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妳の姐不稀罕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圈养了全天庭 作者:扶苏与柳叶   文案:   车祸丧生还能活?这是看我怨念太深?   既来之则安之!各路神仙显神通!   只是一点不大对。   我好像要被这个撒娇精附体的狼崽子吃得死死的了。   ——————   当诸天神佛都住进我家蹭吃蹭喝系列#   永远都如江湖骗子一般街头卖丹药的太上老君,强迫症版观世音,靠写小说来赚取外快的腐女版嫦娥,以及一只梦想着成为熊猫的火眼金睛兽......   还有一个始终虎视眈眈靠卖萌撒娇上位的狼崽子版小攻。   诸天神佛齐上阵,这日子怕是想不热闹也难吧?   ——————   许多年后,有人问及楚辞圈养全天庭的感受。   小影帝微笑:在那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精神病院院长。   他家小攻:没事,你圈养全天庭,我圈养你。   阅读指南:   1,神佛设定部分沿用自作者的另一部红楼同人。   2,年下年下年下,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小攻只在小受面前装纯良,实际上是只狼崽子,雷者慎入。   内容标签:娱乐圈 传奇 甜文 爽文   主角:楚辞、秦陆 ┃ 配角:阎王爷,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及其他 ┃ 其它:全天庭   作品简评:车祸丧生之后还能活?重活一世,这群总是在嗷嗷待哺求喂养的神仙们都是什么鬼?总写他同人文的嫦娥、网瘾老年太上老君、扬言要给他捏个男朋友的女娲,各路神佛齐上阵,这条影帝之路走得实在不清闲啊……本文语言诙谐、情节紧凑,个性鲜明的神仙和内心温柔而坚定的主角一起走过重重磨难,最终踏上演艺圈的成神之路。年下的设定和攻受之间的互动更是本文的亮点,主角现身说法,告诉你狼崽子是怎么将人一步步拐回家的。 ================= 第1章 重生一遭   楚辞的这辈子结束的很仓促,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在这段不过二十来字的句子末尾画上了个还滴着墨的圆,以此来充当个潦草而应付的句号。   他从那具被撞得七零八碎、惨不忍睹的身体上脱离出来,眯起眼打量着下方的自己,脑海中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撞得这么惨也还这么貌美如花,我果然是天生丽质。   的确,他的四肢五骸都已经残落的不像样,可一张脸却居然没有受什么伤,也就是添了几道划痕。面容白皙,清秀的五官又沾了尘土,紧紧地闭着眼时让人的心都软的一塌糊涂,令将他费力地从车的残骸里拖出来的医务人员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啊......”   “就是,这孩子生的挺秀气,看着年纪也小,怎么偏偏出了这种事?”   来处理事故现场的警察咋舌:“那大货车的司机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了,应该是晕了头,这才将车整个轧了过来。可怜这孩子开的只是辆不起眼的小夏利,哪里禁得起超载了几吨的大货车的冲撞?”   这不,眼下都被辗轧成豆腐渣了。   闹出了人命的货车司机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呆愣愣站在一旁,听了警察此言,忽然一声号啕,将头在他的货车上使劲儿撞起来。   在场的人只当他是受的刺激过大,谁也无空去管他。只有楚辞飘在一旁,一时间倒生出了几分兴趣,想听这个将自己送上了黄泉路的家伙到底在嘟嘟囔囔些什么,便顺势飘落到对方身旁,凑上了耳朵。   谁想那司机却是泪眼模糊,两眼里都是通红的血丝,失了魂魄般靠在车上自言自语:“小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你呀......”   楚辞的心里,突然便涌上了些许异样感。   然而他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了,再计较这些也毫无作用,他于空中回顾自己这短短的一生,恍然发觉,自己怕是连个下葬的地方也没有了,更不要要说去阴间之后有什么香火供奉。若是不得转世,只怕他只能当个饿的头晕眼花的孤魂野鬼了!   这也着实太过悲惨了些。简直是地里零落凄惨的小白菜,可怜兮兮的无人疼爱,让人想想都要落下两行清泪来。   还未等他于一旁自怨自艾完,大地却忽然颤了颤,脚边的小石子也随之分崩离析。紧接着,这沥青的公路竟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口将正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的楚辞吞了下去!   楚辞:......   好了,这下我连吃不饱的孤魂野鬼都没得做了,真是非常棒。   所以都说了,豆腐渣工程要不得!   他紧紧闭着眼,也不知在这无尽的洞中向下坠落了多久,只感觉耳畔始终有呼呼的风声刮过。楚辞一向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主儿,在这过程中还有时间慢条斯理地想:该不会是阎王爷看上了我,想学冥王哈德斯抢夺春神那般将我抢过去当冥后吧?   那可不成,古典神话中的阎王爷一向生的青面獠牙体壮如牛,跟钟馗似的,是个肌肉虬结的中年大叔。他好歹也是朵娇花,怎么能这般扎根到牛粪上呢?   不成,绝对不成!   兴许是偷听到了他心内的这个想法,这无底洞忽然抖了抖,洞壁齐刷刷地战栗起来,紧接着毫不留情,一下子便将他甩了出去。   各色灯光一下子旋转着刺入了眼帘,楚辞将一双眼闭得更紧,半晌后才慢慢睁开来,心中腹诽:不过是想了一想罢了,怎么还吐了呢?   再睁开眼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又立在了生前曾站过的地方。霓虹灯于城市的高处睁开一只眼打量着他,将他的身上都披离上了一层模糊而绚烂的光晕,而他就站在这一圈高楼大厦之中,手中紧紧捏着一张银行卡。   可是他应该已经死了。   楚辞花了整整一十五分钟来思索这个问题,这过程中,无数刚刚下班的精英白领自他身畔鱼贯而过,个个皆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着他——这孩子生的实在是好看。眉目如画,腰细腿长的,看上去简直像是从漫画里撕下来的人。   可好看归好看,神情却有些呆,那种呆滞的气息简直像是整个粗暴地糊了上去,再加上他始终眉眼不动,连眼睛都没怎么眨,看起来便愈发多了几分痴痴的意味。   真是可惜了。   他们心中暗暗一叹。   生的这么好的孩子,居然是个痴傻的。   痴傻儿楚辞反应了半晌,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自己这是重生了,而且是重生到了二十二岁生日的这一日。这一日于他的前世里绝对是最浓墨重彩令人难忘的一笔,每每想起来都觉着心中快活得像是揣了一窝撂蹄子的小鹿。   然后上天垂怜,居然又给了他一次重温的机会!   楚辞整了整衣襟,这才迈开步子,向着那栋大楼走去。   风云已经是资产过亿、成功上市的大企业了,不仅于房地产上牢牢占着鳌头这个位置,且也擅于做商厦项目,撑起了这座城市中百分之三十的高楼大厦。每天妄图与他们攀上关系的,也着实不算少数。   或是小企业慕名而来、寻求合作的股东,或是起了些旁的心思妄图攀些私交的杂碎,或是带了纤腰窈窕盘正条顺的女儿或侄女儿过来的老板......接待小姐也算是见过了大场面、看惯了人眼色的。   可偏偏,今晚过来的这青年生的一双沾染着桃花的眼,眉峰一挑,带了些笑意,莫名便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目光来。他的声音也是懒懒的,眼睫密密地盖在眼睑上,让她的心也像是被那眼睫拂过了,瞬间酥麻了一片。   “我找秦董。”他含笑道。   接待小姐被他这么一看,整个人都像是瞬间浸入了一滩微微热烫的温泉水中,连原本有些皱巴巴的心都熨帖了起来。她好容易才从这晃花人眼的男色中脱身,艰难道:“若是没有预约的话......”   “不需要预约,”青年的手于接待台上笃笃敲了几下,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指关节白皙而纤长,“他是知道我要来的,可以直接上去么?”   “这......”接待小姐有些为难,到底还是打了个电话上去请示,“可以让这位先生去见秦董么?”   她掩着话筒,应了两声,随即方对楚辞道:“先生,这边请。”   “原来是秦少爷啊......”引着楚辞去电梯那边时,接待小姐不禁笑道,“少爷也着实太客气了些,来自家的产业,哪里还需要通报——”   “我不姓秦,”楚辞垂下眸子,冲她勾了勾唇角,“我姓楚。”   万般话都被这一句硬生生堵进了喉咙里,接待小姐瞪大了一双杏眼,一时间竟讷讷无言起来。半晌后,方赔笑道:“楚先生,真是抱歉。”   显然是瞬间脑补出了一系列“子不认父”“豪门恩怨”“小三上位正室避退”“私生子登堂入室”的狗血情节。   被称为秦董的秦海业已经靠在他的真皮座椅上,微微阖着眼,手中把玩转动着两个通透无瑕的白玉核桃。他的两鬓都已斑白,眉目间透出些高居上位者的威严来,隐隐地听见了有人走进来,方才睁开一点眼:“来了?”   “秦叔叔。”楚辞唇角也挂上了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是凉凉的,丝毫也未落实到眼睛里。   “来做什么?”秦海业又重新闭了眼。   “我也已经成年了,之后也可以自力更生,之前这十几年来的抚养费,如今都悉数还与秦叔叔,请秦叔叔清点一下。”   秦海业听了这话,倒有些诧异,翻起眼皮子打量了他一眼,思忖了良久,方才轻哼道:“这倒也像回事。既然这样,放在这里罢,以后便不用再回去了。”   却是迫不及待便斩断了关系。   楚辞对他早已看得通透,本来就是一点期待也没有,因而听了这话,反倒愈发心中畅快,有种逃出生天的如释重负感:“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完了,今天只是来和秦叔叔说一声。”   “那便好,”秦海业闭着眼,慢吞吞道,“你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肖想的——说到底,你骨子里的血仍然不过是贫贱人家的血,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当年能被秦家收养,锦衣玉食供了你这么多年,已经是你的造化了。所以之后,便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他本以为,对方起码也会死缠烂打一番,心中还有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毕竟如今风云的发展势头这般迅猛,何人不想分一杯羹?   若是能拉下脸来求上一求,自己倒是也能给他点钱——好歹也是二十年的情谊了。   可偏偏楚辞是个丝毫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张嘴便是:“好的,之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秦董了。祝秦董之后事业有成,今天我就先走了!”   秦海业:......   他的心头忽然有万头草泥马狂奔呼啸而过。   等等,你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楚辞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还好心地替他关了门,这才撑着额头,低低地笑起来。上一世,秦海业面上的表情也是这般精彩,与往常带了些厌弃的目光全然不同。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又没有家了。 第2章 路遇诸神   他难得地有些不想回自己租住的那间小房子,干脆趁着这浓墨也似的夜色,在带了些凉意的风里走了很久。风呼呼地刮,他的心头畅快的很,可双眼却被吹的有些湿润了。   街边有个老头儿正儿八经地盘腿端坐着,拿着柄雪白的拂尘与人算命,这一算可了不得:“你是个断子绝孙的命!”   满面期待蹲在他那摊旁的是个已经三四十的中年男子,听了这话,立刻气得面目紫涨,一下子站起来唾了他一口:“呸!胡说八道!骗子!”   老头儿死死拽住他裤脚:“没错啊,你是个断子绝孙的命!信我啊,你信我啊!”   “我信你才有鬼呢!”中年男子横眉怒目,一下将自己的腿抽了出来,原本还想要挽起袖子,可看看边上还有个楚辞,到底没敢当着旁人的面儿下手打老人,只得啐了一口,忿忿道:“少出来祸害人了!”   说罢,他便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楚辞于一旁瞧着,只觉着这老头儿当真是个妙人——寻常算命的,就算是编扯出什么来,顶多也就是个需要花钱消灾的血光之灾;这老头儿倒好,上来就断子绝孙了,一点也不与人留余地。   他反正也无事可做,干脆便上前去,笑道:“老人家,也算算我这命吧。”   这老头儿细看倒目光清正,再加上周身气度,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他眯起眼来,仔细打量了楚辞的面容,随即不容置疑拍板下了定论:“你也是个断子绝孙命。”   楚辞:......   你也断子绝孙,他也断子绝孙,这年头断子绝孙的人已经沦落到满大街都是了么?   这样想想,他忽然觉着自己也没有那么凄惨了。   “我不算子孙,”他望着眼前的老人,笑吟吟道,“帮我算算我的亲生父母吧。在何处、过的怎么样、是否身体健康,随便算出什么都行。”   哪怕只是编出一些胡言乱语来与他听也行。他于这些事上,皆如同一张白纸,丝毫也不知道,因此还可以拿这些话来骗一骗自己。   老头儿眯了眼,将眼中精光悉数抹去,眉峰凛冽,闭目细忖。许久后,他方才猛地睁了眼,瞧了瞧眼前这人,似有深思之意。   “这位施主的身世来历、前后之事,我悉数看不到。”   楚辞哑口无言半晌,也实在是想不到对方竟然连随口编些胡话来诓骗自己也不愿,反倒更加目瞪口呆。他思忖了下,将自己怀中的钱包掏了出来,拿出二十元,去一旁24小时不关门的便利店中买了些面包牛奶。   秦家虽然对待他不过平平,可要起抚养费来却是毫不手软。楚辞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了出去,如今身上也就剩下可怜巴巴的五十元钱了。   老头儿见了吃食,连连摆手:“无用,无用。这些吃食,悉数是不能入我口的。”   “只有这些了,”楚辞塞与他,笑道,“我也还饿着肚子呢。哪怕你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神仙,也该试着尝尝人间烟火吧?”   老头儿望望他,又望望自己手中的面包,终究是盛情难却,低头试探性地碰了碰。他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可谁知这么一触碰,自己却先怔楞了下。   他准确无误地触碰到了香软的面包。甜蜜的奶油香气在他鼻间环绕着,一股一股向他鼻子里钻,而他的牙齿每次咬动,口中都会泛起前所未有的清甜而松软的滋味。   楚辞:......   只是个面包而已,不需要这般泪流满面吧?   看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儿,也不知道究竟饿了多久......真是个可怜人。   他给对方盖了个同情的戳,这才站直身来,整了整衣襟,告别了老人回家去了。   而于他身后,老泪纵横的老头瞬间掏出了手机。   【太上老君:快来!快来!本座找着能给我们投喂的人了!饿了整整几百年,终于又尝到了这人间供奉的味道......陶醉.JPG】   片刻后,这个名叫【天庭今天有吃的了吗】的微信群瞬间炸开了锅。   【三界间最美貌的嫦娥:当真?嘤嘤嘤,本座饿了这么久,如今只是望着这广寒宫中跑着的玉兔都忍不住津涎直流了......写小话本都要没有激情了!】   【朕就是三界的主:不是满汉全席这等食物,就莫要妄想朕这般尊贵的神仙会碰了。】   【火眼金睛兽:那个,昨日似乎就是天帝大大您说,现在就算是给您供奉一条死鱼您也能不吐刺儿地咽下去来着......】   惨遭揭老底的天帝登时老脸一红,毫不留情地低头赏了火眼金睛兽一个榧子吃。   【百花仙子:这么多年总是吃花,口中都要淡的长蘑菇了。那凡人家中,可有甚么野趣儿?】   便连素来高冷的王母也放下身段凑了回热闹。   【我是三界主子的女人:昨日听闻,凡间有卤煮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众神仙一时间愈发心中亢奋,瞬间发出了无数捧着日渐削瘦的脸尖叫的表情包。   【兴奋到扭曲.JPG】   最后到底是南海观世音菩萨沉稳靠谱,一锤定音:   【既是这般,便与那凡人一个供奉我们的机会。且请诸位仙友,于那凡人所居之处相见罢。】   众神仙皆忙不迭地应好,各自磨刀霍霍,迫不及待腾云驾雾而去。   楚辞:......   他怎么忽然有了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慢慢走到了自己租住的那间不甚大的房子外,望了眼黑漆漆的窗户。   没有人在等着,他也忽然间不太想走进那个地方了。   楚辞的前世其实过得很简单。他是个孤儿,刚出生时便在福利院,但是因着小时候整个人圆滚滚胖嘟嘟,眉眼清秀,生的乖巧讨喜,倒也很受福利院里阿姨的喜欢。   恰巧秦海业夫妇没有孩子,那时他们的家业还没有这样大,又不舍得交予旁人,便想着收养一个孩子,于之后继承他们的一切。   那个时候,楚辞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了。有旁的孩子口中的爸爸和妈妈,有人把他高高地举在肩头上,发高烧之时也可以有热热的覆在额头的毛巾,在夜间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奢求得到一个独属于他的故事——   可一年后,秦海业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楚辞所有关于家庭的记忆,便在这一年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是笑当时尚且怀抱着些许希望和渴求的自己,还是在笑那对满心以为他要来盗取自家家业的夫妇。   夜风刺骨。   楚辞在门口静静坐了许久,终于慢慢站起身来。他踏上台阶,钥匙插进门锁中旋转一圈,随即便轻飘飘拧开了门——   “你回来啦?”   对上他眼睛的,赫然是一张杏脸桃腮柳眉凤目的芙蓉面。女子生的身形窈窕,纤腰一握,行动处环佩铿锵,素手轻扬,当真是冰清玉润、霞映澄塘。她含笑立于门处,眸子上下瞥了楚辞一眼,缓声道:“这位公子当真生的个好模样。”   楚辞:......   他登时向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外头的夜风满是凉意,他在风中用冰凉的手拍了拍脸颊,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一定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楚辞的手放在门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闭了闭眼,这才一把拉开了门。这次,门口赫然出现了一大堆脑袋,挤挤攘攘地望着他:“你怎么还不进来?来来来快进来呀,千万别客气!”   楚辞:......   等等,这好像是我家。   等等,这真是我家?   他浑身都僵硬了,像是机器人般被这群生的个个形貌出众的陌生人拉了进去,随即被围在其中啧啧赞叹:“这凡人倒生的不错,老君的眼光到底还是靠谱些的。”   先前门口处的那女子亦是掩唇轻笑,与身旁另一花容月貌的女子低低道:“这般相貌,若是不行断袖龙阳之事,当真是可惜了。你看看那细腰翘臀,窄窄一握下头又是那般圆润挺翘的——啊呀,当真是天生的好教人扑倒的料子......”   楚辞嗖的一下挺直了腰背,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方才被盛赞的腰臀自那两双闪闪发光的狼目下移开了。   这一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头满是大写加粗的问号,只是身旁围绕着他的神仙皆忙着对他评头品足,从头发丝一直夸赞到了脚,丝毫不与他一个插嘴的空间。正说的热闹之时,终于有人轻咳一声,将他们打断了。   “罢了罢了,且先说正事罢。”   神仙们皆向两边分散开来,这才从其中显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身影来。楚辞恍惚地抬起眼,隐约觉着对方有些眼熟,待到自脑海中搜寻出来答案之时,不由得蹙起眉:“是你?”   这不是他今日遇着的那个与人算命的老爷爷么?   出于震惊,他不小心将这句话也脱口说了出来。原本正端着一副高冷而疏离的上仙架子的太上老君登时炸毛:“什么叫与人算命!本座那是通风鉴、究子平,仙眼以观人间事,识得身前身后名!自是不染凡间纤尘之事,怎可被凡间子这般折辱之!”   楚辞:“......简称,算命?”   太上老君:......   他沉默半晌,这才轻咳一声,拂尘一摆,高深莫测道:“本座不仅算命。”   楚辞震惊地望着他,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走了眼,眼前这人果真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了不得的神通,因而眸中不觉便带了些敬意:“不知这位还从事何事?”   太上老君抬起胸脯,很是骄傲:“本座还卖丹药!”   楚辞:......   说到底,原来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 第3章 登堂入室   这之后,在一群神仙的七嘴八舌之中,楚辞总算是明白了他们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些什么。   大概就是“本座是神仙你这个愚蠢的凡人快点来供奉我”的意思。   “明白了么?”讲的口干舌燥的老君捂着胸口,几乎要老泪纵横。   “明白了,”楚辞眉眼一弯,轻巧而欢快地拉开门,“再见。”   众神仙:......   楚辞自幼长在社会主义的红旗之下,受的乃是正儿八经的红色教育,坚信的是社会主义唯物史观。哪怕是经历了一遭儿重生,他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神仙——更别说是一个根本看不出他亲生父母究竟在何处的神仙了!   哪怕......哪怕你穿的再像观世音菩萨,甚至还踩在一朵莲花上也不行!   因而他干脆利落地将眼前这一群人都烙上了诈骗犯罪团伙的烙印,二话不说就要将他们推出门去。   眼见着要被拒之门外,老君头皮都隐隐发麻,实在是不愿过先前那般食不果腹的日子,只得连声叫道:“莫要推,莫要推!本座自会证明与你看!”   “如何证明?”楚辞松了手,转为抱着双臂,笑吟吟地打量眼前这群人,“各位兄弟姐妹,打个商量,咱们同是龙的子孙,就不要再这样大张旗鼓地来骗我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了,如何?”   他的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即使这时候隐隐带了些嗔怒的意思,也是水波荡漾、光华流动的,不仅不令人觉着惧怕,反倒多了几分赏心悦目的意味。先前目光流连于楚辞腰臀上的两女子倒吸一口气,又开始咬耳朵了。   “简直像我那宫里养着的玉兔......”   另一个连连点头:“不错!还是红眼白毛的那种!”   “若是能揉一揉他头上的毛......”   她二人齐齐地叹了口气,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辞。那目光自脚一路放肆地移上去,最终仍旧停留在了腰臀处,直盯得这孩子浑身都开始不自在,下意识在原地跳了跳,想要摆脱这种奇异的麻酥感。紧接着,他瞳眸不禁猛地一缩:“这是......”   太上老君说是要证明自己便是神仙,找来找去,最终自他那乾坤袋之中拉出了一头似兽非兽、浑身赤红的家伙。其形状着实是奇异了些,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约有大半个人高,周身皆蒸腾着丝丝云气。   “火眼金睛兽。”太上老君道,将它向前推了推,“这下你可信了?”   似是为了配合太上老君的话,火眼金睛兽猛地张大了嘴,喷出了一团赤红色的火焰来。   楚辞:......   他默默地扭头,望了眼自己已然被熏黑半面的墙壁,捂着胸口艰难点头。   “我信了。”   这哪里是要入室诈骗,分明是要强制拆迁的节奏啊......   原来神仙也并非全然不食烟火,而是需得享用人间供奉之物。他们当年也都是有人间香火供奉的神仙,每日用的都是玉盘珍馐穿的是云霞锦绣,个个都是十足十的尊贵。只需在九重天上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偶尔与人指点一下迷津,便再无需为别事操心。   可眨眼间,世间又是几度沧海桑田,科技的光辉逐渐普度大地。供奉他们的人愈来愈少,除却如阎王爷那等世世代代都热门的铁饭碗,其他神仙早已日日食不果腹、肚中轰鸣,眼中都要放出绿光来。   待他们意识到时,他们已经是需要另找生计养活自己的神仙了。   简直要掬一把辛酸泪。   “可是这世上这么多人......”   为何偏偏是我?   他伸手摸了摸脸:“难不成是因为我貌美如花?”   太上老君只是高深莫测地顺了顺自己的胡须,缓缓道:“这世间,也不是任意一个凡人都能与神仙有仙缘的。”   他将诸位神仙皆与楚辞一一介绍,诸如南海观世音、龙王、火眼金睛兽等自不用说,那两位仙娥则一个是以美貌而享誉天庭的嫦娥,芙蓉面上一抿朱唇便是两个酒窝,当真是花容月貌;另一个裙上绣了大朵大朵牡丹花的则是百花仙子,瑞凤眼、柳叶眉,古典而清冷,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待到介绍完,众神仙皆目光灼灼看向了楚辞:“怎么,现在还不用晚膳么?”   楚辞到底是顶不住这热情的目光,只得应下来,去厨房烧了水,将冰箱中的面条取了出来。猪肉切成细细的丝,用蛋清裹了先于锅中翻炒,之后兑了水,加了面,撒了把切碎的京葱,还打了几个金黄的荷包蛋。   面条热气腾腾,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食材,可却别有番清香的滋味儿。一大群神仙眼巴巴儿地在一旁看着,待到看见自己碗中只有这么一丁点,登时失落地叹了口气。   天帝委委屈屈地抱着碗抗议:“还不够朕塞牙缝儿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楚辞洗了手,自己也盛了一小碗,瞧见他们这般眼放绿光的模样,颇有些不忍心,“眼下家中只有这么一些吃的,已经全部都端上来了。”   众神仙都已有许多年不曾尝过这人间味道了,也无暇再嫌弃其分量,忙忙将面条送入口中。这一送,便不禁瞪大了眼——如何会是这般滋味?   几百年前曾尝过的珍馐美食虽是已忘了味道,可如今回想起来,却远远不如这般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来的美味。   汤底也不知是用了些什么,泛着乳白的色泽。被煸炒的红亮的肉丝卧在上头,因着被蛋清密密包裹着,吃进口中都有些令人讶异的柔滑弹嫩感。连面条单独夹出来咀嚼都是清香扑鼻的,落到胃里,似乎连五脏六腑都随着一同暖了起来——   几口吃完之后的太上老君一把拉住了楚辞的袖子,老泪横流:“孩子啊,你真的不考虑去开个食肆么?”   楚辞:“......不约,谢谢。”   “为何?”   楚辞眼一弯,索性将自己的整个钱包都掏出来与他看——那里头空空荡荡,抖落两下,方有几个硬币自夹缝里叮当调出来。   “哪怕是开门做生意,也是需要本钱的,可是现在......”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轻叹了一口气,“我连明天的饭还没有着落呢。”   如遭雷劈的一众神仙:......   什么?   他们方才以为,自己好容易能自那食不果腹的悲惨日子之中摆脱出来了,可眼下却告诉他们,他们忍饥挨饿的日子还长着呢?   火眼金睛兽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呜咽了一声,委委屈屈地趴伏在地板上。毛茸茸的脑袋往两只爪子间一钻,彻底不吭声了。   楚辞与这一众垂头丧气的家伙出主意:“不如你们换一户富贵人家——”   “那哪里行?”太上老君哀叹一声,“如今不是供奉,凡人的食物,自然是不能入我们之口的。哪怕到了嘴边,也无法送入嘴去,岂不是更加凄惨?”   楚辞自他这话之中品出了些许异样的味道,不觉皱眉:“可是你们现在,像是能入口的样子。”   他说的委婉,哪里是能入口?分明是连碗都舔干净了!   太上老君又是悠悠一叹:“这几十年于人世间,也不过遇着了你这么一个有仙缘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着实是太过凄惨,楚辞又低头望望毛茸茸的火眼金睛兽慢腾腾慢腾腾磨蹭到他腿上的模样,登时心软的一塌糊涂,油然而生出一种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家糊口支撑家计的责任感来,拍胸膛道:“没事!自今日起,只要有我一口饭吃,自然有你们的!”   众神仙登时热泪盈眶,几乎恨不能叩首高呼万岁。   既是要养家糊口,自然不能如前世那般懒散了。可是究竟要做什么呢?   前世时,他为避开秦家的掣肘,特意寻了间只有二三十人的小公司,乖乖地当着小职员。虽然薪水不高,可是胜在安稳,支撑他一个人生活也是足够。   可是如今......   他扭头望了眼正兴冲冲商量着如何将这房子打造成他们能屈尊住下的仙邸的众神仙,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那一点薪水,只怕连买菜钱都付不起!   可若是寻其它的工作......   他在沙发上静静坐了许久,心头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他咬了咬唇,终于站起身,自书架上一本厚厚的辞海里抽出了一张名片,照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您好,请问是张姐么?我是楚辞......”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你们到底是神仙,还是强制拆迁队?   众神仙:大概......两个都算吧? 第4章 正式签约   赵湉湉于LC公司中已经待了四年之久,自一毕业便被学姐拉了进来,亲眼见证着这家娱乐公司是如何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发展到如今的业内鳌头的。可哪怕是公司中捧出的一姐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她也未看到过学姐这般喜笑颜开的模样。   不止她,便连其他的助理们,也皆忍不住悄悄地向里头看。里头那个素来威严而不容置疑的头儿此刻言语中都透出遮掩不住的喜气来,好像是个年画娃娃般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脸,还在原地转了两圈:“你能够想明白,实在是太好了!”   几个助理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的人笑起来,真是比不笑更令人心头发毛。   电话那端的人又说了什么,她唇角一翘,连连道:“不用再拖,明天,明天便好。我会跟前台嘱咐,你直接来我办公室。”   那边的人似乎是讲完了,张楚将电话放回原位,禁不住又拎着套裙的裙角转了一个圈儿,活泼的好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二八少女——天呐!她都没有想到,这个任务居然真的被自己完成了!   再抬起头来,她才看见,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外头全是装作不经意探过来的脑袋。   张楚:......   她瞬间放下了裙角,轻咳一声,重新端起了自己威严的架子,高跟鞋笃笃地敲在地板上:“都挤在我门口做什么?你们都不用工作的吗?”   几个助理忙将脑袋收回去,飞快地打开了文件,营造出一种自己正在埋头工作的假象。只有赵湉湉和张楚是大学里便极熟悉的,因而还敢笑嘻嘻凑过来:“张姐,方才是在和谁打电话啊?笑的那么开心?”   张楚紧紧地绷着一张脸,见她一个劲儿往自己这边凑,显然是颇为好奇的模样,到底是忍不住拍拍她的头:“你这八卦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赵湉湉摸摸头,继续眼巴巴地望她,活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狗。   “算了算了。”张楚一向颇为照顾她,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心里一软,便将人带到了茶水间中。见左右无人,方才道:“早晚你也是要知道的,公司里要招一个新人。”   “一个新人?”赵湉湉大失所望,“这不是件寻常事么?”   张楚弹了弹她脑袋:“若是寻常事,哪里用得着上头那位连着催了我这么多次?”   她们口中的上头那位,指的是四年前便一手将LC建立扶持起来的老总。只是这个总裁本身并不常在公司露面,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味道,赵湉湉在公司待了四年,一次也未见到过这条真龙。   她对这位老大很有些好奇,禁不住又凑过去:“张姐,咱们公司每年的新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得了老大青眼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楚被她这一连串为什么问的头都开始发晕,禁不住用双手捏着她的脸,哭笑不得。   “不要在这里演十万个为什么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自唇间沉沉吐出一口气来,想着自己前几日在那家门口日夜蹲守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人的情况,简直禁不住要双眼含泪了。   终于把他说动了,之后再不用去那边儿眼巴巴地蹲守了!   简直开心到要飞起来!   待到第二日,赵湉湉终于亲眼见着了这个待遇颇为与众不同的新人。来的少年眉目噙笑,并非是流水线上造出来的那般一模一样的好看。相反,他的眼大而清亮,加上眼角微微上挑,看过来时,颇有些眼带桃花的意思。瞳色与发色似乎都较一般人而言更浅一些,泛着琥珀似的色泽,望向人时,眼中像是凝着一汪甜蜜的、未化开的蜜糖,清秀的很。   纵使是于娱乐公司中见多了美男,赵湉湉也看的不禁心中一跳,几乎是瞬间便涌上了一种直觉——   眼前这人,一定会红。   娱乐圈是世上最看脸的圈子,然而却并非要那种仿佛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完美容貌,而是一种特性。譬如嘴生的略阔,眼形不是杏眼,又或是脸略有些方......这些并非会影响到你的美貌,反而能令你于观众心中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将你和他人泾渭分明地区别开来。   而这个少年便拥有这种特质。看到了他的容貌,你绝不会将他和任何一个人弄混。他的发色、瞳色、周遭的气质和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都令他整个人显得亮眼而温和,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好看。   再看看他因着穿了略紧身的牛仔裤而包裹出来的腰臀形状......   赵湉湉深吸一口气,不由在心中暗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学姐的眼光,果然就是好啊......   -----------   楚辞讶异地翻了翻面前的合同,对着有关报酬的条款看了许久,这才抬头望向眼前的人:“这是一份甲级合同?”   不应该啊,他不过是个小新人,哪里用的上这种待遇丰厚的甲级合同?   原先抱着为家里那群神仙多挣几顿饭吃的楚小辞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种还没谈判对方已经迫不及待把好处全塞你怀里的无措感......   他不禁摸了摸脸。   该不会是因为我真的貌美如花吧?   张楚笑了声,将合同放下了,她的头发绾成了一个紧紧的发髻,再加上黑白色的职业套裙,看上去愈发干练而威严:“我也不瞒楚先生,楚先生外貌出众,在新入公司的这一批新人里,肯定是要力捧的。这份合同,也是我们公司的惯例了。”   楚辞了然。   只怕是害怕走红之后存了怨恨,故而宁愿牺牲一些利益卖个好,这也并非是什么稀罕事。   他方才的诧异消了大半,低下头去,于合同上认认真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楚面上丝毫不动:“那两日后,便可来公司进行培训了。”   “好的,”楚辞笑盈盈起身,“麻烦张姐。”   他一路走出了这间大厦,行至阳光之下,方有了些脚踏实地的实在感。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身旁各色穿着时尚的白领来来往往,巨大的广告牌上全是一张张妆容精致的笑脸。   这真的是一条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啊......   前世时,楚辞也收到了这张名片。只是那时他满门心思都是如何彻底与秦家断绝关系,哪怕被星探堵上了门,也未想过踏入娱乐圈。   可是如今,他是要养家的人了。那群神仙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又一个赛一个的不会赚钱,虽然他很不愿拿某种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动物来比拟,可是也实在寻不出一个更妥当的了。   赛母猪!赛母猪啊!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娱乐圈来钱更快?   楚辞于阳光下深吸了口夹杂着暖意的空气,随即揣着自己卖了部分家电才得到的现金,去与家中那群嗷嗷待哺的神仙买吃食了。   待到他从超市中出来,已是下午了。楚辞左右手皆拎着满满的一大袋东西,只能用嘴叼着钥匙,勉勉强强地插进钥匙孔中。   “我回来了——”   他的尾音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玄关上正盘腿坐着一个一身粗布道衣的老人,须发皆白,手中执了柄拂尘,懒洋洋挥了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他慢慢抬起双眼来,一双眼古井无波,随即方微微吸了一口气——   猛地拿拂尘在眼前的铜盆上敲了下!   铜盆哐当一声响,吓得楚辞两手的袋子都掉在了地上,倒退了一步,像只受惊的博美般瞪大了圆亮的眼,抖落着浑身的毛惊道:“这是做什么?”   “夭寿啦,夭寿啦!”方才还仙风道骨的老人将铜盆敲得哐当作响,扯着嗓子喊,“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江南皮革厂倒闭了!厂长楚辞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连一份吃食也没给我们留啊!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不是,老幼病残,如今竟连一点儿吃的也没有,一口水也喝不到......”   楚辞:......   “老君,你到底都从网络上学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5章 初露端倪   他因着要出去养家糊口,为防这一群神仙无聊,将这一色电器与他们介绍了个遍。谁知他们学的倒快,旁的没学会,耍嘴皮子倒是一学一个准。   太上老君见他扶着额哭笑不得的模样,这才觉着自己于凡人面前失了气度,忙轻咳一声,重新端起了清净出尘的神仙架子:“怎么回来的这般晚?快些进去吧。”   这话说的文绉绉的,却掩饰不住底下“你这个投食的怎么才回来快些去做吃的我们这些神仙都快要饿死了”的意味,听的楚辞愈发好笑,便应了声,踏进了房门。   这一进去,他倒是先愣了一愣。   入目的并非是什么将风景牢牢锁在房外的墙壁,相反,满眼皆是缥缈的云雾,层层于脚边堆积沉浮着。几座亭台楼阁于这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皆是朱栏碧树、清溪掩流,甚至还有一池白莲于碧泉之中颤巍巍立着,如同羞涩地托着自己裙摆的小家碧玉,如此种种,令人目不暇接。   像是踏入了一处被封在门内的桃花源。   楚辞张大嘴,觉得自己像是乍然踏入世外桃源的武陵人。   池中的白莲抖了抖,瞬间便化作了个凤眼修眉气质清冷的仙娥来,着了一身绣了青莲的白裙翩跹走近:“怎么这许久才回来?”   “去买了些吃的。”楚辞将两个袋子都拎在手中,冲着她点点头,“百花仙子好。”   百花仙子以袖掩唇轻笑了两声,随即目光炯炯看向楚辞,轻声细语道:“小辞,我们今日晚膳用什么?”   一旁的老君亦是兴致勃勃的望过来,手中还不放弃地提着铜盆,一副等待投食的模样儿。   这句话瞬间便激出来了一众神仙,众仙皆涌出来,簇拥于楚辞身旁,以一种饿狼看着羊、楚辞看着毛爷爷的神情迫切地望着他,炙热的能让纸张都当场燃烧起来。   楚辞:......   他只得任命地轻叹了声,转身在云海之中寻到了自家像是苍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般的厨房。那两大袋中鼓鼓囊囊的皆是食材,多为蔬菜,亦有些已经处理好的肉类,满满摆了一桌子。   东海龙王唤来了虾兵蟹将们,先让他们悉数扒掉了自己的衣裳,于清水中洗了个干干净净,随即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向已经烧滚了水的锅中跳。楚辞就待在一旁,放些茴香、八角并食盐、生姜等,倒也轻松惬意。   ......倒是省了剥虾仁的工夫。   一旁眼睁睁看着这群没开神智的小虾小蟹跳进锅的楚辞默默想。   这也是难得能寻出来的、圈养这群神仙得到的好处了。尤其是如今海鲜这般贵,他又是个方才签了约的小新人,加之前不久刚刚还上了秦家的抚养费,如今哪里来的闲钱,能禁得住这群神仙一天到晚大吃特吃?   赚钱之事,迫在眉睫。   身担养家糊口重任的楚小辞对着锅口发了会儿呆,直到一个虾兵从盘子里跳过来拽了拽他:“大人,大人,糊了!要糊了!”   果然,锅中已然开始冒白烟了。   “啊啊——”楚辞忙忙提起一旁的水壶向里头倒了许多水,这才放下心来,瞧了瞧自己的锅,随即对着那虾兵笑道,“多谢。”   虾兵被他含着笑意的眼神一扫,浑身都禁不住颤抖了下,随即猛地伸出细细的两节前肢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细声细气嘤道:“唔,别看我!”   楚辞:......   有时候他真的觉着,自己比起一个艺人来,更像是精神病院院长。   慈眉善目的观世音也自云雾之中缓缓飘了过来,周身皆被笼入一种圣洁的光晕之中。这种光晕教她愈发多了种令人心生崇敬的容光,她温声道:“小辞,可有何处要本座帮忙?”   眉目清俊的少年腰间系着条白底碎花的围裙,只穿了白T恤、牛仔裤,愈发多了几分稚气。他手中揉着面团,擀成了三分厚的面片,随即抹上了淡黄色的猪油并花椒粉、盐等,一层层向上叠着。见问,他便笑道:“既如此,有劳菩萨了,便接手一下我这千层饼吧。”   观世音:“......千层?”   “嗯,”楚辞忙着在锅前看龙虾熟了没有,头也不回道,“向上叠几层,之后刷上酥油,放在那边儿的煎锅上烙便好。”   菩萨盯着眼前的面片,像是在看一个罪孽深重、该堕入苦海的犯人。   待楚辞忙着将螃蟹自蒸笼之中取出来,鲜红辛香的小龙虾也铲进了盆中之时,一众神仙早已嗅着香味儿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少年一扭头,便看见门框那边一溜脑袋整整齐齐地排着,不禁嘴角抽搐。   太上老君并嫦娥等都是无甚架子的,皆凑上来帮忙;唯有火眼金睛兽望了眼自己肥短的四肢,苦闷地待在原处,静等投喂。   米饭粒粒晶莹透亮,如细长的珍珠般胀头胀脑于碗中缩成一团;蟹皆是于小碟子中盛放着端上来的,橙黄橙黄,带着其独特的鲜香。一盘盘小龙虾几乎垒成了座小山,便连最简单的炒时蔬也是清甜脆爽,滋味十足。   楚辞挽着袖子,像是指点江山的皇帝般一一指着:“十三香的、香辣的、蒜蓉的。三种味道,任君挑选。”   众神仙皆热泪盈眶,简直恨不能现场鼓起掌来。   纵使是远古时期便高高在上的神仙,也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除却信徒之外,他们并不能干涉人世间正常人的生死,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去破坏社会秩序——   因为于他们头顶之上,还有凌驾于世间万物的天道。   哪怕是统领天界的天帝,也是不愿被天道降下来的大雷打成筛子的。   在这种时候,楚辞这种厨艺高超的饲主简直就是来拯救他们的存在啊!   众神仙还未动筷之时,先前自告奋勇要来帮忙的观世音也缓缓飘了出来,含笑道:“成了。”   楚辞盯着她手中的东西默然良久,随即惊悚道:“这是什么?”   这个垒起来足足有半个人高的白花花的东西......   他鼓足了勇气辨认了半晌,也未辨认出来这是个什么鬼。   “千层饼。”观世音广袖一挥,光华粲然,“不多不少,恰巧一千层。本座细细数了一百二十遍的。”   楚辞:......   他都忘了,这观世音有着治不好的强迫症。   一众神仙对着这个高的不可思议的饼磨刀霍霍,研究着究竟该从何处下手;而楚辞则径直跑进了厨房,在看完那个真正的千层饼后,他有些担心自己才买了不久的煎锅。   结果,煎锅倒是安然无恙,墙壁却被熏黑了半面。   楚辞有些欲哭无泪。   “那火力看着不甚大,”太上老君理直气壮道,“本座便向里头加了点三昧真火,怎么了?”   楚辞:......   求问,我现在一麻袋将这一群只会捣乱的神仙团成团扔出去还来得及吗?   许是自他崩溃的面容上看出了他的心思,太上老君的拂尘一扫,毫不留情地封死了后路:“抱歉,本天庭概不提供退换货。”   言下之意,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处蹭吃蹭喝了。   楚辞眼前一黑,登时觉着自己面前的路连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待到众神仙吃完之后,东海龙王又自告奋勇指挥着一群虾兵蟹将去刷了碗,楚辞好容易才从这一片云海之中寻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翻看了会儿关于演戏的书。他从未经过系统的演技学习,可好在有着与生俱来的良好记忆力,一面看书,一面寻了部经典的电影对照着,倒也从演员细微的面部表情之中品出了不少味道。   身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楚辞看了眼上面的备注,这才拿起来:“张姐?”   电话那头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咳嗽了一声,随即道:“公司与你安排了个经纪人,专门负责你的工作,你明日再来公司一趟,先熟悉熟悉吧。”   她的话中显然有着提携之意,楚辞犹豫了下,方问道:“专门?”   他从这两个字中,隐约品出了些不同的味道。   LC公司因着捧出了一个天后、两个红透了大江南北的偶像团体,如今也算是娱乐界的大势了,其中的新人不说数不胜数,也应当不少才是。两三个甚至更多的新人共用一个经纪人,这已是行业惯例,纵使他先前不曾踏入过演艺圈也曾有所耳闻。   而他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还未出道,手中一部作品也无。哪里值得公司为着他,专门派出一个经纪人来?   他捏着手机的手不觉紧了紧,沉吟片刻,方应答了下来。又言笑晏晏说了两句话,才不经意问:“张姐,我听说,咱们公司背后还有大财团的背景?”   电话那头的张楚爽朗一笑:“哪里来的大财团的背景!”   楚辞抿唇:“譬如四海、风云、万象......”   他将风云这两个字隐在了其它名字中间,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赫赫有名的大企业。那头的张楚愈发哭笑不得,笑道:“你也想得太多了,那些公司大多都是靠房地产起家的,没几个愿意踏足娱乐行业——明天早点来公司,只要你努力,之后的机会多着呢!”   她的语气中连一丝异样也无。   楚辞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寒暄几句,挂断了电话。他望着窗外模糊一片的暖黄色灯火,又觉着自己着实有些荒唐。   秦海业当年将他从孤儿院中带回家去,本就是不情不愿的。有了亲生儿子之后,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漠视,若不是为了名声,简直恨不能立即将他早早逐出家门去。   如今好容易如愿了,又哪里会有闲心,来管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死活呢?   他一把将被子掀到了头上,随后于软绵绵的被褥上把自己裹成了个不透气的蚕宝宝,一咕噜从床这头滚到床那头,又从床那头骨碌碌滚回来。   “家人......”   楚辞重活一世,其实并没什么想要的。   除了家人。   而他所不知晓的是,于他挂断电话之后,张楚又随即拨通了另一通电话。手机屏幕的亮光之下,她紧紧地抿着唇,难得的紧张起来。   “按照您说的,已经专门指派了经纪人,他也已经同意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低哑的琴弦,听声音只有二十岁左右,可却沉淀着令商场上高深莫测的老狐狸也心慌的沉稳:“是么?”   张楚犹豫了下,咽了口口水,方问道:“可是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用懂。”   电话那端的人毫不犹豫截断了她的话。   “他想要家人,我便给他家人。他想入娱乐圈,我便为他一手铺平道路,他想走到顶端,我便推他到荣耀顶端——”   “只有从我手中逃脱这一条,我决不能忍——你明白了么?”   你明白了么,哥?   作者有话要说:  观世音:本座的千层饼做的如何?   楚辞:......   他面无表情操起了刀。 第6章 儿时旧事   也许是因为重生一次的原因,这一晚,楚辞将前一世不愿想起来的前尘往事都记了个清清楚楚——就像是于屏幕这端看一场电影或翻看一本书,一行行一字字,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突然千百倍地放大开来,将他兜头扑了个严严实实。   ......我看自己的记忆,居然还是高清的。   只是为什么不是1080p?   他默默于心中吐槽了一句,随后干脆便站在一旁,充当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观众,甚至还饶有趣味地在梦境的厨房里转了两圈,想寻出罐爆米花来吃。   还未等他翻完爆米花,几个保姆已经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下来了。她们中间有一个身子相对肥硕一些,说话嗓门儿也高,像是喇叭似的震天响:“你看少爷这眉眼,真的和太太像了个十成十!”   身旁的保姆也抿嘴:“是呢,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长相。”   “肯定有福气,”胖保姆咋舌,“你想想,这偌大的家业之后都是他一个人的,岂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这人啊,一生下来便是有福的,哪里像我们这些还得自己拼命来挣的苦命人——”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转过了话头,转为抬头向二楼看上去。楚辞跟着她将目光上移,顿时知晓了她在看些什么。   二楼的楼梯处,有一个尚且没有护栏高的孩子怯生生地站着。他的发色比身旁的红木栏杆还要浅上一度,瞳仁大而清亮,只穿了件极单薄的秋衣,纵使是这房中开了暖气,还有些瑟瑟发抖。   胖保姆看了他一眼,随即嘴角一瞥,显出了极刻薄的脸面来,声音也愈发高了几度:“有些人啊,生来就是贫苦命,却还非想着拣高枝儿飞去!也不想想他自己那么命薄,禁得住那高枝儿么,就不怕掉下来摔死!”   身旁有人附和性地笑了两声,唯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女人一言不发。   护栏旁的孩子看了她们半晌,终于慢慢走了过来。他不过刚过三岁,楼梯又陡又高,他走的颇为小心翼翼的,简直像是一颗汤圆团子一步一步往下挪,每走两步便要停下来歇上一歇。   几个保姆冷眼看着他磕磕绊绊地走下来,谁也没有上前去帮他一把的意思。胖保姆甚至从喉咙中挤出了个极为不屑的冷哼,伸出手,将怀里这婴儿的丝绵小袄裹得愈发紧了些,又拿起奶瓶喂奶。   她正垂头喂着这个小祖宗,却忽然觉得裤子被谁轻轻地拉了一下,瞬间叫了一声跳起来:“什么鬼东西?”   再低下头去,却对上了一双大而清亮的眼睛。那个孩子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望着她,低声道:“弟弟。”   胖保姆方才被他吓了一跳,听到身旁几个人吃吃的笑声,已经觉得丢了面子,隐隐生出几分恼火来。她一脚将那个孩子踹倒了,嗤道:“什么弟弟!谁是你弟弟!小兔崽子,倒是吓了老娘一跳!”   可谁知,那孩子却锲而不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垫着脚艰难地往她怀里看:“弟弟......”   胖保姆嫌恶地又补上了一脚,这才好整以暇道:“小小年纪,居然就有了这么多坏心思。难怪刚才想着要吓我呢,原来是想让我把少爷摔地上,他好名正言顺地来争家产!”   她将奶瓶从怀中婴儿的嘴里取出来,居高临下地瞥了那又跌坐在地的孩子一眼,眉角眼梢都沾染着一种浓厚的市侩气:“你怎么这么恶毒?”   “鸠占鹊巢!”   “恩将仇报!”   “......”   可是那孩子已经听不见了。   在这一圈人的唾沫横飞之中,他怔怔地瞪大眼,与婴儿黑亮的眸子对视了。与他浅淡如琥珀的瞳眸完全不同,那婴儿的一双眼睛,黑的就像是没有丝毫星光的夜空。   他看了很久很久,方才眼角一弯,细若蚊蝇地说了声。   “弟弟。”   一旁楚辞拎着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爆米花看完这一段,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吃了苍蝇。   说好的喜剧片呢?怎么眼下看起来倒像是苦情片?   ......哦,他忘了,他前世哪里有什么喜剧元素,整个儿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大悲剧。   他只好将爆米花重新放到一旁,颇为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   梦醒之后,该做的事仍旧要做。更何况楚辞眼下是养家糊口的那一个,当即义不容辞地出了门,按照约定时间去了公司。   张楚派给他的经纪人名叫唐元,一听便让人联想到圆滚滚的汤圆。他的形象与这两个字也颇为符合,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肚子,从上到下都圆圆的中年经纪人站在漫画般美少年的楚辞身旁,不觉连脸都皱了起来:“张姐,您可真会利用资源。”   张楚冷着脸不说话,心里却恨不能将他打一顿。   楚辞叫姐也就算了,毕竟年纪小,脸又嫩。   可是唐元!唐元!   唐元比她都大上七八岁,居然也跟着装小鲜肉叫她姐!   唐元是个热情开朗的性格,也不管张楚的冷脸,继续道:“我这模样站在咱们小辞身旁,这不是要将咱们小辞衬成绝世美少年么?”   楚辞眉眼一弯:“不用衬托,我本来就是。”   张楚:......   唐元:......   这孩子也太耿直了些。   哪怕是实话......你也不能这么自恋的说出来啊!   楚辞望着他们面上的表情,一时间倒有些诧异了:“我是开玩笑的,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两人:......   他们只得干咳一声,笑道:“没当真,没当真。”   唐元外表看着憨厚而老实,可实际上,心里的算盘却是一点也不少。他精明而能干,手中人脉也多,这一头将楚辞送去上课,那一头已经迫不及待去找广告商谈合作了——他方才看了,他家小辞那腰臀线条实在是好的不得了,腰线微凹,臀型翘而圆润,连他这么个钢铁般的直男看了也觉得心中一突突。要去做服装广告,一定一做一个准。   大品牌虽然不能上,可是一个还不错的小资品牌还是拿得下的。唐元仔细思索了番,心中有了几个明确的对象,登时乐陶陶地滚动着去打电话了。   公司内进行的培训课不仅有声乐,还有舞蹈、演技。楚辞音色清灵,身体也灵活,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好记性,让教他的老师都不由得啧啧赞叹了好几声。   “不错,当真不错。”   楚辞弯眼一笑。   谁知紧接着,那老师便上前一步,满怀热忱地握住了他的手:“你要不要试试,跳女团的舞?”   楚辞:......   “为什么?”   他就算再貌美如花,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真汉子啊!   “你腰臀处的线条很好,”练舞的老师可惜道,“相对于一般男性的舞蹈,反倒是女性柔美的动作更能凸显你的线条,若是能加上一些扭动臀部的动作,肯定能让人看的移不开眼去!”   楚辞:......   他实在寻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得干巴巴道:“多谢老师,这就不用了。”   “真的不用么?”练舞老师仍在不遗余力地劝说,“实在不行,跟着咱们女团一同出道,给她们伴个舞也行啊!要是能做成员那当然更好!你看你这个腰线......你看你这个臀部线条......你看你这个......”   他说了一长串,最后望着楚辞的眼睛,情真意切道:“你要是女的,我就要扑上去了。”   楚辞默默伸出两只手,果断将那块令人垂涎的地方啪嗒一声捂住了。   简直不能更悲愤。   他与练舞老师沟通了半晌,终究是费力地打消了对方将自己打包进女团中一起出道的打算,随即大踏步走出公司门。直到走出去时,那练舞老师尚且恋恋不舍地从后头瞧着他的背影:“若是你反悔了,记得与我说!”   楚小辞脚步顿了顿,随即立刻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   然而他今日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顺路去了一家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于窗边静待。   不久后,有个中年男子提着包走进来,他身形笔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威严气质。在看到窗边用勺子在杯中画圈的楚辞时,他唇角不觉就挂上了些笑意。   “小辞。”   “孟叔叔。”楚辞站起身来,笑着向对方打招呼,语气中带着些亲密。   孟寻认识楚辞已有十几年了。当他初进警队之时,曾因为一起盗窃案,去秦家看过现场,那时的楚辞不过五六岁,生的眉清目秀,惹人怜的很。他正在记录之时,便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怯生生拍了拍他的腰部,扭过头去,却是小团子眨着一双清亮的眼望着他:“叔叔。”   “什么事?”   瞧见这孩子生得好,他的语气也不由得软和了些。   孩子抿了抿嘴,随即将自己的全部值钱的东西都托在了手上——那不过是一些衣物,甚至还有薄薄的被褥,连小半截牙膏都被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上面。他急切地看着孟寻,问道:“叔叔,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帮我找找我爸爸妈妈好不好?”   你帮我找找我爸爸妈妈好不好?   孟寻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再看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登时便明白了他的身份。秦家的家庭情况不是什么秘闻,知晓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一时说不上是为什么,却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亲生父母。   这本是每个孩子都生来便享有的东西,可到了他这里,却要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交换,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他将自己衣襟上的手拽了下来,随即紧紧地、紧紧地握住那双小手,认真道:“好。”   这一找,便是一十几年。   可是于楚辞的前世,直到他死去之时,他仍旧是孤身一人。   重活一世,家人这两个字,已经不是奢望,而是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我们学个女团舞怎么样?   楚小辞:......离我远点儿,你离我远点儿。 第7章 跟我走吧   孟寻将自己这些日子搜集而来的信息悉数交予楚辞,看着他垂眸抿唇的样子,终究是狠了狠心,道:“小辞,这五条信息,有是有。只是......”   口中的话因为太过残忍,变得愈发难以吐出来。孟寻艰涩地寻了半晌代替语,才道:“只是,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我看过他们的照片,这五对在你出生那年丢了孩子的父母,都只不过是平凡的长相。”   而面前的楚辞,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不是相貌平平的父母能生出的儿女——这一点,孟寻从一开始便清楚地知晓。   楚辞也知晓,却仍然固执地不肯放弃。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抬起眸子,冲着孟寻笑了笑。因着靠窗坐,暖融融的阳光都自玻璃窗外倾洒了进来,令他琥珀色的眸子和发丝都在这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柔和的像是一茶匙半透明的、甜美的在舌尖上打转的蜂蜜。   孟寻轻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   “总会找到的。你的父母,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寻找你,你们一定会重逢的。”   楚辞僵了僵,随即垂下眸子,低声应道:“嗯,一定会重逢的。”   一定会。   --------   当他踏进家门之时,便撞见火眼金睛兽正在一片云雾缭绕之中看电视。它乖顺地趴卧在地上,一双浅金色的瞳眸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那块屏幕上的生物,哈喇子都快要流到地上来。   楚辞随手摸了两把它的头,笑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原不过是顺口一问,并没期望着从这兽口中听到什么回答。哪成想火眼金睛兽静默了半晌,竟像是人一般叹了口气,悠悠地口吐人言:“我若是它便好了。”   楚辞:......   “怎么,你能说话?”   火眼金睛兽抬起瞳眸,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吾为仙兽。”   只可惜它虽是形体霸气,开口之时却是一口嫩的能掐出水的正太腔,甜而清脆,萌的让人心肝都在打颤。楚辞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上了手,在它毛茸茸的下巴上又摸了一把。   火眼金睛兽全程生无可恋脸。   待到楚辞自那柔软的绒毛之中艰难地拔身而出时,抬头看向电视,这才知晓火眼金睛兽看的究竟是何物——屏幕上一只黑白相间的滚滚正在一众对准它的摄像头下,歪着头,一根接着一根地啃竹子。看着似乎是在一个国外的动物园中,时刻都能听到外国人因为萌煞而发出的惊呼。   解说员正在予以解说,这只滚滚目前住在花了八百万专门为它打造的中式庭院内,光是活动地方就有几百平米,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每天还为他提供最新鲜的竹子并澄澈的水,配备了七位养殖人员,专门伺候它一只。   楚辞摸了摸下巴:“不愧是国宝。”   “为什么它是国宝?”火眼金睛兽有些不甚服气,“吾乃是仙兽,生来能踏祥云、能吐真火、能辟碧水,且天上地下仅此一只,岂不比它稀有的多?”   楚辞的目光默默扫了它一圈,犹豫了下,终究是采取了最不伤兽心的表达方式,委婉地答道:“它比较萌。”   屏幕里的滚滚周身皆是柔润而蓬松的毛发,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眼,活像是只毛绒团子。   而你,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还浑身赤红,霸气凛冽,除了这一口纯正的萌萌哒的正太腔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也和萌这个字,丝毫搭不上边。   火眼金睛兽低下脑袋打量了自己许久,淡金色的眼里忽然涌上了些自惭形秽来。它低低地呜咽了两声,默默将大脑袋埋在了两爪之间。   它这副明显是受了打击的模样令楚辞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忙忙蹲下去摩挲它的头:“那个,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很萌!真的,非常萌!”   火眼金睛兽使劲儿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放松,无论如何也不愿抬起头来看它。   楚辞焦头烂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它哄好。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忽然道:“其实,做熊猫也没什么好的。”   “为什么?”   楚辞的手揉着它头上柔软的毛,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做了国宝,那些饲养员会连你要和哪一个异性交配、交配几次、血统如何都提前安排的一清二楚,甚至连你便便的时候,都会有饲养员盯着你看!”   这句话成功地吓到了不谙世事的火眼金睛兽,它挪动了下大脑袋,终于舍得抬起头来望望楚辞,澄澈的浅金色眼眸中皆是不可置信:“当真?”   “我从不骗兽。”楚辞言之凿凿地点头。   火眼金睛兽若有所思了许久,眸子里千万种情绪翻卷沉浮了许久,随即慢腾腾站起身,一路行至云海之中去了。留下楚辞擦了擦汗,不觉苦笑。   现在的小朋友呀......真是不好哄。   他先去自己的浴室之中洗了个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便听到自己的手机忽然间于床上振动起来。楚辞一手用干燥的毛巾擦着头发,另一手随手按下了接听键,放置在耳边:“喂?”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许久,随即微颤着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哥。   这个字一下子就在楚辞的心内掀起了惊涛骇浪,浪花翻卷着一层一层打上了沙滩,他擦头发的手顿了下,几乎瞬间便知晓了那一头低低与他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他垂着眸子半晌,听到那头小孩紧张的呼吸声于耳畔一下一下地响起,倒像是提起一颗心等着他说话的模样,不觉将电话捏的更紧了一些,“嗯。”   “哥......”那头的人又巴巴地叫了一声,“哥,我不想回家,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却又固执地不肯说出来。楚辞望了眼外面已然暗下来的天色,一时竟不知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明明应当想也不想地拒绝。   自己想的,分明是要与秦家断的一干二净,从此山长水阔,再不相关——又怎可在好容易斩断了这些之后,再与秦家唯一的少爷来往?   无论是秦海业,还是其他人,只怕都会防狼一般地防着自己吧。   可那头的小孩带着些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回答,楚辞张张嘴,忽然就说不出那些个拒绝的话来,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终于问:“你在哪儿?”   小孩给的地址,是在僻静的江边。楚辞此时连前世那辆小夏利也不曾买,只得骑了单车过去,他顶着呼啦啦墨一般在头上流动的夜色,于江上游轮刻意拉长尾音的汽笛声中寻了许久,终于在桥下一个黑暗的角落,找到了那个垂着眸子坐着的人。   他看着这孩子头顶乌黑而柔软的发旋,心头也不知究竟涌上了何种滋味,只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陆。”   秦陆瞬间抬起头来,眼中涌上了一种奇异的亮色,像是夜空中的云层一样翻卷上来,却瞬间又被掩埋下去:“哥?”   “你......”楚辞轻咳了声,“你怎么不回家?”   秦陆唇角带上了些苦涩,他定定地看着楚辞,一字一句道:“哥是知道的,我哪来的家?”   楚辞抿着唇看他,他坐在桥下,流动的月光只能照到他的小半张脸,剩下的大半张面容被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楚辞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心头忽然就泛上了些柔软的情绪,伸出手去,将他拉起来。   “出来说话吧,总在这里总不是个办法。”   小孩乖顺地站起身来,跟着他站到了月光之下。这一站起来,反倒是楚辞有些怔愣:“呀,你什么时候长的这么高了?”   秦陆很是无辜地望着他:“哥,我还在生长期。”   站出来的小孩,竟然比他还要高上小半头。楚辞看他时还得微微仰着脖子,登时觉得自己身为哥哥的威严都被这个踮脚抬头的动作损了大半,不由得轻咳一声:“你低一点。”   小孩乖乖地弯曲了膝盖下蹲了些,随即定定地看着他。   楚辞其实并不常见到这个弟弟,他不过是秦家收养的孩子,而秦陆却是秦家唯一的独苗苗,时时刻刻都被一堆佣人护着,生怕被他起了坏心毁了去。只是秦陆自幼便依赖他,总是趁人不注意时在他身边蹭,到了长大一些,反倒愈发疏远了。   到了最后,不过也就是在那栋房子中相视点头的感情罢了。   他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张脸,秦陆的眼睛像是闪烁的黑曜石,唇线干净而凛冽,竟生出几分令他觉得陌生的英挺来,是与楚辞自己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好看。   楚辞越看,越生出一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来,不由得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眼角一弯,笑道:“那就跟哥走吧。”   小孩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突然也弯了眼眸,月牙一样的眼里都是掩也掩饰不了的欢喜:“嗯。”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小爷我气势简直两米八大总攻!   秦陆:......我就笑笑不说话......   楚辞:难道不是吗?你看你在我面前那黏腻腻的奶糖样——   秦陆:哥,你知道扮猪吃老虎这五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第8章 机会来临   楚辞并不曾将秦陆直接带回家去。开玩笑,他家中眼下还有一堆东倒西瘫的神仙,以及一只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的火眼金睛兽,他怎么能就这样将秦陆带回去?   因此,他只得先寻了间宾馆,将秦陆安置下来。小孩见自己不能跟他回去,黑曜石一样流光溢彩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垂着头不说话了。   “乖,”楚辞踮起脚来拍拍他的头,软言安慰,“我是与其他人同租的,所以不太方便带你回去。你先在这边住一夜,好不好?”   秦陆紧紧地抿着嘴,半晌之后,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我都听哥的。”   楚辞的眼神又软了些,倒像是看到了幼时那个总趁着保姆不注意时悄悄腻过来的小奶包,伸出手去,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眼见他心软了,秦陆舔舔嘴唇,立刻得寸进尺:“哥......要不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吧?”   楚辞一巴掌盖到他脑门上:“秦陆同学,你可已经十九了!”   “嗯,”秦陆回答的理直气壮,手指也悄悄缠上了他的衣角,在指尖卷了又卷,“哥,我怕黑。”   他这副模样,当真是可怜又可爱。楚辞瞧着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也不忍心再扔下他一个人,只得点点头:“那我便留下来吧。”   到底还是个孩子。   房间的灯被熄了,楚辞钻进被子中,还不忘嘱咐他:“夜里小心些,不要蹬被子。”   秦陆面朝着他,因为当时开的是间单人房,现在两人的距离也不过就在咫尺之间,他甚至能觉出小孩喷在他脖颈处轻柔而微微炙热的鼻息,带着陌生而好闻的草木气息于他鼻间盘旋。秦陆整个人都腻了过来,将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小狗一样来回蹭了两下,又张口喊:“哥。”   “嗯?”   秦陆眼角弯了,继续叫:“哥。”   楚辞又不厌其烦地应了声,还伸出手摸了摸他凑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哄,“快些睡,不要想别的了。”   房中重新寂静下来,楚辞这一日又是练声乐又是排舞,早已累得不行,几乎是在安静下来的那一瞬间便沉沉睡了过去。他头抵着枕头,兀自睡得安稳,丝毫不知身边的人连一丝睡意也无,只专心致志地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望着他。   秦陆黑曜石一般的眸里翻卷的全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他侧着身,将楚辞唇边的一缕散乱的头发轻柔地拨开了,手指于身旁人温热的面颊上盘旋了两圈,眼眸中的情愫都不自觉化作一江春水,蜿蜒缱绻。   “楚辞......”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待到楚辞第二日被闹钟吵的醒来时,身边的人早就没了踪影。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伸出一条胳膊,于枕头下面摸索了半日,什么也没摸到。   这孩子哪儿去了?   楚辞心头有些疑惑,一瞬间清醒过来,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总不会是被坏人拐走了吧?   楚辞忧心忡忡,忙起来套上了衣服,这才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的早饭,简简单单的皮蛋瘦肉粥,灌汤包,还有新鲜的梅花糕,恰巧都是他素日喜欢吃的。   早饭下还压着一张字条,上头的字迹横平竖直,显然是练了许多年方练出来的一手好字:哥,怕你今天有事,所以自作主张定了个八点的闹钟。早饭要记得吃哦,我就先回去了~   下头还留了一行字迹,画了个圆润的桃心:最爱你的弟弟。   楚辞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头愈发不由自主地软了些。他将纸条叠了叠塞进了钱包夹层,简单用完了早餐,随即立刻马不停蹄回了家,等着投喂家中的一干神仙。   谁知这一入门,楚辞登时如遭雷劈:“......”   家中各色裙摆荡漾,众神仙齐刷刷聚在一处,正逗弄些什么。原本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如今乍然便多了许多根劲竹,只留一条小道蜿蜒前行,一眼望去,颇有些“曲径通幽处”的意境。   楚辞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上前:“这是做什么?”   百花仙子今日又着了身绣满了杨妃色芙蓉花的白裙,行动处款款动人,见他来了,丹凤眼一眨,温声笑道:“小辞,你回来了。火眼金睛兽倒是寻回来了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楚辞探头过去看了一看,立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砰砰地跳动。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指着那蜷缩成一小团的小东西惊道:“这......这......”   “怎么?”一众神仙都无辜地抬头望他。   楚辞麻溜儿地站在了一块白石之上,举起手臂义正言辞:“各位,拐带国宝可是犯法的!”   ——可不是,被他们围在中间逗弄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只黑白相间、毛发蓬松而柔滑、还顶着硕大一双黑眼圈的滚滚。   火眼金睛兽慢吞吞抬起头来,用稚嫩的童声道:“是你告诉我它们很惨的。”   楚辞:......   好像是的。   火眼金睛兽:“我很欢喜它们,不想让它们丢掉身为兽的尊严。”   楚辞:......   这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火眼金睛兽淡金色的眸子一眨,自顾自给下了定论:“所以,我就将它带回家来了。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等等,好像真没什么不对......   楚辞难得地被问住了,站在白石上茫然地微微张开嘴,觉着自己的思绪都有些繁乱。   他揉了揉头发思索了半晌,也未得出来什么明确的结论,只得先点头:“既是这样,那就养着吧。”   反正也是神仙,应该不用受人间法律的约束吧?   -----------   唐元接手楚辞的工作之后,对他的诸事都愈发上心,吃穿住行都挂在心上。公司另派了两个小助理跟着楚辞,每日都掐着点儿打电话叫楚辞起来上课。   因为每日花费在公司的时间远远超过在家中的,楚辞不得不买了许多吃的,另做了不少可长期冷藏的食品储存在冰箱里,过了他的手,也就能为那些神仙暂时提供些食物了。好在公司每月与他一定的补贴,倒也能暂时支撑生计。   只是几日过去,百花仙子却先闲散无趣起来,每天只在云雾之中种花饮露,逐渐便觉着乏味。偏生她的小伙伴里,嫦娥每日都埋头写小话本儿,观世音忙着治她的强迫症,火眼金睛兽日日围着滚滚转,连太上老君都重操旧业又去桥下摆摊儿与人算命了。徒留她一人孤零零无事可做,只得于家中枯坐。   这日对着电视,不禁便突发奇想:“小辞,你说,若是我也去演一部如何?”   楚辞自书中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百花仙子一眼。   与嫦娥的娇美全然不同,百花仙子生的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衬着罥烟也似的柳叶眉,自冰肌玉骨之中透出不染纤尘的仙家气质来。一眼看去,便是喝露水吃花瓣长大的小仙女。   她的气质于仙界便是出类拔萃的,于人间便愈发显着出脱起来。楚辞看了看,随即眉眼一弯,笑道:“仙子若是果真去演,一定会红透大江南北的。”   百花仙子满意颔首,第二日便拿着张假证,与自己安了个“白画”的名字,脚不沾地地翩跹去了另一家经纪公司。她的形容气质皆非常人可比,那家公司眼见着天大的一个馅饼掉下来,顿时接的欢喜不已,忙忙和她签了约。   自这之后,众神仙皆算是暂时与自己寻了个归处。   楚辞这日从舞蹈室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换掉已经汗透的T恤,唐元已经站在门外等他了,圆圆的脸上皆是按也按捺不住的兴奋,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小辞啊,我手头如今有了个难得的好机会,说不定,你就可以就此出道了!”   楚辞拿口袋中的手绢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去了,素色的手绢上随即浸淫出了一块块斑驳的水色,衬着他汗湿了的额发和刚被水滋润过的、微微张开的唇,莫名便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勾魂摄魄的很——连见惯了他的唐元猛地一看他这模样,也不由得心中猛跳了几下,忙干咳一声,扭过头去。   上天可证,我可是个18k的纯直男!一丁点都不带拐弯的那种!   “什么机会?”   楚辞自己倒是全然无所察觉的,侧过头去好奇地打量他。   唐元这才从眼前这人的美色中挣脱出来,一时间仍被这明晃晃的男色晃得有些头晕,有些不自在地将手从他肩上撤了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办公室中,我们好好说吧。” 第9章 首个角色   唐元口中的机会,是新近开拍的一部电视剧的男二。这部剧的原作是于网上颇有些人气的大红小说,作者也是言情界响当当的大神,因此自影视化决定之后,便一直被书迷们广泛关注着,热度始终不减,选角的帖子几次都在论坛被顶成了飘红。   恰巧其中的一个小花妖的角色扮演者在拍戏过程中受了伤,剧组不愿为了一个配角而耽误几个月的进度,因此放出话来,要重新面试一名参演者。   “怎样,怎样?”唐元兴奋地直搓手,“我还买了两本原书,趁着这两天,你先看看。那也是个出名的导演了,这几年拍的几部剧成绩都不错,若是能借这个机会出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不一定呢,”楚辞沉浸在书中,头也不抬道,“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是圆圆,我只是个一点演戏经验也没有的新人。”   唐元嘴一撇:“开什么玩笑,你看看这描写,除了你,还能有谁演?”   楚辞默默将书抬起来,指着其中几行:“......你说这一长段?”   “他微微闭着眼,自那玉一样的肌理里,似乎一缕一缕渗透出缥缈的花的香气来。这香气是自内而外一丝丝浸渍透了而熏染出来的,而他就在这花香中慢慢睁开了眼,天真而不知世事地望着你。”   楚辞面无表情地读完了,随即扭头看着一旁的经纪人:“你觉得,这是人能演出来的吗?”   唐元汗颜:“这个......”   “还有人物性格简介,”楚辞将书页哗啦啦往前翻,“这个小花妖,既天真清纯又性感撩人,既单纯又有自己的小心机,既渺小又伟大——这是用在一个人身上的词汇吗?确定不是人格分裂吗?”   唐元彻底不说话了,半晌后方憋出来一句:“我觉得,那个既天真又性感......你还是可以去试试的。”   而且,本色出演便好。   -------------   吐槽归吐槽,楚辞将书拿回家里仔仔细细看了两天,看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人物简介说的晦涩难懂,而且细捉摸还有些不科学,可在原书之中,小花妖的确是一个惹人心疼甚至令人不自觉潸然泪下的角色。   小花妖原本不过是落霞谷一朵普普通通的百合花,直到无意中被九音仙子点化,自此幻化成妖。只是自那之后仙魔大战,九音仙子于这一场战争中香消玉殒,竟只剩了当日无意中留到小花妖身上的那一小片魂魄。   小花妖五百年后神智方通,被人绑上天庭,对高高在上的澜沧上仙不觉生出些倾慕之心,因此怀着初生的情窦,将自己的整颗不知世事的心都血淋漓地捧了出去。   可是到头来,他才知晓,自己的这条命,不过是为了复活九音仙子罢了。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花妖和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相比,孰轻孰重?   这个选择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选择。天平的两端并不是等值的砝码,无论是天界还是人妖两界,甚至连一直陪伴他的朋友也希望他舍弃掉这条命,来换回那个心怀慈悲的仙子的命——   他为了生存而百般挣扎,最终却还是因为澜沧上仙的一句话,心甘情愿地献出了自己的魂魄,于初晨的光芒之下魂飞魄散,再寻不到半点踪影。   这篇文的主角原本是九音与澜沧,九音于涅槃重生之后重报前世之仇、重遇挚爱之人,而男主澜沧上仙则始终对其不离不弃、用情至深,两世以来片刻不曾忘记于心,终究与其执手重登仙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可以画下完美句号的结局。   可偏偏,也不知作者究竟怀着怎样森森的恶意,硬是在这大团圆的祥和气氛中花了大笔力塞进了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小花妖。甚至连他对澜沧怀着的那种不可言说的情愫也毫无保留地悉数倾倒出来,硬生生将这书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浸透了些悲情的痕迹。   像是一个完整合拢的圆里滴了一滴擦不去的墨点,所有人都对这一墨点记忆犹新。小花妖也成功因着最终烟消云散这一悲伤结局,成为了众多读者心头崭新的白月光,光同人文就产出了不少。   在原本定下饰演小花妖的苏宴之因伤退组之后,除却粉丝嗷嗷的哀嚎心疼之外,更多书粉操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   苏宴之不出演了,究竟还有谁能演出他们的小花妖?   这大概是全世界的书粉都在担忧的问题。   他们所喜爱的角色,大都是从那字里行间浮现出来的,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墨香,出脱而打动人心。可在二次元与三次元之间,却存在着一道深深的、不容打破的壁垒,毕竟这世上,哪里有真实存在的人能演出书中的绝世出尘?   也因此,每每有一原著改编,都会有一大堆书粉于评论区嗷嗷叫着要上天台跳楼。   这个导演一向擅长拍三角狗血剧?跳!   什么,找这个古装扮相特别丑的小生来演?跳跳跳!   编剧居然敢把我家的权谋剧给硬生生写成言情剧,还有什么好说的,来来来,大家一起跳!   书粉们前仆后继,像倒下去的麦子一茬茬跳下去。   好在先前要饰演小花妖的苏宴之相貌精致,眼睫又长又黑,看人时无辜的很。书粉们看在他外形不错的条件下,到底是硬生生按捺住了胸口窜流出的那股洪荒之力,默认了拍剧这一事实。   然而现在告诉他们,苏宴之不能演了。   众多书迷表示,他们的心头只有两个字想要说:呵呵。   ----------   要试镜的那一天,唐元早早便开车到了楚辞家门口。他一向自诩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经纪人,原本还想要进去操心一下自家艺人今日的穿着打扮,可谁料楚辞却像是活见了鬼,死活也不肯让他进门。   他愈是不让进,唐元心头就愈是好奇,干脆死死扒着门不放手:“里面有什么?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他自己说罢,先是把自己吓得脸色一青:“小辞啊,咱才进演艺圈,可不能搞那些金屋藏娇什么的啊。”   楚辞嘴角抽了抽:“你觉得——这算得上是金屋?”   这个反驳实在是太过强有力,唐元抬头望了眼这栋灰扑扑的小楼,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漏洞来,只得讪讪地松了手,圆圆的眼委屈地瞧着他:“那为什么不让我进?”   为什么不让你进?因为怕你被那群正在玄关处跟着电视做广播体操的神仙和国宝吓死!   这个理由显然是不适合说出口的,楚辞只得信口胡诌:“因为我有洁癖,我的房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能进来。”   娱乐圈中人多,各色各样的奇葩癖好倒也不少,尤其是搞艺术的,总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有些放不下的执念。唐元将信将疑地点头,却也不再追究,只推了他一把:“那你快点去换衣服,记得打扮的用心点。”   说是穿的用心些,可当楚辞果真换了衣服出来,唐元却先禁不住愣了一愣。   “你这......”   “怎么?”   唐元一时间被震得有些说不出话,半晌后摸摸口袋,从中掏出了一根自己先前买东西时店家送的棒棒糖,举到了楚辞面前,露出一个满是正气的笑容:“小朋友,跟叔叔走吗?叔叔这儿有糖果给你吃哦......”   楚辞眉眼一弯,将他上下扫了眼,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经纪人一下子就蔫了下去,只得转头过去开车门。   他们到达试镜场地时,已经有不少艺人在门口等候了。只是这到底不过是个配角,甚至连男二号也算不上,因此来的也大多是些并不当红的小生,一个个都唇红齿白,生的年轻而鲜嫩。   唐元一个个打眼扫过去,不禁暗暗于心中摇了摇头。   他原本十分欣赏这些令人赏心悦目的外貌的,只可惜这些个孩子虽然长的清秀、身段修长,眼中却是空洞无物,甚至还沾染了些擦拭不去的脂粉气息。就像是用纸做的一盏盏美人灯,外头看着燃的煞是好看,可里面却是空荡荡的,除却身上那些个堆砌起来的名牌,再寻不出一丁点出众的地方。   这也是公司角色定位的原因。为了更好的博人眼球,公司往往会强迫性地与某个艺人安排一些卖点——譬如吃货、纯良无辜、腹黑、爱撒娇等强行贴上去的标签,又或是靠自黑和捆绑来炒作人气。   只是哪有人的性格是单面的?每个人的灵魂都藏着数不尽的阴暗的角落,他们的习惯、个性、为人处世,都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可公司却强制性地将他们固定在已经限制好的范围之内,逼迫着他们说一些违心的话,听着底下粉丝嗷嗷地喊着萌。   他们喜爱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公司一手打造出来的人偶罢了。   唐元将头转向身边的这位小祖宗,看着他懒洋洋靠在墙壁上发呆,不禁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于这个意义上讲,楚辞是幸运的。   是因为有人护着也好,是因为其它原因也罢——他起码还拥有这个机会,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示一个真实的自己。 第10章 初次面试   唐元也算是个金牌经纪人了,除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带的楚辞外,手头还曾带过两个大红的组合,因此在圈内倒也广为人知,坐那里不久便有人笑吟吟凑上来打招呼:“唐哥,按照您如今这地位,怎么还用得着带新人?”   说话的人一头寸头梳的规规矩矩,笑的憨厚又老实,眼神却像是浸透了油,滑不溜秋的。他身后站着的那个青年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棕栗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就像是鼓着腮帮子的松鼠,令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掐一把。   唐元站起身来,笑着与对方寒暄两句。那经纪人赶忙将后头的一直不声不响乖巧站着的艺人拽过来:“林木,还不过来打个招呼!”   叫林木的艺人抬起眼来,眸子里都是一片澄澈的水光,看起来倒有些怯生生的,低声问了好,倒真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   林木的经纪人上下看了楚辞一眼,眼中的精光掩也掩饰不住,若有所思地停留了好一会儿。随即才笑道:“果然是个好料子,生的好模样,身段也好,难怪能劳动唐哥这尊大佛来亲自出马呢。看来,这就是今年LC的黑马了?”   “黑马算不上,”唐元圆圆的脸上都是热朗的笑,“怎么能和你手下的人比。不过是新入公司,我也没事,顺便带带。”   他三两句便将这话题掩了过去,林木的经纪人也不好再提,只得悻悻拉了人又向另一边走了。唐元冷眼看着他越行越远,转过头来时,脸上的笑意早已蒸发的一丝也不剩。   “以后看见他,躲远点儿走,”他见四周并无旁人注意,便压低了声音,低低地嘱咐楚辞,“这人的手段不太干净。”   即便是他不说,人的眼睛也是可以说明一切的。楚辞乖巧地应了,因为此处人多眼杂,也不去问究竟与对方有何纠葛,只默不作声低头,于脑中又重演了一遍书中的剧情。   试镜的人数不少,可气质符合的却是寥寥无几。王导以葛优瘫的姿势倒在椅子上,看的心烦意乱,几欲砸剧本。   可眼下正试镜的演员却毫无所觉,仍无辜地瞪大了一双眼,含着泪念台词:“就因为我只是个小小的花妖,我就理应代替别人去死吗?我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吗?”   导演本就是个暴烈脾气,这时终于忍无可忍了,腾地一声坐起身来:“没错,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演员:......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彻底将他砸懵了。   “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导演手中的剧本摔得震天响,“别告诉我,身为一个演员,你就只能靠瞪眼和咬嘴唇来表现你的情绪!连那个谁......小孙......”   一旁的副导登时瞪大了眼,有点不太理解这把火怎么会烧到自己身上。   他只是个副导啊,不需要亲身上阵和演员相比的吧?   “小孙他家的狗都还会吐吐舌头扮无辜呢,你除了哭,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面相本来就生的不太和善,胡子浓烈,又是一双三角眼。这样瞪着眼睛骂人时,与混社会的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演员被吓得一缩,总觉得下一秒他便能从身上掏出一根棍子来将自己暴打一顿。   “您......您......”   “你什么你!”王导瞪着眼,“你再敢来我片场,看老子不削死你!”   副导:......   他只得干咳一声,出面来做和事佬和稀泥:“小邓是吧?你虽然演的不错,但还是需要再次磨练,回去等消息吧。”   待到人走了,他才将手中的笔一撂,哭笑不得道:“王导,按照您这个架势,咱们剧组就别想再招一个新人进来了。”   “谁让那个苏宴之突然受伤了?”王导横鼻子竖眼,“老子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出来一个稍微符合点儿的。这下子可好,还得在这一堆矮子里硬生生拔个高个儿出来!”   副导不禁有些头疼,低声劝道:“差不多就算——”   “不能差不多。”   另一个女声突然轻柔地插了进来。   副导扭头看过去,便看见姑娘将口罩向下拉了拉,黑而长的发丝自两颊边垂下来,清秀的眉眼中全是坚定。   “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便将这个人物删了。我决不能接受一个形象气质不符合的人来出演我儿子。”   副导深吸一口气,登时觉得自己更头疼了。   直到林木走进来怯怯地鞠了一个躬,王导的眼睛才略略亮了一亮——这孩子生的干净,身形略略单弱,看起来倒果真有几分书中小花妖的韵味。   与楚辞这种半路踏上演艺圈的半桶水全然不同,林木是踏踏实实读了好几年科班,从无数的竞争者之中生生踏出来一条血路的。