。   尾款都收了,他可不想被人赖上!   看来这倒卖连线名额的生意也不好做啊,容易结仇……   哪怕江芜今天还有一场连线直播,麻三儿也不打算再抢了。   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乐滋滋地发起了朋友圈。   “王XX新戏《我的律师男友》今日通告单,现有一个探班名额,助理安排,可拍照可签名,价格小贵,要的速来。”   “李XX新戏……”   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私聊他,“哥,王XX探班名额还有吗?”   麻三儿点开对方的朋友圈,看到最新几张自拍,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上下。   他露出猥琐的笑容,飞快回复:“有的有的,先付一半定金,下午一点衡店影视基地见……”   下午他如约来到影视基地门口,很快就和来探班的小姑娘“草莓”接上了头。   小姑娘白白瘦瘦的,长发披肩,穿着T恤牛仔裤,清清纯纯的样子正对他的胃口。   他扬起笑容,递上一瓶饮料,“等半天了吧,今儿真热,喝口水吧。”   “谢谢哥。”小姑娘不疑有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王XX啊?”   “别着急,他今天是夜戏,现在在酒店房间休息呢,我带你走员工通道进去,你还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麻三儿装作热情的样子,带着小姑娘七拐八绕走了半天,进了酒店的一间空房。   小姑娘紧张起来,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你别怕,我可是正规黄牛,不是坏人。”麻三儿一脸大义凛然,“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帮你叫人啊,不然他房间里都是工作人员,不方便。”   “哦,好……”小姑娘在床边坐了下来,麻三儿果然没进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他在走廊上晃悠了一圈,估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折返回来,掏出事先准备的房卡进门,果然看到小姑娘已经倒在了床上。   他嘿嘿地yin笑了两声,在床对面架起手机,打开录像模式,然后一步步走近小姑娘,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小姑娘的脸时,她突然睁开眼,目光清明锐利,一脚狠踹麻三儿裤。裆!   “嗷——”   麻三儿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小姑娘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亮出证件。   “麻大志,你涉嫌非法侵犯多名未成年少女,跟我们走一趟吧!”   麻三儿瞪圆了眼睛,连疼都忘了,“你你你是条子?!”   “少废话,带走!”   小姑娘解下手腕上的发圈,三两下扎了个丸子头,抬手扇了两下,大大咧咧道:“他大爷的,憋死我了,这一路都不敢大声说话。”   同行的男警员笑着打趣,“今天辛苦你了啊,草莓妹妹~”   小姑娘鼓了鼓腮,谁让她是今年刚分来的新人,又长了张娃娃脸,恰好符合麻大志的“口味”呢。   “不过那个江芜真是神了啊。”男警员感慨,“她是怎么知道今天卖她直播间名额的黄牛,私下里还打着带粉丝探班的名义,迷J那些小姑娘的?”   “人家可是大师,灵案组特别行动顾问,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姑娘一脸佩服,“我以为只有灵案组才有和江芜合作的机会,没想到咱们分局也捡了个大功劳。”   男警员拿起麻三儿架在电视柜上的手机,翻找了半天,在网盘加密文件夹中看到了一些疑似偷拍的视频,赶紧皱着眉头丢进证物袋。   “这个畜生,快点进去捡肥皂吧!”   当地警方行动迅速,很快就查清了黄牛麻三儿的犯罪事实,在微博上发布了案情通报,提醒广大粉丝谨防“明星探班”骗局,同时感谢“热心市民江芜小朋友”提供的帮助与支持。   通报一发,网友们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化作见怪不怪的淡定--   不就是我们芜崽又又又见义勇为了嘛~   *   第一场连线结束,江芜在休息间歇顺便查了一下“用户3245543”的底细,看到他做的那些坏事,气得要命,直接打电话告诉了韩默。   韩默听完一惊,连忙保证:“我这就安排同事去处理。”   这个案子属于刑事案件,不归他们灵案组,他联系了“用户3245543”所在地的分局同事,交给他们实施抓捕。   江芜对韩默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放心的,打完电话就回来继续她的第二场直播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直播间的观众不减反增。   她搓搓小手,仿佛许愿一般说道:“这次我一定不会抽到黄牛和骗子了!”   话音落下,一股幽冥之力随着网线层层荡开。   而那些摩拳擦掌,准备靠手速靠外挂靠插件抢名额倒卖的黄牛党,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和电脑都卡死了……   江芜笑眯眯地按下抽取按钮。   【即将与“朗朗晴天”连线……】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心虚溜走)过年真就是瞎忙啊啊啊 第83章   【qwq又没抽中我】   【本黑脸已经麻木了, 我就安安静静给芜崽当气氛组吧】   【这个id看起来不像是黄牛哎,这回应该不会被倒卖了吧?】   江芜看着刷刷飞过的弹幕笑了下,与此同时, 屏幕一分为二,“朗朗晴天”已经接受了连线,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长相中等,五官偏寡淡,但气质还不错。   “主播你好,直播间的观众大家好,叫我晴天就可以了。”   女人声音很轻, 仔细听还有点沙哑。她眉心一直紧蹙着, 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女人身后的背景应该是一个办公室,窗明几净,墙边还有一排书柜,镜头边缘隐约露出半幅字画。   她刚跟江芜打了个招呼,画面里就传出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个年轻女孩半身入镜, 弯腰递上一份文件, “尤总,这个是……”   女人飞快签了名字, 又对女孩说, “我这边有点私事要处理,没什么情况你就先别进来了。”   “好的。”女孩拿了文件马上离开,还不忘帮她关上房门,动作很轻。   【哇哦, 原来又是个富婆姐姐!】   【崽崽的直播间真的很有财运啊】   【慕了慕了,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大的办公室和听话的小秘书……】   直播间的观众都看到了这一幕, 纷纷感慨。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晴天调整好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对江芜说:“小大师,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如此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倒让江芜有些意外,她点了下头,“可以,你先说说要找什么人吧。”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晴天语气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焦急,“我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他,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希望您能帮我找到他的下落。”   “那你把对方的照片和八字发给我吧。”   “好的。”   晴天马上把手机里存的照片和生日发了过去,又急急忙忙补充道:“大师,我这个朋友身份有些特殊,能不能别让大家知道他的信息?”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江芜挑了下眉,打开她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脸英气,还有点眼熟,但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个人……是个明星吧?”   江芜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和命格,心中有了盘算,抬起头认真打量屏幕对面的晴天,“你说你们是朋友,有证据吗?”   晴天一时语塞,表情很是纠结。   她不想让江芜说出对方身份,也不想透露更多身份信息,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挺不好糊弄的……   【等等,所以晴天大姐发给崽崽的是张明星照片,还想让崽崽算出对方的下落?】   【有点奇怪啊,不会是哪个明星的私生吧?】   【讲真,富婆姐姐你都来求助芜崽了,就别这么遮遮掩掩了吧,上一个这么搞事情的求助者已经翻车了哎】   “我们当然是朋友!”   看到弹幕纷纷发出质疑,晴天着急了,心一横,直接在公屏上发出一张合照,“你们看吧,我想找的就是他。”   照片上,晴天和那个男人并肩而立,靠得很近,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卧槽这不是高朗吗?】   【啊我知道他,他演过好多历史剧男一号,我奶在家天天看他的剧】   【晴天姐和高朗是朋友还是……什么关系?我记得他好像是单身来着】   “我们就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晴天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但还是飞快地澄清了二人的关系,“我是做服装生意的,以前高朗刚出道的时候,我恰好赞助了他演的一部戏,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会联系不上呢?】   【就是啊,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他经纪人嘛】   认出高朗的身份后,观众们越发好奇起来。   晴天被连连追问,越发紧张起来,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是怕我说了实话以后,会伤害到他的人身安全……”   晴天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怀疑他被绑架了。”   【!!!】   【好家伙,那你倒是报警啊,搁这搞玄学有什么用?】   【emmm倒也不是没用,你们忘了芜崽的本事吗?】   这条灵魂弹幕一出,观众都默了默。   确实,请芜崽找人好像快多了……   江芜听了半天,终于悠悠开口:“找人可以,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怀疑他被绑架了?”   “因为我接到了绑匪的电话。”   晴天咬着嘴唇,语气有些迟疑,“他说高朗在他手上,要我准备三千万赎金,否则就撕票。”   江芜歪了下头,更加好奇:“绑匪为什么管你要赎金啊?他没有家人吗?”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有钱?”   晴天吞吞吐吐,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大姐,你觉得绑匪会随便挑个人要赎金吗?再说就算你们是“好朋友”,你愿意为了高朗付三千万?】   【懂的都懂,你们俩肯定是那种关系啦】   高朗今年快四十了,算是实力派演员,但又不是特别红的那种,直播间观众的年龄整体偏年轻,并不属于他的粉丝群体。   【害,高朗都这个岁数了,就是有老婆孩子也很正常,没必要立什么单身人设】   【就算晴天姐是他女朋友也没关系啦,现在还是找到人最重要!】   【对啊崽,你赶紧算算高朗在哪里,然后我们报警救人!】   晴天急得都快哭了,没想到直播间的观众居然都挺宽容的,没有追究她和高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连点头,“谢谢大家……大师,我已经证明了我和高朗确实是朋友,拜托你快找找他的下落吧。”   晴天语气诚恳地催促江芜,又补充,“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看出我没有撒谎的对吧?”   “唔,他确实被绑架了,不过暂时还是安全的。”   江芜清清嗓子,“小韩,小韩你在看直播吗?”   【宁城灵案组V:我在,已经联系当地警方,马上赶到。】   韩默动作很迅速,已经让网警查出了晴天所在地IP,给当地警方打电话才知道,高朗的经纪人昨天晚上就报警了。   当地警方还在排查高朗的社会关系,没想到晴天这边已经接到了绑匪的勒索电话。   【不愧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韩组长,反应好快!】   【等等,芜崽为什么会叫他小韩啊】   【可能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笑死,崽你才三岁啊,不用装成小大人儿的~】   晴天慌了神,“怎么还要报警啊?”   “绑架案当然要交给警方处理啊,不然你一个人去见绑匪吗?”   江芜理直气壮,“有困难找警察,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啊。”   晴天连忙摆手:“不是,是绑匪再三警告我不要报警,否则他就要撕票……”   她咬着嘴唇,心情复杂极了。   按照晴天的打算,她如果能抽中和江芜连线,让她悄悄算出高朗的下落就行了,后面的事她自己来解决。   但没想到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逼得自己不得不公开高朗被绑架的事实。   【呃,突然理解大姐为什么一开始遮遮掩掩了,是怕绑匪发现吧】   【现在只能祈祷绑匪不看直播了……】   【唉,早知道我们就不问那么多了,让崽崽和富婆姐姐私连多好】   “放心,有我盯着,不会出事的。”   江芜的神情一直都很淡定,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邦邦邦。   晴天的办公室门被敲响,“尤女士,我们是X城分局……”   当地警方赶来的速度很快,接晴天上了车,把她的手机架在中控台上,准备按照江芜的指引去救人。   开车的年轻警员还对镜头打了个招呼,“江顾问你好,我姓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好的小陈,我会把路线发给你的。”江芜跟小齐要来了一份当地的电子地图。   【哇哇哇刺激了,直播抓绑匪!】   【冲冲冲,我崽又要上通报了!】   晴天坐在副驾驶上,双手绞着衣角,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不停地在心中祈祷,高朗千万别出事啊……   几辆警车疾驰而去,红蓝色警灯闪烁不停,一直开到了北郊的一处烂尾楼附近。   “绑匪和高朗就在三楼最东边的房间里。”江芜提醒,“小心点,他们身上有炸/药。”   陈警官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他让晴天留在车里,自己和几名同事商议了行动计划后,分头包抄上前。   晴天举起手机,尽可能放大画面拍摄,也只能看到远处的楼上有两个影影绰绰走动的人影。   很快,陈警官等人悄悄潜入楼内,打了绑匪一个猝不及防,成功将其抓获,救下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高朗!”   晴天一见到他就再也按捺不住,拉开车门冲了出去,一把将人抱住,又紧张地看上看下,“你没事吧?啊?你受伤了没有?”   高朗看到她很惊讶,“尤晴,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听说你被绑架,就找了大师来算你的下落……”   晴天抹了一下眼泪,“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高朗笑了下,表情有些不自在,“是我自己倒霉被人盯上,你不用这么自责。”   “不是哦。”   晴天的手机里突然传出江芜的声音,“不是你倒霉。”   “谁在说话?”高朗奇怪地看向手机。   晴天脸色大变,手指悄悄移向屏幕右上方,想要挂断直播。   “唉,又一个自投罗网的。”   江芜嘀咕了一句。   就在直播间观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小陈,记得把这位女士也带回去——她才是绑架案的主谋哦。”   直播间观众:???   陈警官:???   高朗:!!!   “不,不是我,你别胡说!”   晴天语无伦次地否认,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身就跑。   可是荒郊野岭的,她哪里跑得过几个身强力壮的警官?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   还不是心虚!   陈警官来之前就被队长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听江芜的,此时他的手比脑子反应更快,抓回晴天后,直接就送了她一副银手镯,冷声道:“尤女士,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抿了下唇,试图向陈警官求情,“警官,我和尤晴是老朋友了,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她可能就是想跟我开个玩笑……我们不报警了行不行?”   “绑架是刑事案件,由不得你们做主。”陈警官面无表情地拒绝,“再说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刚才他们在楼上可是找到了一公斤的炸/药,如果不是江芜事先提醒,搞不好他和同事都会受伤的,半栋楼都能炸飞了!   “没错,是我干的。”   晴天哑着嗓子承认了,“但我没想害你……谁让你不肯见我?我只是想假装绑架你,想最后和你单独待几天……是那几个绑匪骗了我,他们认出你是明星,就想假戏真做,还要勒索我!”   她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再也坚持不住,捂住脸低低地哭泣。   “对,警官,我要坦白,就是这个娘儿们雇了我们哥几个绑架的!我们顶多算从犯啊!”   一旁的绑匪得到机会,纷纷叫嚷起来,喊自己冤枉。   陈警官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有些头大,他拿过晴天的手机,对江芜说:“我现在要带他们回局里做笔录……要不咱们就先录到这儿?”   江芜答应了,于是第二场连线就此挂断。   但直播间的观众还没回过神来,疯狂刷屏讨论着。   【我滴妈还有意外收获!】   【这个发展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她怎么敢来找芜崽的啊?】   【真·自投罗网了】   【只有我很好奇富婆姐姐和高朗的爱恨情仇吗,崽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唔,简单来说就是求助人当年一手捧红了高朗,给他牵线拉资源,结果高朗红了就翻脸不认人,冷落了求助人,她一时钻了牛角尖,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江芜敲打着桌面,不紧不慢说道,“求助人为了高朗至今单身,她的红线始终系在对方身上,可惜是一场单相思,注定是无疾而终的烂桃花。至于高朗……你们还想听吗?”   弹幕齐齐刷起了“要听!”。   她笑了下,伸出手指头数着,“像求助人这样的‘好朋友’,他大概还有五六个叭,都是能从各个方面帮助他事业的‘贵人’。而求助人在他眼中,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拳头硬了,这是什么职业软饭男啊!】   【亏他演的都是浓眉大眼正面角色,原来本人这么恶心,yue!】   【我要告诉我奶奶,以后再也不看他的剧了!】   【富婆姐姐糊涂啊!出钱出力,现在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她也是担心高朗落在那几个绑匪手里会真的出事,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来找芜崽了……也是痴情人哎】   【有没有学法的朋友来说说,富婆姐姐会不会被判啊……】   江芜饶有兴致地看着观众积极讨论,这时小齐突然过来,低低和她说:“你还记得上一期节目连线过的观众‘晓风清荷’吗?她刚才紧急求助节目组,说她女儿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晓风清荷就是第五期的第一个连线观众~忘了的宝贝指路54、55章~(也不用特意回看,属于后续新的事件~) 第84章 (三合一)   晓风清荷, 江芜想起来了,“她女儿是那个被病人鬼魂缠上的小护士?”   小齐点头,她也是刚接到导演组那边传回的消息, 具体情况不大清楚,“……要不你就再加个班, 跟她连线直播一下?”   “没问题。”江芜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今天两场直播都结束了,时间还充裕。   小齐得了准信儿,又去找徐铭回话,这边江芜就和直播间的观众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我记得这个求助者, 是第五期节目的, 阿姨好像还是位老师?】   【她女儿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怎么又遇到事儿了,这也太倒霉了……】   【只有我发现芜崽要加班了吗,今天又可以多看一会儿直播了嘿嘿】   很快,导演组就接通了江芜和晓风清荷的连线,屏幕一分为二。   晓风清荷一出现在屏幕前, 就哑着嗓子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师, 小梦不见了,求您救救她!”   她头发凌乱, 眼圈红肿, 神情憔悴,和上次连线时温婉大方的模样判若两人,显然是急坏了。   “你别着急,慢慢说。”   江芜能感受到她此刻焦灼忧心的情绪, 指尖微动, 悄无声息地释出一丝安魂之力。   晓风清荷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头顶一路往下, 就像是一只温柔的看不见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带来安宁的力量。   她看着江芜那双漂亮幽黑的大眼睛,长长舒了口气,焦躁的心绪慢慢变得平稳下来。   “抱歉,是我冒昧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小梦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   晓风清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不由带出了几分哽咽,“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她被关在一个地方,身上绑着绳子,还大着肚子……我怕她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什么深山老林给人生孩子去了!”   【母女连心啊,这是女儿在给妈妈托梦?】   【我记得老师阿姨的老公就是退休警察吧,报警了吗?】   “报了的,我家老唐也跟着出去找了好几天。”晓风清荷看到弹幕后连忙说道,“但沿途的监控都没有拍到任何线索,他们现在全靠挨家挨户盘查,速度太慢了……”   她昨晚被这个噩梦吓醒,一想到女儿多失踪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再也按捺不住,想起了《降灵》,想起了江芜。   “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江芜注意到了她话里的不寻常之处。   晓风清荷点头,“对,不过我们现在是在老唐的老家,乡下的探头覆盖率不比城里,还有很多土路,所以找起人来难度更大。”   四天前,她婆婆打来电话,说她的母亲,也就是丈夫的外婆去世了,让他们全家都回来奔丧。   晓风清荷本来不太想回去,但丈夫的外婆是村里辈分很高的老太太,又是喜丧,他们小辈如果不回来的话,是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她婆婆还特意强调,要把孙子孙女都接上,一家四口必须都回来才行。   两个孩子为此还请了假。   就在他们回来的第一晚,小梦有点水土不服,早早就回屋睡觉了。可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被子还在床上,人却不见了。   晓风清荷声音发颤,“大师,我这里有小梦的照片和八字,您帮我算算她到底去了哪里,现在还……还活着吗?”   就在此时,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太太冲了进来,一开口就是尖酸刻薄的语气:“老三媳妇你有完没完了?你闺女那么大的人了,她还能走丢了不成?”   她冷哼,“我妈的丧事被你们搅和得乱七八糟,我看你就是存心回来给我捣乱丢人的吧!”   晓风清荷气得嘴唇发抖,“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小梦是我和老唐的孩子,也是您孙女啊,她一个姑娘家丢了好几天,难道我不担心吗?”   “呸,一个赔钱货,死了都不能进祖坟,丢了就丢了。”   唐老婆子语气轻蔑,又恨恨道:“白吃了家里二十多年饭,连个彩礼钱都没挣回来就跑了,还说不是赔钱货?”   “那什么叫不赔钱?”晓风清荷死死地瞪着她,“一出生就该把她送走或者卖掉吗?”   “你又想翻旧账?”唐老婆子恼羞成怒,“你这个搅家精,老三就是娶了你以后才跟家里离心的!”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拍地一边干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个儿子还是给别人生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嫌家里穷没本事帮他,就天天上赶着伺候媳妇伺候老丈人,我这个老娘就是街上臭要饭的叫花子没人理啊……”   她哭嚎的声音很大,没多会儿就引来了更多的亲戚,将不大的房间挤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指责晓风清荷:“老三家的,你多少年都不回来一趟,怎么一回来就把你婆婆气成这样?还不快扶她起来,给她认错?”   “就是,我看唐嫂子说的没错,这城里的儿媳妇是难相处,保不齐还嫌我们村里不干净呢。”   “她那个女儿娇滴滴的,一回来就嚷嚷床太硬,又嫌毛巾不干净,我看就是她闹脾气,自己偷摸跑了,留她爸妈在这里演戏呢!”   这些人都是唐老婆子家里的亲戚,平时没少听她打电话抱怨这个三儿媳妇,此时倒是团结一致,异口同声地指责起来。   “够了!”   晓风清荷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她直直看着唐老婆子,“我看在您生养了老唐的份上,这么多年也不想计较,只图个家和万事兴,但您说小梦那些话,就不怕老天听了有报应吗?”   她记得上次和江芜连线的时候,直播间那些观众都夸她命好,家庭和谐,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简直是人生赢家。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她的婆婆。   她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才知道他家里是农村的,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那时候唐老婆子还没露出本性,知道三儿子谈了个城里的对象,第一次领回家吃饭时做足了准备,态度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口口声声都是自家高攀了,以后对她一定比亲闺女还好。   可是等两个人领了证办了酒,唐老婆子大概以为这个媳妇跑不了了,就渐渐露出了贪婪算计的一面,还想让晓风清荷的父母给家里几个孩子都安排工作,最好都能转成城市户口,吃商品粮。   那个年代招工都是有名额限定,卡得死死的,要不怎么都说铁饭碗铁饭碗呢,就算晓风清荷的父母都在政府工作,也不可能动用关系安排这么多人。   再说了,她自己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等着招工考学呢,这人情关系用一次少一次,当然要先紧着自己家里。   大概是发现娶了个城里媳妇也不能帮到家里多少,唐老婆子态度大变,开始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逢人就抱怨,说这哪是娶了个儿媳妇,简直就是供了个菩萨,人家天天早出晚归去上班,动不动还回娘家住几天,就是嫌弃乡下苦日子呗?   后来晓风清荷怀孕了,唐老婆子竟然半点表示都没有,家里顿顿红薯苞米,对孕妇也没有什么特别优待,晓风清荷饿得自己去厨房找鸡蛋,被她发现还要破口大骂,说她是偷家贼,馋嘴婆娘。   大小矛盾摩擦,直到晓风清荷生下一对龙凤胎,彻底爆发了。   她刚生完不久,爸妈带着弟弟妹妹来医院探望,她弟弟眼尖,无意中转头一看,发现床上的孩子少了一个,赶紧追了出去,在医院角落里截下了唐老婆子和一对夫妇鬼鬼祟祟的交易。原来她竟然偷偷抱走了孙女,想要卖给别人。   被发现时唐老婆子还振振有词:“我们家只要孙子就行了,白养一个丫头片子干什么?”   那一次两家差点变成仇人,晓风清荷的爸妈都是有工作的体面人,做不出和乡下老婆子骂架干仗的事,要不是女儿刚生完孩子,要不是看在女婿正派,小两口感情很好的份上,当时就要闹离婚了。   后来还是晓风清荷的父亲做主,托关系把女婿工作调进城,让他们两口子进城单过,不跟唐老婆子一起住了。   这下唐老婆子就更有说辞了,没少在村里逢人就抱怨,说自己养了个儿子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也不知道拉拔自家兄弟,自私不孝顺巴拉巴拉。   晓风清荷都默默忍了,反正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住两天,哪怕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也好过有人处心积虑卖她女儿。   但每年回去那几天也总是闹不痛快,唐老婆子口口声声说喜欢孙子,可也要分是谁生的,她讨厌晓风清荷这个“搅家精”,连她生的儿子小煜也不待见,有什么好吃的都宁可留给外孙,还趁人不注意就骂他小没良心。   搞得儿子每次从奶奶家回来都不开心,越来越不爱回老家,每次都找各种借口推脱,回去了也不爱搭理人,窝在房间里玩手机。   而这些又成了晓风清荷教唆丈夫孩子不孝顺的“证据”。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忍,但您还想插手小梦的婚事,把她卖给一个刚出狱的三十多岁老男人,这是亲奶奶能干出来的事吗?”   晓风清荷当着亲戚和村里乡亲的面,一股脑地揭了唐老婆子的老底。   几个月前唐老婆子过生日,叫他们一家四口都回来吃饭,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家里多出几个陌生人,尤其是那个长得满脸凶相,一看就不像正经人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小梦。   唐老婆子更是大言不惭地介绍,说这是她给小梦找的婆家,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婚车都来了,给长辈敬杯酒就回去过日子吧。   小梦当时都吓坏了,那个男人还一口一个媳妇儿的叫着,说彩礼都给了,她就是他媳妇儿。   丈夫老唐当场掀了桌子,只恨自己退休太早,不然非掏枪崩了这个混账东西。   他第一次跟老娘发了火,逼着她把私自收下的八万彩礼钱退了回去,还把那一家子没眼色的给轰走了。   晓风清荷那次就发了狠,说再也不会回老家了。   可是这次是丈夫的外婆去世,唐老婆子又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外婆生前多么多么疼他,如果他们全家不回来奔丧,就是存心让外婆走得不安宁。   晓风清荷知道丈夫和外婆感情很深,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带着儿女一起回来了。   她心想就是奔个丧,顶多住一晚就回去了,唐老婆子就算再发疯,也不可能在自己亲妈的葬礼上再卖一回孙女吧?   可谁能想到这回不是唐老婆子作妖,是小梦自己莫名其妙失踪了呢?   “我那不也是为了小梦好吗?”唐老婆子被揭穿还大言不惭,“那家搞养殖的,家里可有钱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年轻时走了点歪路,现在已经改好了,人家就想找个八字好又漂亮的小媳妇儿,能看上小梦是她的福气!”   她现在一想到被儿子硬生生从手里抠走的八万彩礼钱,心肝肺都跟着生疼!   当年以为老三娶个城里媳妇能拉拔家里,结果人家看不起乡下穷亲戚,这回她就给孙女找个有钱的,以后这好处还能少吗?   “呸,我女儿好好的一个人,眼睛瞎了才会看上那种三进宫惯犯!”   晓风清荷生气地握紧拳头,女儿失踪多日已经让她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被唐老婆子这么一激,更是完全顾不上什么风度形象,一句一句怼得唐老婆子毫无还手之力。   房间里吵成一团,直播间的观众听得哑口无言。   【拳头硬了,这什么奇葩老太婆!】   【别人家生了龙凤胎都要夸一句好福气,她是怎么想到把女儿卖掉的?】   【还给小姑娘介绍三进宫老男人……这么喜欢人家家里的钱,不如你自己嫁过去好了】   晓风清荷突然把手机镜头对准了唐老婆子,红着眼睛道:“大师,我怀疑她又把我女儿卖了一次,您帮我看看,是不是她又憋了什么坏心眼?”   “你在跟谁说话?”唐老婆子反应过来,从她刚才进门起,儿媳妇的手机似乎就一直举在手里。   “我找了大师算小梦的下落。”晓风清荷冷冷看着她,意有所指,“大师很灵的,能徒手抓鬼,任何做了坏事的人都别想瞒过她。”   唐老婆子目光闪烁,却还在嘴硬,“我做什么了?我妈刚走了没几天,我哭都来不及,还有心思管你闺女去了哪儿?”   她越说越有底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得意洋洋,“老三不是警察吗,他要是怀疑我早就把我抓走了,我一个老太婆,还能把你闺女运出去卖了?”   “你当然没这么大的力气。”   江芜开口了,语气不疾不徐,“你只是给小梦喝的水里下了药,又提前留了门,好方便他们动手罢了。”   “谁在说话?”   听到稚嫩的童声,唐老婆子一把抢过手机,看清江芜的脸后哈哈大笑,“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还敢冒充大师?”   她又瞪了晓风清荷一眼,“亏你还是当老师的,怎么什么人都信?”   “我信她也好过信你。”晓风清荷顶了一句,又把手机抢回来。   她更关心的是江芜刚才说的,“大师,真是她又卖了小梦一次?”   江芜还没说话,人群中已经有人迟疑地出声,“你找的是不是网上最近很火的那个三岁小大师啊?”   “我也看过,我儿子说那个小丫头可神了,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的一切信息……”   唐老婆子听着村民们的议论,有点慌,但一想到自己藏好的彩礼钱,又胡搅蛮缠:“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就是个乡下老太太,什么也不懂,我只知道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为了个不值钱的闺女还要来污蔑我……苍天啊,没活路了啊!”   “妈,你又在折腾什么?”   晓风清荷的丈夫回来了,他挤进人群,看到老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神色疲惫又无奈。   “老唐,大师说是她卖了小梦!”   晓风清荷见到丈夫就像有了主心骨,“怎么样,有小梦的下落了吗?”   老唐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周边几个村子的监控,还有各个商铺、住户都快问遍了,完全没有线索。”   他破了一辈子的案,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案情,失踪的还是自己唯一的闺女。   他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所以当晓风清荷提出,想找《降灵》节目组帮忙,跟江芜连线时,他也同意了。   小梦前不久才遇上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兴许这一次也跟玄学有关?   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们都要找到女儿。   “别担心,你们女儿现在还是安全的。”   江芜打了个响指,晓风清荷和老唐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纸鹤,扑棱着小翅膀飞舞。   “至亲之人的血,可以指引她的方向。”   两口子争先恐后伸出手,“用我的!”   纸鹤的小脑瓜转了转,似乎有点纠结,最后还是在晓风清荷的手指肚上啄了一下,然后飞出了窗外。   二人连忙追了出去。   房间里看热闹的村民一下子就沸腾了。   “那个纸鹤是不是一下子突然出现的?”   “邪了门了,那玩意儿居然会飞?!”   “走走走,快跟着看热闹去!”   人群呼啦啦地跟着冲了出去,只剩唐老婆子反应慢了一步,也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大部队往外跑。   老唐出了院子,还不忘问江芜:“大师,地方远不远,用开车吗?”   “不远,说起来还是你们的‘老熟人’呢。”江芜意有所指。   老唐拉着晓风清荷的手,两口子跟着小纸鹤在村里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了东头一户颇为气派的三层小楼前。   老唐一下子就明白了江芜的话,这家正是前几个月上门来“娶”小梦的那个三进宫惯犯!   他一回头就对上缩在人群里的唐老婆子,眼睛里几乎要喷火,“妈,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他以为自己上次的表态已经很清楚了,为什么他妈还是死性不改,而且这次居然还用了这么下作的办法?   怎么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着他认下这门亲事吗?   小梦已经失踪三天了,如果真的已经……   “啊!!!”   老唐突然怒吼,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不对啊,我记得这家的儿子上个月跟人干仗,被人家给一刀捅死了,死了还说什么亲啊?”   有村民回想起来,不解地说道。   唐老婆子一听这话又支棱起来了,“听到没有?人家上次被你掀了桌子打了脸,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上门讨嫌?再说了,人家都死了,死了!”   江芜哼了一声,“谁说死人就不用说亲了?”   晓风清荷脸色一白,“你的意思是,他们要用我女儿配冥婚?”   她听说过有些地方的习俗,会给没成家的夭折子女配冥婚,为了在地下有个伴,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   但那不都是……死人和死人结亲吗,找个活人算怎么回事啊?   老唐哐哐两脚踹向大铁门,如同暴怒的狮子,“开门,我女儿是不是在你们家里,快开门!”   很快,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是对中年夫妇,见到老唐和晓风清荷,脸色俱是一变。   老唐可是老警察了,一见到对方的表情便心知肚明,砸开门就冲了进去。   然后就在里面的卧室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女儿,将她抱了出来。   “大师,你快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只见小梦的脸上,身上都被用朱砂写满了古怪的符号,密密麻麻,看着格外瘆人。   晓风清荷忍着害怕,将镜头对准女儿身上的符号,好让江芜看清楚。   “他们家结阴婚可不仅仅是为了‘找个伴’。”江芜声音渐冷,“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想诓骗活人,用邪法孕鬼胎!”   她一眼就认出了小梦身上的符号是一种古老的密咒,是用来让阴魂和活人□□,孕育鬼胎的邪术。   幸好他们来得及时,小梦身上的咒文还没画完,仪式尚未开始。   江芜打了个响指,刚才引路的小纸鹤瞬间化作一只金雕,俯冲进屋内,叼出一个形容猥琐,瑟瑟发抖的男性鬼魂。   正是之前和小梦“结亲”不成,又打架斗殴被人捅死的那个三进宫惯犯。   “宝根!”   他妈大喊了一声,突然跪下苦苦哀求,“大师饶命,我们家三代单传,不能在我儿子这里断了啊,我们只是想要个孙子而已,跟我儿子都没有关系……”   他爸更是壮着胆子抄起墙角的铁锨,对着金雕挥舞,“你放开我儿子!”   “你们无耻!”   晓风清荷拼命地擦着女儿脸上的咒文,带着哭腔大喊:“你们这是绑架,这是杀人!”   宝根他妈哭声一停,振振有词,“我们给了彩礼的!孩子她奶奶都同意了,不然我们能拿到她的八字吗?”   “放屁!”老唐忍无可忍,冲上去一脚踹飞铁锨,“我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们,不许再打我女儿的主意!”   他一靠近,身上的浩然正气就散发出无形的金光,让被金雕咬住的男鬼瑟瑟发抖,大喊难受。   老唐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连对方是鬼都不怕,一把扯过来就是一通暴打。   “小瘪三,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我宝贝女儿吗?!”   “你这种社会败类死了也是活该,你他妈死了还想糟蹋我闺女?信不信老子让你再死一次!”   “别打了,宝根,宝根啊!”   “都怪你,你非说那丫头八字旺咱家,一定能给宝根生个大胖儿子……”   老唐暴揍男鬼宝根,宝根爸妈一边试图拉架一边互相拆台,晓风清荷抱着女儿呜呜哭,场面一片混乱。   【叔叔好帅!揍死这个鳖孙!】   【笑发财了,老父亲狠起来连鬼都揍!】   【qwq上次连线我就觉得小梦家里的气氛好好,她爸妈真的好爱她,妹妹你的福气在后头!】   【还宝根?你们家以后没根了!这种劣质犯罪基因就该彻底灭绝!】   就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波动,江芜从半空轻巧地跳下来,拉起小梦的手臂,手心虚虚贴在上方一抹。   小梦身上的咒文开始消散,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妈!”   “小梦别怕,爸爸妈妈来救你了,没事了啊……”   晓风清荷抱紧女儿,看着突然出现的江芜傻了眼,“大师,你怎么……”   “她这个咒文比较复杂,我得亲自来解决。”   【啊啊啊又是随机传送的崽!】   【芜崽:今天不光加了个班还出了个差】   江芜转头看向院子里,那个叫宝根的男鬼都快被老唐打散了,她憋着笑扬手一挥,宝根惨叫着化作一枚圆珠,消失不见。   “滞留人间,还想扰乱阴阳,与活人□□,判官会好好收拾他的。”   江芜对老唐和晓风清荷两口子解释了一句。   老唐还没解气呢,胸口不停起伏,强压着怒意拿出手机,“喂,我闺女找到了,对,被人绑架了,你们赶紧过来把人铐走。”   他收拾不了鬼,还收拾不了活人吗?   这么多跟来的乡亲都是见证,他女儿就是被这家人给绑架了的!   警方很快赶到,铐走了宝根的父母。   老唐突然一指人群中试图溜走的唐老婆子,“还有她!她收了钱里应外合,也是共犯!”   唐老婆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老三,我可是你妈!”   “小梦还是你孙女呢,你对她手下留情了吗?”老唐更大声音地吼回去,“你是我妈,我不能把你怎么样,那就让国法处置你!”   唐老婆子疯狂地挣扎,“凭什么,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孩子奶奶,我给她说亲怎么不行了?”   跟来的年轻警员忍无可忍,“闭嘴吧,我看你脑子里塞裹脚布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收钱卖孙女!   【!!!年度爽文】   【太好了!这种恶毒老太婆就该进去好好改造!】   【重男轻女到这个份上的也是奇葩了,这是卖孙女卖了第三回 吧?】   刚才那些帮着唐老婆子指责晓风清荷不孝顺的,也都纷纷转了口风。   “太吓人了,唐老婆子怎么连这种黑心钱都敢收啊?”   “我就觉得不对劲,唐老三小时候可乖可听话了,不然也考不上警察,他怎么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呢?”   “以后给孩子介绍对象可得擦亮眼睛了,至少得是个活人吧?”   议论纷纷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江芜已经进了屋内,就在关押小梦的那间卧室里,她看到了还未完成的阵法。   江芜小脸紧绷,双指并拢成剑,指着法阵残留的气息默念咒文,忽地往东方一甩。   她沿着那股气息跳出窗外,一路追踪到了村外的庄稼地里,隐约可见一抹人影。   心随意动,一条火龙呼啸着冲了出去。   砰!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狼狈地滚了出来,惊讶地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你是谁家的?”   “你祖宗家的!”   江芜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对方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被第二条火龙叼中后心,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江芜慢慢走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以活人之身孕育鬼胎,还需要一个阳魂才能助鬼胎成人,交出来。”   