他站在那里两秒,眼睛里便悄无声息地蓄了泪,自长长的睫毛下滚珠似的掉落,其神情形态,当真如暴雨梨花般楚楚可怜。   王导的手指不自觉抵上了下巴,来回摩挲着,沉思许久。待林木独自将一长段独白演完之后,方才挥挥手:“还不错,回去等消息吧。”   副导终究是按捺不住,凑过身子来:“王导,若是这个您还不满意,咱们这人......”   “形象是有了,但是这感觉不大对头,”导演不耐烦地冲他连连挥手,三角眼一瞪,凶悍的很,连副导也不禁缩了缩脑袋,“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这么多话!”   他在圈子中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生起气来,连投资方都敢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副导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了。只是心下不免暗暗思索着,只怕今天这人是找不到了,有这时间在此处浪费,还不如联系编剧快些改剧本——   正想着,思路却突然被另一道清透的少年声打断了。这声音恍若风送浮冰,清棱棱的,他下意识便抬起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目是个身形纤瘦的少年,与先前来试镜的人各色时尚而引人注目的打扮全然不同,他只简简单单套了件米白色的毛衣、穿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可也因着这没有一点多余之处的打扮,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像是融入了周遭儿一滩温润的春水里,柔柔地绵延起伏着,寻不出一丝侵略性。   原本坐在桌旁不声不响的姑娘登时双眼发亮,王导猛地一下坐直了身,终于彻底来了兴趣。   “你也是来试镜这个花妖的角色的?”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站着的人,瞧见对方温和而妥帖的微笑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剧本就在你面前,从那些标红线的段落里选出一段吧。”   楚辞不动声色,快速扫了剧本一眼,随即十分欣慰地发现这剧本与原书并无太大的差别,改动幅度极小。他先前已经仔仔细细研究了原书两日,将其中的每一个句子都反反复复读了个透彻,因此如今也不觉得如何困难,寻出一段,张口便来。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目光逐渐有了一个着落点,像是在专注地看一个透明人。随即,他琥珀色的瞳孔震颤了几下,如同一汪被搅动了的蜂蜜,从那明暗的色泽中一缕缕地浸透了沉甸甸的失望。   “阿夭......”他轻轻地叹道,更像是在轻柔地询问自己。   “阿夭,便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王导浑身一震,立时便知晓了他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幕——在费尽了心力才伤痕累累逃出了九重天之后,小花妖回到了他当年待了几百年的山谷,那是他唯一剩下的地方了。   他四面楚歌,只得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掩藏起来,只敢对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朋友吐露自己的心迹。   可偏偏,与他交好的那个人参精,几百年以来,都在痴痴地仰望着天上那个高不可攀的仙子。他左摇右摆,终于在仰慕之人与朋友之间选择了前者,当着小花妖的面,亮出了自己手中闪着寒光的尖刀。   对面那个不存在的人像是说了什么,楚辞蓦地仰头大笑起来。他笑的不能自已,连眼角都潮湿了一片,才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花妖,我就理应代替别人去死么?我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么?”   “只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小的花妖,我就连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利都没有么?”   “没错,她是陨落的高高在上的仙子,是你们所有人的心头宝,而我,只是没有人关心的卑贱的存在——”   他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眼圈却一点点红了。   “可是,我也是活着的啊。”他轻轻道。   “我也是活着的,我也有生命,我也想好好的生活下去,想看过很多个晨夕旦暮,想见过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想走遍这世间的山川——”   “我是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拿来利用的工具啊。”   他的眼泪于琥珀色的瞳眸中打着转,蒙上了一层水色,却又紧紧地抿着唇,强行一点点将它们全都逼了回去。他看着空气中的那一点,轻不可闻地说了最后一句:“倘若她是为了剥夺才给予了我生命,那么,我宁肯我从未来过。”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楚辞闭上了眼,将酸涩的感觉勉强咽了下去,这才重新睁开眸子,看向坐在他面前的导演。   这一看,他自己倒先是被吓了一跳:“导演?导演,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导黑着一张脸站起身来,他身形高大,再加上胡子拉碴面相凶狠,吓得楚辞不自觉往后蹭了蹭,几乎有些想要喊人。   ......该不会是因为演的太差,所以他要打自己吧?   他脑海中瞬间掠过了无数念头。   #论怎样才能从黑社会手中逃生#   #妈妈我好害怕怎么破#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   以及......   #阿拉伯官方女子防身术#   谁知,王导却三两步从桌边跨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的小妖精啊,你怎么才来啊!”   楚辞:......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阿拉伯官方女子防身术?   作者君:......   扛起锅盖,就是跑! 第11章 亲身照顾   楚辞僵硬着将脖子咔咔转动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从这位好像要出手打人的导演口中听到了什么见鬼的称谓。   小......妖精?   这种只能在天雷滚滚的玛丽苏书里出现的词汇......   他在这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人生。   兴许是他想要夺门而出的表情表现的太过明显,副导干咳了一声,忙忙站起身来,将王导请了回去:“导演,您先坐这,别吓到人家孩子了。”   随即又扭转过头,和善地对楚辞笑道:“别害怕,王导就是有点激动,不会咬人的。”   王导阴沉着脸,将剧本兜头打了他一下,虎声虎气道:“说什么呢?”   他好容易才重新整理了形象,将导演的架子牢牢端了起来,冲着楚辞点点头:“年纪不大,领悟力却着实还不错。你先回去,最迟后天,就会有消息通知你了。”   这番话说出来,基本上便是十有八九稳了的意思。楚辞心中也安稳了些,鞠了躬,走出了门。   一走出来,唐元便迫不及待迎了上来,又圆又大的眼紧张地盯住他:“怎么样?怎么样?”   楚辞眉眼一弯,却也不好在人前与他多说,只示意他快些去开车。待到唐元颠颠地开了车门,两人都坐进了保姆车里,他方才将试镜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听的唐元眉开眼笑,脸上充盈的喜意完全按捺不下去:“哎呀!我家小辞,天生就是该进演艺圈的料子!这演技什么都是天生的,真是没办法——”   楚辞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模糊的城市风景,听了这话,意味不明地弯了弯眼睛。   旁人不知晓,他心内却是清楚的。   哪里有什么天生,不过是对被人抛弃的感觉,感同身受罢了。   唐元没心没肺地在前面唠叨了许久,这才发现身后的人已经有好长时间不曾给过他回应了。他自后视镜打量了眼楚辞,楚辞鸦翅般的眼睫密密地垂下来,蜂蜜一样清透色泽的眼中浸透的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绪。风将他的刘海向后拂去,他明明坐在后车座,却好像坐在一面透明屏障的另一端,冷淡地打量着此时匆忙的城市。   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唐元被他眼中的情绪震了震,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讷讷了半晌,才轻咳一声,开了口。   “小辞......”   “嗯?”那人扭头望着他,唇角带上了些笑。   唐元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此刻微笑的模样,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混的又是娱乐圈,对人的揣摩可谓是做到了顶点——可此时此刻,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面前这个由自己一手带入圈中来的新人。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寻了另一个话题:“你自己回去,有没有什么吃的?”   楚辞举起自己的双手给他看,笑道:“我这不是有手么?”   “亲自下厨啊?”唐元愣了下,“你居然还有这个技能,倒是可以考虑利用一下......”   他正说着,却忽然听这狭小的空间中有铃声响了起来。楚辞摸了摸,随即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中摸出了手机,放置在了耳边:“喂?”   唐元一面开车,一面不由得好奇地探着耳朵去听。楚辞是由张楚亲自招来的,又郑重其事千叮咛万嘱咐交给了他来带,显然身份不同寻常,可偏偏他带了这么久也没看出一点不寻常之处来,此刻难得见楚辞打了个电话,忙竖起了耳朵。   电话那端的人低低地说了什么,楚辞握着手机,眼中原本沉沉凝滞着的情绪忽然便像是春水般汩汩流动开来,轻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饭呢?吃了什么东西吗?”   “怎么能什么都不吃?算了,你将地址告诉我——”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你先在床上躺着,乖乖把被子盖好,好不好?”   唐元被他哄孩子一样腻腻歪歪的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楚辞又嘱咐几句挂断了电话,不禁好奇地问他:“这是在和谁说话呢?女朋友?”   “不是,”楚辞勾了勾唇角,可眼底显然挂上了些隐隐的担忧,说话语气也急促了些,“孩子生病了,我得过去看看——圆圆,你顺着下条路向左拐,将我送去海峰大厦那边吧。”   他最终下车的地方是一处高档小区,小区安保很严,只能放楚辞一个人入内,唐元将他放在门口的时候还在咋舌:“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我们这些穷人,也不知道熬多久才能买得起这里面的一间厕所。”   楚辞向保安问了问房价,随即扭过头来,坚定地告诉他:“一辈子。”   唐元:???   楚辞:“熬上一辈子,你也买不起。”   唐元:QAQ!   楚辞按着手机上发来的信息找到了那处坐落在花园后的小别墅,按响了门铃,不久后便看到秦陆蔫蔫地垂着头来给他开门,见到他时满面都是委屈:“哥......”   他软软地耷拉着脑袋,想也不想便靠到了楚辞的肩膀之上,于他颈侧细嫩的皮肤旁轻轻蹭了蹭。   略略灼热的气息喷在颈部,感觉像是瞬间通了电。楚辞不由得轻轻一颤,想要伸手将他推开,可看到他微微烧红的面颊时,心里登时便化为了一江春水。原本想要推开的手也不自觉变为了安抚,于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指缝里满是蓬松的发丝,秦陆在他肩头上蹭了好久,才慢吞吞抬起头来。   他皮肤本就白皙,如今许是因着发烧,两颊蒸腾而起的红色便愈发显眼了,连带着眼角也是一团旖旎的烟霞。楚辞瞧瞧他的脸色,示意他蹲下身来:“让我摸摸。”   小孩乖顺地弯了膝盖,楚辞将手掌放上去,便觉出手下那一片皮肤微微的灼热,不觉皱眉。   “量过温度了吗?”   秦陆可怜巴巴地咳了两声,低声道:“不会用......”   楚辞无语地回头望他一眼,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个从小被三四个保姆包围着的小少爷,不会用体温计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对这个总是撒娇黏上来的弟弟一点辙也没有,只得牵了他的手安排他回去躺着,严严实实地给他盖好了被子。又亲自在医疗箱中翻出了体温计,解了他的衣服,好好地放在了腋窝处。   这全过程中,秦陆就乖巧地躺在床上,只用一双黑曜石也似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楚辞将体温计从他衣服中取出来,一看不禁蹙了眉:“都已经烧到38度5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这句话虽然带了些责怪的意味,但听上去也是软绵绵的,并无什么实际的力度。小孩一听,便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立刻得寸进尺地撒起娇来,陷在洁白蓬松的被褥里委委屈屈地望着他。   “哥,我头疼......”   身边的人果然立刻担忧地将手覆到了他的额头上,稍稍用了些力度按揉着太阳穴,又忙忙起身取了冰袋敷在他额上,眉眼中全是掩饰不去的温存,如一泓柔软的泉水般在蜂蜜色的眸子里汩汩流动。   秦陆不禁眼眸深沉了些,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顺势伸出手去,半是撒娇地环住了他的腰。   楚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冰袋险些脱了手:“呀,干什么呢?”   小孩儿一声不吭,却固执地锁紧了双臂,将他抱得愈发紧,两个人的身躯都紧紧地贴在了一处。他毛茸茸的脑袋也顺势蹭了蹭,显然是一副求抱抱的模样。   楚辞活了两世,当真从未与任何一人如此亲密过。他向来独来独往,讨厌与所有人过密的接触,如今两个人的体温都几乎隔着衣服传达了过来,毫无间隙地融于一处,令他浑身都觉着不自在,连衣物都似乎变成了火烧火燎的,每一个细胞都呼喊着于皮下狂奔乱涌。   可是小孩在生病。   感受着小孩又蹭了两下,他心中一动,瞬间融化成了一江春水。   罢了罢了,就宠他这一次。   谁让他是做哥哥的呢。   他从医药箱中寻出了退烧药与感冒药,亲自监督着秦陆服下去,这才卷起袖子,去厨房熬了一锅白粥。他从小便是习惯自己做饭的,加之本人又是个贪图享受的主儿,自然练出了一手好手艺,哪怕是熬个白粥也端出了一副大神的范儿,颗颗米粒都半融在了晶莹的粥之中,白雾袅袅,热气蒸腾。   秦陆缩在被褥里眼巴巴儿地抬头望他,眼见着他端了碗进来,立刻张开嘴,像只在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鸟。   楚辞:......   这是求喂?   他面无表情绷了脸,小孩立时察觉出他神情的变化,当即苍白了脸色,轻咳了两声,连带着嘴唇也惨白一片。   楚辞的心瞬间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不由自主坐到了他身旁,一面一勺一勺喂进他口中一面挫败地想:完了,真是被这小孩儿吃得死死的了。 第12章 实力兄吹   用过了白粥之后,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楚辞也隐隐觉着有些困倦,秦陆趁机眼睛发亮邀请他上了自己的床,不知不觉间,已然是香梦沉酣。   许是因为再次见到了秦陆,这一次,楚辞再次梦到了幼时的自己。   梦中的他已是七八岁的模样,两三下搓洗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将房间中的灯啪嗒一声灭掉了,随即于一片浓墨重彩的黑暗之中站了许久,这才不声不响抱着枕头,抱膝坐在了床上。   窗外漆黑一片,连月光也不愿于此处伫留。   为了防止他起些不该有的坏心思,那时秦海业已命人将他住的房间与别处隔开,只留与他一小间厨房、卫生间与小卧室,孤零零立在秦家大宅的转角处,外头对着的是繁茂而苍翠的树,终日将光源掩的严严实实。   他陷在被褥中抱膝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门口处有吱吱呀呀的响声——随即有什么人缓慢地推开了门,悄无声息地探进了自己的小脑袋。   “哥。”   小孩身上还穿着松垮垮的睡衣,童音稚嫩又干净,怯生生地握着门把手望他。   果然又来了。   楚辞像个小大人似的轻叹了一口气,拍拍自己床:“过来坐吧。”   小孩儿顿了顿,立刻便整个人蹭了过来。他的小身子带着温热的气息,像是什么柔软而轻盈的小动物,连带着四肢也紧紧地缠绕在了楚辞身上,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今天不是被骂了吗,怎么还过来?”楚辞摸摸他的脑袋。   小孩儿抿紧了嘴,半天后,才不情不愿地回答:“王姨今天发了火。她说你的坏话,我顶撞了她,父亲很生气......”   他将自己的长袖拉的紧了些,不教楚辞看到里面青紫的伤痕。随即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得更近,低低地、奶声奶气地喊:“哥......可是我想来找你......”   有很多人一直在耳旁喋喋不休地和他说,这个所谓的哥哥一直恨着你,为了财产为了家业,一定有一天会害了你——你一定要远离他,小心他,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年幼的秦陆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却一句也不相信过。   拥有一双那样眼睛的哥哥、对他那么温柔的哥哥......   怎么会是要伤害他的人呢?   秦海业盼了那么多年,才盼来这么一个亲生子。为了将自己这份偌大的家业延续下去,小孩儿从小便要学十几门课程。他每天被关在这幢大宅子里,孤零零地等着一个又一个老师推开门来给他上课,所谓的父母一个每天埋头商海,一个只知晓与一群富家太太出国逛街购物,甚至连一星期也难得见上一面。   他所知晓的所有和温暖有关的词汇,通通来自那个被关在宅子一角小房间里的哥哥——那个只比他大上三岁的哥哥会低低地哼着歌哄他睡觉,会在他做噩梦时温柔地拍打他,会摸摸他的脑袋亲亲他的脸,陪着他在昏暗的灯下折一朵纸花。   直到小孩儿有一天按捺不住偷偷跑出去玩,却不小心摔了一跤,锋利的石头划破了裤子,留下来一道难看的伤痕。他实在是太害怕,王姨一直很凶,告状从来都不留情的,而秦海业生起气来,更是毫不犹豫拿东西打。他只能向自己唯一想到的一个人求助,悄悄蹭进了楚辞的房间里,带着哭声喊他:“哥......”   楚辞看了他的裤子,最终绞尽脑汁,在那条裤子上缝上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花。   那朵花很快被总是虎着脸的王姨发现了,两个小孩在关掉灯后悄悄的来往也终于这样暴露在了人前。在那之后,秦海业在这间小房间的走廊上另加了一扇门,亲自上了锁,收起了钥匙。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楚辞就站在房间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楚辞和秦陆的来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硬生生斩断了。在那之后十几年,两人只能在宅子里遇见时四目相交,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楚辞其实并非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他在秦家熬了二十年,也小心翼翼地努力了二十年,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禁锢自己的牢笼——这个牢笼冷冰冰,丝毫没有任何人情味儿可言。他在其中禁锢了这许多年,也渐渐将旁人和自己之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不容许任何人踏入自己的界地。   秦陆就是那牢笼里唯一透漏出来的一点光。   他看着这个孩子从小一点点长到大,从一直偷摸摸腻到他身旁的小奶糖长到如今眉目英挺的男儿模样,却还是觉着他始终是当年那个软绵绵用一双黑曜石也似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孩。他甚至看不得小孩皱眉难过,连带着连小孩的撒娇也一并抗拒不了,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一靠上他的肩膀,他心里就瞬间融化成了缠绵潋滟的一江春水。   他从梦中昏昏沉沉醒来时,秦陆整个人都亲昵地凑了过来,手紧紧地揽着他,怀抱着他睡得香甜。楚辞摸摸小孩蹭在自己胸前的头,不由得忍不住轻叹了一句。   “真是输给你了。”   与此同时,家里的一群神仙:......   我们的投食官呢?   哪儿去了?   楚辞第二天是被手机接连不断的振动声吵醒的。   他眯着眼,晕晕乎乎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一圈,终于将手机摸了过来,看了眼消息。   【朕就是三界的主:凡人呢?昨天的供奉呢?】   【三界间最美貌的嫦娥:昨日等了整整一夜,今日连写话本都觉着无从下手、油尽灯枯了......】   【火眼金睛兽:滚滚它像是生病了,与它吃仙丹也无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投食官你快些回来......】   【我是三界主子的女人: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生死皆是常事。该不会是于外头出了何事,一命呜呼了吧?】   众神仙皆心中大惊,各色表情包一时间刷的愈发频繁,其中以将食物奉做天的天帝为最,唰唰便顶了几十条。太上老君这几日除了出门摆摊便沉迷网络,俨然是个网瘾青年的模样,熟门熟路发出了尔康张大鼻孔伸出手的图片、   【太上老君: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楚辞:......   非常好,他的瞌睡成功地被这一群神仙吓醒了。   他翻身坐起来,望了眼自己身旁,秦陆已经不在床上了。房间中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一会儿,小孩便围着浴巾走了出来,瞧见他时登时两眼弯成了月牙,轻快地喊:“哥!”   他的黑发还在湿淋淋地向下滴水,连胸膛上也浸润出了小片小片的水色,紧贴着皮肉荡漾开来。楚辞看着他,颇为不赞同地将他拉近了一点,伸手去摸他脑袋:“敢情昨天那个发烧发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的人不是你了?怎么今天刚好就敢这么出来?”   小孩将吹风机交给他,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   他这样一喊,楚辞便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了,只得任命地拍拍他:“去拿毛巾。”   秦陆双眼发亮,忙颠颠地冲进浴室拿来了条干净柔软的毛巾交到他手中。楚辞仔仔细细地替他擦拭了头发,这才插上电,抿着嘴严肃地给小孩儿吹毛。   手下的触感柔滑而顺溜,像是一匹匹在指缝间游走滑过的色泽乌黑的绸缎。楚辞摸了两把,不由得心生羡慕,想起自己这一头偏栗色的头发更觉着心塞:“呀,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如今个子都比他这个当哥的高了不说,居然发质也要比他好上不少,配上宽肩窄腰大长腿,分分钟都是将他比下去的节奏。楚辞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有些懊悔自己生了这样一张面容——要是这样出门,哪里有人会觉得自己是哥哥?   “哥这样就很好啊。”   秦陆在他手轻柔地摩挲下动了动头,用余光望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颗甜而不腻的奶糖,“哥本来就好看,这个颜色的头发也更适合哥呢,别人谁都比不得。”   楚辞好笑:“秦陆小同学,你这是要捧杀我啊!”   “没有。”秦陆掰起了手指,认真地数,“哥长的特别好看不说,人也很善良,而且还很有原则。记忆力也非常强,做什么事情都会花十二分心力认认真真地去做,虽然没有系统学过跳舞,但是街舞跳的也不错——哦,对了,厨艺也是一等一的棒!”   楚辞默然片刻,随即一指头捅到了他脑门上。   “这些话的可信度,基本为零。”   “为什么?”小孩儿委屈地捂着额头,很是不服气,“我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都是天大的实话!”   “就是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才不可信,”楚辞无奈,“自家人看自家人,难道还能看出什么不好来么?”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都没秦陆小同学夸他哥夸的狠!   这一长串话说的,听的连楚辞这种向来情绪波动不大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哥,你是不是最疼我了?   楚辞:嗯!   秦陆:那,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给?   楚辞:嗯!   秦陆:(一把揽过来)那把你自己给我,如何?   楚辞:嗯!......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第13章 所谓双标   秦陆默默地扭头看他一眼,咬了下嘴唇,似乎有些纠结自己该不该提醒。半晌后,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笑道:“哥——你脸红了。”   他的心头都不禁软成了一汪水,心知楚辞怕是极少被人这样夸的。在秦家老宅中,佣人们说话不阴阳怪气将他贬到灰尘中都已经算是难得的了,又哪里会有人用这种自己人的语气亲昵地夸奖他?   秦陆的眼眸中沉沉浮浮的都是掩饰不去的温情。他紧紧盯着那人微微泛起红晕来的侧脸,像是蒸腾而上的艳色云霞,于他白皙的脸上愈发显眼得惊人,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眼中的情愫。   好在那人此刻只顾低了头害羞,一面不好意思一面还佯装凶狠地一毛巾糊到了他脸上,威胁道:“闭嘴!”   秦陆好脾气地笑,乖乖举起双手:“那......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才终于换来了后头这人的满意点头。   秦陆的喉间都憋了几声笑,好容易才咽下去,只是眸光不禁又炽热了一点。   只是这样待在他身旁......便觉着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这个人对自己毫无防备,只需轻轻一拉,便可将他牢牢锁在自己专有的这一小片空间内,用锁链紧紧地锁的好好的,不教任何人看见,日日夜夜都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想法令他双眼都有些泛红,忙趁着楚辞不在意扭过了头去,不教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眼睛。   ......再等等。   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按捺下了此刻翻腾的心神。   在自己还未彻底成为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之前,绝不可就这般轻举妄动。   楚辞对他眼眸中翻卷涌动的情绪却毫无所觉,只坐直了身,伸出手去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他的手心毫无阻碍地紧贴着小孩的额头,掌心处细嫩的皮肉和秦陆的皮肤厮磨着,仔细地试了下温度。随即方笑眯眯收了手,道:“烧倒是完全退下去了。”   “嗯,”秦陆滚进他怀里,声音都是软绵绵的,几乎能从语调中掐出充盈的水来,“多谢哥昨天照顾我了。”   楚辞听他说的乖巧,不禁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那你还敢不吹头发就出来?还想我再留下来照顾你一天不成?”   他本是说来玩笑的,却看见秦陆神情一下子认真了些,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想。”   楚辞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字砸的有些错愕了,仔细回想了番前面说过的话,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于他额头上弹了下,到底是没忍心下重手。   “你哥我也是要工作的,哪里能天天待在家里照顾你?”   秦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黑曜石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说话了。   楚辞被他看的心软,只好又摸着他的头哄了哄,答应了明天还来看他,这才好不容易将小孩哄好了。   他抱着像是半融化的奶糖一样紧紧腻在他身上的秦陆,心头一时都是被人信赖依靠的充盈感,不禁摩挲了两把小孩的脊背,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叹道:“你呀……”   秦陆不说旁的,腻人功底绝对是这世间一等一,占据头筹的那一个。楚辞前脚刚在他眼巴巴的目送下走出门,后脚就在公交车上接到了一长溜短信。   【哥,你到了吗?】   【哥,路上小心一点……】   【记得好好找个位置坐,不要跟别人挤!】   【哥......】   【哥......】   【哥哥哥哥哥......】   楚辞被这一长串哥给惊了下,哭笑不得地回:【秦小陆同学,我好像前脚刚出门吧?】   要不要这么夸张?   下一秒,小孩的短信立马来了,理直气壮的很。   【可是楚辞,我想你了。】   呀!这死小孩,连哥都敢不喊了!   楚辞隐隐觉着自己轮番退让像是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宠坏了,不禁挑起一边眉,慢吞吞地回:【你刚叫我什么?】   没想到这小子一点都不知悔改:【楚辞楚辞楚辞楚辞.....】.   【叫哥!】   【不,就楚辞!】   为了维护身为兄长的尊严,楚辞只得祭出杀手锏:【再不叫哥我明天不去看你了!】   杀手锏一出,小奶糖立刻软成了一滩奶香味儿的半融化的春水,委委屈屈地应:【哦......】   他这个字用的实在太过呆萌,楚辞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端小孩儿委屈地抿着嘴睁着乌黑的眼睛不吭声儿的画面,不禁唇角也带了些笑。   小爷还能治不了你不成,真当我是hello Kitty了?   家中的神仙早已饿了许久,个个都像是巢中的幼鸟一样张着嘴嗷嗷待哺,太上老君更是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哼哼唧唧的,眼看便要奄奄一息了。   “少装!”秦陆不在跟前,这种演戏在楚辞那里根本连一分一毫的作用都没,楚辞铁石心肠地冷哼一声,“你们当时在九重天上饿了几百年,怎么没见把你们饿死?”   神仙们张口结舌,太上老君也只得委委屈屈从地上坐了起来,不装病了。   趁无人处,他才与龙王道:“是不是你看错了?”   “没看错啊!”龙王很是冤枉,他可是无意中亲眼目睹了昨日的浓情蜜意的,“那个凡人明明就是这样白着脸哼哼,然后小辞就心疼的不行,不仅给他做东西吃,还一口一口给他喂饭,把他抱在怀里哄——”   太上老君木着脸看他:“你确定?”   想起楚辞方才丝毫也看不出温柔的脸色,龙王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也难得地对自己昨日所见生出了些怀疑来。   “大概——吧?”   两位神仙默然无语,对视一晌,都悄然转开了目光。   明明是同样的动作,怎么自己就是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悲惨剧情呢?老君一面扯着从厨房锅里偷摸出来的酱香鸡腿往嘴里塞,一面不由得觉着头更疼了。   直到许久之后,太上老君方才知晓这种行为究竟算是什么,简而言之便是两个血红的大字——   双标。   又简称,变相秀恩爱。   ---------------   《风行记》剧组本身已经拍摄了三分之一的戏份,好在小花妖出场较少且靠后,甚至连个正式点的名字也没,倒也不怎么耽误进度。过了两天,楚辞便先被唐元领着进了组,预备着拍摄定妆照。   化妆组的妹子们见他来了,个个都两眼放光,先控制不住将眼神在他身上上下肆意游走了一遍,直到看的楚辞心中发憷,这才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来,坐这儿吧。”   楚辞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点点心慌。   他的五官生的都恰到好处,眼眸像是鞠着一窝清甜而澄澈的琥珀色蜂蜜,半透明地在眼中缓缓流淌。化妆组的姐姐掰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这才诧异道:“没戴美瞳?”   “没。”楚辞抿嘴笑笑,“天生的颜色。”   妹子几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敛去了心神,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后,才笑道:“这个颜色倒是少见,那我们今天就不用美瞳了。你本身的眼睛,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本让人心动了。”   她将桌面上的眼影眼线等都通通收了起来,因为小花妖本身便是个单纯而不染纤尘的角色,干脆便直接用浅薄的粉底打了一层底,又于面上轻擦了层半透明的蜜粉。眉毛的颜色修得浅了一些,唇上薄薄涂了一层唇蜜,像是新绽的花瓣一样娇艳欲滴。   她将手收回来,左右打量了一番,问道:“如何?”   “好是好......”同组的妹子皱着眉,“但总还是觉着少了些什么。”   “是啊,”另一个化妆师也道,“花妖呢?是花妖,总该有些花草的特色才对吧?”   主化妆的妹子显然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在他额头上画朵花?”   这话一出,立刻迎来了楚辞的拼命摇头,显然是极为不乐意的。不管他生的是何等模样,楚辞的心里,都始终坚持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真汉子,额头画朵花什么的......   实在是太有损他男子汉的形象了。   化妆师咬着刷子柄郁闷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她拿起一根笔,沿楚辞的太阳穴处用碧色绘上了一小片蔓延的藤蔓,枝叶细细,顺着鬓角一路攀爬上去。这一片藤蔓画的极小,隔远了看,只能察觉出有些别样的颜色,可当走近了,这神来之笔就莫名与这个干净清透的少年增添出几分令人心旌摇曳的艳色来,连带着眉梢眼角似乎也一下子萦绕了数段缠绵悱恻之意,待带上如银瀑般散下来的假发套后,便愈发像是株刚刚拔土而出的嫩芽般诱人心魄了。   莫说几个化妆师看的险些直了眼,便连素日见惯了他的唐元也莫名心跳停了下,坐在原地半天没吭声儿。   只有楚辞捂着脑袋,委屈道:“这头发好重……” 第14章 定妆之照   他的头皮都被这一头长及腰臀处的银发坠得生疼,一瞬间不禁对那些长发飘飘妹子生出了崇高的敬意。   他这一说话,方才的气氛登时被毁了个七七八八,气的唐元照着他后脑勺拍了掌:“你别说话,把仙气给我重新端起来!”   “我只是个花妖,哪儿来的仙气啊?”楚辞撇嘴,“说是妖气还差不多......”   唐元木着脸,又往他背上拍了一掌。   “算我求你了,小祖宗,你还是别出声了......”   毁气氛小能手啊简直!   剧中的衣裳是一袭飘渺而干净的白纱衣,风扬起宽大的袖子,将衣襟吹的于身后轻柔地挥舞,像是在天地间展开的一卷柔绢。他就立在如雨般飘散下来的花瓣间,微微睁开眼,如初生的稚子般对着这世间轻柔懵懂地一笑。   第二日下午三点,风行集剧组在默然寂静了两周之后,猝不及防地与所有书迷和剧迷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们说这世间总是悲多乐少的,甚少有两情相悦,可我总不信。我总想着,若是我以命相博呢?”   “若是我把这条命都交出来——上仙,可否会记得我?”   这一段是书中小花妖下定决心前最后的表露心迹,所有书迷都耳熟能详。也是因此,一看到这段开头,就已经有无数人炸了出来。   【定了定了,我的小花妖居然定了?!】   【我还以为要删了这个角色呢,还好还留着......、】   【这可是我心头的白月光啊,就是不知道到底会是谁来演?】   【不管是谁!要是毁了我的小花妖,我一定会给剧组寄炸弹的!我发誓!】   【前方警戒,友军已扛着意大利炮来到现场——交出人选,否则格杀勿论!】   也不怨他们这般沸腾。早在苏宴之因伤退出剧组之后,书迷们就已经在论坛里将目前娱乐圈的一众小生来来回回扒拉了个遍,最终仍未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选。颜值要高,气质要干净,还要有魄力和决心,这样的人物,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打破次元壁找出来的?   在帖子里,呼声最高的也就是先前已经出演过两部电视剧的林木了。可惜大多数书迷都觉得他形象太过怯弱,莫名便生出了几分脂粉气,实在是教人喜欢不起来。如今等了许久才等来消息,哪能不让人心中亢奋?   只是官博偏偏吊人胃口,发了这么一段独白之后便由悄然无声了,直到粉丝们纷纷炸毛之后,才放出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并不是全身照,准确地说,照的只是腰臀处那么一小片罢了。可耐不住这定妆照里的纱衣本就轻薄,风一吹,更是几下便裹出了形状来,纤细柔韧的像是方抽条的柳枝,甚至能看出腰部微微凹陷下去的一个小窝,看的无数人都被炸了出来。   【这腰!这腰!!!】   【此真乃绝世好腰也——等等,我怎么变黄了?】   【双手打字以证清白。】   【诸君,我有一个不可描述的想法……】   原本便已是翘首以盼,待到官博放出了这么一个倒钩儿,更是有一大波人纷纷跳上来迫不及待咬了鱼饵,不过两个小时,官博下的评论数已然超过了三万。这对一个尚未正式开播的剧组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为难得了。   官博趁热打铁,又放出了下半张脸——少年下颚的弧线干净而柔和,唇微微地张着,像是浸润透了花蜜的色泽,唇形饱满而圆润,柔和的如同两片花瓣,透着微微旖旎的水色。   紧接着慢慢展露的是修长的脖颈、上半身飘渺的白衣、清瘦的身形......一直到所有人的胃口都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官博这才不紧不慢,发出了上半张脸的定妆照。   终于看清这张面容的时候,书粉们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脑子叮的一声罢工的声音。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他的眼里像是蕴着一窝温热而清甜的蜜,于琥珀色的瞳眸里涓涓流淌着,从半睁半闭的眼一直流到人心窝里去,甚至连眼眸里漏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光也是甜的。   早有蹲守于微博下的书粉迫不及待将这几张照片合到了一处,最后拼凑出来的照片令路人也不禁侧目赞叹,这样的颜值,哪怕是在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的娱乐圈里,也足够令人过目不忘了。   【妈妈,我是看到了天使吗?】   【是仙子本人下凡无疑了!】   【啊啊啊,为我的花妖疯狂打call——】   【咦,屏幕怎么有点脏了?奇怪,我要舔舔舔舔......】   于家中刷到这些的众神仙也觉着与有荣焉,颇为自己当时挑选饲主的眼光而觉着自豪。身为老年网瘾的代表,太上老君径直盘腿坐在了云海里,对着电脑一条条与众神仙念评论。   “屏幕脏了她要舔舔,啧啧,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舔屏幕还是想舔人。”   “这个说,找男朋友就要找个这样的——等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群小姑娘怎么看见个好看的就想要做别人家媳妇儿?”   “还有这个说很想扑倒的,说的好像自己真能扑倒一样!好好的姑娘家脑子里转着的怎么都是这种不可描述的念头!”太上老君气呼呼点开那个头像,一看倒是先怔了下,“奇怪,怎么是个男的?”   嫦娥本默不作声于一旁写着什么,乍然听见这话,双眼登时猛地亮了:“男的?”   “是啊,”太上老君很是诧异地望她,“你这般兴奋作甚?”   嫦娥掩唇轻笑一声,杏眼中波光流转,果真当得起倾城之色四字。她冷静地将手中的狼毫笔捏得紧了些,缓声道:“不过是新的话本有了些许思路罢了,无甚。”   她这模样着实有些奇怪,只是太上老君到底也见惯了这群仙友的抽风之处,因此只继续一条条向下看去。待看到其中一条时,两条长白眉不禁锁了起来:“怎么,这还有许多人说小辞这脸是假的?”   他说的不错。定妆照正式发出之后,除却一连片舔颜的评论之外,官博下也多出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不少都是显得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路人,以一副勘破一切的架势开口指教,颇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别开玩笑了,ps谁不会?给我头母猪,我也能给你p成这样!】   【拜托有点脑子行吗,要真的长成这样,岂不早就出名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就呵呵了,别等电视剧真出来打脸就好。】   再加上楚辞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并无什么粉丝群,倒也没有人下场控评。一时间更是有一大群看热闹的路人在底下叫着要看素颜照,接连顶了好几条热评上去。   唐元来接楚辞的时候,还因为底下的评论窝了一肚子的火:“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凡是长得好看就是整容,要么就是p的,他自己得长的多难看才能心理才能这么阴暗啊?我家小辞天生丽质不行啊?”   “......”楚辞刷微博的手顿了顿,挑眉看了他一眼,笑的有些冷,“天生丽质?”   唐元摸了摸鼻子,立刻讪讪改口:“是帅破天际,帅破天际。”   他都忘了,楚辞最近被不少人说是漂亮,早已经对相关词汇异常反感了,每每听到都要炸毛,恨不能时时刻刻把自己有男子气概的那一面展露出来与别人看。   若不是形象实在不符合,他估计这小祖宗巴不得叼着烟在沥青马路上飚摩托车呢。   “你不生气?”他一面转动着方向盘,一面问坐在身后的楚辞,“有些人就是嘴不干净,你刚出道,只怕还不太习惯吧?”   “有什么好生气的?”楚辞耸耸肩,倒是看得很开,“他说他的,难道因为不相干的人说两句话,我就不活了不成?”   见识过了人心处最深沉浓厚的黑暗,便再无什么可怕的了——倘若连两句酸言冷语也受不得,他只怕早就于秦家一蹶不振了。如今与当年听闻的那些令人心寒的揣测相比,这几句对他容貌的抨击,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唐元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误会了,点头叹道:“我家小辞就是豁达善良。”   然而豁达善良归豁达善良,反击仍是需要的。这一日下午,唐元亲自帮着楚辞注册了微博,将“LC旗下艺人”的身份认认真真打在了身份简介里,随后于五点整,定时发了微博中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是楚辞方进公司时唐元抓拍的,那时他刚刚下了舞蹈课,头上仍绑着明黄色的发带,眉骨上还挂着明晃晃的汗珠,显然是纯素颜的状态。额发湿淋淋贴在脸侧,一双眼也被水色浸淫透了,正含着轻柔的笑意听着屏幕外的舞蹈老师说些什么。   图片配字:【你好,我是楚辞。】   随后LC官方立刻转发了这条微博,并迅速艾特了《风行记》剧组并几大主演,于这之后,这个令人一眼便难以忘怀的少年,终于正式乘着风降落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刚出道的他无疑是青涩的,因为不知道有人在抓拍,整个人都放松而随意,并没有什么明星应当有的架子。可所有人看着他,却都不自觉升腾起了另一种感觉——   这个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气质,甚至他周身流动宛转着的种种情愫......   几乎都注定了,他天生便该站在这舞台上发光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老君: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群小姑娘怎么看见个好看的就想要做别人家媳妇儿?   众粉丝:啊——老君你好帅——老君我要嫁你——   太上老君:......等等,我先收回前话。眼光不错,哈哈,眼光不错。 第15章 同行出游   小花妖的定妆照很快便入住了《风间记》论坛及各讨论群,因为影视剧改编及苏宴之受伤退出剧组的原因,这个角色一直是网友们操心最多的。如今照片一经流传开来,便迅速顶成了飘红,连带着楚辞微博中的第一张照片也一同进入了大众视野。众多昂首以盼的书迷们乍然刷到这张照片,脑子不禁都木了下。   身为吧主的陈慕木便是其中一人。   什么样的容貌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好看?好看到足以让人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脸,连一分一毫的目光也不舍得转移开来?   不在于完美的轮廓,也不在于精致的妆容,更不是什么隐藏在皮肉下的骨骼匀称风姿动人——   而在于眼睛。   世上的人可以将面部一切的不足想方设法予以弥补,红妆粉黛,将面容妆点的完美无瑕;可却唯有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那便是眼睛。心怀叵测之人,哪怕只是一个余光也会令人觉着心内激荡而起的不适;内心深沉之人,更是无论如何也遮不去眼里灰沉沉的阴霾。   可有的人的眼眸里却是噙着光的,他只是站在那处,你便觉着连阳光也是格外偏爱于他的,竟能将他的眼照射的那般亮,像是把千万光斑通通揉碎了洒在那一个人的眼睛里,全是温柔而细碎的光。   “他的眼里倒映着万千星河,他的眼里装满了山光水色。”   在看到照片时,这句原本小言而矫情的话却成了突如其来闯进脑子里的第一句。   陈慕木一颗心都按捺不住地翻腾起来,一面迫不及待发了一长串“啊啊啊”上去,一面不禁立刻点进微博,毫不犹豫地关注并保存了图片,待做完这一切再回到论坛看时,果然论坛里早已炸开了锅了。   【天啊这是纯素颜?素颜也好好看!】   【嘤,好想魂穿被他这样含着笑看着的那个人......】   【嫉妒让我面目全非(挥手)】   更多的则是欣慰的。   【我的小花妖终于有主了,美颜盛世啊!】   【原本还以为真的要删掉这个人物,没想到比苏宴之看上去更适合,宝宝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了。】   陈慕木一面向下翻看着论坛里各位家人的留言,一面准备着去上班。她上班的地方是市郊一个颇为出名的游乐园,负责游客的疏导及各部门的协调工作,如今正值工作日,因此园区内游人并不多,只零零落落有上几个人。   谁知不过于园中走了几步,她便先被鬼屋附近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吸引去了目光。不止她,便连身畔无意中经过的游客也皆向着那个方向频频回头,个个面上都有诧异之色。   游乐园中多见的大都是手牵着手同来的小情侣,要么便是带着孩子一同出行的一家三口,可像是这般老少同行的......   倒真是此处一道少见的风景线了。   尤其是这一群人即使相隔甚远看不清容貌,也能看出其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气场来,招眼的很。陈慕木犹豫了下,见他们一直在鬼屋门前兜兜转转,终于还是上前,开口问道:“请问,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的后半句话被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正面对着她的人眉目清秀,发色与瞳色皆偏浅,笑起来时眸里像是噙着一窝温热流淌的蜂蜜,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可怎么总是觉着有些眼熟呢?   陈慕木迟疑着,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还在刷的定妆照。屏幕上的少年眉眼含笑,温柔轻柔地自他眉间眼底荡漾开来,春水般蜿蜒流淌。   啊。好像。   眉眼也像,嘴巴也像,哪里都像——   啊啊啊啊啊!   她的嘴先一步快于大脑行动,人尚且木木的,却已不受控制脱口而出:“小花妖?”   对面的少年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显然是诧异的神情,随即下意识弯了下腰,这才低低笑了一声,道:“啊,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被认出来......”   陈慕木的一颗心都开始疯狂不安地上下窜动,简直像是胸膛里又揣了个小人儿,于里头拼命地摇旗呐喊:天啊,太可怕了,这个人居然还不上镜啊啊啊!   以为照片上已经是绝无仅有的美颜盛世了,结果真人反倒更好看可怎么破!嘤,都有点不太敢对上他的眼睛......   她勉强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道:“我也是今天才刷到的,非常期待你出演这个角色,请一定要加油!”   楚辞微微瞪大了眼望她,因为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祝福,竟也觉着心中温暖了些。他眼角一弯,再次冲她弯了弯腰,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   “谢谢。”   陈慕木被他这展颜一笑迷得越发七荤八素,头脑都晕晕乎乎,也不知自己后来究竟又说了些什么。待到她再反应过来时,楚辞早已挥手与她告别,同其他几个人一面眉眼弯弯说着话一面踏进了鬼屋。   难道是和家人一起出来玩的么?   直到此时,陈慕木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没有来得及要签名,甚至连认证照也不曾拍一张,登时要被自己方才那花痴的模样蠢哭了。   她懊恼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捶了自己几下,这才开始在论坛中回帖。   【那个,方才见到真人了。】   不过几分钟,楼层便飞一般地盖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   【真的和照片里一样好看吗?】   【求照!求地址!】   陈慕木:【......不,和照片里不是一样好看。】   论坛里登时哀叹声一片。   【不会吧,总不会也是p出来的吧......】   【要是实物和图片严重不符,我......我就抱着炸弹去和导演同归于尽!】   陈慕木:【不是没有照片好看,可怕的是,他比照片里更好看。他、他不上镜!】   众网友:!!!   ----------   而此刻的鬼屋之中,楚辞被人从后头抱着腰,像是连体婴一般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了进去。身后的人双臂像是锁死的铁链,几乎要勒进他的皮肤里去,他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回过了头:“老君,这还只是通道部分,没有必要把我抱得这么紧吧?”   走了这么半天,他们连正儿八经的鬼屋大门还没踏进去!   太上老君怯怯地缩在他身后,只露出长长的白眉和写满了不安的眼来,自他的肩膀上小心打量着。前方的路一片漆黑,只隐约可见几盏幽绿色的灯火于空中漂浮,耳边皆是呼啸的风声,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与令人心惊胆战的笑声。这所见所闻交织于一处,令此地仿佛是人间炼狱。   他哆嗦了一下,将脑袋更深地埋了下去,几乎恨不能手脚并用缠到楚辞身上。   “只......只是通道?”   楚辞:......   他瞧了瞧周围,见无旁人,立刻使劲儿将那死命缠着自己的双手向下扒拉:“老君,你冷静点,百花仙子她们早就进去了,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出口了。明明今日死活闹着要来鬼屋看看的是你,怎么眼下你反而是被吓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说好的神仙气度呢?我就想问,说好的神仙气度呢?   太上老君很是委屈:“本座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从来不和黄泉打交道的!又怎会知晓......怎会知晓......”   怎会知晓凡界的鬼屋竟然可怕到如此程度!   楚辞也不顾他的挣扎了,强行拉着他向前面走,边走边道:“越是在这处停留越是害怕,还不如快点出去的好。”   身后的人一路小心翼翼地紧贴着他,一面不安地四处打量,一面如履薄冰地向前走。正值害怕之时,眼前忽然掉下一颗骷髅头,空荡荡的眼窝直直地对着太上老君,正好与他四目相接——   “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叫声实在太过凄惨,倒把本来很是镇定自若的楚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向前跳了一步,脱离了他的手臂,“老君,你干什么?”   太上老君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他用手抚着胸口,好容易才把方才受到的这一波惊吓平息下来,这才战战兢兢又向前跨了一步,颤巍巍伸出手呼喊:“小辞啊。”   楚辞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回头拉上了他的手臂。   “你冷静点......”   回应他的是某位神仙被突然关上的门吓到的一声短促尖叫。   这一路行来,不过几百米的一个鬼屋,竟将太上老君这么一个真真正正的神仙吓得七魂六魄俱无,每一个点都尖叫的像是在坐过山车。鬼屋中的工作人员也被他那撕心裂肺连绵不断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因此愈发提起十二分兴致去捉弄他,又是推车的女鬼冲着他横冲直撞,又是阴森森的婴儿隔着墙壁冲他咧开嘴笑,惹得老君眼泪汪汪,要不是楚辞死死拽着他的手,几乎要现场拔出拂尘来把这帮凡人通通收了。   好容易到了最后那段路,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老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要奔上去开门。可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自己的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握住了。   这一吓非同小可,他下意识原地蹦了起来,一时间竟将楚辞的手甩开了:“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被吓到的老君又是惊又是怕,迷迷糊糊向后一伸手,感觉到抓住了什么东西,便抬起脚一路飞奔着向大门冲去。直到冲出了大门,他才想起早已经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神仙气度来,忙站在原处平定了下呼吸,这才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缓步走近:“众位可是等急了?”   却见与他们同行的几位神仙都面色古怪地望着他。   老君不解:“为何这般看我?”   百花仙子皱眉:“你......拉着的是谁?”   “小辞啊,不然还能是何人?”老君一笑,“莫要哄骗我,我不是这般好哄骗的——啊啊啊!你是何人?!”   这一扭头,倒吓得他触电般将手甩开,迅速躲到了眉目岿然不动的观世音身后。   被他拉着的哪里是楚辞?分明是一青面獠牙身上衣裳还沾染了血迹的男鬼!扮演男鬼的工作人员吸了吸鼻子,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这位先生,我已经一路上和你说过无数次了,可你一直不听,你......你就算是掏了门票钱,也是不能带走工作人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说好的神仙气度呢?啊,说好的神仙气度呢?   太上老君:(哆哆嗦嗦)被......被鬼吃了...... 第16章 进入剧组   被安上了企图拐带工作人员名号的太上老君很是委屈,他站在鬼屋门前,觉着自己与六月飞雪的窦娥也不差什么了。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楚辞满是歉意地向工作人员道了歉,解释道:“实在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不经吓,所以拉错了人。耽误了您工作,实在对不起。”   他生的眉目清秀,吐字清晰又有礼貌,说话令人觉着心里像是浸透了一泓温热的温泉水,说不出的熨帖。生的好看的人于何处都是有优待的,工作人员连连挥手,几乎笑成了一朵花。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欢迎下次再来玩!”   楚辞默默于心中想,他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带着老君踏上这块地方了。   自知自己做错了事,老君这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深觉折了自己天界上仙的面子,一言也不发。一直到回到了家门口,才愤愤哼了声:“都是群装神弄鬼的骗子!”   楚辞喉咙里憋着笑,很是不负责任地进了自己房间,将方才照的两张鬼屋门前照片发与秦陆看,并幸灾乐祸地将方才的事复述了一遍与他听。   他原以为秦陆恐怕正在忙别事,要隔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复。却不料他前脚刚刚发出去,那边小孩便打了电话来,张口便委委屈屈地喊:“哥。”   声音软的几乎能滴下水来。   “怎么了?”楚辞听他的声音蔫蔫的,不禁有些心疼,轻声安抚他,“是哪里还觉着不舒服么?”   “......”电话那端许久也没有回音,只能听到秦陆鼻息喷洒到话筒上的声音。楚辞耐心地拿着电话,也不开口催他,半晌后,才听小孩低低地问,“哥,你是同谁一起出去的?”   他的声音里都是小心翼翼的味道,似乎是生怕这句问话惹得楚辞不快。楚辞听的心头一软,干脆转身趴到了床上,压低了声音安抚他:“哥只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的,不要想太多。”   “什么朋友?”   “嗯,”楚辞不愿开口骗他,只得含糊道,“就是同住一个小区的几个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   “男女都有......”   “年纪多大?长的怎么样?有没有成家——”   楚辞终于品出些不对来了:“呀!秦陆,你这是要查户口还是要怎么着?”   若是只随口问上一两句也就罢了,怎么越发得寸进尺了?倒像是警察办案的架势。   小孩儿又不说话了,静默了许久之后,才低不可闻地开口,声音哀怨的像是被负心儿郎抛弃的良家女。   “那,哥是喜欢他们......还是喜欢我?”   楚辞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比的......”   谁料秦陆很是固执,斩钉截铁地回道:“有。”显然是不得到回答誓不肯罢休的气势。   这孩子啊......   楚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就算是再迟钝,此刻也知晓是这小孩的占有欲发作了,这种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心态,他自己曾经拥有过无数次,因为知晓这里头说不出的苦楚,所以更不愿让秦陆去经受这份苦,只低低地哄他,“你最重要了,哥最喜欢的就是你。”   “果真?”电话那端的音调顿时提高了,哪怕见不着,楚辞也能想象到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   “果真。”   那头小孩儿的呼吸都欢喜的有些急促,反复确认:“不说谎?”   楚辞无奈地笑,反问:“我何时说过谎?”   这二十几年的光阴里,他所了解到的所有关于温暖的词汇,全都来自于秦陆。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撒娇的孩子,让他知晓,他在这世上原来还是被人需要着的,是有价值的,是重要的,是有其存在的意义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因此他心甘情愿将自己所有的宽容和耐心都展露施加在小孩身上,提起十二分心神去宠他一人。   “哥,”秦陆吭吭哧哧地请求他,“可不可以再说一遍给我听?”   “说几遍都行啊。“楚辞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笑,“哥最喜欢我们家小陆了,行了吗?”   那端传来“嘟”的一声,随即秦陆带着笑意的声音也飘到耳畔,满是掩饰不去的欢喜和得意,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字里行间,“哥可不能再改口了,我已经录音了。这是证据。”   楚辞嗯了一声,笑道:“不改口,永远也不会改口的。”   他这面与秦陆通完了电话,温声嘱咐对方早早上床休息,再回过头一开门,便对上了一双满是兴奋眨也不眨望着他的杏眸。   楚辞:......   他瞧着嫦娥桃腮都因激动而飘上两抹红,整个人都一头雾水:“仙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辞啊,”嫦娥语重心长地唤他,“你方才是在与人通电话?”   “是,”提及秦陆,楚辞的眼里不禁也荡开了几抹温柔的笑意,“我弟弟。”   嫦娥一挑娥眉:“我记得你无父无母无亲人——”   “养父母的儿子,”楚辞冲她点点头,“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   嫦娥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含着奇异的光打量他半晌,才幽幽问:“还是你于世上最喜欢的那一个?”   她这般充满别意地一复述,方才那话便瞬间多了些许暧昧不明的味道,硬生生被插上了无数勾人的小钩子。楚辞此刻再听只觉着浑身都不自在,倒像是方才表明了心迹一样,只得辩解道:“小孩占有欲有些强,因此拿话来哄哄他。仙子莫要想太多,并非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用再说,”嫦娥笑眯眯止住他的话头,“我都懂得。”   楚辞:......   懂得就怪了!真懂得就不会笑的令人这么毛骨悚然了!   可偏生方才那句话的确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哪怕并非是那个意思,他也着实寻不出什么强而有力的理由来辩解。只觉着像是吞下了一只生橄榄,又是酸甜,又是苦涩,重重滋味于心底荡漾开来,到底是只能眼睁睁望着嫦娥以一副勘破了天大机密的兴奋模样飘出去了。   -----------   楚辞正式进组已是十天之后,正值这个城市的初雪。点点细碎的雪花接连不断地自苍穹飘落而下,整个世界像是被装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王导裹着厚厚的军绿色棉袄,鼻子都被冻的通红,看起来面相愈发凶狠了几分,正在片场里吊着嗓子骂人。几个被骂的群演看上去都被吓得不轻,连话也不敢说,只唯唯诺诺地点头。   楚辞也不作声,只在一旁默默等着。等到王导横眉怒目完了,一扭脸便看见了他:“呦,来了?”   “嗯。”   王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为了追求仙气飘飘的飘袂气质,戏服做的都较为单薄,哪怕此刻里面塞了件厚厚的里衣也抵不住这凛冽的寒风。楚辞不过在这处站了站,鼻尖便已经泛起了红。   “先穿件衣服吧,”王导点点头,“待会儿让连衡来和你搭搭戏。”   唐元本就心疼的不行,听了这话,忙抱来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将楚辞从头到脚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与初次踏入演艺圈的楚辞全然不同,连衡是童星出道,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在圈子里也已算是个有名的老戏骨了。虽然容貌不是十分出众,但凭借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和磨练出来的好演技,倒也圈了不少粉。他跟王导显然是极熟悉了,远远地走过来便朗声笑:“导演,这就是您拐回来的小花妖?”   “什么叫拐回来的!”王导眉峰一挑,“这是靠老子的人格魅力征服来的!”   楚辞与这位前辈打过招呼后,连衡上下端详着他,半天才笑道:“果然和王导说的一样,倒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   女主角薛芷蘅也笑盈盈走了过来。她是这几年人气颇高的小花,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月牙,很是讨喜。只是她虽然外表柔弱一些,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见了楚辞二话不说先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大大咧咧道:“以后在这里头,姐姐罩着你。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来和我说!”   楚辞顺着喊了一声姐,听的薛芷蘅笑的愈发爽朗,显然是很喜欢他这种不推脱不做作的性子。   “正好今天下了雪,”王导抬头看了眼天,沉思一会儿后,挥挥手,“今天就先调整一下,先拍入水那一场,也省得到时候再费那工夫去做雪景了。”   这样飘着雪的天,却要在室外入水,唐元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却也清楚,王导这是要让楚辞知道拍戏的苦,先让他吃上几番苦头,免得日后受不了。   这于新人也是常事,只是楚辞到底与其他新人不一样,与唐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他的身体去赌。因此忙抢在正主说话之前开口:“王导,小辞他——”   “没事,”楚辞截断了他的话头,眉眼一弯,“王导您就直接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我录音了。   楚辞:???   秦陆:我录音了,你说你最喜欢我~\(≧▽≦)/~不能反悔!   楚辞:等——等等,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以及,这不代表我同意让你扑倒我! 第17章 首次拍摄   王导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眸光坚定,丝毫没有退缩之色,一时间心内倒是油然而生出了几分诧异来。他也知晓现在这些新人的毛病,一个个都吃不得苦、受不得罪,大都想着靠一些歪门邪道飞速蹿红,却又哪里知道,那样的红就算真的炒了起来,也不过只能是片刻罢了。   演艺圈,到底是一个依靠着实力说话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楚辞大约也会寻出些借口来推脱,毕竟是LC力捧的新人,怎么着也该有几分傲气才是。如今见他连一丝犹豫也无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心里不觉也对他高看了几分,便点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就准备准备吧。”   王导在剧组中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听了他这话,灯光组与摄影组便迅速到位,化妆组也冲了过来,忙忙将楚辞的妆容进行了进一步的处理,处处将其打点妥当。   这一场并无薛芷蘅的戏份,她因此得以裹了长及膝盖的羽绒服暖暖和和立在一旁,兴致满满看楚辞与男二号对戏。一面看,一面心中不禁也有些嘀咕:“这一场对新人来说,难度有些太大了吧......”   旁边的小助理与她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听了这话,悄悄和她道:“薛姐,我从场控那边儿听说,王导这是急着赶进度。要是这个新人不行,只怕......”   她没有再往下说,可在娱乐圈中混迹了多年的薛芷蘅却已经心内了然。   小花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三的角色,顶多算是个配角;可为着这个配角早已经拖了许久的戏了,这场地中满场的员工、摄影棚的租借、演员的食宿,哪一项不要钱?每拖上一日,这钱便流水也似的从手里流出去一日,王导又哪里会愿意?   若不是原作者始终坚持,只怕在苏宴之不能出演时便已经不存在这段剧情了!   因此,想来也是打了若是不行便趁早删掉这个角色的打算。虽是是为了剧组全局考虑,没有什么值得诟病之处,可薛芷蘅瞧了眼此刻被冻的眼角都通红一片的楚辞,一时间竟莫名生出了几分心疼来。   她在一旁静默良久,终究是趁还未开机之前上前,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臂膀。   楚辞只穿了件仙而透的薄衫,此刻三千银丝与衣角俱在寒风之中飘扬着,像是天地间飒飒展开的旗。他察觉到手臂上陌生的温度,不由得诧异地扭过头来:“薛姐?”   “你......”   楚辞无辜又茫然地回望她,眼底俱是琥珀色的光,蜂蜜也似在清透的眼眸里轻柔涌动,看的薛芷蘅心头一片无奈。   这个傻孩子啊,只怕还不知道导演此刻的打算吧?   她动了动嘴唇,到底是将先前涌上来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只笑着道:“马上要下水,热水就不要再喝了,你的助理只怕还没经过这场面,让他们提前把毛巾什么的都备好了。你也不要怕,胆大点,尽管演——”   楚辞弯着眼,笑眯眯听她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通话,末了才粲然一笑,“薛姐,你和我教育我家弟弟是一个口吻呢。”   薛芷蘅佯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语气亲近:“呀!难道我不是你姐吗?”   楚辞立刻乖觉地立正行礼:“是!弟弟错了!”   一旁的连衡于伞下默不作声看着,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楚辞这一张脸真是占尽了便宜。世上人大多对这种美好的容貌毫无抵抗力,总是不自觉去追逐完美而精致的东西,像是不自觉追逐着光盘旋的飞蛾。   而楚辞的长相,就恰恰是那种令人不自觉心生好感的,尤其是一双颜色稍浅的眼睛生的尤其干净透彻,眼波一扫,悄然无声便拉近了与旁人之间的距离。   换做他,怕是要花费两倍甚至三倍的工夫才能做到。   他抿了抿唇,无声地自唇舌间沉沉吐出一口气,随即转过头去,继续若无其事与身边的场控说笑。场控对楚辞这场戏基本不抱太大希望,一面与他说话一面不禁叹道:“这一场难度太大,只怕难过。若是他多NG几次,岂不是要一直拍到夜里了?”   连衡笑的温文尔雅:“小辞只是个新人,就算是多出几次问题,也是情有可原了。”   “这怎么能那么说呢?”场控见他搭了这话茬,不由得更激动了,“当年连哥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演技那可是公认的好,像这种戏份更是小菜一碟——”   连衡又是一笑,却也不再说话,只将目光重新放置到了外场中。   此刻天上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如拉棉扯絮般接连不断地向下飘落,在外头的工作人员都冻得不行。楚辞的身上已经被点上了人工血浆,在这灰白两色的天地间尤其显得鲜艳夺目,猛地打眼看去,血痕如同是在熊熊燃烧着跳动着的。   “如何?”   于他对面,黑衣飒飒扬起的伏诛提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他面上冷硬的神情也在雪亮的刀面上倒映的清清楚楚,带着种毫不留情的残忍。他像是爱抚情人一样抚摸了下自己的刀,随即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了过来,每一步都冷硬地踏在了人心上。   “怎么,”他唇角向上挑了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眼下,你还想着要逃么?”   小花妖的嘴角满是溢出的血迹,他趴在半化不化的雪里,身上沾染的全是冰冷刺骨的泥浆。他拼命挣扎着站起身,咬着牙,自两眼中迸发的都是满满的狠意:“为何不逃?”   伏诛眉梢一挑,似乎是觉着荒谬可笑:“怎么,你以为你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妖,还能和我对抗不成?”   “哪怕对抗不成......”小花妖唇角慢慢抿直了,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哪怕对抗不成,我也决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怯懦地在这里死去!”   他还有许多将待完成之事,还有许多未曾吐出口的话语,还有无数小心翼翼埋藏了许久的情愫......   他尚且还有这么多的缺憾,如何能就这般死在这里!   跑!只能跑!   可是身后的声音却是如影随形的,不紧不慢,越靠越近。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坠入了一滩寒冷的令人战栗的水中,在这一池冷水里挣扎着咳嗽起来。随即有什么人压住了他,毫不留情将他的头完全浸入了水中去,他的面颊紧贴着冰冷湿滑的泥,几乎要在这样紧密的空间里窒息。   “你是逃不掉的。”   这一场戏演的众人鸦雀无声,一时间竟好像都进入了那悲惨无助的心境里,有什么人在背后追逐着,连冷汗也不禁冒了出来。唯有王导兴奋地坐直了身,于摄像头后激动的直搓手,连声喊道:”二号机推进!楚辞,舔一下你嘴角的血!”   小花妖依言伸出舌,喘息着舔了下自己脸畔的血迹。随即他缓缓张开了唇,慢慢道:“啊......是番茄味的......”   众人:......   只一瞬间,方才的气氛便被毁了个干干净净。伏诛手里的刀都掉了,薛芷蘅笑的不行,便连王导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呀,这句台词哪儿来的?”   “我加的。”楚辞无辜举手,可怜巴巴,“王导,我腿抽筋了。”   王导哭笑不得,只得挥手:“算了,这一场戏到这里也拍完了,最后一句剪了也能用。快点出来吧,待会儿再补几个近景镜头。”   大冬天内乍然入了冷水,楚辞的一条腿此刻已经在微微的痉挛,痛感汹涌而来,令他眉毛都不禁锁在了一起。唐元早已心疼地奔过来,带着两个助理将他从水中搀起来,大毛巾兜头裹得严严实实,热水也随即被捧在了他的手上。   “感觉怎么样?”唐元蹲在他腿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揉腿,眼里都是满满的心疼,连脸都板了起来,“趁着这时候,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再换身衣服,我让人去给你熬姜汤......”   “我没事。”楚辞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而且我身体好着呢,不会生病的。”   “那姜汤也得喝!”唐元脸一虎,“你逃不掉的!”   楚辞:......   眼见着糊弄不管用,他只得委屈地垂下头来,心塞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即将到来的姜汤酷刑。   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姜的味道了。   这一场过后的戏份便轻松了许多,楚辞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虽然身为新人,算不上十全十美,可也大都轻松的几条过了。先前还对这个新人的演技有所担忧的工作人员此刻都放下了一颗心,反倒对这个不怕吃苦也不抱怨的少年越发刮目相看起来。   唐元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便小心地躲到墙边去接电话:“......是,第一场就入了水,但还好,表现的不错......嗯嗯,我一定会主意他的身体,张姐放心就好——”   他将手中的电话挂掉时,不由得又吐出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眼仍在拍摄的楚辞。   能让张楚亲自打电话来过问拍摄情况的,只怕,楚辞还是公司史上的第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啊......是番茄味的......   秦陆:(微笑)嗯,你喜欢番茄味?可惜了,好像***没有番茄味的,不如干脆就不用了如何?   楚辞:......等等,我要下车!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第18章 剧组探班   这一日的戏份拍完时,天色早已沉沉暗了下来,不知何时,雪也停了,厚厚地于地上铺了一层。天地间唯有乍然相接的黑白两色,如同两匹相接的绸缎,平滑而舒展。   楚辞穿了正红色的羽绒服,一圈蓬松而柔软的毛领愈发衬得面色白皙如玉,眼眸里倒映的都是星星点点明亮的雪色。他从台阶上慢腾腾挪下来,随即笑着回过头与工作人员和同剧组的演员道别:“明天见。”   几位化妆组的小姐姐早在与他化妆之时就屈服在他的盛世美颜之下了,见他招手,忙不迭地连连挥手:“明天见!路上小心些哦!”   连衡笑得温文尔雅,也冲他温和地一点头。   这附近可住的酒店有两处,薛芷蘅与楚辞恰巧是同一家,因此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爬了上去,将自己的两个助理也带了上来。她新奇地在车上左看看右看看,随即感叹道:“待遇不错,这车也算得上是顶级的了。”   “哪里的话?”楚辞将车门关上,笑道,“我刚才可是看到薛姐车的牌子了。”   “可是姐已经工作了很多年啊,”薛芷蘅耸耸肩,一派轻松,“身为新人,能在公司有这样好的待遇,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楚辞无言一笑,但是心内不禁也蒸腾而上了几分疑问。他自签约之时便已经隐隐觉着,公司对他的确是太好了些——从贴身的金牌经纪人到四个陪伴的小助理,还有从不吝啬的服装、食宿、保姆车......   他凝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流光溢彩的夜色,眸内的情绪浮浮沉沉,看不到底。   他们到了酒店门口之时,早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然而奇怪的是,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却仍然有未办理入住手续的宾客在等待着,那身影高挑而匀称,远远地看着也能看出令人眼热的宽肩窄腰来,两条大长腿几乎长到无处安放了,懒洋洋摆到一边。   “奇怪......”楚辞的脚步不觉顿了顿。   “怎么了?”薛芷蘅用口罩将脸挡得严严实实,含糊不清地问。   楚辞扭头向薛芷蘅道了声歉,随即大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下沙发上靠着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那人立刻回过头来,眉目英挺,下巴的弧线干净而利落,见到他时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瞬间弯了——不是秦陆,又是何人?   “你怎么在这里?”楚辞讶异地打量着他,“怎么过来的?”   秦陆还未说话,就先张嘴打了个哈欠,眼里也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楚辞这才想起天色已晚,一摸小孩的手,冰凉,也不知小孩在这里等了多久。他登时心疼的不行,忙将自己兜里的暖宝宝贴通通塞给他,也来不及多问,便先将人拉起来,嘱咐秦陆跟着自己走。   秦陆乖乖地低头让他将围巾绕上来,眉眼弯弯,唇角都是掩饰不去的笑意。   一旁目睹着楚辞嘘寒问暖又照顾来照顾去的唐元:......   等等,这还是他家小辞吗?   薛芷蘅也在一边观赏了许久,随即隔着口罩感叹道:“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有一种小媳妇儿样。”   唐元心里赞同的不行,正要点头应和,就看见楚辞拉着身后那人走了过来,忙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咽下了。这二人一高一矮的身形看起来倒是异常相和,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与默契感,楚辞笑道:“耽误大家时间了,这是我弟弟。小孩突然跑来了,倒吓了我一跳。”   “你弟弟?”薛芷蘅的杏眼一下子瞪大了,目光猛地瞥过来,在两人身上上下来回绕了几圈,随即连连摇头,“不要逗我了。小辞,这应该是你哥哥吧?”   且不说这身高差明晃晃地摆在这里,只说这二人的气质,秦陆腰背都挺得笔直,微微抿着薄唇,浅灰色的大衣下摆于身后晃晃荡荡,看上去倒比楚辞还有几分成熟气概。相比较之下,穿了一身正红色羽绒服的楚辞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准备参加春游的小学生,微微张着嘴的表情看上去呆萌的很。   楚辞的眉眼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一瞬间觉着自己心累的简直不想说话。倒是秦陆轻声笑了下,顺手摸了摸他的头,纤长的手指在他柔滑的发丝间抚摩了下,随即道:“哥说的没错,我是弟弟。”   薛芷蘅的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了。她犹豫半晌,这才扭过头去转向楚辞,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家里被虐待了?他们不给你吃的?”   楚辞:......   “我不矮,”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迸出来,“真的。”   他说这话之时,秦陆就在一旁弯着眼眸笑,见他看过来便冲着他挑了挑一边眉毛,眉眼中都是戏谑的意味。楚辞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到底没舍得用上劲儿,甚至连衣服都没掐出褶皱来:“呀,如今都敢笑你哥了,胆子肥了吗?”   秦陆笑的更欢,将人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他二人一看便是相处了很久的模样,自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默契。只是唐元瞧着对方牢牢扣在楚辞腰间的手,怎么瞧怎么觉着怪异,不由得蹙了蹙眉,问:“小辞,用不用再帮你弟弟开一间房间?”   这话一出口,小孩的明朗的表情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暗了下来,先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唐元,随即舔了下唇,揽着楚辞的腰软绵绵撒娇:“哥......”   唐元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不由得拥紧了双臂,打了个哆嗦。   “不用了,”楚辞拍拍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孩的臂膀,理所当然地摇头,“他跟着我就好。”   “可是你住的是单人间,两个大男人挤一间,怎么睡的开?”唐元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心也像是深深扎入海底的船锚般慢慢沉了下来,“还是再让人加一张床?”   腰间的力道一瞬间又加大了几分,显然这双手臂的主人是极其不愿意的。楚辞无奈地笑了声,只得又摇头拒绝了,“没事,他也经常和我一起睡的。只是凑合一夜,明天再说吧。”   行李早已经被送进了房间,楚辞与薛芷蘅于走廊处道了别,便带着秦陆回了房间。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全然不同,房间中暖意融融,昏黄的灯光倾泻洒落了一大片,几乎是在踏上柔软的地毯的瞬间,楚辞便感觉到了一股自脚底蒸腾而起的困倦之意。   这一日实在太过辛苦,入了水后又拍了几场,心神一直不得放松。终于回了酒店,此刻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摇着白旗呐喊着要休息,走路都像踩着绵软的云。   他三两下将自己脚上的鞋甩掉了,难得在秦陆面前露出了一些不太像哥哥的模样,随即啪嗒一声倒在了松软的被褥里,把自己裹的像是没剥壳的花生,冲着秦陆懒洋洋地招手。   “哥刚才在剧组里洗过澡了,你先去洗漱吧……”   秦陆应了声,先低头将方才被楚辞乱甩飞的鞋整整齐齐摆好了,随即再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时,才发现床上那人已经一歪头,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陷在被子里,微微张开嘴,睡的不知今夕何夕,全然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秦陆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不由得闪烁出了些轻柔的笑意,上前去与他脱了袜子,又轻手轻脚替他脱了外套。这期间楚辞似有所觉,一头扎入了他怀里拱了半日,才寻到了个舒适的地方,心满意足地睡去。   他们两人一夜好梦,然而唐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却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怎么想怎么觉着这事有点不大对劲儿——楚辞向来是不管这些琐事的,因此也从来没问过他们入组后要住在何处,甚至今天一直在拍戏,手机都在唐元这里握着。而他自己也只是在申请公款时向张楚报备了下,并不曾说与其他人。   可是这样便说不通了。楚辞的那个弟弟,是怎么知道他们住在这里的?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只有这一家酒店!   他心内的疑惑越发如气球般膨胀了,鼓鼓地堆积在胸口,压的他浑身都焦躁不安,像是陷入了一团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的迷雾。迟疑了会儿,他终于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   “喂?张姐,是我——”他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根烟,有些迟疑地问,“张姐,小辞他有弟弟吗?”   那端,张楚的声音却是平静而淡定的,甚至还掺杂了几丝若隐若现的怜悯。她淡淡道:“什么弟弟?”   “就是一个叫秦陆的,”唐元的眉头不觉锁的更紧,“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他们两个亲密的好像有点过了头——”   “我知道。”张楚冷静地截断了他的话头,顿了顿,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就是他刚才发短信吵醒了我,告诉我,要扣你一个月的工资。”   唐元的手机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一时间整个人倒像是被谁套麻袋打了一拳,连脑袋都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又茫然地闭上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他......他是......”   刚刚那个黏在楚辞身上撒娇的小孩居然是他老板?   就那副软绵绵易推倒的样子?!   跟传闻中顶着个地中海头的霸气中年男人差太多了好吧!   他在这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人生,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问:“咱们公司不会离破产边缘不远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唐元:我老板啊啊啊啊啊!我老板居然是个卖萌撒娇的奶娃娃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陆:......   他默不作声举起了刀。 第19章 双标狂魔   随即,唐元才想起来了方才被遗漏的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为什么要扣我工资?”   “你说呢?”张楚于电话那端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你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我不过就是想再开间房,想加张床——等等——”   先前所有让他隐隐觉着有种违和感的点突然在这一瞬间全部被一根线串了起来,初见时对方只能看得见楚辞的眼睛、牢牢锁在楚辞腰间的手、处心积虑也要跟楚辞睡一张床的决心、还有隐隐让他觉着不寒而栗的眼神......   唐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挠成了鸡窝,额发乱七八糟地覆在脸上。半天后,他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们俩是兄弟!”   “不是亲兄弟,”想必他的失态,张楚在此刻便显得愈发沉稳起来,声音里一丝起伏也无,“因为你是小辞的经纪人,所以才告诉你的。在这之后,他们两个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老大要想知道什么,告诉他就好。”   唐元咽了口唾沫,听着对方的声音,不觉升腾起几分崇拜来:“张姐果然是前辈,居然可以这么冷静。哪里像我,遇到点事就慌了手脚,看来,以后还是要向张姐多多学习啊。”   ......呵呵。   张楚心中默默想,在我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可是吓得当场摔了一跤,连小手指头都骨折了呢。   -------------------   在得知了对方真正的打算之后,唐元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安下心来了。但是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了一点。   开玩笑!他家小辞和一个对他有企图的人睡在一张床上,这种感觉就像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突然间被个居心叵测的坏叔叔拐走了一样,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唐元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整整一夜,满脑子都是脑补的不良情节,勉强按捺着敲门把那两个人从房间里喊出来的冲动。待到天色一亮,他便迫不及待出了门,二话不说到了楚辞房间门口,开始砰砰砸门。   只是刚砸了两三下,房门便被从里面拉开了。站在房门口的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眉眼间带着冷冽而锋利的味道,直直地扫了过来。   唐元登时腿一软,秒变怂:“老......老板。”   秦陆淡淡嗯了一声,他的腰背都挺得笔直,眉宇间像是笼着一整块凝滞的阴沉沉的乌云。这样冷淡地扫过来时,下颚线的线条凌厉分明,气势惊人,哪里还有一点昨晚赖在楚辞身上撒娇的模样?   “来做什么?”   唐元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我来喊小辞起床。”   他像是个垂着头的鹌鹑般跟着秦陆进了房间,短短的几步路间不自觉开始怀疑自家老板换了个瓤子的可能性。   这跟他昨天晚上见到的,真是一个人?   房间中只有一张单人床,唐元下意识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床上,一寸寸梭巡着,看上面有无什么可疑的痕迹。好在那床单同被褥都干净崭新,软蓬蓬的如同云层,并看不出什么来,楚辞整个人就深深陷在被褥里,只在床沿处垂下了一只白生生的手。   唐元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一抬头就对上了自家老板冷淡而不耐烦的目光,像是含着锋利的刀,让他登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我家老板好像是人格分裂,怎么破......   ------------------   楚辞在熹微的晨光里迷迷糊糊醒来时,隐隐听着似乎有什么人在房间里说话。