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的胸骨快要被踩碎了,哆哆嗦嗦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在,这里……”   江芜接过看了一眼,眼神越发冰冷,“你还真会选人啊。也是,还有谁比他更契合‘母体’的八字呢?”   中年男人趁江芜出神的一瞬找到了机会,猛地挣脱开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秘法,忽然化作一抹黑影,逃得无影无踪。   跑了?   江芜恼怒地跺了下脚,幸好在他身上留了记号。她掏出胡萝卜印章往地上狠狠一拍。   鬼王敕令,通晓幽冥。   “四方阴差和勾魂使听令,密切注意此人下落……”   *   江芜回到唐家,给小梦调理了一下受惊的魂魄,叹气道:“你这也是够倒霉的,才叫回魂没几天,又差点出事。”   小梦缩在晓风清荷怀里,后怕地回忆着,“那晚我觉得又累又困,早早就睡下了。半夜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就起来跟着它走了,等再醒来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那两个人好奇怪,说我以后就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了……”   江芜又对小梦爸爸说:“对面用了邪术和障眼法,所以你们在监控里找不到线索。”   更想不到女儿这几天其实就在同村的某一户人家里,压根没走多远。   老唐虽然已经退休,但也在工作群里听说过各地组建灵案组的事,感慨了一句:“如果会这种邪术的人越来越多,对我们警方办案会造成更大的困难……”   “对了,你们儿子呢?”江芜想起还有正事没办。   老唐一愣,领她去了隔壁房间,“小煜这几天也跟着我到处找人来着,今天我出门早,就没叫他……”   江芜进了房间,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小煜,他跟小梦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如今满脸通红,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老唐吓了一跳,抬手就去贴额头,“这是发烧了?”   “没事,就是丢魂了。”   江芜拿出那张符纸在他脑门上啪地一贴,小煜身子一颤,脸上的热度慢慢退去。   她又回到晓风清荷和小梦那屋,“简单来说,他是你女儿被卖掉的‘赠品’……”   唐老婆子自以为卖掉的是“赔钱货”孙女,却不想对方连她孙子都一并算计进来了。   小梦和弟弟小煜是龙凤双胞胎,拿到了小梦的八字就相当于拿到了小煜的。   以小梦为母体孕育鬼胎,再用小煜的魂魄助鬼胎成人。   如果真的让那个中年男人得手,那晓风清荷和老唐失去的就是两个孩子。   江芜说完,全家人都傻了。   晓风清荷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能这样?!”   小梦张了张嘴,看向老唐,“爸,要不你和我奶去做个亲子鉴定吧,你真是她亲生的吗?”   她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小煜怎么说也是老唐家的男丁啊,她不是最宝贝大孙子了吗?   “她应该不知情。”   江芜“好心”地替唐老婆子解释了一句,“否则不得要双倍彩礼?”   晓风清荷恨恨道:“我现在真希望她在里面多关几年,可别出来祸害人了!”   老唐垂着眼没说话,显然这次也是被伤透心了。   老话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可这话真的对吗?   *   和晓风清荷的直播结束后,江芜跟徐铭说了一声,就直接回家了。   “阿芜回来了。”   江知岚和江知暮都在客厅里,大屏幕上还放着《降灵》直播。   江芜有点意外,“你今天不忙吗?”   自从江知岚代管江家后,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都快住在议事厅了。   江知暮笑道:“今天可是你直播的日子,当妈的怎么会错过?”   江芜忍不住扬起嘴角,扑进江知岚怀里,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   真好,她妈妈也和晓风清荷一样爱着自己的女儿。   “对了,我今天差点抓住一个坏人!”   江芜抬起头气鼓鼓地道,“可惜被他跑了。”   “是那个用邪法孕鬼胎的玄师?”   江知岚在看直播的时候就注意到江芜一个人进屋了,然后有半天都没出现在镜头里。   她有些诧异,“居然能从你手里逃走,那人很厉害吗?”   江芜摇头:“也不是很厉害,就是我一时没注意,让他变成黑影逃走了。”   江知岚和弟弟对视一眼,脱口而出:“影家?”   “什么影家?”江芜眨眨眼,“四大家族的影家?”   江知岚点头,“对,他们家是四大家族里最为封闭的一族,掌握着一种特别的影遁术,平时也很少和另外三家来往,很是神秘。”   江知暮补充:“上次的玄门大会影家就没来,不过他们一直都那样,大家都习惯了。”   江芜若有所思。   江家最大的叛徒江老二已经死了。云家的云清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祖上还有诓骗人家财宝的黑历史。鹤家有玄师在山中布十八冥丁阵,收集怨气为己所用。   如今再来个影家……这四大家族可真是“同气连枝”,谁也别笑话谁了。   她认真地问江知岚:“如果他们家一直这样游离于玄门之外,又仗着自家独特的遁术,像今天这样为非作歹,就没有人出来管一管吗?”   江知岚没有因为她是小孩子就不重视,蹙着眉头想了想,点头,“邪修人人得而诛之,是玄门约定俗成的规矩。我会尽快联系另外几家,想法子敲打一下影家,别以为缩在壳里就万事大吉了。”   正说着话,江荻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抄起桌上的水杯吨吨吨,又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咔嚓,“累死我了……咦,你回来了啊。”   江荻今天在组里值班,说是值班,其实就是跟大家一起看直播。他拿到了第一手消息就赶回来和家人分享,“那个高朗可真不是东西,脚踏七条船!”   他一开始被那两个绑匪绑架时,并不知道他们是晴天找来的,绑匪问他要家里的联系方式,他直接给了好几个“好朋友”的电话,还把她们的家底都主动交代了,只求他们别伤害自己。   高朗和晴天被带回警局,那几个接到绑匪电话的富婆也要来做笔录,结果狭路相逢,个个都以为自己是高朗的灵魂知己,差点在走廊上打起来。   等她们弄清楚原委,才知道自己都被高朗给骗了。于是被带出审讯室的高朗又被娘子军挠了个满脸花!   这一幕都被一个来警局报案的自媒体人给偷偷拍了下来,听说在某平台已经点赞过百万了。   高朗喜提新花名——高劈劈。   作者有话说:   开工了开工了,假期结束了TAT 第85章   翌日是《降灵》第六期下半场的直播, 江芜一大早就来到录制现场,还在不受控制地打哈欠。   徐铭满脸热情地迎上来,“直播还没开始, 你先去休息室眯一会儿?”   江芜点头,一脸认真地强调:“小朋友要多睡觉才能长高高, 可不是我要偷懒哦。”   “知道知道,小祖宗快去吧。”   徐铭乐呵呵地搓手,现在谁不知道江芜就是《降灵》的收视王牌保障啊,不就是小孩子贪睡嘛,使劲儿睡!   他检查了台本, 把江芜的出场顺序又往后调了调。   江芜打着哈欠穿过长廊, 来到自己的专属休息室,抱着软乎乎的靠枕歪倒在沙发上,一秒入睡,省心得很。   小齐守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肉乎乎的睡颜,忍不住拿出手机, 从各个角度狂拍。   嗯……这也算是节目花絮的一部分嘛!   等选手们陆续到齐, 上午九点整,《降灵》准时开启直播间。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 这里是《降灵》第六期下半场比赛的直播现场,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徐铭。”   徐铭满脸笑容地看向镜头,“看到我身后熟悉的场地,相信一些老观众可能已经猜到了,今天我们又将求助者请到了节目现场。选手们将依次出场, 用他们各自的本领进行判断, 为求助者解决问题。直播间的各位观众可以进行实时投票, 选出你们心目中的最强玄师。”   他宣布了规则后,又补充了一句,“在第五期节目录制结束后,我们的选手,萨满索拉婆婆因为个人原因主动退出了录制,目前留在节目中的还有五位选手,让我们共同期待他们的表现吧。”   【索拉婆婆退赛了?为什么啊】   【她上一场表现很棒啊,主持了祭山神仪式,看起来特别庄严】   【她的本领更多在占卜和超度,感觉不是很适合节目的赛制?】   【你们不要瞎猜啦,索拉婆婆有发告别微博,她是回去照顾生病的丈夫了,在她心里家人更重要】   “婆婆的丈夫是位退休老教授哦,他们感情很好的。”   休息室里,柳蛮蛮小声和身边工作人员分享八卦,她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柳蛮蛮小时候就经常去索拉婆婆家里玩。   等录完这期节目,她也得回去探望一下。   “首先请出我们的第一组求助者。”   徐铭说完,镜头移向他身边的一对年轻男女。   “大家好,我姓秦。”男人率先和观众打招呼,轻轻点了下头,看起来很是斯文克制,又介绍身旁的女人,“这是我太太,她姓莫。”   “你们好。”女人依偎在丈夫身侧,对着镜头笑得温婉,“叫我小莫就行了。”   徐铭清清嗓子,开玩笑地说:“看来二位的感情很好啊,但这对于我们的选手可不是一件好事——请你们稍微分开一点,一会儿选手就要依次上场了。”   秦先生和莫女士进来之前已经被告知了节目规则,在选手们没有看出他们身上发生的诡事之前,不能主动透露,也包括二人的夫妻关系。   被徐铭这么一打趣,莫女士有点脸红,忙不迭往旁边挪了几步,和丈夫拉开距离。   秦先生看着她,笑得宠溺又无奈,举起左手,“婚戒是不是也要摘了?”   “哦,对。”莫女士反应过来,赶紧把二人的婚戒都摘下来,小心地收好。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看向丈夫的眼神,装作不熟的样子,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秦先生唇角含笑,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好家伙,开屏就是狗粮暴击】   【这绝对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啊,这是摘了婚戒就能藏得住的吗】   【建议把你们眼睛都蒙上,不要对视哈哈哈】   眼看二人“伪装”完毕,徐铭这才请第一位选手褚大师上场。   “导演好,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   褚大师依旧是一副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转着手串悠悠出场。   徐铭笑眯眯地,“褚大师,这两位就是我们本场的求助者,你可以开始了。”   “没问题。”   褚大师信心满满地一口应下,绕着秦先生和莫女士转了两圈,一脸严肃地上下打量,口中还念念有词。   二人见他的架势,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就连秦先生也收敛了笑意,变得面无表情。   褚大师心里慌得不行,面上却端得住,一本正经道:“你们二位……是夫妻!”   话音刚落,莫女士的神色明显松弛了几分。   【好家伙,我差点以为老骗子又要胡说八道了】   【离谱,这回居然被他蒙对了】   【哈哈哈哈目测接下来要推荐什么夫妻和合法术了】   【只要15888哦~】   褚大师也松了一口气,没忍住问了徐铭一句,“是夫妻……对吧?”   “褚大师,您继续往下看就是了。”   徐铭脸上笑意不变,某种程度上来说,褚大师也是节目的收视担当——笑点担当啊。   蒙对了就行。褚大师心中有了底气,他可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的老大师了,两口子之间不就那点事儿吗?   他信誓旦旦的道:“你们是来求子的!”   秦先生沉吟片刻后开口:“我们确实还没有孩子……”   “那就对了!”褚大师一拍手,又摇着头道:“因为你欠了别人的情债没还,怎么能要孩子呢?”   “你胡说什么?”秦先生面露不悦,“我和晓阳感情很好,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莫女士也气愤地摇头,“就是,再说我们也不是为了求子来的。”   褚大师咯噔了一下,连忙找补,“我说的是前世的情债。”   他指着秦先生振振有词,“你印堂发黑,显然是被阴气所扰,还是个女鬼,我说的对不对?”   秦先生一愣,表情有些微妙,似是想要承认,又不愿相信的样子。   他看了妻子一眼,沉沉开口:“我们夫妻最近确实‘撞鬼’了,但我不觉得是什么前世情债,你说的话我也不太相信。”   莫女士问徐铭,“要不还是让后面的选手来看看?”   【褚大师今天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这一通连蒙带猜,我行我也上(doge)】   徐铭看够了热闹,这才出来cue流程,“好的,褚大师看出我们的求助者是夫妻关系,还看出了秦先生‘印堂发黑’,请问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褚大师板起脸,哼了一声,“他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就走,仿佛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被求助者气跑了一样。   接下来上场的选手是柳蛮蛮。   她今天穿了一件短款黑色旗袍,领口和后背都做了镂空设计,一双笔直大长腿格外吸睛,一出场就收获一片惊艳的赞叹。   “大家好,有没有想我啊~”   柳蛮蛮冲着镜头比了一个飞吻,直播间弹幕瞬间暴涨,满屏幕的老婆贴贴。   徐铭笑着和她打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   柳蛮蛮点头表示明白,绕着秦先生和莫女士转了一圈,“你们是夫妻,而且感情很好,彼此气息交融。”   莫女士冲她笑了下,二人的关系也不用再掩饰,秦先生握住了妻子的手。   柳蛮蛮说秦先生,“你应该是一名医生。”   秦先生有些惊讶,点头承认。   徐铭适时提问,“蛮蛮今天发挥不错,是最近学到了什么新本领吗?”   “没有啊。”柳蛮蛮大咧咧摇头,又狡黠一笑,点点自己的鼻尖,“我闻出来的,他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都腌入味了。”   又凑近莫女士身边吸了吸鼻子,“你用的是茉莉香水对不对?”   徐铭尬在原地,直播间一片哈哈哈。   【笑发财了,笨蛋美女人设永不倒】   【前面还说索拉婆婆对这种赛制吃亏,其实蛮蛮也是啊,她是真的……不爱动脑】   【谁说我老婆不动脑,她都学会推理了!】   “不过你们身上确实有阴气作祟的味道。”   柳蛮蛮话锋一转,突然正经起来,“最近遇到了一些怪事吧?有没有去过阴气重的地方,家中是否有亲人去世?”   莫女士点头,面露悲伤,“是我妹妹,她半年前车祸去世了。”   秦先生心疼地搂了一下妻子的肩膀,又补充:“我岳父岳母都不在了,她们姐妹相依为命,感情很深。”   “奇怪,难道是亲人走得不安宁?”   柳蛮蛮嘀咕着,对莫女士说,“我能感觉到阴气,但并不强烈,对方应该没有害人之心,你们找个会超度的大师,好好把它送走就行了。”   秦先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能超度吗?”   柳蛮蛮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出手就是魂飞魄散,这不太好吧?”   “当然不行。”莫女士忙道,“小雨不会害我的,我也不能害她啊。”   秦先生皱了下眉,但看着妻子难过的样子,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蛮蛮离场后,下一个出场的是凌尘道长。   她和凌尘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柳蛮蛮笑着冲他挥挥手,“道长加油!”   凌尘轻哼,抬手放出一只长尾山雀,高冷地转过头,“自己玩儿去吧。”   柳蛮蛮追着小山雀跑了出去,这一幕都被摄像大哥拍了下来。   【啊啊啊啊双倍狗粮!】   【毛啾啾好可爱,道长也好可爱!】   【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就是说别太宠了嗷】   “道长的法术又有进步了。”徐铭夸了两句,“那就请你看看求助者身上发生的怪事吧。”   凌尘点头,先走到莫女士面前,“我需要看一下你的手相。”   莫女士迟疑着伸出手。   凌尘道长观察了一番,肯定的道:“你是六亲孤绝之命,父母和兄弟姐妹应该都去世了。”   “是……”   莫女士的身子颤了一下,六亲孤绝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词。   她紧张地问:“那我丈夫会被我克到吗?”   “晓阳,别胡说。”不等凌尘开口,秦先生就打断她的话,一脸不赞同地摇头,“不要相信这些,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那可不一定。”凌尘耿直地摇头,“看你的面相可不是什么长寿之人……”   “咳咳咳!”   徐铭大声使劲咳嗽起来,生怕现场发生嘉宾殴打选手事件。   砰!   角落里一个闲置的三脚架忽然倒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更是面露惊恐,高举双手,“不是我,我什么都没碰,它自己突然就倒了。”   “胆子不小,竟敢追到这儿来。”   凌尘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那个角落,“叫柳蛮蛮回来动手吧。”   现场突然紧张起来,工作人员纷纷避开那片区域。   “是小雨来了吗?”莫女士缩在丈夫怀里,又害怕又期待。   秦先生强自镇定,“可能是风吹的……”   “不,你忘了吗,之前在家里也是这样,杯子,花瓶,无缘无故地就摔碎了。”   莫女士忐忑地握紧双手,“一定是小雨不甘心年纪轻轻就去了,她那么爱热闹爱玩的性子,现在肯定很孤单……”   秦先生叹气:“我觉得上一个选手说得对,还是找个会超度的大师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录制现场突然无端倒下的三脚架, 让所有人都陷入警戒状态。   凌尘指尖捏符,等了一会儿,符纸却并无反应。   这意味着对方并无恶意, 没有触发符纸的灵力。   徐铭想起柳蛮蛮刚才的话,补了一句:“柳蛮蛮也说她并无害人之心, 不然她刚才就出手了。”   “其实……有的。”   莫女士弱弱开口,“我先生最近遇到了几次意外,很难用科学常理解释,所以我们才来求助的。”   秦先生是医生,手术排期很满, 加班熬夜都是常事,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但就在最近一个月里,他经常会感到莫名的疲倦,神情恍惚,甚至有几次在手术台上都出现了危险的走神现象,幸好有同事及时提醒,才没有酿成可怕的医疗事故。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 或者是情绪出现了问题, 甚至还去看了精神科。”秦先生自嘲地摇头,“我做了好几项心理测试, 结果都很健康, 我没有病,但我就是……出现了幻觉,我觉得有人一直在跟着我。”   办公室里,手术台上, 回家的路上……那种窥视感无处不在, 令人脊背发凉。   那天他从精神科出来, 心烦意乱,去了安全通道抽烟。   秦先生记得很清楚,他明明站在楼梯平台靠窗的位置,很安全,可身体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猛地向下一倒,摔落了好几阶楼梯才勉强站稳。   虽然没有滚下楼梯,但他的脚踝还是扭伤了,肿了好几天才好。   秦先生越想越后怕,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呢。除非……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了他一下。   他不敢在没人的地方单独待着了,还以受伤为由,申请暂时减少手术排期。   他怕自己再一恍神害了病人,那就真的完蛋了。   就连开车上下班的路上他都加倍小心,结果他新买没多久的车子就跟出故障了一样,一直在提醒他系好副驾驶安全带。   第一次听到提示音时,秦先生吓得寒毛直竖。   ——副驾驶上根本就没有人,系哪门子的安全带啊!   【我靠这是真的被鬼缠上了吧】   【妈呀好吓人,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开车了qwq】   【可这也不一定是莫女士的妹妹吧?兴许是他在医院招惹了别的东西,妹妹是在保护姐夫呢?】   徐铭看到这条弹幕,也问了秦先生同样的问题,“你们怎么确定作祟的就是莫女士的妹妹呢?”   “因为就在他出事不久,我开始梦到小雨。”   莫女士脸色发白,她好像越发紧张,不停地拧着衣角,“在梦里,她好像很生气很难过的样子,我们不能交流,但我觉得她是想让我和秦俊分开,否则就要害他……”   徐铭的神色有些微妙,清了清嗓子,“我问个冒昧的问题啊,您的妹妹和秦先生……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莫女士蓦地抬起头。   【救命,脑子里瞬间跳出姐妹争风吃醋的狗血剧情】   【不会吧,秦先生看着挺正派的啊】   【男人靠得住……】   “当然没有!”   秦俊声音微微抬高,眉头皱得更紧,“我和我太太确定关系后才认识的小雨,总共也就见过几次面,然后她就……出事了,我们根本就不熟。”   他是在一次朋友组织的聚会上认识了莫女士,她安静温婉地坐在那里,和周围嘈杂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让秦先生感觉到一种内心的平静。   “我和我太太性格很合拍,我们都不是爱热闹的人,约会都是散步看电影喝咖啡之类的活动。她妹妹小雨就不一样了,她非常活泼外向,喜欢刺激和冒险,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他们恋爱没多久,有天晚上莫女士哭着给他打电话,说小雨出车祸了。   秦先生陪着女友全程操持了妹妹的葬礼,陪着她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一点点走出来,然后向她求了婚。   秦先生叹了口气,把眼圈红红的妻子拥入怀中,语气坚定,“晓阳没有别的亲人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   【姐妹俩相依为命,她是不是放心不下姐姐,怕她过得不幸福啊?】   【那也不用这么坑姐夫吧,难不成坑死了这个再换一个?】   徐铭适时开口:“那么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的黑巫师亚度尼斯上场,拥有灵媒体质的他能否和莫女士妹妹的鬼魂沟通,探明她徘徊不去的真相呢?”   很快,亚度尼斯走了进来,风度翩翩地和众人点头致意,“导演好,工作人员好。”   徐铭笑着上前和他握手,冰凉的温度让他面色微变,忍不住道:“亚度尼斯,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光是手指冰凉,亚度尼斯的面色似乎也比往日更加苍白,让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感。   “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   亚度尼斯勾唇微笑,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这两位就是今天的求助者吗?”   “对。”徐铭正要介绍前情,只见亚度尼斯忽然皱起眉头,咦了一声,奇怪地朝房间角落走去。   而他走向的,正是刚才三脚架倒下的位置。   工作人员集体倒抽了口冷气,徐铭更是小声对着镜头说:“亚度尼斯在休息室是看不到这边情况的,但是他一来就找对了位置!”   【亚神!!!】   【期待亚神问出真相,急死我了啊啊啊】   亚度尼斯走到那个角落,伸出一只手,口中默念着晦涩的咒语,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莫女士。   他惊讶地开口:“我看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你们是孪生姐妹?”   莫女士轻轻点头,“没错,我们是双胞胎。”   秦先生忙问:“大师,你快问问小雨,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们,是对墓地不满意吗?”   莫女士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看着一片虚空的角落,软软开口:“小雨,我知道你舍不得和我分开,可是你已经不在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啊……我和秦俊过得很幸福,你难道不希望我幸福吗?”   亚度尼斯试着和“小雨”的鬼魂沟通,他点起一根黑色的短蜡烛放在地上,烛火摇晃,却突然噗地灭了。   他又划了根火柴重新点燃,但火苗又灭了。   “抱歉,她似乎不太想和我沟通。”亚度尼斯站起身,遗憾地对秦先生和莫女士摇头,“我必须尊重亡魂的意愿。”   左眼眼罩下方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被他用力按了一下,无人注意到亚度尼斯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形有些微踉跄。   “好的,亚度尼斯准确地说出莫女士和妹妹是孪生姐妹,这也是我们节目组刻意隐瞒的线索之一。”   徐铭对着镜头拿出一张照片,是莫女士和妹妹的合影,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长着同样的脸孔,风格却完全不同。   左边的莫女士一身浅色长裙,长发披肩,笑得宁静温婉。   右边的妹妹穿着小吊带和短裙,冲镜头夸张地做着鬼脸。   亚度尼斯看到那张照片,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又往角落里看了一眼。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礼貌地点头离场。   “接下来有请我们今天最后一位选手——”徐铭笑容满面,“请观众朋友们在屏幕上打出她的名字!”   【江芜!!!】   【崽崽!!!】   【芜崽肩负重任!!】   江芜睡眼惺忪地从休息室里出来,走廊上和亚度尼斯打了个照面。   她脚步一停,抓住他的袖口。   “你又严重了。”江芜绷着小脸,严肃地看着他,“还要坚持吗?”   亚度尼斯唇边逸出一抹苦笑,缓慢而坚定地点头,“我还能撑住。”   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随你。”江芜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管好他,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走进房间,环视一周,和亚度尼斯一样,很快锁定了那个角落,小手虚虚一抓,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问徐铭:“这就是今天的任务?”   徐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着江芜“空空”的手心,飞快把前情交待了一通。   “……莫女士的妹妹拒绝和亚度尼斯沟通,但我们需要弄清楚,她为什么会缠着自己的姐姐姐夫。”   “妹妹?”江芜笑了一下,目光锁定莫女士,“谁说她是妹妹的?”   徐铭结巴了,“可是,亚度尼斯刚才都看到了,鬼魂是和莫女士长得一模一样啊……”   江芜松了手,掏出她的生死簿小本本。   她下巴点了点莫女士,“你叫什么?”   莫女士抿了下嘴唇,“莫晓阳。”   话音刚落,生死簿飞快翻动,很快停在了“莫晓阳”那一页。   “你妹妹叫什么?”   “莫,莫时雨……”   两页纸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不同的是颜色一白一黑。   江芜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活人为白,死人为黑,你好好看清楚,死的那个到底是谁?”   徐铭壮着胆子凑上前,镜头也随之拉近。   两页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但能看到最上方的名字。   白色的,是莫时雨。黑色的,是莫晓阳。   “你是小雨?”   秦先生都懵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是小雨?”   “不,我是莫晓阳,我是你老婆啊!”   莫女士摇着头,委屈地眼睛都红了,“我明明是莫晓阳,为什么说我是小雨……”   “活人会撒谎,但死人不会。”   江芜打了个响指,半空中缓缓浮现出一抹人影。   她穿着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浅色长裙,长着和莫女士一模一样的脸,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哀愁。   作者有话说:   我跟医生得了一样的病orz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救命啊我不会也被诅咒了吧TAT   大家的猜想我都看了,但是你们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吧嘿嘿   24H内按爪会收到鸽子精的毛毛,大家立春快乐!春天到了希望我们都能支棱起来! 第87章   【!!!这不是照片上的姐姐吗】   【阿巴阿巴,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所以是姐姐死了,但妹妹顶替了姐姐的身份, 还嫁给了姐夫?】   【都在吃瓜,只有我很在意芜崽的小本本吗, 这好像是上面第一次有字哎!】   【今天的我们都是聪明人√】   直播间的弹幕迎来了一阵井喷式爆发,有观众在捋莫家姐妹的关系,还有观众对那两页纸上的古怪文字充满好奇。   她们手快地截下了屏幕画面,在网上找词典搜索对照,却发现这不属于现世的任何一种文字体系。   “你到底是小雨, 还是晓阳?”   冷不丁见到女鬼现身, 秦先生吓了一跳,随即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莫晓阳看着他,目光平静,淡淡开口:“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也喜欢康颂吗’。”   康颂是国外一个很小众的音乐家,莫晓阳的手机铃声就是他的曲子。   当时聚会结束, 她和秦先生都在路边等车, 因为这段铃声才开启了聊天,找到了共同话题。   秦先生一怔, 随即眼中迸发出混合着震惊与喜悦的光, “你真的是晓阳!”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孩已经不再是他一见钟情的爱人,而是一抹死去的亡魂。   “晓阳,为什么你会……”秦先生看着莫晓阳, 再看向身旁近在咫尺, 一脸慌乱的“莫晓阳”,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让他彻底陷入迷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芜幽幽开口:“莫时雨,你以为你还能瞒天过海吗?”   双生姐妹,虽然生辰八字相同,但命理和魂力却迥然各异。同样的容貌能骗得过凡人,却骗不过鬼神。   莫时雨看到突然出现的姐姐,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片刻后,她低低笑起来,语气苦涩。   “我只是想体验‘莫晓阳’的人生,想变得更幸福……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从小到大,她和姐姐就好像两个对照组。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姐姐却更讨人喜欢,她聪明漂亮,善解人意,学什么都很快,不论到哪里都能交到真心朋友,哪怕她天生安静,甚至有些内向,都会被人说是低调藏拙,品格珍贵。   而她呢?她不爱学习,她大大咧咧,她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一切出风头的运动,不过是希望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她不想当“莫晓阳的妹妹”,她有名字,她是莫时雨。   理智上她知道,父母早逝,她们姐妹相依为命,姐姐一直保护她纵容她,对她无比爱护,她应该感恩。但情感上她还是无法抑制地,对莫晓阳生出了一丝嫉妒。   她经常会想,如果自己能过得像姐姐一样就好了。如果她小时候再乖一点,再用功一点,是不是也能得到大家的喜爱了?   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她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已经定了型,她和姐姐已经走上了分岔的两条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莫晓阳。   直到……那个“机会”来了。   莫晓阳出了车祸,当她接到消息时,只觉得天塌地陷,自己人生的支柱倒了大半。   但很快地,她脑子一热,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   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莫时雨”死去,只留“莫晓阳”活下来。   反正“莫时雨”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她可以和过去一切的不满割裂,重新拥有新的人生。   姐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她很容易就调换了身份,也见到姐姐正在交往的对象秦俊。   她没见过这个未来姐夫几面,但这一次,当接到“莫时雨”的死讯,就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赶来安慰女友的秦俊,让她有种安定踏实的感觉。   姐姐的一切都很完美,连她喜欢的男人都那么优秀。   本来莫时雨应该狠下心来,让“莫晓阳”和秦俊分手的,这样她的新身份才能无懈可击,不被人发现。   但秦俊太好了,他沉稳可靠,细心温和,填补了莫时雨失去姐姐的悲伤,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明知道有风险,但她还是在心底安慰自己:姐姐和他交往也没多久,兴许不会被发现呢?   反正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只要她多模仿姐姐平时的举动,时间一长,秦俊还能记得自己当初喜欢的女孩是谁吗?   她狠下心赌了一把,果然赌赢了。   当秦俊半跪在地上向她求婚的那一刻,莫时雨哭得不成样子。   她想,她终于能像姐姐一样,获得完美幸福的人生了。   “姐,从小到大你都最疼我,你就不能再为我考虑一次吗?”   莫时雨看着姐姐的鬼魂,泪流满面地控诉,“我过得很幸福,秦俊跟我在一起也很快乐,你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你已经死了啊!”   当她第一次梦到莫晓阳,看着姐姐哀怨的神情,她怕极了,醒来后她去了姐姐的墓地,给她烧了好多纸钱,希望姐姐能安心投胎,不要再来打扰她和秦俊。   可是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就连秦俊也感受到了身边有怪事发生,几次险些出了意外。   莫时雨以为姐姐是恨上了自己,恨上了秦俊,鬼迷心窍之下,她还想过找大师来驱鬼,让姐姐彻底消失。   但这个念头刚一想起,就被她放弃了。   是她对不起姐姐,她怎么能再害得姐姐魂飞魄散呢?   秦俊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某天无意中听同事说了《降灵》,抱着试试的心态给节目组发来求助邮件,没想到真的被选中了。   莫时雨得知要上节目时大惊失色,她怕自己偷换身份的秘密被发现,更怕姐姐出事。   直到前几位选手都没能看出她不是“莫晓阳”,才稍微松了口气,紧接着现场又发生三脚架落地的灵异事件,她怀疑姐姐跟来了录制现场,才一再强调自己过得很幸福,希望姐姐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放过她。   【好气,这什么白眼狼妹妹】   【顶替身份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你连姐夫都要一并“接收”这就过分了啊】   【真的,想想心里就膈应,换我是姐姐我也不甘心啊】   【姐夫也是个大笨蛋,你女朋友换了个人你都不知道?怪不得姐姐要吓唬你呢,活该!】   “你错了,大错特错。”   江芜眉头紧皱,小脸严肃地摇着头,“你姐姐不是要害你,而是在救你,救她自己。”   莫时雨哭声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直播间也是满屏幕的问号。   “阴阳生死自有法度,‘莫晓阳’已经死了,她的名字上了勾魂册,却被你以活人之躯冒名顶替,渎神戏鬼,你以为自己就能活得长吗?”   江芜定定看着她,“你最近寝食难安,神魂不稳,生气流泻,阳寿缩减,都是挑战阴阳法度带来的果报,而不是你以为的姐姐鬼魂作祟!”   她又看向莫晓阳的鬼魂,“再说了,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入你的梦,能够在秦俊身边制造出诡异现象,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魂力。”   莫晓阳是以“莫时雨”的名义下葬的,墓碑上刻的也是妹妹的名字,就导致一切法事和祭品都落在了活人“莫时雨”的头上,莫晓阳没有完成仪式,就相当于一个“黑户”,再耽搁下去,会影响她的来世。   这就是阴阳生死的法则,混淆生死,对活人,对鬼魂都会造成严重的影响。   江芜指尖一弹,凡人看不见的幽冥之力悄然没入莫晓阳魂魄之中。   她的双眼渐渐凝聚了光彩,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小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心里还藏了这么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姐!”   莫时雨委屈地冲过去,想要像从前那样紧紧抱住姐姐,却只抓住了空气。   “对不起,姐,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了,我骗了所有人,骗了姐夫,我把你的人生偷走了……”   “姐姐不怪你,姐姐只是心疼你。”   莫晓阳怜惜地看着妹妹,“你想变成我,那你自己呢?”   从前的莫时雨飞扬活泼,放肆跑跳,笑起来能掀翻屋顶,身上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莫晓阳有时都会觉得,自己和妹妹取错了名字,她才应该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在莫时雨偷偷羡慕姐姐的时候,她又何尝没有羡慕过自己的妹妹?   莫晓阳变成鬼也放心不下莫时雨,滞留人间,直到她看到妹妹将二人的一切身份调换,对外宣称车祸去世的是“莫时雨”,才意识到她的打算。   她有些意外,却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一丝欣慰。   ——这样也好,妹妹过去不懂事,交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这下倒是可以和他们彻底断了联系,好好过日子了。   后来她看到妹妹以自己的身份继续和秦俊交往,感情突飞猛进,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心中才有了一丝淡淡的酸涩。   “傻姑娘,我和他才谈了几个月,你可是和我分享人生二十多年的亲姐妹啊,我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恨你呢?”   莫晓阳惋惜地摇着头,“我只是看你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还要假扮我的语气和他说话,甚至强迫自己去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你不觉得委屈吗?”   他秦俊又不是什么不可代替的绝世好男人,分手了难道还找不到下一个?   莫时雨呆呆地看着她,心头积攒的委屈瞬间爆发,哇地大哭出来。   她哭,莫晓阳也跟着簌簌落泪,姐妹俩已经阴阳相隔,却依旧割不断彼此关爱的亲情。   只剩秦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活像个局外人。   【姐夫:大冤种竟是我自己】   【呜呜呜姐姐真的好疼妹妹啊,要不是担心妹妹会出事,她才不care什么身份顶替呢】   【男人不重要,姐妹最重要!】   【小声说姐夫也挺倒霉的,他跟姐姐交往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谁能想到女朋友换了个人啊】   【灵魂拷问:姐夫喜欢的究竟是一见钟情的姐姐,还是日久生情陪伴在身边的妹妹?】   不光是直播间的观众,就连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八卦的眼神满场飞。   这是什么人鬼情缘修罗场!   “好了别哭了,赶紧求大师帮帮你。”   莫晓阳最先恢复了冷静,飘到江芜面前深深鞠躬,“大师,您能看出真相,求您救救小雨,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了。”   “简单,把你们的身份换回来,重新做一场法事就行了。”   江芜一口应下,又在现场用殄文写了一道敕令,让莫家姐妹魂归各位。   徐铭时刻盯着直播间的弹幕风向,适时问了一句,“莫女士……”   莫晓阳和莫时雨齐齐转头。   徐铭清清嗓子,“我是说,莫晓阳女士,您就没有什么话想和秦先生说的吗?”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秦先生也该有姓名啊。   莫晓阳迟疑了一下,慢慢飘到秦俊面前,“对不起,最近把你吓着了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谁让小雨胆子小……”再说她也舍不得。   秦俊神情复杂,好半晌才道:“没关系。”   他刚才一直在回想,“莫时雨”去世后,女友确实有些反常,之前他们常聊起的一些话题也有接不上的时候。   他只当她失去了从小疼爱的妹妹,情绪低落,所以才会像是变了个人。   现在想想,他自己也是太迟钝了,根本没有发现女友是真的“变了个人”。   如今再面对莫晓阳的鬼魂,他竟然有种仿佛出轨被抓包的羞愧感。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晓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时雨了。   好半晌,他才艰涩地开口:“我也有错,对不起晓阳,如果我早点发现……”   “没关系,我不怪你。”莫晓阳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平静,“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在小雨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陪着她,我会祝福你们的。”   随着莫晓阳的魂魄被江芜引入鬼门,第一组求助暂时落下帷幕,但秦俊和莫家姐妹的“爱恨情仇”已经上了热搜,直播间观众仍在积极讨论。   【其实三个人都不是坏人,这阴差阳错的命运啊……】   【也不知道秦俊和妹妹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   【秦俊喜欢的是妹妹装出来的姐姐,姐姐又不希望妹妹一直没有自我……感情真是一团乱麻】   【我觉得姐姐心里肯定是妹妹>秦俊的,秦俊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迟钝?】   【anyway,芜崽本场依旧超神!只有她找出了真相,崽崽最棒!】   江芜回到休息室,等待第二组求助人上场。   小齐笑着祝贺她,转达弹幕里的夸奖。   江芜却摇了摇头,“其实亚度尼斯也看出来了。”   他是黑巫师,又有灵媒体质,对亡魂的感知很强,只是他来自西方,不懂地府的规矩,没有意识到身份顶替的严重性,又误以为是姐妹争风吃醋,所以才没开口。   她吸了一大口奶茶,自言自语道:“那家伙总是这样……到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来自歌词,莫名觉得和姐夫很贴hhh 第88章   中场休息结束, 《降灵》直播间迎来了下半场的第二位求助人。   徐铭和观众互动了几句后,镜头转向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安先生, 和观众朋友打个招呼吧。”   安先生脸色苍白,双颊微凹, 离近了还能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他怀里抱着一个长条盒子,一开口嗓音十分沙哑,“大家好,叫我小安就行了。”   徐铭介绍:“节目组收到了安先生的求助邮件,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怀里抱的那幅画有关——安先生, 请你拿出来吧。”   “好的。”   小安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幅古画,徐徐展开。   画上有一片湖,湖里开了几朵荷花,四周是碧绿的荷叶, 湖上架着一座石桥, 桥边还栽了几棵柳树,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小巧精致的凉亭。   总之看起来就是一幅很寻常的山水风景画。   徐铭拍了拍手, 工作人员推上来一个蒙着黑色绒布的架子, 他将这幅画挂在架子的背面,对镜头道:“为了给选手们增加一点难度,稍后他们需要隔着黑布感应后面有什么东西,究竟谁能看出安先生身上发生的怪事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有请第一位选手, 褚大师上场!”   【哈哈哈节目组又开始整活了】   【褚大师:危!】   褚大师信心满满地走进房间, 一眼就看到了场地中间挂着的黑色绒布。   当他听到徐铭说,要隔着黑布感应后面的物品时,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这不是难为人吗!   褚大师走到黑布前,眯起眼睛,试图看出背后物品的轮廓。   徐铭清清嗓子,好心提醒,“大师,我们特意选的不透光加厚绒布。”   