他拥着被子把自己裹的更紧,用不多的脑容量认真地思索了下每天都要问自己的几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这儿干什么?   随即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任命地将他从被子里往外挖:“我的小祖宗啊,时间差不多了,快点儿起吧,还得先吃点饭垫垫呢!”   他伸进被子里的手冰凉,楚辞向来讨厌有人进自己的房间,便干脆利落抬起腿,朝着那不明物体便踹了一脚。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轻笑,紧接着有另一个人靠近了,带着冬日冷松一样清冽而干净的气息,低低在他耳边唤道:“哥。”   楚辞迷迷糊糊应了,“怎么了?”   “我有些饿了。”   秦陆饿了?   这几个字瞬间以强硬的姿态闯入脑海,二十四孝好哥哥楚辞立马翻身坐起来,二话不说开始穿衣服:“怎么不早说?你从小肠胃就不好,不能饿着......”   谁料一低头,却看见了正委屈巴巴坐在地上揉腿的唐元,楚辞不禁奇怪:“你一大早坐在这儿干什么?练瑜伽?”   唐元眼睛里几乎都要含泪了,还来得及控诉,便听一旁站着的秦陆淡定地应了。   “嗯,他说早上练比较有效果。”   唐元:......   “那为什么在我房间里练?”楚辞皱起眉,毫不留情道,“我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   唐元:......   他的心内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悲愤地控诉:“可是你昨天还和他一起睡来着!还是单人床!”   真是见鬼了,那时候你那奇怪的洁癖呢?怎么不见你把他也踹下去?感情您老人家这怪癖还得挑盘下菜呢?   谁料正主奇怪地扫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问:“小陆怎么能一样?”   ......哦。   他还真是明目张胆地挑盘儿下菜了。   唐元一瞬间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来回看了正帮着对方扣扣子的两人一眼,陡然间升起了一种自戳双目的冲动。   我本是匹潇洒帅气的孤狼,却硬生生被他们逼成了自带钛合金狗眼的单身狗。   简直不能更悲惨。   过了几天,公司派给楚辞的生活助理到了剧组时,先去找了唐元报道。谁知这一见,先被这位金牌经纪人脸上两个几乎垂到了脸颊的硕大黑眼圈吓了一大跳:“唐哥,你这是干什么?cosplay国宝?”   唐元只有在心中呵呵两声,完全不想与人说话。   不过短短几天,他便被迫全方位立体地领教了这对兄弟的双标——楚辞就不说了,只有在他宝贝弟弟面前爱心泛滥,处处操心的好像是老妈子,衣食住行都费心照料着。然而到了他这儿,就只有被踹出房间的份儿,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然而比楚辞更双标的是秦陆,每天不着痕迹地将人拉过来又是搂又是抱,在他哥面前笑得软绵绵的,撒娇都是张口就来不带重样儿的。楚辞拍戏时,他就立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哥一个人看,眼睛里几乎都能擦出火焰来。   唐元每天胆战心惊看着两个人亲近腻歪,生怕被别人发现出什么异常来,又怕楚辞真的一不小心被对方得了手,愁得头发一天比一天掉的多。只怕再看几天,他就快秃了。   可楚辞一不在眼前了,这位小祖宗立刻换了另外一副面孔,活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冷冰冰绷着一张俊脸,把看见他模样好想和他搭话的几个女演员都吓得不敢凑上前。   生活助理看着他立在原地一个劲儿叹气,不由得更加茫然:“唐哥?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好像头发也薄了一层的样子,这剧组条件难道苦成了这样?”   唐元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放的远了些,深沉道:“的确是苦啊。”   简直苦的不能再苦了,他已经不想再吃那冷冰冰的狗粮了!拒吃,实力拒吃!   好在秦陆也有别的事要忙,只在剧组待了五六天,之后便回了N市。唐元也因此得以保住了他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整个人都生龙活虎了不少,继续振奋精神,一股脑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风间记》的拍摄一直安排到了开春,连过年也在赶戏份。大年三十,剧组人员只能凑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了顿饺子,随即嘴一抹,又进了摄影棚,惹得家中的众神仙满腹牢骚,满心都是不平。   【朕就是三界的主:所以这么多日子都没供奉了?】   【楚辞:(微笑)对,没了。】   【朕就是三界的主:那这仙生还有什么乐趣?】   【楚辞:没乐趣了,快点自我了断吧。】   【朕就是三界的主:......】   这个愚蠢的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唐元:(深沉脸)问世间情为何物......   楚辞:???   唐元:直教人恨不得自戳双目!!!来人,把这狗粮给朕端下去,朕拒吃,拒吃! 第20章 女娲入群   《风间记》的拍摄绝对算不上轻松,空中设备本来就令人不舒服,加上是玄幻剧,基本上一天中有半天的时间都在吊威亚,楚辞第一次吊威亚时,还因为失去了平衡,像是荡秋千一样在半空里晃晃荡荡了很久,把众人都吓得不清;可到了后来,连他也可以面不改色稳稳待在空中了。两天过后,楚辞便不得不靠着推拿来舒缓腿间和腰背处僵硬如铁板的肌肉,反倒被薛芷蘅毫不留情地嘲笑了。   “怎么这么弱?”她信誓旦旦地说,“姐姐我都比你强壮多了!”   可楚辞之后便从薛芷蘅的助理口中听说,她的腿都被磨的褪了皮,红肿一片,上药时甚至疼的咬着被子哭了一场。   演员这个身份,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言的。一遍又一遍地对台词,在大冷天穿着单薄的戏服瑟瑟发抖,在炎炎烈日下裹着三层戏服汗流浃背几乎脱水,在打戏时受伤或是拉伤筋......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好的演员很少在公众面前提到自己受的这些苦,也很少有人知晓他们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究竟藏着多少泪和汗。   公众所看到的,永远是他们光鲜亮丽的一面,看着他们一掷千金看着他们被万人景仰,看的眼红心热,却从没想过他们到底为此付出了什么。甚至每每有什么天灾人祸,演艺圈总是被最先拿出来开刀的那一个。   “他们赚钱那么容易,怎么不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拿出来,捐给灾民?”   无数键盘侠们在屏幕的另一端义愤填膺,仿佛自己便是那个砸锅卖铁救助灾民的道德楷模。   可世上哪有人的成功是随随便便得来的?   薛芷蘅绝口不提自己受的苦,楚辞也自然不会去戳穿——他们都不是习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外的人。他们瑟缩在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小小领域里,蹙紧着眉将所有的苦楚硬生生吞下去,再将自己整理得光鲜亮丽的走出来。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   楚辞的戏感很好,这是王导拿来反复夸他的话。他不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苗子,可也正是因为没有被系统的教导过,他的演技一点也不是被套在壳子里的。这世界上的大多数演员,都按着规规矩矩的演技套路一步一步地走,在哭之前要先嘴唇轻微颤动,在笑之前要先有意识地放轻柔眉宇......他们便是被这样教着走出来的,这纵然无错,可也使得他们通通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他们哭,是一样的哭。他们笑,也是一样的笑。他们是成批复制出来的角色人物,站立在一起时,就像是一批批完美的模板,毫无生气,美的不真实。   可楚辞没有那样的经验,他有的只是一点灵气和天生的悟性。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细细揣摩小花妖的一切,随即努力让自己成为这个活生生的角色。他每天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询问自己,小花妖应当是个怎样的人?他会做什么动作,会有什么样的神情?他的手臂轻轻挥落时应当是什么弧度,会不会是一道果断而坚定的弧线?   如同揣摩圣人之言般揣摩另一个人的一生,这简直令楚辞着了迷。当他掌控这个人物一如看着自己掌心细细蜿蜒的纹络时,他只需要阖上眼睛,放空一切,便可将心内的小花妖放出来,当他入戏时,甚至没有人能说他不是这个角色。   他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可却在几场戏上屡屡栽了跟头。   “第十九场第二次!”   他恭敬地跪在白玉阶上,微微地垂着头,单弱的身形被缥缈的云雾遮了大半。他银白的发丝倾落下来,柔柔地覆了小半张脸。   他在屏息等待着什么。这样的等待令他的手指都不禁磨蹭着抓的紧了些,衣襟被握的紧巴巴皱了一片,如同在聆听神的审判的凡人。   许久之后,台阶上方终于有了一道声音,含了些叹息道:“你起来。”   小花妖将头埋得更低,额头都触到了冰凉的石阶。   “弟子......不敢起。”   他低声道。   这一声弟子其实已然算是逾矩,可他却又实在不愿在这人面前用更卑贱的自称,只得寻了另一个称呼。他慢慢抬起了眼,眼里的冰与火紧紧地簇拥着燃烧着,密不可分地聚成一团,成为这白茫茫的九重天上唯一的亮色。   场控都为这种惊心动魄的美惊了下,一时间竟有点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都知道楚辞生的出色,可这样在眼眸里燃起火时,还是紧紧地攥住了人的心脏。他看着你,你仿佛就成为了世间最美好而令人仰慕的存在。   可王导却一下子锁紧了眉,喊道:“卡!”   所有人都诧异地望过来,胡子拉碴的王导坐在摄像机后头,皱着眉头端详刚刚拍下的近景镜头。随即他吸了一口烟,摇了摇头。   “不对。”   “哪里不对?”副导全然不解其意,“我觉得演的不错啊!”   “不对。”王导将嘴里的烟圈慢腾腾吐出来,“眼神不对。小辞,你的眼睛里,少了点儿东西。”   “这个角色在有灵智之后不久,便被绑到了天上,他是由澜沧养大的。他看着澜沧时,眼睛里应该有看向父亲一样的孺慕和依赖,”王导把楚辞喊过来,给他讲戏,“除了说不出口的感情以外,那种孺慕,你也应当表现出来。”   楚辞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定点上时,连衡就在台阶上方,冲着他温和地笑了一笑,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可接下来的几次,楚辞仍然演不出孺慕。他的眼晴明明是在烧着的,可整个人却像是脱离在这世界之外,带着些戒备冷眼打量着这里头的悲欢离合,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王导又喊了卡,这次,他的脾气隐隐有些上来了:“看着父亲!你看着你爸时,应当是什么样的眼神?这个为什么会演不好?”   楚辞的身体微微一僵,手指捏的紧了些,却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他只是站起来,认认真真向各位工作人员道了歉。   之后几次,仍然卡在这处。   “算了,”王导在发过脾气之后,挫败地瘫在椅子里,叼着烟挥挥手,“看在你之前表现还不错的份儿上,给你两小时,去好好找找状态。实在不行,就给你爸打个电话!总而言之,再回来时,一定要一遍过!”   站在场边等候的唐元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边向导演道谢一边匆匆跑着去开车。等他把楚辞塞进车里,带着他一路驶出拍摄场地时,才小心翼翼通过后视镜打量楚辞的脸色。   “小辞,没事儿吧?”   楚辞摇摇头,将车窗玻璃摇下来了一些。外头呼呼的风声立刻迫不及待地灌进来,吹的他尚未去掉的假发于车厢里飘扬起来,像是一匹展开的柔绢。   “我跟你说啊,拍戏就是这个样子。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身为演员,ng几次都是正常的,之前还有个小天王,拍个自杀的戏ng了三十几场呢!而且你这场难度其实小,比起你前几天拍的那些——”   “可是王导说得对啊,”楚辞轻柔地截断了他的话音,不疾不徐道,“我演不出来。”   他望向窗外,车子此刻已经渐渐驶入了人群稍微密集些的地方,一排排低矮的商铺站在街道两旁,像是这个城市参差不齐的两排牙齿。这个城市靠近海,海风呼啦啦一波波涌入的时候,他能清楚地闻到那种略带腥咸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想起秦家大宅外头被雨水打湿的土壤,还有那扇被锁着的门散发出的油漆味。它们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楚辞想。   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依赖和孺慕一个人。   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他低下头解开锁,便看见一群神仙在微信中直嚷嚷。   【太上老君:小龙虾!小龙虾!小龙虾,我们走!】   楚辞:......   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满头满脑都是雾水,正要询问,就看见他们接连不断地刷了下去。   【朕就是三界的主:麻辣小龙虾蒜茸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啊,凡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百花仙子:我那宫中的花都被我啃光了。哭泣.GIF】   【观世音:胡说,本座昨日看时,明明还有一棵。】   【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只不过是夸张一下,菩萨莫要如此较真啊!再这样,这天可就聊不下去了!】   【太上老君:(正经脸)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小辞那处看一看如何?】   楚辞浑身一抖,立刻回道:【不如何!!!尤其是老君你,不许来!!!】   且不说别人,只一个太上老君,已经能搅得人不得安宁了。这群没正形的神仙若是都来了,岂不是要搅得此处一个天翻地覆?   就在此时,微信群中突然响起了提示音,紧接着加入了一个楚辞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人。   【您的好友“女娲娘娘”已加入群聊。】   【女娲娘娘:凡人,听闻你吃食做的不错。你若是与本座做些馔食,本座便与你捏一个男朋友,如何?】 第21章 感同身受   楚辞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史记女娲氏,乃华夏民族人文先始,是福佑社稷之正神。其费尽心神炼制五彩石以补天缺,取大地之泥以造人祖,被后世尊奉为人类之母。   ......然后,这个人类之母,现在认认真真地说,要给他捏一个男朋友。   楚辞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他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只是这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他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吐起。半天后,他才勉强从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头理出了个重点,弱弱地问:【为什么是男朋友?】   【怎么?】女娲很是诧异,【莫非你还想要个女朋友?】   楚辞:......   不,不可以吗?   【女娲娘娘:也并非绝对不行,只是你不是素来只爱龙阳么?本座如今不擅长捏女体,若是想要倒也可一试,你是想要个人鱼体呢,还是想要个狐耳体?或者别的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本座这店啊,好久都没生意了,有的是时间与你慢慢定做。】   楚辞:......   【楚辞:冒昧地问一句,女娲娘娘,您如今开的店是......】   就见女娲云淡风轻地回答,【哦,本座闲来无事,如今在网上开了一个bjd娃娃店。】   楚辞:!!!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坚定了一个念头。   这个破天庭,吃枣药丸。   女娲仍在极力推荐:【本座当年上古时期曾捏过不少人形,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正好可与你捏一个你最心悦的正太体,与他巴掌大的脸、乌油油的发,再给他奶声奶气的腔调,让他在你怀中撒娇,你看如何?】   楚辞木然:【不如何。】   【那就捏一个肌肉虬结的八尺壮汉,】女娲很好说话,【或者你喜爱那种清冷禁欲长发飘飘一袭白衣的,本座也能捏出一打来送给你。吹口仙气便能说话,还不用供他吃穿,方便的很。】   楚辞只得干笑。   捏这么一打人出来做什么?放在家中辟邪么?   【本座捏出来的人形都乃是这天地日月精华汇聚而成的,如何能用来辟邪呢?】女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指责道,【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楚辞:不用来辟邪,难道是用来在床头排排坐分果果的?】   他不自觉脑补出了一群白衣飘飘的男子站在床头默不作声望着他的画面,登时打了个寒颤。   【这是说什么呢?】太上老君也义正言辞满脸正直地出来插了一脚,【自然是拿来用的了。】   这句话猛地一出来,楚辞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回道:【如何用?】   太上老君回的飞快,像是就在等着他这句问话,迫不及待发了张写满了猥琐的表情包:【嘿嘿嘿......】   楚辞:......   楚辞:............   楚辞:..................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在心中坚定了这个信念。   这个破天庭,吃枣药丸!   -------------------   唐元沿着海边的路转动方向盘时,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后视镜里楚辞的脸色。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楚辞的心结究竟在于何处,可对于楚辞的身世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因此愈发对这孩子多了几分心疼。   与自己的父亲打个电话。   这样一个轻飘飘的要求,于楚辞而言,却怕是费尽了心神也难以达到的愿望吧。   他腾出三分心神来关注着后座上楚辞的一举一动,见楚辞眉梢一扬,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心头不禁也跟着一松,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这句话一出口,唐元自己心内倒是先打了个突突。暗暗心想,该不会又是阴魂不散的老板吧?   想起自家在楚辞面前卖萌撒娇无一不精的老板,唐元不禁伸出一只手,胆战心惊地摸了摸自己这几日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新头发。   “只是几个有意思的朋友,”楚辞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神色也变得轻柔了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像是一只慵懒地舔舐毛发的猫,“圆圆,趁这个机会,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唐元一面转弯,一面随口道:“想吃什么?”   后头的小朋友认真地歪着头想了想,随即高高举起了手提要求:“冰淇淋!”   “......楚辞,这是冬天。”   “冰淇淋!”   “火锅怎么样?”   “冰淇淋冰淇淋冰淇淋!”   唐元头疼的不得了,又被他那一双写满了恳求的眼睛看的心肝颤,只得任命地将车子向商场的方向驶去,顶着瑟瑟的寒风下车给这位小祖宗买冰淇淋。楚辞此刻还穿着戏服,妆发整齐,只得乖巧地坐在车里静等吃的。他靠在车窗边上,无意识地打量着这世上匆匆而过的各色人群。   学生。白领。还牵着父母手的孩童。   他们在这场演出里一一粉墨登场,喜怒哀嗔,悲欢离合。   唯有他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路人。   他看到有一个红色的米老鼠气球突然间脱离了小男孩的手,高高地挂在了路两旁的树上。小男孩随即扭过头去,向他身旁的家长委屈地诉说了些什么,随即那生的高大的父亲踮起脚尖来,轻而易举便拽住了绳子,把那个气球完好无损地塞回了它的小主人手中,并在他的手腕上牢牢地打了一个结。   楚辞紧紧地趴在车窗前,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这一幕。他一直看到那个鲜艳的红色气球跳跃着从他的眼前消失,才移开了视线,低低地、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像是在叹给自己听。   楚辞的上一世并不曾踏入演艺圈,他避开了秦家的锋芒,做了一个勉强能支撑得起温饱的小职员。   除了日常生活所需,他那为数不多的一点工资,几乎都通通耗费在了路上——他从孟寻处每得到一个可能与自己身世有关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亲自开车前往,一处处小心翼翼陪着笑验证线索。   三年。十四个城市。二十三户家庭。   他见证了三个当初被拐卖的孩子回到父母身旁,却踏遍千山万水也寻不到自己的家人。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他仍然奔波在从另一个地方回来的路上——那时又是一个假线索。那对父母走失的孩子与他的年龄对不上,身上的胎记也对不上,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吹着冷风将车向回开,心中头一次有了放弃的念头。   然后紧接着,便是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声势浩大地从他那辆小车上来回碾压了两遍。楚辞上一世所有的不甘和遗憾便匆匆完结在此处,他那些不肯放弃的念想,那些小心翼翼的奢望,都跟着一同灰暗了下去,再也无法亮起来。   可重活一世,他却仍然固执地撞上了这堵南墙。   “为什么突然又决定要踏进演艺圈了?”张楚当时与他签约时,曾好奇地问他,“我劝说了你那么久,你也不肯改变主意,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那时自己回答了些什么呢?   哦,对了,那时自己煞有介事地说:“为了养家糊口啊。”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内清楚,并不仅仅是养家糊口这样简单的一言两语便可道尽的事,他只是想,他只是想——   他只是想,哪怕多了一丝的机会,他真正的家人可以凭借着这些作品,认出他呢。   楚辞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他必须要一步步走到荣耀顶端去,荣耀顶端那些金灿灿的、令世人目眩神迷的荣光都通通与他无关,他要的,不过就是这多的一点点希望。   他挺直了脊背,眼眸里忽然又簇簇燃起了火焰——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浇熄的暗色火苗,它们密密麻麻地在眼眸深处紧紧挨着烧起来,让他的眼睛都一下子亮如繁星。   “等很久了吧?”唐元气喘吁吁跑过来拉开车门,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这大冷的天,你也别吃太多。还要不要再去别的地方转一转,散散心?”   “不用了。”   楚辞端端正正地坐在后车座,捧着手中的冰淇淋,突然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笑。   “圆圆,我们回去吧。”   这一次出行回去之后,王导诧异地发觉楚辞的状态好了许多——他在看连衡所饰的澜沧时,眼底慢慢升腾起了这个角色应当有的崇敬与依赖,不再像之前那般将自己当做戏外人。在入了状态之后,这戏便变得异常好拍了,顺畅的让他心头都痛快淋漓起来,干脆一鼓作气,将小花妖被抛弃的一场也一同拍了。   他抽着烟,心底却也感叹楚辞的悟性,难得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这回状态不错,待会儿再补上几个正面近镜头,明天继续保持。”   楚辞此刻仍然未从角色中走出来,眼睛里还盛着满满的情愫,这些情愫拥挤着簇拥着,几乎要从他浅色的瞳孔里溢出来。他茫然地抬头,看向正在同自己说话的导演,怔怔地仿佛不知自己眼前正站在何处。   他明明是站在那里的,可王导看向他时,也不由得心内骤然一惊——楚辞扶着白玉栏杆立在云雾里,身形也有些摇晃,倒像是下一秒便要飘然而去的样子。   “小辞?”唐元的心头惊了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他连喊了两三声,楚辞才嗯了一声,慢慢从搭起的台子上走了下来。   唐元赶忙上前,伸手拉了他一把,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楚辞勉强弯了弯眼睛,低声道,“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娲:大甩卖大甩卖啦!一顿饭换一个男朋友啦!不用吃不用睡很好养的啦!还支持定制服务哦,亲~   请问要几打?   楚辞:......我拒绝!拒绝!!拒绝!!! 第22章 轩然大波   “第十九场第五次!”   小花妖跪在白玉石阶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上方端坐的上神。他浅色的瞳孔中依赖与眷恋如甜美的蜂蜜般汩汩流淌了出来,一路溢到了人心深处去,将心底都渲染的清甜一片。   “第二十三场第二次!”   他站在高高的云端,一头银丝散了大半,眼底的情愫却是认真而坚定的。   “他们说这世间总是悲多乐少的,甚少有两情相悦,可我总不信。我总想着,若是我以命相博呢?”   “若是我把这条命都交出来——上仙,可否会记得我?”   “第三十七场第三次!”   于乌压压的人群中,他一步步慢慢踏了出来,垂着眸子,低低地问:“这便是您所愿的么?”   澜沧身子一下子僵硬了下,却还是硬着心肠,点了点头。   风在二人之间呼啦啦地扬起来,小花妖站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看向这个一直以来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心上人。他突然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对着那双冷清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在看一只朝不保夕的蝼蚁。他的笑声飘散在了风里,三界都于这一瞬哑然无声。   半晌后,他终于止住了笑,一字一顿道:“如您所愿。”   如、您、所、愿。   澜沧的瞳孔猛地缩了缩,手指也不由自主地一颤。可在他的手碰到小花妖的衣襟之前,小花妖早已经闭上了眼,义无反顾向阵法的中心倒了下去。漫天的白光于这一刻乍然迸裂开来,紧接着是无数细碎的、漂浮于空中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于空中缓慢地聚在一处,逐渐勾勒出了另一具纤细而袅娜的身形。   白衣女子在阵法中央,缓缓睁开了眼。   自此,楚辞于《风间记》中的戏份正式完结,首影杀青!   这一部电视剧从年前一直拍到了二月初,楚辞的戏份算不上多,因此拍摄完毕之后,便提前离开了剧组。到他走的那一日,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为他准备了一场杀青宴,众人聚在一处,难得地吃了顿好的,好不容易摆脱了盒饭,薛芷蘅的双眼都在发亮,豪迈地举杯:“小辞来!姐敬你!”   “薛姐,我就不喝了,”楚辞连连挥手,“我酒精过敏,只怕喝下去就得麻烦你们把我送医院了。”   薛芷蘅失望地轻叹一声,只得扭转过头去找另一个目标:“连哥,一起喝两杯,如何?”   连衡倒是毫不推脱,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爽快的很。看得薛芷蘅心头也是畅快淋漓,不由得转身笑着推了楚辞一把:“看看连哥多干脆?哪像你,连个面子都不肯给我!”   她语气中带着亲昵,显然只是玩笑。几个月来两个人也很熟悉了,打打闹闹都是常事,楚辞眉眼一弯,顺势求饶。   “偏不饶你!”薛芷蘅笑道,“等我杀青后,你非得请我吃饭才行。”   楚辞轻笑:“那是必须的,随便薛姐点。”   他二人说话说的投机,连衡这才勾了下唇角,不紧不慢插进话来:“毕竟小辞还小,现在开了随便喝酒的这个先河,只怕以后再到别的场合推脱不过,不好收拾。芷蘅你就不要闹他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楚辞不由得怔了怔,唇角的笑意也倏的蒸发了大半。他抬起眼,直直地看向了对面坐着的连衡。   薛芷蘅也是娱乐圈中摸爬滚打了许久的人物了,立刻从这话中品出了些不对味儿来——原本楚辞是真的酒精过敏,经连衡这么一说,竟然像是为了之后不喝酒而胡编乱造出来的,瞬间便变了味道。与楚辞先前所言,显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含义。   饭桌上闹哄哄的,几个人正在齐心协力灌王导酒,并无人注意到这边陡然凝滞下来的空气。她向两个人看了看,立刻开口道:“我好像也有点喝多了,不如我们丢下王导,先回去吧?”   王导早已经被灌的晕晕乎乎,薛芷蘅嘱咐剧组里的人照顾他,随即拿起大衣,笑道:“小章去开车了,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出去有点怕。小辞,不如你送送我吧?”   连衡面上仍然挂着笑意,微微地点点头。楚辞应了下来,随着薛芷蘅一起走到了外头如水般微凉的夜色里,直到到了车旁,他才低下头来,冲着薛芷蘅弯了弯眉眼,“多谢薛姐解围。”   薛芷蘅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什么时候和他结下了梁子?”   “没有梁子,”楚辞平静地道,“从一开始,他便不喜欢我。”   他在秦家实在待了太久了,身畔的人形形色色,却没有几个是真心为他好的。这二十年的漫长岁月逐渐让楚辞培养起了一种小动物似的敏感的直觉,是善意还是恶意,都像是在一页页翻阅于光天化日之下展开的书册,一眼过去便扫的清清楚楚。   而从连衡第一眼看到他时,便是带着恶意的。从他那双弯弯的黑色眼睛中散发出来的,分明是令楚辞觉着浑身都不自在的光——像是一脚踏入了一个腥臭的泥潭,带着令人恶心的湿黏感,扯也扯不掉。   也是因此,哪怕连衡笑的再温文尔雅,行事再令人如沐春风,楚辞也始终无法与他亲近,他们二人到了今天,也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罢了。   讨厌一个人,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   薛芷蘅默然无语了良久,只好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好在你已经杀青了,以后估计合作的机会也不会很多,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仅仅一夜,网络上便掀起了关于楚辞的轩然大波。   —————————————   《新出道男艺人疑似牵手小花薛芷蘅?两人同出同进行为亲密!》   《薛芷蘅男友正式曝光,对方为同剧组男演员》   《天作之合?颜值夫妇?细数薛芷蘅当年承认的恋情》   ......   新闻配图,赫然是两人昨夜在停车场说话时的照片。由于当时说的话并不适合被旁人听见,两个人靠的有些近,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楚辞将薛芷蘅整个揽进了怀里一样。   除此之外,两人同时从剧组回到酒店的照片也明晃晃贴在上面,乍看上去,倒像是证据充足、有理有据的样子。   唐元第二天来楚辞家门口按门铃时,整个人都被气得直哆嗦。他昨天并没有去杀青宴,也想不到竟然会突然出了这种事,因此一大早便来载楚辞去了公司,一路上都气鼓鼓的。   “眼瞎吗?那些路人是眼瞎吗?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信!”   “还开房,开你妹!老子带你去开一个试试好不好啊!”   楚辞讶异:“怎么,你已经饥不择食到连营销号博主都不肯放过了?”   “什么啊,”唐元嗨了一声,嘟囔道,“我就是生气......”   楚辞才刚刚出道。在这样一个时期爆出绯闻,对方还是这几年人气很高的小花,这对楚辞的打击绝对是致命性的。   一个第一部 剧还没播便开始与当红女星炒绯闻的艺人,会在大众心中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心机、倒贴、想红想疯了、不踏实、走后门……这些恶性标签从一开始,便被牢牢贴在了他身上,若是处理不好,将成为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黑点。   甚至连薛芷蘅的粉丝也气愤不已,大骂对方辱了自家正主声誉,各种路人黑趁机而动,拉上薛芷蘅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一时间墙倒众人推,闹得《风间记》剧组的微博下也是一片腥风血雨。   楚辞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干嘛?”唐元立刻将楚辞的手机捂的更紧,“你不要上网了,那些人的嘴都不太干净......”   “手机给我。”楚辞又重复了一遍。   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溢出来的满满都是坚定,显然是不容拒绝的样子,唐元犹豫了半晌,还是将手机还与了他,口中尚且不放心地叮嘱:“小辞啊,有的消息你就不要看了,免得脏了眼。”   楚辞却很是淡定,抿着唇开了机,几乎是在他手机刚刚打开的瞬间,电话铃声便随之响了起来,吓得唐元一个哆嗦。   他眼睁睁看着楚辞若无其事接了电话,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声问:“早饭吃了么?”   “哥,”对面人的声音阴沉沉的,像是蓄满了雨的乌云,“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   这几个字一下子在楚辞心内掀起了汹涌而澎湃的波涛,而他的心就是那浪尖上一叶漂泊不定的小舟,猛地便被海浪打翻,灌入了咸而涩的海水。   知道什么?   他将手中的手机捏得越发紧了些,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心中涌起的莫名的酸涩究竟来自何处。十几年不曾交流的光阴突然在这一瞬重新哗啦啦阻隔到了二人中间,像是一堵高高竖起的密不透风的墙,他甚至不知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又或是解释些什么——   说什么?说自己其实并不是那种人?说自己也是在无意之中被人背后算计了,说自己根本没有依靠这种手段向上爬的想法?   可是他甚至不能确定秦陆究竟是否会相信。他们早已在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上走了太久,走完了十几年的漫长旅程后,身后跟的是否还是当年那个总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小孩?还是已经在周遭这粘稠的黑暗里,再也看不到昔日光明的颜色?   最后,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电话那端的秦陆却突然间换了称呼,声音也沉沉地压了下来,“楚辞,我有点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宝宝......宝宝就是有点儿难过QAQ   秦陆:......   他面无表情举起了刀,谁敢欺负我家孩子! 第23章 啪啪打脸   果然。   楚辞猛地闭了下眼,心中陡然升腾起来了些凄凉的情绪来。他原本还抱着一丝期望,想着总是会有人相信自己的,哪怕他沦落到了千夫所指,但起码秦陆还会信任他——就像当年那个会怯生生来敲他的门,告诉他“那些人说的话都是骗人的”的小孩一样。   可是现在,那个相信他的小孩,在岁月里彻底走丢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秦陆的声音中全是不满。   “......什么?”   “与你有关的事情,我全想听你亲口说给我,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楚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完全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指责听的楚辞愣了下,一时间难得有些结巴起来:“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那端的秦陆声音又低沉了几分,沉沉地蓄满了他所不知晓的情愫,“楚辞,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孩子了。在遇到问题时,我更希望你可以放下心来依赖我,而不是让我从别人口中听说——可以么?”   明明是问询的语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像是原本酸涩的橄榄乍然被放的成熟,连滋味也变得不同寻常的香甜起来,楚辞眨眨眼,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的秦陆,好像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双方的位置瞬间颠倒了,楚辞的声音也不由得弱了些,小声解释:“我只是怕......”   “怕?”秦陆于那头笑了声,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干脆利落:“楚辞,我只说一次,这也会是最后一次——我相信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相信你,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你。”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如同在耳边贴着楚辞的耳廓轻柔地呢喃,“所以,也请你相信我吧。”   也请你相信我吧。   在挂断电话之后在,这句话仍在耳边不依不饶地盘旋,反复摩挲着他的耳廓,再慢悠悠蔓延飘散至每一个细胞中。唐元原本还忧心忡忡地对着后视镜打量他的脸色,没想到这一看,反倒惊讶地瞪大了眼:“小辞,你怎么耳朵红了?”   楚辞一下子将手放在了耳朵上,果然察觉到了耳廓上隐隐的灼烧感。他心内又挫败又熨帖,干脆直接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手掌里,拼命揉搓了两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唐元看的心惊肉跳:“脸!小辞,那是你自己的脸!你温柔一点!”   活了两世,楚辞从未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听到过这种话。他所遇见的大多数人,都站在陌生人的界限之外,又或是站在他的对立面,毫不犹豫用恶毒的揣测来中伤他。他站在沙场,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因为习惯了,所以下意识便要独自承担背负,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原来自己还是会委屈的。   明明没有做过,明明没有那样想过,为什么只有自己,永远是被推出来承受恶意背负过错的那一个?   然而这一次,他面前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等了许久,他终究还是等来了一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一脚踏进他独属的界地,对他说“相信我。”   ---------------   在这一场腥风血雨愈演愈烈之时,唐元终于联系上了薛芷蘅的经纪人,双方简单交换了意见,立刻统一了立场。这样闹下去,只会令两边的名誉都蒙受不可磨灭的损失,可谓是两败俱伤,因此两边公司在谈起合作事宜来,也是迅速而果断的,于下午四点同时发表了声明,严辞否认了这一绯闻,并贴出了起诉造谣者的律师函。   【薛芷蘅:听说有人说我们姐弟是情侣,这事我们俩当事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楚辞,小辞啊,你怎么看?】   【楚辞:回薛姐,我只能用眼睛看(⊙o⊙)@薛芷蘅】   这两条微博一发出来,薛芷蘅的粉丝心中就先打了个突突。他们大都是一时间燃起了些愤怒的情绪,觉得对方靠自己家爱豆上位而心生反感,如今见这两人互动正常且语气亲昵,这猜测立刻就转向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两个人只怕是真的关系很好吧?   这个猜测一被弱弱地提出来,先前在楚辞微博下谩骂的粉丝立刻觉得啪啪打脸。人大都怀着一种爱屋及乌的情绪,他们喜欢这个明星,便会连她的朋友、她的家人都一同喜欢,当做自己人一样护着,如今听说自己好像是错骂了自家正主的朋友,不觉都讪讪起来,激烈的言辞立刻也缓和了不少。   紧接着,那张疑是拥抱的图也被人扒了出来,早有技术帝根据地上的影子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最终得出了结论,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拥抱的效果不过是借位罢了。   这时候,也终于有路人弱弱地冒出头来说话了。   【讲真,从一开始,这件事就很奇怪啊......水军和营销号都下场的太快了,倒像是有谁刻意要黑楚辞,把他的路封死的感觉。】   【不说别的,只说那个新人那双眼睛,就不太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啊。LC向来走的也是实力派道路,从来没有强行捆绑炒作人气的。】   【正主都这么说了,只怕他俩是挡了谁的路吧?】   这样的言论越多,薛芷蘅的粉丝就越于心不安,简直恨不得将自己昨天问候对方全家的话重新收回来。   【要......要是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大不了去道歉好了!】   在那之后,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站了出来,指出两人只是恰巧被安排到了同一家酒店,并贴出了那日杀青宴的聚会图。聚会图上满满坐了几桌人,哪里像是两人私下相会的样子?   《风间记》剧组趁热打铁,立刻在官博上放出了一段与剧情无关的片场花絮。花絮里的两个人穿着宽大的羽绒服晃晃荡荡,带着剧组人员在雪地里砸雪球砸的不亦乐乎,双方煞有介事垒起了堡垒,躲在后头疯狂地补充弹药。   在薛芷蘅被一个雪球击中脸部后,楚辞还很有绅士风范地上前帮他擦脸,结果反被薛芷蘅趁机将雪塞进了后衣领里,两个人哈哈笑着闹成一团。   这下,是真的彻底打脸了。   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情愫,反而像是现实生活中的亲生姐弟,下起手来都毫不手软的。他们在雪地里笑的实在太过明媚,让人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明亮了起来,尤其是穿了明黄色羽绒服的楚辞,于白茫茫一片中弯起眉眼时,简直比这清朗的雪色还要令人心旌摇曳几分。   在看完这段花絮之后,微博下的评论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   【颜值!这颜值!!!】   【妈呀,这人也太好看了吧......唇红齿白啊我的天......】   【正经脸问一句,这位仙子为什么要下凡?】   【一个三岁,一个五岁,不能更多了。】   【欢迎收看幼稚园小朋友的日常。doge脸】   这一茬实在转换的太快,LC又是坚决站在楚辞这边,毫不犹豫砸了重金在澄清上,不过短短几天,网上的言论便瞬间换了方向。除了小部分坚持认为楚辞就是心机深沉的网友外,大多数人都接受了“两人原本关系就好,只是被狗仔恶意造谣”这一说法。   弟弟的身份过了明面,薛芷蘅干脆也不收敛了,在所有戏份全部拍完之后,便明晃晃跑去找了楚辞一同用餐,之后还强行拉了人一同去逛街。楚辞对这毫无兴趣,只能跟在后头默默替她提着各种袋子,还未来得及抗议,薛芷蘅早已一个眼刀杀过来——不许逃!   楚辞只得认命,生无可恋地接过她手中新买的东西。   他其实也心中清楚,薛芷蘅这是在好心地提携他,借着自己的人气带他一把。楚辞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的善意究竟是为何忽然又涨了几分,但是却也对此心怀感激,毕竟这世上,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来的更加珍贵。   这天他送薛芷蘅进车时,对方突然笑着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楚辞疑惑地凑近了些:“薛姐?”   “嘘——”薛芷蘅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左右看了看,这才笑道,“知道姐为什么这么挺你吗?”   瞧见车外那人乖乖地摇头,她唇角的笑意不由得越发深了几分,竖起了两根手指。   “这第一,我这个人很简单,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小辞这长相实在太对我胃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第二......”   她顿了顿,将声音拉长了些,意味深长道,“小辞,你的公司在你身上,可是掏心掏肺下了血本啊。”   楚辞猛地一怔,再看她时,她却只是满含深意地眨了眨眼,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随即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坐在车中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你小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攻?   秦陆:咦,我难道不是一直很攻??? 第24章 大吃一惊   直到坐到了回家的车上,先前薛芷蘅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仍旧萦绕在楚辞脑海挥之不去。他靠着车窗,望着流光溢彩的城市夜色于窗外一闪而过,心内仍自思索。   纵使薛芷蘅不提,这个困扰也早已萦绕于楚辞心头许久了。他自认不过是一无名小卒,虽说容貌说起来出众了些,可放在这从不缺乏天姿国色的娱乐圈里,也就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之处了。这个圈子里有的是年轻美貌的新人,年复一年源源不断地向着顶端输送而去,而自己站在这滔滔的大浪里,又究竟有何资本,能令公司刮目相看?   他明明是坐在这里的,却像是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看不透踩不实,脚下都是空荡荡一片,毫无真实感。   到达家门口时已经是深夜了,楚辞已有许多天不曾回家,先是一直待在剧组中,后来又马不停蹄去了分公司所在的另一座城市处理绯闻相关事宜,因此时隔几月,才再次来到了家门口。许是因为太久不曾回到这里的关系,连再看见这座灰扑扑、毫无特色的小楼时,他的心也不由得轻松了些,下车的脚步也带了些雀跃。   倒是唐元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很是嫌弃地打量了一圈这幢墙体斑驳的小楼,啧了啧嘴。   “小辞,要不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这边儿连个保安也没有,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放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公司出钱,回头你来公司选个喜欢的地方就行。”   反正老板都是你家的,别说是公司出钱了,估计他都恨不得把自己打包了塞你房间里去!   唐元自觉自己这个经纪人做的很是贴心,却全然不曾注意到自家艺人一瞬间便沉了些的眸子。楚辞放在车门上的手僵了僵,随即站在浓黑的夜色下,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不曾说好,也不曾说不好,只乖巧地站着冲他挥手:“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自家艺人真是听话又懂事,唐元心都融化成了一滩柔柔的春水,还未来得及回话,便看见自己座位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来自那个阴险又狡诈还威胁要扣他工资的老板。   唐元的手一顿,再扭头望望还停留在原地望着他的楚辞,随即笑着冲对方挥了挥手。他将车开得远了些,直到确定楚辞听不到一点声音了,这才接起电话来:“喂,老板......”   电话那端的人声音低沉,语气中也难得透出了几分疲惫来:“到了么?”   他并未指明问的是何人,可唐元已经心里清楚,忙道:“到了,刚才已经上楼了,应该很快就会去休息。”   他戴着耳机,顺带在对方的沉默之中将楚辞今日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地通通报了一遍:“......早餐没用多少,只吃了一个苹果,晚餐有一道清淡的羊羹倒是吃了很多。方才我也嘱咐了他回去记得喝牛奶,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端半天没有声响,半晌后,才听到那人补充了一句:“蔬菜的分量再加多一点,胡萝卜必须让他吃。”   唐元连忙答应着,嘴角却不禁抽搐了下。   “还有,你去问问那个厨师。”   唐元:“???”   “挖不来人的话,把羊羹秘方买来也行。”秦陆顿了顿,又道,“你学。”   唐元:“......”   有没有搞错!他一个经纪人还要兼职厨子么!   他正欲开口抗议,那边秦陆早有准备:“这月奖金翻倍。”   唐元瞬间严肃脸变狗腿:“好的没问题,三天之内,属下一定会学会这道菜的。”   直到秦陆的指导性意见发表完了,他才将耳机拔掉,只觉得自己被自家老板的婆婆妈妈激起了一身冷汗。明明是只腹黑狼,却偏要在小辞面前装成小绵羊......   他也是非常不懂了,这难道也是一种情趣吗?   -----------   房间的灯仍在亮着。   楚辞拿钥匙打开门,正扭头想将身后的行李箱也放进去,便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婉转动听的男声:“爷,您回来了呀......”   这一声清亮如黄莺初啼,尾音微微上勾,却又带着男性的磁性,勾人的很。紧接着便有一只臂膀柔柔地搭过来,带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于楚辞的大臂处慢悠悠向下滑落,最终将他的手握住了。   楚辞被这人这样一碰,立刻便觉得自己连汗毛都战栗了起来,忙扭过头去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这一看,他倒是先被吓了一大跳。   面前的男子乌亮的黑发柔柔地披了一身,一直到了腰侧。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是纯正的丹凤眼,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间,皆是能将人溺毙于其中的风情。他的衣服也不曾好好穿,艳红色的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连圆润白皙的肩膀都露出来了大半。   楚辞的目光顿了下,随即慢腾腾、慢腾腾,将目光落在了这人腰侧。   如果他不曾看错的话......那赫然是一条柔软而蓬松的、在他腿上蹭来蹭去的尾巴。   他忽然之间有了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还未等他动作,门口处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又有一只纤美如玉的手缓缓掀开了门帘,抬起了一双如远山般清朗润泽的眸子。来人一身白衣,乌发用白玉冠整整齐齐束了起来,低声道:“你回来了。”   楚辞不自觉又向后退了一步,冷静地转身去拉门:“抱歉,我走错门了。”   那生着狐尾的妖媚男子眼见他要走,登时便不愿意了,忙将身躯柔柔地覆了上去,半是用力半是撒娇地拉住楚辞的臂膀:“哪里走错了?爷就住在此处,莫不是忘了么?”   他虽然动作轻柔,可手上力道却丝毫不轻。楚辞挣扎了两下,竟然挣不出他的手,一时间愈发心中吃惊,深知眼前这人绝不是普通人,说不准便是哪个神仙弄出来的幺蛾子。他只得勉强在这艳色的温柔乡里挣脱出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爷又何须问?”身后的人如水蛇般缠绕上来,于他耳畔呵气如兰,“只需要闭着眼睛便好......”   他这厢费尽了心力,楚辞的面上却没有丝毫动容,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问:“那群神仙呢?”   自从被捏出来之后,狐妖还从不曾遇到过这般冷淡的待遇。他微微瞪大了一双妖媚的丹凤眼,似乎是无法理解楚辞在说些什么。   “那群神仙呢?”楚辞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狐妖下意识向后头瞥了一眼,楚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神仙。掀帘子出来的是一个银发束成了两个包包的孩童,面容纯真而稚气,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奶声奶气地要抱抱。   楚辞缩着手,很是坚定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你确定你的这些人真的管用?”嫦娥于云雾之中藏匿了身形,瞧见此情此景,幽幽地问。   一旁的女娲也颇为担忧地咬着手指:“不应当啊......这是本座那里最好的货色了......”   她可是连压箱底的都掏出来了,尤其是那个狐尾体,一向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的,面对这般美色也能无动于衷的,楚辞当真是她所见过的这么多凡人中的第一个。   敌人段数不同寻常,女娲闭了闭眼,干脆将手头所有的人偶通通放了出去。一瞬间,房间内便多了数十道身影,挤挤攘攘涌到了玄关处,无论是八尺壮汉还是仍然带着些奶香的孩童,无论是妖媚动人的狐妖还是清冷如月的君子,皆齐刷刷哀怨地唤了一声:“爷......”   楚辞望着眼前这乌压压的一片人,一瞬间觉着自己像是进了怡红院或是小倌馆。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做这个嫖客。   他的目光缓缓向后移去,随即瞳孔猛地放大了些,惊讶道:“那是什么?”   这一句猛地一出,几十人下意识地皆回头看去——后头仍然是空荡荡一片云海,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等到他们再回过头时,眼前的凡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回应他们的,是砰的一声门响。   楚辞果断地将自己又重新关到了门外。   等到他片刻后再打开门时,终于不再是先前看到的那个销魂窟了,迎上他的是嫦娥笑意盈盈的杏眸:“小辞,觉着如何?”   “什么如何?”楚辞眼眸弯了弯,“方才那一出么?”   他的语气中已然有了些许危险的意味,嫦娥却浑然不觉,仍然于他身畔向前走,笑道,“那是女娲上神说要带给你看的样品。如果你都不喜欢,也可以让她现在给你捏一个,我方才冷眼看着,她捏出来的人鱼体个个都是绝色,性子也软和,很适合与你做男朋友。”   楚辞:......   他一瞬间升腾起了些哭笑不得的情绪,又是觉着可笑又是心头无力,只得按下心神来认真解释道:“我真的不需要男朋友。”   嫦娥只当他是嘴硬心软,听了这话也丝毫不往心里去,只口头上应付:“嗯,是的,不需要不需要。”   楚辞:......   这语气,听着一点也不像是相信了的样子啊!   女娲是上古上神,比起太上老君这一众神仙来说,愈发多了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魄。其宝相庄严,眉眼都带着尊贵的味道,不动声色时简直像是一具用白玉刻出来的雕像,高贵而圣洁。每一寸发丝里头都隐隐散着光。   她刚将自己引以为傲的人偶悉数收了起来,心头很是不痛快,只觉得楚辞这个顾客实在太过挑剔,因此看见楚辞之时,问的第一句便是:“本座的那些孩子差在何处?”   楚辞哭笑不得,只得恭敬道:“都不差。从女娲娘娘手中出来的,怎么会差呢?”   女娲蹙眉:“那你为何不要?”   她想了想,又恍然大悟:“本座知晓了,你定然是想要个和你那个弟弟一模一样的。”   楚辞:“......???”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等等,我为什么要个和我弟弟一模一样的?   女娲: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是一对吗?   楚辞:一脸懵逼.JPG 第25章 邪教诞生   “《我和弟弟那些年不得不说的事》本座都看了, ”女娲拍了拍他的肩,面色柔和了些,“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痴情之人,倒是本座想的太简单了些。果然是情到深处, 不由自主啊。”   连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偶都不愿意要,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深情啊?   楚辞:???   他发觉, 自己逐渐有些听不懂这群神仙都在说些什么了。   ————————————   他的双脚像是踩在绵软的云团里,沉沉浮浮,踩不到底。大片大片耀眼而斑斓的色彩旋转着闯入眼帘,楚辞拿手遮了一下眼, 隐约觉着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不断地吵嚷。   脚下突然生出了黑色的粘稠的藤蔓,蜿蜒着一路顺着他的双腿攀爬上来, 粘腻的触感令楚辞一下子便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心神,才不让自己于这腥臭的水中彻底晕过去。   恍恍惚惚之中,只听耳畔有苍老的女声一字一顿地叮嘱他:“不可信,那些都不可信!”   “只有家人, 只有和你血脉相连的家人......”   剩下的话便再听不清楚,眼前只剩下一张开开合合的嘴。身上突然间窜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楚辞勉强挣扎着,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醒过来!   快醒过来,这只是个梦!   许是因为他的意志实在太过强烈, 几乎是瞬间,他便从这可怕的梦魇之中挣脱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坐起身。直到这时, 他才发觉自己一身家居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湿淋淋凉冰冰贴在身上。   他坐在床头,轻轻平息了下自己的呼吸。   他已经有很久不曾做这样的噩梦了。   窗帘昨夜并未被完全拉上,阳光便觑着这个缝隙,大片大片地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窗外是奔腾而浩荡的江,无数高楼大厦于江畔高高矗立,直直地刺破了云层,蜿蜒的车流如同一条长龙,一点点向天边行去。   他撑着额头坐了半日,方才想起来,这已经是在自己的新家了。   唐元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他既是下定了决心要给楚辞换个地方住,立刻便去找公司的财务拨了款,随即耗费了整整一周兴冲冲载着楚辞到处选房子,最终选中了江边一栋高层公寓。十四楼的视野开阔而自由,一眼可以将半个城市的风景尽数收于眼中。除此之外,小区的管理也严格了许多,保安每天三次巡逻,还有全套警报设施,正是适合艺人居住的地方。   楚辞并不曾拒绝。自上次他同薛芷蘅的绯闻被爆出来之后,他也算小小地火了一把,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却也有不少小报记者借此盯上了他,力图要从他这处挖出个惊天大料来。不仅从公司处开始跟车,还派了人在他家附近蹲守,要不是唐元做惯了经纪人,行事机敏,只怕那群记者早就将他先前住的那个地方摸了个透彻了。   他先去了厨房,与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水,随即走去书桌旁,查看唐元这次递给他的几个剧本。几个神仙皆不知去何处晃荡了,只有火眼金睛兽慢腾腾从云中踏过来,亲昵地将毛茸茸的大脑袋搁在了他的膝盖上。它懒洋洋地张开嘴,吐出一口童稚而清甜的小奶音来:“凡人,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油条豆腐脑。”   楚辞头也不抬,回答的干脆利落。   火眼金睛兽向他身上蹭了蹭,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我们已经吃了整整一周的油条豆腐脑了......”   “没办法,”楚辞摊手,顺带在它颈间的毛发上使了点劲儿顺了顺,惹得火眼金睛兽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呼噜,“前段时间拍戏实在是太累了,我也需要休息一下啊。”   整整三个月都在片场间周转,几乎是连轴转,每天休息的时间也屈指可数,熬夜什么的都成了家常便饭。楚辞自认不过是个普通人,本来身体便不能算是十分康健,经过这一趟入组,更是明显觉着身子骨弱了下来,时不时还有些咳嗽。太上老君与了他三颗仙丹,这才将他的病根儿彻底拔除了。   也因此,这些天来,女娲的人偶便发挥了其不同寻常的作用——无论是妖媚动人的狐妖还是冷清禁欲的君子,通通都被塞入了厨房,变成了做饭的伙夫。而楚辞也就只负责在旁边打打下手,将饭菜端上桌子,其它便一概不问,面对众神仙委屈的小眼神,只当做视而不见。   狐妖甩着蓬松的大尾巴将方才正太买来的豆腐脑端上桌子,顺带飞来一个缠绵而幽怨的眼波,眼神哀怨的如同在看一个负心汉。   他自从女娲手中捏出来,便不曾遭到过这般冷清的待遇,因此贝齿咬了咬艳色的唇,到底是不甘心,柔软的身躯便黏了上来:“爷......”   声音里也像是插满了无数勾人的小钩子,听的火眼金睛兽颈部的毛一下子直直竖了起来,整个兽缩在楚辞腿边打了个哆嗦。   “乖,”楚辞这才从剧本中抬起头来,敷衍了事地摸了摸狐妖的头,“去把勺子也拿过来。”   狐妖:......   这个不解风情的凡人!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了两步,恋恋不舍从楚辞身畔磨蹭走了。明明心中满是不乐意,可奇异的是,那于他头顶上简单的一拍竟也让他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满足来,下意识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楚辞在家里歇了十几日,这才将状态彻底调整过来。他换了身简单清爽的蓝白色运动装,因为嫌弃额前的刘海碍事,干脆直接拿皮筋绑成了个朝天的小揪揪,顶着个干净利落的苹果头下楼去跑步。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时,楚辞仍在低头摆弄着手机与他家小朋友发短信,见电梯到了头也不抬便向上走,丝毫也未注意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站了另一个人,正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看了半日,那人方才笑了一声,笑眯眯搭话了:“小朋友,这是要去晨练么?”   ......小朋友?   楚辞迟疑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左右看了看。   这电梯中,只有他与对方两人。   他诧异地扭头望向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身旁的人明明穿着一身登上红毯也不失礼的正装,却将领带系的松松垮垮,顶端的纽扣也不曾扣上,露出胸口处的一行英文刺青来。他只有一边耳朵晃晃荡荡带了颗骨牙的耳钉,眉眼冷峻而邪气,双眼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   ......只是无论如何说,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老到可以称呼自己为“小朋友”的年纪。   他这样一打量,便将头彻底抬了起来,青年借着这个间隙,细细将他面容看了个全乎,一时间竟也有些惊艳,怔愣了一下,方才笑道:“我知道了,你是那个之前被黑的新人吧?”不等楚辞回答,他又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看着年纪这么小?”   楚辞本来就生的脸嫩,面容又清秀,如今额前的碎发悉数被扎了起来,露出了饱满而白皙的额头。衬着他一双浅琥珀色的桃花眼,愈发显得干净清爽,甚至透出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稚气来。只怕是混到了高中校园里,也有一大半人是相信的。   只是这个问题一直是楚辞的心头痛,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显小,因此每每都要彰显一下自己的男儿气概。如今听了这人的自言自语,心里登时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来,只得礼貌地应和着轻笑了两声。   青年见他没有上前与自己搭话的打算,反而愈发惊讶了。他斜斜挑起眉峰,诧异地瞪着没有丝毫动作的楚辞看:“怎么,你不打算和我交换个手机号么?”   楚辞也茫然地回望过去,睁得大大的眼眸里写满了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交换手机号?   青年与他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言了半晌,突然勾了下唇角,微微笑起来。他不笑则罢,这一笑,身上的邪气便如同被煮沸了的汤锅,瞬间咕嘟咕嘟向外溢出来,连带着一双眼里也都是沸腾的妖气。   “好久没有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待到电梯停下时,青年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楚辞的肩膀,懒洋洋地感叹道,“我叫江邪——江水的江,邪恶的邪,小朋友,之后可记住了!”   他在楚辞肩头上拍了两下,随即噙着笑大踏步走出去了。楚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仍然觉着满头雾水。   这个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   三天之后,楚辞便接到了自家经纪人报喜的电话。唐元在那端激动的不行,声音里的兴奋一点也按捺不住,几乎要蹦起来:“小辞!你什么时候和江邪搭上关系的?”   那时,楚辞已经将电梯中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忘了大半,因此听了这话,还茫然不解地反问了回去,“什么江邪?”   “你不认识?”唐元在电话那端扑哧扑哧喷着气,“怎么可能呢?他如今点明了要让你去做他演唱会的主演嘉宾,还说很欣赏你,这么说来,应当是和你有点交情才对......”   江、邪。   楚辞终于记起了那个莫名便问自己为什么不交换电话号码的怪人,心中也渐渐明白了,只怕对方在这演艺圈中也是极为璀璨耀眼的存在。只可惜自己前世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路上,于各个城市之间辗转奔波,对娱乐圈中究竟有什么人正当红可谓是两眼一抹黑,人到了眼前都认不出来。   他一面暗暗斥责自己不上心,一面打开了电脑,顺便去搜了搜这位江先生。   比起楚辞这种半路出家的,江邪却称得上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星二代——他的父母都是当年影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叱咤风云之时,家中的奖杯都可以按打计算。偏生生下来一个儿子对演戏丝毫也不感兴趣,却一头栽进了音乐里,还是国人并不十分推崇的电音。   与已经将电音元素运用的炉火纯青的欧美乐坛截然不同,如今国内市场上所盛行的音乐风格,大都仍然是深情或甜腻的情歌,讲究的是含蓄而悠长,依靠深情款款的主旋律来打动人心。可江邪却偏偏要不走寻常路,他的歌曲融入了大量打击乐同电音的元素,听起来丝毫不是情歌那种温柔的江南细语,而是轰隆作响刺破天空的雷电,是那种直戳人心的力量。喜欢的人自然觉着酣畅淋漓,讨厌的人便觉得不堪入耳,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唱些什么。   可尽管这并非音乐市场的主流,江邪还是凭借着自己天生的一把好嗓音和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音乐小天王。新一代年轻人大都十分欣赏他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态度,因此他的粉丝也以战斗力强而出名,是饭圈谁也不敢惹的一霸。   “恰好眼下《风间记》还在后期制作,你的人气也没完全上来,不如去这个演唱会上当一回嘉宾吧?”唐元于那头问,“现在手里能接到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剧本,这个机会,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他顿了顿,又隐隐有些担心楚辞不习惯演唱会那样的大场面:“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咱们就推了。只是之后这样的场面肯定也不会少......”   “为什么要推掉?”楚辞于这头轻笑一声,“我一定会去的。”   江斜的这一场演唱会定在两周之后,在这之前,助演嘉宾一直没有被定下来,也让演唱会的工作人员心焦不已。这种单人歌手哪怕是体力再强,也很难撑满一整场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更遑论是江斜这种又唱又跳的,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便愈发高了。   只是助演嘉宾也不是随便便能定下来的,一方面一定要和江斜有交情,另一方面,又要能带动场内气氛,帮着撑台面——偏生江斜又是个到处怼人的主儿,和圈里一大票人都是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这人就更加难找了。   也因此,当这位小祖宗瘫在沙发里,以一种“我今天上菜市场买了颗品相不错的大白菜”的语气对他们说嘉宾找到了的时候,一众工作人员都目瞪口呆。   “找到了?”   “谁,谁,是谁?”   “先前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怎么突然就定下来了?”   面对着几十双好奇地聚焦过来的眼睛,江斜大爷似的抖抖腿,悠悠地吸了口甜的发腻的奶茶。随后才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名字:“楚辞。”   这个名字一出,倒有一大半人茫然地大眼瞪小眼,全然不知道楚辞是谁。剩下的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倒是知道先前这个新人被全网黑的事,一时间更加忧心忡忡:“这个新人可还没作品呢,而且这路人缘也......”   “可我偏偏就是看他顺眼,”江斜支着胳膊从沙发里坐起来,眯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而发笑,“出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个我主动给他手机号他都不要的艺人。你说有没有意思?”   他也算是正当红的了,粉丝众多,再加上有那样一对闪烁着金大腿光芒的父母加成,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簇拥的焦点。尤其是在这深不可测的娱乐圈内,更是被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讨好、攀关系的对象,连资历较老的老牌明星对他也是好脸相待,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这位小祖宗。   这么多年里,只出了楚辞这么一个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意外。   江斜半闭着眼,只觉着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同了,所以愈发起了要和这个人多接触接触的意思。他也没心思给这群工作人员解释更多,只懒洋洋地挥手:“小孩长的挺好,过几天见了你们就知道了。”   工作人员们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等到出了办公室门,立刻迫不及待开始搜楚辞。   “天知道,我有多少年没听过江霸王夸人长得好看了……”   “长什么样啊到底?不会真是天仙吧?”   她们激动地一路搜索,顺利地摸到了楚辞的官方微博号。因为楚辞进了组,也没有什么可以立刻拿出的作品,这个微博如今荒凉的几乎要长草,只有《风间记》的定妆照和唐元最开始贴上去的那张发带照。   当微博拉到最顶端,两张照片映入眼帘时,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听到了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响,倒像是被谁兜头打了一拳。   半晌后,才有人颤抖着发言:“妈妈呀,他是喝露水长大的吗……”   美颜的力量是所向披靡的,世上的人,大都会控制不住地对美好的事物心生向往。几个人围在一处对着这两张照片看了又看,不可自已地将图像放至最大,细细把这张脸上每一寸的线条看过去。从琉璃珠一样淌着蜜的眼看到微微上勾的唇角,最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只是这样的相貌实在与江邪的风格相差甚远,众人看虽看了,心里却仍然没个底,这孩子气质太纯良无害了些,与一副纨绔子弟气质的江邪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人目光相对,一瞬间都有了一种预备将小朋友诱拐到灯红酒绿的酒吧的感觉。   半晌后,才有人担忧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江霸王别把人家给教坏了......”   众人都点头不迭,简直不能更认同。   演唱会的准备工作很是繁琐,楚辞到达后台时,满眼看到的都是拿着各种设备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个个都忙的额角挂汗,几乎恨不能一人分作两用。派来接他的妹子也是那天看过照片的,纵然如此,在见到真人之时,她还是像是被谁打懵了般愣了下,突然便明白了“盛世美颜”这四个字的含义。   楚辞的眼睛很亮,却并不是那种锐利的亮,而是柔和的、缱绻的、柔柔在眼中化开的一片湖光山色。他微微抿着唇,因为今天是来排练舞蹈,所以只穿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色T恤与运动裤,外头罩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也未打理,只乖顺地垂下来,倒显出了几分学生的模样。   他跟着带路的工作人员进了休息室,一瞬间升腾起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江邪如同古时的皇帝一样被几个助理环伺着,大喇喇地斜躺在沙发上。他懒散地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按着手里的手机,由着身旁的助理小心翼翼给他一口口喂水果。瞧见了楚辞踏进门来,他才懒洋洋抬起眼,“来了?”   这语气很是熟稔,倒像是相交了多年的老友。楚辞嗯了一声,因为与他年龄相仿,也就不再见外,随意在沙发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江邪是个典型的自来熟。当时在素不相识之时便能喊他小朋友与他搭话,如今更是一口一个小辞挂在嘴边上,喊得亲亲热热,手也自动搭上了他的肩膀,“我那天看了,你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好,学过舞蹈没有?”   在进入公司之后,舞蹈与声乐、表演便都是楚辞的必修课。他点了点头,“只是学了不久,功底不好。”   “那倒是没关系,”江邪顿了顿,又道,“毕竟,这支舞的难度也算不上大,在编好之后我一直想找个人在演唱会上跳,可就是没一个合适的,你要不要来试试,就当帮我个忙了?”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如同在拿着棒棒糖哄骗小孩子。见楚辞应了声好,江邪下一秒便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将人拉去了练习室,那里面已经有舞蹈老师在等待了。   猛地看见楚辞,舞蹈老师的双眼也禁不住一亮,对着江邪连连点了几个头:“这个好,正合适!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   楚辞:......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片刻后,这个预感变为了现实。他拿着江邪塞过来的舞蹈脚本,瞧着舞蹈老师示范的动作,只觉着眼前一黑。   这......确定不是在整我?   江邪所说的这支无人能跳的编舞,名字叫做夜色。而整支舞曲的风格,也像极了浓黑的化不开的夜,只需要在全黑的舞台上斜斜打下一道昏黄的光,在连绵不断的雨帘之中,跳舞。舞蹈动作的编排里刻意融入了诱惑人心的元素,诸如顶胯等动作一抓一大把,却偏偏又要求舞者的神情是纯真而懵懂的。   是最深沉浓厚的夜色,也是最动人心肠的诱惑。   他们两人说的心潮澎湃眼睛发亮,迫不及待扭头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楚辞木然了半晌,随即问:“这......难道不是一支靠出卖美色来完成的舞吗?”   什么雨帘,什么白衬衫,什么松松垮垮挂在胯间的裤子......   难道不都是纯粹出卖色相吗?   “是啊!”江邪毫不羞愧地承认了,随即还沉沉叹出一口气,“只是我自己跳不出那种感觉,找了其他人也不行。反正美色这东西你应有尽有,最合适不过了,不找你找谁?”   还未等楚辞再开口,他又道:“你可别想推脱,你方才可已经答应我了。”   楚辞决定装傻:“什么时候?”   江邪眉梢一挑,笑的活像是只眯着眼的狐狸,从口袋里慢腾腾拿出了手机。两人先前的对话从手机中传了出来,江邪晃晃手机,如同拿了卖身契的黄世仁,狡诈地冲他眨眼:“人证物证都在我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辞:......   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的,都有将话随时录音的坏习惯?   ----------------------   当江邪代表性的黑色骷髅头旗子插遍广场之时,众多粉丝也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赶到,齐聚于这个可容纳七万人的场馆。他们大都穿着印了江邪名字的应援服,脸上也贴了江邪专属的应援标志,兴奋地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祁乐乐便是这其中的一员。   江邪是这荒原之中飒飒挥舞的一面大旗,顶着风傲立,而他们就在这旗下牢牢地护着,如同母亲在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的孩子,总希望这世界温柔一点,吹向这个人的风再小一点。   她也算是这里头元老级的老粉了,很有些号召力,此刻正同几个其它的元老一起拿着喇叭,不厌其烦地强调纪律:“垃圾都要带走,不能给江邪丢脸!不管暖场嘉宾是谁,都要大声喝彩,不能无视人家!还有,后排请尽量不要站起来录像,之后将有几个站子联合发前线高清资源,请大家静等......”   江邪出道已有七八年,粉丝们的团聚力也远非其他明星可比,因此齐刷刷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将手中的应援棒打开了。   “不知道这次的暖场嘉宾到底是谁?”   “这次真的是瞒得太紧了,一点风声也没漏......”   “反正一定会是江江的好友,大家只要支持就好啦......”   饭圈内几乎都知道,江邪的粉丝是最不能惹的一帮存在,无论是什么样的新闻,都要尽量避免带江邪下水。这群人不仅组织有素,而且和她们家正主学了个十成十,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刀刀直戳对方痛处,冷嘲热讽之间丝毫不见任何脏字,战斗力一个抵得上别家十个。   然而粉丝也是最会爱屋及乌的存在。他们因为同一个人而紧紧团聚在一处,也会因为这个人而去喜欢他的朋友、家人,甚至因为旁人的一句赞言而对这人心生好感。凡是纳入自家阵营的存在,他们都会立场鲜明地支持,也因此,没少有艺人动心思,要和江邪攀上关系。   场馆内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人流逐渐涌入,将偌大的场地坐了个满满当当,银色的应援棒逐渐被点亮,观众席如同慢慢亮起来的一片璀璨星海。楚辞待在后台,便听到前面的欢呼声蓦地放大了几倍,几乎要将场馆一下子点燃了,他心里知道,这应当是江邪上台了。   出道这么多年,江邪掌控舞台的功力也绝非常人可比,气场全开,动作干脆利落,帅气的让人挪不开眼去。他连唱了几首快歌,眼见着全场的热情几乎能掀翻场馆顶,这才舔舔嘴唇,坏笑着道:“好听吗?”   粉丝们齐刷刷地应道:“好——听!”   “好听就好,”江邪大大咧咧往舞台边一走,干脆在边上坐了下来,唠家常一样同粉丝说话,“只是我也有点儿累啦,所以,接下来,就该是我们今天的惊喜登场了——啊,对了,前排的记得离舞台稍微远一点哈,小心待会儿你的机器报废了。”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粉丝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下一秒,全场的灯光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黑暗猛然来袭,浓深而低沉,将江邪的身影也完全笼住了,只能看见观众席上应援棒组成的星海缓缓晃动。   “怎么回事?”祁乐乐也有点心中不安,低声问身旁的朋友,“不会是停电了吧?”   耳畔忽然传来呼啦啦的雨声,满场坐着的粉丝吃惊地抬起头,这才发觉舞台上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雨丝极密,甚至有些大,一下下溅在舞台上,于满场寂静之中愈发响亮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祁乐乐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正低头询问另一个大粉是否知道,便听见身旁的朋友突然之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扯了扯她的衣角。   “乐乐,快......快看......”   她向前看去,这才发觉一道昏黄的光不知何时斜斜打了下来,映出了一片不断飘落的雨珠。而就在这道光中,已经静静地站着了一个身影。   舞台上的人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袖口向上挽起来,一直挽到了臂弯处,露出了线条纤细的小臂,垂着头,看不清楚面容。雨丝淋漓而下,将他的衬衫都打了个半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将他的身形都勾勒了出来,腰臀处的线条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湿......湿身?”身旁好友的嘴巴不由得张得更大了,“玩儿这么大?”   不止止是玩这么大。   江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今天所有到场的粉丝喷鼻血而亡,就在众人仍然痴痴地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摄影师忽然便推了一个近景镜头,将那张脸完整地映射到了大屏幕上。   那一瞬间带来的冲击几乎是致命的。   他的眼里蓄着的都是温存的水光,微微抬眼看过来时,那种光亮几乎都一下子照进了人心里来——祁乐乐在那一刻连呼吸都忘记了,她呆坐在原地,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猛地一停,随即又开始砰砰跳动的声音。   音乐声是什么时候响起来的,几乎大多数粉丝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张大了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舞台上的人。   他突然间开始动作了。   在男声低低而缠绵的吟唱里,他的手臂干脆利落划了一道弧线,原本附着在衣服上的水珠随之四溅开来,被头顶的灯光照射的一清二楚。他在雨帘中旋转,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卡在节奏上,却又没有任何匆忙的意味,反而如同一个人在这雨里闲云野鹤地漫步。   肉色隐隐隔着湿透的衬衫透出来,再加上原本便诱惑的舞蹈编排,简直能用活色生香这四个字来形容。荷尔蒙如同雨珠般随着他的动作旋转飞舞,舞步在积起的水坑里溅起的都是深深浅浅的水痕。   明明是勾人至极、极有暗示意味的动作,可偏生他的眼睛又是干净剔透的,一点绮念也无,澄澈的如同两颗琉璃珠——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魅力于这人乍然交织在一处,并不像冰与火那般不容,反而完美地于他身上达到了统一,融合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醉人香气来。这让看着他的观众几乎都要被逼疯,一面觉着心里像是有爪子在挠,恨不能直接上去把人扑倒,一面又觉着自己这样想是在犯罪,简直要变成精神分裂。祁乐乐张大了嘴,不知不觉间已经牢牢掐住了旁边人的胳膊,而身旁的人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呆呆地看着台上。   随着最后一个干脆转身的动作,整支舞乍然而止。摄像机再次推了一个近景镜头,舞台上的人微微张开泛着水色的唇喘着气,水珠从他的睫毛和锁骨上缓缓下滑,留下几道水痕。他随手拨了下额头上湿淋淋的发丝,随即眼睛对上了镜头,眉眼弯了弯,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全场寂静无声。   楚辞被这个反应震住了,一时间倒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是何处跳错了,以至于连掌声也没有一个。他下意识向舞台侧面看了一眼,带了些求救的意味,江邪这才慢悠悠走上台来,径直揽住了他,对着台下笑道:“怎么,还没看够?”   这句话终于将观众从那种恍惚的境界里拔了出来,像是一滴油溅入了沸水里,一瞬间便炸起了无数迸溅的小水花——然后掌声渐渐沸腾起来,最终如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场馆,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忘乎所以的男粉吹出的口哨声和妹子们近乎疯狂的尖叫。   “我倒是有点儿后悔请你来了,”江邪揽着他笑道,“这是妥妥要分走我人气的节奏啊......”   下面坐着的粉丝都是深知他恶劣品性的人,知道他这是想逗逗嘉宾,因此也跟着一阵起哄。   “没错,脱粉!脱粉!”   “粉他!转粉他!”   楚辞倒真的有点被这个阵势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带着些抱歉看向江邪。江邪看着他澄澈的眼睛,一瞬间升腾起了种自己正在欺负小朋友的错觉,不由得伸出手去,将他湿淋淋贴在脸侧的头发向后拂了拂,笑道:“逗你的。”   ......天。   好宠!   台下的妹子双眼发亮,喊声近乎声嘶力竭,她们眼里都簌簌燃起火焰来,兴奋着自己又见证了一对cp的产生——她们平日里看到的大都是自家偶像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时候,骂黄牛撕狗仔斗私生,处处都是一副“谁敢惹我谁便死”的架势,哪里见他如此温存体贴过?   况且这两人外形都是极出色的,站在一处更加熠熠生辉,简直像是自体发光,祁乐乐眯了眯眼,一时间有了一种产出同人文的冲动。   舞台上的互动仍旧在继续,台下的兴奋的叫声一层搞过一层。江邪一只手松松揽着楚辞,微微挑起嘴角,冲着粉丝们道:“你们也别逗他了,再把小朋友吓着了怎么办。”   他将话筒递给了楚辞,笑着做了个绅士的手势:“来吧,小朋友。”   小朋友眼波流转,到底是碍着不熟没瞪他,只拿着话筒乖乖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楚辞。”   楚辞这个名字,混饭圈的粉丝们这些日子还是听了不少的。   虽然并非是薛芷蘅家的粉,可薛芷蘅本身人气颇高,带动的流量也大,他们在给自家偶像打榜助力的同时,偶尔也会扫到那条绯闻。如今乍然见了真人,先前在心中树立起的那个不择手段的形象立时便崩塌了大半——毕竟对着这样一双干干净净的眼,她们也实在无法相信这人心机深沉。   最关键的是——   她们一个个两颊泛红,瞧着台上的江邪抱着楚辞的手,心里简直是像塞进了一窝活兔子,砰砰跳个不停。   救命,这两个人真的好有CP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台下的迷妹1:救命,我想扑倒他。   台下的迷妹2:......救命,我想让我本命扑倒他!   台下的迷妹3:穿着这样一件湿淋淋的白衬衫动来动去,真的好想对他做点什么啊...... 第26章 所谓吃醋   这一场演唱会结束时, 几乎所有粉丝都吼到声音嘶哑,回去之时神色都是恍惚的。可他们脸上却又挂着奇异的潮红,连走路也轻飘飘,像是踏在云端里。   有没抢到票的粉丝来问祁乐乐:“怎么样呀, 咱们家的演唱会?”   ......怎么样?   祁乐乐沉默了片刻, 回忆起自家正主一直揽着楚辞的胳膊, 还有两人对唱时互看的眼,那语气温柔缱绻的,身为老粉的她都从来没有听到过。她木然地蠕动了下嘴唇,驴头不对马嘴地答:“狗粮很好吃。”   的确很好吃, 这一口突如其来的糖甜的简直令人忧伤。她家正主,真是不发糖则矣, 一发糖便震惊众人啊!   一夜过去之后,江邪的粉丝圈里铺天盖地都挥舞起了“写词”cp的大旗,一时间风头无两,各种同人图同人文产出不穷, 瞬间将“写词cp”的话题顶到了热门。   【我出九块九,求你们了快去结婚吧!】   【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冷酷总裁坏坏爱......救命我都在说些什么......】   【这一对是有毒吧?是有毒吧?】   【啊,辞宝这样张着嘴喘气看起来真的很像事后啊......自动面壁ing】   ......   然而比写词这对邪教更要引人注目的是那支独舞。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在雨帘里如夜色般深沉而诱惑的编舞,灯光下独自旋转的少年——这些令人心动的要素突然间组在了一起, 酝酿出的气味浓醇而香甜,熏得人头脑恍惚,像是不善酒力的人乍然间饮了一口陈年老酿般醺醺欲醉。   楚辞如同一颗未经雕琢的宝石, 突然间便绽放出了他与生俱来的光芒。   【妖精大人啊啊啊啊啊!我的天!!!】   【请给我来三斤红枣,谢谢。】   【你有本事撩人,你有本事别撩完就跑啊!】   【睡不到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除了迷妹们丧心病狂的嘶吼之外,众多性别为男的路人也纷纷跳进了这个名为楚辞的大坑。   【身为一个纯爷们,我必须承认我流了鼻血。以及,想不通江邪在一旁是怎么做到心如止水的,厉害。】   【活了二十四年,这是唯一一个用一支舞就让我对自己性取向产生了怀疑的男明星(微笑)】   如同春风拂过大地,不过几天里,楚辞的粉丝数便像吃了药般疯长起来。他的迷弟迷妹渐渐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迫不及待抱成了团,各种后援团、粉丝群以及单人站也随之成立,他的大旗下,很快便聚集了一圈被美色震撼恨不能下跪唱《征服》的粉丝们。《风间记》的关注度也随之水涨船高,众多粉丝们纷纷表示无比渴望看到楚辞演绎的小花妖。   想想看都知道,那一定又是一个美颜盛世!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人气,唐元又是自豪又是开心,但也不免隐隐有些担忧,生怕楚辞被冲昏了头脑。毕竟娱乐圈最不缺的便是昙花一现的艺人,要想要登峰造极长盛不衰,就必须得时刻保持一颗冷静而宠辱不惊的心,踏踏实实地准备每一部作品才行。   尤其是眼下,大多数粉丝其实都是冲着楚辞这张脸入的坑,这样的喜欢太简单也太肤浅,甚至不能说是喜欢楚辞这个人。他们所欣赏所为之目眩神迷的,是外头那身光鲜亮丽的皮囊,若是有别人生的更加美,颜饭们便会毫不犹豫飞到别处去——这样的喜欢,往往维持不了太久。   可当他将这些担忧说与楚辞听时,对方却只是茫然地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瞪大了一些,随即倒轻声笑了下,丝毫也没有担心的模样。   “他们能喜欢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他瞧着窗外浩浩荡荡展开的城市风景,唇角弯了弯,“我还没有那么贪心。”   唐元被他这句话说的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不由得跨上前了一步,揉了揉这孩子软软耷拉下来的浅栗色头发。他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想,一个人究竟是之前遭遇了怎样的恶意,才会对别人释放出的一点点善意都这样小心翼翼地珍惜不已呢?   还未等他绞尽脑汁想出什么安慰的话,唐元先觉得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了起来,叮铃铃响个不停,俨然是要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唐元手忙脚乱将手机掏出口袋,一看上头的备注,立刻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   这几天忙昏了头,他居然把这位正主给忘了!   他哆哆嗦嗦地避开了楚辞,跑去外间接这个来自“精分大魔王”的电话,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喂......老板?”   秦陆的声音冷冰冰的,满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简短地扔下了两个字。   “解释。”   唐元太阳穴都砰砰跳个不停,只得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解释:“那个,老板,当时小辞要去当演唱会嘉宾的这件事你也是知道而且同意的......”   电话那端的人冷哼了一声,听的唐元又是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呢?”   “关键是,这次真的不是公司的营销策划啊,”唐元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小辞就是去当个暖场嘉宾,怎么就突然和另外一个人搅上关系了,这完全都是因为网友觉得他们配,不是我的原因啊!”   天知道,当写词cp突然之间异军突起的时候,他这个经纪人也是一脸懵逼的。   广大网友的这一手拉郎配,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即使是乱点鸳鸯谱,也是要考虑他的人身安全的啊!   秦陆于那端沉默了半晌,不知究竟被他那句话中的哪一个词刺激到了,紧接着便一言不发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唐元一个人高举着手机站在外间,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嘟嘟声,简直要两行清泪落下来。   这一晚有一个公益慈善晚会,楚辞也被邀请参加。唐元身为经纪人自然义不容辞,带着助理和专属化妆师一同陪着楚辞奔赴晚会所在的另一座城市,打定了主意要让楚辞成为今晚最璀璨耀眼的一颗星。   当唐元小心翼翼将定下来的那一身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时,连素日对穿着并不如何上心的楚辞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这件好看!”他的眼睛都微微地亮起来。   出席晚会自然应当是正装,可正统的正装却并不能完全彰显出楚辞身上的气质,反倒显得有些沉闷老气。然而唐元如今手中高举着的这一身却并非是寻常所用的西装料子,反倒要有质感许多,不知道究竟是用何材料剪裁而成。在深灰色的底色上,还有着星星点点被细细编织进去的银色光点,乍的一看并不显眼,可放在灯光下微微转动之时,便是满目细碎的光,如同剪裁下来了一片银河披在身上。   雪白的衬衫严严实实地系到了最顶上一颗扣子,与前几日大火的跳舞视频里松松垮垮的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起那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的画面,服装师与楚辞系领带时忍不住都脸红了些,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娇羞的如同二八少女。   唐元低头看了看表,心中无奈:“这个领带已经打了十分钟了,小孙啊,你是打算今天和小辞在这化妆间里耗上一天吗?”   服装师失望地收回手,楚辞倒是对她心中的春潮涌动毫无所觉,只皱着眉,朝着化妆台那边瞥了几眼手机。   往常每天都会亮起的手机,今天却乖乖地躺着,连一点反应也无。   小孩的电话仍然没有来。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可他竟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也许是因为秦陆每天打电话都太过准时频繁,以至于他也下意识将其当做了一种习惯——习惯了听小孩在那头说一些琐碎的小事,絮絮叨叨说自己今天吃了些什么,又看到了些什么新奇的。   而当这种习惯乍然被打破了,他的心也像是空了一块,精神头也不自觉降下去了几分。   “小辞?”唐元推了推他,“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去化妆台前面准备化妆吧!”   楚辞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忙应了一声,坐到化妆台前。他微微地闭着眼,由着化妆师在他面上轻柔地动作。待到完成之后,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立刻听到了化妆间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楚辞第一次在公众面前穿正装。   在那之前,他可以是青春的,可以是仙气飘飘的,也可以是撩人心魄的——可如今,他着了一身西装站在这里,众人便再看不见记不起其它的他了,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个。   他的身姿挺拔而修长,他看过来的清浅的瞳孔,他隐隐露出来的喉结和纤长的脖颈......   半晌后,唐元才喃喃道:“......保镖待会儿还是跟紧点儿吧。”   本来想着自家艺人是男明星,应该不会被人占了便宜去,也没有什么危险。   可眼下看起来,男明星好像更危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委屈):唐元说网友觉得你们两个配!   楚辞:......   秦陆:难道不应该是我最配吗?   楚辞:......医生,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是疯了。 第27章 晚宴风波   当他们到达会场之时, 红毯之上已然是星光熠熠。男女艺人们个个光鲜亮丽,噙着完美无瑕的笑在镜头面前矜持地冲着屏幕那端招手,聚在一处言谈甚欢,如同多年好友。早有各家粉丝于红毯两边等待良久, 每一个明星走过来之时, 都可以听到瞬间沸腾起来的欢呼声。   楚辞虽然于这几天内人气高涨, 可到底粉丝基数太小,不足以独自撑起这一段红毯。偏偏红毯向来是如同照妖镜一样的地方,一个明星究竟人气如何,在此彰显无疑, 因此唐元特地早早打了电话,让公司里大火的男团里的一个前辈来带楚辞一起走。   “怎么还没见他们的车来?”唐元有些心焦, 不住向后张望着,“真是......”   他还未来得及将这话说完,手机早已叮铃铃响了起来。唐元瞥了眼上头的备注,随即将电话接起来:“喂?你们人呢?”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唐元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圆圆的脸上笑意也如露水一般蒸发了。他将手中的手机捏得更紧了些,随即道:“那你们先去,对,身体要紧......没事, 我这边我看着办......”   他挂断了电话,难得地爆了一句粗口。   “怎么了?”楚辞扭头看向他。   “这人——”唐元的牙都咬的紧了点,话到了嘴边, 到底还是咽了下去。他若无其事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这才对着楚辞继续道,“没事,就是之前说好一起来的那个艺人身体不舒服,让我们自己进去。”   他看向红毯,此刻正袅袅婷婷走过去的是这圈内声名响亮的天后,一袭端庄华贵的黑缎礼服将整个身形都勾勒的凹凸有致,秒杀菲林无数。今晚也算是娱乐圈的一个大场面,只出席的艺人便有二百多,能独自走的,大都是拿过几个奖、名声大噪的顶级流量,或是值得尊敬的老前辈。   而楚辞只才出道了几月,的确不能与这些人相比。   他咬着牙,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进退两难。   是直接带着楚辞这么进去,让他成为第二天各大营销号拿来对比笑话的对象,还是扭头带着、干脆利落带着自家艺人走?   他难得的犹豫起来,坐在车中锁着眉,正迟疑地拿着手机想要拨号,却听见窗户被人笃笃敲了几下。   他将车窗摇下来,外面的那人懒洋洋扫过来一眼,半挑不挑的眼角里都是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邪气:“一直待在这儿干什么呢,也不进去?”   这张脸在最近看的实在太多了,唐元的背一下子都僵了起来,额角疯狂地开始跳动。   “江哥?”   后面坐着的楚辞也看到了,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江邪啧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指对着他勾了勾,“小朋友,来,跟着哥哥我下车。”   他将满头雾水的楚辞拉了下来,随即将头靠近窗户,颇有深意地问:“你是找那个童同来带他吧?”   唐元后背的汗毛都几乎一下子竖起来,神色也猛地严肃了。   “话说回来,我倒是在我家公司看见过他几次呢......”江邪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想来,那小子的合约应该也快到期了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懂的?   唐元将手中的方向盘都捏出了冷汗,随即才道:“多谢江哥的消息。”   “没事儿,”江邪大大咧咧一把将楚辞揽过来,随即将墨镜在手指上转了几圈,“谁让我这官方CP都是你们家的呢,那种还没解约就迫不及待踩老东家脸的,我也不稀罕——又不是垃圾桶,谁能有心思捡个垃圾回去啊?”   他拍了拍楚辞的肩,随即冲着唐元挥挥手,竟是就这样明目张胆带着人去走红毯了。唐元怔怔地坐在车里,坐了半天,突然嘤了一声,猛地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完了。   这妥妥是给写词cp党们发糖的节奏啊!   他猜的不错,这一晚,写词党们个个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口糖甜的嗷嗷叫。直播里的两个人并肩而行,江邪还松松地揽着身边的人,显然是一副关系很好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快又能看到两人同框的粉丝们几乎是瞬间炸开了锅,兴奋地几乎要上天。   【我的天我的天!这对也太甜了吧!】   【我说江江......你能把手从人家肩上挪开吗......】   【呵呵,这一口狗粮。】   在那之后,更是有一个前线的粉丝默默将先前在停车场拍的一段视频放了出来,视频里的江邪大踏步直直向着楚辞的车走过去,弯着腰对驾驶座说了些什么,之后便不顾东南西北将楚辞从后座拉了出来,强行将人揽着走了。而被他揽着的楚辞仍然是一脸的茫然,一副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的懵表情。   广大cp党们都沉默了。半晌后,才有人颤抖着问:【这一幕,你们觉得像什么?】   底下有人默默地回答:【像是强抢良家妇男的土匪......】   这条回复很快便被点赞到了第一,充分表明了粉丝们此刻复杂难言的心情。   这糖塞的,甜的简直要掉牙了。   ----------   晚宴上举行了拍卖,结束之时已是夜色深沉。楚辞同江邪一起走出来时,便见一弯冷清清的月悬于天上,夜风微凉。   “江哥,那我就先走了。”楚辞对着他点点头,随即坐进了车里,下意识向口袋中的手机摸了摸。   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也无。   他微微抿紧了唇,神思正游离之时,却听窗户被人敲响了。扭过头去,却是江邪弯着手指敲了敲,显然是有话要说。   楚辞将车窗降下去:“江哥?”   江邪眯着眼,又打量了他一圈,随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小朋友,今天这身衣服不错。”   他意味不明地赞叹了一声,声音低哑而暗沉,像是沾染了些别的不同寻常的意味。可还未等楚辞从这句话中品出些不对来,他便站在原地冲着楚辞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前座的唐元听的心头直跳,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惶恐起来,他扭过头去,又将自家艺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纵使是以他这样一个24k纯直男的角度来看,如今穿着这一身正装的楚辞,也是惊艳的令人过目不忘的——正如今晚的营销号所盛赞的,他是于水池畔顾影自怜的纳喀索斯,是令尊贵的奥林匹斯神祇也不得不倾心侧目的水仙花。   ......可是,这招蜂引蝶的功力会不会也太强了一些啊!   一想到老板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可能有的表情,唐元便不由得心惊胆战了起来,深深觉得自己的工资拿的实在是不容易。   告别了唐元,拿房卡刷开房间门时,里头暖黄的光猛地也倾泻了下来,暖融融铺了一片。楚辞向房间里走了几步,一面走一面微微仰着脖子,要将上面系着的这条领带解下来。   他还未来得及解开结,便忽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人轻柔的鼻息身声,带了些灼热的温度,细数喷洒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一瞬间,汗毛悉数竖起。   楚辞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心头惊惧不安。昔日曾偶尔扫过几眼的鬼片此刻一下子乱哄哄挤挤嚷嚷涌入了脑海,让他一颗心都晃悠悠提了起来,胆战心惊不敢回头看。   可下一秒,便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整个人一把揽了过去,毛茸茸的脑袋也随之靠上他的肩,鼻息间满是冬日冷冽而清新的冷松味道。这味道极为熟悉,楚辞愣了愣,几乎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秦陆,你是要吓死我吗?!”   小孩依然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他的手臂揽得死紧,如钢铁般把楚辞箍在了里头,闷着头一言不发。   这反应实在是太不对头,楚辞拍了拍他锁在自己腰间的手,努力挣扎着回头望他——这一看,便对上了一双写满了委屈的眼,小孩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他,显然是闹脾气了。   楚辞最受不得的便是他这样的眼神,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些:“乖,怎么了?”   他接连哄着问了好几句,才得来秦陆低低的一句抗议。   “哥骗人。”   楚辞索性将他一起拉到了床上坐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何时骗你了?”   “哥当时明明说,最喜欢的就是我了。”秦陆长而黑的睫毛垂在眼帘上,浓密的如同小扇子,委屈的一塌糊涂,“可他们都说,哥最喜欢的是那个江斜......”   说到江斜这两个字,他都禁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楚辞一头雾水:“我喜欢江斜?......为什么?”   写词cp粉们大都讲究圈地自萌,很少有人在正主微博下说些什么。楚辞又是一个不怎么喜欢上网的人,因此猛地一听,只觉得自己是与这个社会脱节了,满心都是茫然。   秦陆的心情好了一点,立刻蛮不讲理:“哥之前说最喜欢我了,要证明给他们看。”   “好好好......”楚辞哭笑不得地摸摸他的头,言语之中都是密密织就的温存,宠的秦陆几乎要上天,“怎么证明?你说吧。”   秦陆的眼睛猛地亮了。   这一晚,正在疯狂嗑写词糖的cp粉们,都在首页刷到了一个人的微博。这个顶着“辞宝是我家的”名字的博主不知道究竟是抽了什么风,接连发了许多条,条条都是满满的图。   照片里的楚辞脸上满是无奈又宠溺的笑,仍然穿着这日参加晚会时所穿的西装,领带松松垮垮的,眼中蓄着的都是甜蜜而温存的光。他向着镜头伸出手来,纤细的手腕露了大半截,显然是一个抚摸对方头发的姿势。   迷妹们的手登时一顿:......   再往下翻,还有楚辞闭着眼于被子中睡的安稳的照片、私底下扎着苹果头于健身房挥汗如雨的照片、穿着日常装坐在对面吃樱桃的照片......   更多的则是与另一个不知名人士的合照,那人面部打了一些马赛克,看不清楚眉眼,可宽肩窄腰大长腿却是一览无余,隔着屏幕也能察觉到这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荷尔蒙。两人肩紧紧地挨着,连一丝缝隙也无,楚辞的手甚至还隐隐护着对方,呈现出一个保护性的姿势,他侧头看着身旁的人时,眼底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微博配的文字也很是霸道,直接转发了一个cp粉大喊写词天生一对的微博,并配以毫不客气的冰冷嘲笑:   呵呵。   看到这位,你们还好意思说什么天生一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我要向她们证明。   楚辞:???   秦陆:我是正宫!!! 第28章 同台撒糖   一石惊起千层浪。   自出道以来, 楚辞一直很是低调,不仅微博荒凉的快要长草,除了个可供反复舔屏的跳舞视频外,在其它地方露面的次数更是基本上一次也无——他的迷弟迷妹们每天都嚷嚷着要看自拍求美图, 也没能求出来几张, 忧郁的都快枯萎了。   可是眼下, 这个博主,却是一下子便放出了整整二十三张照片!   更别说照片里还有一个不知名的马赛克男子,即使未曾露出全脸也能看出高颜值,两人皆如芝兰玉树, 这般站在一处,养眼指数便蹭蹭地向上翻了好几倍, 惹得一众围观者血槽都要空了。   【谁?这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啊,应该不是圈里人......】   【我好像出现了一个新墙头。doge脸】   【讲真,看起来比写词关系更好, CP感更浓是怎么回事儿......】   最后一句话得到了楚辞广大迷妹的普遍认同。一来,私底下的合照说明这两人绝对是非同寻常的亲密,不然也不会运动吃饭都同对方一处,丝毫也不避讳;二来......纵使心不甘情不愿,她们也不得不承认, 楚辞的眼神里,有些令她们不由得心惊胆战的东西。   无论面上如何表现,一个人的眼睛是永远也骗不了人的。她们一直都知道楚辞的眼睛生的好看, 却从来也没有想到,当他的眼里含着宠溺而温存的细碎水光时,竟然能美到这种令人心神松动的地步——那是与旁人在一起时皆不同的亲密,透着些纵容的味道,似乎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你纵是想要做一些过分的、逾越了某道线的事,他也会全部毫无保留地接受。   在接到了无数私信轰炸之后,博主终于站了出来。   【辞宝是我家的:他是从辞宝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竹马。doge脸】   这一条微博一发出来,饭圈立刻便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嗅到糖味儿的cp饭们纷纷顺着这条爬了墙头,明晃晃地抛弃了原本坚守的写词阵线,站了竹马line。写词饭们不甘示弱,拿出演唱会与晚会的视频,高冷地糊了人一脸,处处都彰显出一副“我们是正宫不愿和你们这种野路子争”的意思。   祁乐乐便是其中一员。   她亲眼在演唱会上看到了那漫天的粉红之后,再看楚辞便宛如看自家儿子拐回来的媳妇,立刻旗帜鲜明地投身到了写词大军之中。凭借着在江邪家的大粉地位和强大的领导号召力,她很快便成了写词粉里的领军人物,写词cp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到这样庞大的队伍,与她组织的集体安利不无关系。   正是因为在饭圈混迹太久,她才愈发知晓这些cp的本质,因此丝毫也不担心。比起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竹马,明显是她家正主更有竞争力一些,之后两人合作的机会一定还会再有,还怕没糖吃么?   因此,在写词圈内人心浮躁之时,她便愈发显得沉稳了。正在圈内安抚大家情绪之时,却忽然见自己的微博里涌入了无数私信:   【乐乐姐!乐乐姐!这下不好了!】   【你看到辞宝刚刚发的微博了吗?】   【我的妈呀,这是认证对家的节奏啊......】   【大哭大哭大哭大哭】   祁乐乐愣了愣,随后立刻点开了关注人列表,一刷新,登时觉得眼前一黑,方才的沉稳顿时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完了。   朕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   丢了。   -------------   楚辞将手机扔到一边,这才抬起头来,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冲身旁粘着自己的人笑:“这样够了?”   小孩抱着手机,看到方才的那一条,不由得眉开眼笑,眼里盛放的都是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意。他偏生还要在楚辞面前装装样子,因此强行抿着唇,假装不在意地点头。   “你呀......”   楚辞的手都伸到了他头上,到底是不忍心下手,变为了轻柔的一拍,连只飞虫都惊不起来,“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脾气,为了这样一点小事,还专门跑到这儿来,是还嫌平时不太累么?”   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低低地、带了些撒娇意味地说:“哥。很累。”   楚辞与他按揉着眉心,果然便从秦陆面色上看出了几分暗沉沉的疲惫来,眼里也有尚未散去的红血丝。他干脆动了动,让秦陆整个人都躺倒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帮他按着。   秦陆舒服地微微阖着眼,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小猫一样的呼噜声来。   “......秦陆。”   “哥?”   楚辞手上动作不停,神情却严肃了一些,低声问:“你来这里,秦叔叔他知道吗?”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孩,等着他的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从一开始便埋存在了楚辞心里,每一回两人相处之时,其实也并非没有抱着一种见一面少一面的想法对小孩好——在那个牢笼里待了整整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对夫妇脑中在想些什么。   只怕在秦海业那里,他的角色,便是不怀好意的觊觎者吧?   所以当年才会为了秦陆与他私下的往来而大发雷霆,毫不犹豫地锁上了那道可以与秦家大宅连通的门;才会迫不及待将他和秦陆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斩断的干干净净,急不可耐地想将他送出家门。   这些年来,秦海业拿着当年收养他的事做了太多文章,硬生生拿着自己孤儿的身份将他塑造成了热衷慈善的企业家。若非如此,楚辞只怕连在秦家待到二十岁的资格也不会有,他也着实厌烦了秦海业在外人面前假惺惺地介绍自己是他儿子。   彼此皆知道是虚情假意,这脸面要来又有何用呢。   可秦陆却不同,楚辞可以一走了之,从此与秦家山长水阔再不相干,秦陆却是秦家唯一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楚辞自己盼家人盼了这么多年,又怎能让他为了自己而与家中产生矛盾呢?   秦陆的眼慢慢睁开了,他的眉目其实都很是英挺,并非是楚辞记忆中软绵绵的模样,这种突如其来的成熟感令楚辞不觉有些恍惚。他微微仰起头,直接看着楚辞的眼睛,四目相对:“哥,你在怕什么?”   “我哪里有怕什么?”楚辞猛地清醒过来,点点他的额头,“倒是你......”   “哥,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被迫听他话的孩子了。”   秦陆截断了他的话,突然半撑着身子向上抬了抬——他原本便是将头放在楚辞腿上的,这样一抬,两人之间的距离便骤然缩短,连每一下轻柔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带着些微微炙热的温度喷在面颊上。   楚辞心中一惊,原本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避开,可看到他眼中奇异晕开的情绪,竟像是被什么定到了原处一般,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当年,因为我的缘故,让哥受了不少委屈吧?”   “......嗯?”   “这些委屈,之后都不会再有了。”秦陆的眼睛突然弯了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个啊。”   那些因为我而吃过的苦头、受过的罪、忍下的痛楚......   总有一天,我会替你通通还回去。   楚辞怔了怔,随即一巴掌拍上他额头:“你该不会真的和家里闹翻了吧?”   “怎么会?”秦陆说的满不在乎,“老爷子好不容易才有了我这么一个继承人,在我还没继承家业之前,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他顿了顿,瞧见楚辞仍然蹙着眉的神情,这才将语气又放的轻了些:“只是他这么多年来都在工作,如今身体也已经垮下来了。他没什么心思再管我。”   他巧妙地将自己联合小股东收购股份掌控公司的事藏了起来,只拣一些明面上的原因说给楚辞听:“而且只有我这么一个继承人,他也不敢逼急了我。”   是继承人。不是儿子。   楚辞自然是听出了他语中的意思,见他并不曾闹翻,心头也轻松了些,顺带拍拍他让他坐起来,“先起来,让哥去洗个澡。”   一回来便让小孩缠着做这做那,他身上如今还穿着那一身正装,穿久了便黏腻腻的,此刻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秦陆立刻坐了起来,不自然地交叠了双腿。   他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楚辞将领带扯了下来,随即一颗颗解开了纽扣。随着他的动作,纤细而突出的锁骨展露无疑,一大片白皙的皮肉也在薄薄的衬衫之下半隐半现,看的人心头突突直跳。   楚辞解掉了衬衫,将浴袍披上,再扭头便看见小孩乖乖靠在床头刷手机。他上前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见他在刷自己的主页,便嘱咐他:“不要看太长时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黑子不要理他,嗯?”   秦陆低低地应了声,声音似乎有些哑。   楚辞奇怪:“你感冒了?”   方才也没听出来啊......   秦陆抬起眼看他半晌,最终只得半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杯子拿过来,舔了舔唇一饮而尽。楚辞看的心惊胆战,伸手推了推他:“那是冰水!”   “要的就是冰水,”秦陆垂着眼,“哥快去洗吧......”   小孩长大之后,脾气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楚辞只好扭身进了浴室,满脑子回旋的都是他大晚上喝冰水的行为,怎么想怎么觉得对肠胃不好,可偏偏又拗不过他,简直不能更操心。   他摸出了方才带进来的自己的手机,在万能的度娘上问:小孩进了叛逆期怎么办?急!   而与此同时,外头的秦陆却在猛地浇熄了心头的火之后开始刷留言。他看的眉眼弯弯,却不料手机忽然夺命一样响了起来,接通后便是唐元见了鬼一样的声音:“我擦?老板,小辞他刚刚发的那是什么——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嗯,”秦陆淡定道,“我让他发的。”   唐元:......   他不由得伸出手,猛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瞬间觉得心神俱疲。之后干脆咬咬牙,破罐子破摔,连LC的官方微博也一同进行了转发。   【LC娱乐:竹马认证!之后也会是一直走下去的好兄弟!//楚辞:嗯,是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人。//辞宝是我家的:他是辞宝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竹马。doge脸】   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人。   这句话其实可从许多方面来诠释,亲情友情爱情通通解释的通,只不过看你究竟想到了何处罢了。在写词cp粉被这一口强行灌下去的玻璃渣刺激的心头绞痛夜不成寐之时,大部分网友其实抱着的都是一种看热闹的心,顶多也是觉着这两个人的感情只怕真的很好。在连公司官博都大大方方进行了转发之后,里头暧昧的意味便愈发削弱了几分,变成了纯的不能再纯的兄弟情谊。   倒是有几个小的营销号借此攻击楚辞性取向不明,只是还未大张旗鼓拉开架势来,便先被楚辞的粉丝兜头喷了一脸,连写词粉也不乐意了,纷纷出面站街。   【人家竹马感情好不行吗?你的朋友对你来说不是非常重要、不可代替的人吗?┑( ̄Д  ̄)┍】   【不要什么事情都上升到性取向,谢谢。】   【现在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家辞宝还是个宝宝,我们不约,不约。】   【拜托,大清早亡了几百年了好吗!】   营销号还没来得及激起一点大的水花,便被强迫腹死胎中——这两对cp粉虽然平日里血雨腥风不断,可在真正提及到了正主身上时,立刻旗帜鲜明统一了阵线,齐刷刷站在了维护楚辞的那一方。   他们心内其实都无比清楚,这个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容纳度仍然太低。再美好的事物放在龌龊的人眼里,也会是肮脏不堪的,那些高举着所谓道德大旗批判别人的键盘侠并不在乎这两个人之间是否有真的感情,他们要的,不过是彰显一下自己的优越感罢了。   你看啊,他们两个男的居然在一起,真恶心。   同性恋都该去死!   这群键盘侠于现实生活中,大都是不出门、缩手缩脚,靠着泡面过上整整一周的宅男,好容易发现了旁人暴露出来的一点隐私,立刻一窝蜂涌上去疯狂打击谩骂,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优越——他们才是符合传统价值观的人呢,他们喜欢的是正常的女人,所以与大众不符的人通通被迫沦为了不正常,都是该打的过街老鼠。   这样的思想其实并非一日两日便可扭转过来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有的cp粉们基本上都选择了圈地自萌,此刻眼见有人要拿这个借口来伤害正主,立刻毫不犹豫选择了团结。再加上写词粉里不少都是战斗力强大的江邪家粉丝,很快便将对方撕的哑口无言,只得顶着锅盖遁了。   他们齐心协力将这些浓厚的恶意挡在了外头,留给楚辞的都是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的关心。   【知道你们是竹马啦,什么时候一起出镜啊?】   【辞宝,你的微博都快长草了,可长点心吧,该放自拍啦!】   【早点休息,照顾好身体~】   【宝宝今天就不要去网上乱逛啦,不行我们集体讲故事给你听吧!】   下面一堆粉丝说好,紧接着便轮番刷起了各种睡前故事。楚辞裹着浴袍出来时,一刷新自己的评论,满屏幕都是小兔子和小狐狸一起转圈圈之类的儿童故事,看的他哭笑不得,干脆钻进被子里扯扯秦陆:“不如哥给你念故事怎么样?”   秦陆低头看看他:“那种大灰狼和小白兔手牵手一起采胡萝卜吃的幼儿故事?”   显然也是看到了楚辞微博底下的评论。   楚辞:......   秦陆:“哥,你还是早点睡吧。我过了那个年龄了。”   楚辞:......   他难得的想彰显一下自己作为哥哥的爱心,居然就这样被迫腹死胎中了,心里难免有些不甘愿,默不作声拉高了被子,将自己整个缩了进去。秦陆侧过身来,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一面看着手中的文件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肩,很快便将楚辞拍的迷迷糊糊,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直到半梦半醒之时,他还在想,原本应当是自己哄小孩睡觉才是,怎么眼下看来倒像是反过来了呢?   -------------   《风间记》的制作花费了三个月,这才正式粉墨登场。为了电视剧的宣传,最近热度较高的楚辞也不得不跟着剧组到处奔波于各大节目,重新恢复了连轴转一样的生活。   然而这对他的粉丝来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毕竟她们中的大多数都从未见过楚辞真人,只能每天对着屏幕望梅止渴,眼下好容易得到了些消息,立刻兴冲冲地组织了起来,尤其是在听说这个节目有请场下观众上台互动的环节后,更是有了要包场的架势。   楚辞家的大粉头陈慕木是在《风间记》定妆照时便一眼入坑的,此刻也充分发挥了她身为大粉的号召能力,专门进行了宣传。   【要去节目现场看辞宝的报个名,我可以尽量将大家安排在同一片区域,回头大家将钱打给我就好~】   这样一条微博发出后,立刻便有不少活跃的粉丝嚷嚷着要去。陈慕木耐心地一一回应,通知他们汇款的账户及集合领票的地点,正在回复时,却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的账号敲了自己。   【你好,可以从你这里买票吗?】   陈慕木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盯着这人的头像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开了大图——图片里的人戴着大大的口罩,将一整张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了英挺的眉目,眼睛深邃如星辰。只是这样一眼看过来,便让人的心里基本有了定论,这人的颜值,一定低不到哪里去。   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他的口罩上,赫然印着“楚辞”两个大字,像是生怕人看不见,还特意加粗了字号标重了颜色。   ......这是一个把楚辞的名字明晃晃印到口罩上招摇过市的男饭!还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男饭!   陈慕木的心一下子亢奋了起来,连忙回道:【是的!就从我这里买!】   男饭似乎话很少,二话不说打了钱给了邮寄地址,之后便彻底没了音讯。只留下陈慕木一人在那儿兴奋不已,惊讶于自己竟然发现了一枚活的死忠男粉。   要知道,在男明星的饭圈里,男饭的珍稀程度和大熊猫也差不了什么了。如今亲眼见了一只国宝在自己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如何能让陈慕木不激动呢?   到了节目录制那一日,她早早便组织众人到了现场,为楚辞加油的应援横幅长达五米,这样浩浩荡荡一拉开,便连台上彩排的主持人都不由得往这边接连看了好几眼,暗暗惊讶楚辞如今人气之高。   可陈慕木却在心焦地等一个人。   她等了许久,一直等到节目开场之时,才看到有人施施然从门口处走了进来。那人身形很高,却十分匀称,因着宽肩长腿的关系,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和裤子都被穿的如同高级定制。他的脸上仍然戴着写着楚辞两字的口罩,一路过来也不知引来了多少人诧异惊讶的目光,他却似乎全然不曾感觉到,只低头确认了座位号,便自然地坐在了一堆莺莺燕燕里,成为了万红丛中的一点绿。   身旁的人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撞了撞陈慕木的肩膀:“大大,那也是我们家的?颜值这么高?”   陈慕木悄悄地点点头,瞧着一圈的妹子目光都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瞥,不由得叹了一句男色误人。再看时,男饭却在这样的目光里眉目不动,甚至还淡定从容地从口袋中掏出了楚辞的应援手幅,于众目睽睽之下展开了。   陈慕木:......   她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男色误人。   然而,这回的男色指的却是她们家辞宝了。   节目很快便开始了,楚辞身为新人,话并不多,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腼腆地站在一旁笑,丝毫也没有什么争锋芒的意思。在看到为自己拉起来的横幅之后,他有些无措地咬了下嘴唇,随即缓缓露出一抹笑,冲着这边悄悄地挥了挥手。   “啊——”   妹子们立刻将横幅抖动的更为激烈了,简直恨不能立刻冲上台去扑倒他。   在节目进行到观众互动环节时,女主持人踮着脚在观众席上搜寻一圈,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于群芳之中脱颖而出的男饭,不由得拍手笑道:“哎!那位帅哥,对,就是你,不如你上台来吧?”   男饭挑了挑眉,随即便站了起来,不急不忙上了台。楚辞一直看着他,在看到他身形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等到看清楚眉眼时,不由得两眼一弯,笑了起来:“这个应该不算的吧?”   “为什么不算?”男饭说的冠冕堂皇,还慢条斯理将脸上的口罩整了整,让“楚辞”那两个字显示的更清楚一些,“我也是粉丝。”   女主持人也是个爱凑热闹的,立刻笑吟吟拿着话筒凑了过来,明明看到了他口罩上写的字,还抱着些调笑的心思故意问:“这位粉丝不知道是谁家的啊?我看,像是薛芷蘅家的——”   “不是,”男饭只是看着楚辞,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了,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一湖幽深冷澈的湖水,“我是楚辞家的。”   底下的尖叫声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几乎要将摄影棚的顶掀翻,连带着女主持人也猛地捧住了脸叫个不停。他却恍若未闻,继续道:“欧巴,给我签个名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欧巴,给我签个名吧?   楚辞:......救命,我家孩子好像是傻了...... 第29章 正式播出   哪怕与舞台相隔较远, 粉丝们也能看出楚辞此刻有多开心。   他的眉眼都弯弯的,面上的笑意一点也不曾遮挡,甚至还主动向前走了几步,悄无声息地离那个男饭更近了些, 表现出他自上了这个节目后最大的关心来。被他那样一双仿佛能流出蜜的眼睛看着, 那人的神色也愈发柔和了, 一丝余光也未曾分给旁边的主持人,竟是在舞台上四目相对的节奏。   ......此刻,哪怕是粉丝,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气场, 绝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应当有的,这种难言的熟稔与默契显然应当是在相处过许久之后的人中才能培养出来的。   女主持人还在一旁举着话筒打趣:“好不容易上了台, 就没有什么要和偶像提的要求吗?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过了这个村只怕就没这个店了!”   的确,若是寻常的粉丝上了台,往往会找自家正主要一个拥抱——只可惜秦陆是穿特步长大的男子, 向来不走寻常路,听了这话,干脆大长腿一迈,几步踏了过去。楚辞还当他是要拥抱的,噙着笑意顺从地张开双臂, 谁知他直接环住了楚辞的腰,猛地一用力,轻轻松松将人半举起来转了个圈。   秦陆的个子一直在不断向上蹿, 如今已经比楚辞高了大半头,举起他来倒是顺手的很,丝毫也没有费力的样子。台下的观众与台上的主持嘉宾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吓着了,一时间全场静默,悄然无声。   被突然举起来的楚辞:......   这是什么鬼!   “举高高,”秦陆淡定地将人放回原处,“我选择最后一个。”   台下的粉丝懵了半晌,待反应过来之后,尖叫声立刻沸腾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便炸开了锅。其中又以眼睁睁看着自家正主在舞台上被调戏的楚辞粉丝为甚,她们中的几个妹子早已兴奋到双颊通红,嗓子都快喊到嘶哑,说话也带着兴奋的颤音。   “啊啊啊啊!我站这对我站这对!!!”   “我擦,辞宝是有毒吗......怎么跟谁都能组啊......”   “这个粉红来的太快,我有点猝不及防。”   陈慕木身旁的妹子也神情恍惚地捂着胸口,喃喃道:“啊,我的少女心好像又活过来了......”   楚辞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打这个男饭。可等真的伸出了手,又舍不得用力,倒有一大半的力道都打到了自己另一只手上,笑道:“不要闹。”   秦陆默不作声站在原地任由他拍,眼角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在他完成任务下场之后,全场的观众都忍不住频频回头望他,神色稀奇的就像是在动物园里看动物。唯有陈慕木从这互动里看出了些不同的意味,一直抱着一种发现了天大秘密的隐秘兴奋不说话,待到回家之后,立刻小心翼翼地给之前联系自己买票的男饭账号发了私信:【那个......冒昧地问一句,你是辞宝之前说的那个竹马吗?】   半小时后,她接收到了回信。男饭一如既往的高冷且不好亲近,只回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字。   【是。】   陈慕木:【!!!】   果然,她这双看透了所有奸情的眼睛啊......   真是一看一个准。   抱着对方也许并不愿公开身份的想法,她虽然是发现了这颗惊天大糖,到底是强行按捺住了分享出去的愿望,只默默地缩在房间里一个人被甜的在床上来回打滚。谁知第二日一大早,竹马大人的私信就来了。   【秦:你怎么还不说出去?】   【陈木木木木:???】   她的脑回路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这位竹马的脑回路了,坐在床沿愣了半天,才怔怔地回:【是让我将你就是竹马的消息说出去吗?】   【秦:嗯。我不方便直接说。】   陈慕木:......   她只得对着屏幕无语凝噎。   原本是想着竹马并非是圈内人,所以才不愿将他牵扯其中,怕自己不小心泄露出了什么个人信息为他带来麻烦——怎么眼下看来,竹马好像是一副巴不得她出去宣告天下的架势呢?   而在另一边,秦陆却紧紧地抿着唇,周身都散发着不愉快的气息,靠在窗边按着手机——在热门里,赫然是江邪帮楚辞宣传《风间记》的微博,一众写词粉都在疯狂撒花吃糖,俨然是一副普天同庆的架势。   看了半晌,他睫毛微微抖动了下,干脆将整个手机都扔到了床上。   啧。   本来以为靠着昨天晚上那节目......可以把这个邪教组织顶下去的。   谁想到居然遇上了个猪队友。   简直不能更心塞。   ---------------   这个消息到底还是在当事人迫不及待的推波助澜之下传开了,在这档节目播出之后,那漫天的粉红更是闪瞎了粉丝的双眼,竹马君也由此正式走入了楚辞粉丝的视线。   自那之后,楚辞的cp粉彻底分裂成了两派——一派坚定不移站写词,另一派则坚信竹马才是真爱,双方每日日常互撕,天天都在演出宫斗大戏,各种唇枪舌战层出不穷,俨然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写词粉将眼睛擦亮点好么,我们家才应该是正宫好么?在舞台上那一抱都看不见你们是瞎了么?】   对家立刻毫不犹豫反唇相讥:   【你们才瞎了吧,你家才抱了一下就这么激动,江邪的手可就没怎么从辞宝肩上下来过!】   【我真是呵呵了,十几年的情谊你们以为是大风刮来的呢?┑( ̄Д  ̄)┍比起只认识了几个月的明显是竹马更亲好吗!】   【哈哈,知道什么叫cp感吗?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家拿的可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本!从车里直接拉出来什么的不要太带感!】   ......   眼见着双方越撕越没完没了,站竹马的粉丝干脆牙一咬,祭出了大杀招:【我们家可是辞宝亲口承认过的!】   写词家粉丝:......   完败。   两派争斗之中,也难免有人来问陈慕木这个带头的大粉的意见,原本以为她兴许会站中立,谁知她却站队站的毫不犹豫:“口罩,我站口罩。”   “为什么?”来问的妹子瞪大了眼,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陈慕木幽幽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天,目光都是沉痛的:“因为官逼同死啊,这坑不能不跳啊。”   正主都下场了,那份小心思自然也就昭然若揭。陈慕木在论坛里混迹了多年,早便练就了一双擅于发现基情的眼睛,不然当时也不会一眼便将男饭和竹马等同起来,而如今,她的直觉,又告诉了她另一件事。   那人是当真动了这个心思。   她闭了闭眼睛,隐隐觉得有些担忧,可这担忧很快又被对楚辞的相信盖下去了。   这种时候,不要再想那么多。   就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   《风间记》大结局正式播出那一日,楚辞特意与舞蹈老师请了假,早早赶回了家中。家中的神仙于电视前盘腿坐了一圈,连火眼金睛兽与滚滚也齐聚于了此处,众人目光灼灼,皆屏气凝神等待着。   楚辞端着几盘糖炒栗子并各种水果走出来之时,便看见众神仙个个面色严肃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这是要做什么?等待检阅吗?”   嫦娥正专心致志看片头曲,听了这话,立刻将纤纤玉指放在了唇边,示意他安静。   见他们连吃食也不要了,楚辞干脆也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坐到了云海里,一面小口啜饮一面等着自己出现。   此时剧情已经进展到了九音仙子香消玉殒,九重天为她挂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年的素色云霞,飘飘荡荡于天地间。三界悲泣,草木皆枯。   而镜头一转,已是四百二十五年之后。   栖霞山上抽出了一根嫩芽,这嫩芽享了五百年日月精华,却始终也不见长大。直到这一日霞光散尽之时,才修出了灵性,生成了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在看到楚辞扮相的那一刻,嫦娥不禁瞬间便捂住了胸口,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天......”   于可将人的面部放大许多倍的屏幕上,小花妖那一双宛如被春水洗过的眼睛愈发澄澈的近乎透明,他纤细柔韧的仿佛一折便断,仍带着些许懵懂,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猛地在他眼前展开的世界。   他用手扶着一边的石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却因为第一次使用双腿而狼狈的左脚绊右脚,以脸着地砸进了泥土里。   客厅内顿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笑声,太上老君拂尘上的毛都被抖掉了几根,连连拍打着身旁楚辞的手臂。   在之后的情节里,便是小花妖的探索史。   他头一次尝到花蜜味道时猛地瞪圆的眼睛,他拿一片花瓣换来的第一个朋友,他触碰到冰凉的溪水时惊讶而欣喜的神情......   这世间的一切对他皆是新鲜的,而他则是那个如白纸一般的稚子,迫不及待吸收着所有向他涌来的崭新事物。他眼里涌动的,永远都是不熄的好奇与憧憬,这些在他浅淡的眸子里晕染开来,让他的双眼都为此而熠熠生辉,如同一簇燃烧着的火。   嫦娥小声道:“好想抱一抱......”   直到九重天上有面无表情的仙童下界,二话不说便强行将他整个绑到了天上,他又是害怕又是惶恐地抬头,一抬眼,却先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那人高高坐在云台之上,玉冠乌发,丰神俊朗。   “你便是栖霞山的花妖?”   那一天时,那些仙子仙娥说了些什么,耳边反复回旋的是什么,小花妖悉数不知晓。他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上头那人,一直看到眼眶酸软,也舍不得移开眼。   他其实不懂如何去赞美一个人。   可当他看到这个人时,他便突然懂得了些先前不懂的意味,似乎成千上万的字组合起来所形成的赞美之词也无法和这个人的一分一毫相比拟。他血液里面沸腾着的、流淌着的,一直深入到骨髓深处的,全都是那样隐秘的、不能说出口的欢喜。   “如果心悦一个人的话,要与他什么呢?”他在漆黑的夜里喃喃地问自己。   九重天上并无一个愿意与他搭话的人,他只得自己冥思苦想,最终忍着剧痛拽下了自己原身的一片花瓣,悄悄地趁他们不注意时塞到了仙座之下。他采仙果,鞠云霞,将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微不足道的东西都迫不及待献了出去。   他的小心思直白而简单,连殿中伺候的仙娥也训斥他“心存妄想”,“异想天开。”   可是,他最想传达的那个人,却一眼也不曾看到。   画面再转换时,已经是乍然变换的另一种画风了——在他体内有九音仙子半片魂魄的事情被传出去之后,他便一日日在追杀与逃脱间辗转。数十次伤痕累累地逃出,又数十次被抓回去,求生的欲望盖过了一切,让他一次次从血海里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段看的几个神仙都禁不住倒吸冷气,心里也不由得窜起几分火气来:“怎么这样?这也太过分了吧?”   楚辞向口中塞了一瓣橘子,倒是很是淡定:“因为不是主角啊。”   在终于彻底逃出之后,前方便是触手可及的自由,他却站在缥缈的云雾里,望着好不容易走出的仙宫,久久地不动了。   “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他唯一的朋友被他急的团团转,“难道还等着被他们抓回去提魂不成?那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小花妖怔怔地愣了半天,突然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这笑便如春花初绽雨后初霁,看得人不禁呆了。   “可是啊,”他轻轻说,仿佛是吐出口的一句低不可闻的叹息,“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那么珍惜的生命,那么多想看却还未来得及看的风景......如果是为了你的意愿,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重要的了。   我心甘情愿地走回去。   --------------   在幻化为满天白色光点的那一瞬间,嫦娥的眼泪也哗的一下涌了下来,握着手帕哭的抽抽噎噎不能自已。楚辞与她又递了两张纸,才想回过头去和老君说话,便看见老君抖了抖长而白的眉毛,突然也滑落下一滴泪来。   楚辞:......   现在的神仙都是这么多情善感的么?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戏份应当到此便结束了,直到继续看下去,才知道王导又在后面添加了一个镜头。镜头里的仙娥们为了两位男女主的成亲而挂起了漫天的红绸,在仙殿中呼啦啦地飘扬开,她们在打扫时,却从仙座之下扫出了什么。   那是一片已经枯萎了的花瓣。上头的光华已然不见,只剩下细细的、枯黄的脉络,皱巴巴缩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执着扫帚的小仙娥惊奇道。   身旁的人头也不回,道:“左不过是些无用之物罢了,扔了就是。”   于是它被轻飘飘扔到了地上,随即在她们匆匆的脚步下轻而易举碎掉了。   这一段加的令楚辞也不禁要拍手称赞,可仔细品了品,却又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他的戏份,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一些。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只怕会在一定程度上夺去男主的风头,甚至隐隐还给男主安上了一些洗不掉的污点。   这样,连衡如何能愿意?   “你还管什么连衡?”薛芷蘅给他打电话时,语气里都是掩饰不去的怒意,“亏我还处处喊他一句连哥,当时咱们俩那绯闻的通稿,可都是从他那处流传出来的!真是......”   她到底也不怎么会骂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愤愤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辞问:“已经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薛芷蘅咬着牙,“当时咱们俩前脚出去,他后脚就打发他的一个小助理出门买水了——也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拍了那些照片,明显就想是想封杀你,这手段,真是让人恶心。”   她义愤填膺了半日,才发现电话那端的楚辞平静的不像话,想了想,也反应过来:“你早就猜到了?”   楚辞握着手机,淡淡地应了一声。   “可是为什么?”薛芷蘅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们俩戏路也不冲突,你一个新人,也没有什么要他下这种死手的地方啊......”   “说不定只是单纯地看我不顺眼呢。”楚辞倒是对这看的很开,他此刻较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这次电视剧剪辑成这个样子,是王导的意思?”   薛芷蘅的话音一下子打住了,半天之后,才掩住了话筒低低道:“不是。”   楚辞的眼睛眯了起来。   “看这剪辑,完全把连衡剪成了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啊......”薛芷蘅小声感叹,“我倒真的有点佩服你了,小辞。为了给你出气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令人叹为观止了。”   “薛姐,”楚辞打断了她,问,“你能查出来,到底是谁让王导改了主意吗?”   薛芷蘅倒有些惊讶了:“怎么,不是你那边干的吗?难道还是别人帮我们出的这口气?”   “我从没听说过。”   薛芷蘅若有所思,沉吟了半日,才答应下来:“我让他们尽量帮着打听,但能不能打听出来,还是个未知数。你先等消息吧。”   -------------   《风间记》播出后的迅猛势头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一方面,这本书的原著便已经具有了极广的人气,如今终于放出剧版,几乎所有的书迷都欢呼雀跃竞相支持;另一方面......却在于情节。   在剧中,小花妖对于澜沧的感情其实从来也没被挑明过,在腐女眼中,这自然是赤裸裸的基情;可放在其他人眼中,就算说是对父亲的依赖也没什么。剧组打了一个漂亮的擦边球,不但成功地过了审核,还顺带圈了一整个腐女圈的妹子。   腐女们的战斗力,远远比别的圈子要强大。   在小花妖心甘情愿选择消失的那一集,也不知道有多少妹子抱着电视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起床时眼眶都是通红的,心都碎成了渣渣。   【呜呜呜这也太虐了吧......我的小花妖......】   【别拦我,我要给编剧寄刀片,呵呵。】   【你有本事写虐,你有本事放学后别走啊!】   楚辞的粉丝更是被虐了个死去活来,心疼的不行,之后给楚辞写留言时的语气都又软了几分,简直要把他当做孩子哄。   眼见着收视率节节攀高屡创佳绩,王导的心情也像是打开了窗子,呼啦一声就明亮了起来,给几个主演打电话贺喜的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哎呀,这部剧成果不错,以后有机会,一定还要再合作啊......”   在与楚辞通话时,他的语气就更加和气了几分,笑着道:“小辞天分真的是很不错啊,来日可期,来日可期。”   楚辞道了谢,却也并没有将这些客套话放在心里。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眼下所做的到底还有些局限,还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突如其来的热度和赞扬并没有让他冲昏头脑,反而让他越发冷静了几分,连带着气息都更加沉稳了。   正如张楚当时所说,他天生便该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   挂掉王导的电话时,和他一起出门的秦陆就站在他身边,见他放下手机,便扭过头来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   秦陆身形高挑而修长,帽子压的低低的,露出的下颚线条干净利落,唇线清晰分明,颇有几分赏心悦目的味道。一旁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扭头看他,悄悄议论他是否是明星。   楚辞也带着帽子和口罩,听见他问便觉得嘴馋了,连连点头,并伸出两根手指强调:“两个。”   秦陆纵容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即便走到队里排队。他原本便个子高,如今站在一群妹子里,愈发显得鹤立鸡群,像是个给女朋友买吃食的男朋友。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对母子,小朋友嚷嚷着要买两个冰淇淋,年轻的妈妈就小声哄他:“这种冰淇淋是有规定的,一个人只能买一个......”   身旁的人都报以善意的点头微笑,小胖子瘪了瘪嘴,到底还是相信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了一个。   排在后面的秦陆:“我要两个。”   小胖子:......   年轻妈妈:......   拆台还带拆得这么干净利落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比较重要。   年轻妈妈:......   生无可恋脸。 第30章 风波再起   秦陆举着两支冰淇淋走过来时, 楚辞就站在林荫道的树下等着。他这天本就是被秦陆强行拉出来逛街的,也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极为简单清凉,毫无杂色的蓝白条纹衬衫、浅色牛仔裤再加上头顶上扣着的纯白棒球帽, 说是十七八岁也有人相信。   他接过了秦陆手中的蛋筒, 狐疑道:“我怎么好像听见有小朋友在哭?”   罪魁祸首秦陆脸不红心不跳, 在小胖子被欺骗的愤怒哀嚎里淡定地伸手,替楚辞取下了口罩,“不清楚,可能是熊孩子闹脾气吧。”   “说的好像你自己不是小孩一样……”   楚辞伸出舌头舔了舔冰淇淋, 他吃这种甜食时习惯歪着头小口小口含着吃,看起来如同啃坚果的小仓鼠, 嘴边都沾了一圈细碎的巧克力。秦陆拿纸巾替他擦去了,低声笑:“也不知道哥和我,谁比较像小孩子。”   他们两个今天出门,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 不过是秦陆拉着他出来四处走走,免得在家中闷着罢了。因此眼下无事,干脆便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啃,等到把最后的蛋筒也嚼碎咽进去之后仍觉不够。   楚辞舔了舔嘴唇,还没说话, 那边小孩已经贴心地将另一个也递到了他手上,怕融化的冰淇淋脏了手,还与他垫了一层纸巾。   “你不吃?”楚辞隐隐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有点做的不合格。   “本来就是给哥买的, ”秦陆看着他的眼睛,眉目弯弯,“我不爱吃这个。”   话都这样说了,又是极其熟悉的人,楚辞也不再假惺惺地和对方客气,只把冰淇淋举高了凑到他嘴边,示意他咬一口。绵密而半化不化的冰淇淋蹭到他嘴角,蹭出了一小片旖旎的水色。   秦陆顺从地张嘴,他的嘴唇偏薄,唇线凛冽分明,隐隐有温润的触感擦过了楚辞拿着蛋筒的手指,仿佛触电一般鲜明的感觉。   只是还未等楚辞多想,小孩已经若无其事开了口:“好甜,草莓味的。”   楚辞见他神色自若,似乎全然不曾察觉到什么不对,倒像是自己想多了。他挑了挑眉,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笑着摸了摸小孩的下巴。   在那之后,又吃了整整一路。从咸香而脆的小烧饼到满是清甜滋味的梅花糕,从热乎乎的关东煮到刷了酱汁的烤玉米......待到楚辞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时,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我跟了你们一路了,你们是......”   楚辞茫然地回头,目光一下子与这个上前搭话的妹子对了个正着。因为吃东西的缘故,他的口罩已经到了秦陆手上,这样直直地看过来时,整张脸的轮廓便一下子都映到了妹子的眼里。   她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捂着嘴,全然是不敢相信的样子:“真的?真的是我家辞宝?”   楚辞:......   这个见鬼的称呼......   好在这个亲妈粉虽然激动的不行,可说话声音却极小,生怕引起了旁人注意。此刻又是工作日,来往行人并不多,她左右望了望,这才在原地跳了好几下:“啊啊啊辞宝你真人更好看啊!宝宝你饿了吗?我给你买吃的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啊啊啊——”   楚辞被她这一番话说的哭笑不得,再看这粉丝,分明是和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也不知道是如何一口一个宝宝叫的无比顺口的。左右这边无人注意,他干脆将糖葫芦放下来,认真地向对方建议:“你们可以考虑,换个称呼吗?”   他的声音里充斥的都是满满的少年感,声线清朗而温和,听的人心头一阵阵发酥。亲妈粉因为亲耳听到他的声音而捂着脸兴奋了半天,这才从声控的角色里跳脱出来,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宝宝,你不喜欢啊?”   楚辞冲她点头。   何止不喜欢!简直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好吗!   许是因为知道这些粉丝是喜欢自己的,楚辞与她说话时也很是放松,像是在和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唠家常,说到这个话题时,鼻子都微微皱了起来:“上回你们在节目现场拉的那个‘辞宝加油’的横幅,让这家伙笑了很久......”   他拽了拽身旁秦陆的袖子,隐隐带了些控诉的意思。   粉丝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他身旁这人了,远远跟在后头也能看见这人又是帮忙拿吃的又是给她家正主擦脸,甚至还亲密地咬了同一支冰淇淋。原本在猜想里已经和竹马对上了号,可如今乍然一见正脸,还是免不得被惊艳了一把——那是与楚辞本人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好看,眉眼里都透着些冷彻的意味,英挺而俊朗。   她的声音都不由得有些结巴:“你......你们一起出来玩啊......”   秦陆左右看了看,说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经有不少路人的目光瞥向这边了,停留在楚辞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将身旁人手中的糖葫芦接了过来,重新将口罩帮他严严实实带了上去。   然而已经有些晚了。   路边卖糖葫芦的大妈原本便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看,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如今见有粉丝上来搭话了,终于从脑海中回忆了起来,一拍大腿声若洪钟:“你不是那个......最近电视里演的那个......”   《风间记》如今正是热播之时,到处可见楚辞扮演的小花妖的踪影,被认出来也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楚辞一出道便进了剧组,并不曾亲眼看到过自己的人气,因此也没有自己已经成为了明星的自觉,直到此刻眼睁睁看着身边兴奋的大妈和行人越围越多,这才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下意识拽紧了身旁秦陆的衣角。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还能听到大妈兴奋扯高的嗓门:“哎呦,这小伙子比电视里还要俊,当时你死的那一集,我家闺女哭的呦,用了一盒纸巾......”   人越聚越多,一直在向他身上挤,有几下都险些踩到他。楚辞的头皮隐隐开始发麻,心头也升腾起了些焦躁不安的情绪来,他紧紧地抿着唇,勉强保持着平衡,努力试图从这个圈子里走出去。秦陆用手臂牢牢将他护在怀里,帮他挡去了大部分的身体触碰,只是脸色也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粉丝此刻也察觉出局面失去了控制,又是愧疚又是焦急,一面努力用身体保护着他,一面将声音提高了些:“大家不要挤!注意安全!”   路人中也有几个是楚辞的粉丝,眼见这般境况,干脆齐心协力,硬生生用身体从人堆里劈出了一个缺口来。趁此机会,秦陆拉着他撒腿就跑,将一群人都甩在了身后。   最后开着车来拯救他们的是唐元。唐元将两人都塞进车里,语气里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哪能就这么大刺刺上街吃东西?你也是心太大,要是里面有几个不怀好意的anti伤到你了怎么办?”   他也是要给这两个小祖宗跪了,还跑来市中心觅食,就不怕被堵的寸步难行吗?   楚辞瘫在椅子里,这才有了一些做艺人的实感,轻声地叹了一口气。他瞧瞧秦陆手中拿着的糖葫芦,有些委屈:“上头的糖都没了......”   也不知道沾到了哪个围观群众的衣服上。   秦陆被他这样夹杂着怨念的眼神看的心头发软,不由得侧身过来,帮着他顺了顺软软覆下来额发,在指尖轻柔绕了两圈。   车转了一个弯,秦陆突然开了口:”在这里停下车。”   楚辞:???   他茫然地探头,看着小孩打开车门出去,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愈发出挑了。过了几分钟,秦陆再回来时,手里俨然又是一串新的糖葫芦。   楚辞眼睛瞪大了,看了看他:“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吃这个。”   秦陆将新的递给他,自己接过了那串糖已经黏的一塌糊涂的,轻声笑了,眼底都是温存的水光,“恰巧我不喜欢吃甜的。”   前面坐着的唐元默默伸出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天,他的18k钛合金狗眼。   好像被闪瞎了。   --------------   第二天,楚辞出门觅食被围追堵截的消息便上了热搜。最开始与他搭话的亲妈粉悄悄拿手机在后面拍了一路,将他从头吃到尾的模样全都拍了下来,又是将一群妹子萌的嗷嗷叫。   【好乖,好乖!】   【好想投喂啊啊啊啊,辞宝好像很喜欢吃甜食......别这么看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买家玩具店都行!】   【嘴边沾了不少巧克力哈哈,想上手帮他擦掉。】   【我......我想亲掉......】   楚辞的粉丝原本是女友粉及cp粉偏多,大都是被那一支令人惊艳的独舞吸引而来的,江邪的大部队也有不少与楚辞家的合了流。可是在《风间记》正式播出之后,他的亲妈粉便在饭圈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异军突起,话里话外都是“我们家辞宝”。   依照唐元的话来说,这是因为小花妖实在太悲惨,让人不自觉就母性大发。   于是楚辞在一夜之间,拥有了一大群为他操碎了心的亲妈。   与女友粉相比,亲妈粉是更为理智和成熟的存在,她们大多都已经正式踏入了社会,在待人接物和思考事情方面,用的都是成人的角度。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亲妈粉们在入饭圈的同时,也帮着饭圈一扫前些日子的浮躁风气,踏踏实实地为楚辞做数据,四处打榜投票——相比玻璃心又敏感的女友粉,她们才是真真正正能陪着艺人长长远远走下去的人。   而这一次热搜炸出来的,并不仅仅有他的亲妈粉。   站竹马的粉头们在看见秦陆的正脸之后,几乎整个圈子都要激动到原地爆炸——原本带着口罩时已经隐约推测对方长的不错,如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她们这才知晓,哪里仅仅是不错啊。与楚辞站在一处,竹马君俨然又是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颜盛世。   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护着楚辞,将他与纷乱的人群隔绝开来,臂膀坚实而有力,其中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而与他相比,几乎被嵌进了他胸膛里的楚辞,实在是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娇弱受的意味。   只需一眼,攻受立显。   两边的cp粉立刻站了阵营,一面欢呼雀跃恨不能与天同庆,另一面面无表情如丧考妣。   竹马粉:【啊啊啊啊!张嘴吃糖!!!甜死我了!!!】   【下楼跑圈,有要一起的吗?】   写词粉:【我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有一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屎里有毒。】   网上传的轰轰烈烈,便连连衡在下了通告之后也看到了。他靠在专属的休息室里,脸上始终挂着的温和笑意早已蒸发的干干净净,紧紧地抿着唇。   连衡的经纪人是个精明而果断的中年女性,平日里手下带着的艺人有三五个,连衡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她特意赶了来跟在连衡身旁,可脸色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所以,咱们这是让人坑了?”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当时结下仇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袁姐......”连衡揉着太阳穴,难得地生出了几分心烦意乱来,连带着语气也不如平日那般体贴了,“我怎么会知道,竟然会出这种事!”   他演出的角色,原本应当是一个圈粉无数的男一。可剪刀手剪辑出来的效果,却与公司接下剧本时设想的大相径庭,痴情而专一的男一形象不曾凸显出来,反而被塑造成了利用完别人感情之后便将别人弃之敝履的小人。   艺术作品于人身上,总是会有潜移默化的效果。哪怕观众明知剧中的反面人物是虚构的,也明知这与演员本人其实并无多大干系,可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被这个角色所影响。最严重时,演出反派的演员出门甚至都会被人扔鸡蛋,只要看见他那张脸,人们便会控制不住地心生反感。   这也是为何他们都要挑选一个有观众缘的角色的原因。   可眼下,他演出的澜沧上仙,已经成为了众人眼中心思深沉的渣男。网友们有多心疼小花妖,就有多憎恨这个为了所谓真爱而逼着别人放弃生命的小人,这几天来,他的微博下已经涌入了许多不分青红皂白便开始为小花妖鸣不平的热血观众。   而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他先前已经在谈的几个代言也因为这受了一些影响,已经有公司委婉地表达了他与公司代言形象不符的意思,显然是要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生生从他手中收回去了。   连衡每每想到此,都觉着心烦意乱。他这张脸于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中不过是中等,甚至连及格线也只是勉强蹭着,这么多年来稍微有点名气,靠得都是在观众面前拼命接一些正能量的角色来赚眼缘——他走的不是偶像派,也没大规模疯狂拥护他的粉丝,如今这样一出闹出来,对他的打击绝不是几句话便可说的完的。   经纪人原本还想再说他几句,看见他死死锁着眉头的样子,倒也不忍心说了。只是从唇间吐出一声沉沉的叹息来:“你说,你干嘛非要自降身份去打压一个新人啊......”   连衡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指,掐出了一片青白的痕迹来。他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让自己爆发,只是抬起头来时,眼底到底还是充斥了密密的血丝。   “我就是看不惯。”   他闭了闭眼,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我从八岁开始出道,拍了多少戏,受了多少伤......当年在做群演的时候,那些白眼那些委屈,我受了好多年。我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上来。”   “可是他呢?”   “就凭着那样一张脸......”他的身体都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一张脸!就有人给他好好铺好路,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他不过是在网上被说了两句,就有人二话不说拿我来出气——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是那个得费这么多劲儿往上爬的人?!”   连衡于人心目中的形象,一向是温文尔雅又有气度的。眼下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竟把他的经纪人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忙示意他小声:“我的祖宗欸,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她顿了顿,到底是心疼自己手下的艺人,只得胡乱拍拍他的肩:“没事儿,他才刚进这圈子,还不知道能走多远呢。”   “袁姐......”   连衡将脸都埋在了手掌里,肩膀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只有声音隔着手掌隐隐传出来,“我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我没有那么一张脸呢?”   为什么偏偏,他是那个最不被上天眷顾的人呢?   袁姐无言地轻拍他肩膀,半天之后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角色什么的,后面总会接到更好的,在那之前,那个新人肯定也得再吃点苦头。”   她眼底都是精光,意味深长道:“毕竟,在这圈子里,可不是只靠着一张脸就能完胜的。”   -----------   六月初时,繁荫密布。唐元带着助理坐在换装室外等,等了半天,才见门帘被哗啦一声扯开了。   走出来的楚辞头发微微地打着卷儿,原本就偏浅的发色在漂染之后,愈发成了一种明亮而动人的白金色,随着走动而轻轻地晃动着,每一根发丝都折射出丝丝缕缕的光来,衬的他一张脸愈发明净动人。   唐元的目光一点点向下看,衬衫、马甲、高筒靴、披在肩头的小西装,干净利落的像是从童话之中走出来的小王子。此刻若是有谁为他毕恭毕敬奉上一顶皇冠,也不会令人觉得有丝毫违和,似乎他天生就是这样贵气十足而被人仰望的存在。   身旁的小助理跟着楚辞也有好几个月了,可猛地这么一看,还是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楚哥这么穿也很好看啊!”   唐元撇撇嘴:“是啊,衣品什么的,其实都是看脸的。只怕是花背心大裤衩,穿在他身上也难看不起来吧?”   他们这次是为了一个杂志内页的拍摄而来,随着楚辞人气的节节攀升,飞向公司的各项通告数量也飞快地增长起来。张楚对待楚辞的事上丝毫也不敢马虎,千挑万选之后,才选出这样一个国内一刊的内页来,主题便定为了英伦风。   楚辞的可塑性很强。杂志的主编在看到《风间记》的定妆照之时,就已经觉着惊为天人。本以为那便已经是巅峰了,谁想如今看了他小王子般的造型,竟仍旧觉得眼前一亮,冲着摄影师连连点头。   摄影棚中的椅子上覆着红丝绒面,高高的椅背上满是勾勒出来的彩色纹路,放在唐顿庄园中也毫不违和。楚辞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搭在另一条腿上面,双手也微微地交叉着,稍稍抬起下巴来。   他戴了海蓝色的美瞳,这样抬起脸时,便从眼中倾泻出一抹亮色的流光,眉眼里蕴着的都是丝丝缕缕的不屑与傲气,只赏下一个施恩的余光,仿佛在看一个对着他忠诚下跪的仆人。   “这个状态好!”   摄影师激动地叫了一声,随即又迫不及待将镜头推的更近了一点,“小王子,来,看着我!”   楚辞:......   唐元原本还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随即却忽然感觉身旁有人焦急地扯了几下他的袖子,扭头看时,却是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的小助理,攥着手机对他说:“唐哥,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今天我是小卷毛~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秦陆:嗯,手感很好。   楚辞:??? 第31章 大吃一惊   江邪从练歌房走出来时, 整个工作室的员工都聚集在一个角落窃窃私语,神色也不似是平日里看热闹的兴奋,眉目反而多了些沉重与担忧。他微微眯起眼,大踏步走过去, 挑眉问:“你们都不用工作了?”   见他过来了, 为首的助理倒抽了一口冷气, 二话不说便把面前的ipad向身后藏。   谁料江邪远比他们的动作要快,还未等他们将手背到后头,江邪已经一把将iPad整个抽了出来,瞥了眼上面的屏幕。   正在播放的是一个采访视频, 被采访的艺人微微低着头,脸色苍白, 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有些病怏怏的样子。他生的秀气干净,柔顺的黑发从额前垂下来,愈发显得惹人怜惜了。   “这是谁?”江邪挑起一边眉毛。   助理倒吸了一口冷气, 惊讶道:“老大,你不认识他?他也算是人气小生了,之前还接了楚辞演的那个角色来着!”   “看起来只是有点眼熟。”江邪干脆将他们都从沙发上赶了起来,自己大咧咧坐了下去,将视频的声音放的更大了一些, “一个没什么要紧的小艺人,怎么也值得你们都在这里看的这么目不转睛的?他还能有我帅不成?”   “不是帅不帅的问题......”有员工小声说,“老大, 你往下看看再说吧。”   画面中的记者们纷纷将话筒递到了他嘴边,被采访的艺人不知听到了什么问题,稍稍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酸涩的笑意来。   “多谢大家关心,但是受伤的原因,至今也没有调查清楚。我个人真的觉得非常可惜,因为当时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来琢磨《风间记》的剧本,又通过了四轮面试,这才艰难地拿到了这个角色......没有想到突然因为腿部骨折不得不住院治疗,以至于丧失了和王导合作的机会,让我非常难过。”   有记者已经从他这话音之中听出来了些不对,忙将话筒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抵上他的嘴唇:“那你觉得楚辞对这个角色的演绎如何呢?”   苏宴之抿了抿唇,在镜头面前笑得干净透彻:“我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想来,他应该演得很好。不然也不会只通过了一场面试就被定下来了。”   记者试探着问:“听说楚辞跟江邪的关系也不错,你对他如今大火的人气有何看法?”   苏宴之顿了顿,又眉眼弯弯笑了起来,还调皮地眨了眨眼,如同少年一样轻快地说:“我觉得身为演员,最重要的还是作品本身。也希望大家之后能将目光从一些恶性的炒作上转移开来,专注在我们的作品上吧。”   采访到此结束,他的经纪人已经上前来,迫不及待将他和众多记者隔开了。现场乱哄哄一片,隐约可听见粉丝来迎接他出院的尖叫声和记者们穷追不舍的追问。   看完了整段视频的江邪倒是咬着牙笑了。   他们虽然不能说是人精,可到底都是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淫了多年泡出来的,往往人前说话只说三分,剩余七分皆留给看官自行体会,苏宴之说的这一席话,看似只是些客套,可里头的深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些不对。   他试镜了四次才被定下来,楚辞却一次就过了——这是在暗指楚辞背后有后台,靠着金主上位。   他将江邪和楚辞的关系定性为恶性炒作——按照自己的人气和于圈内的地位,自然是不需要炒作的,那么抱着他大腿炒作的究竟是何人,在外人看来便昭然若揭了。   希望网友能将目光放到艺人的作品上——这摆明了是在说楚辞是靠着卖腐才有今天这样的人气的。   若是苏宴之的粉丝脑洞再大一点,他家正主突然在剧组受了伤,不得不被迫让出了角色,受伤原因还不明。偏偏楚辞就靠着这个角色一夜之间火了起来,隐隐有了成为流量小生的架势,这如何能让人不怀疑?   若是他们信口雌黄喷上一句两句,楚辞可能就会被定性为为了向上爬而刻意害苏宴之受伤的罪魁祸首。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事跟楚辞毫无干系,在粉丝眼中,他也是靠着抢走自家正主的机会才走红的,他们很难不去想,如果苏宴之没有受伤,那楚辞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苏宴之这简简单单几句话,看着并不如何关键,可细细品来,句句都是记者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的点。也难怪这群记者一个二个都面带笑意,想来是因为挖到了这样的大料而心头舒爽吧?   江邪退出了视频,再在微博上一搜索,果然,大大小小的营销号都已经齐刷刷发动,直指楚辞上位手段不干净。这些营销号大都是有好几万粉丝关注的大V,如今文章一经推送,便立刻成了滚雪球之势,网上不明真相的路人倒真的被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爆料惊到了。   【不说别的,我站苏宴之。要不是他受伤了,怎么可能轮得到这个楚辞?】   【我也是呵呵了,人家要试镜四次,他一次就可以过┑( ̄Д  ̄)┍这个社会,还真是社会的让我心惊。】   【他已经把江邪捆绑了还不够吗?有后台就能这么欺负没后台的人?】   【讲真,我开始怀疑苏宴之当时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了。doge脸】   墙倒众人推,娱乐圈从来都是个无比现实的地方。楚辞本就根基不深,再加上如今的路走的太过顺畅,人气来的太过轻松,无意中已经挡了不少人的路。纵使是与他戏路不同的前辈也暗暗心惊于他的成长速度,竭尽所能与以打压,以防止他真的成了气候,威胁到自身。   江邪一条条将这些文章看过去,一言不发。半天后,才从口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还绑着我炒作,这些人当我是傻的么?”   他江霸王的名字在这个圈子内已经够响亮了,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想拉对方一把,哪里能有人和他的名字捆在一起这么久?   况且,如今他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帮楚辞,反倒是对方始终不紧不慢,甚至偶尔想与对方表现的亲近一些,楚辞都会像是避什么妖魔鬼怪一般避着他。   只是偏偏有些人,因为自己内心便是浑浊不堪的,所以看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同他自己一般浑浊不堪——于他们眼中,从没有什么靠着努力而登顶的人,所有成功的背后,都一定有着后台、权钱交易、出卖色相,以及不为人知的阴谋。   他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倒把工作室里的员工吓了一大跳,个个都惊恐地盯着他看,生怕这位小祖宗又发扬平日里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架势与这些营销号硬杠上;可出乎意料的是,江邪只是一把拎起了沙发上的外套,随即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工作室里的员工面面相觑,助理望着他的背影高声喊了一句:“老大,你去哪儿?”   “去安慰一下我那官方cp受伤的心灵,”江邪扭过头来,冲着他们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笑的玩世不恭,“怎么样,我这官配做的合格吧?”   员工们:......   他们眼睁睁地目送自家艺人一阵风也似地出去去了,在休息室里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艰涩地发表了意见:“......说楚辞倒贴的那些人真是眼睛瞎了。”   众人都默默点头。   看着这情况.....   分明自家江霸王,才是迫不及待上去倒贴的那一个啊。   在杂志内页拍摄期间,唐元一直不敢提起这个话题,直到摄影师心满意足收了摄像机,嘱咐楚辞去换下一套衣服,他才趁此机会凑上前来,低声将目前网上的状况与楚辞说了一说,也是为了给他一些心理准备,免得他毫无防备地看见那些谩骂的言辞。   楚辞耐心地听完了全段,这才微微眯起眼,沉思了一会儿。   唐元生怕他有心理负担,忙出言宽慰:“公司那边已经联络公关部去处理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些胡说八道本来就站不住脚——”   “我不担心别的,”楚辞截住了他的话头,随即伸出手来,示意他交出手机,“让我先和王导了解一下情况吧。”   王导早已被这突然爆出来的消息弄了个焦头烂额,恨不能拉着黑子一起原地爆炸。如今网上有无数人直指《风间记》选角不公,怀疑他私下收了别人的钱,甚至信誓旦旦说要永远抵制他拍出来的所有作品。他原本因为前两年一部大火的网剧而口碑不错,如今却要被苏宴之这突如其来的倒打一耙给深深连累了。   “他还想怎么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成?”王导在电话另一端粗声粗气提高了嗓门,“当时道具是出了点问题,他的腿骨折了,没法再演,可我也没有亏待他啊!”   “违约金和医药费都是剧组付的,他的经纪人还拿着受伤的事儿和我谈条件,从我另一部片子里谈去了个女三号给他手下的一个女演员。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剧组三四个月不开工吧?”   “如今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剧组多对不起他似的——那天的威亚的确有点不稳,但要不是他错了方向摔到了石壁上,怎么肯能摔得这么严重?”   每每说起这个话题,王导便觉得自己满心的委屈。投资方的钱大都用来租借摄影场地和准备各种服装道具,剧组每拖上一天的戏份,便是一大堆   钞票从手里溜走,也是为了赶进度,楚辞进组才会这么仓促。若是再来四轮试镜,那花费的投资可就真的大了去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当时说的好好的,可后脚刚出院,苏宴之就能厚着脸皮将这责任全往楚辞和剧组头上推!   王导在电话那端吸了吸鼻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不如找几个兄弟,套麻袋把他打一顿算了!”   楚辞:......   果然,混社会的就是混社会的。   与王导通过了电话,他的心里也稍微有了点谱。只是苏宴之原本是依靠一个近几年大火的真人秀节目出道,在节目中总是安静腼腆地站在一旁笑,一笑一个小梨涡,乖巧的不得了。他的粉丝也因此数量极多,简直将他当作了自己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坚信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就是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硕大白莲花。   更何况苏宴之才刚出院,那脸色那小身板,都让人心疼的不行,楚辞最近却是春风得意,在这种对比刺激之下,他们心头就更加不忿了。   【我就呵呵了,这是之之的角色你知道吗?他都为了这戏受了重伤,你哪儿的脸来演他的角色?(微笑)】   【靠着本来属于别人的机会红,你也太不要脸了。】   【滚回你金主爸爸那里去吧!把我家的角色还回来!】   这样的言辞,原本不过是一两句,可逐渐地便掀起了燎原之势,渐渐将楚辞微博中的私信填了个满满当当。各大营销号下,这种言论也慢慢占据了上风,显然有种众口一词的意思,唐元做经纪人做惯了,一看就忍不住咬牙:“这是花大价钱买水军了。”   他细细一搜,果然搜出了一大堆复制粘贴别人言论的伪路人。   靠着千口一辞,黑的也能硬生生给你说成白的,婊子也能被说成贞节烈妇——水军也算是圈子里惯用的手段了,每每都会被用来炒热度或赚取曝光率。只是真正当红的艺人从来不屑于此,会花钱请水军炒作的,大都还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明星。   如今苏宴之玩的这一手,让人觉着像是黏上了块嚼过的口香糖,扔不掉,却又明晃晃挂在那里,让人看了觉着心中直泛恶心。   唐元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突然又有点唏嘘:“你要是真能像他们想的那样拼命往上爬就好了。”   偏偏楚辞不仅是个省心的,而且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出道以来始终不争不抢,就算是上节目也不习惯与别人争镜头,若是有资源落在他头上,他便认认真真地演;若是没资源,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几周也能自得其乐,天天油条豆腐脑都能活得悠然自在,丝毫没有任何担忧自己过气的样子。   往好了说,这叫淡泊名利;往坏了说,楚辞对自己的人气其实并不如何上心。他有时甚至会控制不住地想,楚辞究竟是为什么要踏出这个圈子呢?   然而现在说这些,到底是有些远了。公关组正在抓紧时间做应对策划,楚辞则把手机扔还给他,不紧不慢换了另一套贴身而剪裁流畅的米白色小西装,继续一头扎入到了拍摄中。   在拍摄之前,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叮嘱:“你用我的手机,给我弟弟打个电话,把这事情和他说一说。别说的太严重,要是吓着她了,还得我花时间来哄。”   一脸懵逼的唐元:???   “为什么?”   “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唠叨了好久,不想从别人口中了解关于我的任何消息,”楚辞吐出一口气来,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道,“所以,之后无论是什么事,你都和他说一声吧。”   唐元:......   他看了眼毫无所觉的楚辞,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这还并不曾将心意挑明呢,便已经腻歪到了这种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若是哪一天真的被拐走了,那岂不是要天天在他面前秀个死去活来?   一想到自己可能还将面对狗眼闪瞎的漫长日子,他便觉得狗生了然无望,只想迫不及待举起手里的火把。   烧!烧!!烧!!!   -----------------   与《Mellen》杂志的内页合作远比楚辞想象的要顺利。摄像师是个留着半长不长卷发的艺术家,周遭弥漫的都是属于文青的特殊气息,在拍到几个令他心潮澎湃的镜头时,甚至直接甩开了摄像机上前拥抱了艺人。   “perfect!”他的手在楚辞背上拍了又拍,“你的可塑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看到这些照片,只怕所有的女人和男人都要心甘情愿做你的小狐狸了,小王子。”   无论是经历过多少次,被人当面夸奖都是一件令人觉着不好意思的事,尤其是这种看起来非常真诚、完全发自内心的夸奖。楚辞只得低着头轻轻咳了一声,眨了眨眼。   摄影师吩咐周遭儿的工作人员准备收工,这才又扭过头来看他:“不过,你和江邪的关系,倒真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这句话来的突如其来,砸的楚辞有点发懵:“江邪?”   为何突然之间扯上了他?   摄影师朝着摄影棚的一个角落努了努嘴,那里正有四五名工作人员聚集在一处翻看刚刚拍好的几组照片。