褚大师咬了咬牙,“我这是在隔空感应,不要打断我!”   他“感应”了一会儿,目光悄悄移向站在旁边,神色忐忑的求助人小安。   褚大师猛地跨步上前,扣住小安的手腕,“别动,我给你摸摸骨。”   小安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没敢动,任凭褚大师把他的左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   过了好一会儿,褚大师抬起头,一脸沉痛的道:“你这是欠了前世的情债啊!”   徐铭:?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醉了,这老骗子也不知道换换台词】   【合理怀疑褚大师看见一个男的就说他欠情债hhh】   【害,反正人生在世就是那点事儿,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有50%的概率呢】   就在直播间的观众准备看褚大师再次被打脸时,小安却惊讶地抬起头,“真的是我前世欠了她?”   【???】   【不是吧,这回真的蒙对了?】   别说直播间的观众了,就连褚大师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他面色不改,认真点头:“没错,前世你欠了她,所以你今生注定要还情债。我可以帮你做一场法事,看在节目组的份上给你打折……”   “咳咳!”   徐铭用力咳嗽打断了褚大师的推销,“你还没有说黑布后面是什么东西呢。”   褚大师一脸正义,“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个年轻人再受折磨了。你看看,他都几天没睡好觉了?”   小安连连点头,“是啊,只要我一睡着,她就会出现在梦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原来小安这段时间一直在重复一个怪梦,梦里有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看不清面孔的年轻女子,而他和女子似乎是夫妻,他们在梦里如同古人一般生活,起初很恩爱,但渐渐却变了模样……   碍于节目组的要求,小安现在不能说太多,但他似乎相信了褚大师的说法,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褚大师一捋胡须,摇头晃脑,“不急不急,后面还有小辈没出场呢,也要给他们一些练手的机会嘛。要是他们处理不了,你再来找我。”   说完又摘下手腕上的菩提串送给小安,还在他虎口处使劲按了一下。   小安吃痛,随即头脑感到一阵清明,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搬开了。   他惊讶地脱口而出:“网上都说你是骗子,没想到你真有本事啊。”   “唉……”褚大师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呜呼哀哉!”   褚大师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在徐铭和节目组工作人员震惊的注目中走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啊这……】   【家人们我傻了,褚大师真有点本事在身上啊!】   【你们清醒一点啊!他就是撞大运蒙对了吧】   【不管了,先去他直播间下单一条手串再说】   直播间议论纷纷,观众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但还是有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了单。   接下来出场的是凌尘道长,他听了徐铭的介绍后微微蹙眉,但还是站在了黑布前,闭目凝神,准备开慧眼。   眉心微微发热,他看到一团浅灰色的影子在视野里不停摇晃,隐约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形。   “黑布后面的东西有怨气,但很淡。”凌尘道长睁开眼,肯定的道,“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但应该是个老物件,古董字画一类的,而且和女人有关,可能是镜子?珠宝首饰?”   “好的,道长现在可以去黑布后面看看了。”徐铭揭晓了答案。   凌尘道长走到那幅画前,眉头蹙得更深,“怎么会没有呢?”   【画上只有山水风景,并没有女人啊,道长这算不算是失手了?】   【说不定这幅画是女人画的呢,或者是送给某个女人的?】   【而且褚大师也说小安欠了情债,说来说去都是跟女人有关,也不算道长失手吧】   【amazing,没想到褚大师也有拿来当参考答案的一天】   凌尘道长想了想,又让小安把手给他,他要把脉。   片刻后,他松开手,语气有些复杂,“年轻人……要节制,保重身体,才能长久。”   小安脸上爆红,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是单身啊!”   徐铭憋着笑补充:“道长,求助人最近一直在做怪梦,会不会和这幅画有关?”   “我没看错的话,这幅画至少存世三百多年了,怨气很淡,在古董物件里也是寻常,还达不到作祟的地步。”   凌尘摇头,又拿出符纸在画卷前测试阴气,符纸只是微微发烫,并没有明显的反应,这也验证了他的说法,“这幅画对求助人应该没有恶意。”   小安着急的道:“可是她在梦里要杀我啊!”   原来这就是他刚才还没有对褚大师讲完的故事。不知道从哪天起,梦里温柔可人的“妻子”突然变了脸,对他喊打喊杀,他一做梦就陷入无尽的恐惧和逃亡里,吓得小安不敢合眼,全靠咖啡续命。   如果节目组再不能解决他的困扰,他怀疑自己会被活活困死。   “你怎么能确定,你做的梦一定和这幅画有关?”凌尘反问,“如你所见,这幅画上并没有女子的痕迹。”   小安一时语塞,想了想问:“那就是这幅画没问题了?”   “在我看来是这样。”凌尘点头,“这就是一幅普通的古画,可以收藏,但没什么升值空间,毕竟也不是名家所作。”   凌尘建议小安可以去家附近的寺庙或道观拜一拜,或者请一本安神咒回家供奉,调整作息,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第三个上场的选手是柳蛮蛮,徐铭让她隔着黑布感应后面的物品,被她一口拒绝。   “我又不是X光机。”柳蛮蛮十分耿直,“我没有透视眼,只能看活人。”   【哈哈哈哈哈这很柳蛮蛮】   【很正常嘛,承认看不出来也比胡说八道强】   【每到这种环节就心疼我老婆,什么时候能给她发挥的空间啊……卧槽!】   就在这条弹幕还没发出去的时候,柳蛮蛮忽地靠近小安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安在现实中从未和异性如此靠近过,而且对方还是个身材火辣的大美人,他整个人都傻掉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当他对上柳蛮蛮的视线,整个人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不敢生出任何绮念。   她细细的眉毛紧压着狭长的眼尾,幽深的瞳仁如同危险的野兽,锁定猎物,步步逼近。   小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看不到她惊艳浓丽的五官了,视线里只剩下那双冰冷的眼睛,不断放大,放大……   直到柳蛮蛮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安倒吸一口气,还来不及挣扎,她瞳孔泛起金光,长指甲从他脖颈划过,一勾一挑,双手狠狠一扯。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好像真有什么东西被扯断了一样。   “好了。”   柳蛮蛮后退了几步,神色恢复正常,笑眯眯地说:“被人结了阴亲都不知道,再晚几天你就要被吸干了。”   小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什么阴亲?”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女鬼看上了你,想把你也变成鬼,和她做一对鬼鸳鸯。”   柳蛮蛮两根手指对了对,又问他:“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在路边捡过什么奇怪的东西,符纸,头发,或者女人的指甲?”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捡这种东西啊。”   小安想也不想地摇头,突然动作一停,迟疑的道:“不过我前阵子收到过一个空快递,里面好像有几根头发……”   他当时也没多想,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是店家刷单,拆开之后随手就给扔了。   小安脸色难看的要命,“照你这么说,我在梦里的‘妻子’应该就是那个结阴亲的女鬼?怪不得她要杀我,之前的恩爱都是骗我上钩的假象!”   “有可能哦。”柳蛮蛮点头,又对镜头解释,“刚才我一进门,金花婆婆就提醒我,他身上有问题。柳仙喜阴,我们对这种阴气感应很灵的。”   她请来婆婆的力量,很容易就看到了小安脖子上缠绕的阴红线,然后直接就给扯断了。   柳蛮蛮挥了挥拳头,“对付这种随便拉活人结阴亲的女鬼,当然要速战速决啦。”   【蛮蛮:终于有我动手的机会了√】   【人鬼有别,包办婚姻不可取!】   【救,收个快递就被塞了个鬼老婆,简直防不胜防啊,这让我以后怎么愉快网购?】   柳蛮蛮看到这条弹幕,解释了几句,“结阴亲也不是随便就能施法的,对方应该是用什么方式拿到了他的八字或贴身物品。”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具体的出生时间。”小安摸不着头脑,又求助柳蛮蛮,“大师,你能查出是谁要跟我结阴亲吗?”   柳蛮蛮卡壳了,过了几秒钟才不好意思地承认,“红线一断她就跑了,现在找不着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你下次动手前冷静一下啊!】   【笨蛋美女没救了hhh】   “不过结阴亲只有一次,她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柳蛮蛮见小安都快哭出来了,赶紧补充了一句,让他放心。   徐铭揭开了黑布,“这是求助人带来的画,蛮蛮你能从上面感应到那个女鬼的情况吗?”   柳蛮蛮凑近仔细闻了半天,摇头,“不是,刚才那个女鬼身上的气息和这幅画没关系。”   “凌尘道长也是这么说的。”徐铭说,“看来这幅画和安先生的怪梦没有关系……”   小安欲言又止,但想到后面还有几位选手,等他们都看过再说也来得及。   【奇怪,褚大师说是前世情债,凌尘道长说画和女人有关,但柳蛮蛮又看出求助人被结阴亲……所以求助人到底招惹了几个女人啊?】   【目前看来这幅画没什么问题,柳蛮蛮又扯断了阴亲红线,后面的选手感觉没什么发挥空间了哎】   徐铭也是这么想的,但亚度尼斯出场后还是要走一遍流程,隔着黑布感应后面的物品。   听完如此“刁钻”的规则,亚度尼斯淡定地点了点头,点燃一根黑色短蜡烛,烟雾袅袅飘向黑布。   他的目光飘向房间角落,低吟咒语,片刻后对徐铭说:“黑布后面是一幅风景古画,有湖水,荷花,小桥,凉亭。”   徐铭震惊了,“原来你有透视眼?!”   亚度尼斯笑了下,脸上带了几分赧意,“抱歉,其实是我作弊了。”   他伸手一指角落,“是那位‘朋友’告诉我的。” 第89章   亚度尼斯指的方向, 恰好有一位架设机器的摄像大哥站在那里。   对上年轻黑巫师幽蓝色的瞳孔,摄像老黄大惊失色,猛地跳开, 紧张地左右张望。   “别怕。”亚度尼斯轻声说,眼底带了几分淡淡的悲悯, “她是你的女儿。”   老黄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我女儿?”   徐铭也变了脸色,他跟老黄关系不错,知道他女儿生病了一直在住院……   话音刚落, 老黄的手机响了, 他一接起就听到妻子崩溃的哭喊,“芸芸刚才抢救无效……”   啪嗒。   老黄的手机掉在地上,他呆愣了几秒,忽然泪流满面,朝着空气伸出手,“芸芸, 芸芸你来看爸爸了吗, 你在哪儿啊芸芸!”   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录制现场有一瞬的混乱, 和老黄关系不错的同事纷纷上前安慰。   “亚度尼斯, 你能不能……”   徐铭最先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可是在录玄学节目啊,这不都是现成的招魂大师?   亚度尼斯定定地看向老黄身后,十几岁的小女孩仿佛一团灰白色的雾气, 正试图挤到父亲身边, 又被其他人身上的生气所慑, 无法靠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说:“让他去找江芜,做个最后的告别吧。”   “对对,我们还有阿芜呢。”徐铭一拍脑门,赶紧过去对老黄说了几句,后者立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亚度尼斯看到老黄的女儿也跟了出去,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生死有命,就算是巫师也不能逆天而行,但却能让活着的人得到一点慰藉。   直播还在继续,目睹了全过程的观众都震惊了。   【好奇亚神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一定很挤吧……】   【摄像叔叔和我老爸年纪差不多,看他哭得我好难受啊TAT】   【亚度尼斯也承认了芜崽更强哎,他只能看到鬼魂,单独沟通,但我们崽可是能让鬼魂现身,面对面交流呢】   【?倒也不必拉踩,选手们关系都很好哈,大家各有长处(但江芜确实强】   【anyway,我崽真·实力断层大魔王】   送走老黄,徐铭抹了把汗回到镜头前,想要说点什么,先叹了口气,“我跟老黄是老搭档了,他干活很卖力,也有经验,经常主动加班,就是想多攒点钱给他闺女做手术……”   他眼睛有点红,说到最后也有些哽咽,“真是,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节目还要继续。   徐铭问亚度尼斯,“你刚才是和芸芸沟通,借她的眼睛‘看’到了后面那幅画,那你能不能再感受一下,画里有什么东西?”   为了方便观察,他直接掀开了黑布。   亚度尼斯走到画前,先问了小安,“我可以用手摸一下吗?”   小安点头,“可以可以。”   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泛黄的画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亚度尼斯凝神感应,喃喃自语,“这里是一个哀怨的灵魂……她很爱你,她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把画送给别人了?”   最后一句是看着小安说的。   小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只剩敬佩,承认道:“这幅画原本是我爷爷的收藏,他去世后我回老家整理遗物,看到这幅画觉得很有意境,就带回家了……”   小安是一位设计师,刚装修好的新房是古典风,正好缺一副挂在走廊上的画。   但他把画带回家以后就开始做梦,而且梦境越来越逼真,让他每天醒来都觉得无比疲倦,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恰好有个朋友来家里做客,也看上了这幅画,开玩笑地问小安卖不卖。   小安顺水推舟,直接表示你拿走就行,咱们这关系还谈什么钱啊。   朋友喜滋滋地带画回家,还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结果很快就哭天喊地给小安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存心要害自己。   原来朋友把画挂在了卧室,结果晚上就开始做梦,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在追他,说他是小偷,是害她和爱人分开的坏蛋。朋友心脏不好,差点被吓得住了院,赶紧把画还给小安。   小安一听也吓坏了,这画摆明是盯上自己了啊,他不敢再送给其他人,干脆开车出门,把画从大桥上丢进了水里。   “我亲眼看着画掉进水里,又被卷走了好远,我心想,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小安咬着牙回忆,“可是第二天早上,那幅画居然好端端挂在走廊上,连半点都没湿过!”   后来他又试过把画丢到荒郊野外,可是不管扔了多远,最迟不超过三天,那幅画就能“回”到家里,而且分毫无损。   小安声音发颤:“前面几位大师都说这幅画没问题,可它分明就是盯上我了啊……”   徐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就没想过用火烧掉?”   不怕水,那总该怕火吧?   “我想过,但是我不敢啊。”小安哭丧着脸,“我每丢掉画一次,梦里的那个……那个女人就会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抛弃她。我怕我要是把画烧了,她要我的命怎么办?”   “把手给我。”   亚度尼斯对小安伸出手,二人掌心相对,小安只觉得对方的体温比自己还低。   “‘她’虽然跟着你,但并没有要害你。”亚度尼斯摇头,“你身上更多的是另一股阴气,应该是刚才柳蛮蛮选手说的阴亲女鬼所致。”   徐铭问:“阴亲女鬼已经被柳蛮蛮打跑了,那我们的求助人应该就没事了吧?”   不等亚度尼斯开口,小安先不干了,摇着头说:“我来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被结了阴亲,我只希望有选手能帮我处理了这幅画,别再让它往我家里跑了。”   徐铭:“亚度尼斯,你认为呢?”   “可以。”亚度尼斯笑了笑,“我们这些选手加起来,总能留住它的。”   得了这个保证,小安这才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江芜,徐铭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忍不住问:“老黄呢?”   “带他女儿回医院了。”江芜摆摆手,“让他们一家三口做个告别。”   她已经给本地阴差传了信,让它晚点再来勾魂。   “我替老黄谢谢你了。”徐铭真心说道,又第一万遍地在心里夸自己慧眼识珠,答应让江芜来上节目。   小家伙不光是收视率保证,更是阴阳两界通吃的真大佬啊!   徐铭飞快介绍了求助人安先生遇到的问题和诉求,问江芜:“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他觉得以江芜的本事,留下一幅乱跑的“鬼画”肯定没问题啊。   江芜一边听他说,一边把小安的面相和命格都看了个遍,闻言点点头,“你不想知道是谁跟你结了阴亲吗?”   小安一下子来了精神,“是谁?是谁要这么坑我?”   江芜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名字,“武友德。”   小安闻言色变,低低说了一句,“怎么是他?”   徐铭忙问武友德是谁,小安迟疑了一下道:“就是把这幅画拿走又送回来的那个朋友。”   他问江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报复我?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江芜肉乎乎的小手摇了摇,“他一直嫉妒你家底丰厚,事业有成,恰好听说了这么个机会,就想整一整你。”   【嚯,小男人真是小肚鸡肠】   【男的整天说女孩子勾心斗角,其实他们比谁都小心眼】   【男的不行,我已经说累了】   小安打定主意,下了节目回去就找武友德算账。但江芜的本事让他有了更多的期待,他忍不住问:“我梦里的那个女人……真是我前世的情债吗?如果是我对不起她,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化解?”   “算……是吧?”江芜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她清清嗓子,“你真的想知道?”   小安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想跟她好好告个别……让她别再缠着我,赶紧去投胎吧。”   “好吧。”江芜看向徐铭,“这里有酒吗,度数越高越好。”   徐铭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消毒用的酒精行不行?”   凑合用吧,江芜说可以,徐铭马上让工作人员拎了一小桶医用酒精过来。   江芜拎着酒精桶走到那幅画前,忽地扬手一泼!   “哎——哎?”   徐铭和小安还来不及反应,只见画中横架于湖面的拱桥上,竟然缓缓浮现出一个撑伞女子的身影。   小安凑近细看,惊讶的道:“就是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   徐铭都看呆了,“怪不得前面几位选手都感应到了女人……还真有啊!”   “那不是她。”江芜幽幽开口,指着小安说:“是你的前世,你才是画上的女人。”   小安:?   【啥玩意儿,我追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求助人整个都傻掉了】   【啊这,那他梦到的女人是谁啊?】   “出来吧。”   江芜对着空气喊了一声,无形的幽冥之力层层荡开,一个穿着层层纱裙,妆容精致的古装美人缓缓现出身形。   小安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冷不丁见到“美人”现身,吓得腿都软了,“难道我上辈子是个拉拉?”   “那倒不是。”江芜打消了他的疑惑,又补了一刀,“你没看出他是男扮女装吗?”   古装美人抹了把脸,一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慧娘,我们说好生生世世不分开,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妈呀!!!”   小安吓得躲到徐铭身后瑟瑟发抖,“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过来啊!”   江芜已经拿出了小本本,看故事一般津津有味地翻起来,“你前世是官家小姐,他是梨园名伶,那年你祖母过寿,他和戏班子进府里唱堂会,你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这幅画就是他送你的定情礼物。”   二人身份如云泥之别,很快被家里发现,棒打鸳鸯。于是小姐和戏子打算殉情明志,却被家人发现及时救下,最后死了的只有戏子,被一卷草席丢到了乱葬岗。   戏子执念深重不肯投胎,附在画里等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了心上人的转世,却发现对方成了男人。   他只好扮作女子,夜夜与“情郎”相会,直到某天突然发现小安被人结了阴亲,那女鬼竟然来和他抢人,这才大打出手。   小安愣住了,“所以他不是要害我……”   江芜点头,“你仔细想想,一切都是从你收了那个奇怪的快递开始变化的。”   小安陷入回忆,的确,他最开始梦到“美人”的时候只觉得很快乐,很幸福,仿佛找到了灵魂的另一半。如果一直都是这样,他怎么会把画随便送人呢?   江芜看了那戏子一眼,“他凶的不是你,而是被阴红线绑在你身上的女鬼,也是女鬼一直在吸你的阳气。”   “慧娘,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只要是你就行了。”   古装美人眼眶含泪,姿态楚楚,“你不是说过喜欢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你怎么忍心一次次丢下我呢?”   “可我在乎啊!”   小安凌乱了,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女人更让人震惊,还是自己和一个女装大佬谈了几个月的恋爱更让人震惊……   “不行哦。”   江芜突然打断了这互诉衷肠的气氛,绷着小脸认真摇头,“人鬼殊途,活人长期与鬼为伴也会损伤生气,这不是你能控制的,除非你想让他早点死掉,跟你去枉死城双宿双飞?”   小安更害怕了,缩在徐铭身后瑟瑟发抖,“我还没活够,我……我房贷车贷还没还完呢!”   “罢了,是我强求了……”   古装美人眼角有泪水滑落,痴痴地望着小安:“你放心,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你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说完他对江芜屈膝行礼,“这位大人,请你送我去该去的地方吧。”   “好。”   江芜开启鬼门,引他魂魄入地府。   小安探出头,看着他在半空中化作光点慢慢消散,心头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后悔了?”江芜看了他一眼,好心安慰,“说不定他会在下面一直等你呢。”   小安神色复杂,“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当然,孟婆汤质量很好的,你要是记得才有问题呢。”   【嗑,嗑到了……】   【呜呜呜美人姐姐哭得我心碎了,真爱就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能找到啊】   【这是什么前世今生虐恋,有没有导演来拍一下,我要看!】   在弹幕热烈的讨论中,徐铭宣布本期《降灵》结束了。   直播间关闭,小安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期期艾艾地问江芜,“那幅画……”   “已经没事了。”江芜冲他笑了下,“你想带回家也可以哦。”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来自昆曲《思凡》 第90章   江芜坐上出租车, 报了江家的地址。   “安全带系好。”司机看到乘客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声音都不由放轻了几分,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善一些, 省得吓着孩子。   车子平稳驶上主路,司机瞄了江芜一眼, 忍不住搭话,“小姑娘,你是明星吗?”   他刚才看到好多扛着摄像机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的。   江芜歪着头想了想,“应该算叭?”   听江荻说她现在微博上有好多粉丝呢,比什么小鲜肉都火~   司机呵呵一笑, 为自己毒辣的眼光而得意, “那你是来拍电视剧的?你爸爸妈妈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啊,万一遇到坏人把你拐了怎么办?”   “你是说人贩子吗?”江芜认真问。   司机一拍大腿,“对啊,如果有陌生人说要请你吃糖,带你去买玩具,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去, 知道吗?”   江芜甜甜一笑, “我知道,人贩子骗不了我啦, 我又不是壮壮。”   壮壮是谁?她幼儿园同学吗?司机在心里嘀咕。   不过司机的话倒是提醒了江芜, 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语气有些忧伤,“好久没遇到人贩子了……”   要是像上次那样,她就能再收一次锦旗, 收到更多功德了!   江芜转过头, 语气严肃, “师傅,你知道哪里有人贩子吗,能不能送我过去?”   司机一脸震惊,小丫头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是闹哪样?   “叔叔不知道,叔叔是好人,从没见过人贩子。”司机说着,顺手拧开了车载电台。   “宁城新鲜事,我是主播小朱。”年轻男人的声音回荡在车内,“各位听说了吗?咱们宁城的科技新贵高总在会议上离奇猝死,两名凶手主动前往警局认罪,都说高总是她杀的,而这两个凶手,竟然是他的妻子和情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司机赶紧调到音乐台。   江芜却来了兴趣,她拿出手机正要找江荻打探更多细节,一点开灵案组的内部工作群,就看到他和另外几个组员在刷屏。   [尸体好端端在解剖室放着,怎么就剩个头了?]   [别提了,老张就出门吃个面的工夫,回来一看,嚯,那么大个身子没了!]   [疯了疯了,居然敢来分局盗尸,监控还没留下任何痕迹,这绝对是玄师干的吧?]   [不知道江顾问录完节目没有,要是她能来看看就好了……]   [去去去,我妹还小呢,别吓着她]   最后一条是江荻发的,江芜看到噗嗤一乐,手指按了几下键盘。   江芜:[马上到]   她抬起头对司机说:“师傅,改道去分局。”   司机差点一个刹车猛停,震惊地看她:“为啥啊?”   江芜眨眨眼,“我有事要办。”   司机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吓哭小孩的糙脸,委屈极了,“叔叔真不是坏人啊。”   怎么好好坐着车,突然就要去警局了?不会是要报警抓他吧?   江芜哭笑不得,也认真地强调:“我真有事要办。”   她在小兔子包包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韩默帮她办的证件,拿出来在司机面前一晃,“我是小警察,我要去抓坏人!”   现在的儿童玩具做得还挺真,连警官证都有……   司机腹诽了两句,还是配合地将江芜送到了分局大院门口。   “谢谢师傅。”江芜熟练地扫码付钱,下车前又认真叮嘱他:“你今晚十二点前一定要回家哦。”   司机不解,“为什么?”   “否则你以后都回不去了。”   江芜看着他幽幽说了一句,转身就进了大院。   司机吓了一跳,刚才江芜说话的语气和眼神让他后背发凉,有股气直蹿天灵盖的感觉。   他停在路边缓了缓,随手点开短视频,一下子就刷到了《降灵》片段。   他看了几秒钟,越看越震惊。   屏幕里那个手撕鬼魂,气定神闲的漂亮小姑娘,不就是刚才那个“小警察”?   司机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早知道就要个签名了!”   原本他以为江芜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放在心上,可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便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了夜里十一点半。就在司机琢磨着要不要提前收车回家时,路边有个男人对他招手。   他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司机踩了刹车,听到男人说要去西郊,心里打了个转儿。   从这里到西郊,一来一回至少要两小时,他可就没办法及时回家了。   “我有急事,出双倍车钱行不行?”男人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四下张望,很是焦急的模样。   双倍啊……司机心动了一下,但还是对江芜的信任占了上风,摇头说:“不好意思,我车快没油了,跑不了那么远,您再找找别人吧。”   说完毫不犹豫地关上车窗,起步离开。   男人看着车子远去,目露凶光,握紧了包里藏的刀,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司机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点前回到了家。   妻子给他开门时还很意外,“今天回来这么早?”   “我今天遇到大师了,她让我早点回家。”   司机累了一天,瘫坐在沙发上,一抬眼就看到电视里的本地新闻,吓得窜了起来,“这这这是谁?”   妻子端着水杯走过来,“听说是最近流窜到宁城的一个劫犯,专门在半夜挑落单的出租司机下手,杀人劫车,可吓人了!你今天回来得正好,我看最近你都别出夜车了,早点回家安全。”   司机走到电视前,屏幕上还放着劫犯的大幅通缉照片。   他伸出手,挡住照片的上下两部分,只露出那双细长的眼睛。   和他刚才遇到的搭车男一模一样!   司机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喂,我要报警,我刚才遇到那个电视上的劫犯了,就在长盛大街和安宁路拐角……对,你们快去查监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上了别人的车,快点啊!”   他是托小大师的福躲过了一劫,希望不要有别的同行接了他的单子……   *   江芜看出司机的眉心有一团即将成型的黑气,好心提醒他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她来到灵案组办公室,有些惊讶,“你们刚刚大扫除了?”   地板上全是还没干的水渍,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窗户大开,只剩淡淡的烟味残留。   一名组员把藏在文件柜里的废纸又往里塞了塞,冲她笑:“欢迎小江顾问来视察工作,鼓掌!”   一屋子人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其中有不少新面孔,都是灵案组逐渐壮大后招进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芜。   “不错。”江芜背着小手进门,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工作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嘛!   “别听他们胡说。”江荻跨了一步过来,毫不留情地拆台,“你都不知道这帮人平时有多懒……这还是看到你的消息后临时收拾的。”   “咳咳咳!”组员们使劲咳嗽,给江荻使眼色,求不揭穿!   江芜摆摆手,很快进入正题,“那个头现在在哪里?”   “在隔壁解剖室,我带你过去。”   韩默从外面进来,一身制服崭新笔挺,看得江芜满意点头,“还是小韩养眼啊。”   韩默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下巴,顺手将剃须刀揣进兜里。   他一边走一边说:“昨天上午,荣创科技的总裁高志鑫在会议上突然死亡,死时七窍流血,警方初步怀疑是中毒,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检验,尸体在解剖室就离奇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头。”   说着已经来到了解剖室门口,韩默敲了两下,门打开,出现一个胡子拉碴,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对韩默点了下头,“来了。”   “老张,这是江顾问,刚录完节目就来帮忙了。”韩默替江芜介绍。   老张在系统内也听说过江芜的大名,低头一看,不由乐了,“哎呦,你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这头骨太完美了!”   韩默:“……”   信不信江芜一道雷劈了你。   江芜冲老张勾了勾手指,“你蹲下。”   老张不明就里,但还是配合地蹲下来,视线和江芜齐平。   江芜伸出小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热流瞬间蔓延开来,老张只觉得浑身一轻,脑子里那种浑浑噩噩的情绪都随之消散,连思维都清明了许多。   “煞气绕身,不吉利。”江芜小脸严肃,“那人偷走尸体时布了阵法,有煞气残留,你整天在解剖室泡着,自然会受影响。”   老张晃了晃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这几天总觉得没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我还以为是因为丢了尸体闹的呢。”   江芜走进解剖室,鼻尖微动,捕捉着房间里阵法残留的气息。   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来。   韩默问老张:“高志鑫的头呢?”   老张拉开冷柜,原本应该摆放整具尸体的长方形台子上只剩下一个头。男人双眼紧闭,眼角、鼻孔和嘴角都有残留的血痕,头发上挂了一层白霜,皮肤上已经泛起了斑痕。   韩默注意到人头脖颈处的切口有些凌乱,边缘不齐,似乎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你详细说说尸体是怎么丢的。”   老张回忆:“那天尸体被送到我这儿,我就做了解剖,提取胃内容物,分析毒理,忙活了大半天,我寻思先吃点东西,回来再缝合。也就二十分钟的工夫,我回来就发现尸体没了,就给我剩个头!”   他拍着大腿惋惜道:“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吃了……主要是这具尸体有点古怪,明明才死了一天,内脏全部高度腐烂,太臭了,比几个月的河漂儿还臭,对着他我实在是吃不下啊。”   韩默满头黑线,老张可是几十年的资深法医了,连他都嫌臭的尸体还真是不多。   他又指着人头脖颈处的切口,“这是你做的?”   老张白他一眼,“怎么可能,解剖又不用砍头,再说我刀法比这好多了,这弄的跟狗啃似的。”   发现尸体丢了,老张第一时间就上报,当时他也怀疑是不是大院里进来了野狗,饿急了把尸体叼走了,但转念一想也不可能。   “死者身高一米七八,去头也有一百三十斤,除非来的是老虎狮子,野猪黑熊,否则哪能那么轻易弄走啊。”   老张摇着头,“房间里没留下任何痕迹,没有指纹,没有脚印,监控里也没人进过解剖室,我那一百多斤的尸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你说这事儿玄不玄?简直闹鬼了啊!”   韩默见江芜在解剖室转了几圈,便问:“如何,能看出是什么邪术阵法所为吗?”   “有点头绪了。”江芜反问,“我听广播说,凶手是死者的妻子和情人,而且两个女人都争着认罪?”   韩默看向老张,后者露出八卦的表情,一拍大腿道:“这你们就问对人了!”   高志鑫是在公司会议上突然倒下的,当时公司的管理层就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可惜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荣创科技最近有一个大项目要做,听说还和投资方签了对赌协议,事关公司生死,一直是保密运作。高志鑫一倒下,公司管理层都联想到了是竞争对手投毒,毕竟去年就有个老总被副手下毒害死了,大家都很紧张。   警方正准备联系高志鑫的家人来问话时,高志鑫的妻子荣倩倩却主动来投案自首,说丈夫是她杀的。   凶手自投罗网,警方正审讯呢,外面又来了一个女人,自称是高志鑫的情人汪轻韵,说高志鑫是她杀的。   一个死者却出现了两个凶手,其中必定有人在撒谎。警方还没来得及找出真凶,高志鑫的尸体又离奇消失了。   “我想去看看那两个‘凶手’。”江芜对韩默说,“找到真凶,就能找回尸体了。”   韩默点头,“没问题,你是灵案组特别顾问,这个案子已经转给我们协办了。”   和老张告别,江芜和韩默去了审讯室那边。   高志鑫的妻子荣倩倩和情人汪轻韵都被单独关押,江芜推开左手边第一扇门,一个年轻的长发女孩抬起头来。   “你是汪轻韵?”   审讯室的椅子有点高,江芜撑了一下才爬上去,端端正正坐好。   汪轻韵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脸上浮现出几分迷惑,但还是点了头,“是,高志鑫是我杀的,你们别再问了,都是我干的……”   她已经被反复询问了无数遍作案细节,内心的惶惑不安不断在放大,烦躁的语气中透着绝望。   “他答应要离婚娶我,可是拖了几个月也没离成,他骗了我,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就给他下了毒……”   汪轻韵木然地重复着。   江芜一边看笔录,一边打量她的五官面相,忽然跳下椅子,走到汪轻韵面前,拉住她冰凉的手。   “你在撒谎。”江芜语气很平静,“你不是自愿的,是他强迫了你,对吗?”   汪轻韵身子颤抖了一下,望着面前那双幽深的,仿佛洞察一切的双眸,忽然泪流满面。 第91章   “韩组, 这不合规矩吧?”   负责高志鑫一案的何队长叼着半根烟拍了拍韩默的肩膀。   十分钟前他接到消息,要把高志鑫案的两个嫌疑人荣倩倩汪轻韵都提出来,送到隔壁的小会议室。   韩默冲他挑眉, “你不也觉得这案子有疑点吗?”反过来拍了拍何队长,“有我看着呢, 你还怕她们串供不成?”   何队长吐了个烟圈,也笑了,“成,正好我也见识见识那位大名鼎鼎的江顾问……”   话还没说完,韩默就抢了他的烟丢进垃圾桶, 一本正经道:“阿芜还小, 不能吸二手烟。”   “嘿!”   荣倩倩被带进小会议室,就看到汪轻韵哭得双眼通红,肩膀轻颤,抑制不住的哀伤流露。   她差点就要开口询问,又硬生生忍住,柔和的面庞紧绷起来, 装作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坐到长桌斜对角,离汪轻韵最远的位置上。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荣倩倩问身后的警官, 语气刻意加重强调, “高志鑫是我杀的,他在外面玩女人,回家就打我,我恨他, 我想让他死,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啊。”   荣倩倩循声望去, 恰好对上汪轻韵的视线。   随后江芜从椅子后面走了出来,双手一撑桌面,稳稳地坐在长桌最中间的位置上。她撑着下巴,小脑袋来回摇晃,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人。   她问荣倩倩:“高太太,你认识我身边的这个人吗?”   荣倩倩抿了下唇,冷冷道:“认识,她就是我老公在外面养的狐狸精,他还想跟我离婚,然后娶她,做梦!”   江芜了然地点头,又突然发问:“那你是怎么杀死高志鑫的?”   “他每天都要吃护肝药,我把其中一格替换成了毒药。”   “什么毒药?”   “不知道,网上买的。”   “谁能证明?”   “我有订单记录和转账截图。”   荣倩倩抬起头,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掌控了问讯主动权的小女孩,“这些警方不是都问过了吗?”   “我知道呀。”江芜冲她歪头一笑,又拿起桌上另一本笔录,“这是汪轻韵的,她和你的说辞基本相同,网购,下毒,换药……死者只有一个,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凶手,好奇怪呀。”   荣倩倩和汪轻韵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地别过头去。   江芜左看看右看看,慢悠悠的道:“其实警方只需要一个凶手就够了,你们要不要再想想?”   “高太太,如果你现在否认,那你就是清白的,还可以继承高志鑫的全部身家,当个单身富婆不好吗?”   “汪小姐,如果你现在否认,那这起案子就是高家夫妇的内部纠纷,与你无关,你大可以离开这个城市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怎么样?”   坐在中间的江芜好像一个渔夫,抛出美味诱人的饵料,等鱼上钩。   坐在角落里旁听的何队长眼睛一亮。   妙啊!   想不到这小顾问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   把两个嫌疑人放在一起,让她们自己窝里斗,这不就能找出破绽了?   何队长信心满满,期待着有人改口,然后他再深入击破……   “人是我杀的!”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何队长惊愕地瞪大眼睛。   荣倩倩握紧拳头,狠狠瞪着对面的汪轻韵:“人是我杀的,你抢了我老公,怎么连这种事也要跟我抢?”   汪轻韵抹了一把眼睛,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什么叫我抢你老公,明明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住他,还能怪我吗?”   “是我杀的!”   “是我!”   两个女人声音越来越高,几乎要吵起来。   何队长嘴里已经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认罪呢?这可是要坐牢要判刑的重罪,又不是彩票领奖!   “看来二位认罪的决心都很‘坚定’啊。”   江芜拍了拍手,脸上挂着让人看不透的微笑,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都误以为是对方动了手,也一心替对方顶罪,情有可原。但真相不该被掩埋,无辜之人也不能蒙冤。”   何队长再也按捺不住地站起来,“江……江顾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俩都不是凶手?”   “对啊。”江芜认真点头,对上荣汪二人惊讶的目光,又弯唇一笑,“我没看错的话,你们俩买的毒药,应该都还没来得及用吧?”   自从来到警局,就一直没机会单独对话的二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荣倩倩问:“不是你干的?”   汪轻韵摇头,“我以为是你……”   荣倩倩愣了一瞬,苦笑,“这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高志鑫出事后,公司第一时间联系了她,她当时慌得不行,以为计划有变,汪轻韵提前下手了,所以才来警局自首的。   而汪轻韵晚了一步,当她听说高志鑫的妻子已经自首认罪,也赶紧来到警局,想要把杀死高志鑫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她红了眼圈,咬着嘴唇,“倩倩姐,你干嘛这么傻啊,反正我这辈子都被那个王八蛋给毁了……”   “胡说,你只要离开宁城重新开始,谁能知道你被高志鑫强迫过?”   荣倩倩抓了一把头发,眼神透着黯淡和绝望,“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我宁可去坐牢,也好过天天对着那张恶心的脸!”   荣倩倩之所以嫁给高志鑫,都是因为她父亲的安排。   高志鑫创业初期四处拉投资时,被荣父看上了他的商业头脑和才华,大力支持,还将独生女荣倩倩嫁给他,自此两家的利益深度绑定。   荣倩倩从小就没什么主见,结婚前被安排和高志鑫见过几次面,见他外形不差,谈吐也很得体,又有父亲赏识,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便答应了。   婚后,高志鑫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本人成了宁城有名的科技新贵,也渐渐暴露出了真实面目,他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一边享受着荣家提供的资源,一边又痛恨自己的“牺牲”,对荣倩倩挑三拣四,非打即骂。   “他就是个畜生……”荣倩倩颤抖着拉起衣袖,白净纤细的手臂上遍布淤青,触目惊心。   何队长没忍住跟韩默吐槽了一句,“这不就是东郭先生与狼吗?”   韩默也摇头,“这种借着岳父发家的男人,往往内心极度自卑,一旦岳家失势,就会露出真实嘴脸。”   