楚辞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立刻就在人群中认出江邪吊儿郎当大爷似的背影来,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凑上前去,拍了拍江邪的肩膀,问:“江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私下也是经常联系的,因此说话也比旁人亲昵几分。江邪被他这一声哥叫的浑身舒畅,笑眯眯搭过一只手来,半揽着他往外走,嘴里的话也是透着些亲近的。   “这不是看着你被人坑了么?为了防止你伤心难过,所以特地过来带你出去吃宵夜啊。”   他也不曾兜着揽着,直接便将自己的来意挑明了,这样的态度反而令楚辞觉着安心。他并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躲躲闪闪,相反,这些扑面而来的恶意其实并不能与他什么困扰,比起小心翼翼生怕掀开他的伤疤,江邪这样毫无遮拦的话反而令人觉着真诚。   “走走走,”江邪拉着他向门口走,“小朋友,哥带你去兜风撸串。”   在和唐元打过招呼之后,楚辞便被江邪半拉着一路拉到门外。夜风仍带了些凉意,他四下一瞥,丝毫没有看到有车的踪影,唯一停在这处的保姆车,还是公司为他配的。   “江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楚辞随口问。   谁知江邪反倒一脸茫然扭过头来看他:“什么车?”   楚辞比他更茫然:“不是说去兜风么?”   这大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不能在路上走着去吧?   江邪哈哈地笑起来,随即邪气地舔了舔嘴唇,冲他眨眨眼,“不用那些,哥有宝马。”   他带着楚辞绕了个圈,随即从路边推来了一辆宝马重型机车BMW,干脆利落地跨身上去捏离合点火,顺带将车上挂着的一个头盔扔给了楚辞,另一个全黑色的套在了自己头上。   “还愣着干嘛?小朋友?”   楚辞:......   片刻后,他在微凉的夜色里顶着呼啸的夜风,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好在江邪这人还是有点良心的,莫名其妙带着他溜了大半个城市之后,还找了个干干净净的私家饭馆,两人对坐着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夜宵。之后江邪将他送回了家,顺带严厉谴责了他的酒精过敏。   “撸串都不能配啤酒,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楚辞:“......我不知道配啤酒有没有乐趣,但我知道大半夜被送急救室,一定不会有乐趣。”   这样转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楚辞拿着钥匙打开门时,只觉得周遭都是一种莫名袭来的寒意,有一些阴森森的味道,令他禁不住汗毛倒竖,打了个哆嗦。   他猜想自己怕是刚才在路上被冻着了,因此也不曾多想,只换了鞋进门。   而此时,钟表刚刚好敲响了十二点。   灯不曾亮着,众神仙也不知去了何处——楚辞摸索着开关时,却忽然感觉到了另一只冰冷的手慢慢拂过他的皮肤。   那并非是正常人的手。   它阴冷的像是刚刚从冰水里拽出来的,却又如同蛇一样滑腻,几乎是碰触到的瞬间,楚辞就一下子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在这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每一下都像是砸在胸腔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僵硬,那只手缓缓向上移去,随即缓慢地停留在了什么地方。在这过程中,那人的头发拂过了他的脸,是水草一般湿淋淋的触感。   没有呼吸。   楚辞的心突然间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他离这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可他仍未察觉到任何呼吸的痕迹。   他努力闭了闭眼,强行令自己平静下来,随即咬着牙,一拳打了上去——   与此同时,房间内灯光大亮。被袭击的家伙嗷的惨叫了一声,随即伸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委屈地问:“公子,为何要打我?”   楚辞:......   他慢慢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被水泡的有些青白的脸。这人是荡悠悠飘在空中的,甚至面上还留了些狰狞的死态,猛的一看,像是刚从恐怖片中钻出来的。   楚辞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打的更凶了。   “打的就是你!”   “让你吓我!”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将神仙们也纷纷引了出来,众神仙皆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只悠悠地袖着手于一旁旁观,唯有太上老君问:“小辞,你这是在做什么?”   “打鬼。”楚辞说的咬牙切齿。   “为何?”太上老君拂尘悠悠一扫,眸中满是悲悯,“他因心有不甘而无法转世,已是这世间难得的悲惨之人了,怎么做了鬼,你仍不放过他?”   “自然是因为他吓我——等等,你们都知道他?”   “是啊,”嫦娥在一边漫不经心向嘴里塞瓜子,含糊不清道,“方才还给我们演鬼片来着。”   楚辞:......   “演......鬼片?”   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从方才起便被单方面暴打的溺死鬼也终于哽咽着出声了:“公子,我刚刚只是想帮你开个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兜风时。   江邪:哈哈哈哈哈~小朋友~风吹的你爽不爽~   刚刚打了一个大喷嚏的楚辞:......   面无表情.JPG。 第32章 冷面阎王   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楚辞实在是无法理解一群神仙关了灯在漆黑之中让鬼给他们演鬼片的恶趣味。但是显然除了他,所有的神仙都颇为享受,甚至连当日在鬼屋被吓的鬼哭狼嚎的太上老君面上都挂着隐隐的笑意,丝毫没有惊慌害怕的样子。   楚辞隐约觉得, 这鬼片大概和他想象中的差的有些大。   一旁的观世音显然看出了他心内的疑惑, 极为体贴地解释道:“是嫦娥写的剧本, 讲的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明明心相悦之,却因着家族阻碍而不能在一处,最终双双跳河殉了情。刚刚演出的, 就是殉情这一幕。”   ......楚辞明白了,原来不是惊悚片, 而是狗血爱情剧。   “那怎么能叫鬼片呢?”他有一种被欺骗了的上当感,“分明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   观世音与他细细咬文嚼字:“由鬼来演的,不叫鬼片,要叫什么?”   楚辞:......   算了, 与观世音菩萨争辩这些,是永远也争辩不清的。   他满怀歉意向刚才被打的鬼道了歉,随即才踏进客厅来,环视了一圈左右,狐疑道:“怎么不见火眼金睛兽和国宝?”   “今天还有另一位仙友过来做客, ”太上老君袖着双手,慢悠悠道,“眼下它们都在那位仙友那处, 你可要见上一见?”   见是自然要见的,只是直到见了面,楚辞才知道这位神仙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突然于家中见鬼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可如今真的见到了本尊,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阎王爷?”   阎王爷与传说之中青面獠牙的形象全然不同,相反,他的眉骨极高,乌黑如浓墨,生的十分英挺。只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他的皮肤是如同薄薄一层纸一样的苍白,连一点血色业务也无,似乎伸出一根手指便能轻而易举地戳破,连淡青色的血管也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也是凛冽而带着寒意的,视万生皆如蝼蚁,抬头扫来时,简直像是整个人浸入了仍飘着雪的冰水里,凉意一直深入浸透到骨髓中去。   若是只看表面,这当真是这么多神仙中最像神仙的一个了。   只是......   楚辞的目光慢吞吞移到他的手上,他怀中,赫然抱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大毛团子,苍白的手一下一下给顺着毛,摸得团子哼哼唧唧,恨不能翻过肚皮来。   火眼金睛兽在脚边来回打转,淡金色的眼睛里升腾起的都是媳妇被夺的怨念。偏偏阎王爷的仙力十分强,远非他一只仙兽所能比,因此除了打转,竟然也没有别的什么能做的,只能眼睁睁望着阎王对着滚滚上下其手,时不时发出两声愤怒的抗议。   “手感不错。”阎王稍稍用了点力,从头撸了一遍毛,眼底都是满意的光,“若是毛发再长一些,就更好了。”   火眼金睛兽:“......把你的手拿开!”   置若罔闻的阎王继续摸肚皮,还试图扒开毛毛:“让本尊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   火眼金睛兽:“......啊啊啊啊啊!”   楚辞:......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奇怪了。   楚辞看着黑袍冷面的阎王望向滚滚时炙热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叹滚滚的魅力大,还是该感叹阎王爷形象崩了,又或是两者兼有之——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从天庭出来的啊。”   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神仙吗?哪怕只是端着架子也行啊!   --------------   与阎王打过了招呼后,早已经困得不行的楚辞便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只剩下太上老君仍待在这里,突然间沉沉叹了一口气。   “世间人皆有身前身后之事,”太上老君抱着双臂悠悠道,“唯有小辞身上,我既看不着前因,也看不到后果。关于他的天命是空荡荡一片空白,你说,这是何意?”   阎王爷的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怀中滚滚蓬松而柔软的毛发,听了这话,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有话便直说。”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里写着的,分明是满满的求知欲,还与他在这里拐弯抹角,真当他是瞎的么?   “那我就直说了,”得了他这一句话,太上老君迫不及待将椅子拉的近了些,带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热切地看着他,诚恳道,“你说,小辞是不是你当年不小心遗留在人间的私生子?”   阎王:......   阎王:............   阎王:..................   他的心头有一万头滚滚飞奔而过,头一次绷不住自己冷面阎君的称呼,连眼角也跟着抽搐起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字回答:“本座哪儿来的私生子?”   “这怎么好说?”太上老君摊手,“说不准你什么时候和哪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来了一段露水姻缘......”   阎王的头又开始疼了,为防止他再遐想,立刻斩钉截铁截断了他的话音。   “不是。”   太上老君哀叹了一口气,瞧着神情颇为失望:“真不是?”   见阎王爷点头,他的两条长白眉也拢的更紧了,眉宇间都是沉思的意味。   越是与楚辞相处,他便越知晓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哪怕偶尔看到关于家庭的广告,楚辞都会不自觉地愣神,眼里的羡慕挡也挡不住。   他与神仙们之前从九重天上看到的凡人都不同,他不求财也不求权,甚至平白无故供了这么多座活神仙在家里,也从来没想着要从他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可他越是不开口,众神仙越是怜惜于他,势必要帮他实现心愿,为他寻找生身父母之事也已经提上日程许久了。   然而他们几个合力,能看到的仍是一片空白。楚辞的前尘后世,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这番请阎王出马,本也有从他那里打听吃些消息的意思——毕竟他掌管人间生死大权,一个凡人的寻亲于他而言,本应当是小菜一碟;可如今看阎王的样子,竟然也是丝毫不知。   这便奇了。   “但是本座知道一件事。”   太上老君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兴冲冲问:“什么?”   “今日之果,必有前世之因,”阎王微微眯起眼,他的眼底皆是沉沉凝结的薄雾,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可这前日之因......却未必会是他想要的。”   他只肯说到此处,之后便闭口不言,只专心致志地下头给滚滚梳理毛发;太上老君围着他接连转了好几圈,又是耍赖又是威胁,到底没能再掏出一句话来。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真不说?”   “......再不说本座生气了啊!我跟你讲,我真的要生气了!”   “求求你说吧,话说一半真的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啊......”   阎王给了楚辞两个小鬼,这两个鬼都是古时好人家的儿女,只是因为心怀怨念,迟迟不肯投胎重生。旁人并不能看到他们,可被阎王触碰过的楚辞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让他们跟在你身边,如果真有什么事,也可以保护你一二。”阎王淡淡道,“毕竟你的命算不出来,我们也不知你什么时候会遇上劫难,带着他们,总要安全一些。”   楚辞自然知道对方这是为了自己考虑,再加上这一男一女两个鬼都生的十分面善,跟在身边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怖,因此也就同意了。只是他想了想,反倒问了另一个问题:“除了我之外,他们还能去保护其他人吗?”   “神仙本不应当插手凡人命运,”太上老君摇头,“不知为何,你并不在六界记载之内,因此与我们往来并没什么影响;可是如果给了旁人,只怕就会影响到那人的命数,乱了天道。”   见楚辞眉目间显然有失望之色,他的八卦之魂不由得又烧了起来,一挥拂尘:“小辞,你想让他们去保护何人?”   “我弟弟。”楚辞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弟控属性,还煞有介事叹了口气,“这小孩…………真是让人操心。”   他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也是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操心的那一个。   -----------   这一波大规模的黑猝不及防且来势汹汹,早在新闻刚刚爆出来的时候,LC公司便已经开始组织公关部人员进行专门应对。在进行了好几次开会讨论之后,迅速出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他们正式开始动作,唐元却先收到了一份并不在他们预想之中的视频资料。   视频的拍摄地显然是在医院,病床边坐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穿的衣服,却看不清面容。然而唐元这种在娱乐圈混了多年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苏宴之的经纪人王珂。   王珂也是圈内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了,向来手段狠辣毫不留情,在捧红艺人这条路上,采取的往往都是踩着别人上位的方式。只是她人脉广,认识的投资商也多,因此手下的艺人倒也有好几个都小有名气,除了苏宴之外,还有两个号称偶像剧王子的艺人,名气与苏宴之不分伯仲。   唐元本还在猜测这段视频究竟有何意义,没想到下一秒,他便眼睁睁看着病床上苏宴之的手,慢慢挪到了王珂的大腿上。   !!!   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频里这一幕——因为正朝着摄像头,苏宴之的面部轮廓隐隐也能被辨认出来,他身上仍套着病号服,手却已经磨蹭到了身旁人的大腿内侧。紧接着,他整个人也凑了过去,以一种跪坐在一旁的讨好性姿态,轻轻碰了碰经纪人的脸。   唐元此刻的表情,活像是吞了十只苍蝇。   他在圈内混的久了,其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有所耳闻,尤其是在同一个经纪人带几个艺人的情况下,偶尔会因资源等问题被经纪人抓住软肋,借此要求艺人做些什么。有时候去给投资商陪酒,也不缺被看上从而用身体交换资源的可能。可一来LC公司一向管理较严,二来他也不屑于用这些手段,因此如今猛地一看,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王珂已经有四十五六了,眼角的纹路掩都掩不住;可苏宴之不过二十刚出头,再加上面容清秀,嫩的就像一把青葱。   这样的搭配,实在是让人觉得辣眼睛。   他沉吟了片刻,随即当机立断拷下了视频,拿去与公关部一同商议如何处置。公关部的意见与他的意见出奇的统一,并不愿意把视频直接公布出去,这样虽然能够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可泼到楚辞头上的污水,可就轻易洗不去了。   “这可是个不容易挖出来的把柄,”公关部长眉开眼笑,手在唐元肩上拍了又拍,“唐哥,厉害啊!”   唐元挠了挠头,倒被这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夸奖说的有些心虚起来,“这不是我挖出来的。”   “那是谁?”公关部长显然不信,“不要逗我了,谁还能这么好,突然把把柄送到我们手上?”   唐元默不作声。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苏宴之待的是一家高级私人医院,进的也是VIP病房,管理很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私人医院最重视客户隐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信息外泄,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宴之也不会在病房里便迫不及待地做出了些不合适的动作。   而依照公司如今的能力,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出什么监控视频。   这就见鬼了。   他抓了抓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头发,又一次有了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自己还没怎么出手呢,对手的把柄却已经被迫不及待地双手奉上了,这真的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楚辞吗?   几公里之外的网瘾老年太上老君:“阿......阿嚏!”   ------   其实并非是苏宴之太过心急。娱乐圈中最适用一句话,“花无百日红”。他本就是依靠真人秀出道,好不容易积攒了些人气,落了一个国民弟弟的称号,可谁知在接拍第一部 电视剧的时候,便出现了这样的事故,在医院一疗养,就是半年。   半年是什么意思?   半年时间,已经足够娱乐圈中的小鲜肉重新换牌重洗了,新的人气小生们一茬茬迫不及待向上冲,旧的小生则被这后浪噼里啪啦打在沙滩上,自此再难重登巅峰。他花费了那么多力气才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着急。   眼下没有任何可以握在手心里的好资源,苏宴之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将经纪人握在手心。好在如今这一波风波将他的名气再度带了起来,也有大小媒体联系经纪人,预约了采访,俨然已经是复苏之势了。   采访的主持人着重问了几个与《风间记》有关的问题,按照先前与公司商量过的答案,苏宴之一一含笑进行了回答,其中意味深长的话音自然也没有被错过,倒也进行的十分顺利。因为这两天热度高,主持人对着他都多了几分笑模样,不再是之前合作那样话里藏针。   苏宴之将这些悉数看在眼里,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往上爬的决心。   “王姐......”   他靠坐在休息室里,在看见王珂阴沉着脸走进来时,立刻将背挺直了,脸上也挂起了一抹乖巧而羞涩的笑,“王姐,今天去谈的剧本如何了?需要我今晚去捧个场吗?”   王珂的脸色却难看的能滴下水来。她直直地看了苏宴之好一会儿,眉目锋利,半天后才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手机扔给他:“你自己看!”   手机里的视频已经在播放了,苏宴之越是往后看,越是脸色煞白,眼睛也不可自制地瞪大了。   “这个,这个是哪儿来的?”   他的声音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语气里充斥的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当时在病房里明明已经检查过了,那里没有任何的录像装备啊!”   “要是没有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东西传出来了!”王珂瞪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头一定要注意,怎么还是一点也不听?被拍下这种东西,以后要怎么办?”   苏宴之低着头,心里却暗嗤对方推卸责任的行为。明明当时也是顺水推舟的那一个,如今看来,倒全都变成自己一个人的错了。   然而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中想想,一句也不能说出口,半天后,他才通红着眼眶重新抬起头来,含着些泪光看向王珂:“都是我的错,王姐,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王珂叹了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妥协。   “LC已经把这视频发给我了,这其中的意味也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要保住你现在的人气和热度,这件事儿决不能往外传,只能和楚辞那边议和了。”   苏宴之显然不太甘心:“可是那原本就是我的角色——”   “谁让你受了伤?”王珂又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你也别觉得委屈,炒个好兄弟的话题,还能给你带来一点热度。楚辞现在是他们力捧的,如果真的惹恼了,他们真可能将这料爆出来,到时候,你可就是八卦小报的头条了!”   苏宴之张了张嘴,眼底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愤恨来,随后又默默地闭上了。   他现在,还没有能反驳公司决定的能力。   少不得忍了。   除了忍,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们这些小艺人,出卖了梦想和青春日复一日帮着公司赚钱,到头来还被公司牢牢掌控在手中,形象由对方设定、资源由对方提供,甚至在公司要求他出去陪酒时,他还得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去强颜欢笑陪那些肥头大耳的所谓富商;为了几部片子的男二,还得低声下气,来哄一个半老徐娘。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脸上却丝毫也不敢显示出来,模样乖巧又听话。王珂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也不再说些什么,直接去找采访的记者商议删改先前回答时的答案了。   等她最终从记者那里回来时,眉宇间都是挡不住的疲惫,低声叹道:“又花了一笔钱。”   已经说出去的话,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收回来的?   她带着苏宴之坐上车,打发走了小助理,这才扭头对苏宴之道:“你要是早点把朱总搞定,我们哪里需要花这么大的精力跑去捆绑一个才红起来的小明星?今天晚上这顿饭,朱总也会来,好歹学着点说话,哄哄他开心也行。听见了?”   苏宴之咬着嘴唇,半天才道:“王姐,他玩的不太干净......”   “什么干净不干净的,”王珂嗤笑了一声,眼角也带上了几分不屑,“你还真当自己是没出闺门的千金大小姐啊?挑三拣四的?”   她用力踩下离合,手中一转方向盘,仍在教训,“这圈子里,有几个是没有玩过的?尤其是像你这种长相的,就不要指望着干干净净了。”   “要是真想要干干净净,当时就不应该一脚踏进这圈子来——真的进来了,那可就由不得你想不想了。”   她侧头看了看自家艺人,发现他对这番话置若罔闻,反而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蹙起眉头来:“你干什么呢?”   苏宴之动动嘴唇,却问了一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王姐,你说,楚辞他玩过吗?”   “楚辞?”   这个问题反倒将王珂问的一愣,随即仔细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别说出来玩了,好像陪酒也没怎么陪过......之前倒是有一个香港来的老板想请他过去吃顿饭,提出了大价钱,也被LC一口否决掉了。”   前方是一个转弯,她将方向盘在手中转了半圈,仍不由得嗤笑:“也不知道LC是怎么想的,要是连让艺人去陪顿饭都不肯,一滴酒都不让沾,那还赚什么钱?早晚是要倒闭掉的。他公司对他,简直跟对亲儿子一样。”   在说这些话时,她全程只看着前面,所以不曾看到苏宴之的脸。   他看着窗外,可窗外的光却一点也不曾被映进来。他的眼睛里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到任何闪烁的光采。   作者有话要说:  火眼金睛兽:你把它放下。   阎王爷:(装听不见)啊让我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   火眼金睛兽: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开始喷火了。于是楚辞的家,卒。 第33章 羊入虎口   抱着借力打力的打算, LC这几天不仅没将流言向下压,反而又趁机推波助澜火上浇油了一番。在这种态势之下,楚辞的名字很快便充斥了网络的各个角落,各种辱骂的言辞随处可见。   楚辞的粉丝中以亲妈粉偏多, 如今面对着这样全网黑的状况, 她们立刻义无反顾带起了头, 号召所有粉丝不要下场掐架,最多只能语言温和地进行解释,一定要给路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除此之外,趁着最近一波慈善的东风, 她们还集体进行了募资,楚辞的生日是6月26日, 她们便以楚辞的名义捐出了62.6万物资给贫困山区的儿童,以此打响楚辞正能量偶像的名声。   所有的粉丝微博都在齐刷刷转发慈善的相关事宜,反而显得那些来楚辞的话题里找茬辱骂的黑子们异常突兀。   【楚辞,你妈炸了!拿着别人的角色, 你怎么有脸出来?】   【滚出娱乐圈!滚出娱乐圈!】   然而在这样的恶意评论之下,楚辞粉丝的回复却一溜都是:   【慈善,是人类永恒的事业,是心中不灭的灯塔。让爱心成就梦想,真情点燃希望, 让孩子们拥有更美好的明天!】   【这是爱的奉献~这是心的呼唤~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   这一句一出,底下的粉丝立刻自动排起了队形。   【啊!再没有心的沙漠, 再没有爱的荒原!】   【死神也望而却步,让幸福之花处处开遍!!!】   职业黑子与水军都是拿了钱才来黑人的,见他们这样轻描淡写地回复,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冷嘲热讽:【呵呵,就只会转移话题吗?】   谁知下一秒,他们便刷出了一条情真意切的回复: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亲,今天你慈善了吗?】   黑子:......   MDZZ。   身为网瘾老年的太上老君原本还因为那些不负责任的黑子言论气得不行,等到看到这样清奇的画风,不由得也笑了出来,盘腿坐于云海之上:“这群凡人,倒是有点意思。”   他活动了下手指,也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楚辞的粉丝大军,开始集体刷屏《爱的奉献》的歌词。公益广告的词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整个话题首页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当政府慈善宣传的官方网站,四处充斥着如春风般和睦的正能量和红色气息。   这样与众不同的粉丝画风自然很快引起了别家的注意,没过多久,一堆堆的观光团便集体到了楚辞的微博下围观,被这样神奇的发展节奏弄的哭笑不得。   【讲真,有人骂自己家偶像,难道不应该回怼回去吗?】   【我居然觉得楚辞家粉有点可爱怎么办2333】   【可爱+1】   【可爱+2】   【可爱+10086】   艺人作为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被暴露在无孔不入的摄像机之下,哪一个也不是只享受过鲜花和掌声的。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黑子。   好一些的,只会贬低长相和才华;若是没有口德的,有时甚至会过激地攻击艺人全家,甚至P遗照、污言秽语不绝于口,也都是常见之事。   但是黑子们心里都有一个观点,那便是我怎么骂你都可以,但是你绝不能反击,一旦反击了,你便是纵容你家粉丝进行网络暴力,说明你的人品存在问题。   这固然是一种极品思维,然而在围观的路人来看,却也是如此。在这种情形下,一味的回怼只能拉低楚辞在观众心中的好感度,甚至会给艺人扣上到处惹事的大帽子。因此,楚辞的粉丝只能先咽下所有的委屈,在官方正式发表声明之前,努力为自己的偶像做些什么——   她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只能拼命让那些风霜刀剑离楚辞远一些罢了。   便连张楚看了网上局势,也不由得对着楚辞赞叹一句:“你有一群很为你着想的好粉丝。”   楚辞自然也看到了她们活跃于各大营销号之下努力宣传慈善的身影,看着她们一点点将那些谩骂的话从自己的评论中清除出去,眼神也不由得放软了些,低声道:“嗯。她们是值得我相信和依赖的人。”   “等到明天,公司的声明就将正式发出去了,”张楚顿了顿,看向他,“这些天,实在是让你受委屈了。”   “受什么委屈?”楚辞轻轻摇摇头,他的笑容轻而暖,眼里的光彩如烛火般簌簌跳动,“能够有这么多人的喜欢......我应当高兴才是啊。”   在公司商量完应对事宜后,楚辞拉低了帽檐,重新带着口罩走出了大门。唐元走在他前面,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看是否有路人发现。   好在这一路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到了停车场,唐元便先去取车,剩下楚辞一个人站在原地和他家小朋友发信息。   “那个......”   身后忽然有清甜的女声传来,楚辞怔了怔,随即回过头去,只看到了个披肩长发的小女生,白色口罩带的严严实实,还戴着鸭舌帽,遮去了大半面容。女生见他回了头,语气里充斥着的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楚辞,你是楚辞对不对?”   没想到会在公司门口被人认出,楚辞身体不自觉僵了僵,想起方才还在微博里努力为自己说话的粉丝们,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喜欢你了!”女生似乎很是激动,二话不说便打开了手机的自拍,迫不及待将镜头移向了他,软声请求,“可不可以求你和我一起合个影?一张,就一张就好了!”   见他答应了,小女生欣喜的差点整个人跳了起来。随即她又皱起眉头,带着些恳求道:“可不可以将口罩摘下来?这样子照,看不清你的脸......”   楚辞平静的目光落在她遮了半张脸的口罩上,他的眼睛生的干净剔透,如同含着一汪澄澈的水,可此刻却是带了些寒意的。女生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头一跳,咬了咬牙,却还是坚持:“可以吗?”   “可以。”   纤长的手指慢慢伸到了耳后,轻而易举将口罩从脸上取了下来。   女生小声吸了一口气,她的另一只手在口袋中摸索了半天,这才含着欢喜与他合影:“一——二——三——”   唐元此刻已经开了车向这边驶过来,远远地便瞧见有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正在拉着楚辞合影。他原本以为不过是粉丝,便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可就在移开目光的这一瞬,他从那女生手中看到了什么异常的光亮,像是玻璃折射出来的一缕阳光,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猛地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高声喊道:“小辞!”   下一秒,有什么不知名的液体突然从那女生手中兜头泼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楚辞站着的位置上。唐元隔着老远看到这一幕,在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之下,他连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半秒,脑子里乱杂杂的一大团,只凭着本能一脚踩了刹车,拉开车门,冲着这边飞奔而来。   “小辞......”   他奔到附近,也没时间去管那个转身就跑的女生,只一把将仍站得好好的楚辞拉开了,心惊胆战打量了他一圈:“没事吧?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楚辞毫发无损,只沉默着将目光转移到了地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唐元的心里也是骤然一惊——方才那些液体洒在地上,将水泥地面都染湿了一大片,犹自嘶嘶冒着白泡,根本无法想象若是滴在脸上,会是怎样皮开肉绽的场景。几乎是瞬间,他便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了。   是硫酸。   唐元的身子都在不停地打哆嗦,他把楚辞的衣角拽得更紧了,艰难道:“去......去医院。”   “圆圆,你冷静点,”楚辞轻声叹了口气,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躲开了,没有事。”   “不行!”唐元几乎是嘶吼着,眼睛里通红一片,“去医院!现在就去!”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楚辞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也不再和他争,只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唐元一路横冲直撞冲到医院。直到全身检查显示他一点伤也没有后,唐元才逐渐平静下来,二话不说开始打电话报警。   他们在警察局做完笔录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负责接待他们的民警了解完全过程之后,脸色变得沉重了些,蹙眉道:“那个孩子有多大?”   楚辞回答:“带着口罩,看不出年纪。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   “十六岁还好说,要是十五岁......”民警的眉头越锁越紧,“那可就不好办了。按照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定,她顶多也就是来接受一下相关教育,更何况你并没有受到伤害,她可能只需要被问几句话,就能走人了。”   唐元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也尖了些:“警察叔叔,她这可是故意伤人!要不是我们家小辞眼疾手快躲开了,那可就是毁容了!”   “叫谁叔叔呢?”民警叹口气,语气里充斥的也是满满的无奈,“这是法律规定,还能怎么办?只能按照律法来办事。你们先回去等着,等到有消息了,我们自然会通知你们的。”   两人从警察局出来时,唐元简直吞了一肚子的气,连脸也胀得鼓鼓的,活像是只河豚。他站在台阶上义愤填膺,一分钟也等不得,立刻便要回公司去调监控录像,一定要将那个女生揪出来不可。   楚辞问:“那我要如何回去?”   问完这句,他便察觉到唐元的面色微微变了,似乎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半天才干咳一声:“那个......小辞啊。你刚刚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我打了电话给你弟弟。”   楚辞:......   “听电话里他的话音,似乎是相当生气,二话不说就开车过来了,还让你等着,”唐元的手拍了拍楚辞的肩膀,圆圆的眼里满满都是同情,“你节哀。”   楚辞:......   他不知为何,竟然也有些莫名的心虚,不由得悄悄吞了口唾沫。   ---------   秦陆来的极快,他是自己开的车,身后跟着两三辆鸣着笛的警车,一同声势浩大地驶进来。在阴着一张脸交完超速的罚款后,他长腿一迈,径直走近了楚辞。   在这之前,楚辞从未看见过这个弟弟这般模样——他的眉峰紧紧地聚着,像是蓄了一块暗沉沉的乌云,周身的气势也毫不收敛地释放出来,像是已经出鞘的利剑,令人隐隐觉着心惊。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楚辞,随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楚辞连对他讨好性地笑一笑也不敢了,只好乖乖地坐进车里,顺带对着外头的唐元招招手。   唐元向前走了两步,叮嘱道:“晚上好好休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秦陆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辆瞬间不见了踪影。唐元一个人被尾气喷了满头傻傻站在原地,回忆起秦陆方才几乎要结冰的眼神,忽然间有点为楚辞担心。   ......这一去,该不会是羊入虎口吧?   窗外是流光溢彩一闪而过的城市夜色,车内的空调打的有些低,楚辞抱着双臂,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片刻后,他便察觉到对着自己吹的空调冷风渐渐停止了,身旁的窗户慢慢打开了一个缝隙,呼啦啦的夜风随之灌了进来。   楚辞放下抱着胳膊的手,又觉得有些想笑。   明明脸上是这样一副生气的表情......可到头来,还是这样细心地关心着他啊。   车辆在路上行驶了许久,随即停在了秦陆家门口。小孩紧紧地抿着嘴唇,拉下手刹,便要打开车门。   就在这时,楚辞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一角衣袖,轻轻地左右晃了晃。   “小陆......”   他的声音本就清亮好听,带着些干净的少年感,此刻又刻意放软了几分,拖着细细的尾音,直听的人心里都能软成一滩水。话中的撒娇意味实在太明显,楚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可又不得不放下哥哥的身份去哄他,“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被他拽着衣服的人僵了半天,随即仿佛认命般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你错在哪儿了?”   楚辞想也不想道:“我不该不告诉你——”   可紧接着他便对上了秦陆的眼睛,那双浓墨一样乌黑的眼里盛放的满满都是他看不懂的情愫,它们在深不可测的潭里氤氲酝酿了许久,几乎要从秦陆的眸子里溢出来。其中的意味甚至令楚辞有些心惊肉跳,他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再也说不出剩下的话。   秦陆直直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眼眸躲闪,才闭了闭眼。   “哥根本不懂。”   他的语气里满是伤痛,楚辞有些慌了。   “懂什么?”   谁料秦陆竟然直接侧过了身体,愈发逼得近了些,将楚辞牢牢困在了座位和车壁那一块狭小的范围内,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哥在那个女生来要合照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了,是不是?”   楚辞愣了许久,才小声答道:“......是。”   从一开始,便是奇怪的。   先不说他能分清人眼中的恶意和善意,只说她要求自己摘下口罩,自己却要挡得严严实实的古怪行为,楚辞素来对这些东西异常敏锐,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其中的不对?   “可是哥还是选择了去冒这个险,是不是?”   “......是。”   阎王给的两个鬼都在身旁,楚辞心知肚明,那女生是一分一毫也不可能伤到自己的。只是这些类似天方夜谭的话并不能告诉秦陆,他也只能顺着对方,将整件事定义为了一时冲动的冒险。   楚辞并不愿将所有人皆想的不怀好意,可他也绝对不蠢,在世事上,他甚至比大多数人看得更加通透。抓贼尚且讲究人赃俱获,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只有让那女生将手中的东西泼出来,才能明确他受害者的身份,对他更加有利。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秦陆显然也明白他的这些小心思,眉峰之间的乌云越聚越浓:“所以呢?”   他的声线都有些细细的、不可自抑的颤抖,一字一顿道:“楚辞......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出了事,我要怎么办?”   楚辞本想开口安慰他,可紧跟着,便被小孩眼里突然蓄起来的泪吓了一大跳。他与秦陆相处了这么多年,纵使是小时候被秦海业打,秦陆也从没这个样子哭过,哭的眼泪一滴滴控制不住地向下溅,将裤子都印湿了一小片。   楚辞的心都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其它,直接上手将他抱进自己怀里,任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颈窝里蹭来蹭去。他眼泪的温度仿佛是能够灼伤皮肤的,隔着薄薄的布料,整个人都微微地轻颤起来,犹自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担心与惶恐。   “都是哥的错,都是哥的错......”楚辞一下下摩挲着他的头发,像是在为一只大型宠物顺毛,他的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愧疚,对着秦陆一声声地道歉。   小孩趴在他肩头,彻彻底底地哭了一场。等到沸腾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这才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顿道:“楚辞。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有下次,就不要怪我真的把你锁起来了。”   楚辞的心猛地一颤,将他的头抬起来,却发现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并不是一句玩笑。   ----------   【求问,如果弟弟说要把我锁起来,那是什么意思?】   【1L:什么鬼?捆绑play吗?】   【2L:楼主写明了是兄弟啊......汗,楼上不要歪楼。】   【3L:你才歪楼了好吗?兄弟就不能谈恋爱了吗?┑( ̄Д  ̄)┍难道不是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才更配吗?】   【4L:锁在床头只能让自己为所欲为什么的,钥匙只在他一个人手里握着什么的,年下的背德感什么的,因为羞耻而拒绝从嘴里吐出的声音什么的......等等我都在说些什么?】   【5L:四哥,请不要一言不合就开车。】   【6L:楼上的楼上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看不懂,但是请继续,我有点兴奋了。】   楚辞:......   他无视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论,一路向下拉,在一长溜无照驾驶的老司机里好不容易找出了一个正儿八经回复他帖子的人。   【17L:楼主,你弟弟会不会是进入了叛逆期?】   叛逆期这三个字,简直是所有家长的心头痛。秦陆一向乖巧懂事,楚辞也从未向着这个方向想过,如今猛地一提起,他倒是瞬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楼主:最近的确有些不大对,之前还哥来哥去的不离口,软绵绵趴在身上撒娇,可这几天来,直呼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思想也成熟了不少,有的时候甚至让我觉得不像他了。求问,楼主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这就是传说中的叛逆期吗?】   【19L: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叛逆期没跑了。楼主做好心理准备吧,之后一段时间应该都会鸡犬不宁了。】   【楼主:大神!求指教!!!】   【21L:其实也简单,主要是沟通上出现了问题,教给你几招吧,百试百灵哦亲~】   之后,这位热心的网友便传给了楚辞一份所谓所向披靡的武林秘籍。   武林秘籍第一条,要想好好的进行沟通,就一起泡一个难得的热水澡吧~在坦诚相对时讨论问题,往往能起到打开心扉、事半功倍的效果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太宠弟弟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楚辞:为什么?   作者君:想象一下,要是你不让他上你床他就蹭肩膀,你不让他动手动脚他就软绵绵跟你撒娇,最后你只能说祖宗行了别撇嘴你上你上你想来几次就来几次还不行吗,这样岂不是很惨?   楚辞:......   他默默举起了手里的刀。 第34章 听说是鸳鸯浴   “......”楚辞对着手机上这两行字愣了许久, 迟疑了会儿,才回复道:【我不知道正常兄弟是怎么相处的,一起洗澡什么的,是很平常的事吗?】   热心人的回复来的极快, 几乎是在他发出去的瞬间, 手机便重新振动了一下。   【亲, 不要怀疑,坦诚相对和谈心更配哦!】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这位网友还专门贴出电视剧中兄弟一同洗澡谈心的画面,力证自己说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相处模式。楚辞一条条翻下来, 竟然也诡异地觉得有些道理。   他与秦陆说到底,并不是亲兄弟。有着秦海业于中间阻隔, 两人虽说是亲密,可即使是幼年日日黏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一同洗过澡。对如何教导孩子这一方面,楚辞更是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经验教训可供汲取,只能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宠爱他、照顾他,有求必应有话必听,简直堪称是新世纪的二十四孝好哥哥。   而如今,秦陆进了叛逆期, 楚辞觉得,是时候走上抚养孩子的正道了。   专家的话,一定是不会有错的。   秦陆将脸埋在温热的毛巾里, 将方才脸上仍沾染着的泪痕擦去了,随即慢吞吞迈着两条长腿从洗手间内走了出来。瞧见楚辞正缩在沙发中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面色有些严肃,他便径直在楚辞身边坐了下去,伸出两条手臂牢牢地环住了对方的腰。   身边人的气息清冽而好闻,如同沾染了阳光的温热味道,带着草木干净清新的香气。秦陆将脸靠在楚辞肩膀上,鼻尖微动时,碰触到的都是如奶衣一般轻柔滑嫩的皮肤。   楚辞的皮肤极白,却并非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莹润而健康的白,这样凑得近了,连脖颈上极细的淡青色血管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秦陆顺着这一道淡青色河流蔓延的方向细细地一寸寸看过去,几乎能听到这薄薄的一层皮肉下血液的汩汩流动。奇异的是,这血液流动的声音却是极有韵律的,如同密集的鼓点、惊蛰时的春雷,卡在节奏上敲击的砰砰作响。   恍惚了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方才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   “小陆。”身旁的楚辞盯了手机半天,突然唤了他一声。   秦陆沉浸于这种亲密的几乎让人心醉的气氛之中,有些心不在焉,半天后才答道:“......嗯?”   身边的人动了动,将那极其诱人的脖颈从他眼前移开了,随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向了他。   秦陆被他看得莫名,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哥?”   “你......”   楚辞明显有些欲言又止,他的手指在一起绞来绞去,如同小孩一样的动作放在秦陆的眼里也是极其可爱的,他不自觉伸出手,将那缠在一处的十根手指轻柔地分开了,换做自己的双手同它们耳鬓厮磨。   他看着楚辞咬了咬嘴唇,随即抬起头问:“你洗过澡了么?”   秦陆摇头。   紧接着,他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微微张开了嘴唇,随即吐出了几个令他全然没有防备的字,字上头沾染的,都是令人醺醺欲醉的香气。   “要不要......一起?”   秦陆:......   这几个字带来的冲击简直是致命的,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脑中嗡的一声,随即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倒将正盯着他看的楚辞吓了一大跳,抬起来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茫然。可紧接着,楚辞就再没有时间茫然了,他也急匆匆站起身来,赶紧将秦陆拉近了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秦陆仍处于半恍惚之中,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手鲜红,这才知道自己果然是流鼻血了。   简直不能更丢脸。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全无自觉的好哥哥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四处转,最后从抽屉中寻出了一包纸巾,小心翼翼叫他仰着头,一点点将血迹擦去了。末了,楚辞还用毛巾包了冰块,与他压着鼻侧,口中不忘教训:“这两天天气热了些,你是不是饮食不注意,有点上火了?”   “......”   秦陆无言地和他写满了关切的眼神对上,心头有一大群神兽狂奔而过,半天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嗯,是上火了。”   “上火了就更该注意了,”楚辞一面给他按着鼻子,一面如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家中有没有绿豆?待会熬一点绿豆冰糖水给你喝,这几天就不要再熬夜了,还有,辣的东西尽量不要再吃,水果什么的多补充一点——”   秦陆打断了:“哥。”   “怎么?”尚且意犹未尽的楚辞扭过头去看他,“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孩的背无声无息地挺直了些,随即抿抿唇,装作不在意地问:“哥方才为什么,突然想和我一起洗澡?”   他屏息凝气,提起了全部的心神等待着楚辞的答案,心里甚至有了些小小的期待和希冀。   会不会,会不会是终于开窍了......   “为了沟通啊!”浑然不知的哥哥正气凛然地拍了拍他肩膀,眼底泛起的都是老爷爷似的慈祥,宛如在看一个活蹦乱跳的熊孩子,“乖,有些问题,咱们得好好说一说,等会儿可要认真和哥谈一谈啊。”   秦陆:......   对上那双写满了慈爱的眼神,他方才升起的那一点期待和希冀,瞬间就像海上泛起的泡沫一样,啪嗒一声破裂了。   ---------   楚辞说沟通,就是要正儿八经地沟通。他盘腿坐在浴缸里,苦口婆心地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哲学,为了让正处在岔路口的叛逆期少年树立正确的三观,他甚至带进来了自己的手机,在浴缸边放了一集充斥着浓浓正能量和红色气息的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里我国形势一片大好,新闻联播外秦陆整个人都生无可恋。   他家的浴缸极大,装下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可如今,他却前所未有地后悔起自己当时的短视来——如今两个人一个在浴缸这头一个在浴缸那头,活像是隔了个银河翘首相望,再加上绵密的白色泡沫于水面上厚厚浮了一层,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辞将风景都遮了大半,只毫无防备地露出白生生的脖颈和肩膀来。   换衣服时倒是认认真真看了,只是看过之后便愈发难熬,如今对着他坐着,头都在嗡嗡作响,生怕什么时候就绷断了最后一根弦。偏偏楚辞却是毫无所觉的,正认认真真履行当哥哥的职责,还问他最近有什么烦恼。   秦陆看着他沾着水汽、湿漉漉的眼睛,心里抑制不住地直想叹气。   “快说啊,”浑然不知的楚辞尽职尽责扮演着知心哥哥的角色,还撩起水花去泼他,“说出来,有什么问题,哥替你解决。”   小孩沉默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感情问题,哥也负责解决吗?”   楚辞怔愣了下,全然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心头竟然莫名地泛起了一些怅惘来,看着长大的小孩,原来也渐渐有了恋爱的小心思啊。他坐的直了些,轻轻地咳了一声,认真道:“哥说话算话。”   秦陆轻声笑了笑,隔着朦胧的水雾都能看到他勾起来的唇角:“可是哥自己一点经验都没有。”   真.两辈子没经验.母胎单身.楚辞:......   他有种被弟弟戳穿了无奈,只得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秦陆在那头缓缓笑开了,笑了半日,才低声道:“没事。哥之后,迟早会有经验的。”   原本想指导人生问题的楚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变成了情感导师,偏偏他又在这一方面一片空白,教育孩子都是心虚气短的,干脆直接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拿花洒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随口问:“小陆,你的毛巾是哪一个?”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孩的回答,他诧异地扭过头去,这才见秦陆低垂着眸子,慢吞吞回答:“右边那个浅蓝色格子的。”   楚辞应了一声,随即将那条浴巾扯了下来,将自己身体几下擦干了。他披上挂在一旁的浴袍,随即踏出了浴室门,口中还不忘叮嘱:“不要待太久了,小心头晕,知道了?”   小孩软糯糯地回答了一声,只是声音里隐隐有些哑。楚辞只当他是因为上火了,也不曾多想,直接去沙发上查找网友发来的武林秘籍第二招。谁知这样一看,他倒是先被娱乐新闻版面吸引了眼球,蹙起了眉头。   《今日推送:anti装粉丝泼硫酸,逼迫明星退出娱乐圈?》   ---------   anti的存在,一直是所有娱乐圈中人的心中痛,每每提起来都避之不及。有人说一黑抵十粉,并不仅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因为相比于正常人而言,anti们采取的举动往往更极端、更不顾后果,甚至无视法律,直接威胁到艺人的生命健康。   这绝不是耸人听闻,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有过激的anti在手中握着刀片,假装粉丝与艺人握手,在划伤艺人之后趁乱溜走;在之后,也曾有男子组合成员在休息室里喝下一瓶anti送来的带着强力胶水的饮料,在送往医院紧急抢救后才脱离生命危险。如今,anti的组织不仅没有削弱,反而靠着网络联系的愈发紧密起来,组织的活动也越发危险,拿石头砸艺人车窗、穿着艳红色衣服混进艺人父亲的葬礼欢呼、在送给艺人的蛋糕里掺杂不知名药粉......这些行为,都是娱乐圈中切实发生过的事。有不堪其扰的艺人最终选择了结束生命,可在她去世之后,anti们却发出了“死了才好”“死了娱乐圈就干净了”这样的言论,甚至为之鼓掌不迭。   他们对艺人的恨意,远远比一般人的爱意来得更加深沉。   在看到这个标题时,楚辞的心头已经有了一些猜想,点进去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新闻。他将这些字粗略地一行行扫过去,又拉到最底下的评论,大部分路人对此都抱着一种担忧与同情的态度。   【明星也不容易,明星也是人啊.....】   【看那地面,要是真泼到了脸上,只怕连眼睛都可能瞎了吧?】   【谁敢再说明星挣钱容易的,有本事你们冒着这危险试试。】   【就不能抓住这种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人吗!】   然而这些言论之下,也不缺乏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其中大多是苏宴之的粉丝,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后,立刻便呵呵了。   【划重点,在全网黑的时候,被anti攻击,还安然无恙。】   【这是新的洗白大法吗?┑( ̄Д  ̄)┍】   【一被骂就卖惨转移视线,这一波洗白也是6啊~】   楚辞的粉丝自然也看到了新闻推送,见到这些话,先前强行按捺下来的怒气就再也压不住了,直接如火山般崩腾着爆发了。   【那可是硫酸!你家用这种危险的东西洗白的?万一一滴溅到脸上都是要毁容的好吗!】   【看谁都是阴谋论,真以为你家正主已经红到这种被人羡慕的地步了吗?】   【之前就想说了,你们家受伤那是你们家自己的事,还不允许别人接这部剧了是吗?你是导演吗?微笑.JPG】   【说不定就是你们家的人做的,居然还有脸在这儿说这种话?】   有情绪激动的,甚至控制不住哭了一场。   【我真的心疼,辞宝到底有什么错......在刚出道时就被人强行炒绯闻,差点被全网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热度,又被人说抢了他的角色,现在连泼硫酸这种恶心手段都出来了,他那么一个干净善良的孩子却被逼成这样,你们这些现在还在说风凉话的人,真的不怕有一天报应轮到自己头上吗!】   这一吵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两家粉丝彻底对垒,俨然是要永远结仇的架势。anti粉是所有饭圈共同的敌人,因此除了口口声声说这是阴谋的苏宴之粉丝之外,大部分粉丝团体都默默站在了楚辞这一边。   【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我们都没资格采取这样的方式伤害别人。这一波,我站楚辞。】   在这一条微博被一个营销博主默默发出后,短短几个小时内便有了近十万的转发,无数的网友在这下面表示了相同的态度。   楚辞大略扫了眼网上如今的舆论走向,随即立刻准备发博安抚心焦如焚的粉丝。他拿起手机打开照相机,这才想起秦陆已经在浴室里很久没有出来了。   瞧了眼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踢踢踏踏地穿着拖鞋跑过去,担忧地敲了敲浴室的门:“小陆?不会晕倒在里面了吧?”   等了一会儿之后,里面才传来秦陆低低的应答声。   楚辞松了一口气,立刻说:“快点出来,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来帮哥拍张照吧。”   他又站在门口等了许久,里头的人才慢吞吞地擦着头发走出来,楚辞将手机塞给他,随即找了个窗前的位置坐了下来,夜风裹挟着花香从窗外涌入,将他犹带着些湿意的发梢吹的微微飞舞,衬着他沾着水雾的眼睛,不用多余的元素,已经是一幅极美的画。   秦陆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瞥了眼窗户,突然道:“哥,你再往右边来一点。”   楚辞顺从地移了移身体:“这样?”   “嗯,”秦陆心满意足地按下了拍照键,“完美。”   晚上九点,当事人楚辞出面发了微博。   【我没事,真的谢谢你们的关心。】   微博的配图上,他穿着松松垮垮的纯黑色浴袍,衬的一身皮肉白的几乎透明,眼里还沾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鲜嫩可口到不行。粉丝们本来还在微博下疯狂刷屏表达自己的担心和庆幸,可逐渐的,画风就不受控制地转向了舔屏。   【我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提这事,但真的很想扯开他的浴袍啊......】   众多粉丝显然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我也......】   【他怎么这么撩......】   【别说了,我手机都被舔坏了。】   在正主亲自出面说明自己没受伤之后,楚辞的粉丝也终于放下了一颗提得高高的心,作为领导者的陈慕木大手一挥,呼吁着所有粉丝集中全部火力投入到了与苏宴之粉丝的争辩之中。   她们这一口气,真的忍了太久。   在之前,为了楚辞着想,她们强行按压下了心里的怒火,甚至当对方指着鼻子骂时也只是若无其事与对方强行普及了一番慈善,连辩白也是斟酌再三极其温和的——可如今还说什么?这样的忍气吞声,换来的并非是对方的适可而止,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威胁到了楚辞自身,这样危险的事情,有一天居然会发生在她们小心翼翼护着的人身上,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后怕。就像是一滴水溅到了滚烫的油锅里,整个饭圈都为之彻底沸腾,竖起了身上所有的锋芒摆出了敌对的姿势,眼里翻卷的都是滔天的怒火。   他是姑娘们发誓要保护的人。   他是她们所有人最后的底线。   在这条底线被踏及之时,这个粉丝团体所爆发的能量,几乎让整个饭圈都叹为观止——她们甚至强行接手了苏宴之家整个话题界面,将大量苏宴之粉丝冷嘲热讽的留言纷纷拼凑成图,大张大张地进行刷屏。所有发表这些评论的粉丝,也被她们不厌其烦一个个单独圈了出来,并报以良好而且真心的祝愿:希望你们家正主以后出这种事时,你们也能是这副恶心人的嘴脸。   除此之外,这两次网络暴力的始末也被擅长做视频的粉丝剪辑了出来,集资花了大价钱请营销号进行了转发,并呼吁所有圈子的粉丝一同合作起来抵制anti。薛芷蘅和江邪的大粉率先回应了呼吁,也一同投身作战之中,他们两家的力量远比楚辞的要强大,如今强强联合,到了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她们四处活动的身影。   LC本并不着急将楚辞受袭的事说出去,却不料当时停车场里有一个临时聘来的保安看到了这一切,等楚辞去了医院,就立刻卖给了几个狗仔,因此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这件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好在楚辞的粉丝大多数都是理智粉,及时地把控了舆情走向,让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LC在经过警察同意后,立刻公布了当时的监控视频。   这个监控摄像头安在隐蔽的墙角处,并没有拍到女生的正脸,只能隐隐看清楚她装作粉丝请求拍照的行为。随后,当她的手突然从口袋里将什么泼过来时,几乎所有看视频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猝不及防。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感觉,然而下一秒,楚辞便有了反应——他身体的柔韧性本就不错,如今眼疾手快,猛地向后倾倒并退了一大步,险险地避开了泼过来的液体。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拔腿就跑的女生,还有冲入镜头拉着楚辞检查的唐元,随即唐元心急如焚地将楚辞带上了车,驶向了医院。   这一段视频到此结束,简明易懂,只是看得人额头都出了密密的冷汗。尤其是在官方将那液体泼到地上的照片也一同放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被这种近乎丧心病狂的行为震惊了。   先前说楚辞是作秀的声音也瞬间小了大半,毕竟那一躲,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不小心沾染上一点,那便是毁容的事了。容貌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是艺人一生的倚靠,又怎么会有人为了一时的炒作而拿自己的脸开玩笑呢?   而在那之后,又是一个惊天炸弹。   袭击楚辞的女生落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说出来,有什么问题,哥替你解决。   秦陆:生理问题,哥也负责解决吗?   楚辞:......   然后秦陆就掏出了他的......生物和物理习题集。 第35章 再次撒糖   再次造访警察局时,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先前接待他们的民警穿着板正的制服,眉头微微地蹙着,显出几分为难之色来,他正在和坐在他面前的一对母女说话, 看见楚辞走了进来, 立时便眼睛一亮。   “楚先生, 您来了,”他如释重负地站起来,伸出了手,“这位便是当时的作案人了, 先坐下来聊一聊吧。”   他面前的小女生垂着脑袋,乌黑的长发软软地覆盖了大半面容, 看不清楚此刻神情。只是那位穿着十分贵气的中年妇女立刻皱起了眉头,涂得鲜红的手指叩叩敲了几下桌子,不满道:“什么叫做作案人?”   民警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头疼, 无奈苦笑道:“吴女士,您的女儿拿硫酸袭击了别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事实?”听到这两个字的妈妈立刻吊起眉来,妆容精致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不满,“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家囡囡才十五岁, 你就把这些词安到她身上,你安的是什么心?这也是你们这些警察该说的话吗?”   民警早已经见识过了她胡搅蛮缠的功力,此刻也只得勉强打起精神草草应付了两句。这位母亲这才转过身来, 在楚辞踏入警局之后,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他,上上下下都仔细梭巡了一遍。   楚辞坐在原处任由他打量,跟在他身后一起来的秦陆却显然不乐意了,紧紧地抿住了双唇。   看了半晌,她才眉梢一挑:“楚先生?”   见楚辞应了一声,她微微勾起涂得鲜红的唇角来,不紧不慢道:“楚先生恐怕不太了解,我家囡囡还没满十六岁呢,只能算是部分刑事责任能力人,在没有造成重伤或死亡的情况下,就算是法律,也是没办法追究责任的。”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楚先生这种宽宏大量的人,肯定不会在乎小孩子这一点恶作剧吧?”   三言两语间,她已经干脆利落将此事定了性。   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   身后的秦陆身体猛地绷直了些,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便要站起来——可在他动了动身体时,却有另一只手平静地按在了他的双手上,轻轻拍了拍。   这显然是一个安抚性的动作。   原本几乎要炸毛的小孩被楚辞温柔的拍抚瞬间压下去了几分火气,只在原处轻轻挪动了下,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原本是来安慰自己的手握得更紧。顺带一根根掰开了对方的手指,连指缝也磨蹭着对方的指缝,亲昵地十指相缠。   他们都坐在桌前,手被掩在了桌下,因此其他人都未察觉到什么不对。民警听了这位妈妈的话,脸上充斥的都是无奈的苦笑,看向楚辞的眼里都带了些同病相怜的味道,显然是已经将这番言论翻来覆去听了好几次了。   似乎仍觉得不足,这位母亲又悠悠补上了一句:“如果楚先生真的介意,当时您去医院检查的费用,我也可以支付的。只是楚先生若是死活揪着此事不放,只怕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小题大做个鬼!这回,连飘在空中的那一对鬼也不由得暗骂了一句。   如果不是有它们护着,只怕楚辞就真的着了此道。万一溅到了脸上,轻则毁容重则灼伤双眼,无论哪一条,楚辞这职业生涯都可以说是彻底完了,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水——这样危险而恶性的事,在对方口中就只是轻飘飘的小事一桩么?   奇怪的是,楚辞却丝毫也不生气,甚至还轻笑了两声,将目光转移到了从一开始便一声不吭的女生身上。   “你叫什么?”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在街头和人随意聊天。   小女生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头埋了下去:“章......章晴晴。”   “晴晴,”楚辞点了点头,随即不着痕迹地坐的更近了些,耐心地问,“你知道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对吗?”   谈及那瓶硫酸,章晴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慢慢将头抬起来,直直地看向他:“对。”   “为什么?”楚辞神色不动。   他这句话问的无头无尾,章晴晴却瞬间知晓了这是在问什么,一瞬间眼眸里都簇簇燃起了火。她一下子将身体绷直了,声音也尖利起来:“你是活该!”   她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连民警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手臂护了一下对面的楚辞,像是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性的攻击动作。然而章晴晴只是怒瞪着眼睛,义愤填膺地一条条数起了楚辞的罪行。   “那是哥哥花了多长时间才拿到的角色!他等了四年,好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结果却让你这个贱人横空夺去了!”   “你靠着后台,害他受伤了不说,居然还好意思去演哥哥原本定下来的角色!凭什么?就凭你跟人睡的次数多吗?”   “我就是故意的!你这种人,本来就应该去死!!!”   在这之前,楚辞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会从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女孩子口中听到贱人、睡、该死这些词汇。于人们的心里,仿佛所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都娇嫩柔弱的如同不堪风雨催凌的花骨朵,正是需要所有人精心保护的时候,可又哪里有人知道,这些花朵有一天也会喷出剧毒的汁液来呢?   民警也被这一番话惊的瞠目结舌,实在是无法想象方才还乖巧安静的女孩子怎么突然之间便换了一副面孔。他忙站起身来,将仍然唾沫横飞的章晴晴强行按坐了下去,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喜,厉声道:“在这里,不许胡闹!”   那位母亲也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女儿的情绪,哄个不住,她不哄还好,这样温声细语地一哄,小女生立刻控制不住趴在她怀里大哭起来。她的妈妈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明明是一副慈爱而和谐的画面,可放在其他人眼中,这场景便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明明是罪魁祸首,怎么此刻倒装成了一副受害人的样子?   不仅秦陆觉得荒唐,便连民警也不由得将眉头锁的更紧,拿手中做记录的笔笃笃敲了几下桌子,语气不耐起来:“要哭还是回家哭,在这里先把事情解决了吧。”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楚辞少说也要再纠缠一番,毕竟自己险些出了这样大的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难不对罪魁祸首生出愤恨;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楚辞居然表现的宽容又大度,干脆利落道:“我不追究。”   民警有些愣神,又不禁感动于这孩子的善良和心软,忙又追问了一句:“真的不追究?”   “不追究。”   楚辞已经站起身来了,忽然唇角一弯,微微笑起来,礼貌地冲他点头致谢:“多谢您了。”   他一眼也没再看在桌前上演苦肉计的这一对母女,径直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间,向大门走去。小孩跟在他身旁,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周身气温都冷了几度,显然对这个结果极其不满意:“哥,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放过她呢......”   “谁说我要放过她?”   楚辞微微眯着眼,难得在秦陆面前露出了如同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神色来。他扭过头,瞥见小孩明显不开心的神情,不由得笑着踮脚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笃定:“放心,哥有办法,一定会给这孩子好好上一课的。”   他是容易心软,可这心软也不是对谁都会有的。起码,对着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有了歹毒心思的女生......他就连一丝心软也生不出来。   从一开始,楚辞就不是什么善良而又深晓大义的人,更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白莲花——相反,在秦家那样一个腥臭的泥潭中挣扎着长大,他比这世间大多数人都要看得清楚、拎得明白、狠得下心肠。只是有时不愿计较,而非不去计较。   可偏偏,如今这对母女已经一脚踩上了他的底线。除了秦陆,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让他无条件地原谅,她们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年纪小三个字便可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他眨了眨眼,暗暗下定了决心。   【楚辞:各处注意,按原计划执行。】   -----------   太上老君原本正懒洋洋趴伏在云海之中,待听到手机叮的一声响,拿起来一看,顿时双眼发亮。   【太上老君:怎么,那孩子没得救了?】   【楚辞:嗯,没救了。给她好好上一课吧。】   【太上老君:哎嘿嘿,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照本座说,直接将她教训一顿就是,偏偏你还非要亲自过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什么后悔的心情,啧,凡人就是麻烦。】   【楚辞:......老君英明。】   【百花仙子:一处到位!迫不及待.JPG】   【我是三界主子的女人:二处到位。快快了结此事吧,本宫还等着回去用些膳食呢,今日想要吃荷叶饼和豆腐羹。】   【上天下地独一位的滚滚控:嗯,主力到位。行动开始。】   吴倩茹带着女儿走出警察局时,是在经过了民警的一番说教之后。民警显然很是看不惯她们不将此事当回事的态度,拿出法律来与她们来来回回地讲故意伤害罪,听的章晴晴耳朵都要长茧子。   在还没满十六岁之前,她就算是做了些疯狂的事又能怎样?还能将她抓起来吗?   好不容易从说教中逃了出来,她整个人都骤然一轻,站在路边玩着手机,查看自家爱豆这几日的具体行踪。吴倩茹拍了拍她的头,嘱咐她:“妈妈去开车,你在这儿等一等,嗯?”   正巧刷到苏宴之一张面色苍白的素颜照,章晴晴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几乎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照片中那人清秀而干净的眉眼上,迫不及待按着手机发表着评论。在舔屏了许久之后,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那个......”   这个声音闯进脑海时,章晴晴还有些懵。她怔愣了下,一瞬间突然自脚底缓缓升腾而起一种寒意来,冻的她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一点点、一点点扭过了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披肩长发的小女生,身高与她相仿,白色口罩带的严严实实,还戴着鸭舌帽,遮去了大半面容。女生见她回了头,语气里充斥着的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章晴晴,你是章晴晴对不对?”   不对的感觉愈发浓郁了,似乎连周遭的行人都突然之间被隔了一层白茫茫的雾,再看不清楚,变为了大块大块斑斓而模糊的色块。她孤身一人在雾的这一端,只能瞪大了眼,盯着那个异常显眼的白色口罩愣愣地出神,半天后才问:“你是......”   “我是你的小学同学呀!”女生很是激动,直接整个人挤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揽住了她的一条手臂,“好久不见,我们合张影好不好?啊等等,你得先把口罩取下来——”   她几乎是半恍惚地取下了面上的口罩,紧接着,便突然有什么液体样的东西飞溅到了她的脸上,痛得她猛地一下子叫出了声。眼睛和脸上的皮肤都像火一样焦灼着熊熊燃烧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一块块脱落下来的皮肉,可奇异的是,她的眼睛却仍是睁开着的,以至于能看清对面的女生慢慢取下口罩的动作——   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微微地笑着,带了些嚣张而天真的骄纵,可她却突然从头到脚都疯狂地战栗起来,只能拼命发出惊惧至极的嘶吼。   那是她自己的脸。   ......   正与楚辞一同在对面餐厅用午餐的秦陆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看向了窗外,看了半天后,才不确定地将脑袋移回来:“哥,那个正在尖叫的是不是昨天袭击你的小孩?”   他们坐的是一处极隐蔽的包厢,玻璃是单向的,外面不能看进来,可里面却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出去。楚辞听了这话,也扭了头,朝着路那边随意打量了一下:“是吧。”   秦陆瞧着她在路那边失心疯一样一个人张开了嘴拼命捂着脸呐喊,简直莫名其妙:“她疯了?”   “说不准呢,”楚辞淡定自若地将盘子里的青菜夹过去了一些,“乖,多吃点菜。”   小孩顺从地将他方才夹过来的那一口放进嘴里,可头仍然是朝向道路的,看了半晌后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严肃地绷着脸下了结论。   “以后遇到这种人,哥一定要躲远一点。一看就神经不正常,现在的精神病院,怎么都不把病人看好?”   深知内情的楚辞:......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附和:“你说的没错,一看就是疯了。”   早在昨晚太上老君查出女生身份之后,他们便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借助法律之手无法惩处,依靠她们自己突然间幡然醒悟更是基本不可能,偏偏家里的神仙又个个都是护短的主儿,一听见此事,便纷纷嚷嚷着要亲身上阵为他报仇。   虽说不能干预人世间生死大事,可一些小小的手脚,神仙们还是能做的,譬如与她一个幻觉,找几个鬼陪她演一出戏......这些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不会被天道所惩罚,所有参与这一次活动的神仙都很是从中得到了一些乐趣,甚至还免费附赠了另一个人的特殊体验,那便是吴倩茹的。   与昨日同样的剧情在她们两人身上,真真正正发生了一遍。只不过这一场幻觉之中,她们并不曾躲开,而是迎头被泼了个正着——真实的痛感与刻骨的恐惧,足以好好地给她们上一课了。说他心狠也罢,说他残忍也好,楚辞还是想让她们对这种痛苦感同身受,否则,怎么能彻底记住这个教训?   楚辞清透的眼眸眨了眨,悄悄地与众神仙发了一条微信。   【楚辞:行动成功。】   ----------   网上关于此事的风浪一直不曾平息,在听闻女生因为未满十六岁而不曾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之后,几乎是所有的粉丝都被炸了出来,连旁观的路人也不由得挺身而出,打抱了一番不平。   直到苏宴之的官方回应正式出来,大众的视线才被转移,纷纷跑去了他的微博下围观这一场好戏。   苏宴之的这一条微博写的情真意切,为表达诚意,甚至专门用了手写。先是就自己粉丝袭击楚辞的举动诚恳道歉,随后又解释了所谓抢角色一事,强调这完全便是出自一场误会,自己当时的采访针对的并非是对方;同时,他还艾特了楚辞,表达了要与对方共同进步的意愿,语气亲昵,宛如多年好友。   然而LC公司表示:我们不吃这一套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倒是的确打算与苏宴之秀上一波兄弟情谊;可在袭击这件事发生之后,整个高层的态度便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还可以平静地共同处理此事”变为了“一定要将对方打落到泥里”的决心。   “若不是他在粉丝群里刻意进行引导,怎么会有人动手?”秦陆的声音冷的几乎要凝结成冰,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狠意,“他必须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十几岁的初中生,正处于对偶像全身心信任的时候。她将偶像视作自己应当随之追逐一生的人,而所有与他产生争执的,都是这路上必须要去除的渣滓。   在这种盲目的信任之下,偶像在粉丝群里若有若无说的两句话,都可以鼓动着她去父亲的实验室里偷出一瓶未经稀释的浓硫酸,并悄悄地在稚嫩的心里定下了一个毁掉别人的计划——她凭着这一腔可笑的所谓忠诚,头也不回走上了一条彻彻底底的歧路。   她固然可恨,难道那个恶意引导她的人便不可恨了吗?   “绝不能允许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秦陆于电话那端吐出一口气,眸光猛地一下凝聚起来,“手头所有的证据都放出去,就现在。”   张楚连声应下了,立刻下达了通知。   片刻后,苏宴之与经纪人之间的不明关系、辗转于各投资人之间的暧昧和指使粉丝动手的截图,一桩桩一件件,通通被公之于众。这些原本掩埋于深层的黑暗之下的暗流涌动,忽然有一日被光明正大放到了明面上来,几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些污浊一直好好地掩藏在那身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如今被掀开之后,直令人觉着浊臭逼人。   苏宴之的经纪人几乎是立刻便暂停了苏宴之的一切活动,紧接着在网上巨大的声讨声浪之下,公司也不得不迫于压力将其雪藏,并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然而这些,都已经不在楚辞粉丝关心的范围内了。   比起关心一个走投无路的艺人,她们更加为之热血沸腾的,是另一个惊天的大发现。   这发现起始于一个坚定信念站竹马的大粉头,她在转发楚辞说自己平安无事的那条微博时,为了更好地欣赏这盛世美颜,而将这张照片不断地放大又放大,细细地看过了那张脸上每一个完美无瑕的角落。   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件令她目瞪口呆的事。   【竹马竹马一生推:那个......你们看,辞宝后面的那扇窗户上,是不是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将放大后的图片贴了出来,果然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隐约可以看见其高挑的身形,显然是个男人。   底下的粉丝们瞬间炸了锅。   【辞宝的房间里当时居然有男人?】   【等等,这张照片里辞宝穿的可是浴袍啊!这是发生了什么?Σ( ° △°|||)︴】   早有技术型大神迫不及待压低了色调,在重新调整了明暗之后,这抹身形便变得渐渐清晰了起来。   几乎是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粉丝心里都涌出了呵呵哒这三个大字。   这宽肩、这窄窄的腰、这令人艳羡的大长腿......   简直不能更眼熟了。   更别说这人也穿了件纯黑的浴袍,露出了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腿,还穿了与楚辞一样的拖鞋......   写词粉:呵呵,我生生给你吐出一口老血来你信不信?   所有的唯粉都被这一口突如其来的糖噎的面无表情,竹马cp粉则欢呼跳跃起来,几乎恨不能立刻下楼去跑圈。   【甜!甜!甜死我了!!!】   【妈惹,这次真是粉对CP了,每天都甜到要得糖尿病啊......】   【竹马君简直是发糖大手,doge脸。】   【果然,白天受了惊吓后就要从竹马那里撒娇得安慰啊......不知道竹马会怎么哄?】   怎么哄这三个字,成功开启了竹马圈里所有写手大大的脑洞。这一晚无数同人文应运而出,对当晚的情形进行了各种不可描述的猜想,其中又有一个叫“广寒是我家”的写手,凭借着其香艳而不露骨的描写、对人物性格恰到好处的把握、还有充盈的故事情节,成功一跃成为了竹马家代表性的写手大大,在之后勤勤恳恳数年,产出了无数萌的人嗷嗷直叫的精神食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嗯,这一次的队友,比上次那个猪队友强了很多。   楚辞:???   秦陆:不枉我当时专门找了个好位置,简直棒棒哒! 第36章 生日庆祝   在苏宴之被雪藏之后, 《风间记》剧组的官方微博也站出来发表了声明,解释了楚辞为何只经过一场面试便进入剧组,同时为了辟谣,发出了他和苏宴之的试镜视频。   如果说在刚开始时, 网友还对楚辞是否靠后台上位这事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在亲眼看到这两个版本对于小花妖的演绎后, 他们便彻底地闭上了嘴,再也不相信这些胡编乱造的话了。   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版之间究竟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楚辞并没有哭的不能自已,他甚至只在最后才悄然滑落了一滴泪, 可那伤痛却像是一刀刀刻进了他的眼睛里,瞳孔湿淋淋的, 将他眼里闪烁的光彩都切割的七零八碎——他不需要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虚空,就已经让人察觉到了被再次抛弃的痛彻心扉。   与他相比,苏宴之的表演则要苍白无力的多, 虽然泪如雨下、纵声嘶吼,可神情里的张力却十分微弱,看在观众眼中,他仍然是苏宴之,从来也不是其中的这个角色。   演技是最不能造假的。一个好的演员是否能将观众带入那种特定的情境, 甚至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这都是骗不得人的。观众的眼睛雪亮,他们一眼便能分得清究竟什么样的演技是出挑的, 什么样的演绎是传说中令人尴尬的“脚演技。”   而现在,这两个人之间的对比虽不能说是云泥之别,可到底差了一个等级。一个已经是带人入戏,一个却只能做到自己入戏,这一下,就算是心有不甘的苏宴之粉丝,也再不能腆着脸说他是靠着大腿上位抢角色的了。   在事情的风波彻底平息之后,看明白了一切的苏宴之粉丝甚至自动地刷起了一个话题:我们欠楚辞一个道歉。短短几个小时内,这个话题便被飞快地顶上了热搜,无数当时跟风倒的路人也纷纷点进来,排着队为自己随意出口的那些辱骂和恶意揣测的话表示了歉意。   然而这对楚辞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并不是那种擅长以德报怨的人,当时那些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恶意也并非完全没有伤到他——最严重时,唐元甚至让他卸载了所有的社交软件,小心翼翼不敢让他看见分毫。风口浪尖上,那种被所有人不相信的无措感,至今仍然奔腾涌流在血液里。   伤口还在,又何谈什么原谅?   只是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而是迫不及待奔向了前方。   因为最近的一系列事,他的知名度也愈发高了,可以说是刷够了这张脸。再加上原本就有灵气的表演和出挑的外形,渐渐也接到了更多高质量的剧本。   唐元精挑细选,最终初步定为了一部校园青春偶像片。片中的男二号眉目柔和、气质干净而清冽,是所有读者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由楚辞来演,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觉得怎么样?”他将剧本交给楚辞,期待地望着对方。   楚辞正躺在乳白色的沙发上研究一部获奖电影,几乎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他花了些时间,将整个剧本哗啦啦翻过去看了一遍,随即抿了抿唇。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角色,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词都无法拿来形容——除了暖男、温柔、善良这种标准的男二号配置,他实在是看不到更多有特色的地方。   “这已经很好了,”唐元唏嘘,“如今的校园剧剧本里,要么是堕胎,要么是劈腿,要么就是因为车祸或者绝症生离死别;这剧本里只是老老实实地学习和偷偷地谈恋爱,简直可以说是如今青春剧里的一股清流了,更别说你简直是本色出演,完全没压力啊!”   陷在沙发里的人仔细思忖了下,随即坐直了身子,眉目也变得越发认真起来:“圆圆,我不想接。”   “为什么?”唐元一愣。   “因为这个角色,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楚辞伸出手,将自己的头发揉的乱了些,斟酌着措辞,“我还是希望,可以接到一个不一样的角色。可以吗?”   他说的并不清楚,可唐元却瞬间了然了:“啊,你是想要更有挑战性的?”   见楚辞点了点头,唐元面上也带起了些笑意,大力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样的,你能有这样敢于闲下来的魄力,真是不容易。”   大多数演员在刚刚有些热度时,都会迫不及待接下更多的曝光机会,开启大小屏幕刷脸模式,以此来缩短空窗期、吸引粉丝;可俗话说十年磨一剑,那样趁着一时东风出来的剧,大都并没有什么出挑之处,转瞬就会被人遗忘掉。到头来,大大小小的剧是演了几十部,可能拿出手的,说不定还只有最初那一部。   而楚辞这样的选择,反而是更好的。   他笑眯眯将剧本揣了回去,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不开心:“那就等什么时候有你喜欢的本子,你什么时候再接好了。”   楚辞皱着眉:“可是公司......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唐元连连摆手,心想,连老板都是你家的,别说你不想演一部剧了,哪怕你说你想上天呢,老板只怕都会找个航天飞机护送着你上去!   