听到二人的话,荣倩倩苦笑了下,“我爸爸还活着呢,他就敢这样对我,我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想离婚,可是我爸爸又不许,他说荣家不能有离婚的女儿,他觉得丢脸……”   这下就连押送荣倩倩的女警员都听不下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迂腐,女儿被打成这样还不离婚,这是亲爹吗?”   “所以后来,当我发现他开始经常不回家,半夜偷偷躲在卫生间打电话时,我知道他外面有人了,我竟然还有点庆幸。”   荣倩倩自嘲地摇头,“我甚至希望那个女人厉害一点,最好能让他主动和我提离婚,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   何队长偷偷摸出的烟都忘了点,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原配”和“小三”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我不是有意要破坏别人家庭的……”汪轻韵哽咽着摇头,“高志鑫就是个魔鬼,他把我和倩倩姐都毁了。”   汪轻韵所在的公司和荣创科技有一个合作项目,一次她去荣创送文件时认识了高志鑫,然后对方就开展了猛烈追求。   高志鑫藏得很深,汪轻韵那时根本不知道他已婚,就被“霸道总裁”式的攻略迷晕了眼,自以为遇到了真爱,答应和他交往。   直到他们同居后,她开始发现高志鑫身上奇怪的蛛丝马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她被骗了。   汪轻韵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小三,第一时间就跟高志鑫摊牌分手,结果对方反而露出了真面孔,用偷拍的私密照片威胁她,强迫她做自己的情人。   “那个混蛋不光打倩倩姐,也打了我。”   汪轻韵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将衣领往下一拉,露出的淤青斑痕不比荣倩倩身上的少。   在日复一日的胁迫和暴力中,汪轻韵受不了内心道德感的撕扯,多方打听拿到了荣倩倩的联系方式,找上门去向她忏悔,也希望她能帮帮自己,摆脱高志鑫。   可她真见到了荣倩倩,后者看她的眼神没有痛恨,只有同情。   就连荣倩倩自己都无法摆脱这段窒息的婚姻,她又怎么帮汪轻韵呢?   两个女人私下见了几次,最后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   杀了高志鑫。   只有他死了,她们才能真正解脱。   “我们商议了一个计划,约好互相给对方做不在场证明,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高志鑫就死了。”   荣倩倩以为是汪轻韵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又因为公司的人说得不清楚,以为高志鑫是中毒而死,情急之下来了警局自首。   没想到汪轻韵和她抱了同样的想法,二人被分别关押无法联系,才使这起案件出现了两个凶手。   “既然荣倩倩和汪轻韵都不是凶手,那高志鑫是被谁害死的?”   何队长把烟又塞回盒里,挠了挠头,调查了一大圈,如今又回到起点了?   不对,再加上高志鑫的尸体不翼而飞,无法做进一步的检验,他们岂止是回到起点,甚至还倒退了几步……   江芜刚要说话,韩默的手机震了震,他站起身对她点了下头。   “人来了?正好,你们俩到架子后面去。”   江芜指挥荣倩倩和汪轻韵起身,这下二人终于不用装作仇敌了,手牵手走到了架子后面,把自己藏起来。   很快,江荻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男人。   他向众人介绍:“这位是高志鑫的岳父,嫌疑人荣倩倩的父亲荣彦。”   一本正经地说完,他就火速溜到江芜身边,低声问:“什么情况?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江芜没理他,那边韩默已经请荣彦入座,还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警官,唉,真是家门不幸啊,我怎么也想不到倩倩会做出这种事。”   荣彦一脸痛心疾首,“早知道她这么恨志鑫,我当初就不该乱做媒……”   韩默和何队长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听荣彦这语气,似乎已经认定了荣倩倩就是杀死高志鑫的凶手?   这亲爹当得也太“大义灭亲”了吧?   何队长清清嗓子:“荣老先生,您觉得您女儿杀害丈夫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荣彦想了想说,“她经常回家跟我抱怨,说和高志鑫感情破裂,想离婚,我每次都劝她,我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志鑫年轻有为,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她以后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对象了。谁能想到她竟然钻了牛角尖,还杀了人呢?”   何队长又问:“那您知道高志鑫在婚内存在家暴行为,您女儿身上有伤吗?”   荣彦目光微闪:“两口子吵架拌嘴,一时着急动了手,有那么严重吗?志鑫可是我千挑万选的好女婿,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真把倩倩怎么样啊。”   荣倩倩躲在架子后面,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眼底有水光闪烁。   “那你知道高志鑫在外面有女人吗?”   荣彦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男人在外面玩玩怎么了,又不会威胁到倩倩,她还是太小心眼了,连这点事都想不开……”   “爸!”   荣倩倩再也忍不住冲出来,伤心又生气地质问:“我和高志鑫谁才是你亲生的啊,你就那么想让我坐牢判刑吗?”   荣彦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着急地起身后退,“警官,警官,我女儿肯定是遗传了她妈妈的精神病,她脑子不好,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冲荣倩倩使眼色,似乎想让她配合,认下“精神病”的说法。   荣倩倩更生气了,“我没疯,我清醒得很!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高志鑫!”   “警官你们听啊,她都要杀人了,还说自己没疯?”荣彦害怕地躲到何队长身后。   汪轻韵也忍不住站出来,“我看你才疯了呢!”   警官们都说不是倩倩姐干的了,他怎么能这样污蔑自己的女儿?   “他可没疯,他精明着呢。”   江芜走到荣彦面前,看着他头顶萦绕不散的黑气,还有身上和法医室如出一辙的古怪气味,语气微沉:“先杀女婿,再栽赃给女儿,你就能凭借对赌协议吃下荣创科技,真是一石三鸟啊。”   荣彦脸色骤变,心惊肉跳,失态大喊:“哪来的小丫头胡说八道!”   “说谁小丫头呢?”江荻一拍桌子,“这可是我们灵案组的江顾问,《降灵》最火的冠军选手,江家未来继承人,玄学小神童江芜!”   搞玄学的?荣彦脸色更难看了。   不等他开口辩解,江芜又给在场众人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荣倩倩,你和他做过亲子鉴定吗?”   “什么?”荣倩倩懵了一下。   江芜看着她道:“我观你父母宫双双塌陷,且日角早于月角,证明你的亲生父亲早在你母亲之前就去世了,而凶手就是他——”   她伸出小手,准确无误地指向荣彦。   荣彦反应极快,迅速改口:“没错,你父亲在你没出生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后来我和你妈妈结婚,我答应她会对你视如己出,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倩倩,这么多年我对你难道还不好吗?你不要信了外人的挑拨啊!”   “冥顽不灵。”江芜抬手一抓,从荣彦头顶抽出一缕黑气,仿佛化作实质,黑色雾气中闪过一男一女的面容。   荣倩倩一眼认出女人是她妈妈,而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容貌和她有几分相似……   “荣彦,你杀死荣倩倩亲生父亲,又在她母亲得知真相后杀人灭口,这都是你犯下的杀孽,你要自己尝尝吗?”   江芜一弹,那团黑气又没入荣彦体内,他瞬间哀嚎着倒在地上,亲身体验着被推下山崖,被毒药折磨的痛楚。   “啊住手,快住手,我都说!放过我吧!”   何队长看得很过瘾,很快回过神来,撞了韩默一下,小声嘀咕:“那什么,刑讯逼供不合法吧?”   “什么刑讯逼供,我们这是精神刺激催眠审讯法。”   韩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凶手杀人后受不了内心折磨出现幻觉,主动交代案情求宽大处理,有问题吗?”   何队长:……还是你们灵案组会编!   荣倩倩心中莫名酸楚,连番变故不断冲击着她,身子摇晃,靠着汪轻韵才能勉强站稳。   养大她的父亲竟然是杀害亲生父母的凶手,如今还要为了谋夺财产栽赃陷害她?   “倩倩姐,别难过了。”汪轻韵抱住她轻声安慰,“我们都解脱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荣彦被带进审讯室,很快交代了自己雇凶杀人的事实,但并不承认自己偷走了高志鑫的尸体。   “警官,我只让大师帮忙下咒杀死高志鑫,我要他的尸体干嘛啊?”   韩默拿到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后,回到小会议室找江芜。   她正在给荣倩倩和汪轻韵做法驱逐晦气。   “你的父母都很爱你,他们希望你能幸福,就算是一个人也没关系。”   江芜认真看着荣倩倩说,“不要相信荣彦的鬼话,什么离了婚的女人不值钱,我妈妈也是一个人啊,玄门四大家族谁敢说她坏话?”   江荻也在旁边点头附和,“就是,我小姑厉害着呢!”   荣倩倩破涕为笑,用力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大师,我会振作起来的。”   高志鑫已死,荣彦辛辛苦苦筹划了大半辈子,倒是为荣倩倩做了嫁衣。   江芜又看向汪轻韵,“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没关系的,人生还很长,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嗯!”汪轻韵没忍住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小大师实在是太可爱了,居然能用这么可爱的脸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目送着二人离开,韩默才上前笑着打趣,“阿芜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像个得道高僧。”   江芜冲他做了个鬼脸,“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呢!”   玩笑了几句,韩默正色道:“荣彦交待那个大师住在王梁村,高志鑫的尸体会不会在他手里?”   “去看看就知道了。”江芜大步向外走去。   韩默开车载着江芜江荻出发,大约半小时后,江荻冷不丁抬头,咦了一声,“谁家办丧事办到路边来了?”   韩默扫了一眼,路边似乎立着一个高大的白色灵幡,阴森森的。   他心头生出异样,这时听到后排的江芜大喊:“停车!”   韩默一脚踩下刹车,江芜抛出一张符纸,火龙呼啸着冲出窗外,空气有一瞬的波动,眼前的景色忽然换了模样。   “卧槽!”   江荻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的断头公路,旁边还摆着施工警示,“怎么开到这儿来了?”   韩默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我明明按照导航开的……”   前方是一处断崖,车头离崖边还有不到五米。   要不是江芜及时喊了刹车,他们仨已经飞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车子堪堪在崖边停住, 江芜下车用判官笔在驾驶座车门上写下一串看不懂的符文,然后拍了拍,“调头吧。”   韩默定了定神, 小心翼翼地发动车子,又开了一段路, 终于回到了正确的路线上,手机信号也恢复正常了。   江荻惊魂未定,问江芜,“刚才那是什么阵法?”   “蹁(pian)降,也叫勾魂降, 大约在千年前十分盛行, 后面慢慢就失传了。”   江荻听着这有些陌生的词汇,想了想问:“是不是跟东南亚流行的降头差不多啊?怎么就失传了。”   “笨蛋,如今流传下来的都是皮毛,夏国真正的降术厉害着呢。”   江芜让他和韩默都提高警惕,荣彦找的这个大师可能真有点本事。   又开了二十分钟,王梁村到了。   但这里似乎是个荒村, 而且已经破败很久了, 几乎看不到有人生活的痕迹。   江荻踩上枯草堆,脚下咯吱作响, 忍不住吐槽:“荣彦雇人之前都不做背调的吗, 正常人谁会住在这种地方啊?”   韩默接了一句,“可能是觉得住在这里更有‘大师风范’?”   “神神秘秘……嗷!”   江荻踢踢踏踏的走,突然脚尖踢到了什么硬物,疼得他鬼哭狼嚎。   韩默上前用树枝扒了两下, 似乎是一块埋在地下的石碑, 上面还刻了字。   他看了江芜一眼, 加快清理速度,碑上很快显现出两个斗大的古篆字——   “魍魉?”   江荻单腿蹦过来看,“什么意思,这里镇着妖魔鬼怪吗?”   “原来不是王梁村,是魍魉村。”   江芜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微妙。   魍魉,也有影子的意思。   根据江知岚翻阅古书,走访江家族老显示,上一代影家人频繁活动的区域,似乎就在王梁村附近。   她对江荻说:“我知道为什么影家一直游离于其他三家之外,而且行迹越来越神秘了——降术每施展一次,都是要折寿的。”   这是一种自创立起就极为阴毒的术法,全是杀人害命的狠招,相应的,为了维护天道平衡,施术者折寿也会格外厉害。在降术兴盛的朝代,都很少有降师能活过半百,这样代代折损下来,自然人丁稀少,厉害的降术也渐渐没落失传。   但就算如此,哪怕是入门级别的降术,也足够折磨死一个普通人了。   江荻听得直皱眉,“我以为玄门建立四大家族,都是为了匡扶正义捉鬼驱邪的,影家这种拿了反派剧本的,也配和我们并称吗?”   “青天白日的,你发什么梦呢?”江芜啧了两声,意有所指,“年轻人,别把世界想得太单纯咯。”   韩默沉声:“身怀玄术者作起恶来,可比普通人危害大多了。这也是创立灵案组与玄门制衡的初衷。”   三人继续往荒村深处走去,很快来到了村后头一座废弃的神庙前。   院墙倒塌了大半,神像坠地,彩塑表皮层层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泥胎。头颈处断裂了大半,泥丸似的视线空洞地望向上方。   就连江荻都面露肃穆,低声道了两句罪过。   韩默鼻尖微动,“好像有血腥味。”   三人视线齐齐汇聚,望向院子角落处,一个黑色的大号布质行李箱。   很新,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也是那股带着淡淡腐臭血腥味的来源。   韩默手腕一转,手里多了一把锃亮的军刀,他用刀尖挑进拉链,慢慢勾着锁头打开。   “呕!”   江荻看清箱子里的东西,直接吐了出来。   那一箱子跟肉馅似的东西……不会就是高志鑫丢了的尸体吧?!   就连韩默都面色发白,接连退了两步。   他正要提醒江芜别过来,突然有什么东西自头顶上方垂落,窸窸窣窣的,擦过他的耳廓。   韩默下意识地抬起头,瞳孔中赫然出现一张枯黄干瘪,轻飘飘的人皮,自上而下向他袭来!   “小心!”   他大声示警,身后已经传来江荻的嚎叫:“这什么鬼东西啊!”   数张人皮从四面八方飘来,韩默持刀刺去,那人皮却滑不留手,咻地一下擦着刀尖后退,又再度逼近,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体”。   箱子里的肉馅上方也凝聚起一团浓重的黑气,幻化出无头人的模样,加入战局。   韩默身上有灵案组出品的防御符箓,江荻身上也有家里带出来的法宝,勉强支应,但还是被追的满院子乱跑。   “阿芜救命啊!”江荻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我们是掉进狼窝了吗?!”   一张人皮执着地飘在他身后,好几次都差点贴上他的后脑勺,十分惊险。   “来了!”   江芜话音刚落,院子上空升起一团煌煌金光,约莫方形大小,正气浩然,邪祟不侵。   “授命於天,上升九宫,火铃交换,灭鬼除凶……!”   砰砰砰!   数张人皮瞬间炸得粉碎,无头黑影被看不见的大手攥紧,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颗黑色圆珠,被江芜揣进兜里。   破败的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江荻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浑身是汗,“幸好今天是跟你一起来的……”   韩默又来到箱子前仔细查看,他忍着恶心把那一箱子肉馅往旁边踢了踢,发现箱子下方的地面上被刻了奇怪的阵法,似乎和刚才路边的灵幡如出一辙。   他回头问江芜,“这是诱饵,也是陷阱?”   “嗯。”江芜绷着小脸,“那个‘大师’收了荣彦的钱,施降害死高志鑫,又把他的尸体二次利用,布了这个隳(hui)降。”   按照玄学说法,人死后的七天内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如果是横死者,怨气还会残留在尸身上,所以有头七回魂一说,就是让亡者与亲人告别,正式魂归阴间。   而对方正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把高志鑫的魂魄拘在尸身里一起偷走,又将他残忍分尸剁碎,相当于在一个“活人”身上施刑,如此能将怨气挑拨到最大,炼出最为凶残的厉鬼。   再加上那些人皮降组成的八仙局,一环套一环,如果今天来的是灵案组,或是普通警员,只怕全都要栽了。   韩默脸色越发凝重,“这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必须马上拒捕归案。”   “施降者不会离阵法太远……放心,他蹦跶不了多久了。”江芜拿出那颗黑珠往天上一弹,黑珠滴溜溜地悬在半空,突然朝院子后方飘去。   她小跑着向前追去,一边对二人解释,“他短时间内接连下了几个厉降,估计折寿折得差不多了,刚才又被我破阵反噬,估计现在也就剩半口气了。”   江荻松了口气,又催促:“快点儿,再晚他该死了!”   很快,黑珠引着三人转到破庙后面,没走多远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满头白发,胸口几乎毫无起伏。   韩默快步上前查看,被男人鸡皮鹤发的面容吓了一跳,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却好像在一瞬间苍老衰败,随时都会咽气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几圈,最后锁定在江芜身上,艰难地扯动嘴角,“听说江家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天才……果然是,名不虚传,咳咳……”   他一边说话,嘴角还在有血沫涌出,眼神越发疯狂,“没用的,谁也阻止不了神的意志……快了,全新的世界很快就来了!”   啪!   江芜不客气地一脚踩上他胸口,没好气的道:“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王面前称神?”   江荻哆嗦了一下,他好像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咔嚓声……   那人咽气了,死时嘴角还挂着神秘的微笑,看着格外瘆人。   江芜在他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块黑色铁牌,上面什么都没有,光秃秃一片。   她在手里掂了掂,“果然是影家的。”   “我想整个影家应该都被什么邪祟洗脑了,居然还称其为神。”韩默冷静分析,“不光影家,之前那些找不到源头的玄案,应该也都逃不了干系。”   嗡……   江芜怀里的法印突然震动起来,飘向庙内。   她立马追了进去,在金光指引下,费力地推开腐朽的木质神龛,在背后的墙面上看到了一个更加复杂,她从未见过的古老图腾。   如今图腾的右下方亮起了一角,奇怪的线条与符号弯弯绕绕,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江荻伸手想摸,还没靠近就被莫名的寒意刺痛,忙不迭甩手,“好冷啊,感觉冷到骨头缝里了!”   韩默则是惊讶,“居然还有你不认识的阵法?”   和江芜的几次合作中,他早已习惯她的“无所不能”,甚至偷偷怀疑过她是不是玄门某位大佬带着前世记忆投胎的,生来有宿慧。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江芜说“不知道”。   “自从来到这个村子,我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江芜皱着眉头,小脸上满是凝重。王梁村,魍魉村,这里绝不仅仅是影家人的藏身地那么简单。   她对韩默说:“能不能派人把这里看守起来,但不要靠得太近,只要远远看着有没有人进出就行了。”   “没问题,我来安排。”韩默点头。   江荻举手,“那这个图腾怎么办?”   “拓下来,回去慢慢研究。”   *   回到江家,江芜让人找来一块可移动的大号白板,将拓印下来的图腾等比例放大挂在上面。   江知暮和江荻搬来了好多江家收藏的法术古籍,一家人围坐在地毯上疯狂翻书,试图找到类似的阵法内容。   期间小蝶来给他们换了几次茶水,都没有一个人抬头,她便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坐在院子里挑桂花,准备晒干了酿桂花酱。   月上中天,江知岚推开门,一抬头就看到客厅里依旧灯火通明,不由问小蝶,“他们还没睡?”   小蝶点头,“都在看书,看得可认真了。”   江知岚揉了揉额角,面露疲色,魍魉村发生的怪事不同寻常,她开了一晚上的会,严查江家是否也有人被“神明”蛊惑,自家的篱笆得扎紧了。   她进了屋,一眼看到房间中央挂着的巨大图腾。   客厅里温度很低,甚至有点冷,她搓了搓手臂,下意识地去找空调遥控器,念叨着:“入秋了空调还打这么低,就算你们俩不冷,也不怕阿芜着凉……”   等她拿到遥控器一看,才发现空调根本就没开。   “小姑,这个图腾真的好邪门啊。”江荻身上披着条毛毯,说话间牙齿都在咯咯打战,“简直就是个天然冷气机……”   江知岚这才注意到,不光是江荻,就连江知暮和江芜都是人手一条毛毯,裹得严严实实。   她就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已经觉得不舒服了,赶紧拿起一个靠枕抱住,走到图腾前查看。   繁复的线条和古怪的咒文,凝视太久竟然有种眩晕之感。她赶紧移开视线缓了缓,然后又看了一眼。   江知岚不确定地开口:“我好像见过这个图案……”   江芜猛地抬起头,“在哪里?”   江知岚拿出江海令,指着图腾左上角,“如果我没看错,这一块的图案,和江海令背后的线条是一样的。”   “真的吗?”   江知暮和江荻也纷纷起身,围到了白板前。   江芜急得快跳起来了,“我也要看!”   江知暮赶紧把她扛在肩头,这下江芜就成了最高的那个,她一手拿着江海令,一手在拓下来的图腾上比划,对比线条和符号的走向。   果不其然,一模一样。   