6月26日是楚辞的生日,也是他出道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早在一个月之前,楚辞的粉丝团便为他制定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庆生计划,不仅包下了一整条公交线路的广告牌,还自发举行了“我带辞宝游世界”活动,在一个月内带着楚辞的照片走遍了世界的高山大海。除此之外,公益慈善活动更是不可或缺,大粉们组织着捐了书包和各种文具书籍给山间的小朋友,硬生生为楚辞刷了一波好感度。   她们做的这些事,甚至不需要LC去号召;为了心中喜欢的那个人,她们拧起来,就已经是这世间最坚不可摧的一股力量。   就在各种应援活动风风火火之时,LC官方突然猝不及防地放出了消息:在6月26日当天,楚辞会在微博上选择二十三个问题进行回答,同时,将在私信官方微博的粉丝里,抽取六百二十六名粉丝免费入场参与楚辞的23岁生日会!楚辞本人也将全程在场,而且献上神秘惊喜!   这一消息一出来,妹子们顿时就疯了。   【啊啊啊啊啊亲眼看见啊啊啊啊!】   【还可以给辞宝送礼物......还可以陪他一起过生日......呜呜呜我要去!】   【选我选我,你看见了?LC爸爸,求选我!】   【我把我一生的运气都压在这里了......LC爸爸,你看到了吗?你不选,我、我就不起来!】   整个首页全部都是这样丧心病狂的咆哮,几个为首的大粉并不需要抽选便可拿到入场函,因此便在一旁静静吃瓜,拉足了仇恨度。   到了生日那一天,楚辞早早便起了床,一面任由发型师为他整理头发,一面开始刷新微博界面,按照之前所说的,预备回答她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辞宝!之前有大大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们本来想换成妖妖,可想想你肯定也不喜欢,所以就叫呦呦怎么样?】   楚辞:......   这个称呼有好到哪里去吗?   可偏偏是自己家的姑娘,他又不忍心怼......楚辞犹豫半晌,动动手指,很快便回了一堆无奈的表情回去,全当是默认了。   回答了几个问他平日喜欢做什么、吃什么的正常问题,剩下的问题画风看起来便越来越诡异,楚辞举着手机,满心都是诧异不解:“为什么她们要问我江邪和竹马哪个比较重要?”   发型师险些一口口水呛到喉咙里,反应过来之后便再也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可偏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可能只是想问你和哪个比较好吧。”   “这样吗?”楚辞坐直了些,乖乖地回答,【和竹马要更亲一些吧,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多年啊。】   【呦呦看我看我!平常和竹马君在一起的话,他会照顾你吗?你会向他撒娇吗?】   楚辞嘴角抽了抽,很是严肃地回应:【我是哥哥,所以一般都是我在照顾他。以及,分明他才是撒娇那一个,我从来都不撒娇。】   这个问题明显激起了粉丝的兴趣,下一秒立刻就有人问:   【他会怎么撒娇?】   楚辞的回复很快就来了:【用头蹭着肩膀喊哥要抱抱,而且还软绵绵地要和我一起睡,动不动就像奶糖一样腻上来了,这样算吗?】   提问的粉丝:......   等、等等,这和我们之前设想的画面好像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好,楚辞才应该是软绵绵靠在肩头撒娇的那一个吗?   这一回答简直如同惊雷,瞬间炸出了所有的竹马粉。她们个个都如丧考妣,立刻严肃地聚集在一起。   【啊,我以为竹马是攻来着......这下好了,攻的大旗倒了!我朝亡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呦呦那么软,难道还能翻身做攻吗?分明竹马君宽肩窄腰大长腿比较攻好吗!】   【可是呦呦说竹马君总是跟他撒娇啊......】   她们在超话中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崩溃感。半天之后,才有一个写手默默道:【所以说,我们之前都一直站反了攻受吗?】   【......我的世界观,好像就此崩塌了。】   ----------   生日会的场地在一处展览中心里,被抽中的幸运粉丝们兴冲冲凭着微博账户领了入场券之后,便排着队逐渐走入了大厅之中。大厅的灯打得有些昏黄,正前方鲜红的帷幕仍未升起,乳白色的椅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有粉丝在对完号码坐下之后无意中向左右一看,立刻惊喜地拉住了身旁人的胳膊:“你看,你看,全都是辞宝!”   她说完之后,其他人才陆续去打量这如同马赛克色块一般的墙壁,这一看,都不由得惊呼出了声。足足有四米高的墙壁表面,全部都是用楚辞的照片拼贴而成,既有为杂志拍摄的硬照,也有穿着暖色的家居服懒洋洋坐在地毯上的素颜照。有的甚至连竹马也一同出了镜,两人靠着依偎在一处,莫名令人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粉丝们简直要泪流满面:“妈妈呀,我想把这四周的墙都带回去......”   “我可以拆迁吗?现场拆并且抱走的那种?”   “我被这么多个辞宝看着,啊,简直不能更幸福......”   她们对着墙壁研究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了自己上手撕照片的冲动,乖乖地坐回到了椅子上。只是刚刚经历了这么一波惊喜,她们心头也就愈发期待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没法安静。   这个阵势,的确是太大了。纵使是平日里护着偶像的粉丝们也不得不承认,LC的确是把楚辞在当亲儿子对待。   只是一个生日会,这前菜的诚意就已经足够令人感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靠近了六点二十六分。早有大粉喊了“嘘”,此刻全场寂静,几百双眼睛都牢牢地盯着舞台,几乎要将鲜红的帷幕盯出一个洞来。   忽然间,时钟滴滴答答的响声贯彻了整个大厅,随即是悠扬而轻快的小提琴声,清亮宛转,伴着这乐声,帷幕也猛地向上掀了起来!   所有的粉丝都猛地瞪大了眼,急切地看向台上——那里已经站了一个纤瘦而匀称的身影,他穿了充满少年气息的薄款印花棒球衫和浅色牛仔裤,配着板鞋,像是刚刚抱着书从大学的图书馆中走出来的。   极少看见他私服的粉丝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尖叫声便几乎刺破了场馆。   “啊啊啊啊啊!”   “好看好看,我儿子怎么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嘤嘤嘤,真的很像是学弟啊!好想拐走怎么办......”   这样的喧闹之中,却突然有一阵音乐声响了起来。妹子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收了声音,下一秒,就看见台上的楚辞动了。他脚步微微向前滑动,顺着音乐转了一个身,手肘微弯,打了一个响指。   这是她们第二次看见楚辞跳舞。   与夜色充满诱惑力的编舞全然不同,这一支舞蹈里都是干脆利落的帅气——楚辞的身体本就柔韧,看他跳舞时,总会与人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他每一个动作都是恰恰好卡在节拍处,不会抢拍,也不会错过,仿佛舞蹈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件如鱼得水发自本能的事。大屏幕上映出他认真的眉眼,因为激烈的舞动还隐隐出了些汗,亮闪闪地一道痕迹,看得人心脏都是猛地一停。   哪怕已经在大大小小的屏幕上看过这张脸无数次,她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艳了——在打击乐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里,少年完美的眉眼和利落的舞姿动作完美地合在一处,荷尔蒙的气息几乎是不要命般铺天盖地覆盖而来,惹得一群妹子都不自觉开始放声尖叫。   最后一个动作,楚辞躺倒在地板上,猛地一下挺腰而起!   他的手甩的漫不经心,仿佛这个考验腰部力量的高难度动作也不过是个平常的舞步罢了,随即伴随着乐声的停止,他用脚尖一下踢起了原本放在面前的棒球帽,接住后斜斜地扣在了头顶。   底下的声音先是一静,随即愈发猛烈起来,里面夹杂的全都是几乎疯狂的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好帅!!!”   “中间的咬唇简直犯规啊,放开那嘴唇让我来!”   跳完了这一支舞的楚辞也有些气喘吁吁,站在舞台上笑道:“好看吗?”   粉丝们齐声高呼:“好——看!”   “好看就好,”他走的靠近舞台边缘了一些,直接蹲了下来又问,“你们最喜欢哪个动作?”   这一下,所有人都回答的异口同声。   “最后一个!”   “踢帽子?”楚辞回忆了下,弯起眼睛笑了笑,随即站直了身,“那我再来一次好了。”   然而这一次,帽子被他直接踢到了观众席中,一众迷妹们吼得声音嘶哑,几乎都扑上去要抢夺帽子。一群群人浪朝着那处翻滚,楚辞在舞台上看的有点担心:“欸不要挤不要挤,是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生的......我都看到她接到了,你们可不能耍赖啊,小心别受伤了。”   他在粉丝面前一向没有什么明星的架子,这样软绵绵地说话,更像是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像是在和已经认识了多年的老友聊天。粉丝一边被萌的嗷嗷叫,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将帽子让给了那个幸运的妹子,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她们本来以为,今天能看到楚辞跳舞,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工作人员上前送了一把木吉他,楚辞抱在怀里,在舞台边上坐了下来。   舞台和第一排的空隙并不算大,他这样坐着,就像是坐在了她们中间一样。   楚辞拨了两下弦,这才笑道:“我的吉他是现学的,如果哪里弹得不好,你们可不许笑话我啊。”   底下的粉丝简直要沸腾。   “嗷嗷嗷辞宝你弹什么都好听!什么都好!”   “呜呜呜,他居然还会弹吉他......妈妈啊,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   楚辞将手指放在了唇上,眼睛弯弯,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纤长的手指轻松地拨动着弦,音符随即从他手下轻柔地跃出来,悦耳动听。而同时,他也轻轻张开了唇,认真地唱到:“一闪一闪亮晶晶......”   猛地听到这一声,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立刻便笑疯了。   “我的天,小星星哈哈哈哈!这种幼儿园小朋友才弹的曲子......”   “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听到偶像唱小星星哈哈哈!”   “这画风也太奇怪了吧?”   “嘘,你们声音好大,万一他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楚辞装作听不见台下越来越大的笑声,正儿八经抱着吉他唱完了一整首小星星,这才站起身来,笑道:“怎么样,我唱歌比跳舞要好吧?”   粉丝:......   救命,这话太违心了,我说不出口!   接下来的几轮都是游戏,也算是给了粉丝和偶像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气氛越来越高涨,她们的嗓子也喊得几乎要嘶哑,在这样的氛围里,几乎没人注意观众席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甚至连他身旁坐着的人也不曾察觉。   当满场灯光突然间熄灭,只有一束暖黄色的光打到观众席时,她们才意识到什么,纷纷惊喜地向那个位置看过去——   座位上的男人身形高挑而匀称,他慢慢站起身来,从身旁漆黑的过道里推出了什么。   是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   他缓缓推着推车走上舞台,一步步走到正在台上微笑着看着他的楚辞身旁,两个人的目光相对,都带了些亲昵的笑意。   “楚辞,”秦陆倾身过去,绕过推车,轻轻地抱了他一下,“生日快乐。”   站竹马的cp粉们个个都惊喜地捂着嘴,简直无法想象这一口糖居然来的这么快。然而楚辞已经回手抱了他,随即给了他额头一下,“怎么不叫哥?”   “......”   还没来得及刷微博的粉丝们面面相觑,简直听到了一声惊雷在脑子里骤然响起。   叫、哥?   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大对的东西?   秦陆:......   他敏感地感觉到自己攻的地位摇摇欲坠了,因此立刻往回兜:“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明明是我比较像哥哥。”   “谁说的?”楚辞诧异地反问,“昨天还抱着我撒娇说要一起睡的人不是你?”   底下的粉丝:......   等等,我们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粉丝1:攻一般不会撒娇。   粉丝2:但是竹马君会撒娇。   粉丝3:所以.....竹马君不是攻?   ......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我朝,亡了。 第37章 粉丝内战   第一声雷还没在脑子里停下来呢, 又是一声轰天雷炸开了。   粉丝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太确定他们刚才到底听到了些什么——头一次亲眼见证竹马line的相处模式,似乎和她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本以为是宠溺攻和呆萌受,可是眼下看起来......   她们一个二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目瞪口呆, 半天后才从方才那句话中听出了更重要的三个字:一起睡!   同床共枕!你侬我侬!同盖一被子!!!   在终于反应过来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之后, 尖叫声猛地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掀起来的巨大声浪将站在台上的楚辞也吓了一大跳。底下的妹子们早已兴奋地不能自已,暂时也没心思去管什么攻受之争了,先迫不及待一口吞吃了这颗惊天大糖。   “我天!我天!!!我居然有了一种修成正果的感觉!”   “为什么我的脸现在这么烫?”   “我现在出九块钱,求你们了去结婚吧!”   在这样普天同庆几乎恨不得撒花的气氛中, 前排的唯粉面无表情坐着,互相看一眼, 心情极度复杂。   “呵呵,这是逼着我们转成cp粉啊......”   生日会的最后环节便是分蛋糕。   在那之前,全场粉丝齐刷刷的合唱声中,楚辞闭上眼睛, 认认真真地许了三个愿。   一愿所有粉丝身体康健。   二愿秦陆平安喜乐。   三愿,明年此时,家人已在身边。   他微微阖着眼,将这三句话在心中仔仔细细地念了一遍,用心祈愿上天能够听见, 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睁开眼时他方才发现,台下的妹子们不知何时已经从包中掏出了印有部分花纹的纸张,通通高高举在手里, 从舞台上看下去,便拼成了“辞宝生日快乐”六个大字。见他看过来,她们纷纷摇动着手臂,这六个字便也像活过来了一般轻柔晃动。   “辞宝,生日快乐!”   “辞宝,生日快乐!”   “辞宝,生日快乐!”   ......   她们像是早早便约定好了,一同喊了整整二十三声。这些祝福像是翻卷而来的巨大浪涛,一下子将楚辞的眼睛拍打的也有些湿润了,他站在舞台上,看着为了自己而齐聚在这里的所有人,心里盛的满满当当的都是温热的情绪。这些情绪一路蔓延向上,最终酸酸地梗在了喉咙处,让他的声音里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哽咽:“谢谢,真的谢谢大家了。”   他其实从来也不敢乞求这么多。在曾经过去的二十二年里,生日这两个字也不过是象征着一个无甚特别的日子罢了。仍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仍旧是空荡荡的屋子,仍旧是含沙射影的恶语。   可眼下站在这里,他才头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能够踏入演艺圈,能够被这么多人喜欢,能够站在这里。   真的......真的是一件,太幸福的事了。   ----------   关于过生日这件事,秦陆小朋友有着满满的自己的小心思。因此等生日会前脚刚结束,他后脚就毫不犹豫地将正主整个拐走了,LC公司里的员工们原本还预备着要让楚辞请客,可等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楚辞的人影?   “人呢,人呢?”   “刚才还在后台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吃海鲜大餐的吗?”   与郁卒的员工截然不同,张楚倒是瞬间了然,问正站在后头清点礼物的唐元:“是那位把他带走了吧?”   唐元的手一顿,点了点头,随即发自内心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处绞着手指头,脸上神情都有些不安:“张姐,你说,老板不是要和小辞摊牌吧?”   这件事早已经困扰了他太久了,楚辞一看便是个没开窍的,偏偏秦陆又是个步步为营的主儿,如今已经三百六十度全面入侵了这傻孩子的生活——每天看着老板将头放在楚辞肩膀上软绵绵地来回蹭着求抱抱求同睡,唐元都有一种恨不得自戳双目的感觉,顺便还想上去给楚辞一脚。   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反常都没察觉到!   这傻孩子的神经,到底是迟钝到了什么人神共愤的程度啊?   他圆圆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外表极其不相称的忧伤来,看的张楚不由得好笑,想了想,到底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算想再多,也是没用的。”   “可我看的焦心啊......”唐元将自己又掉了不少头发的脑袋展示给她看,简直要哽咽了,“再这么下去,他们还没在一起,我就得先秃了。”   张楚的眼里都是发自内心的同情,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抚道:“乖,去买个好点儿的生发水吧。公司给你报销,啊,快去吧。”   对于自己经纪人秃头的危机,楚辞全然无所察觉。他在生日会的灯灭掉的一瞬间,便被秦陆眼疾手快拉了出来,顺着后门工作人员的出口悄悄避开了粉丝和蹲守的狗仔,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银灰色轿车。   楚辞眼睁睁看着小孩儿去开驾驶座的门,立刻忧心忡忡地出言阻止:“小陆啊,你有驾照吗?”   秦陆面无表情将口袋里的驾照翻出来给他看,上头秦陆两个字印的清清楚楚,照片里的人眉目英挺,黑色的眼睛如同闪着微光的黑曜石。   楚辞犹豫了下,这才上了副驾驶,第一件事就是将安全带牢牢地系上了,一只手还牢牢地抓着扶手,面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勇气:“我准备好了。”   秦陆:......   他原本准备拉起手刹的手收了回来,看向楚辞的眼里都是哭笑不得:“哥,不至于这么担心吧?”   “怎么能不担心?”楚辞将扶手拽得更紧,义正言辞地劝,“小陆啊,小朋友是不能开车的。要不今天,还是哥来——”   这句话中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戳中了秦陆的禁区,他侧目看了楚辞半晌,突然抿了抿唇,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了。楚辞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倾身过来,满眼都是莫名其妙。   小孩身上的气息清冽而好闻,总是令人想起冬日挺立的冷松或者白桦树,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如同抚弄琴键一般抚过楚辞的下颚,随即慢慢将手下这张脸固定住了,不教他逃开。   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好像燃起了火,楚辞渐渐也察觉出些不对来,下意识地挣了挣:“小陆,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辞。”   秦陆出言打断了他,眸底幽深,如同蓄着水的深潭。他的唇线干净凛冽,楚辞下意识便将目光放在了他的嘴唇上,看着它们一张一合,极其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来。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才知道他是在计较什么,楚辞哭笑不得,上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软言安慰:“你不是比哥小嘛?在哥面前,总是要像小孩子啊......”   “可是有的时候,我更希望你能将我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看待,”秦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看做是小孩子呢?”   心中隐隐升腾起了些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羽毛于心头轻轻搔弄。楚辞摇摇头,为了摆脱这种奇异的感觉,下意识开口玩笑道:“毛都没长齐,算什么男人......”   没想到秦陆反倒轻声一笑,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反问:“上次一同洗澡时,哥都没看过我,怎么知道我的毛有没有长齐?”   楚辞:......   等、等等,话题的走向怎么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朝着危险和不健康的方向转去,出于一种小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楚辞当机立断,二话不说拧开了车载收音机:“算了,你开就你开吧。”   见他躲开,秦陆微微眯起眼,手上稍稍用了些力度,重新将他的脸转了回来,强行将他又拖拽回了这种令人莫名心慌的气氛之中。   “治肾亏,不含糖!”就在这时,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慷慨激昂的男声,“就选六味地黄丸!今天,你的肾透支了吗?”   秦陆:......   收音机里的广告仍在继续,这次换做了一个柔柔的女声:“用肾宝,他好,我也好。”   秦陆:......   方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此刻就像是海上翻卷的泡沫一样,啪嗒一声,碎掉了。   他就算是再不挑,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广告声里进一步做点什么,只得面无表情收回了手,放置在方向盘上的手用了些力气,显然是心内十分不爽。   反倒是楚辞抚着胸口,隐隐有了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他素日其实极少看到秦陆这般模样,小孩在他面前,大多数时间都像是块被阳光烤的半融化的奶糖,整个人都带着令人心软的甜味儿。这样甜腻腻地凑上来时撒娇时,楚辞便没办法狠下心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只能满口答应。   可最近的秦陆,却似乎越来越喜欢在他面前展现出另一面了。   比起香甜的奶糖,更像是盯紧了猎物的猎人,方才这样欺身压过来时,身上带着的都是满满的侵略性的气息,楚辞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砰砰不安地跳动。他抿了抿唇,想起之前网友说的关于叛逆期的三条法宝,又悄悄掏出手机来,查看了第二条。   【武林秘籍第二条,如果坦诚相对的谈话没有多少作用,那就一起去泡个温泉吧~温泉什么的,最适合一起敞开心扉了有没有!】   楚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等,这和上一条一起洗澡有什么不同的吗?   除了换了个场景,做的分明还是一样的事啊摔!亏自己居然还认认真真践行了第一条,这个世界上就不能有多一点的爱与信任吗?   他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背叛感,忿忿地将手机重新一把塞回到了棒球服外套的口袋里,不出声了。   只在心里默默道:再信网络论坛上那些网友出的鬼招数,我、就不姓楚!   说到做到!   正处于这座城市另一端的嫦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间便打了一个大喷嚏。她身旁的网瘾老年太上老君抱着电脑,从屏幕上抬起头来看她:“嫦娥,你今日又去回帖了?”   “是啊,”嫦娥熟门熟路地登录进了八卦论坛,说的十分正气凛然,杏眼流转间皆是风情,“身为神仙,有必要与这些凡人指导一下人生,以免他们步入歧途啊。”   “......你别蒙本座,”太上老君木然道,“上回,本座看见你回的都是些什么了,你就是那歧途。”   与玩的好的兄弟吵架劝他们一起去洗个澡、弟弟进了叛逆期也劝他们一起去洗个澡,到了最后,有一个男生问要怎么处置自己的情敌,她居然也劝对方和情敌一起去洗个澡?   这算是什么,靠洗澡拯救世界吗?   “按你这么玩下去,月老不多时就要失业下岗了,”太上老君关上网页,语重心长道,“你好歹可怜可怜他,给他一条活路吧。”   嫦娥思忖了下,随即将纤纤玉指抵在了唇边,两眼都有些放光:“老君说的不错。”   太上老君惊诧:“你居然听进去了?”   这可了不得,她一向是九重天上出了名喜爱龙阳的神仙,同女娲一起也不知祸害了人间多少痴儿,如今居然被自己这么情真意切地一劝,就能改回阴阳调和的正道?   老君捋了捋自己垂到胸前的白胡须,洋洋自得地一笑,觉得自己的形象突然之间便高大伟岸了起来。   谁知那边嫦娥已经打开了天界专用的微信群,头也不抬开始敲月老,满脸正直:“我的确应该将月老也拉至我这边来。这样,这凡间的姻缘就更加有趣了。”   太上老君:......   他眼前猛地一黑,已然预见到新世界的大门在月老面前打开时的情景了。   -----------   秦陆带楚辞去的地方是江边。江风微凉,沿着两岸的绿荫一路走,还能听到春夏之交时断断续续的虫鸣,在青草和泥土的气息里聒噪地合唱着。江水一层层向上翻涌,被月光照射的通透,泛着白银般的光泽。   他们把车停在道路边,随即慢悠悠地沿着江边行去。楚辞从路旁拔了根草叶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玩,玩够了,就拿它去逗弄身旁的小孩,在他鼻尖下来回蹭。   秦陆任由他骚扰,直到楚辞变本加厉抓了一把狗尾巴草,这才抓了他的手。   “别闹。”他低声说。   “闹什么啊?”楚辞撇嘴,暗叹他故作老成,眼睛一瞥,却又被另一面零零落落的花吸引去了目光,非要上去看一眼不可。   秦陆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跑,笑道:“哥简直像是小学生出来郊游。”   他也知道,楚辞是因为今天心情好——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楚辞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那时他自己也在秦家的泥潭之中苦苦挣扎,尚且不能反抗秦海业的任何决定,幸好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将楚辞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通通补偿回来。   他带着楚辞一直走到一处凹陷下去的岸边,迎着夜风寻了个干净的石凳,两人一同面对着江坐着。江的另一面,就是这城市中最高的大厦,星星点点的灯火将江面都妆点的美不胜收。   楚辞还以为两人只是出来散步,整个人都微微靠在他身上,眯着眼享受着夜风,懒洋洋问:“待会儿要去吃点什么吗”   秦陆随口应着,瞥了眼手表,心中却在默数。   三、二、一。   漫天的烟火突然间便从对面升腾而起,一下子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伴随着这烟花一同出现的,还有对面大厦骤然亮起来的外屏。   屏幕里有一张张脸,汇聚在各个地方的粉丝们手中挥舞着应援棒和横幅,她们站在各种不同的场所,眼里燃放的却是同一种热情。   “辞宝!不能去现场真的很伤心,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对你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的宝宝,之后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有时候真的希望这世间所有的幸福都砸向你啊,辞宝,所以想向上天祈愿,求它对你再好一些吧。”   “我们等你光芒万丈!”   ......   楚辞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手笔应援惊呆了,他坐直了身,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闪过无数人。随即这无数人慢慢地汇聚成了海,拼凑成了六个醒目的大字,在城市最顶端,将自己的爱意毫不吝啬地向着全世界展示着。   “楚辞,生日快乐!”   明明今天已经被感动了一次,可现在,他的眼眶却仍旧酸软的不像话,需要他拼命眨眼,才能将那些悄无声息涌上来的液体压下去。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楚辞转头就去看秦陆:“这么大手笔,她们哪儿来的钱?”   秦陆手插在口袋里,无所谓道:“我出的。”   欠缺了楚辞这么多年的,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展现给这城市的所有人看——一定要声势浩大地补给他,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楚辞更好的人了。   楚辞目瞪口呆:“败家子!”   “其实没有那么贵,”秦陆将他的身体重新转过去,很快地转移话题,“那家公司里有我朋友,而且,这实际上是你粉丝的主意。哥,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楚辞其实并不善于言辞,尤其是在此时此刻。他明明心潮澎湃,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半天后,才低声道:“真的......太好了。”   粉丝也好,秦陆也好。能拥有这么多人的喜欢,是前世的他想也不敢想的幸福。   他浅色的瞳孔被烟火映照的流光溢彩,亮的惊人。秦陆静静而专注地看着他,许久后,才轻声一笑。   “知道吗,楚辞,你总是能把所有平常的话都变成情话。”   普普通通的句子在你嘴里,每一句都让人甘之如饴。   ----------   生日会的余波持续了一周之久,这一周之内,楚辞的粉丝几乎都忙着收各种神图——其中他一手拉着秦陆吹蜡烛的那一幕,更是被奉为竹马line的第一图,烛火的光映在脸上,半明半暗,他们两个的面上都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   原本竹马line发糖,站竹马的cp粉们都应当奔走相告普天同庆相约下楼跑圈才对,可这一次,她们内部先产生了分裂。   针对......究竟谁是攻的问题。   【竹马是攻竹马是攻竹马是攻啊!身高摆在那里,你们都是看不到的吗?楚攻通通邪教不解释!】   【你家才是邪教好吧,竹马在面对呦呦时那么软,怎么攻的起来?不要自欺欺人好吗?】   【我也是呵呵了,你们没听说过年下攻?】   【年下攻听说过不少,可到底还是年上占主流好吗!呦呦一看就是一米八大总攻好吗!】   【......楼上,我只想问问,说出这话,你不违心吗?】   【......有,有点儿......】   写词粉们在这场地位争夺战中全程充当了吃瓜群众,但是她们也有自己的糖可以吃。生日那天,江邪不仅发了微博祝福,还晒出了两人之前一同撸串的合照,又是萌的一群人嗷嗷叫。   只是相比竹马这边的血红,他们那种小粉红就有些不够看了,在听到楚辞现场喊竹马“小陆”之后,竹马粉们迅速改了名,将自己支持的两位正主名字合在了一处,就叫做“呦呦鹿鸣”,凭借着楚辞亲口说出来的一起睡过成功登上楚辞家cp首位,自此稳固正宫地位,自封皇后娘娘,战斗力惊人。   自此,楚辞cp粉的格局正式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  cp粉们:(查看笔记)我们要紧紧团结在以呦呦鹿鸣为核心、以写词为辅助、以懒腰(澜沧与小花妖)为末流的大旗下!为了社会主义新事业,加油加油加油!   ----------   楚辞:毛都没长齐,算什么男人?   秦陆:哥......你难道不应该看过之后,再下结论吗?   楚辞:......等,等会儿,这话题有点不大对...... 第38章 走向银屏   生日会的数据让社会各界都看到了楚辞不可小觑的影响力和粉丝号召力, 不少媒体都进行了报道,在这个由数据决定一切的时代,凭借着这一波热度,楚辞也进一步打开了知名度。   在两个星期后, 他接到了唐元传过来的第二个剧本。   只是唐元将剧本交给他时, 神情却隐隐是透露着些担忧, 坐在他身边道:“这个导演比较严苛,每一个细节都扣的十分仔细,你要是真的去了,只怕还得受点罪。”   “那有什么?”楚辞对于吃苦倒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先翻开了剧本,“让我看看情节吧。”   出乎意料, 这是一个关于战争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整个中华民族最屈辱的那一段历史,兵枪铁马肆意践踏土地,民不聊生、满目疮痍。   而故事的男主,最初不过是一个淳朴而善良的汉子。他干活是一把好手, 力气抵得过一头牛,而一生的梦想则是将村东那个生的最俊的姑娘娶回家里。虽然世道乱而纷杂,可他的日子却过得简单而和睦,中意的姑娘在树下瞥见他时微红的脸,父母将最好的米都留给他吃的疼爱......这些都让他贫穷的日子几乎要发出光来。   终于, 他心里的姑娘羞答答告诉了他,她想要的是一种只在山里开的野花,她想用那花编织出一串花环来, 想将花瓣绣到她的红鞋面上。等到那鞋做成的一天,她就将自己和那双新鞋,一同好好地嫁过来。   他自然满口答应。   他在山上整整待了两日,精挑细选,最终才选出了开的最好的野花——他带着满腔的心意和迫不及待的热情下了山,以为自己将看到的便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切了。   可冲他敞开的,却是地狱之门。   恶魔来过了。   被洗劫一空的村庄孤零零立在原地,仍然冒着尚未熄灭的黑烟,他在满地的血迹里,寻到了父母和姑娘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尸体。   在前一秒,他以为,自己将得到的是这世间最大的幸福。可现在,命运彻底扯开了它的面纱,露出一个腥臭而又充满恶意的笑脸来,冷冷地勾起嘴角,像是在极其不屑地嘲笑冷讽:看啊,你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吗?   男主近乎疯狂地在被焚毁的村落里待了三日。之后,他抱着那只鲜红的绣鞋,义无反顾投入了游击队之中。他力气大,头脑也灵活,对那些禽兽更是怀着刻骨的仇恨,在真正与敌人面对面时,他爆发出的力量甚至令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在游击队里,他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渐渐有了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   就在楚辞以为这将是男主的惨烈复仇开始时,剧情却陡然又出现了一个大反转。   他被俘了。   俘虏他的军官一路拖着他到了驻扎的军营,为了从他口中逼出消息而残酷地采取了各种酷刑,从拔掉指甲到折断手臂,每一次都痛的他几近昏迷,然而他却都生生忍过来了。他固执地一个字也不肯吐露,在几乎要被逼疯之时,也只是破口大骂——所有的军官都拿他毫无办法,最终只得请动了他们口中的“疯子”。   疯子一点也不疯,相反,他俊秀漂亮的像是个富家公子,永远带着雪白雪白的手套,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然而,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手段,在折磨人的工夫上,他远远比男主见过的所有人都更要不像人;甚至连军营内称呼他,都是带了些敬畏地叫他疯子少佐。   男主仇恨地看着那双一尘不染的手套,他知道,那里头浸透的全都是同胞鲜红的鲜血,甚至连昏过去时,他也在想象着如何提起刀,一下子砍下面前这个魔鬼的头——可醒来,他仍然是哪个被折磨的阶下囚,在狰狞的魔鬼面前咬紧牙关挣扎着。   编剧的笔力非常好,善于从细微处描绘人心,在处理这种国仇家恨时,那种激昂而动人心魄的热血,几乎要让人振奋着落下泪来。只是这剧本正好卡在关键处,楚辞迫不及待地向后翻,顿时皱起眉:“没了?”   他还等着看,男主到底是怎么在重重看管之下逃出生天的呢!   “没了。”唐元双手一摊,“眼下演员还没定,剧本不能向外面透露太多,只能拿到这么多。”   楚辞又将前面的剧本翻了一遍,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我要试镜的角色,是哪一个?”   果不其然,唐元的手立刻点在了那血红的两个大字上,“疯子。”   --------   卞明在业界,已经是极有声望的大导演了。他尤其偏爱现实题材,最擅长的拍摄手法向来是直直地击打人心黑暗处,通过富有年代感的镜头与画面来展现上一世纪里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曾有专业的电影影评人评过他所执导的片子,说,卞明的每一部都像是一声轰天响的巨雷,硬生生要将人劈的魂魄俱散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将这漆黑的天都破出一个光明的洞来,才能算是成功。   讲的是上一代人的故事,描述的却是这一代人的心情。   《他们》这个剧本,在卞明手里已经整整握了三年。从最开始突如其然到来的灵感到如今花费无数心血打磨出的一字一句,他事事亲为,甚至连剧本也是亲自操刀,丝毫不愿意假手他人。他将电影作为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事业来做,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来糟蹋自己的努力,试镜时也就格外的严苛。   楚辞到时,他已经客客气气送走了四个被说的眼泛泪花的小鲜肉,整个试镜现场的气氛凝滞的几乎要冻结。楚辞进来介绍自己的时候,他才从剧本上方抬起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随即,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楚辞的手上。   楚辞带了一双白手套。   关于这一双手套,剧本中其实只用了两句话来描述。可是,在那样漆黑一片又望不见光的牢笼里,它们却白的几乎扎眼,将疯子和其他人泾渭分明地区别开来——主角看着那样一双手套,心里都是怀着恨不能将它撕成碎片的恨意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重要的身份象征,来面试的人中却只有面前这个注意到了。   卞明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些笑,他将手中剧本扔到桌上,沉吟着道:“来审问的那一段。”   紧接着,他便发现楚辞的神情猛地变了。   他的腰背忽然间挺得笔直,行动处不紧不慢,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套,可他那独特的仪态却在告诉旁人,他是一个受过了严峻训练的军人。   他懒洋洋地垂着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眸子,随即才从眼角处施恩似地赏了个余光给虚空,如同在看低贱的蝼蚁。   “就是他吗?”   卞明的脸色猛地变了——这一句话,楚辞是用日语说的。拖长了的音调,因为被帽檐遮盖住了而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声音里充斥着的都是金属一样冰冷的质感,让人想起堕世的路西菲尔,令人不寒而栗的、不带任何人类应当具有的感情的声线。   紧接着,他的表情突然间变得狠辣起来,手中像是握住了什么,毫不留情便向着虚空使劲儿按压下去——耳边仿佛响起了凄厉的哀嚎,他的眉眼里却仍是不耐烦而冷漠的,隐隐还带了些残忍的笑意。   “只是这样,就已经受不了了吗?”他泛着红润色泽的唇向上勾了勾,带了令人惊心动魄的恶意,如同恶魔在地狱里低语,“这才到哪里啊,接下来,有的是好玩的呢。”   那样的目光甚至让一同面试他的几个副导演都不自觉向后面靠了靠,一瞬间倒像是真的和杀人狂面对面,一阵阵寒意不要命似的从心里疯狂泛起来,几乎连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离眼前这个人远一点。   鸦雀无声。   直到楚辞眨了眨眼,将自己从方才的情境中拽了出来,重新恢复了无辜的样子:“导演?”   卞明的手抵在下巴上,面上隐隐现出了些深思之色。他看了此刻又软萌的不可思议的楚辞一眼,突然短促地笑了声:“有意思。”   几个见过了刚才表演的副导演都心有余悸地将凳子拉远了点。   妈妈,好可怕啊,这个人有两副面孔......   接下来问的便是几个常规问题,只是在试镜即将结束之时,卞明突然又将楚辞叫住了,问了另一个与这个电影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前方有一趟列车正在快速靠近,有两条岔路口。一边有十五个孩子在上面玩,一边只有两个孩子。列车没法停下,他们也没法躲开——这时你可以让列车变道,你会让车驶向哪一边?”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过奇怪,楚辞蹙起眉,猜测不透他的意图,却仍然按着自己的想法回答了。   “卞导,这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如果你放弃决定,那列车便会辗死十五个孩子,”卞明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子,毫不客气地将他更加逼入了更加艰难的绝境,丝毫不允许他退却,“你会宁愿选择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逢这横难吗?”   “......”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三言两语求得答案的问题。楚辞咬着牙,仔细地想了想,随即才道:“无论是任何人的生命,都应当是值得尊重的。他们都有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权利。”   “如果真的不可选......那,我只能让人多的那一方活下去。”他低声道,“毕竟,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起码多保得了一个家庭,而少了一对心痛欲绝的父母......这应当是这个选择,唯一正确的地方了。”   在他说这段话时,卞明一直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一直听到最后,才浮现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很好,”他慢吞吞说,“你可以走了。”   唐元正等在外面的车里,见他出来了,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把握吗?”   楚辞摇摇头,随即坐进车里,勉强将试镜的情况和唐元说了一说。他将最后这个奇怪的问题也和盘托出,仍然是满头雾水的,像是在这其中寻到了一点奇异的微光,可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寻到——仔细看去,仍然身处这一团看不穿猜不透的迷雾之中。   唐元听了也不由得蹙眉,心里也觉着怪异,可是他身为经纪人,还是要打起精神来,笑着安慰楚辞:“没关系,兴许是导演突发奇想呢。这电影本来就比电视剧要难,就算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还会有下一次呢!”   说着说着,他倒真的乐陶陶起来,跟着音乐在驾驶座上摇头晃脑:“大不了咱们回去接那个青春偶像剧,多吃几年青春饭......嘿嘿......”   楚辞被他这一声嘿嘿笑的心头无奈,笑道:“是是是。”   他低下头去看了眼时间,随即又嘱咐道:“等会儿,圆圆,你先下去帮我买点东西吧。”   唐元应了一声,也没多想:“买什么?”   ......   片刻后,他在一群买菜的老头老太太里挤的满头大汗,几乎是以奋不顾身的姿态抢到了最后一批新鲜的皮皮虾。楚辞要的量多,他一口气舀走了小半缸,硬生生分去了三分之一,惹得身旁没抢到的老太太一直在一旁用眼刀飞他。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能吃......”   唐元只好嘿嘿笑:“我食量大,我食量大。”   他一手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一手查看手机上楚辞发来的信息:“羊肉......孜然粉......棉花糖......鸡翅?”清点了下清单,足足二十三条,他被吓得都有点破音,一嗓子吼了出来,“这小祖宗是搞什么,买这么多?!”   直到吼出来之后,他才察觉到身旁人诧异地望向他的眼神,默默乖巧地咽下了声音,继续去任命地排队买菜了。   楚辞现在人气愈发高涨,不好再往人多的地方去,只好将这重任托付给了身兼数职的经纪人,自己则靠在车上听歌。十几首歌听了整整一轮,才看见唐元满头大汗从里面挤了出来:“可怕!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国的人口是全被塞进超市里了吗?”   楚辞一笑,将他手中满满当当的袋子接了进来,还贴心地拧开一瓶水送过去:“辛苦你了,圆圆。”   唐元被他照顾的浑身舒畅,只是想想,还是按捺不下心里的担心,旁敲侧击道:“小辞啊,这些都是你买回去自己吃的?”   见自家艺人点头,他立刻更加忧心忡忡了:“这可是二十个人的量啊,按照这个吃法,我估计得打电话给救护车来救你啊!”   楚辞:......   他只得解释道:“不止我一个人。”   唐元原本还想顺口问问还有何人,可再转念一想,这分明应当是自家老板操心的事,便将这句话极其顺溜地咽了下去,转而眼巴巴地看着楚辞。也不说别话,只用一双圆圆的眼睛满含着期待地望着。   楚辞被他这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的心里发慌,只得任命的将他的头扭回去,妥协道:“过两天我给你炖汤。”   唐元立刻心理平衡了,满怀通畅地回身开车。   -----------   家中的阳台上早已支起了烧烤架,火眼金睛兽窝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楚辞处理羊肉。楚辞这一手厨艺都是给自己做饭做出来的,他于这上头很有些灵气,处理起食材来也是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将羊肉切成了整齐的小块,随即用盐、鸡精、五香粉、生抽、料酒等进行腌制。他的手指纤长而白皙,在盆中搅拌时也漂亮的惊人,看的火眼金睛兽干脆站了起来,在他腿边来来回回地转动,一口正太音奶声奶气地催促着。   太上老君同观世音一同在那边稀奇地观赏皮皮虾,戳了戳坚硬的壳后发现戳不动,便干脆拿细线系在了它脖子上,优哉游哉在房间里溜虾。   嫦娥倒是挽起袖子来帮忙了,只是她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好好的羊肉串也被穿的七零八歪,颇具有抽象气息。楚辞探头过去看了看她手中惨绝人寰的完成品,只好昧着良心称赞:“......仙子做的不错。”   救命,良心好痛。   放神仙们一同做饭绝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楚辞一面操心着皮皮虾不要被那两个玩性大发的神仙玩死了,一面又操心着嫦娥的羊肉串,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另外一边:   “女娲娘娘,算我求您了,咱把棉花糖放下来行吗?就算您拿它捏出个人形来,那也是变不成人的!”   “还有,阎王爷,沾着血的鬼就请不要让他从食材上来回穿过了——哪怕没什么影响,看到也会让人觉着不舒服的。”   当他再扭过头,对上刚刚回来、正拿着铁签串花瓣玩的百花仙子时,嘴角一抽,彻底说不出什么来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带着一群小学生出去春游的老师。   好容易等他们玩够了,这一顿烧烤也终于艰难地步上了正轨。串好的食材被刷了些晶亮的油,放置在早已开足了火力的烧烤架上,与铁架紧紧贴在一处,顿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来。满带着咸香气息的白烟也随之扑鼻而上,惹得一群神仙都凑得近了些。   羊肉串被烤的棕红发亮,边缘处甚至隐隐有些发焦,阳台上我围绕着的满满都是油脂在烧焦之后所冒出的诱人味道,在楚辞抖动着手腕均匀洒上孜然与少许辣椒后,便连最开始的一点腥味也通通掩去了,留下的都是刺激的人不觉食指大动的香气。   一群神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就差拿根筷子敲空碗了。   等到楚辞说“好了”之后,他们便立刻伸出了手,迫不及待抓了一把——入嘴的肉感与寻常吃到的羊肉全然不同,外表被烤的酥脆微硬,内里却仍是嫩的。楚辞选的是上好的羊肉,油脂充足,咬在口里时,热腾腾而鲜香的味道简直能让人将舌头吞下去。   “这个做法好!”嫦娥的杏眼都不禁亮了亮。   寻常与他们供奉的,大都是烹煮的食物,如同这样炙烤的却极少。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尝到这味道,自此才知人间还有如此美味,比起那些淡而无味的食物,的确是要刺激味蕾的多。   楚辞救下了还没被女娲蹂躏的棉花糖,继续一串串往烧烤架上放,看的太上老君一脑袋雾水:“小辞,这个不是糖?也能这么吃?”   “相信我。”楚辞头也不抬,继续向上放,直到棉花糖被烤的微微蜷缩起来,这才将它取下,递与老君。   太上老君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扒开胡子咬了一口,入口是清甜的蜂蜜味道,外表是有些酥脆的,可紧跟着便猛地一下子融化在了嘴里,变为了一汪温热而甜蜜的糖水——它带了些温度在舌头上缓缓蔓延,轻而柔地划过食管,最终妥帖地盛放在了胃里。   他再也说不出来别的什么了,只将手放在楚辞肩上,情真意切地拍了又拍。   幸好。   幸好唯一有仙缘的是个会下厨的。   这一顿晚宴吃的众人都不亦乐乎,除了与皮皮虾奋斗时多花了些时间,其它的食材几乎都是瞬间便被消灭掉了。唐元口里二十人的分量转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到头来,他们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都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楚辞贴心地熬了酸梅汤,酸而甜,生津止渴,恰巧解了烧烤的油腻。他将盛放着酸梅汤的锅放置到桌子上,正欲转头去拿勺子,却忽然听到自己电话响了。   瞥了眼联系人,是唐元。   唐元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兴奋,却又要强压着问他:“猜猜看,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   楚辞:......   他仔细地回忆了下,回答的干净利落:“你又长出头发了?”   唐元被他的话噎了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所剩不多的头毛,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我头发本来就还在好吗!”   “好好好,”楚辞无奈道,“那你是有什么消息?”   “今天的角色定下来了!”唐元在那一端冲着他狂吼,“小辞,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他们》剧组的男二号啦!”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惊的楚辞也是一愣:“这么快?”   “是啊!”唐元简直恨不能踮起脚转圈圈,“电子版的剧本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纸质版的明天到,这几天你先仔细琢磨一下这个人物——”   在对待工作时,楚辞的认真程度远远超于常人。他在挂断电话后,便立刻点开了文件,将剧本认认真真从头看到了尾。   唐元一直掐着时间,几乎是在他看完的瞬间便又打来了电话:“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   楚辞拎着剧本,静默半晌后,才道:“嗯,我总算明白导演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了。”   “???”   “只是在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反派。”他顿了顿,由衷地感叹,“卞导真是将这一手反转玩的炉火纯青啊。” 第39章 《他们》   他站在昏暗的廊下, 立在日式的和室外。樱花初绽了,他能嗅到被雨水打湿后氤氲而来的花的香气,一点点被不知名的手揉碎在了空气里。他在恍惚里忽然忆起曾经的场景,当年那个人也是在这样的微雨里低下头问他:“一个民族和一群人, 你选择哪一个?”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覆巢之下无完卵, 在所有以民族为前提的大义之下, 任何人的善良心软都荒唐的像是一个不堪一提的笑话。所以年轻而又怀抱着一腔无可释放的爱国热情的他,果断地站在了自己坚信的大义那一端——单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要为之奋斗的,是无数仍然于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的国人!他甚至数不清,眼下还有多少同胞正在被肆意杀戮, 数不清还有多少血挥洒在这片土地上,数不清这嶙峋的白骨又多了多少副......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了。可如今兜兜转转之后, 这个问题仍旧血淋淋地摆在了眼前。无可回避,不容逃脱。   一个民族和一群人,你选择哪一个?   他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掌心之中,血顺着白皙的手指一长串地滴答在土地上, 最终还是颤着声音回答:“我选择前者。”   这是信念。   ------------   《他们》剧组的拍摄十分顺利。饰演男主樊忠的是一个在银屏上奋斗了十几年的老戏骨,面相忠厚老实,平日里对人也是和善可亲,可一旦进入了剧情,他眼底的恨意就浓厚的像是发酵了多年的老酒, 看他的目光都如同孤狼。那里面充斥的,满满都是被人拿刀子一刀刀镌刻进了骨血深处的刻骨仇恨,令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除他之外, 剧组中的其他演员也大都十分合群,对角色的揣摩都远远超出之前《风间记》剧组的成员。这也与电影与电视剧的区别有关。电视剧可以花上好几十个小时来说清楚的爱恨情仇,放到电影上,却只有短短两个半小时;这两个半小时里讲的还不能仅仅是这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家长里短和小儿女情谊,它所要凸显的主旨,往往是更加鲜明而深刻的。   这也就对演员自身的状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楚辞在最开始时戏份较少,便干脆在其他演员拍戏时待在一边看,细细学习其中一些细微的表现方法。越是沉浸,他便越是着迷,这种通过演戏来体验另一个人截然不同的一生的方式,像是充盈着丰沛的魔力,让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   他从早上开始,一直在剧组待到深夜,若不是唐元提醒,几乎连三餐也忘记了吃,眼见着人便迅速瘦削了下去。   唐元对楚辞这种状态感到无比忧心,头发又开始大把大把向下掉,起先还能强忍着,到了十几天后就再也忍不了了,干脆直接打电话搬了救兵。   电话打来时,楚辞仍然在角落蹲着,眼睛眨也不眨望着片场正中央的人:“喂?”   电话那端的声音冷的几乎要结成冰:“哥。”   只这一个字,他就不再说话,只能听到鼻息微微喷打在话筒上的声音。这与他素日打电话时又是卖萌又是撒娇的状态显然大为不同,楚辞的小心肝突然颤了颤,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哥在拍摄现场呢,”他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哄,“你怎么生气了?气坏身体就不好了,说出来好不好?”   秦陆在那端静默了半晌,最终硬邦邦撂下了一句话。   “哥一顿不吃,我也一顿不吃。我说到做到。”   楚辞:......   他不得不承认,小孩这一手恰恰戳中了他的软肋——身为二十四孝好哥哥,他自己不吃,自然没什么了不得的;可若是秦陆不吃......   那就绝对不行了,想想都令他觉着心疼。   只是这小孩真是长胆量了,现在都敢拿自己来威胁他了!楚辞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想要开口训斥他,可话都涌到了嘴边,也没办法狠下心和对方说一句狠话,只好放软了声调,软绵绵地劝:“我一定会好好吃的,你也注意身体好不好?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哪里禁得住饮食不规律?”   小孩立刻得寸进尺:“那哥也得保证!”   在他面前,楚辞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举双手投降:“我保证,我保证。要不回头再写个保证书给你寄过去?”   一旁偷听的唐元几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楚辞甜腻腻地和对方约法三章,面上的表情复杂的难以言喻,简直恨不得双手捂眼。饰演剧中交际花的杨柳也注意到了,笑吟吟地凑过身子来,问:“小辞这是在和谁聊天呢?笑的这么温柔?女朋友?”   唐元身体猛地一僵,忙回头笑道:“杨姐这是怎么说的,楚辞这就是在和他弟弟打电话呢。小朋友有点缠人,好多天没见他了,所以还需要他哄......”   杨柳原本也不过是顺口一问,听到唐元回答了,就重新坐回到原处。只是口中语气听着仍有些遗憾:“哎呦,我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可以听呢,这倒是无趣了。”   她在圈中最爱听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八卦逸闻。好在她嘴守得严,就算得了惊天大料也只会一个人躲起来乐陶陶地独自品,从不向狗仔泄露,只是当唐元对上她那双写满了求知欲的丹凤眼时,仍然不由得心内忐忑。   尤其是在他还装了这样一个天大秘密的情况下。   他倒是有些庆幸秦陆有着一个弟弟的身份做幌子了,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了些端倪,也可以拿出来做做借口;否则,这恐怕就不是楚辞身败名裂能解决得了的事儿了。   杨柳在剧中饰演的是一颦一笑里都满是风情的交际花。她描了微勾的眼线,漫不经心地叼着烟吐出袅袅烟圈来,一身艳色的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姿,当真当得起尤物二字。   就在主角带着他的兄弟小心翼翼地在街头东躲西藏之时,她却坐在马车里,用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挑起了车帘。那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让樊忠陡然觉得,那是他未曾娶进家的姑娘的鲜血染成的;她身畔坐着的,是出了名卖国求荣的大汉奸。而她的头就靠在那汉奸身上,柔柔地、如水蛇般攀附着撒着娇,求着对方与她买些什么。   会有什么交集呢?分明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是在无意中扫过来的眼波中,他却从这个原本应当虚荣而无情的女人眼里看到了些别的什么——   那是一抹没来得及藏好的悲哀。   那时樊忠看不懂,之后他也一直不曾看懂。他眼中的世界唯有黑白二色,除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便只剩下了那群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的禽兽,所以他只是不自觉将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只红色绣鞋上摸了摸,便再也没有多想。   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除了纯粹的黑与白之外,还有更多的灰色地段存在——无数人在这一段之中苦苦为着同样的信念挣扎着,他们是被黑白两色同样厌恶和唾弃的,他们看不见光明,他们的心也不允许他们溶于黑暗。   他们是这个时代里,背负着最多东西的一群人。他们强颜欢笑,终生将自己当做是舞台上妆了彩面的戏子,拼了一条命来演出这一场血淋漓的戏。   他们。   ---------   拍摄这样的剧情,其实对于所有人的心灵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折磨。灾难、恐惧、信念......这些很难用三言两语描绘而出的情感,在此刻都猛地如翻卷的大浪般兜头泼下来。在最开始姑娘死去的那一段,连平日里最看得开的杨柳也不得不找了个地方,狠狠地大哭了一大场;哭完之后,眼泪一抹,重新上了妆,又走上了片场。   卞明对每一个镜头的要求都十分严苛,演员的走位或是情绪出现了一点点偏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喊停重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剧组的进度其实算不上快,接连拍了三个月,才拍到了最重要的一段情节。   樊忠已经被折磨了整整五十八天。   他的手与脚都被牢牢拷在墙上,腿上甚至被挖去了皮肉,露出了一大片嶙峋的白骨;身旁的火熊熊地燃着,腐烂的肉与血交相混合的腥气,令人只是凑近便想要作呕。   他的意识已经接近昏迷,甚至连喘息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胸膛仍残留着些微的起伏。可尽管如此,当他听见笃笃笃敲击在地上的脚步声时,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军靴,再往上,是洁白的手套和来人漂亮的不可思议的侧脸。他站定在樊忠面前,不声不响整理着手套的边缘,像是正在擦拭刀具的刽子手。   “你......”樊忠咬着牙,眼神里又重新簇簇燃起了恨意来,“你这个狗-娘养的!”   他几乎是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肮脏咒骂的话通通倾倒在了眼前这人身上,可疯子却仍然是丝毫不动的,甚至优哉游哉拿起了一边的烙铁,重新放置在了烧的通红的火盆之中。   樊忠忽然间想起来了,之前折磨他的士兵曾经说过,这个人不懂中文。无论他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刺激,疯子都不会有一点点的反应。   自己的声音在他听来,和即将上屠宰场的牲畜发出的悲鸣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尽管如此,胸腔内的怒火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吼大叫——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终于再也忍不住,费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将手腕上的镣铐都摇晃的呼啦啦作响。   “有本事你看着我啊!”他扬起头大笑起来,语气里都是再也掩不住的疯狂,“你看着我,有本事用你的眼睛看看我啊?总是低着头,你是不是不敢看我!”   面前的人忽然间浑身一颤,随即慢慢抬起了眼睛,看向他。   这是樊忠第一次看见他的正脸。   面前的青年白皙而清秀,面容好看的甚至令人忍不住失神,连村里最俊的姑娘也不能比上这人分毫;可他一眼看见的,却是那双眼睛。   那是他这辈子看见过的,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双眼睛。   他在浑身颤抖之后,突然间反应过来了些什么,连嘴唇都开始战栗:“你......你听得懂?”   这个魔鬼,对他说出的话做出了反应!   他的心头都猛地提了起来,几乎是失声喊道:“你是中国人!”   可是这次,疯子再没有一点反应了。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唇,随即慢慢勾起一个丧心病狂的笑来,将已经烧的冒烟的烙铁,毫不留情地印上了他的胸膛。   他是汉奸。   这个想法日渐一日在心中清晰起来,在无数次晕眩又醒来的间隙,樊忠一点点拼凑和还原了与这位疯子少佐见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最终恨不得扑上前将对方撕成破碎不堪的血肉。   他是汉奸!   他明明是中国人,却要反过来,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同胞!   这样的恨意比对那群禽兽的来的更加猛烈,樊忠甚至打定了主意要去折磨对方。怎么折磨?他不过是阶下囚,没有别的方式,他不知晓对方究竟还有多少残存的人性或良心,便干脆在每一次疯子前来时,旁若无人地讲起他和他的姑娘的故事。   那个攒着过年的红布预备着做嫁衣的姑娘,说会与那双精致的绣鞋一同嫁与他的姑娘,那个笑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睫毛浓密而纤长的姑娘......   他一点点地讲,疯子就默不作声地听。可尽管如此,残忍的酷刑也从未有一日停下过。樊忠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忍着剧痛,终于与对方讲到了最后的故事。   最后看到的,那个被欺凌后还剖开了腹部的姑娘。她手里还死死握着那双绣鞋,忽闪忽闪的眼睛从此再也没有闭上。他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拼命想将她的眼睛阖上——可是不行。他曾经征服了耕牛的手也不行。它们仍然固执地大睁着,愣愣地看着这天空。   他讲完了最后一段,然后他终于看见了疯子的反应。他仍旧深深地低着头,可在他军装的衣领上,却分明多出了几滴深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液体浸透了,残留下来的印记。   啊,樊忠嘲讽地想,看啊,这个魔鬼还有心。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在导演喊出cut时,楚辞仍然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他的反应实在太过不对劲,唐元赶紧小跑着上来看他,这一看,就被对方脸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惊了下,连声音都不由得颤抖了:“我的祖宗啊,你没事儿吧?”   楚辞的目光没有任何着落点,空荡荡地飘在空中。他手痉挛似的在空气里抓了抓,没有对唐元的话产生一点反应。   几个老演员凑上前来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入戏太深了。你先带他去把衣服换回来,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吧。”   他还未来得及应下,楚辞却已一言不发去了洗手间,随即反反复复、没完没了洗他那一双白皙而纤长的手,甚至用上了极大的力气去揉搓,将一双手都揉的通红。唐元跟在他后面进来,心惊胆战地扑上来拽住他:“那可是你自己的手啊!不能这么来!”   “让他哭出来吧。”   身后突然有另一个人说了话,唐元讶异地扭过头,就看见了跟着他一路出来的卞明。这位平日里不假声色的大导演,如今脸上的神色却要温和的多,他缓步走上前来,拍了拍楚辞的肩膀。   “哭出来吧,他没有资格,你可以代替他痛快淋漓哭一场。”   楚辞僵硬了下,随后慢慢抬起眼睛去看他——看到那双包容而懂得一切的眼睛时,他先前翻涌着的情绪突然便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撑着洗手台,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哭的整个人都在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偏偏他是那个拿起刀的刽子手?   唐元心疼地去抱住他,与他轻轻拍打着脊背,小声劝着。好在这一招到底是有些作用的,在彻底发泄出来之后,楚辞的情绪便平息了很多,他红肿着双眼,仍有些抽抽搭搭地向卞明道了谢。   “不用道谢,”卞明倒是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随即方才笑道,“知道吗,你在演戏上头的灵气,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只是有一点,你得记住——演戏终究只是演戏,你得坚守的,仍然是原来那个你。戏中人物的情绪永远不能反过来操纵你,而要由你来驾驭它们,明白么?”   楚辞红着眼睛点头。   卞明又嘱咐了几句,随即便离开了;唐元这边一面哄着自家艺人,一面忙取了毛巾浸透了热水替他敷脸。正在忙碌,却突然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果然又来自自家老板。   他熟门熟路递给了楚辞,楚辞接通后,仍有些控制不住的鼻音,可怜兮兮的:“喂。”   这一把带着湿漉漉哭腔的小声音,讲真的,连与他朝夕相处的唐元也被萌了一跳。   电话那端的秦陆身体猛地一抖,随后立刻提起了十二分心神,担心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熟悉又依赖的人的声音,楚辞的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偏偏还要强撑着嘴硬:“没......没怎么。”   “你哭了?”听出他颤抖的声线,秦陆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音调。   唐元:......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这种不好的预感变为了现实。他家老板一边用电话软言安慰着楚辞受伤的小心灵,另一面恶狠狠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你等着。】   唐元简直欲寻条三尺白练挂梁上。   这件事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啊,楚辞也不是被他欺负哭的,怎么眼下就成了自己突如其来担了这责任呢?   可是转过头,他对上了楚辞此刻湿漉漉的眼。对面的人眼角都泛着红,与平常看到的模样大不相同,再加上本来就是一副好皮囊,看得人心都软了几分,讲真,将欺负他的人都扔去填海的冲动都有。   他任命地干咳一声,默默将这顶黑锅背头上了。   算了,自己的锅就自己的锅吧。   --------   为了安抚楚辞的情绪,这一天便没有再继续拍摄有楚辞参与的戏份。几个演员都凑上来表达了关心,楚辞一一谢过,也知道自己眼下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干脆跟着唐元走出了片场。   他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疯子苦苦按捺着的情绪太强烈,几乎是在进入角色的瞬间,便将原本存在于头脑中的他的意识都顶替了去;再在那个场景里待下去,连他也不太确定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越是拼命隐藏的,爆发之时越是疯狂。   他陷在松软的被褥里,瞧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夜色,轻声叹了一口气。   门铃突然间响了起来,还有服务员隔着一扇门模模糊糊传进来的声音:“客房服务!”   楚辞确定自己刚刚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在房门口,干脆也提高了些声音回答:“不用,谢谢!”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并没有停止。   楚辞揉了一下头发,终究是觉得这样将别人关在门外不太礼貌,任命地下床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穿了一身浅灰色的风衣,白衬衫,黑长裤,原本简单随意的打扮,却硬生生被他衣架子一样的身材衬出了秀场上展示的高定的气场。他的眉眼干净而凛冽,看过来时眼睛就像闪耀的黑曜石,对着他微微眨了眨:“先生,这次客房服务,您还满意吗?”   楚辞的目光慢吞吞从他的脸上一路移到他手上提着的保温饭盒上,随后才缓缓勾起嘴角:“你们这里的服务生,都长得这么帅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他哭了,他居然哭了......唐元,你给我等着!!!   唐元:......   他这是躺着也中枪么? 第40章 一个晚安吻   来人一只手撑着门框, 听了这话,唇角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来。他眨了眨眼,毫不害羞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客人眼光真是好,我恰巧就是酒店里最帅的一个服务生。”   楚辞一时间也被他这自卖自夸的功夫惊了下, 随即哭笑不得, 伸手将他拉进房间里来。   “总是站在门口干什么?快点进来吧。”   秦陆就等他这一声, 立刻提着保温壶踏进了房间,顺带将自己身上罩着的风衣解掉了。他里头只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松松垮垮挽起袖口来,线条流畅的小臂就一览无余, 浑身的荷尔蒙如同不要命一般铺天盖地喷洒下来,看得人莫名有些心热。   楚辞坐在床边, 目不转睛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用纤长的手指缓缓拧开盒盖,随后拿出干净的碗筷来,对着自己絮絮叨叨:“这是黄豆猪蹄汤,哥这些日子拍摄也辛苦了, 先喝一点热的。还有,这几天有点降温了,我之前嘱咐唐哥让他给你将厚衣服带过来的,你那有破洞的牛仔裤就通通不要再穿了,冻坏膝盖了怎么办?还有......”   楚辞望着他留给自己的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一时没忍住,直接踮脚上手揉了一揉,像是在抚摩傲娇地于他身畔来回打转的猫。   “你是哥还是我是哥?嗯?怎么越来越啰嗦的像是老妈子了。”   小孩的回击来的铿锵有力:“哥, 你是忘了自己今天在电话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了么?”   言下之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树立自己身为哥哥的权威,会不会太晚了点?   楚辞:......   说、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最丢人的时候都已经被知道了,他也不再端着什么做哥的架子,径直往秦陆身边凑了过去,眼巴巴地坐在桌前等吃的。这一锅汤也不知究竟是炖了多久,黄豆都炖的酥烂了,汤汁隐隐泛着乳白色。里面的猪手上下沉浮着,颤颤巍巍的躺在勺子里,几乎被炖成了半透明的颜色,肉质酥厚却不肥腻,软绵绵入口即化,却又带了些柔韧的嚼劲儿。   秦陆用小勺将上头的油沫通通都撇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澄透的清汤,顺带将最大的那一块猪蹄也整个连汤带水舀进了楚辞碗里。他手下动作极快,看的楚辞还有些懵:“你不吃么?”   “本来就是给哥带的,”秦陆不紧不慢地继续给他舀肉,大块大块在小碗中垒成了一个金字塔,“哥不用着急,这一锅都是你的。”   楚辞默默望着眼前这个大身量圆肚子的保温桶:......   这个大小看起来,有点超出他能承受的容量。   他咽了咽唾沫,又向嘴里舀了一口汤压压惊。抬起头来却看见秦陆含着笑意看着他,眼神专注,如同看不见底的黝黑深海。   “吓着哥了吧?”他唇角微微上挑,笑了起来,“没想到做的有点多,待会儿送一点给唐哥吧,哥一个人是肯定吃不完的。”   楚辞的心顿时又落回了原处,随后才想起来问:“这是王妈做的?吃起来,倒不太像是王妈的手艺。”   “不好吃?”面前的人顿时紧张起来,脊背也不自觉绷紧了些,隐隐透露出了些不安来。   这个反应令楚辞察觉到了些许不对,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喝的汤,随即又惊讶地抬头去看秦陆:“你做的?!”   小孩儿默默地点头,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显然是生怕做的不符合他的口味。   楚辞的心头猛地一热,一瞬间倒是涌上了万般感慨,到了最后,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在秦陆肩上轻轻拍了拍。   秦陆是秦海业的独生子。只是这一个身份,就足够他锦衣玉食过这一生了,平日里总有无数佣人保姆簇拥于身旁,何时见过他亲自下厨,为了什么人洗手作羹汤?   他的弟弟,真的是成长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唐元收到信息来敲门时,秦陆已经进浴室洗澡了。知道楚辞有不喜欢旁人进他房间的习惯,唐元干脆便堵在了门前,眼巴巴地看着楚辞端着保温壶出来。那汤的香气他隔着老远都闻见了,急的直搓手,催促着楚辞快点给他:“这大晚上的,就是想喝点热乎的。”   可本来该交给他的那人犹豫了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唐元深感莫名其妙:“小辞?”   面前的人抿了抿嘴唇,忽然干笑道:“那个,圆圆啊,我明天炖汤给你喝吧。”   唐元:“???”   他不禁有些发愣,下意识伸手指了指那保温壶:“这不是还剩了许多么......”   “我要喝。”楚辞说的义正言辞。   “可你饭量小啊,平时吃饭都吃不多,”唐元更加茫然了,“这你也喝不完,倒了也是浪费,不如给我——”   “能喝完!”楚辞护着汤锅,下意识地回应,“这是我弟弟给我做的,怎么也得喝完!”   唐元:......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楚辞舔了舔嘴唇,干脆心虚地说了再见后一下将他关到了门外,连带着那冒着浓郁香气的汤也一同在他眼前离他远去了。   唐元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外,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都充满了不可思议,不自觉开始认真地、深深地思索人生。   呵呵,我,一只风流倜傥的单身狗。   究竟是为什么要听信了他们的话,跑来要汤喝呢?   有本事喊我来,有本事你给我吃啊!   结果汤倒是一口没喝着,免费的狗粮倒是硬生生往嘴里塞了个饱。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再想起今天老板“你等着”的威胁,简直要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这一对秀恩爱的狗夫夫!   简直不能更过分!   --------   秦陆从浴室中走出来时,看到仍然被楚辞放在桌上的保温壶,虽然嘴上不说,可眼睛却猛地亮了亮。楚辞看在眼里,愈发肯定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孩就欢喜地整个扑了过来,迫不及待将他压倒了床榻上:“哥......”   湿漉漉的水珠从他没擦干的发梢滴到唇角,鼻间满是沐浴露熟悉的清香。楚辞甚至自他身上闻到了自己平日用的身体乳的香气,一瞬间竟然升腾了些不自然的情绪来,下意识伸手去推他:“你起来,好重......”   秦陆才不听他的,不管不顾地死死抱着他,在他肩膀和胸口处又是蹭又是摸。半天才抬起头来,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盛的都是亮晶晶的光斑,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乐了许久,随即眼巴巴地问:“哥,为什么不给唐哥喝?”   ......为什么?   这个问题,楚辞自己甚至也有些不明白。唐元在平日里对他尽心尽力,他也一直很是感激,将对方当做十分重要的朋友看待。况且自己做汤送给别人喝也不是一回两回,按理来说,原本不应当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事。   可那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手艺,里面并没有掺杂着别人的心意。   似乎是在掺杂了心意之后,便连一碗小小的汤,他也不想就这样分享出去了——那是秦陆想着他专门为他学着做的,自然该是由他来好好地一点点品尝的。虽然这样说极度任性自私又不讲道理,可是楚辞的确是迫不及待地想拥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譬如只在他面前撒娇耍赖的秦陆。   譬如只在秦陆面前变得啰嗦又处处担心的他。   他揉了揉手底下湿漉漉的头发,看着身上小孩仍然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眼睛,迟疑半天之后,终于还是回答了。   “因为是你为我做的,所以不想分给别人。”   这一句话出口,秦陆却半天没吭声了——他直直地看着底下人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看了很久很久,这才低下头去,与他离得近了些。两人鼻尖几乎都要相抵,温热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下人每一次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膛,看清他脖子上每一根淡青色的、蔓延而上的血管。   “我很高兴,哥。”秦陆额头紧紧抵着楚辞的额头,认真地说,“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令我高兴的一句话了。”   “......”   被他这样压着,那种怪异的感觉便愈发清晰起来。楚辞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去推他,“高兴完了没?重死了,我要被压散架了!”   没想到下一秒,小孩干脆整个人倾身下来,于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并不是简单的肌肤相贴,他似乎是用了些力道的,竟然吮出了一处浅淡的红痕来,楚辞捂着隐隐有些痛意的脸,一下子猛地心跳乱了节奏,立刻坐直了身,没办法想象自己居然这么被占了便宜:“秦陆!”   “晚安吻。”小孩仍旧是笑嘻嘻,甚至还凑了过来,又在另一边亲了一下,随即满意地退开了些,细细打量自己的作品,“这下对称了。”   楚辞被亲的眼角都不自觉泛红了些,偏偏又狠不下心去打他,只好坐在原处捧着脸一个人生闷气。秦陆自觉自己今天占了大便宜,手脚极快地吹干了头发灭了灯,随即立刻向被子里面钻。   楚辞冷静地拽紧了被子把自己裹紧,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不尊重兄长的小孩一点颜色看。他极其残忍地翻了个身,一点被子也没给秦陆留,通通都毫不客气拽到了自己这边。   “哥......”黑暗之中传来了秦陆可怜巴巴的声音,“我冷。”   楚辞:......   他于是默默地将被子分出去了一大半,任由那小孩得寸进尺抱上了自己的腰,大型犬一样来回蹭了又蹭。   真是够了。他由衷地唾弃这样的自己。   再这样下去,真是要把小孩宠坏了。   是时候得实行军校式的铁血教育了,再这样让他软绵绵地撒娇下去,今后还如何在社会上立足?!   楚辞的心内慷慨激昂,迅速在心底制定了一整套教育计划。头一条就是不能撒娇不能耍赖,不能动不动就扑上来要抱,尤其是在人前绝对不能再这么抱来抱去;最关键的是这么大了,真的得让他一个人睡了!   身旁的小孩懒洋洋翻了个身,闪烁的眼睛在黑夜里望着他:“哥。”   “干嘛?”楚辞还沉浸在铁血严父的角色里不能自拔。   秦陆在黑暗里悉悉索索地摸索了下,最终抓住了楚辞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声音软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甜的像是一块于阳光下晒得半融化的蜜糖。   “哥,我的晚安吻呢?”   “......”楚辞板起脸,“秦陆,你成年了。”   “哥......”   这一把小声音更软了些,秦陆的头发也覆上了他的额角,亲昵地蹭来蹭去,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半晌之后,他感觉到身旁的人低低叹息了声,妥协地微微撑起身子,凑近了些,温热的唇凑近了他的脸颊,随即轻柔地印了下,带着独属于楚辞的香甜的气息,一触即分。   看吧,果然是这样心软又拿他无能为力的人啊。   秦陆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更加亲密地凑了过去,连肢体都极其亲昵地碰触在了一起,又软又甜地说了晚安。楚辞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训斥在这样的攻势之下都化为一江流水东去了,只得任命地用手顺着他的头发,感觉着他沉沉睡去。   算了,楚辞无奈地想。   铁血计划什么的,就从明天起再说吧。   先说好了,这绝对不是我拿他没办法!只是......只是觉得,应该找个良辰吉日而已!   -------   《他们》剧组的拍摄进度很快。楚辞逐渐学习着从角色的控制之中摆脱出来,慢慢得心应手。到了十二月,赶在圣诞节的前一天,这部电影正式制作完毕,于各大院线上映。   唐元曾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那可是平安夜啊,真的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来电影院看这么沉痛的剧吗?”   难道不应该是共同分享着同一桶爆米花,在电影院里亲亲密密地贴着头,看完一部充满罗曼蒂克风格的爱情喜剧么?   卞明倒是对众人的怀疑不以为意,他悠悠地背着手,在来采访的记者面前面不改色地说出一句话:“好的电影,无论在什么时候上映都会好评如潮的。”   而他也的确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作为以现实题材的小众影片拿下数个国际奖项的导演,卞明想要的,从来也不是什么票房——除却票房之外,他更希望得到的,是懂行的人对他电影的评论。   那些影评人的眼光大都十分毒辣,一个导演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丝毫也逃脱不了他们的眼睛。而《他们》是卞明最为得意的一个本子,握在手里好几年,才终于拍出了成品,其中的每一个镜头都经过了他再三的思索。这样一部电影,他不惧于任何人的评价。   然而上映那日,到底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为别的,竟然有不少观众购买了首映场的票,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观看!   卞明一开始险些以为是自己经过岁月沉淀的魅力征服了观众,之后才意识到,这些首映场的观众大多是楚辞的粉丝。楚辞的第一次银幕之作,她们自然会毫不犹豫鼎力支持。   早在拍摄之时,她们就已经动了买东西前去应援的心思,已经定下了几百个高级礼盒和各种应援物品。可楚辞心疼她们又为自己花钱,到底是没松口让粉丝前来,还给几个为首的大粉捎了留言口信。在口信里,楚辞再三感激了她们的心意,却到底没有同意她们大规模的应援活动。   “生日会的时候已经是很大的手笔了,”他的声音极其温柔,语气也轻而软,听的几个大粉几乎要泪流满面,“听说有的姑娘连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拿了出来,每天只能吃泡面,这样真的对身体不好。我很感谢你们,但也希望你们可以拿这些打算花在我身上的钱,为自己买几条裙子、吃几顿好吃的——你们能够这样喜欢着我,我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这段录音最后被上传到了微博上,为了防止有心人说三道四并没有大范围转发,只是在粉丝内部传播了一下,自然又是激起一片嗷嗷叫。   【怎么会那么好,辞宝怎么会那么好......】   【他应该是这圈子里唯一一个不希望粉丝为自己花太多钱的明星了QAQ】   【在我们心疼着他的同时,他也在心疼着我们啊......这种感觉,真的让我觉得很美好。】   【饭上他,真的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了。】   在最后,几个为首的粉头也进行了宣传:【为了不让辞宝心疼,大家也要量力而行,对自己好一点!已经独立的粉丝们,请准备从现在开始攒钱,尽力支持辞宝即将上映的第一部 电影吧!】   握在手里的钱没能花出去,有经济能力的粉丝通通都选择在电影上线的那一天出个大招,拖家带口地集体去电影院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首映场意外地爆满。   这部电影从头到尾的剧情都对外保密,直至踏进电影院的那一瞬间,还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在讲什么故事——他们只隐约地从海报上看出,这是一个和战争有关的电影。   可尽管看出是与战争相关的主题,在电影开场时,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震惊了。   被屠戮尽的村庄、白骨累累的大地、再也没有飘起过炊烟的房屋......随后镜头一转,转向无数个单独的分镜,那里面,有无数个人在朝着远处走去。镜头只拍到了腰部向下的地方,他们有的穿着擦得雪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有的踩着高跟,笃笃地敲击在路面上,还有的则是沾满泥浆的布鞋,一步步踏在沾满血迹的泥土上。   身为忠诚的大粉,陈慕木也坐在观众席里。几乎是在这一画面出来的瞬间,她便一下子掐紧了身旁男友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冲着他激动地嚷嚷:“你看到没?那个是辞宝!”   “......”她的男朋友极度无语地看着这一屏幕的腿,“可是这没人露脸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腰!你看那个腰!!!”陈慕木兴奋到不行,死命掐着他,“左上角那个穿军靴和军装的,你看他的腰和腿,一看就是辞宝!”   “......”   身为一个正常人,她的男友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这些脑残粉的思维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电影院里陆陆续续响起的声音居然都在说左上角是楚辞,可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出那腰比较细、那腿比较长,又没写着楚辞两个字,怎么这一群人仅凭这半张图都能认出人?   特异功能不成?   他正想着,就看见两个深灰色的大字,慢慢从一团血色之中浮现了出来,笔力遒劲,锋芒毕露。   他们。   故事很快便展开,樊忠在满怀着憧憬捧着野花下山时,看到的却是被点了火的村庄——熊熊的黑烟扑面而来,他在那样的烟雾里拼命寻找,最终将绣鞋藏在了身上,踏上了征程。   依照观众的想法,这应当是一部关于复仇的抗日剧。这个题材的文艺作品很多,每年都呈井喷式发展,其中的套路也已经基本被固定了下来,并不能带给人太多的期待。   然而《他们》却是与众不同的。   当男主出乎意料地被擒之后,陈慕木察觉到身旁的男友也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她原本还想嘲笑几句,可在看到大屏幕上出现的下一个人时,脑海里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   那人穿着干净利落的军装,紧紧地勾勒出了纤细而不盈一握的腰,连那双踏在血里的军靴也是一尘不染;而他的手上则是一双白的如雪的手套,紧紧地护住了可能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   他在昏暗的灯火下扬起侧脸,在这些士兵中,他漂亮的甚至有些不像是凡人——无论是紧紧抿着的花瓣也似的唇,还是侧脸清秀而干净的轮廓,都让人的脑袋猛地一空。   电影院里响起了一片整齐的抽气声,随后在寂静几秒之后,气氛猛地热烈起来,为楚辞而来的粉丝们看着他放大在屏幕上的侧脸,激动到简直不能自已。   就连陈慕木的男友也沉默了半天,随后拉了拉女朋友的袖子。   “你说的有道理。”   陈慕木:“???”   她的男友挣扎了下,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他的确是很好看。”   随即顿了顿,脸上也不可自抑地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男的,我估计也要迷上他了。”   