江荻语气赞叹,“小姑你太厉害了吧,我们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江知岚笑了笑,江海令曾经在她手中十年,可以说江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块象征江家的令牌。   “我一直以为这些线条只是雕刻出来的花纹,从没想过这是阵法的一部分。”她微微蹙眉。   江芜突然问:“云家、鹤家、还有影家的家主令牌上也有类似的图案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江知岚摇头,她没见过另外三家的令牌。   江荻出主意,“能不能借来看看?云家那个云清明应该会乐意的吧,他以前不是跟小姑……”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知暮捂了嘴,还瞪了他一眼。   江知岚笑着摆手,“没关系,明天我亲自上云家走一趟。只是借来看一眼而已,相信他们也不会那么小气。”   自从上次玄门大会,江知岚打败云家兄妹,成为当之无愧的玄门年轻一代第一人,她的面子还是管用的。   江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忙了一晚上,总算有收获了……”   他和江知暮先后离开去休息了,江芜却还站在白板前,长久地凝视着巨大的图腾。   “阿芜,你怎么了?”   江知岚蹲下,用毛毯把自己和女儿裹在一起,“你觉得这个图腾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江芜点头,她指着右下方的图案,在破庙的墙壁上,这一块的图案是亮着的。   她说:“我怀疑这一部分是影家的令牌图案。”   代表影家的图腾亮起,是否意味着整个影家已经被所谓的“神”占据,而这个神秘未知的阵法已经开始启动?   江知岚想也不想的道,“那你明天带上江海令,再去魍魉村试试……”   “不行。”江芜立马摇头,表情更加严肃,“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管这个阵法是什么,它都不能被启动。”   “好,妈妈都听你的。”   江知岚摸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你都忙了一天了,早点去睡觉好不好?”   江芜嘴上答应了,但直到钻进被窝,脑中还是被无数的思绪纷扰,难以入睡。   深夜,被韩默安排在王梁村外围巡守的组员,忽然注意到破庙的位置发出光亮。   他以为是有人趁夜色潜入,连忙用对讲机召唤队友,一组人结伴前往查探。   破庙内空无一人,但神龛背后的墙壁上,那块巨大神秘的图腾,又亮起了一角。   翌日清晨,江知岚被外面送来的紧急消息惊醒。   “……鹤家家主去世,鹤舞令失踪?”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倒计时……争取明天写完! 第93章 正文完   阴雨绵绵的日子, 江知岚带着江芜上鹤家吊唁。   鹤家大宅挂了白灯笼,二人穿过层层回廊,来到灵堂上香。   腰间扎白布的少女对她鞠躬还礼。   江知岚握住她的手, “栖栖,你要节哀。”   鹤栖今年十五岁, 是鹤家家主的小女儿,也是鹤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仅次于当年的江知岚。   鹤家有意培养她为下一代继承人,只是没想到家主去得这么早,很多计划还来不及实施。   “知岚姐, 我好怕, 我爸怎么突然就……”   鹤栖眼眶通红,像只迷路的小兔子,满脸茫然。   “别怕。”江知岚语气和眼神都很坚定,“大家都知道鹤叔生前属意你继承家业,你先跟着长辈们学习几年,慢慢就能上手了。”   鹤栖从小就最崇拜江知岚, 收到她的鼓励, 这才稍稍平复了情绪。   江知岚把鹤栖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鹤叔是怎么去的?医生怎么说?”   鹤家家主今年才六十出头, 这个年纪对玄师来说还算年富力强, 正是大展手脚的时候。他本人身体也一向康健,上个月江知岚还受邀去喝了他孙子的满月酒。就这么突然去世,实在令人蹊跷。   鹤栖摇头,“我不知道……我爸昨晚还好好的, 自己喝了二两小酒, 半夜时佣人听到房里有动静, 进门一看,人已经没气了。”   更要命的是,原本应该放在枕头下面,象征鹤家家主身份的鹤舞令也不见了。   江芜趁人不注意,绕到棺木后方试着招魂,毫无反应。   鹤家家主阳寿未尽,但他的魂魄却不见了,不在地府也不在人间,而且这里并没有邪术留下的痕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江芜转回来,冲江知岚摇了摇头。   江知岚会意,跟鹤栖商量,“你手里有没有鹤舞令的照片?”   鹤栖点头,调出手机相册,“这是我以前闲着没事拍的,我还跟我爸开玩笑,说如果他不传给我,我就去3D打印个一模一样的……”   想到去世的父亲,她眼圈又是一红,悲从中来。   江知岚叹气,抱着鹤栖连连安慰。   江芜接过手机,仔细对比着鹤舞令背后的线条图样,心下微沉。   ——今早韩默给她发了张照片,破庙墙上的图腾又亮起了四分之一。   结合鹤家家主的离奇身亡,鹤舞令失踪,基本可以断定,幕后者在集齐四块令牌,一定有什么大阴谋。   可是这四块令牌放在一起有什么用?开启宝藏的钥匙吗?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她心中莫名烦躁。   出了灵堂往外走,江芜小声跟江知岚商量,“对方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云家或江家,云家的云山令……”   “知岚?”   前方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江芜念叨的云清明。   他问江知岚,“你也是来吊唁鹤叔叔的?”   江知岚点头,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借”来云山令,云清芳突然上前一步,得意洋洋的说:“我明天结婚,这是请柬,你记得来观礼啊。”   江知岚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这里是鹤家,人家在办丧事,你就这么大咧咧发结婚请柬,不合适吧?   云清明无奈扶额,“清芳,别乱说话。”   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得罪人了。   “哼,我还不想来呢,大喜的日子撞上白事,晦气死了。”   云清芳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周围的鹤家人对她怒目而视。   江知岚顺手接了请柬,神色微妙,还有几分好奇,“新郎是谁家的,我认识吗?”   云清芳一向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玄门内能被她看上的年轻人可不多见。   谁知云清芳听了她的话瞬间警惕起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未婚夫可看不上你这种单身带孩子的女人。”   江知岚无语,带着女儿转身就走,出了鹤家才想起正事没办。   “算了,明天去云家观礼的时候再说吧。”   她拍了下脑袋,见江芜还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天塌下来也有大人顶着,小孩子想那么多会长不高哦。走,妈妈请你吃汉堡?”   江芜叹了口气,幽幽道:“何以解忧,唯有炸鸡汉堡……”   就算天真的塌了,也要等她吃饱再说!   *   翌日,江知岚带着江家一众小辈去云家名下的酒店观礼。   一路上江荻都在兴致勃勃地八卦,“经过我多方打听,云清芳的老公应该不是玄门中人。她不会是看脸嫁了个小鲜肉吧?”   江知暮态度比较中立,“反正云家以后都是云清明的,云清芳是他亲妹妹,只要她开心就够了,云家也不是没有钱花。”   一片热闹的八卦气氛中,只有江芜在专心思考,如何能把云山令“借”出来。   现在这东西就是个定时炸/弹,还是让她来保管最安全。   她抬头望向车窗外,今天依旧是个阴雨天,而且雨势比昨天更大了些,沉沉乌云坠在天际,让人心情越发压抑。   宴会厅入口处摆着新郎新娘的等身立牌,照片上的云清芳一改往日的飞扬跋扈,满脸娇羞地靠在高大英俊的男人怀中。   江荻吹了声口哨,“还真是个小鲜肉啊,怎么完全没见过?”   长得这么帅,没道理不红啊。   江知暮正在认真念着电子屏幕上的内容,“新娘云清芳……新郎伏青……”   江芜蓦地抬起头,“新郎叫什么?”   “那不写着吗,伏青啊。”江知暮指着屏幕,又开玩笑地问她,“这么简单的字你都不认识了?”   江芜的小脑瓜有点懵。   她当然认识伏青了。   可是伏青……不是她的“父王”吗?   还是说就这么巧,有个人类和他重名了?   “伏青?”   江知岚也注意到了这个名字,皱了下眉,小声嘀咕:“怎么有点耳熟啊。”   江芜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她突然松开江知岚的手,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新娘休息室跑去。   休息室里,云清芳正在最后一次补妆,房门突然被推开,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云清芳没好气地瞪她,摆了摆手,“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芜不理会,正色问她:“新郎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云清芳警惕起来,“是不是江知岚指使你过来的?我就知道她嫉妒我嫁了个好男人……”   “闭嘴。”   江芜冷冷说道。   云清芳面露惊恐,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休息室并不大,江芜看了一圈,转身就走。   酒店很大,走廊更是曲折环绕,她费了不少工夫才感应到云清明的气息。   他站在走廊拐角处,似乎在和对面的人说话,脸上带着笑意,却突然凝固,缓缓倒地。   江芜看到他魂魄出窍,面露茫然,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对面就有一股更强的力量收走了云清明的魂魄。   “站住!”她大喊一声冲上前,转过拐角,终于见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他手里把玩着云山令,冲江芜弯起唇角,笑容迷人。   “乖女儿,我们终于见面了。”   *   江芜后退了两步,小脸上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警惕和严肃。   “你是那个伏青?”   伏青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唇边笑意加深,点头说:“对,我就是‘那个’伏青。”   “你拿云山令做什么?”   江芜握紧小拳头,语气如连珠般发问:“鹤舞令也是你拿走的?还有影家人说的‘神’……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脑子里很乱,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伏青作为前任鬼王,幽冥之主,早已得道飞升了,怎么还留在人间,还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小丫头,你的问题太多了。”   他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身形忽地一荡,整个人没入了空气中,原地消失。   只剩下江芜,还有躺在她脚边,生死未卜的云清明。   时间似乎停滞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走廊上响起云清芳的尖叫声。   新郎失踪了,新娘的哥哥“死”了,云家精心布置的盛大婚礼,潦草收场。   一片混乱中,甚至还没有人发现,云山令也不见了。   雨越下越大,雷电交加,电闪雷鸣中,墙上的神秘图腾已经亮起了四分之三。   *   四大家族接连出事,玄门中人人自危,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各地灵案组都传来坏消息,诡事频发,各种恶性/事件如井喷涌出,伴随着漆黑如墨的阴冷天气,好像人内心深处最恶劣不堪的欲念都被勾起来了。   江知岚代表江家,已经和官方达成默契,会全力配合灵案组,派出人手处理各地事件。   “阿芜,这个你拿着。”   临行前,江知岚不由分说,将江海令塞到江芜手里。   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集齐四块家主令牌,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守住它。”   “可是我……”   江芜破天荒地迟疑了一下。   如果她真的是江知岚的女儿,那她责无旁贷。   可她只是借了肉身来人间历练的准鬼王,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伏青才是同类。   巴掌大的令牌在她手中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没什么可是的,你是我女儿,我相信你。”   江知岚蹲下来亲了她一口,目光温柔,“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刚要离开,院子里忽然凭空出现一个穿红袍的年轻男人。   江知岚眼神微沉:“什么人?”   “阿芜!”   商珏满身雨水,头发都被打湿了也不顾,大步走来,抬手布下一个只有二人的结界。   他脸色难看极了,江芜还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浓重煞气,“下面出事了?”   商珏点头,“罗酆三十六狱的封印突然松动,大量煞气外泄,各个小地狱里服刑的恶鬼被刺激暴动,孟嫦已经组织鬼将鬼兵镇压,但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   他皱着眉头打量江芜,“你在人间待了这么久,还没收集到足够的功德吗?”   以江芜现在的力量,还不够重新封印罗酆三十六狱的啊。   “罗酆三十六狱的封印?”   江芜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拉着商珏进了客厅,指着白板上的巨大图腾问他:“是这个吗?”   商珏脸色更难看了,“没错,你从哪里找到的?”   就连他也是刚刚才看到封印阵法的全貌。   “我明白了。”江芜喃喃道,“他要四块令牌齐聚,就是为了打开罗酆三十六狱……”   那里面关押的都是极恶极煞的千年万年老鬼,一旦封印被打开,地府和人间都会沦陷。   伏青疯了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芜低头看着手中的江海令,这是最后一把“钥匙”了。   “商珏,你先回去帮孟嫦。”她神色郑重,“我会尽快重新封印罗酆三十六狱的。”   说完她直接抬手划开空气,消失在原地。   “你跟阿芜说了什么?她去哪儿了?”   商珏回头,对上江知岚急切的模样。   他冲她微微躬身,“这段时间多谢您对阿芜的照顾,现在她要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   魍魉村,破庙内。   一阵脚步声响起。   伏青坐在老旧泛黄的蒲团上,欣赏着面前巨大的闪光图腾,没有回头,“我就知道你会来,江海令带了吗?”   “带了。”   江芜稳稳地迈过门槛,在他身后几步站定,“但我凭什么给你?”   伏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没有证道飞升,我失败了。”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瓢泼不停的雨幕,淡淡开口:“你来人间这么久,想必也见识了许多,贪嗔爱恨,欲念无边,凡人如蝼蚁,他们真值得你我守护吗?”   江芜皱眉:“你飞升失败是你的问题,跟人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开罗酆三十六狱?”   “当然有关系。”   伏青语气渐冷,“我在任近千年,行事谨慎从无差错,可人间那么多的恶意和不公让天地灵气断绝,害我不能飞升证道……既然如此,这人间留着也无用,不如打开封印,涤荡一切,让人间回到最初,建立一个纯洁无垢的新世界!”   他目光狂热地看向江芜,语气充满蛊惑:“阿芜,你是我一缕化神所生,是我最好的继承人,我们联手一统阴阳,让不公彻底消失,让这世界永远美好光明怎么样?”   “然后呢?是人就会有私心,就会有欲望,他们不是你的傀儡,不可能按照你的意志生活。等你发现世界恢复原样,你就再开一次封印重启吗?”   江芜一脸不解,“你活了上千年,怎么比我还天真?”   伏青哼了一声,“你觉得现在的人间就很好吗?像方宁心、华星宜、顾言申、阮素秋之流,活着的时候受尽冤屈,只有死了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美好和公平?”   “原来是你给了她们复仇的机会。”   江芜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她依旧不认可伏青的主张,“罗酆三十六狱的封印不能开启,我绝不会把江海令交给你。”   伏青一脸失望和痛心,“你就非要和我作对吗?阿芜,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我,我能给你也能收回,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那就打一场好了。”江芜毫无惧色。   伏青冷笑,突然一抬手,鬼王法印从江芜怀里飘了出来,没入他的掌心。   紧接着是生死簿和判官笔,他挑衅地看着江芜:“现在你还要打吗?”   江芜想了想,抬起手说:“稍等,我发个微博先。”   伏青皱了下眉,还是大度地答应了,“是该跟你的‘家人朋友’好好告个别。”他语气恶劣,“过了今天,人间便再也没有江芜了。”   江芜小手飞快敲着屏幕,头也不抬的道:“你废话真多,一天都没养过我,还想给我当爹?”   伏青:……   她才来人间多久就学得阴阳怪气,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好了。”江芜收起手机,冲他勾勾小手,“想要江海令,先打过我再说!”   话音未落,伏青抬手射出一道金光,江芜连忙甩出符纸抵挡。   火龙呼啸着向前,片刻后被金光撕碎,只留一声无力的吟叫。   伏青步步紧逼,江芜防御着步步后退。   破庙上空金光频闪,比附近山头劈下了的雷电还要激烈。   伏青面上带着笃定的微笑,手里动作不停,“阿芜,别再抵抗了,交出江海令,我可以原谅你的任性——”   “啰嗦!”   江芜趁他不备,幽冥之力化作一片短箭射去,但还未近身就被伏青轻松化解。   他摇着头,“我说过,你的力量源于我,你再怎么拼命也是无用功……别闹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伏青抬手一挥,一股比之前更为强劲的力道荡来,狠狠砸向江芜!   她小小的身体被击飞,又撞在破败的院墙上,无数碎石砖瓦轰然倒地,将她整个人埋进了废墟中,只露出一只小手,轻轻抖动了两下,便无力地垂下去了。   “……不堪一击。”   伏青哼了一声,上前扒开砖石瓦砾,想拿出江海令。   碎石滚落,露出江芜满是血污的小脸,那双幽黑灵动的漂亮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折翼的蝴蝶,脆弱又惹人怜惜。   伏青眼底流露出一丝恻隐,似是自言自语:“我为你安排好的路你不肯走,非要和我作对……”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伏青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心口处有金色的一个尖角刺出,上方隐约可见半个模糊不清的篆字。   鬼王法印……怎么又回到江芜手里了?   嗤地一声,江芜把塞进他心口的法印又掏了出来,飘到伏青面前。   肉身已毁,她的魂魄上却凝聚着无数数不清的功德金光,就连她手中的法印也是金光所化,在雨幕之下明灭闪烁。   “我心之所在,即为法印。”江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伏青不甘心地捂住胸口,感受着体内的幽冥之力大量流失,“……什么?”   江芜做了个鬼脸,“你就不该让我发微博啊。”   *   半小时前,所有用户都收到了一条微博弹窗消息。   @地府我最大:“急,拯救世界中,转发评论点赞本条微博,下辈子安排你投个好胎。”   江芜的粉丝都将她设为了特别关注,看到这条微博先是笑得肚子疼,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召集粉丝群做数据。   【转发支持芜崽拯救世界!你一票我一票,崽崽今天就出道!】   【我二十个小号都转发了,崽崽能让我下辈子去首富家吗?】   【笑发财了,投胎赎罪券,先到先得了啊!】   《降灵》工作人员和选手们也纷纷转发,很快这条微博就空降热一,又引来了更多吃瓜网友的关注,大家抱着看乐子的心态也跟着转发,数据很快就破了五千万,堪称微博史上之最。   大量念力汇聚,再加上江芜参加节目以来积攒的功德金光,让她的境界在肉身消亡的一瞬间冲破了桎梏,达到顶峰。   乌云压顶,劫雷涌动,天象异变。   “你竟然……要突破了?”   伏青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惊愕,“为什么?为什么我花费千年都没做到的事情,你才三百岁……”   “是三百岁零四个月。”江芜认真纠正,“这跟年龄修为没关系,是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不管活人还是鬼魂,都是你的子民,人间有律法,阴司有判官,阴阳平衡,才是天道所在。”   轰隆隆!   上百道手腕粗细的紫金天雷不停地劈下来,密密麻麻结成电网,破庙被夷为平地,整个魍魉村都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江芜仰起头接佚受天道淬炼,在无数功德金光不停地修补中,她的魂体越发凝实,耳边接收到了来自更高位面的启示,灵台清明,终有开悟。   从这一刻起,她将取代伏青,成为真正的幽冥之主,地府鬼王。   法印重新回到江芜手中,她扬手一抛,原本巴掌大小的金印突然放大,狠狠撞向已经亮起四分之三的封印。   白光剧烈闪烁,片刻后彻底熄灭,重归沉寂。   江芜脚尖落地,一步步走向伏青,魂魄慢慢恢复成实体。   这是她得天道认可后塑成的金身,以后不必借助凡人身躯,也可以在人间自由行走了。   伏青看着她,眼中闪过无数复杂情绪,末了苦笑:“成王败寇,是我输了,但我不认错。”   “你吃过汉堡吗?”   江芜蹲下来,忽然很认真地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伏青:?   “那炸鸡呢,奶茶呢?鱼子酱烤鹅肝,战斧牛排,迷迭香小羊羔呢?”   伏青:“……你在羞辱我?”   江芜摇头叹气,“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怪不得整天嚷嚷着要灭世呢。”   她将法印按在伏青胸口,语气郑重:“罗酆三十六狱需要新的封印,你给本王好好看清楚——人间值得。”   鬼王敕令,通晓幽冥。   伏青的身躯渐渐化作无数光点,穿过熄灭的封印,直入黄泉地府,在罗酆三十六狱布下新一道封印。   *   连绵数日的大雨终于停了,天边挂起罕见的双彩虹桥。   江芜沐浴着明媚的阳光走进小院,桂花香落了满身。   她对站在廊下等候的江知岚绽开大大的笑容。   “我们去吃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