陈慕木:!!!   她心里立刻奔腾而过了一行大写加粗的字幕:男友看上了我爱豆怎么办,在线等,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说好的实施铁血计划呢?   楚辞:我说了啊,第二天!那是个良辰吉日!   作者君:然后呢?   楚辞:然后......这个计划流产了QAQ   --------   当天秦陆小朋友的微博:   嗯,亲到了?ω?   想再来一遍o(*////▽////*)q   想每天都来无数遍~\(≧▽≦)/~   --------   当天唐元小朋友的微博:   我。再信。他们。   我就不姓唐!!!   这对狗男男!!!!! 第41章 欢迎回家   在可以将人的面孔放大无数倍的电影屏幕上, 这一幕带给人的震荡可谓是惊人的。   在这一众灰头土脸又或是面目狰狞的人里,在灰扑扑的衣裳和肮脏的布鞋里,在污秽的血和灰里,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像在发着光——那种光彩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仿佛是黑芝麻袋子里的一颗与众不同又富有光泽的白芝麻, 轻而易举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美颜的力量是无穷的, 起先还为楚辞接了反派角色而忧心的粉丝们此刻都平静了不少,心中也渐渐升腾起了些期待来。   卞明讲故事的手法向来是娓娓道来的,最擅长于细节之处描绘人心。疯子对待樊忠的手段并没有直接镜头,只是滴滴答答溅到地上的血和近乎嘶哑的痛呼, 都已经说明了樊忠究竟遭遇了些什么。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声残忍得甚至让几个人死死闭上了眼,不忍再看见这一幕。   疯子却是神色不动的, 甚至在这样的声音之下,他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的手套,随即指挥着身旁的士兵,将一盆调好的浓盐水兜头泼了下去。   “靠......”电影院里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我真想上去把他打的稀巴烂。”   可是也有人从这些镜头里品出了些不同的意味,不赞同道:“他一直没有抬起头。”   “所以?”   “所以,后面有反转也说不定。”   反转果然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了。在察觉到疯子实际上是中国人的身份后,樊忠的恨意就愈发浓厚了几分,他几乎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法, 来折磨立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清秀的少年。   可是他始终不肯吐露任何消息的态度也终于令军中的人不耐烦了。那一天到来的眉目阴狠的中将再也看不惯,干脆利落嘱咐旁边的士兵将他扔进滚水锅。吐露不出来消息,那就在受尽折辱之后去死好了, 哪里有人愿意让一个俘虏在此处一直占着地方呢?   樊忠不怕死,他只恨自己没能多杀几个敌人。他咬着牙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来处死他的人却始终未曾到达,反而是疯子在几日后又如约而至了。   为什么?樊忠想不通。   直到几日后,能勉强听懂一些日语的他从看守他的士兵中听到了一些消息:疯子用什么东西换下了他,说是要拿他做什么实验。   “用什么?”另一个士兵顿时哈哈笑起来,“啊,中将直到今天仍然不肯放弃这个念头......啧啧啧,那可是别人都闻风丧胆的疯子少佐!”   “就是因为这样玩起来才带味啊,”先前说话的士兵压低了声音,悄悄道,眉眼里也都是按捺不住的贼意,“你也知道少佐——嗯?哪里的花姑娘都没他漂亮,更何况他这一次还同意了......”   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却让樊忠的心里一下子升腾起了火来。那些人不知道他懂一些日语,谁也不曾防备他,可是话里的意思却让樊忠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为什么?”当疯子再次前来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了了,一遍又一遍反复问,“为什么?”   疯子仍旧不曾回答。他拿起烧红的烙铁,在用身体挡住身旁士兵的眼睛时,突然悄无声息地在樊忠的腰侧画了什么。其他人丝毫无所察觉,唯有樊忠猛地一震,抬起眼睛来看他:那是一个三。   镜头再转时,这个三从疯子买手套时缝于手套中的纸条传出,一路传达至交际花。交际花的香粉中藏着颗不起眼的蜡丸,再传至寻常的一个水果商,传到最后,樊忠之前所在的游击队得到了线报传来的一个惊天消息——三天之后,敌军三支部队将从东南方包抄,袭击D城。   那时,几个重要的领导人和满城的百姓都在城内,然而城内守军薄弱,大多数都是手无寸铁的当地百姓,若是果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将带来前所未有的绝境。几乎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领导人、重要机关同百姓便开始了集体的大迁徙,他们悄无声息地躲上了山,同时在城内布置了大量的土地雷和用来抓猎物的陷阱。来袭的敌军没想到会遭遇早有准备的回击,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华夏一方得以保存了实力,成功地避免了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屠戮殆尽的结局。   满城的百姓,大多数皆得以幸存。   紧接着,游击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进攻,趁着对方兵力空缺之时,直指敌方指挥大营——樊忠与众多被关押在营中的俘虏皆被疯子趁此机会放出,终于得以逃出生天。   然而胜利就在眼前之时,疯子却突然不动了。他站在营内,听着后头轰隆作响的炮火声,随即平静地抬起头来,冲着樊忠点点头。   “你走吧。”   几乎是那一瞬间,樊忠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些惊心动魄的意味,他突然便明白了,这人是已经打算死在这里,不再出去了!   “跑啊!”樊忠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近乎疯狂地想将他从这个地狱之中拉出去,“你......你不是汉奸!你是英雄!所以快点出来,我们还有很多同志都需要你——”   他说着,眼眶却也不知为何湿润了。他紧紧握着手心这只满是伤痕的手,在手套之下,这只手上满满都是疯子自己刻下的伤痕,一道道深可见骨;他看着这样的手,恍然忆起,这人也不过二十二岁而已。   二十二岁,这样的青春年华。担负着刽子手的罪责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还要把一条命也留在这里么!   “我让他们给你嘉奖,”他几乎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你救了整整一个地区的同胞,出去之后,你就可以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我不怨你,我们谁也不会怨你......”   那人的手顿了顿,随即慢慢抬起眼睛来看他。那仍是一双他所见过的最难以忘怀的眼睛。那里面盛放着的、快要将人心都撕裂开来的,究竟是什么?是这么多年在梦里崩溃的负罪感,还是始终坚定而不变的信念?   疯子的手指慢慢用了些力道,将他的手向下拉。   “没用了,”他的神色平静无波,如同是在和一个老邻居于阳光之下唠着嗑,“我这手,沾的都是同胞的鲜血——我回不去了。”   哪怕拿清水洗了再多遍,哪怕拿刀子剥下一层皮来,那些血迹仍然明晃晃地粘在上面,时时刻刻,触目惊心。疯子每天都可以看得到这些血,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痴痴笑了起来。   已经堕入了地狱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回去呢?   一根手指。   两根手指。   他固执地将樊忠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一根根向下掰,樊忠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抓着他,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根小手指。   “求你了,”樊忠的眼底终于泛起了泪,在炮火声中哭的泣不成声,“求你了……”   疯子抿紧了嘴唇,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将这最后的一点点牵绊也撤掉了。   “我没有资格再回去了。”   他转过头,毫不犹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近乎绝望的日本士兵很快发现了他,方才眼看着他放出囚犯的士兵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他像是一只落入了狼群的羊,很快被愤怒的士兵撕成了碎片。   “叛徒!”   “叛徒!!!”   在这样一声声满是愤恨的咒骂里,在疯狂捅进他胸膛的尖刀里,在哭泣和嘶吼里,他却微微眯着眼,露出这么多年的第一个笑来。   江南连绵不断的烟雨,缠绵而清丽的民间小调,母亲抱着他时轻轻摇晃的臂弯——这些他曾经拥有过的,终于都在最后一瞬间回到了他眼前。   然后他,终于眨了眨那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随即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   画面定格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随即再转开时,已经变为了数个人合在一处的画面:着了艳色旗袍的交际花悄无声息下在军火商里的药粉、戏子纷飞的水袖下藏着的利刃、平凡普通的日本士兵突然露出的坚定眼神......   他们是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一群人。   他们不容于光明,可他们的心也不允许他们沦于黑暗。他们在狭小的灰色地段里苦苦挣扎,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做着无人景仰的英雄。   他们。   在故事的最后,胜利的战歌传遍了华夏大地,樊忠却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已经成了新的厂房,无数幸存的人们在这处分着新丰收的粮食,又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骸骨呢?”樊忠翻遍了自己当时埋下去的那块土地也没看到,立刻扭过头来,问,“我埋在这里的人呢!”   为首的人们面面相觑,被他骇人的气势惊的不敢上前,最终才有一个人硬着头皮出来道:“之前挖地时,有人认出来,那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日本人......所以,我们、我们把他烧了。”   烧了。   樊忠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猛地上前提起他的领子:“你说什么?”   “烧了啊!”那人又是委屈又是莫名其妙,“他折磨了我们那么多个同志,难道不应该烧?若不是已经被人剁碎了,我还希望把他弄出来再教训一顿呢!”   樊忠再也顾不了别的,直接提起拳头,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了他脸上。随即他狠狠地咬着牙,眯着眼,指着这里的所有人:“你,你们......通通都没资格这么说他。”   “他受了这么多年折磨保住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命!若是连我们都不接纳他,还有谁能接纳他?”   现场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樊忠从那片被刨开的土地上取了一小抔黃土,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电影的最后是一组真实镜头,这些没有名字也没有记载,甚至不是以中国人身份死去的英雄,他们统统安静地躺在小小的骨灰盒子里,被无数军人保护着护送上了飞机,在飘扬的红旗之下回到了祖国。时隔许多年之后,他们中的有些人,终于被追封为了烈士,妥帖地安葬进了烈士陵园。   这一次,是真的回家了。   ——————————   电影结束的乐曲响起来时,观影的观众们却仍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半天之后,才有止不住的啜泣声从影院里传来,   紧接着这声音大了些,变为了汇聚到了一处的合鸣,低低地在放映厅里回旋着。   陈慕木的眼眶都哭的通红,一面拼命忍着泪一面去男朋友兜中掏纸巾,可是她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摸出来。再转过头时,才发现她的男友手里握着最后一片在那里泪如雨下,哭的比她还要惨。   陈慕木:.......   当晚,看完了首映的观众倒有一大半死活也睡不着的,梦中都是那一双最后缓慢闭上了的眼睛。长篇的影评几乎是在电影结束的几分钟后就出现了,无数人都在各种社交媒体上表达了自己内心的震撼。   【本来是冲着辞宝去的,可是这一部电影真的彻彻底底让我感动了。号称从来不流泪的女汉子在电影院哭的那个怂样,简直不堪回首......】   【太惨了呜呜呜,怎么会那么惨!我的辞宝啊啊啊啊啊(大哭)】   一个颇有些名气的影评人的长评很快被顶到了首页:   【你以为世界上只有光明,其实是有人替你挡住了黑暗。   ......   他们担负着罪责行走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段,他们是在民族的大义和负罪感之间苦苦挣扎的一群人。可是他们和光明有着同样的信念。   无名的英雄,也是英雄。我们这些在他们用命博出的荫蔽下生活的人,更应当对所有为了国家而奋力拼搏的他们心怀敬仰。   欢迎回家。】   在这条长评之下,不过两三个小时,已经看过电影的观众们便迅速盖起了高楼。他们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所有的队形都一模一样,没有一个人说别话。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   这一波热度很快便冲上了热搜,出演疯子一角的楚辞也跟着受到了冲击,无数人涌到了他的微博下,齐刷刷地刷着【欢迎回家】,看的他哭笑不得。   在他好不容易从这个角色的影响之中挣脱出来后,似乎观众们又把他们两人合二为一了呢。   《他们》带来的效应是惊人的。在初期时,大部分院线只将它当作一部小范围的文艺片,可出乎意料的是,尽管首映当日的票房算不上太高,在第三天开始,这部电影竟然隐隐有了一飞冲天的架势,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在确定这些买电影票的真的是来二刷三刷的之后,院线这方也不由得心惊胆战了起来,立刻顺应市场需求增加了不少排片。作为圣诞节前后唯一一部画风清奇的电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是跌掉了所有人的眼镜——与《他们》选择在同一时间上映的一部喜剧的导演甚至亲自出面,愤愤不平地指责《他们》票房掺水。   “国产电影的现状日益下滑,”他在记者的采访中慷慨激昂道,“在市场萎靡的情况下,想要面子上好看一些的心情我们也都可以理解......但是采用盗取票房这种手段,就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这种娱乐圈中所谓的黑幕,原本最能引起吃瓜路人的好奇心。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先向《他们》浇一盆污水,污水泼下去了,在有些人的心里,基本上也就永远洗不清了;不管这污水是否为真,总要试试先将对手打压下去才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吃瓜的路人纷纷表示,他们的眼睛突然间雪亮起来了,只有眼瞎的才站他这一边。   【刷票房什么的是真没有,毕竟我连张电影票都没买到┑( ̄Д  ̄)┍】   【我就在电影院里,这满场坐着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人!】   【票房能刷,那么多好评却是很难刷的。我看到你的片子可都是要求退钱的差评,有心思打压别人,不如先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最后一条评论成功引起了大众的附议,与此同时,这一波票房风波也将更多原本没有观影心思的路人引到了这部电影上。他们在刷完影评之后,倒有些心痒难耐起来了,有不少人都选择了去电影院观看这部最近好评如潮的电影。   谁知进了影院一看,座位紧张不说,身旁还有很多人是来三刷甚至四刷的。那些再刷的观众大多早有准备,包里装的都是大包大包的纸巾,眼看着有第一次来看的观众好奇地询问,还非常善良地分给了他们几片。   被分给纸巾的观众一头雾水:“......谢谢,我泪点高。”   “相信我,”再刷的人冲他眨眨眼,“你一定需要。”   ......   两个半小时后。   先前声称自己泪点高的观众成功地埋头哭成了狗。   借着电影的这一波东风,楚辞的人气很快也愈发向上了一步——这一步圈的,大多数仍然是亲妈粉。那个一直在人性与大义之中苦苦挣扎的疯子激起了无数人的怜爱心,圈子里大手的同人文和相关的漫画出了一波又一波,一时间风头无两,将先前最受欢迎的“呦呦鹿鸣”的风头都彻底压下去了。   楚辞也彻底见识到了大银幕带来的人气效应,他如今甚至连出门买个菜都寸步难行,本以为清晨五六点不会被人认出,没想到一群老太太激动地围着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拉着他说话,还一个劲儿往他袋子里装菜。   “我......”楚辞真有点不知所措了,“我不能要......”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是好的啊!”为首的老奶奶拼命往他手里塞包子,眼泪也刷刷往下掉,“我们不怪你,真的没人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楚辞:......   他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关注和热情很有些吃不消,只得硬着头皮将钱强行塞进了老太太的包里,随即礼貌地说要回家做饭,趁人不备,拔腿就跑。   老人家腿脚大都不如他灵便,眼见着他跑了还想追上几步,没想到才跟着跑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得停下来,看着这孩子像只活兔子似的蹭一下消失在视线里了。她们看了眼背影,不由得啧啧地感叹:“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旁边的老奶奶也情不自禁地带入了:“是啊,累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战争结束了,居然还得亲手做饭......”   “他那手不是都拿刀子割了么?做饭没事吧?”有人担忧地问。   “对,”为首的老太太一拍腿,“应该跟去他家里帮忙做一点点!”   已经跑回了家的楚辞突然之间打了一个喷嚏。   他打的眼泪汪汪,拿出钥匙开门时,恰巧观世音拉开了门,对上了他那双水雾弥蒙的眼:“......小辞,你被人欺负了?”   “求不提,”楚辞有气无力地脱了鞋,呈大字型啪叽一声倒在了玄关处,“老奶奶的战斗力也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啊,这几天,我恐怕是真的不能出去了。”   观世音嗯了一声,道:“恰巧本座有事要出去,要买些什么,就由本座代劳吧。”   楚辞也不曾多想,从口袋里拿出了清单,随手便交给了观世音:“那就多谢菩萨了。”   观世音装好了清单,胸有成竹:“包在本座身上了。”   楚辞在家里等着自己的食材到来,他调好了调料,就等下锅。谁知这一份食材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从日上中头等到夕阳西斜,第三顿饭的时间也快要错过去了,仍然没见着半个人影。   楚辞:......   菩萨是在干什么?自己种食材去了吗?   与此同时的观世音。   “我要一块五花肉。”   卖肉的贩子:“客人,这个就是五花肉。”   观世音:“胡说,它没有花。”   卖肉的贩子:“......五花肉本来就没有花。”   观世音蹙眉:“那为什么要叫五花肉?”   卖肉的贩子:......   这特么到底是来买肉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他再也供不起这尊大佛了,立刻手挥动着请走这位客人:“您那边儿请嘿,兴许那边的五花肉有花呢!”等人走了,禁不住就翻了一个白眼,“五花肉想要花,脑子不正常了.....”   于是观世音又默默站在了下一位商贩面前。   “你好,我要一块五花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五花肉就该有花吗?四姑娘山有四姑娘吗?夫妻肺片里有夫妻吗!!!   观世音:......夫妻、肺片?   她默默拿起电话,报了警。 第42章 发现端倪   连续将七个肉贩子逼到崩溃的观世音最后是被太上老君强行拽回来的。在他去到时, 最近看法制节目看多了的菩萨正高举着手机,义愤填膺地声称要打12315进行投诉。   一旁的路人闹哄哄聚了不少,个个看观世音的眼神都像是看疯子。这人,要说长的也不错, 看着也正常, 一身气质更是凛然不可侵犯, 高傲的很。   可要求五花肉上有花......这还真不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有吃瓜路人已经默默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来抓精神病人。   “等等等等!”太上老君只觉得头大,忙上前插进话去,“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她想要花, 你给她不就好了?”   “你说的轻巧,”摊主莫名其妙望着他, “这猪肉里上哪儿长出花去?”   太上老君退后一步,从一边的花坛底下捡起了五朵落下来的小野花,顺手插在了那块肉上。   摊主:......   摊主:......   摊主:!!!!!!   他瞠目结舌了半日,随后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你赢了。”   --------   人气节节攀升带来的不仅仅是粉丝数的激增, 还有雪花般飘来的通告和代言,在从小屏幕转向大屏幕的这一仗上,楚辞可以说是打了个极漂亮的胜仗。《他们》的票房一路飘红上涨,到了最后,美工连庆祝的海报也来不及做了, 只能勉强凑活了下将几个大头照粗暴地塞在一处,全当是破三十亿的庆祝。   是的,这样一部小投资的文艺片, 最终的票房成果却成功刷新了整个影视界的三观。   若是说成本投入,卞明虽然舍得向里面砸钱,可一部电影里男主倒有一半的时间一直被关在牢房里,的确也没有什么大的特效和场地支出;若是说题材,这一部虽然挂了个爱国的标签,然而关注的,说到底,仍旧是少数人。更不要说还挑了平安夜这样一个属于情侣的日子上映,能一涨再涨最终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是令所有电影界的人想不通。   追根究底,仍旧在于“感动”二字。   好的剧本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隐晦而充满艺术留白的电影固然受到业内人士的偏爱,然而到底曲高和寡,最终只能成为被捧得高高的阳春白雪。反而是这样切实击中人心的电影,虽然通俗,却能带给人最深切也最真实的感动,再加上足以令人感动的悲剧,如何能不迅速登顶?   而如今,感动的余温尚在,楚辞炙手可热的现状便不难理解了。   在无数伸出手的厂商里,LC千挑万选,最终选择了一个中高端的国际护肤品品牌,作为楚辞出道以来的第一个广告代言——广告上映时,又是一场颜狗们的盛世狂欢,个个都兴奋得恨不能下楼去跑圈。   广告中的楚辞微微抬起眼,他波光潋滟的眸子也随之慢慢看了过来,那里面仿佛糅杂了无数无法言之于口的情意,深深浅浅地在瞳孔里沉浮着,盛满了道不尽的湖光山色。   素色的衬衫,桌上的白玫瑰,阳光,简单而美好的人。   在之后,整个首页几乎被颜粉们屠了屏。   【我又双叒叕被美颜震撼到了!我天!!!】   【呦呦啊啊啊啊!我们的母子缘分到今天就走到尽头了!出来结婚!!!】   【求别这样看我,我真的会把持不住的(捂脸)】   【日常想压倒他......怎么破?】   最后一条评论很快就被众人狠狠轮博嘲讽了一把。   【首先——】   【你得——】   【有那个功能——】   楚辞难得在通告的间隙刷一次微博,见到的就是这样近乎疯狂的景象。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网瘾,手机也常常是唐元帮他拿着,对网络上各种消息都不怎么关心,甚至连自己的新闻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尤其是在经历了上两次被全网黑的事件之后,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更加退出了他的生活。只是这一次要与他合作拍摄广告的女演员来的有些迟,楚辞等了又等,到底是百无聊赖,于是拿起手机,难得地宠幸了一次微博。   ......结果整个首页都在嚷嚷着要扑倒他要把他关小黑屋酱酱酿酿,楚辞也是有点害怕。   “这算什么?”唐元瞧见他的表情,立刻嗤笑,“这些还只是纯粉,顶多口头上调戏调戏你,你没看你的cp粉,那才是什么都敢发呢——你等等——”   他快速在自己的网页收藏里找到了一个视频,点开来,推到楚辞面前。   屏幕上赫然是在一部民国戏里扮演过大帅的江邪,他披风一甩,高高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倒真有几分裘马轻肥的意味。楚辞原本还不解其意,可下一秒,便看见自己的脸出现了。   这一幕是用《他们》里的镜头剪辑的。制作者很巧妙地利用了影子和身形与楚辞有点相似的路人甲,中间还掺杂着两个人在演唱会上合作的视频,倒真的一点违和感也没有。若是没有看过原片,只怕当真会以为这便是官方原版了。   只是楚辞看着看着,渐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自己被江邪关进监牢了?   ......等等等等,那个军装一点点被解开的镜头是什么鬼!那条皮带为什么被扔到地上了!   ......我屮艸芔茻!我当时只是仰着脖子跳舞啊,这个喘息的音效和后头的镜头都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震惊的无法言喻,一下子将手里的手机扔掉了,颤抖着回头去看唐元,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的,你没看错,”唐元冲着他沉痛点头,“那是你和江邪的床戏。”   楚辞:......   非常好,他以后只怕都没办法接受扬起脖子这样的跳舞动作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唐元又毫不留情给了他重重一击:“别怀疑,这就是那群每天在你微博下嚷嚷着‘辞宝你要早点睡’‘辞宝爱你么么哒’的人。”   楚辞简直痛心疾首,“实在是太污了。”   “其实他们还不算是主流,”唐元推了推自己为了装斯文而带上的平光眼镜,随口道,“主要是另一个大势素材太少了,不然只怕会比现在可怕一百倍。”   这话出口后,他自己也不由得猛地僵了僵,忙将话题引开:“不知道尹梦梦来了吗?”   楚辞原本还想要张口问什么大势,也被他这一句话岔开了,朝着门口看了看,隐约便听见了吵嚷声一片。   “应当是来了。”他点点头,果然下一秒便看见白裙飘飘的尹梦梦踩着高跟鞋袅袅走了进来,唇角挂着的满是歉意的笑。   “实在是对不起,楚哥,”她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路上塞了车,我催了又催,一点用也没有......结果害楚哥等了这么久。”   “没事。”楚辞不动声色,只笑着与她握了握手。   尹梦梦与他一样,是靠着一个仙侠剧的配角而出道的。只是那部仙侠剧并没掀起什么水花,她也不过算是个三线艺人,若是论人气,楚辞如今已然甩了她十八条街。娱乐圈向来靠的便是人气和实力说话,在明显更当红的楚辞提前半小时赶到的情况下,尹梦梦的迟到已经令杂志社上下都隐隐生出些不满了。   尹梦梦自然也察觉到了众人言语之中的怠慢,在那之后对着主编都是小心翼翼的,还让助理给所有的工作人员买了奶茶。   她亲自将一杯奶茶端过来,笑吟吟递给了楚辞:“楚哥喝。”   “谢谢。”楚辞点头道了谢,却并没有去碰奶茶,身后的唐元早已转手接了过去。   虽然不曾有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也是绝对不可无的——行走在外,除非是唐元递过来的,否则这种来历不明的,他们向来都绝对不会碰。   尤其是在经受了anti粉丧心病狂的攻击之后,唐元在这些地方上就更加慎重,吃穿住行上都用心了再用心,生怕什么地方就被有心人寻了空子。   尹梦梦眼眸一黯,到底也没有就这件事说什么,只是强打起精神来,又与楚辞笑着谈论了两句马上要合作的杂志内页。她原本也没有什么杂志硬照的拍摄经验,如今便姿态谦逊地向楚辞取经,楚辞也只得细细与对方解释,中途察觉到对方的身子向自己靠近,便不着痕迹地向后坐了些。   作为销量保证,楚辞自己负责的是封面大图,而合作完成的则是杂志四面内页中的一页。杂志主打的主题是青春的爱恋,因而整体风格都明亮而清新,妆容也以自然系裸妆为主。面对楚辞那张令无数人赞叹的脸,化妆师看了半日,最终只薄薄上了一层底妆,连睫毛膏也不曾涂,便将他推到了镜头前。   “这哪里还需要我化什么啊?”他啧啧赞叹,又不由得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皮肤好的都快发光了,真是,年轻本身就是本钱啊。”   年轻的楚辞扮起十七八岁的少年来丝毫没有任何压力,略浅颜色的顺毛搭配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牛仔裤和球鞋,外套一件V领的格子毛衣,站在那里都自成一幅画。头顶是支好的一片浓绿的树荫,树下少年微微垂着眼翻动着书页,手指纤长而白皙,正是每个少女怀春时想象中的男神模样。   尹梦梦则是白色衬衫配格子短裙,露出纤纤两条长腿,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了马尾,俨然是那种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邻家女孩。   “凑得近一点,”摄影师指挥着,“小辞你往右边来一点,让梦梦坐过去——对——梦梦你不要把全脸露出来,侧着,好——”   他试探着拍了两张,倒过来看照片时不由得就蹙紧了眉头。在镜头之下,楚辞的五官和侧脸甚至将身旁的女艺人都压了下去,周身气场也强的太多。明明应当是平分秋色的一张图,一眼看过去,却只能看见那个令人惊艳的少年。   这可就让人难办了。   让尹梦梦去换了件稍微抢眼一些的衣服,却又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感。摄影师挑剔地皱起眉头,最终只得仍旧采用了之前的构思,接连照了二三十张,照片中楚辞的存在感完全死死压制住了身旁的人,他看了半天,终究是认命了。   个人素质就摆在这里,就算是再修图也没有用。   拍摄结束之后,尹梦梦的经纪人笑着说要请主编与楚辞一同去组个饭局,几乎是立刻便被唐元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我们小辞待会儿还有一个推不掉的录制,实在是没办法去,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尹梦梦的脸色也猛地变了变,随即伸手抚了抚自己乌黑亮丽的长发,让它柔柔地搭在一边肩膀上,这才轻声笑道:“这有什么?楚哥去忙吧,下次再一起吃就好了。”   她与楚辞告别后,这才同经纪人一同转身离开,离开之时仍在交流些什么。   唐元坐进车里,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们走,方才松了一口气:“走了。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反应?”楚辞扣上安全带,笑道,“倒像是逃离虎口一样。”   哪知唐元却正色道:“跟虎口也不差什么了。你是不知道奉海公司的营销作风,稍微沾上一个有人气的,就跟吸血一样拼命地捆绑炒作——”他手指朝后面两人的背影点了点,“喏,这个也是从奉海里头出来的,今天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一直在找话题向楚辞身边蹭就不说了,就连拍照时也始终不着痕迹地想将手搭在对方手背上,好在楚辞敏锐,立刻便改变手势,由搭在书页上变为从下面托着书页,这才避免了和她的直接接触。   “现在,在有些人眼里,你就是那唐僧肉——”唐元发动了引擎,嘱咐道,“你的血肉是可以长生不老的,谁都想要上来咬一口。所以,再遇见这些精怪之流,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楚辞失笑:“我是唐僧?”   唐元眉目坚定义愤填膺:“没错,她就是那不怀好意的蜘蛛精。就是那种长着八条腿的毛茸茸的,甚至还会捕食昆虫的——“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忙做了总结陈词,“总之你看见她,能躲多远躲多远就好了!”   他认真的模样让楚辞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可到底是将此事放置了心上。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楚辞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来,继续钻研微博。   今天在拍摄现场的发现让他很是震惊,原来自己家粉丝的画风和自己想象中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不,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群人他也信。一面是在他面前么么来么么去的乖巧模样,可转个弯,就变成了一群动不动将车速飚上一百六十码的老巫婆。   之前说好的又懂事又贴心又单纯善良的粉丝呢?   他在自己的粉丝列表里找了下,很快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陈木木木木”的微博。戳开来才发现,对方除了自己以外,还关注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超级话题,叫“呦呦鹿鸣”。   再往下翻,戳开的粉丝里倒有一大半都关注了这个话题,而且个个都是经常发帖的活跃用户。   ......这是什么?   点开话题后,他就被首页丧心病狂的尖叫吓到了。竹马粉们最近无糖可吃,正在日常性撕攻受,撕的热火朝天日月无光:   【辞宝那么受怎么可能攻的起来?高举陆攻大旗不解释!】   【......只、只有我一个人站互攻吗?】   【是的楼上,只有你。辞宝只有被压的份儿,不可能压人。】   【明明我辞宝很攻的好吗?温柔宠溺攻不行吗?你们这群坏人,我辞宝分明就是一米八五大总攻!攻得了全天下好吗!!!】   【楼上,风里雨里,眼科等你。】   ......自己这是踏进了什么邪教组织的首页么?   楚辞眯着眼向下翻了翻,很快便看到了一个时常在自己微博下留言的粉丝在那里振振有词:【看身高和腿长,呦呦注定是要被压倒的那一个。你们也不要不承认,同样是他的粉,我都觉得竹马比他攻......doge脸,攒钱准备把人嫁出去是正经。】   在下面很快就有了一堆粉丝跟帖:   【攒嫁妆+1】   【攒嫁妆+2】   【攒嫁妆+10086】   明明每个人用的都是中文,写的也是正儿八经的中国字,分开来都看得懂,可组合在一起,楚辞却有了一点也看不懂的感觉。他艰难地在脑中思索了半日,这群人说的嫁妆......是他理解的那个嫁妆吗?   除此之外,还有更严重的一个问题:“攻受是什么?”   被突然间问到的唐元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随后回过头来,神情有些奇异:“小辞,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在微博里看到的,”楚辞举着手机,“还有这个呦呦鹿鸣......到底是什么?”   他蹙着眉头一个劲儿往下翻,突然间翻到了自己被秦陆抱起来转圈的图片,下面一堆人嗷嗷喊着甜哭吃糖。有了先前写词cp粉的预先打底,这一瞬间,楚辞突然福至心灵:“是我和小陆?!”   唐元:......   完了,被发现了。   他干脆自暴自弃:“是。”   这下,倒轮到被爽快回答的楚辞张着嘴无语了。   “这群人什么眼神?”他不可思议道,“小陆明明是弟弟!”   唐元心中呵呵,傻孩子呦,你可长点儿心吧,人家可没把你当哥哥!   楚辞仍记挂着方才的攻受问题,忽然看见另一张图片被顶了上来,点赞者无数。打开大图时,上面满满都是密密麻麻的汉字。   【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白衬衫被解开了两个纽扣,被水浇的近乎透明,里头的肉色都隔着这一层薄薄的衬衫透了出来。从方才在舞台上时,L就无数次想要这么做了,他迫不及待解开了皮带——】   楚辞:!!!!!!   他的脸一下子都烧了起来,从脖颈一直烧到了耳后,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究竟看到了些什么。这群粉丝,实在是......   他默默抬起了手,将自己滚烫的脸埋在了里面。   唐元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的反应,与楚辞不同,他却是经常混迹CP圈的,非常清楚楚辞会在里面看到些什么,此刻就显得越发淡定自若起来,甚至破罐子破摔地卖起了安利:“那些文写的其实还不错,尤其是有一个叫广寒是我家的博主写的,香艳而不露骨,流传很广,好多人喜欢呢。推荐你去看看。”   楚辞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了,若是旁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是秦陆和他,实在是太亲密了一些。因为亲密,所以这样被旁人揣测时,才会有一种近乎窥探隐私的奇异感觉。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下,终究是对秦陆的担忧占了上风,“可是小陆不是圈里人啊,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问秦陆,唐元侧过头去,悄无声息地对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   能有什么困扰?他心头美着呢,甚至自己天天下场发糖好吗!   写词cp一统江湖的地位就是被这个别有用心的心机陆硬生生挤下去的好吗!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他是天真烂漫的白莲花好吗!   他几乎想咆哮出声了,然而碍于老板淫威,这些话一句也不能对楚辞说。于是他只得苦涩地抓了把头发,假作轻松道:“嗨,没事儿。他不反感。”   ----------   与此同时,“不反感”的秦陆正在办公桌前正儿八经地刷微博。   嗯,呦呦鹿鸣好久没发糖了,是时候给点糖把那群爬墙的cp粉们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老君:看,五花肉什么的,明明很简单嘛。   作者君:那如果菩萨要的是夫妻肺片呢?   太上老君(神圣状合手):我宣布,作为原材料的这两头牛,之自这一刻起正式结为夫妻。   ------   今天的小辞:新世界的大门向我打开了。 第43章 登堂入室   秘书小心翼翼地敲开门时, 秦陆正靠在窗边刷微博。他的侧脸线条清晰干净,唇线凛冽分明,眉眼中都是挡也挡不住的英气,两条裹在西装裤中的长腿微微交叉着, 漫不经心地靠着墙, 愈发显得身形修长了。   明明是女生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敲门的女秘书却连大气也不敢喘,眼神紧紧地盯着地面,战战兢兢道:“秦.....秦总,董事长来了。”   靠在窗边的人微微顿了下, 随即方才抬起头来,淡淡地扫过她一眼:“请进来吧。”   老头子这个时候到来是想做些什么, 秦陆的心中简直明镜似的——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两件事,一是不愿他再与楚辞交缠不清,二是赶紧传承香火接过公司, 这两条每天于秦海业口中翻来倒去,起码也要念上一二十遍,秦陆的耳朵都要听的生出茧子来。   偏偏无论哪一条,也都是他不愿做的。   秦海业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两鬓都有了如霜的斑白, 只有眉眼里还依稀可以看见昔日凛冽而果决的神色。他并不是只身前来的,身畔还跟着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子,生的盘正条顺身姿袅娜, 瞥过来的眼波怯生生的,里头蕴着的都是含蓄宛转的风情。   “这是你王叔家的小女儿,”秦海业任由那女孩搀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撑着手杖,朝着秦陆冷冷道,“她才来N市,还没有好好转过,这段时间,你陪她好好转一转、走一走,你们都是年轻人,相处起来也容易。”   听闻此话,女孩的脸上陡然升腾起了两抹红霞,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地朝着秦陆看了一眼。秦陆生的好,宽肩窄腰,面容也俊朗,又有这样的身家,自然比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要好上许多。她眼里的喜意越发浓了几分,咬着嘴唇松下了挎在秦海业胳膊上的手,转而去挎秦陆的:“秦总......”   “怎么,”秦陆却丝毫也不领情,毫不犹豫地向后退了一步,“父亲这是又打算给我娶回来一位小妈么?”   他微微歪着头,似是认真地算了一算,“这样算起来......应当是我第七位小妈了吧。”   秦海业的眉毛猛地抖动了下,牙齿也咬紧了些。当年为了得到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继承人,他也曾尝试过不少方法,找了好几个年轻女子来试了好几年,可到底也没有成功。到了最后,反而是与他毫无感情的发妻老蚌怀珠,生下了独苗苗秦陆。秦陆这话,恰恰好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的死穴,回忆起那段播了种却一无所获的日子来,秦海业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身旁的女孩左看右看,到底是鹌鹑似的退后了一步,不说话了。   秦海业颤巍巍将手中的手杖在地板上砸了砸,厉声道:“你总得有个孩子!况且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还敢顶嘴?翅膀硬了,就想飞出窝了?”   回家。   这两个字让秦陆的神色恍惚了下,钢笔于指尖轻柔地旋转了两圈,他微微抬起头,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回、家。   哪个家?那个永远只有保姆和家教簇拥的大院子?那个将楚辞扔到角落生存的家?那个毫不犹豫把他锁进去的牢笼?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这样的资格来批评我,”他轻声地笑了笑,语气中都是挡不住的嘲讽,“毕竟,在我进入公司之前,都是两三个月才能看见您回家一次啊。”   秦海业噎了噎,显然是被他这句话回击的无话可说,随后心头愈发恼怒,眼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越来越浓:“你怎么能这么和父亲说话!这就是你和那个没人教养的野孩子混在一起学到的东西吗?!”   “养不教,父之过,”秦陆手上仍旧转着笔,神色不动,“父亲以为呢?”   秦海业眼里的怒火猛地翻腾了下,冷冷道:“他可不姓秦。”   秦陆的眼神毫不退缩:“我也可以不姓秦。”   “你......你!”秦海业的手都开始哆嗦,他蹙紧着眉头,望着眼前这个越来越不服管教的儿子,额上青筋暴突,“你别以为你不当继承人这件事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不过是继承人,我从哪里不能找来一个?你等着......你且等着......”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秦陆无所谓地勾勾唇角,还上前一步,很是好心地替他拉开了门,“您老慢点走,祝您早点找到您想要的那个继承人。”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秦海业颤巍巍走出了门。他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一路上公司的大小员工与他打招呼,他却一个也不曾看到,半天之后,他终于停下了步子,用力闭了闭眼。   “将电话拿来。”   旁边为他提着公文包的助理忙从包中摸出了手机,神色中都是掩不去的忧心,秦海业拨通了手机,眼中的情绪越发晦暗莫名,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了三个字:“你来吧。”   ---------   “他又去找你了?”楚辞擦头发的手顿了顿,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重新坐回到床上,“这回又是要说些什么?还是要你抓紧时间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么?”   那边小孩的情绪显然不高,连声音也有些无精打采的,“说到底,不过是想将这份所谓的家业传承下去,迫不及待想让我有孩子罢了......”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仿佛呓语般轻轻地问,“哥,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将我当儿子看待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自幼培养是为了公司,与楚辞隔绝是为了公司,让他结婚生孩子也是为了公司——似乎人这整整一辈子,秦海业就是为着这家公司而活着的。他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锁进了这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看着任何人都像是对这份家产有所觊觎,到了最后,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放过了。   不能继承公司,那还有什么用呢?   “你也不要想太多,”楚辞握着手机,低声哄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哥......”小孩在那头软绵绵地唤了一声。   “嗯?”楚辞很有耐心地回应。   “哥,万一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   楚辞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嗯,出门拣几个饮料瓶子,大不了在公园长椅上凑活着睡一夜,应该不会饿死。”   那头小孩的声音立刻又哀怨了几分:“哥......”   “好了好了,”楚辞终于忍不住,抿嘴笑了,“放心吧,如果你真的被赶出家门了,哥养你。”   秦陆小声地欢呼了一下,又迫不及待地确认:“当真?”   “嗯,”楚辞眉眼弯弯,“当真。”   “那真是太好了,”秦陆笑道,“哥,你现在来开门吧。”   楚辞:......   楚辞:......   楚辞:!!!!!!   他猛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汲着拖鞋急匆匆跑去房门,打开可视电话后,果然看到屏幕上映出了一张万分眼熟的脸。那人把自己整个人都打包过来了,站在门口笑的眉眼弯弯,还伸出手冲着摄像头晃了晃,“嗨......”   嗨什么嗨!楚辞简直不能更头疼,忙转过头来催促,“都快点收拾收拾,我弟弟来了!”   客厅里的太上老君仍慢悠悠地戳饮着茶,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来就来呗,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说的不错,”嫦娥也于打字的间隙抬起头来,“就说是朋友,他还能将我们怎么样不成?”   楚辞简直要给这群心大的神仙跪下了。他指了指着屋内缥缈的云海、两边雾中隐着的几丛竹林,还有绰约可见的亭台楼阁,“......小陆不是瞎子。”   没想到太上老君头也不抬:“那是干冰。”   “那竹林?”   “谁说客厅里不能种竹子的?”太上老君悠悠品了口茶。   “这亭子......”   “3D壁纸而已,”老君挥手,眼中甚至带了些瞧不起的情绪,“小辞啊,你可是年轻人,不会这么跟不上时代潮流吧?”   楚辞:......   很好,理由很强大,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秦陆在门口等着楚辞来开门,等了一会儿,方看见他仍旧湿着头发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迎出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有些滴水,蜿蜒的水珠顺着发梢轻盈弹动,一路向着T恤下看不见的地带滑去,只留下一道旖旎的水痕。许是因着匆忙,楚辞的领口也歪了些,露出一截形状完美的锁骨和小半个肩头来。   秦陆的目光在那片区域流连许久,这才伸出手,不着痕迹地在肩头处摩挲了一把,眸底幽深:“哥不是说要养我么?”   指尖都是如奶衣般滑嫩而细腻的触感,仿佛轻轻戳动,便能从那薄薄的皮肤下流淌出甜蜜的奶味儿来。他悄悄在背后反复摩挲方才碰触到的手指,这才抬起手臂来,不动声色地搭在了楚辞的肩上。   少了那一层衣料的阻隔,手下触碰到的都是毫无阻碍直接相贴的肌肤。楚辞毫无防备地任他揽着,扭头去给他找拖鞋。   这一扭头,他倒是先傻眼了。   眼前哪还有什么神仙和云雾......通通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只剩太上老君方才用的茶杯还孤零零在茶几上放着,一眼看去,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客厅。   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让秦陆进去,“先换鞋吧。”   小孩换了鞋,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向卧室里钻:“我看看哥房间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素日在宾馆里和楚辞一起住习惯了,因此房间洁癖严重的楚辞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很是纵容地任由他去。秦陆因此愈发得寸进尺,立刻脱了鞋跳上床,毫不客气地将楚辞的被子枕头都一把抱进了怀里,闻了又闻。   真好。   他抱着楚辞的枕头在床上来回打滚。   怀里都是楚辞的味道,身下也是楚辞的味道,鼻间满满的、全部是楚辞的味道......   全是自己的,真好!   瞧见他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在床上来回翻滚的情景,楚辞哭笑不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干什么呢?”   小孩立刻支起身,眼睛发亮:“哥。”   瞧见他的眼神,楚辞突然升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干嘛?”   秦陆舔舔嘴唇:“我想洗澡。”   “那你去啊,”楚辞指了指右边,“浴室在那里——”   “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秦陆可怜巴巴地望他,眼里都是细碎的光。   楚辞:......   他只得任命地拉开自己的柜子,准备给秦陆找件衣服。谁知秦陆立刻整个人跳了过来,迫不及待将他推开了些:“哥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找就好。”   瞧见他坚定而不容拒绝的眼神,楚辞只得松了手:“好吧。”   他还有些担忧秦陆晚上没有吃饭,因此又扭头去厨房里煲汤。选的是上好的三黄鸡,肉质结实,在秦陆到来之前已经在砂锅中炖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此刻掀开锅盖时,汤汁都被炖的泛起了微微的乳白色,澄澈透亮,醇香扑鼻。上头洒了鲜红的枸杞和胖乎乎的红枣,还有碧绿的葱叶、黄色的姜,衬着汤里安静躺着的被熬得都微微从骨头上脱落的鸡肉,越发诱的人食指大动。   楚辞拿了小碗将汤往外盛,却不料太上老君的身形突然在旁边出现了:“这难道不是本座的汤吗?”   说好给本座的夜宵呢?   楚辞看了眼本就分量不多的汤,再想想眼前这群神仙的食量,沉默了下,果断偏心:“......从现在开始,不是你的了。”   太上老君也被他理直气壮的偏心说的沉默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半晌之后,才默默道:“......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之后楚辞就用实际行动切实证明了,的确有这种操作。   洗白白的秦陆在餐桌前吃饭时,一群隐了身形的神仙就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个个都心有不甘。楚辞的微信消息音从头响到了尾,神仙群里几乎炸开了锅。   【太上老君:现在,鸡腿没了。】   【三界中最美貌的嫦娥:很好,鸡翅也没了。】   【女娲:连红枣也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本座的鸡汤......就这样离本子远去了......】   【观世音:等等!他为什么要在碗里剩下一片葱叶!太碍眼了!!!】   众神仙:......   完了,观世音这毛病是彻底治不好了。   一旁吃了神仙们伙食的秦陆毫无所觉地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   直到夜间休息时,楚辞才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蹲在柜子面前翻来覆去地寻找,腰臀处的线条都因为这个动作被裹得一清二楚,最终狐疑地扭过头来:“怪了,我昨天刚洗的那条白色内裤哪里去了?”   秦陆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我没看到。”   “是吗?”楚辞茫然地伸手将发丝向后头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来,“可是我昨天明明放进柜子里的啊......”   秦陆淡定地将书页向后翻了一页,舔舔嘴唇:“我从哥的柜子里拿了条没开封的,没看到什么白色的。”   “那就好,”楚辞这才放下心来,顺口道,“那条是我前两天刚穿过的,你没用就好,可能是被我放到别的地方了。”   他烦恼地挠挠头,站起身来,又去阳台上寻找了。秦陆眼巴巴地看着他走了,立刻悄无声息将手伸进被子里,调整了一下腰部的松紧。   ......讲真的,有点勒。   但是这一波绝对值了!   他兴奋地又在床上悄悄打了个滚,顺带偷偷瞧了衣柜一眼。   还......还想再拿一件......   ----------   《他们》进入金狮奖入围名单的消息,楚辞是从卞明口中听说的。   这样一部打磨了三四年的好剧本,拿到如今的成绩,其实并不让人觉得意外。卞明在定下这个本子时,多少也抱着冲一冲最佳导演的野心。只是令楚辞惊讶的是,除了最佳编剧和最佳导演外,《他们》竟然还入围了最佳男配角——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是金狮奖最佳男配角的入围演员了。   与国内的电影奖项不同,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开始颁发的金狮奖被认为是电影节最高荣誉之一,是名副其实的电影界权威。凭借第一部 电影便入围这样一个国际权威大奖的最佳男配角,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在金狮奖的正式入围名单发出来之前,楚辞的粉丝对此一直抱着一种受宠若惊的态度,每回看到有黑子趁机搅乱浑水说楚辞一定会拿奖,就立刻迫不及待上去抱走楚辞。   【我们辞宝还小,还有要向众位前辈学习的地方,不敢说什么拿奖不拿奖的......】   【抱走呦呦,这才是呦呦的第一部 电影呢,之后还有更好的路要走的!】   【感谢博主这么看得起我们辞宝,但是我们还是不约哈~】   原本还想要找职粉插手引导的张楚看到饭圈如此沉稳的画风,也不由得对着唐元夸奖几句:“小辞家的粉,真的比别家要省事太多了。”   在被黑时诙谐澄清、被戴高帽子时谦虚退让,平日里安利视频做的个个效果堪比电影,应援活动更是搞得风生水起,时不时还来一波慈善刷刷好感度——这样的粉丝,真的是足够让艺人骄傲的存在。   饭圈与艺人,从来都是相互扶持相互影响的。饭圈以这个艺人为信仰而紧紧团结在一处,艺人则从粉丝身上汲取力量。或许在不追星的人看来,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感情;可在追星的人看来,这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保护。   想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头,独独留给你一片安静而美好的小天地。那些算计也好,黑子也好,酸言酸语也好,通通都近不了你的身——因为他值得的,就是这全世界最美好的。   几个大粉提前收到了LC给的信息,早早就做好了狂欢的准备,只是不好太打眼,所以一直强忍着。当正式声明发出时,她们始终积蓄着的力量便猛地爆发了出来,整个首页欢天喜地,堪比过年。   黑子们嘲笑楚辞异想天开往脸上贴金的微博还明晃晃挂在上面,可此刻的声名一出来,自己也觉得啪啪打脸,只得默默又将那些微博删除了,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楚辞的粉丝自然扬眉吐气,哈哈,谁之前说我们想的太美来着!   现在看见了吗?   那最佳男配角入围名单一溜的英文名字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出现了楚辞这两个横平竖直的中国字!   一时间,满屏刷的都是各类抽奖信息,从应援物品到香水化妆品再到各类小吃零食,甚至还有扫大街用的扫帚,通通都被楚辞的粉丝拿来当做了奖品。秦陆打开首页时,看见的全部都是喜气洋洋的吆喝。   【来喽——来喽——辞宝的第一个入围奖项!抽288元香水一瓶!】   【为了辞宝的入围来一波抽奖,抽电风扇一个~】   【没什么好送的,就把我家电视送出去吧。哈哈,高兴嘛!】   【扫帚,扫帚有人要吗?】   秦陆一条条往下看,在看到一个男粉连自己钟爱的游戏机都拿出来了之后,顿时觉得自己首席粉丝的位置受到了威胁。他抿了抿唇,思索了下,随即退出现有账号,换成了自己很久没有登陆过的大号。   【秦:抽一个人,送辞宝独家生活照,二十张。】   他顿了顿,又隐隐觉得哪里不足,于是特意着重加上了一行字。   【(要求:拒绝写词粉)】   这样足够彰显我正宫地位了吧?   ......   在这条微博发出十分钟后,才有一个粉丝颤抖着发了评论:【我......我好像看到了些什么?】   嗯。没错。   她们活捉了一只竹马君。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一只心机陆的养成史#   #弟弟太爱我了怎么办#   #论竹马君是怎么主动掉马甲的#   #掉马甲的一百种方式#   ......   ---------   秦陆:有点勒。   楚辞:......   抬手,一巴掌打上去。 第44章 金狮红毯   竹马君在楚辞的饭圈里, 一直是一个地位很是奇异的存在。   他与楚辞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也非比寻常,放在满心满眼都是楚辞的唯粉眼里,辞宝在乎的人, 自然应当是一同好好护着的;可偏偏竹马君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无论是一开始的综艺节目还是后来的庆生会, 都让亲妈技能满点的唯粉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尤其是在“广寒是我家”大大的文越传越开之后,竹马君这三个字基本上就和各种不可言说的限制性词汇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每每看见这三个字,脑中就不得不自动强制消音:哔——   她们对竹马君这三个字就更加敏感了。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养了只雪雪白的兔子, 养的无比可人爱,小心翼翼藏在家里;可偏偏就有只狼在兔子身边虎视眈眈的, 时刻准备将它整个拐带走——让人实在没办法不操心。   而与唯粉态度截然相反的,自然是呦呦鹿鸣的cp饭,她们俨然是将竹马奉为撒糖大手的架势,每天一看到相关新闻, 都会自动在评论里列队刷屏。   【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万福金安!】   【特来娘娘这里领今天的糖!】   【奴婢是江贵妃的宫女,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没错,按照这个位分排下去,写词自动占了贵妃席。江邪也正式成为了霸道总裁版的江贵妃,在这后宫中与皇后平分了这无上恩宠。   至于剧中所产生的的邪门另类, 自然是又向下排,小花妖与连衡、疯子与樊忠、疯子与交际花......其中甚至还有站薛芷蘅与楚辞的姐弟粉,硬生生拼凑起了六位娘娘, 各自位分不一。   只凭借着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便组成了这么多CP,楚辞也可以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如今正宫的微博正式曝光于大众视野之下,观光团自然一批批浩浩荡荡杀去了,兴致勃勃地浏览了秦陆微博的这一亩三分地。这一看,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大口狗粮强行塞了进来。   【呵呵,每一条都是给辞宝打广告,我真是......】   【我只看到了他晒的那一大堆《他们》的电影票,粗略数了数,大概有二三百张吧,嗯,我很平静,我一点都不嫉妒。】   【好了好了我知道他是你家的了,能不能不在微博里夸了?你夸的我都脸红了!身为亲妈我都没这么夸过!!!】   也有人火眼金睛,发现了些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还晒了汤?快说,这是谁做的汤?】   没想到,这条评论倒是瞬间便被回复了,秦陆飞快地回了一个笑脸回去:你猜。   网友:......   这!还!用!猜什么!!!   毕竟厨艺满点的楚辞,在剧组里可是被尊奉为煲汤小王子的存在啊!   浩浩荡荡的网友大军立刻嗅着这甜到腻的糖味儿爬了墙,这下子,楚辞的唯粉心头更加不是滋味了。她们瞧着秦陆微博下嗷嗷叫着吃糖的大部队,再看看那图片里晒出来的汤,突然升起了一种自家好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惆怅感。   简直不能更心塞。   ---------   这一届金狮奖的颁奖典礼定在了三月初,为了表示重视程度,张楚甚至推掉了其它工作,亲自陪着楚辞和唐元飞到了威尼斯。楚辞的衣着打扮和各类首饰配饰也由她一手过问,势必要让楚辞这一仗打的漂漂亮亮。   楚辞陷在飞机座椅里看着她给自己调整表带,颇有些哭笑不得:“张姐,这还没到现场呢,不至于吧?”   “你懂什么?”张楚瞪了他一眼,手下动作不停,“哪怕是私服,你也得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才行——更别说机场可能还有第一次见你的粉丝呢?”   楚辞笑着摇头,并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截至目前,他手中正式的作品,不过也就是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罢了。因为题材的原因,这两部相对而言都更容易让国内观众接受,然而想要征服海外......那便是件难事了。楚辞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也并不抱有什么盲目乐观的情绪,能有那样多的人喜欢他,已经是令他十分惊喜而幸福的事了;再去肖想更多,便是贪心不足了。   他安然地扭头看向于空中沉浮的絮状的白云,瞧着它们在湛蓝的天空里画出的痕迹,内心一片坦然,丝毫没有任何紧张或担忧的情绪。   到达威尼斯时已是下午,楚辞一行人从贵宾通道出去,张楚和几个保镖一直小心翼翼护在他前头。楚辞原本还想笑他们过分小心,可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机场中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楚辞:???   他茫然地扭头看了眼身后,只有跟着自己一同前往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其他看着像是明星的游客走出来。再扭回来,面前赫然是乌泱泱的人群,这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高举着各色写的歪歪扭扭的中文牌子,瞧见他看过来了,立刻激动的不行。   “啊啊啊啊——楚辞——”   楚辞甚至眼尖地在其中看到了写词的牌子,那粉丝生怕他看不清,还在两人的名字之间标了一颗无比巨大的红心,看的楚辞嘴角抽搐,心情不由得更加复杂。   “忘了和你说了,”张楚于他身前叹了一口气,显然也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头疼,“江邪的海外人气......很高。”   连带着被江邪视为正宫的楚辞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早在当日与江邪伴舞之时,就已经进入了大众视野。再加上他五官精致,眉眼间俱是东方人独有的灵气,仅凭着这一张脸和那一段春意满满的湿身独舞,便已经征服了不少人。   然而最为圈粉的,还是楚辞在《他们》中的惊艳表演。   战争、和平和爱,这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他们》虽然是东方电影,却将家国情怀诠释的淋漓尽致,于国际上也获得了广泛好评。在威尼斯这样一个爱好艺术的国度,这一部电影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存在,而其中的疯子更是让他们记忆犹新,那个总是戴着雪白手套的漂亮的近乎不可思议的少年,几乎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朱砂痣。   因此,早在楚辞不知道的时候,他的个人站就已经悄无声息建立了起来,国内的大粉有组织地将资源翻译后传至国外,供国外的迷弟迷妹们舔屏。此刻终于得以见到真人,迷弟迷妹们将牌子摇晃的近乎疯狂,拼命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楚辞!!!”   明明不是字正腔圆的中国字,甚至因为读音不准,听起来更加像初次。可楚辞却禁不住眉眼弯弯地笑了,他摘下口罩,认认真真地给机场里所有的粉丝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大家来接我,真的谢谢了。”   他一面道谢,一面在保镖和两个鬼魂的护卫下艰难地向外走,中途还有热情的粉丝将各色糖果和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塞进他怀里,一看他要拒绝,就皱着眉头用不熟练的中文可怜巴巴恳求:“我......我自己做的......”   那个神情让楚辞莫名地想到了对着自己撒娇的秦陆,他只好将那个盒子好好抱在怀里,又转过头去连声道谢。   眼见着有粉丝的手机被挤掉在了地上,他还停下身弯腰去帮忙捡了起来,重新放回到了那个女粉丝手中,对着她温声嘱咐:“注意安全。”   在场的粉丝俱是一静,随后心中不由得越发激动,尖叫声也更加响亮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温柔了。   温柔的人无论放置在什么地方,都是令人觉得美好的存在啊。   这一段接机视频传入国内之后,看见正主这样的人气,楚辞的粉丝自然觉得与有荣焉。便连并不关心楚辞的路人猛地看见这样的新闻,也不由得在底下感叹了一句:“人气真的挺高啊。”   尤其是在海外这样排外的地方,华人和黑人作为其他人种,其实一直是被歧视和不公平对待的存在。大部分的顶级小花小生放置在国外,其实大都是无人问津的,可同样是流量小生,楚辞的人气却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自然有别家粉丝酸酸地出来说话了:【这还不是靠的江邪的名气?】   【说的好像是他自己挣过来的一样......】   这话还没惹恼楚辞的大军,江邪的粉丝就先忍不住跳出来了。   【我真是呵呵了,我家江爷爱跟谁玩跟谁玩,爱带谁带谁,他自己都没意见,关你什么事?】   【说的好像你们家正主没和江江搭过话一样,O(∩_∩)O正主炒作不成,看着别家人气高,就眼红了?】   【抱歉,江楚两家感情好的很,这种初级挑拨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老鼠洞里钻出来的生物,还是老老实实钻回去吧~】   江邪的粉丝是出了名的战斗力强,粉随正主,个个口才都堪比激光枪。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怼起人来丝毫不势弱,黑子们说一句,他们能追着骂出十八条街。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还刻意发些酸言酸语的黑子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丢下一句“不敢招惹”就彻底没了踪影。   江邪自然也看到了视频,晚上时便特意给楚辞打了电话,语气含笑:“怎么样,在海外,爷可以罩着你吧?”   楚辞想起今天看到的为数不少的写词标牌,倒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可他听江邪这话音,显然是对自己借他人气的行为丝毫不反感的,说的也是坦坦荡荡堂堂正正,不由得也轻声笑了:“是,全靠着江哥罩我呢。”   “你也别搭理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江邪握着手机转了个身,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不怎么在乎人气这个东西,平时想带带你,你还不让我带呢——可偏偏我这人就是个倔脾气,你越是不想借我这个光,我还越想给你了,至于他们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还没资格脏了你的耳朵。”   这话若是换了除江邪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来说,未免就会显得有些太过狂妄,可江邪在娱乐圈里,本就是近似于太子爷的地位。国内自不用说,他的歌曲也更符合欧美风格,在海外受众很广,全球巡回演唱场场爆满,人气值max。再加上狂炫酷霸拽的性格加成,迷妹成群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楚辞的确是沾了他的光,见他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态度,楚辞也安心了不少,他原本还是有些担心两人因为这个原因生出些间隙的:“那我就承了江哥这个人情了。”   “这才对,”江邪声调懒懒地拖长了些,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千万别客气。”   -------   秦陆的飞机是第二日清晨到的。   唐元悄悄避开了楚辞去接他,在车上明显感觉到了老板不悦的心情——这样三月初的天,又是温暖明媚的威尼斯,他却硬生生被秦陆冷的直打寒颤,一路上都没敢跟老板搭过话。   直到快到酒店时,他才勉强扯起一个话题:“那什么,老板,小辞最近的人气越来越高了。昨天还有很多人来接机呢,哈哈......”   没想到他这一句话一出口,秦陆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一下子抿紧了薄唇,不出声了。唐元小心翼翼地从后车镜里看看他的脸色,只觉得心累。   有没有搞错?   小辞受欢迎,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怎么老大这脸色臭的好像是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他满心都是疑惑不解,悄悄挺直了身子,往秦陆一直拿着的ipad上看了一眼。   上面播的赫然是楚辞在机场时的视频,他被欢迎的人群包围着,一面鞠躬一面向外走。唐元一眼就看到了视频里无比显眼的一条横幅,登时不吭声了,甚至还隐隐觉得自己方才被瞪的不亏。   在老大为了写词而醋意大发时提接机,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他暗暗懊悔自己先前说话时的没脑子,为缓解车内近乎凝滞的气氛,忙换了另一个话题:“小辞今天早上起来还提您呢,担心您在国内每日三餐吃的怎么样,只是因为忙着拍照,也没能给您打个电话。”   这话终于说的秦陆通体舒畅起来,他微微抬起眼,嗯了一声。   唐元的精神更加振奋,一面与他事无巨细报告楚辞的一举一动,一面悄悄地看老板的神色,果然看见方才的阴郁像是冰雪一样从他脸上慢慢消融了。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在这种时刻,就是要提楚辞!   简直不能更机智!   楚辞此刻正在准备下午的红毯,几个造型师在房内围着他团团转,对妆容、发型和今日的穿着都斟酌了再斟酌。房内人多,当门悄悄被人打开时,楚辞连一点察觉也无,仍旧微微仰着脸和站在自己身旁的张楚说些什么。   直到有人悄无声息地将手覆上他的肩膀揉了揉,楚辞才扭过头去,一看之下,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小孩弯起眉眼冲着他笑,方才在车里的阴暗神情彻底换做了春暖花开,看的唐元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哥这样重要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来呢?”他随口接道,眼睛却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将楚辞今日的穿着从头看到了脚,随即黑曜石般的眼也不禁微微眯了起来。   楚辞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整了整脖子上的领结:“很奇怪么?”   “怎么会奇怪......”秦陆好容易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头身上拔下来,挪开了些,“哥穿什么,都很好看啊。”   只是,穿这样严谨地系到第一颗扣子的正装,那种楚辞专有的清冽气息就如同在这套紧紧的衣服里发酵了一般,酝酿出让他整个人都为之目眩神迷的醇厚香气来。他看着眼前这人迎着阳光时面上极其细小的绒毛和近乎半透明的莹润肌肤,又仔仔细细看了每一颗扣子的位置。   想上手解开。   从外套到领结到衬衫,想将每一件都完完整整地从他身上剥落下来。   这个念头一旦冒上来,就如毒药般一寸寸侵蚀了他的理智,喉咙内像是被谁悄悄点了一簇火,干渴的要命,秦陆的手指不受控地动了动,随即忙扭过头去,将放置在楚辞手边的一瓶水一饮而尽了。   “慢点喝,”楚辞看他喝的急,忙上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这是怎么了?怎么渴成这个样子?”   一旁知晓内情的张楚不自在地向着旁边挪了挪,为他们两个腾出了更大的空隙来。她的目光在空中与唐元的目光相接了,唐元冲着她满含同情和无奈地点头,简直恨不能上前来握着手大喊一声同志。   同病相怜啊!   这一晚,全世界最璀璨的明珠宝光悉数集中在了此处。星光熠熠,满目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俊男美女。他们华衣盛服,从红毯两边不断闪烁的闪光灯中缓步前行,时不时招手轻笑,力图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华人记者在一旁举着摄像机拍了许久,好容易等到一个空隙,这才低下头来查看照片。他翻了翻,对着旁边的同僚抱怨道:“这一溜看到的全都是外国人,咱们的一个也没出来......”   大多数都是国内观众不熟悉的脸,这新闻怎么好写?   “这不还有一个咱们的剧组吗,”同僚倒是淡定许多,“应该快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红毯尽头响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惊叹。两人忙踮起脚尖向那边张望,随即便在一群金发碧眼的人中,猛然间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却又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存在。   《他们》剧组是一同出场的。   卞明带着男主角、饰演交际花的杨柳和楚辞一起踏上红毯,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笑。杨柳着了一身极有中国特色的素色礼服,裙摆上皆是繁复的、细细织就的祥云图案,衣襟处也有几个盘扣,愈发衬的她腰肢纤纤一握、身姿凹凸有致。乌发黑浓雪肤带粉,天然便是一个尤物,于女星中也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可第一眼看过去,却并不能看到她。   相比较之下,她身畔的那个少年才是真正诠释了夺人眼球这四字的含义——他微微带了些卷的发梢随性而自由,自然地垂在额上,米白色的西装剪裁的十分合身,腰臀处漂亮的线条也因着这剪裁而无处遁形。与其他人终究是带了些紧张的步伐不同,他的步子迈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莫名沾了些果断的味道。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样一双眼睛。   与白种人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和宽宽的双眼皮不同,他的眼形圆润而饱满,尾端微微上挑,有些眼带桃花的味道。而那眼里荡漾的波光,恍若雨中春山、月下镜湖,甚至连睫毛根处盛放着的细碎的光也带着醉人的意味。   华人记者也愣了愣,随后才从美颜冲击中醒过来,想起红毯上这人的身份:“这是楚辞......”   “我的天,”身旁同事喃喃道,心情极度复杂,“之前听人说他不上镜,我还以为是假的。”   结果人家居然真长成这个样子。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摸到的粗糙手感和拉碴的胡子都告诉他,这是一张糙老爷们儿的脸。   然而再看看红毯上那人高清镜头下都细腻莹润的皮肤......   同样是老爷们,这差距讲真的,有点大。   与此同时,正在收看直播的国内粉丝们激动的几乎要翻了天。   【啊啊啊啊辞宝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好好看,穿白的也好好看......是我的小王子呀......】   【整个端走呦呦,拒绝他人承包。】   【啊啊啊竹马君出来打一架!我后悔了!他是我的!!!】   正因为不能去开幕式而郁郁的秦陆刷到了这一条,立刻冷哼了一声,淡定地回复了最后那条评论。   【秦:是吗?他今天那块手表,还是我给他带上去的呢。】   呵呵。 第45章 颁奖典礼   杨柳搀着楚辞的胳膊, 抿着红唇,小幅度地向着照过来的相机挥手。在中间听到极其熟悉的国语时,她还微微扭过头去,冲着国内媒体粲然一笑。   直到将头扭回来, 她才压低了声音, 不动声色地对楚辞小声道:“下一次再走红毯, 我绝对不要和你一起走了。”   身畔的楚辞神色无辜,满脸茫然地回望过来。那双眼中水光盈盈,看的她也是心头一跳,随后愈发无奈了。   “我一定要和卞导一起走, ”她又一次坚定了心里这个念头,“不然衬托不出我这个美女的光辉, 说不定,卞导还能给我补个光呢。”   楚辞被她逗得轻声笑了起来,眼睛忍不住弯了。卞明已是知天命之年,与众多中年人一样, 有着掉发的毛病。他的头发是典型的地中海,中间那块秃的一干二净,光洁的能折射阳光,拿来当补光板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在来宾板上签了字,随后便慢慢走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座位坐下。楚辞坐在过道边, 与右边的杨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还未说上几句,便听身畔传来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   这声音低沉, 说的却并不是标准的普通话,反而带着种奇怪的腔调。楚辞扭过头去,这才看清前来搭话的是谁——代表性的灰蓝色眼眸深邃而动人,白金的发丝被通通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露出一张俊朗的脸。他唇角带着笑意,微微低下头来,优雅的如同从中世纪古堡之中走出的王子。   身旁的杨柳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楚辞也瞬间便知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毕竟,这样由上天赋予的出众夺目的美貌并不常见,更何况他承受了这样的恩赐,却义无反顾走上了一条丝毫不需要用脸的道路。   好莱坞导演内维亚。   与美国常常拍出的个人英雄式的作品不同,内维亚擅长的大都是传记式魔幻题材的大制作,其中出场的有名有姓的人物往往多达五六十个,是出了名的大手笔。然而每一部却又都令人热血沸腾,其中蕴含着的瑰丽的激情和奇幻的想象,都使他成为了当今这个时代电影界的代表性人物。   而他的容貌也和他的才华同样出名。外媒曾夸奖他为“上帝的宠儿”“独一无二的造物”,以此来赞叹他那双举世无双的灰蓝色眼睛。在这张脸的号召之下,他的拥泵自然也不在少数,无数人将他奉为心底的神明,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脚下。   而此刻,内维亚居然亲自来找楚辞搭话了?!   杨柳内心又是震惊又是不可思议,一时间连表情管理也忘记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内维亚已经磕磕巴巴地和楚辞聊起了天。内维亚的中文十个字中有九个字都音不准,楚辞的英文也算不上流畅,两人交流了半日,仍然没能听懂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茫然地互相比划了许久。随后楚辞扭过脸来,可怜巴巴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她。   杨柳:......   她方才心底升起的那一点奇异的嫉妒瞬间就被楚辞的目光看没了,只得任命地向着楚辞那边靠了点,为他们两人当起了翻译。   可是越是听,她越是忍不住瞪大了眼。   内维亚的意思其实十分明显,他正在筹备一个新的《魔堡》系列,在那幢古堡里,有一个古老的、来自东方的幽魂。这个幽魂只在电影中露了一面,起的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角色的要求也相当简单粗暴:好看。好看到能让主角在历尽艰险之后仍念念不忘,好看到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脚下,心悦诚服地去亲吻他的脚尖。   然而好看这两个字谈何容易?在好莱坞中发展的亚洲男性演员,大多是扁平的五官、黄色的皮肤和单眼皮小眼睛,这几乎成为了所有中国人的标配。可内维亚要寻找的,却是足以在三秒之内惊艳所有观众的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他在众多亚洲演员中寻寻觅觅了许久,好容易才在今天一眼看到了楚辞——与他见过的亚洲男星那样截然不同的美貌。   说到这里,内维亚还冲着他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beautiful!”   楚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中的意思已经无比昭然若揭了,内维亚希望能邀请楚辞去饰演那个花瓶类的角色。来自好莱坞导演的邀约,哪怕仅仅是一秒的露面,其中的意义也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便连见惯了机会的杨柳也激动的不行,一直控制不住地悄悄用手去摇晃楚辞的手臂。   答应啊!瞧着楚辞看起来有些为难的神色,她几乎要忍不住咆哮出声了。可想想此刻是金狮奖的颁奖典礼,无数媒体都在看着,到底是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心内不由暗暗扼腕。   这么好的机会,这傻孩子不答应还要考虑什么?   便连她也要动心的邀约,楚辞却在沉吟之后慢慢抬起头来,冲着内维亚礼貌地笑了笑,随即扭过头来看着她:“杨姐,跟他说,我还要再想几天。”   杨柳的脸都木了:“......什么?”   好在内维亚听了这话也并不曾生气,反而笑着说这是当然。随后他与楚辞交换了号码和邮箱地址,便冲着周围人躬了躬身,离开了。   杨柳望着他优雅离去的背影,一瞬间升腾起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教训孩子一样扭头教训楚辞:“这么好的机会,你是脑子抽了还是头脑进水了,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下来?要是他之后找到了别人怎么办?”   “那就不演呗,”相比她的担忧,身为当事人楚辞倒是不急不忙,还对着她挑了挑唇角,“反正这个角色,我本身也不太想接。”   “......”杨柳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为什么?”   楚辞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几分,认真道:“那个角色,从头到尾,都只有一身皮囊可以看。”   刨除皮囊之后,内里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像是盏单薄而秀气的美人灯,虽然远观令人赞叹,可凑近了看,却是禁不得一点风吹的。美则美矣,却没有丝毫神韵或灵魂。   杨柳听的一愣:“可是你也可以撑得起——”   “不就是靠着这张脸么,”楚辞一笑,“但是杨姐,从头到尾,这个角色里并没有一点能打动我的地方。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充当一个彻头彻尾的花瓶。”   他说这句话时,眼底也升腾起坚定的光来,看的杨柳又是感叹又是无奈,一面觉得荒唐可笑,一面却又情不自禁地被这种类似童言无忌的话打动。兴许是在圈子里待了太久,看惯了忘记初心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人,一个能坚持只演自己喜欢的角色的艺人,简直像是百年难遇的稀有动物一样神奇。   然而这种坚持虽然天真又可笑,可却莫名存在着令人感动的地方。她的喉头梗了半天,到底是没能再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只担心地问:“你公司会同意?”   楚辞冲着她弯了弯眉眼:“嗯,我公司说我想演什么就演什么,不用想太多。”   杨柳默然无语了半天,只得拍了拍他肩膀:“你公司真是你亲爸爸。”   就连已经拿下百花奖影后的她,有时也不得不为了公司的利益而接下一些不愿接的角色,炒作之类的手段更是从出道之日起便不曾少过,这才是圈内的常态。与他们相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楚辞简直像是LC的亲儿子,待遇好的让人不可思议。   傻人有傻福啊。   她暗暗在心头感叹了一句,瞧着楚辞干净而清秀的侧脸,又觉得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连一向只打听八卦的她都忍不住对着他心软,这世间,应该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这样一双眼睛吧?   ---------   楚辞其实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这一点,所以接触过他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有每日勤勤恳恳黑他的网络喷子们还坚信他为了红而想尽方法不择手段,可看在旁人的眼里,这样的说法纯粹便是荒谬的天方夜谭。便连唐元有时也感叹,“你要是真像那些喷子口里说的那么有好胜心就好了。”   可是他偏偏没有。   似乎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他理所应当得到的——每一份粉丝的喜爱、每一份媒体的夸赞,对他来说,通通都是需要好好珍藏甚至受宠若惊的意外之喜。反而是在面对大规模的全网黑时,他表现的镇定自若处事不惊,心脏强度远远高于唐元之前带的任何一个新人。   唐元有时甚至会忍不住想,究竟是之前吃了多少苦,才能被别人一点点的善意弄的手足无措呢?   若是说在最初,他照顾楚辞多少是顾念着公司的态度,可到了后来,这种公事化的感情便渐渐转为了纯粹的人与人之间相处出来的感情,让他忍不住便要去替对方操心,甚至比楚辞还要将这个奖项放在心上。   他远远看着座位上的楚辞,听着台上主持人流利的英语,不禁又焦急不安地在后台踏起了步,十指交叉着放在口袋里,暗暗地、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老天啊。   让今天的这个奇迹降临在楚辞身上吧。   最佳男配角的人选一一在大屏幕上亮起来时,唐元摸着自己的胸口,几乎能听到里面如密集的鼓点一般疯狂的跳动——他看着楚辞的面孔在一众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之中出现,由于高度紧张,头脑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就是在这样的空白之中,他终于听到了颁奖嘉宾的声音,在经历了一长串逗趣取笑之后,嘉宾慢慢拆开了手中的信封,随即看了眼里面的名字,惊讶地睁大了眼。   “获得最佳男配角的是——”   唐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口袋中的手指捏的更紧。   “《他们》,楚辞!”   系着心的线被猛地斩断了,飘乎乎的心脏突然之间落到了原处,砸出了惊天的巨响。唐元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在短暂的空白后一蹦三尺高,也顾不得旁人惊诧的目光了,激动地直接吼出了声。   “yes!”   他亢奋地在周围来回转了三个圈,“小辞!小辞!小辞!!!”   与兴奋的唐元相比,楚辞却要镇定自若的多。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拿奖,可是在一步步走上台时,那颗心也就慢慢安安稳稳落在了胸腔里。   颁奖的男嘉宾与他短暂地拥抱了一下,低声在耳畔夸奖了他的容貌。楚辞冲着对方礼貌地笑了笑,随即接过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奖杯,拿起了话筒。   他望着台下为他鼓掌的人群,不知为何,心头也莫名涌上了些许酸楚来,甚至还有一些想要落泪的冲动。但为了什么呢?他说不出,兴许只是被眼下这样的气氛打动了吧。   “我要感谢.....”   他认认真真地感谢了所有人。   感谢了这么多月来一直努力工作的剧组,感谢了辛勤又耐劳的卞明,感谢了片中所有的演员和自己的公司。   最后,感谢了始终站在他身后的秦陆,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对他有生育之恩的父母。   “谢谢,”他对着话筒小声说,“谢谢你们将我生下来,让我能享受到眼前这所有美好的一切。”   能踏入这个圈子,能一步步地走到这里......   真的是,太好了。   -----------   《他们》几乎是大获全胜。   虽然不曾拿下最佳导演奖,但楚辞的最佳男配角和最佳外语片两个奖项,已经足够这个剧组在国内的影视圈里傲视群雄了。卞明也没有太多遗憾,只信誓旦旦地说下一部片再战,随即便一头扎入了下一个本子的打磨之中。   被这次金狮奖改变最多的是楚辞。在第一部 银幕作品里便得到了国际大奖的认可,这将他和其他的流量小生之间瞬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若是在之前,还有其他偶像的粉丝因为嫉妒来踩上几脚,在奖项颁布之后,这种声音便几乎彻底销声匿迹了。   有什么能比的呢?   演技已经被证明,再争也只能是自己打脸,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正主比楚辞演的好;若是比容貌,楚辞的颜值哪怕是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也是出类拔萃数一数二的;若是比才华......楚辞偏偏又跳的一手好舞,哪怕只在公众场合跳过一次,也已经足够让他的粉丝甚至路人疯狂舔屏了。   嫉妒是要在两个实力相当的人之间滋生的,在实力越拉越大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生出羡慕,而不是嫉妒。   楚辞的黑子也因此少了不少,剩下的那些大多都拿着楚辞的脸和经历说事,阴阳怪气指责楚辞靠着炒作上位,又说他的脸太娘,没有一点爷们气。本以为会引来楚辞粉丝的一致攻击,没想到他的粉丝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腌臜,所有的人都正在首页欢天喜地,气氛堪比过年。   抽奖抽了一轮又一轮,舔屏舔了一波又一波,楚辞的亲妈粉们激动的像是养了多年的儿子终于娶回了媳妇,连带着秦陆的微博下也变成了粉丝的狂欢地。   楚辞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回国的。   为了迎接他的归来,他的个站和粉丝群都组织了接机活动。陈慕木及几个大粉在接机的现场再三嘱咐:“1,千万不要拼命地挤,呦呦才坐飞机回来应该很累,大家也不希望他受伤;2,不要干扰到旁边其他旅客的出行,要给路人留下个好印象!3,呦呦说话时,大家不要吵,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拍照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机器什么的不要砸到呦呦了,听到没?”   来者大都是楚辞的亲妈粉,听了这话齐刷刷地应下了,随即踮起脚尖,迫不及待地向出机口看去。   LC不接受粉丝送来的礼物,粉丝们想要为辞宝献上自己的心意,就只能挑这种时候。她们的手里大都拿着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小礼物,预备着待会儿出其不意塞进楚辞手里。   她们等了许久,等到乘客都走光了,这才看到一个圆脸圆身子的人从贵宾出机口走出来,还扭头对着后面说些什么。熟悉楚辞的粉丝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楚辞的经纪人,心底的期待猛地一下子涨了起来,忙向着他身后看去。   楚辞果然紧跟着便出来了,他穿了件明黄色的纯色卫衣,下面是水洗牛仔裤,栗色的头发蓬松还微微打着卷儿,像是小熊软软的毛,让人看着便有上手揉一把的冲动。他一面走一面回头,好像在找些什么。   粉丝们的尖叫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啊啊啊啊!”   然而下一秒,出机口又走出了一个身影。那身影高挑而匀称,衬衫西裤,从宽肩到那九分裤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踝都苏的不行。楚辞放慢了脚步等他,见他没赶上,干脆伸出手去,直接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   粉丝的欢呼顿时被生生扼进了喉咙里,近乎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才有个唯粉颤巍巍地问:“......那是谁?不是那个竹马吧?”   身旁一下子热烈了好几倍的欢呼声显然回答了她,同样是唯粉的同伴同情地上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与她一起生无可恋看着这两个人握着的手。   ......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要讲,但又不能对着自家辞宝讲。   ......心头苦。   呦呦鹿鸣的饭们激动的几乎要晕过去,她们虽然知道竹马陪着楚辞一同去了威尼斯,可不知道对方居然也陪着楚辞一道回来——这不是爱是什么?你告诉我,还能是什么?   甜!甜齁了!   接机的人虽然多,好在是有组织的。来的都是真心喜欢楚辞的粉丝,也不愿意他受伤,只乖乖地浩浩荡荡簇拥着他往外走,中途见缝插针问他两句话。   “辞宝辞宝,拿到奖项开心吗?”   楚辞眉眼弯弯:“意外,但是也很开心。”   “威尼斯好玩么?”   楚辞想了想,随即摇摇头,苦笑:“我基本上一直待在酒店,没怎么出门。”   在一溜关心他身体和最近情况的问题里,终于有一个cp饭按捺不住心中的骚动,鼓足了勇气问:“辞宝,你为什么要牵着竹马君的手啊?”   “???”楚辞怔愣了下,随即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向自己拉着的秦陆,这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拉着他,当然是怕他迷路走丢了啊。”   他指了指机场上方的广播,笑道:“你没听到吗?让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还有自己的随身行李呢。”   那个粉丝没想到楚辞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听到答案之后,又忍不住捧着心被萌的嗷嗷叫。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身旁深觉自己失了攻的面子的秦陆道:“我不是孩子。”   “好,”楚辞弯弯眼睛,随口哄道,“你是随身行李。”   秦陆思忖了下,觉得这个答案很不错,于是便不吭声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楚辞的手握得更紧,顺带悄悄将身旁一个举着写词牌子的粉丝推的远了点。   莫名其妙离楚辞越来越远的写词粉:???   自己刚刚明明在辞宝身旁来着,怎么这会儿都被推到外围来了?   听到两人对话的粉丝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随即忍不住原地像是兔子一样跳了两下,眼里都是亮闪闪的星星。   在当晚,“楚辞机场”便以势不可挡之势冲上了热搜。几乎是所有打开这条关键词的粉丝看见预览图时,都被猝不及防地狠狠甜了一把。   【啊啊!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我了!牵手啊啊啊啊!!!】   【什么叫随身行李我的天.....辞宝发起糖来也让我害怕啊.....】   然而也有机智的粉丝一眼就看出了重点。   【哈哈,你们看他们两个今天的打扮,属性简直不能再明显了好吗!】   于是粉丝们又纷纷拥去看两个人这天的穿着,一看之下,站楚攻的cp粉便瞬间静默了。   卷毛的、还穿着明黄色卫衣的楚辞......   好软。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让人想要一把揉进怀里的那种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莫名联想到毛茸茸的小熊。   相比之下,衬衫西裤的竹马君,简直攻气十足,帅到让人腿软。   ......救命。   我楚攻的大旗......   好像要塌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同样是软。   楚辞:???   作者君:你是又萌又软,秦陆是让人帅到腿软——╮(╯▽╰)╭同样是亲儿子,差别怎么那么大?   楚辞:......呵呵。   难道不是你的原因么? 第46章 起不出来了   在回国之后, 楚辞将内维亚的《魔堡》邀约告诉了唐元。出乎意料的是,唐元对他不看好这个角色倒是相当淡定,甚至连面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   “你想接就接,”他在楚辞的肩上拍了拍, “这件事完全随你的心意。虽然是个机会, 可也得是个能发光的机会才行。”   越是在这个圈子中混, 唐元就越是清楚外貌对一个演员的影响。   在最初时,出众的容貌可能是圈粉利器,也可能成为一呼百应的票房号召力的来源;可是随着演艺生涯的进一步发展,所有拥有一副出众皮囊的演员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的脸甚至取代了他们的演技, 遮盖了他们所具有的的其它光芒。   似乎在大众眼中,只有年至中年、其貌不扬的人, 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铮铮戏骨;而这些小鲜肉们无论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一个摆在墙角的花瓶。这种观念日渐一日深入人心,容貌和演技,渐渐在人心中成为了绝对不可能同时具备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上说, 楚辞是幸运的,他的演技得到了国际认可,因此压力从此减轻了许多;可压力小却并不代表不存在。继续出演这样只需要看脸的角色,很可能会使他之后的戏路受限,花瓶两字可能会如同固定的标签般死死钉在他身上。   唐元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趋势。   所以在看到楚辞面上的难色时,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给了对方一颗定心丸:“放心,公司不会逼你去演你不想演的角色的,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浓密的长睫颤了颤, 随后慢慢抬起头来看他,面上没有一点笑容。他抿了抿唇,轻声问:“圆圆......公司为什么要这么特别照顾我?”   这一句轻巧的像是随口提起的问话落在唐元耳中,却如同一声惊天巨雷,轰隆一下在脑子里炸开了。   他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下,随即忙提起十二分笑容,在楚辞肩膀上伸手拍了又拍,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扯开:“这能有什么原因啊,你如今也是我们的摇钱树了,自然得好好供着啊,回头就把你栽在咱们公司盆里,哈哈。”   楚辞在对面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终于微微扯了扯唇角,不再求根问底,反而说起了关于下一个剧本的话题。   见他不追问,唐元也暗暗地松了口气,悄无声息背过身去,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虚汗。   ......MD。   这每个月的工资,拿的也太艰难了。   “我手头还有几个广告邀约,”他将怀中的企划案通通堆到桌子上,厚厚地垒了起来,指着这些笑道,“小辞你看看,有没有哪一个你比较想接的。”   楚辞饶有兴致地伸手翻过去,这一看之下倒是有点呆:“怎么还有MERS这种大牌邀约?”   便连不怎么了解时尚圈的他也知道这个老牌珠宝的名字,足以说明MERS的品牌究竟是多么深入人心。而如今,他居然已经可以拿到这种级别的品牌邀约了么?   “大牌邀约怎么了?”唐元显然对他的妄自菲薄很是不满意,一拍大腿便开始滔滔不绝细数楚辞的优点,简直像是老父亲在对着老友炫耀自己的儿子,“我家小辞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气有人气要演技有演技,什么邀约撑不起来?”   楚辞:......   他默默道:“你这种夸人方式听起来有点耳熟。”   “是吗?”唐元倒是愣了下,随后好奇地追问,“耳熟,像谁?”   与此同时,另一个擅长以这种直球方式夸人的家伙正在微博上疯狂向一个对楚辞有好感的路人卖安利,突然之间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顿了顿,发了条短信提醒了楚辞加衣服,随即又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   【给辞宝一个么么:我家辞宝最帅不接受反驳!我家辞宝最可爱不接受反驳!!我家辞宝最完美不接受反驳!!!这么好的辞宝,你真的不要来一个么!童叟无欺啊亲,欢迎跳坑!!!】   ----------   作为楚辞后援会会长的陈慕木一上线,便看到整个首页都是哈哈哈的诡异画风。   【哈哈哈,夸辞狂魔今天也在继续活动23333】   【啊,么大对辞宝真的是真爱啊,每天换一个夸法都不带重复的,夸得我这个亲妈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doge脸】   【今天不知道又卖出去了多少安利?】   ......   陈慕木粗略一看,立刻就知道了她们在说谁,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这个顶着“给辞宝一个么么”ID的粉丝也算得上是圈内名声响当当的大粉,在写词cp横空出世时便开始在饭圈活跃了,每日坚持不懈地在每个有好感的路人微博下卖安利,又在楚辞的微博下评论报道。偏偏他又做的一手好视频,里头的楚辞个个都像是会自体发光,美的惊人,也不知究竟拉了多少人义无反顾入了这惊天大坑。   除了会剪视频之外,她的家境似乎也很不错,是圈内出了名的土豪小姐姐。每天慈善捐款什么的从来不手软,硬生生撑起了楚辞粉丝应援界的半壁江山。   这样一个又专一又会做视频又有钱的粉丝,原本应当是要好好供着的。   只可惜......   陈慕木向上拉了拉,瞧见对方因为竹马发糖而兴奋的嗷嗷叫的微博,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是个cp饭啊。   她想着,到底是发了私信过去。   【陈木木木木:亲亲~这个月的以辞宝为名的慈善公益汇总微博已经发出来啦,亲在里面捐款最多,要是想要查看具体去向的话,欢迎随时私信我哦~】   等待对方回复的过程中,她随手一刷新,便看见对方首页又蹦出来了一条刚发的微博:【啊啊啊,今天的宝宝也好好看,么么么么么么!十万个么么和我的小心心都给你!!![心]】   哦,陈慕木心里有谱了。这应当是一个萌萌哒的软妹子,顶多不过十七八岁,她几乎能笃定妹子待会儿回复自己时那软绵绵又可爱的语气了,说不定还有么么哒和小波浪线。   不过几秒,对方的回复便来了,然而根本没有什么她想象中的么么哒,在满怀期待戳开私信之后,她只看到了干脆利落的一个字:【嗯】。   孤零零的,连个标点也没有,就更不要再说什么软绵绵了。   陈慕木:......   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方才对方滔滔不绝对楚辞表白的那一段,再倒回来看对方给自己回的这冷冷淡淡的一个嗯......   这真是一个人?你告诉我这真是同一个人?不是精分?   ---------   在一堆如雪花片般飞来的邀约中,楚辞第一个看中的,却是唐元纯粹拿来凑数的公益广告。   公益广告并不具备盈利性质,可却往往能为偶像带来正面影响,唐元想了想,也并不反对:“给路人留下个好印象,也挺好的。尤其是这个还是官方弄的,和政府合作一回,也能堵一堵有些人的嘴。”   他越说,越觉得接这个广告简直再正确不过了,正想再夸奖夸奖楚辞的深谋远虑,却看到对方眼神放空,怔怔地盯着那企划案出神。   唐元心里不由得诧异起来,上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小辞?”   “......嗯?”   楚辞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慢慢抬起了头。他纤长的手指反复抚摸过那白纸上“帮孩子们找到回家的路”几个字,眼神不由得也幽深黯淡起来。   几天之后,他便到了拍摄这支广告的官方部门。负责讲解的宣传人员带着他们一同参观了录入电子数据库的办公室,向他们展示了如今先进的技术手段为打拐事业带来的转变。   “只需要一滴血,”她笑着道,“基因数据就可以被统计到我们的数据库之中,再由系统直接跟之前已经登记过孩童丢失信息的父母的基因相核对,这样,让被拐卖的孩子回家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唐元始终跟在楚辞身后,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插了一句:“可是那些被拐卖的大部分都散布在天南海北,如果他们自己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来公安局录入数据呢?”   “所以,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了,”负责讲解的赵洁一摊手,轻声道,“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这也是我们需要借助你力量的原因了。”   关于中国儿童拐卖的问题,始终缺乏权威的官方数据。有官方说每年约是一万人左右,然而根据第三方数据统计,每一年被拐带的孩子,应该在六到七万人。   六到七万人——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心惊的数据。   这些孩童大多是十二岁以下的年纪,若是男孩,还能有可能被卖到一个好一点的家庭,勉强过上不错的生活;可若是女孩......在偏远而贫苦的山村里,她们会遭遇什么样的事,会面临什么样的苦痛,几乎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其中的大多数在长大一些后,都会变为用来发泄或是赚钱的工具,在远离父母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凋零。   可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你明明知晓,却又偏偏对这些罪恶无能为力。   “在这个打击的过程中,我们更希望民间力量来参与,”赵洁轻声道,“哪怕是每一个人力所能及地做一点事也好,哪怕是在看到某个跪地乞讨的孩子,为她拍下一张照片或是告诉她来公安局做一下数据录入也好——毕竟,多一个人多一点力量,就有多一个孩子有可能回到父母身旁。”   在这一点上,他们看中的便是楚辞的号召力。自出道以来,楚辞的粉丝始终坚持公益活动,对慈善事业的热心和奉献程度高居娱乐圈各家粉丝的榜首,这也使楚辞的身上,自然便带了正能量偶像的标签。在被国际社会认可之后,楚辞更是成为了新一代偶像的领军人物,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他本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   当然,在这其中,还有另一个更直接的原因。赵洁看了眼眼前抿着唇一言不发的青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泛起了些许怜爱来。   官方在选择人选之前,自然已经做过了详尽的调查——楚辞的身世自然也瞒不过,领养的手续还明晃晃地附在档案里。赵洁想到那上面写着的字,不由得便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的声音也放柔了些,低低道:“你也将你的血......录进去吧?”   这句话一出口,楚辞便是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目露慈爱看着他的中年女性,瞬间便知道了对方都知晓了什么。他的心头猛地一酸楚,随即冲着对方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   公益广告的拍摄十分简单。   作为唯一出镜的明星,楚辞只需要在一群孩子的身旁说出他的台词,这的确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只花了短短一个下午,所有的拍摄便已完成了。   秦陆来接他时,便看到楚辞陷入了一群小萝卜头的包围,不得不笑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大堆棒棒糖,极有耐心地一根一根分发给他们。小萝卜头们得了棒棒糖,就恋恋不舍地撒开了揪着他衣襟的手,转为专心致志地吮吸糖果去了。   楚辞这日穿了极其简单干净的白卫衣黑裤,头发仍微微打着卷儿,只薄薄上了一层底妆,这一身打扮将他整个人都染上了几分稚气。他好不容易才从这泛着奶香味儿的包围圈中脱身,松松手腕,向工作人员道过谢后便笑吟吟朝着秦陆走来:“等很久了?”   “没有,”秦陆摇摇头,“刚来。”   “去哪儿吃?”楚辞兴致勃勃地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秦陆的目光却有些飘忽,直到楚辞回过头来催促他,才快步追上去,悄无声息地将手塞进了楚辞手里。他抿抿唇,突然间发问:“哥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有些懵,楚辞茫然地看看他,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撒娇,便上手掐了把软乎乎的脸。   “是啊,最喜欢你了。”   你就是那个最受宠的小孩。   明明是应当令人觉得欣喜的话,可秦陆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直直地看进楚辞的眼睛里,干脆停下不走了,认真地又将这话问了一次:“哥......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楚辞这才察觉到他的认真,扭头看了眼正闹哄哄集合的小萝卜头们,想了想,笑道:“喜欢啊。”   胸中鼓胀的气球砰的一下子被戳破了,小孩的脸色猛地暗沉下来,怏怏不乐地垂着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楚辞顺手摸摸他的下巴,像是哄孩子一样低声哄道,“怎么不开心?”   “小孩有什么好的?”秦陆抬起头,气呼呼的掰着手指一条条数熊孩子的过错,“又吵又闹,哥明明是那么爱安静的人......而且生下来的时候还需要哥去照顾他们,不吃饭的话还要哄着喂饭,晚上还要进哥的房间,和哥睡一张床!”   只是想想,就连一条都不能忍!   楚辞被他逗笑了,又忍不住掐了把脸:“你不是?嗯?”   秦陆立刻委屈的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好了,”楚辞摸了摸这颗茄子的头,“你还没养大呢,我又上哪儿操心别人家孩子去?”   秦陆敏感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突然兴奋起来:“哥不想要孩子?”   楚辞的眼神恍惚了下,随即还是摇了摇头。   “不想。”   正是因为太过渴望,所以才明白达不到时的痛苦。楚辞打定了主意,决不让自己成为如秦海业一般的父亲,可实际上,他甚至连想要结婚生孩子的念头也没有,他的世界只有这么大,一个秦陆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早已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去给那些陌生人。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别的也罢——他再也不能容纳第二个人这样踏进他的界地了。   听了这话的小孩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喜笑颜开。他犹豫了下,舌尖舔舔嘴唇,慢吞吞道:“哥,要不回我那儿吧?”   楚辞如今国民度日渐提升,安安静静在外面吃上一顿饭也变为了一件难事,这样想想,竟没有在家中自己做着吃来的痛快。他思忖了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哥给你做牛排吧,最近刚学会了一种独门酱料来着。”他说着,又不免算了下,“再来个水果沙拉,喝一点玉米甜汤......”   什么牛排又或是汤,此刻通通都没进入秦陆的脑袋。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身旁人说话时无意识微微张开的艳色的嘴唇,几乎能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舌尖。他不禁又润了润唇,干咳一声,将楚辞的手握得更紧:“好。”   反正拐回家之后,就由不得你说了算了。   ---------   楚辞并不是第一次来秦陆一个人住的房子了,此刻也没有什么保姆阿姨,他在这里就如同在自己房中一样自然,顺手将卫衣的袖子向上捋了捋:“围裙在哪儿?”   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应了声,忙汲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去房间里找围裙。楚辞看着他一溜小跑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不由得扬声嘱咐:“你慢点跑,别跌倒了!”   秦陆找了半日,才将一个还未拆封的围裙交给楚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迫不及待看着楚辞拆开包装袋,随即就要帮忙上手系带子。   等到看清楚那围裙是什么样子的之后,楚辞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拎在手中哭笑不得:“这上面怎么还有个大蝴蝶结?”   蓝白格的蝴蝶结,颤巍巍的在空气中晃动,衬着周围一圈雪白的蕾丝,简直不能再少女心。   “超市买东西时送的,”秦陆说的理直气壮,“我也不知道它是这个样子的啊,只有这个了,哥难道不穿?”   楚辞的唇角抽了抽,的确无法接受这神奇的审美:“......”   这简直是时尚界的泥石流啊!   “不穿也行,”小孩突然笑的两眼弯弯,殷勤地将那围裙接了过来,“我有几件不要的衬衫,哥要不先穿我的吧?”   ......他好像兴奋的有点过了头。   楚辞微微眯起眼,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可是细胞内的宠弟因子又在振臂狂呼着让他听秦陆的话,两相挣扎之后,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秦陆小声地欢呼了一声,立刻拿出了一件纯黑的衬衣,迫不及待就要上手帮楚辞将身上的卫衣脱下来:“哥,穿这个穿这个!”   这衬衣似乎是丝质的,楚辞在猛地碰触到这材质时,只觉得微凉。他将扣子一颗颗扣好,这才发觉这衣服的身形究竟有多大——不仅袖口松松垮垮如同唱戏,连肩膀处的肩线也一直耷拉到了大臂,锁骨露了一大片。   楚辞:......   这小孩是吃了金坷垃么,长的这么高?   他憋屈地拉拉衬衫下摆,隐约觉着自己这模样有点丢人。明明是当哥哥的,可穿弟弟的衣服还大成这个样子,这准确无误地戳中了楚辞身为哥哥的自尊心。   “你这也太......”楚辞将袖口一层层向上扣,一直到露出整截白皙的小臂来,这才抬起头,“这真是你衣服?”   这一看之下,他倒是先怔了怔。   秦陆的眼神和以往时大不相同,简直像是含着无数簇跳动着的小火苗,在眼中暗沉沉地燃烧起来。那种眼神看的楚辞突然间心慌了下,一时间竟然升腾起了些许手足无措之感,下意识将眼神移开了些。   “哥......”   秦陆向着他又走过来一步,心头的压迫感更强,整颗心脏像是被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坠着。楚辞动动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喉头也被沉沉地哽住了,然而心中却有一种近乎小动物的直觉,高喊着让他转身快逃。   正在此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却突然突兀地在两人之间响起,楚辞如蒙大赦,忙一下子将电话接通:“喂?”   出乎意料的是,那边打电话的却是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满心都是疲惫,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您好,请问是楚辞先生吗?我们这里是大熊猫馆。”   ......完了。   楚辞心头涌起的第一个想法是,火眼金睛兽将滚滚带回去做童养媳的事儿不会被人给发现了吧?   工作人员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往下说:“我们这里有一位国际友人......对,他已经在熊猫馆待了整整一天了,如今死活扒着玻璃不肯走,我们怎么劝也劝不动。他只有您的联系方式,如果可以的话,您能来把他带走吗?毕竟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就该闭馆了。”   楚辞:......   他从这位工作人员的话音里听出了浓浓的崩溃意味,一时间更加茫然起来,只好道:“好的,我马上来。”   片刻后。他站在了熊猫馆里,同穿了身黑白熊猫装的内维亚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鬼状况?   这位以美貌享誉国内外的著名导演此刻顶了毛茸茸的黑白帽子,从头到脚的每一件单品上都印满了圆滚滚的熊猫,甚至连墨镜都是卡通滚滚的形状。他蓝灰色的眸子朝着还穿着黑色衬衫的楚辞瞥过来,随即瞬间眼睛亮了,猛地扑上来再三夸赞:“sexy!sexy!!”   楚辞憋屈了半天,只得艰难地找了个符合的词来形容他:“......unbelievable。”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所以呢?我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   作者君:(仰头望天)嗯...... 第47章 所谓义气   唐元接到电话匆匆赶来时, 这位国际知名的大导演正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熊猫玩偶站在街边吸鼻子,眼眶通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的额角不禁猛地跳了跳。   待看到内维亚身旁的楚辞时,这种内心油然而生的崩溃感就越发浓重了, 他将车窗摇下来时, 声音都是颤抖的:“小辞, 你那穿的是什么衣服?”   楚辞本就白,是那种莹润的、如同奶衣般一戳便破的白。在这样的黑色衬托之下,那种雪雪白的颜色就像是一整块水头十足的美玉,黑与白的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 硬生生生出了几分旖旎来,看的见惯了他的唐元心头都是猛地一跳。   更别说他身上那件衬衫松松垮垮, 极不贴身,形状优美的锁骨都露出来了一大片,明明并不算矮的楚辞被裹出了几分纤细和娇小感,腰肢纤纤一握, 仿佛伸手便能完美地容纳进怀里。   当真当得起活色生香四字。   毫无所觉的楚辞拉了拉自己的衣摆,催促道:“快来,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那玩偶可还没付人家钱呢!”   负责付账的唐元摸了摸鼻子,只好任命地下车, 献出了自己视若珍宝的钱包。他将现金递给了工作人员,又再三道了歉,这才扭过头来问:“这可怎么办?”   楚辞茫然地回望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方才又慢慢将目光移回到一旁抱着玩偶死命吸鼻子的内维亚身上。   仍处于离别之痛里的内维亚:???   ----------   直到后来,楚辞才知道内维亚究竟是为什么突然一个人跑来了中国。彼时的大导演正混在一群大爷大妈中喝豆腐脑,听见他问,立刻两眼发亮:“为了我的萌萌!”   萌萌是一只在美国长大的熊猫,只是如今怀了小熊猫崽子,那里的气候和食物就有些不适合它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始终食不下咽,整只熊猫恹恹无力。因此,在被批准之后,它又乘坐专机千里迢迢飞回了中国,预备在这里专心待产。   将萌萌奉为心中白月光的内维亚立刻风尘仆仆地跟着追了过来,势必要见证它成为母亲的那一幕。   “它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内维亚满心憧憬,“我特地去看了孩子的父亲,生的真是非常英俊,它们的孩子一定也会无比美丽——”   楚辞:......   他到底是怎么从那张黑白色的圆脸上看出英俊和美丽的?   难道天底下的熊猫不是都长的一个样子吗?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内维亚仍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往熊猫馆跑,还试图用零食贿赂饲养员,以此获得和萌萌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只可惜饲养员对他的零食丝毫不感兴趣,想也不想便严词拒绝了,内维亚仍然只能可怜兮兮隔着玻璃看他的宝贝,从圆乎乎的小黑耳朵看到毛茸茸的肚皮,看到眼泪汪汪舍不得拔腿。   楚辞回到自己家中时,摸了摸小熊猫软乎乎蹭过来的脑袋,默默地想:熊猫真是一种有魔力的生物。   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万籁俱静,另一个明晃晃的问题便突兀地闯入了脑海。他将自己埋在松软的被褥里,控制不住地想,小孩那个时候......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他眼里含着的是那样奇特而炙热的温度,里面藏着细碎的光,像是能将人的心也烫熟的热量。被他那样的眼睛看着,即使现在想起来,也令人觉得心口一阵阵发麻,麻酥酥的如同有电流通过。   那件衣服仍然挂在床边,只要一抬眼便可看到。楚辞将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定定地看着那一片漆黑,看着看着,就如同看进了那人黑曜石一样闪烁着的眸子里。   ......我一定是疯魔了。   他想。   否则,怎么会对一个眼神......   这么念念不忘。   在第二天早上时,他是被熹微的晨光唤醒的。直到坐起身来,楚辞才发觉,他昨晚竟然连窗帘也不曾拉上,就这么晕晕乎乎的在思绪中睡着了。   这的确有些不太像他。   楚辞对于房间的洁癖,几个神仙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谁也不来他房中打扰。他走到客厅时,太上老君正盘腿坐在云上疯狂地敲着键盘,俨然是陷入癫狂的程序员的状态。   楚辞不由得心生好奇,悄悄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太上老君的电脑屏幕上,满满当当都是自己的图片。   如果是普通的图片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些表情动作较大的图片,楚辞越看越觉得奇怪,看了半天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在做我的表情包?!”   “是啊,”老君回答的干净利落,“最近表情包这么火,谁还发文字啊。”   楚辞看着屏幕上端正微笑的自己被安上“宝宝心里苦”五个字,心中无比复杂:“......为什么是我?”   “你红嘛。”太上老君丝毫没有诚意地安慰,同时将自己的珍藏都翻出来给他看,炫宝似的,“看,这都是你的粉丝做的!”   ......呵呵。   楚辞面瘫脸:“很好,今天你的早饭没有了。”   毕竟,他一点也不想成为表情包界的扛把子。   在太上老君悲惨的叫声里,楚辞慢吞吞地挪进厨房,向滚烫的煎锅中打下了一个鸡蛋。浑圆的蛋黄同无色的蛋液一同刺啦啦响起来,直到被烧焦了,也没等到掌勺的人给自己翻个面。   楚辞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神思不属了。   ---------   MERS的珠宝邀约广告定在了三周之后,楚辞微微仰着脸,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轻柔的动作。他的一只手把玩着手机,感觉到它的寂静无声之后,微微抿了抿唇。   自那天过后,除了一日三餐和晚安问候,秦陆和他便再没有过任何联系。   电话也不打,打了也不接......如此几天,楚辞的心都像是被风筝线拽着,荡悠悠飘在半空中,空空的没个着落。   他甚至忍不住想,自己那日迫不及待逃走的动作,是不是伤到小孩了?   “楚哥还没见过今天合作的那位吧?”为他化妆的小姑娘偷偷看了他半日,终于鼓足了勇气,挑起一个话题,“我曾经给这么多明星化过妆,也没见过像她一样的容貌呢......说是天仙,真的一点儿也没错了。”   说着说着,她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合作?”楚辞有些怔愣,随后才想起,这些日子被秦陆的事烦心,他并没有仔细看这个广告策划案,也并不知道要和自己一同拍摄的女演员究竟是谁。在心中暗暗斥责自己不上心后,他微微勾起唇角,冲镜子里的小姑娘笑了笑。   “的确没见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他搭话了,小姑娘的手都激动的有些颤抖,忙道:“长得非常好看,气质也出类拔萃——哦,就是人冷了点,不过如果是辞宝的话,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直到话脱口而出,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叫出了什么,脸一下子便彻底涨红了。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双手在一起绞了又绞,急的都快哭了:“我......”   一不小心便把爱豆的爱称喊出来了,这可要怎么破?   还说要留下一个好印象来着......   她的脸越来越红,整个人都变成了熟透的柿子,却看到楚辞那双温润的眼睛看向了镜子里的她,随即眨了眨眼,轻声笑了下。他的声音清朗而好听,玩笑似的说:“你真的很可爱啊。我想和你合张影,可以吗?”   轰隆。   脑子里猛地炸响了春雷,小姑娘整个人差点原地蹦起来,好容易才揣好自己那颗激动不安的心:“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她迫不及待掏出手机,因为太过兴奋,连拍照键也按不下去。还没来得及挤出一句道歉,楚辞就善解人意地从她手中将手机接过来,自己拿在手里,把两个人都好好地照了进去。   “三——二——一——”   “茄子。”   照片里的她两颊通红,可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开了花一样。楚辞将手机还给她,又笑了笑:“谢谢啦。”   “不......不用......”   小姑娘整个人都有点恍惚,颤巍巍地反过去道了几句谢,等到楚辞离开了化妆间,立刻便迫不及待登上了微博。   【啊啊啊今天见到辞宝了!真人更好看怎么办!!!因为我太紧张了,他看了出来,还主动和我合了影,还对我说了谢谢嘤嘤嘤.......】   片刻后,下面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粉丝们便齐刷刷来报道了。小姑娘看了眼纷纷羡慕的不行的小伙伴,只觉得心满意足,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这张照片,一定要珍藏下来当传家宝!   只是想了想,她又控制不住地有些担忧起来。   今天合作的这名女模特......好像之前和辞宝没有半点交集。但是她整个人都偏冷,一点也不热情,几个合作的男明星都和她相处的普通,不会给辞宝脸色看吧?   亲妈粉的心立刻躁动不安了起来,仿佛楚辞下一秒就能被人欺负了。小姑娘想了半天,到底是惴惴不安揣着手机偷偷跑到布景右侧去偷看。   女模特很快便走了进来,长发如瀑,从发丝顶端到发梢都泛着光泽,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随着她走动的动作水波般轻柔地摇晃着。她的丹凤眼生的冷清,眉宇间都是古典美的意味,仿佛是从古书中徐徐走出的。   美人如花隔云端,就当是这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姿态。   “她也是当家花旦了,”一旁熟悉的场控小声道,“听说背景也不小,之前还有个老总肖想她,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结果两天后就出事儿了,车毁人亡,啧啧。”   化妆的小姑娘听了更是心惊,咬了咬唇。   “就是人冷了点,”场控继续道,“平日也不怎么说话,闷的像是个葫芦似的,但是遇见看不惯的人,骂的那叫一个厉害!有人想靠她炒作,还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哪个明星要是能和她交好,那才是见了鬼呢。”   他与身旁站着的同事们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楚辞的人气上升的太快了,纵然是理所应当的,可放在旁人的眼里,多少就有了些碍路的意味。其是在这娱乐圈中混的,谁没有两三把刷子?只看楚辞这路走的这么通畅,就知道,他背后定然是有人的。   只是这么久了,也没见哪个金主出来正面护过楚辞。在他们看来,这人应当不过是金主的一个玩物,平日里给点资源就罢了,还不至于亲自出面。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们看向楚辞的眼神也不免轻视了几分。   说到底,不过还是个靠出卖自己过活的妓罢了,除了他那些被下了降头的粉丝,还有谁相信他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多少都抱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静等着那女模特来打脸。   女模特果然不耐烦似的蹙紧了两道细眉,将楚辞上下细细扫视了一遍,随即眉头锁的更紧,啧了一声,掌心向上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小辞,我的饭呢?”   猛地看见她,楚辞也愣了,半天之后才笑道:“百......白画姐?”   他都忘了,百花仙子如今也是模特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只是自己满心都是秦陆的事,也没有看见合作的模特究竟是谁,怎么可能做了饭带过来?因此只好笑道:“回头再补给你。”   白画不乐意地用翦翦秋水眸盯着他看,随即将柔夷搭上了他的肩,心不甘情不愿道:“那我要阳春面。”   “好。”   白画这才满意了些,目光又聚集在他的腰臀处:“这两天没见你,你是不是又瘦了?”   楚辞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没觉得瘦了,可白画一看便看了出来,神色认真:“腰又细了。”臀部肉也没有先前多了。   “你得多吃点,”白画嘱咐道,“说不定还能再长高些,这样也许还会有点机会。”   不长高,怎么可能反过去把那个弟弟压在身下?   楚辞有些不解其意,却还是笑着应了:“好。”   转过头来,这才发觉摄影棚内的人都在愣愣地看着他们。几个方才还想要看好戏的场控更是目瞪口呆,目光在这显然是极熟稔的两人之间漂移不定。   白画的经纪人小跑着给自家祖宗递水喝,殷勤地打开保温杯的盖子,顺带代表群众问了一句:“画画和楚辞早就认识啊?”   百花仙子抿了抿唇,有些不太想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   何止认识,基本上朝夕相对好吗!   经纪人没得到回答,也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自家祖宗这冷性子。倒是楚辞不忍心,善意地出面解围:“我们是邻居,平时经常见的。”   这一句话出来,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心惊。   白画的背景是出了名的神秘,她的家究竟在何处,甚至连经纪公司也不知晓;家人的身份,公司也是通通不知晓。业内已有不少人暗地里偷偷猜测她是富家千金,来娱乐圈不过是为了玩票,平日里有什么腌臜的事都小心翼翼避着她走。   可如今,楚辞却与她是邻居,显然还是关系相当好的邻居。看其相处,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处出来的亲近。   这岂不是说,楚辞也可能是哪个富家公子?!   有背景却不显山露水的人最让人心中忌惮,几个场控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说别话了,忙不迭地上来引路:“来,楚哥,这边走。”   楚辞对他们笑了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多谢。”   在善意与恶意方面,他远比一般的人要敏锐,更何况那些情绪并没有在眼睛中好好地藏好,它们早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了。   方才说闲话的人被他的眼神看的愈发心惊,自己反倒成了被锯了嘴的葫芦,彻底一声不吭了。   两个颜值顶级的人站在一处,带来的美感也是成倍向上叠加的。楚辞难得地穿了件有型的皮衣,亮闪闪的铆钉装饰在领口边,穿着系带马丁靴的脚漫不经心点着地面。他坐在重型机车上,刘海悉数向后梳去梳成浪奔,露出清晰的五官轮廓,整个人突如其来便有了几分攻气。   白画的手放在他肩上,懒懒地将身子靠着,手腕上的镯子闪耀着亮眼的光。   在拍摄的间隙,他们两个时不时还会闲聊上两句,悄悄地咬咬耳朵。楚辞弯着眉眼认真地听她说话,看在旁人眼里,这双俊男美女俨然便是再亮眼不过的存在,站在一处也显得登对而般配。   有人不禁轻声感叹:“觉得他们在说的,一定也是极其美好的东西。”   旁边的人也悄悄探过脑袋,低声应和:“是啊是啊,真的好像是男朋友在低声哄女朋友啊......看起来就很配呢。”   小儿女絮叨着的那些缠缠绵绵的情意,还有腻歪来腻歪去的甜言蜜语,从他们口中吐出的,一定是这些比蜜糖还要甜上几分的句子吧。   然而事实上。   百花:除了阳春面,还想喝豆腐羹、菊花酿,想吃剁椒鱼头和牛腩炖粉丝,哦,还有——   楚辞:(面不改色地温和微笑)想着。   百花:QAQ   怎么这样!   他们两人本是极熟稔的,平日里相处也多,自然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合作进行的十分顺利,营销总监都对这两人的合作赞不绝口,还特意支着摄像头拍了一小段拍摄花絮,预备剪下来,做成给粉丝的惊喜。   白画去补一个近景镜头,唐元就颠颠将水端了来,拉开椅子让楚辞坐一会儿歇着。他手脚麻利地把一切安排妥当了,这才于一旁佯装不在意地问:“小辞,你和白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没见过?”   “邻居。”楚辞小心翼翼抿了口热水,像老干部一样舒服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拼命伸展了一下肢体,伸了个拦懒腰。   他显然没有再细说的打算,唐元也不好再强行将话题继续下去,便偷偷跑到一边发短信。正发到一半,他忽然呆了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身旁正在刷手机的工作人员也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地嚷嚷出来:“江邪居然吸毒了?!!”   唐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蹦到楚辞那边,将热门文章点开给楚辞看。   《惊天消息,江邪已因体内查出毒品而被拘留!疑已吸毒多年?!》   这篇文章的阅读量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达到了几十万,足以见证江邪的国民度。在文章最底端,义愤填膺的江邪粉丝已经和冷嘲热讽的路人撕出了一片腥风血雨,双方各执一端,吵得不可开交。   【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消息博主也敢拿出来乱说?是神经了还是发疯了???】   【我就问,你们说江江吸毒,有证据吗?】   【博主怕不是个疯子┑( ̄Д  ̄)┍】   然而,也有路人抱着恶意的态度来搅浑水。   【他吸不吸毒鬼知道?看他平时就觉得他应该吸,也只有你们这些粉丝为他洗白,呵呵。】   【你看他那么吊儿郎当,怎么可能不吸毒?】   江邪平日里便是个不管天高地厚的主儿,不管是谁惹了他,他都要上去踩上一脚,喜恶分明的很。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他在圈内树敌颇多,如今一条负面新闻爆出来,便是墙倒众人推的架势,各家和他有仇的粉丝通通下场冷嘲热讽,俨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彻底洗不清。   更令楚辞心惊的是,由于江邪在大众面前表现的太过狂傲,活脱脱就是个不良少年,竟有不少路人也觉得他吸毒是符合形象的一件事,因此对这篇毫无根据的报道也抱着相信的态度。   他一下子抿紧了唇,坐直了身子,翻出自己的手机:“我给江哥打个电话。”   然而就在此时,各大营销号突然间联合起来,推送了另外一组照片——照片中的江邪脸色难看,泛着一种病态的潮红,被几个警察强行抓着胳膊,塞进了警车。   这基本已经是石锤了。   几乎是在照片出现的那一瞬间,唐元的心就猛地提了起来,随后涌现出两个大大的字:完了。   他的声音都在打着颤儿,问:“小辞,这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楚辞冷静地截断了他的话音,抬起头来,“江哥他并不会是这种拿自己的生命健康来开玩笑的人。相处了这么久,我们应当比那些网友更加了解他。”   圈子里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交好,旁边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小心地打量楚辞的脸色了。楚辞并不曾避开他们的目光,反而大大方方回看了回去,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我相信江哥。” 第48章 黑化版小攻   晚上九点, 这个不夜的城市正式揭开他面纱下的时间。霓虹灯和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将整个城市妆点成与白日时全然不同的妩媚模样,楚辞望着窗外繁星般的灯影,却忽然忆起他第一次在江邪的演唱会上看到的场景。   那也是一片由灯光组成的星海。   距离江邪的吸毒丑闻被曝光已有整整三小时。这三小时内,从网络到线下, 处处都是因为此事而掀起的巨大风浪——从仍然坚持不愿相信的粉丝到义愤填膺喊着滚出娱乐圈的路人, 都被卷入了这风浪之中。   “怎么会呢?”唐元开着车, 声音也是焦急不安的,“我看他平时虽然喜欢玩,但也不会碰这种东西才对——”   他咽下口中剩下的话,有点担忧地向后座看了一眼, 楚辞正将面容贴在车窗上,认认真真看窗外的夜景。   沿途经过一个广场, 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就江邪的事进行相关报道,无数路人站在底下仰头看着。画面上的江邪脸色病态,顺着没有关严的车窗那一道细细的缝隙,有粉丝不愿意接受的啜泣声随着风一同粗暴地灌进来。   不可能!   这也是江邪的粉丝这一晚说过的最多的话。   【成为江江的粉已有六年。他虽然随心所欲, 虽然不喜欢人情世故,虽然嚣张,可他绝对不可能做任何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他很孝顺的!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甚至连烟酒都不沾,怎么可能去沾白粉?!】   更多的粉丝, 则是在强行按捺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之后,用力打上四个字:【我不相信。】   怎么可能相信?   江邪一直是荒原上的一面飒飒挥舞的大旗,率性而自由。在这面旗下, 浩浩荡荡聚集着的人们与其说是粉丝,更像是信徒,他们秉承着同样的价值观念,迫不及待用一腔热血来对待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如今,这面大旗却要塌了。   唐元无声地轻叹一口气,显然也是知道如今江邪粉丝被群起而攻之的现状,他将车停在楚辞家的楼下,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小辞,如果不想看的话,今晚就不要上网了。”   网上的情况比楚辞想的还要糟糕一些。江邪的粉丝大多是年轻人,虽然平时战斗力强劲,可如今在明晃晃贴出来的照片底下,这些辩解便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脑残粉的标签一层层向他们身上糊去,几个大粉的微博下骂声群嘲一片,却仍然固执地不肯关闭评论。有人劝她们暂且别说话避一避,为首的粉丝却傲然道,不好意思,江邪家最学不会的就是临阵逃脱。   不会临阵逃脱,那就只有面对面硬杠了。   祁乐乐同时开着两个手机和一台电脑,三个小号齐刷刷都显示在登录状态,疯狂反驳那些向江邪扑过来的酸言酸语:   【他连酒都不会喝,到现在为止喝的浓度最高的就是果酒,怎么可能会为了追求刺激去碰毒品!】   【他不是什么不良少年,不要用你们强行施加给他的人设来衡量他!】   【身为这么多年的粉丝,我一定比你们这些大开嘲讽的路人要了解他——我敢拿我自己的人格和良心来保证,江江绝不可能吸毒。在缉毒警察去世的时候,他还主动捐了两百万作为慈善经费,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去干这种事?!】   在牵扯到与自己家正主相关的事时,每个粉丝都变成了护崽的母鸡,迫不及待跳了出来,将尖尖的嘴对准了企图进犯的敌人。只是风浪一阵大过一阵,纵使祁乐乐一夜不曾睡企图据理力争,也压不下去这些不断冒出来的腥臭的恶意。它们像是黑暗中随影随行的恶蛆,紧紧地黏贴在皮肤上,无论如何也无法甩下去。   “乐乐乐乐!”有粉丝来私信她,语气中近乎崩溃,“之前还为江江说话的几个营销号,在不知道收了谁家的钱之后,又反水了......”   祁乐乐的眼前猛地一片黑暗。   粉丝们做不了更多,公司不知为何始终寂静无声,她们便只能咬着牙自己上阵,一家家地拼命摆脱熟悉的营销号为江邪说句话。有的妹子甚至花了几个月的生活费,企图为江邪争取到一次澄清的机会,可如今,那些原本答应的好好的营销号却突然之间转换了阵营,反将她们请求时的聊天记录贴了出来,俨然又是明晃晃一条罪证。   明明是想要帮上忙的,可是眼下却似乎是越帮越乱了。   祁乐乐怔怔地坐在熹微的晨光里,对着一夜没有关过的电脑,一言不吭。半晌之后,她才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墙倒众人推,可惜直到如今,她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   在第二天,这一场腥风血雨不仅不曾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了。   几个不相干的明星突然纷纷跳出来站队,明里暗里表示“吸毒绝不能被原谅”,显然暗戳戳之中已经给江邪死死盖上了吸毒的章。片刻之后,连衡竟然也转发了一条缅怀缉毒警察的微博,同时在微博中摆出了前辈架势教育江邪重新做人、远离毒品,算是在大众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江邪的粉丝简直从头冷到了脚。最令他们愤怒的是,其中的两个女演员都是当年妄图绑着江邪炒作而被喷的,如今却转过来做出一副白莲花似的无辜姿态,甚至将几年前的炒作事件都推给了江邪自导自演。   “她们就不知道心虚吗?”在给友人打电话时,祁乐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那时候江江就已经是天王了,她不过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还TM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谁绑着谁炒热度?!”   友人显然也对此颇为不忿:“就是,当年因为底气不足都不敢出来说话,如今我们家一出事她们就来敲诈了,这碰瓷的功底,呵呵。”   只是说完之后,她也禁不住心寒:“这么多人里,连一个愿意相信江江的也没有,好像之前拼命在媒体前面和江江攀关系的不是他们一样——这娱乐圈里的感情,难道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人嘛,”祁乐乐握着手机,忍不住冷笑,“趋利避害什么的,都是本能。锦上添花容易,哪里还能指望别人来给我们雪中送炭?”   因为太过生气,她说话也不再讲究什么避讳,毫不客气将那几个墙头草似的女明星喷了一遍。正在喷时,却听到电话那端猛地静默了。   “......喂?喂?人呢?”   祁乐乐摇了摇手机,又换了个信号更好的位置,半天后才听到那边儿传来了友人不敢置信的声音。   “乐......乐乐......”   “???”   “雪中送炭的来了,”友人响亮地咽了口唾沫,“好了,我现在彻底相信写词是真爱了。”   ---------   当楚辞的粉丝猝不及防地刷到那条长微博时,整个饭圈都是懵逼的。   ......这什么状况?   亲妈粉满心都是不敢相信:   【我天我天我天!!!这种浑水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怎么我们家实心眼的小孩还主动往里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想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我的傻孩子呦......他是嫌自己出道以来被黑的还不够狠吗......】   然而对于cp粉来说,自然又是另一番滋味。   【身为写词粉,又开心又难过。这一下,他们两个都彻底处在风口浪尖了,本来和楚小辞无关的,也没人逼他站队,但他还是愿意相信啊......QAQ】   【讲真,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楚辞的这条微博言简意赅,只说明了两点。   1,他并不支持任何人吸毒,但是相信江邪绝不会主动吸毒,希望大家能冷静下来等待官方结果。   2,如果证明江邪真的主动吸毒,他愿意与所有网友公开道歉。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楚辞与唐元一同商量着写下的,其中并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或是煽情的语调,语言诚恳而朴实,只是在向公众表明自己的态度,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站在了正处于众人围攻下的江邪身旁。   铺天盖地的网络喷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立刻浩浩荡荡涌到了楚辞的主页上,将此地作为了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江邪的粉丝也像是在这场大难之中找到了主心骨,终于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一瞬间又是喜又是悲,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后悔吗?”看见骂声一片后,唐元扭头问他。   楚辞抿唇笑了笑,答:“若是不站出来,我会后悔的。”   他澄澈如水的琥珀色眼眸在灯下折射出千万种繁复的光彩,明明灭灭,很是动人心魄。唐元看了许久,突然感叹:“小辞,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奇怪的艺人了。别人给你一点善意,你就总受宠若惊,想着千倍万倍地还回去——这样下去,迟早要吃亏的。”   “吃亏就吃吧,”楚辞耸耸肩,全然不在意,“我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大不了不过是再死一回,他已经是死过的人了,还有何可怕的呢?   楚辞的粉丝在骂过正主搅混水之后,到底是秉着一颗当亲妈要为儿子收拾残局的心,雄赳赳气昂昂卷起袖子下了场。自家孩子就算是有错,那也只能是自家欺负,若是别人欺到了头上,那就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了。   为首的几个大粉立刻联合了江邪家粉丝,同时公开发表了声明,表明要静待官方结论。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将保留所有对江邪本人进行造谣诽谤的证据,并列出了专业的律师函件。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有了主心骨,两边便齐心协力拧成了一股绳,同时握住了剑柄,将锋利雪亮的刀刃对准了敌人。   只是江邪那边,却迟迟也没有任何动静。   楚辞打了好几通电话,一次也没有打通过。LC也没有听到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官方消息,这起风波在业内像是被谁密封进了储藏盒里,掩盖的严严实实,再看不出一点踪迹来。   圈内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已经从这里面品出了些不大对的味道,悄无声息避开了此事。唯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仍在网络上疯狂蹦跶,想要借这件事找些存在感。   恰巧楚辞最近也没有什么中意的剧本,便干脆躲过了媒体的穷追不舍,一个人待在家中给神仙们做做饭、炖炖汤,再挂心挂心态度有些奇怪的秦小陆,日子倒也过的十分惬意。   当门铃声响起时,楚辞还以为是小孩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打开门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江邪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冲着他举起一只手:“呦。”   呦什么呦!   楚辞一把将他拉进门,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他苍白且瘦削的脸上。只看脸色,分明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病态的,楚辞不由得蹙起眉,问:“江哥,你没事吧?”   江邪短促地笑了两声,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清亮,“前几天有事,这几天要好很多了。”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拔腿就向屋里走。好在早在听见门铃声时,太上老君已撤回了仙法,江邪也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直接大大咧咧地瘫在了沙发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哥这回真是要被那帮兔崽子坑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楚辞问。   “还能怎么着,”江邪懒洋洋道,“被算计了呗,阴沟里翻了船。”   他虽然喜爱玩,但一向很是洁身自好,烟酒毒色样样都不沾,虽然每天吊儿郎当的像是个社会渣子,却比这圈里面的大部分人都要干净。再加上身份背景在那儿放着,也不知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总想着踩他一脚,只不过面上不敢露出罢了。   阴谋阳谋,他看的也多,谁能想到一时不备就中了招?   “那天是一个发小的店开了业,我得去捧个场,没想到有人给爸爸我下了套,靠。”   真是......千年老狐狸却栽在了这种雕虫小技上,实在是丢他爸妈的人。   江邪并不曾将这件事说的太细,只简单说是有人在他随身带的水瓶中下了点东西,可只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人惊心动魄了。楚辞听的眉心都揪起来,显出几分担忧:“你真的没事?”   “没事,”穿着黑亮皮衣的青年看见他这种神态,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伸过手来在他头发上乱揉一通,“小朋友,哥哥我也在这社会上混过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楚辞很快就被他揉成了炸毛,不由得忿忿地将这只作乱的手拽下来。   “炸了炸了!”   “炸了也好,”江邪眯着眼,“我看你之前的小卷毛挺好看,一看手感就好,跟个绒毛熊似的。”   楚辞:......   你才绒毛熊,你全家都绒毛熊!   我分明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成了,”江邪看看表,随即站起身来,“这事儿你也不用担心,再让那群混蛋蹦跶两天——两天之后,看哥哥我怎么调教的他们翻不了身。”   楚辞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地挪动,听了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江哥,你好污。”   明明只是放句狠话,却污的让人不忍直视了。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江邪神态自然,伸过手来拍拍他的侧脸:“小朋友,哥是老司机了,上车了就别想下来了,啊?”   他在门口冲着楚辞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他的身影始终高傲而挺直,手上漫不经心转着墨镜,一身光鲜亮丽,倒像是要去走红毯。   “下面停的那辆车是军用牌号,”太上老君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在楚辞身边一同向窗外看去,啧啧感叹,“我听网友说,是二十万也买不到一个的牌号呢。你这个朋友,也不是个普通人啊。”   二十万,不知道够他们吃多少顿了。   太上老君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楚辞却并不曾说话,他一声不吭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微微阖着眼。   方才江邪摸他头发时,他看到了江邪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处,满满都是被布条勒出来的青紫勒痕。   ——为什么要在这样温暖的天气里,穿一件这么厚重的皮衣?   ——因为只有盖严实了,你才看不见我被捆绑留下来的伤。   ——为什么只说了两句话,迫不及待就起身要走?   ——因为再待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魔鬼什么时候会发作。   江邪一直走到了等待的车旁,这才抬起眼来,又看了眼上面亮着的灯。那盏窗户影影绰绰映出了一个清秀的影子,却瞬间又被什么遮挡住了。   他忽然间轻声笑了下,随即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根烟。   他本来是从不抽烟的人。   ——为什么想来?   ——因为怕你会担心。   ——为什么要突然间不约而至?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保持清醒。   一点微弱的火光在他指间点亮了,缭绕的烟雾一瞬间将他心底翻腾起来的那种痛苦都压下去了几分。江邪靠着车身,慢慢地看着火光一点点灭下去,随即把残余的灰烬洒进了草丛里。   车里的司机拉开车门:“江少?老爷子那边请的医生还在等......”   “欸,”江邪懒懒应了声,随即头也不回迈开长腿,“走吧。”   有的招数,只需要中一次就足够了。   那里已经是地狱。   ---------   网上的消息还未平息,楚辞却先收到了另一份出乎意料的礼物。   礼物的来源,是江邪一个擅长写作的粉丝,她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完成了一份剧本,如今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寄到了LC,希望楚辞可以读一读她写出来的这个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做《风起时》。   楚辞在氤氲的光影里摊开这份纯粹手写的剧本,摊开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他的手边是一杯温热的牛奶,可等到了后来,牛奶早已冰凉,也没能等来主人的动作。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唐元在电话里有些好奇地问。   楚辞想了想:“嗯......在看完之后,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唐元瞬间不寒而栗:“......”   这TM不会是个鬼片剧本吧?   “但是——”电话那端的少年轻声叹了口气,像是把胸中郁结着的情绪也一同蕴在舌尖吐出了,随即缓缓一笑。   “还得活着。”   活着有时,也是一件残忍而悲伤的事啊。   楚辞很喜欢这个剧本,他在家中细细地品了好几遍,终于带着剧本进了公司,找到了张楚。   “张姐,”他轻声道,“我想拍这个。”   张楚将他手中的本子接过来,从头细读了一遍,在看完之后,难得地露出了些怅惘而伤怀的神色。她点点头,道:“的确是个好本子,但是不好拍出来。”   “没导演,没班组,”她坐在办公椅里一一数给楚辞听,“原作者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写手,也没有什么积累下来的读者人气,还是这样一个关于少数人的主题......只怕就算真的拍了出来,也会扑的一点水花都掀不起来。”   “所以是不行了?”楚辞早就对这个结果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多么失望,只拿着剧本站了起来,“谢谢张姐,也是麻烦张姐了。”   却不料,张楚却摇摇头:“也不是不行。”   这下,倒轮到楚辞满心不解了。   “你......”张楚的神色有些复杂,手指在桌面上不安地敲来敲去,“你去和老大商议一下,他若是同意了,这剧本就可以拍。你想要什么样的班组,他都能给你凑起来。”   “哦,对了,老大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大厦的顶层。”   片刻后,楚辞到达了这间办公室的门口。他敲了敲眼前这扇白色的门,门内人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犹豫了下,缓缓将手放置在了把手上。   轻轻一转,门便开了。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他自己,无数个他向着站在这里的人疯狂地涌过来——从壁纸上睡颜安详的他,到窗帘上绑着发带练舞的他,再到各个角落里摆着的、大大小小的不同的他.......   心脏突然间猛烈地跳动起来,头皮都开始发麻。身后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双臂膀,那人的气息清冽而好闻,像是冬日里的冷松,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他则环着手臂,在耳边絮絮低语。   “再有下一次,就不要怪我把你锁起来了——哥,当时那话,你还记得的吧?”   在楚辞剧烈收缩的瞳孔里,他微微勾动唇角,露出一个笑。   “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眯起眼)你,居然,敢和,哥哥,这么说话?!!   秦陆:(秒怂)哥......哥我只是有点吃醋嘛,哥你不要生气啊...... 第49章 喝醉酒后   在听到那一声哥的瞬间, 仿佛是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悄无声息串起了所有之前令人楚辞觉得有些违和的珠子——从最开始时星探对自己的莫名执着、A级的签约合同,到公司偏爱而又纵容的态度、无条件的绝对维护,那些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如今都在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字里寻到了答案。   云开雾散。   身后人的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两条手臂强健而有力, 低下头时还能看到线条清晰的小臂。小臂上有细细的暗青色的血管一路蔓延下去,纯熟的男性气息源源不断地传至鼻间,楚辞控制不住地恍惚了下,原来真的不是那个还不及桌子高的孩子了啊。   可是就算长大了——他也是哥哥!   这熊孩子!!!   他半转过身, 毫不客气在那人头上敲了下:“怎么和哥说话的?”   秦陆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噙了委屈,瞬间怂了, 痛呼一声,眼巴巴地揉着头看他。   “哥......疼。”   “疼也忍着,”楚辞丝毫也不动容,冷酷无情道, “你骗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自己进LC,应当就是这小破孩一手操纵的,末了居然还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天真无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模样,简直不能忍!   必须要给熊孩子一个教训!   “哥......”声音又软了一点, 几乎能从中拉出甜腻的丝来,湿漉漉的浸满了琥珀色的半透明的蜜糖。   楚辞转过头去,只留下一个残忍的后脑勺。   身后的秦陆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 终于低低地抽了抽鼻子,呼吸声也重了些。   不会是哭了吧?   楚辞立刻提起了一颗心,咬了咬牙,到底忍不住扭过了头去看他——这一看,那小祖宗自己还委屈的不得了,眼里都噙了亮晶晶的水光,却还微微咬着唇强忍着不掉下来。眼角红了一片,可怜兮兮。   “好了好了......”在他的眼泪面前,楚辞几乎是立刻就溃不成军,手忙脚乱地找了纸巾帮他擦拭,“哥错了,你说什么哥都依你好不好?不该怪你的,好了,你不要哭......”   一面哄,他一面禁不住地开始头疼。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这个小祖宗给惹哭呢?   到头来,心疼的是他,需要掉头一点点哄的也是他。   嗯,总觉得是自己在与自己找事儿干啊。   “哥。”小孩悄悄把手心里的滴眼液瓶子向袖子里藏了藏,将头埋在他肩膀上,终于止住了泪光,软绵绵地蹭了又蹭,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哥,你不要生气啊,我只是担心你在别的公司里受欺负,但又害怕哥觉得我滥用职权,这才不告诉你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真是。   楚辞轻叹一声,猛地升腾起些许无奈来。他的心都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舍得说一句重话?   真是,彻底败给你了。   --------   有秦陆这样一尊大佛坐镇,《风起时》的剧组筹备简直不能再轻松。小孩甚至连剧本都没看过,就一连声好好好拍拍拍,二话不说便将这个项目提上了公司的日程。   楚辞看着他张罗人员,越看越觉得怪异:“你怎么已经将我名字写上去了?”   “啊?”小孩茫然地抬起头来望他,黑曜石似的眸子湿漉漉的,“不是哥想要拍的么?”   “是这样没错,但是......”楚辞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这怪异的感觉,“但是,还没有试镜,你怎么好像已经定下来了?”   听了他这话,秦陆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眼底颜色沉沉,伸出手将他拉的近了些,理所当然道,“这本来就是给哥的剧本啊。”   他在楚辞的名字上画了个圈,随即写上了大大的主演两字,还特意用红笔画了颗小小的红心标在一边。   楚辞又是一惊:“你想让我主役?”   “当然,”小孩神情莫名其妙,“公司拍的电影,难道还让哥去当配角不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展颜一笑,“那样的话,我开这公司还有什么意义?”   “......”开公司当然是为了赚钱成家立业啊,傻孩子!   “可是我开公司本来就是为了哥啊,”秦陆专注地看着他,眼里突然含上了轻柔的笑意,如冰雪消融般在眼底缓缓荡漾开来,“哥最好了。”   这世间,我只需要追逐着你一个人的光芒,就已经足够了。   说是凑齐剧组,其实远远比想象中的更为麻烦。LC出面联系了几个擅长此题材的导演,大多数手中都已经有了正在斟酌的剧本,抽不出几个月的空档来;而手中没剧本的,也不愿意突然接下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名字的本子。除了男主楚辞已经被定下之外,剩下的各个角色也需要寻找合适的艺人,再加上摄影团队及化妆团队,哪里是这样容易便能办成的事?   “小辞有没有人可以推荐?”张楚忙的近乎头昏脑涨,见楚辞在一旁翻看剧本,随口问,“找个形象气质比较符合的,青春文静的那种。”   她本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楚辞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毫不犹豫道:“张姐,你看芷蘅姐怎么样?”   薛芷蘅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可只看外表,却是个再清纯不过的美少女,标准的黑长直型校园女神。在接到电话之后,她爽快地去查了自己的片约,随后让楚辞将剧本先寄过来给她看一眼。   两个小时后,看完了剧本的薛芷蘅哭的抽抽搭搭,完全停不下来:“这到底是谁写的本子,这是存心要报复社会吗,哭死我了......看的老娘想死的心都有了!”   楚辞:“......薛姐,形象,形象。”   薛芷蘅也意识到,自己一口一个老娘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偶像身份,于是从善如流将这两个字咽下去,干脆利落地拍桌:“这本子姐姐我喜欢,接了。”   楚辞盘腿坐在沙发上发愁:“可是我们还没导演呢。”   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忽然间看到了火眼金睛兽带着它的童养媳徐徐从云海之中走出了,慢吞吞地在客厅中漫步。滚滚对楚辞也已经极熟悉了,亲昵地将自己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过来,两只肥厚的熊掌也抱住了他的腿,像是考拉死死抱住了树。   ——等等,滚滚?   那头薛芷蘅还在说话:“我熟悉的几个导演最近也没档期,要不我再帮你问问——”   “不用了,”楚辞咽了口唾沫,眼睛发亮,“我想,我已经找到人选了。”   ---------   几天之后,内维斯的名字正式出现在了《风起时》的剧本名单上,明晃晃地列在导演那一栏里。薛芷蘅在确认时,再三询问了几遍:“真的吗?真的是那个内维斯来为我们导演吗?”   她激动的红色高跟鞋都踩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语无伦次起来:“我天,那可是好莱坞的导演!小辞你怎么做到的?凭借出卖色相吗?不会吧?”   “......”楚辞被她的口无遮拦惊了下,随即解释,“是出卖了一只熊猫的色相。”   他也在心中暗暗庆幸,好在那家熊猫馆的饲养员是江邪浩浩荡荡无处不在的粉丝团中的一员,否则,拐带内维斯这事......还真不一定能成。   在筹备期间,网络上的吸毒事件始终不曾平息,每一天都在掀起新的骂战。正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之时,警方的一条公告却震惊了整个娱乐圈,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反转。他们对连衡在京郊的一栋别墅进行了搜查,并从中查出了大量藏在细管中的粉末状毒品,将依法追究其藏匿贩卖毒品及栽赃他人的法律责任。   这一手反转来的实在太快,网友几乎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什么?   不是说江邪吸毒么,怎么突然扯到了连衡身上?   江邪的粉丝们反反复复将那条微博看了几遍,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显得有些突兀的“栽赃他人”四字上,瞬间便联想到了另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可能性。   【你们说,会不会是连衡给江江下了药?】   这一条评论发出时,整个江邪的饭圈都陷入了恐慌情绪。   连衡与江邪的不对盘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当年一个采访中,江邪就曾经公开指名道姓地指责连衡是个表面一套后面一套的伪君子,那时两家就已彻底撕破脸面。这么多年来,勉强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现状,只是遇见了与对方有关的事,仍然要下场踩上一脚。   只是江邪粉丝多,死忠粉也多,将只有一点路人缘而缺少真正粉丝的连衡压的死死的,基本呈现单方面吊打的情况。若说连衡会不会报复,几乎所有的粉丝都笃定他会。   可是毒品则完全是另一件事,那可是哪怕沾上一点都能毁掉人生的东西!   圈内著名演员涉嫌谋害国际歌手,这噱头足以让不关心娱乐圈的路人都为之侧目。短短几日间,网上的讨论猛地热烈了起来,比起之前的话题数只多不少,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狂风暴浪。各种各样的猜想层出不穷,只是碍于江邪在圈内的地位,并没有多少马仔敢真的去他家中堵人,也只能私底下猜测一番。   这一波风浪在江邪的公司出面发表律师函,承认连衡下药之后,不仅不曾平息,反而彻底如海啸般兜头爆发了。   竟然是真的!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荒唐的猜测,竟然是事实!   这么多天来一直强行按捺着内心情绪的江邪粉丝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集体发表了抗议,要求对连衡公开进行审判。   【江邪是底线。】   【知道吗?江邪是底线!!!】   【这是第一个人,我希望他能永远滚出我的视线。希望他滚出娱乐圈!】   【之前你们辱骂江江的话,现在如数还给你们——请你们家正主滚出娱乐圈!!!】   除了对连衡的声讨之外,更多粉丝关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江邪目前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自所谓的吸毒事件爆发以来,江邪已有整整一个半月不曾出现在粉丝眼前。没有照片,没有视频,她们见到的最后一个他,还是被带往警局时脸色苍白而病态的他。   这让姑娘们如何能不挂心?   可是没有任何可以了解的渠道,江邪的粉丝只能转战楚辞微博之下,询问他是否有江邪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张照片也好,只要能让她们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能让她们短暂地安一下心就好。   然而这一次,就连楚辞也无能为力。等了一日又一日,似乎连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时间流逝破灭了。   【求你了,江江,给我们一点消息吧......】   【江江......】   这个名字已经不仅仅是偶像,更是信仰。   可是如今,他们的信仰,像是突然之间在人世间蒸发了。在承受过这么多纷至沓来的恶意之后,他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了风里,再也没有一点讯息。   ----------   这一年的四月十六日,原本应当是江邪每年一次的生日庆祝。六个个人站合力组织了整整三个月,每一个环节都策划了又策划,所有粉丝的力量凝聚在一处,为的便是给他们心中的信仰献上祝福。   然而如今,这却变为了一场没有主人公的生日会。   尽管如此,所有的粉丝还是齐刷刷如约而至,没有人组织,也不需要任何人组织。他们在空荡荡的场馆里张贴了满满的海报,自发地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应援物品。   大屏幕上播放的是演唱会的视频,屏幕上的那个人又唱又跳、光芒四射——他的歌声是敲击在心头的急鼓,是刺破天空的闪电。他冲着摄像头勾起一边唇角,眼里像是藏着万千星河,偶尔还调皮地蹲下来将话筒凑近粉丝,笑着听她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   祁乐乐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睛。   不能哭啊,她小声地倒吸了口冷气。   说好......要给他庆祝生日的。   她们在舞台上点亮了生日蜡烛,随后一同唱了生日快乐歌,原本是想在现场好好地唱给他听,可如今,却只能唱给空荡荡的场馆。祁乐乐代表所有的粉丝吹灭了蜡烛,随后默默地双手合十,在心底许下愿望。   让他好好的吧。   就算不能重返舞台也没关系,请神仙眷顾她们这一次,让这样好的人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   在场馆猛地黑暗下来时,还未睁开眼睛的她听着四周猛然起来的嘈杂声,有些茫然。可紧接着,她便听到了一个她一直铭记在心头的声音,熟悉的听到第一个音节便可以吐出他的名字。   那是一个突然间开始播放的音频。   “我所有的粉丝们,”江邪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咳了一声,“请你们再稍微等我一会儿,相信我,我会努力地回到舞台上去看你们的。”   猛地贯彻场馆的声音让所有的粉丝都怔了下,随即全场开始撕心裂肺地尖叫,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为了听清他的话,立刻便放低了音量。   “现在的我真的很难看啊......”江邪轻声笑了下,“所以这一次没法去看你们,希望你们都能乖乖的——对,不要哭,我最不喜欢动不动就哭的粉丝了。”   “等着我。”   祁乐乐双手死死地捂着嘴,一瞬间将仪态忘记的一干二净,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又转,可最后,它们还是不听话地纷纷坠了下来。在短暂的寂静过后,场馆里慢慢地一点点响起了抽泣声,起初还在强行按捺着,可渐渐的,这种哭声汇聚成了撕心裂肺的河流——   这么久以来受过的委屈、体会过的心疼,终于在那个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彻底在心头奔腾而出,再也按捺不住。   “怎么办!”   “江江......”   “啊啊啊怎么办......”   在这样的痛哭声中,祁乐乐伸手抹了把脸,只抹到了自己已经晕开的睫毛膏,黑乎乎地糊了一手。   她想,这一次,自己真的是没有办法再当江邪喜欢的那种冷静而不哭的粉丝了。   ---------   在这一次事件之后,江邪的粉丝彻底沉稳了下来,只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家的正主重回舞台。在江邪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们所有的粉丝群都转为忙活起了楚辞的数据。   “我们江邪家的隔壁,永远只有楚辞一家。”江邪的大粉如是说。   在共同经历过这一次滔天风浪之后,两边的粉丝逐渐熟悉起来,慢慢便亲如一家。最艰难的、被千夫所指的时刻,只有楚辞愿意站出来,为江邪说上一句话,甚至敢打包票相信他,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所有的江邪粉丝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只能汇入了对方的粉丝大流里,一同努力让楚辞的这一条路走的更加通顺。   楚辞也曾经拜托过神仙们进行悄悄的打听,在打听到江邪的身体情况渐渐好转之后,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他更新了一条新的微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微博的配图,就是江邪演唱会上那一片璀璨而绚烂的银色星海。   除了这件事之外,《风起时》在终于聚集起了整个剧组之后,也慢慢地踏上了正轨。在正式入组拍摄的前一天,秦陆带着酒敲响了楚辞家的大门。   “你怎么还喝起酒来了?”楚辞看见他手中拎着的酒瓶,不由得操起心来,“喝酒对身体一点也不好,你还小,还是少喝一点。”   “这是红酒,”秦陆笑眯眯的,“为了庆祝哥明天入组的。”   楚辞无奈:“我酒精过敏,你是打算在入组的前一天把我送进急救室吗?”   小孩眼睛眨了眨,立刻大喊冤枉:“怎么可能让哥喝?自然是我喝了!”   他提前已经发表了蹭饭预告,楚辞因此清了场,把一众神仙都扔出了家门去喝西北风。饭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秦陆眼巴巴地探头看了看,顿时撅起嘴:“哥和我吃的不一样。”   全是清水煮的素菜,这哥是打算转行去当兔子吗?   “这部戏要减肥,”楚辞头也不抬,“我的饭菜里都没有加油,看着当然寡淡。”   天晓得,他连盐都没敢怎么加。   秦陆又低下头来看自己眼前的菜,大都是荤素搭配的,色泽鲜亮而诱人。他将一大盘红烧鸡腿向着楚辞那边推了推,诱哄道:“吃一点嘛,哥,你已经很瘦了......来,就一点......”   “没用的我告诉你秦小陆,”楚辞被他逗得不禁笑了,拿筷子指着他,“真不能吃,这要是吃了,内维亚会冲过来杀了我的。”   秦陆将鸡腿翻了个个,嘟囔道:“可是它就想被你吃。”   楚辞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还能听懂食物讲话了?”   见他意见坚决,小孩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怏怏不乐地站起身将几道荤菜都端去了厨房。楚辞看的一头雾水,拉着他问:“这是在干什么?”   “哥不吃,我也不吃。”秦陆长腿一迈,重新坐下来,“只有我一个人吃的话,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不管楚辞如何劝,他都打定了主意要陪着楚辞一同当一回兔子。到了最后,楚辞也只得无奈地将自己的菜分给了对方,秦陆开了红酒,一杯一杯向下喝,眼角处都染上了晕红。   等楚辞反应过来时,这小孩已经抱着红酒瓶,脑袋一点一点了。   “没事吧?”楚辞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忙将他扶起来,“等等,我去熬点解酒汤——”   他刚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想走,另一边坐着的小孩就迫不及待伸过了手来,一把将他死死地搂怀里了。猝不及防的楚辞脚下一绊,整个坐在了对方身上,立刻挣扎起来:“先放我下来!”   “我不。”   秦陆的脸色都有些酌红,眼里像是含着一汪清透的水,看过去时都朦朦胧胧隔着水雾。他眼角泛着微红,将楚辞抱得更紧,头埋在对方的后颈处,含含糊糊地说:“我一放手,哥就要走了。”   “不走,不走。”楚辞只好软下声来安慰他,“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耐心地等着小孩眯着眼思索,在用所剩不多的脑含量思索了半天之后,秦陆的手臂又加大了力道。   楚辞:???   “我不,”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将炽热的嘴唇也贴上身前那人的后颈,“是我的。”   楚辞:......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这熊孩子喝醉酒之后这么难缠!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请你拍电影,来吗?   内维亚:(不屑)不约,不约。   楚辞:如果你来的话,可以和萌萌亲密接触,说不定还能第一时间见到它的宝宝——   内维亚:(双眼发亮)约!约!!! 第50章 风起之时(捉虫)   秦陆似乎是第一次沾酒, 然而他的酒品算得上是相当不错。尽管眼下醉的晕晕乎乎眼角潮红,也并没有耍什么酒疯,没有大哭大闹,更没有什么吐得天昏地暗之类的反应。他的神情乖巧极了, 含了水雾的眼朦胧一片, 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一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茫然模样。   ......哪里都好,只除了一点。   “松手。”   “我不。”秦陆固执地将双臂锁的更紧,死活将楚辞按坐在了他的腿上,将自己的脑袋搁在颈窝处, 喃喃低语,“哥会跑了的。”   他的呼吸里似乎是含了芬芳凛冽的酒香, 灼热地喷在脖颈处那一块没有任何遮拦的皮肤上。楚辞被这种莫名的温度烫的浑身都不由得一抖,随即挣扎的力气更大了些:“我不跑,你先把我放下来!”   醉鬼虽然醉的一塌糊涂,力气却着实不小。楚辞费尽了浑身的力量, 好容易才将自己腰间环绕着的那条胳膊拉开了,随即像条游鱼似的从他臂弯中溜出来,扭头去看他。   秦陆低垂着眸子,怔怔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神情委屈的不得了。   “跑了。”   “什么跑了?”楚辞彻底无奈了, 伸手去拉他,“乖,你真醉糊涂了, 先跟哥去休息——啊——”   他将醉鬼搀了起来,随即踉踉跄跄地带着他一同去了自己的房间,妥善地安置在了床上。被子松松地盖上,熬好的解酒汤也端至一边,自觉的楚保姆半是哄半是劝,好话说了一箩筐,一口口把汤喂了进去。   小孩乖乖地靠在床头坐着,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密密地织出一片扇子状的阴影。他的两颊都泛着红,楚辞看了半天,到底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好乖。”   秦陆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呵呵地笑起来。   已经醉成这副模样,再让他回去显然并不现实。两人经常在一处休息,楚辞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的,干脆便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又脱去鞋袜,把小醉鬼整个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被中都被染上了些许酒香,楚辞关了灯,自己也躺了下去。   “明天还有事呢,”他用手盖上小孩睁得大大的一双眼睛,哄道,“乖,快点睡。”   房间中已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楚辞将手向下撤了一些,只能看到小孩纯澈的眼白,随即有什么柔软而湿润的东西,带着令他心烫的温度,悄无声息地触碰上了他的掌心。   楚辞浑身都禁不住哆嗦了起来。   每个人的敏感地带都是不一样的,敏感程度也大相径庭。楚辞极少与其他人接触,更少有这样直接触碰到手心的时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算用清心寡欲这四个字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在这之前,楚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手心竟然会敏感到这种程度。   身旁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战栗,悄无声息将他揽的更紧,舌尖沿着掌心纹路湿淋淋地转着圈,一点点蔓延至指缝,随后轻轻在指缝处那一小块皮肉上勾了一下。   那一瞬间已经不是简单的舒服或是不舒服可以定义的问题,周身的感觉像是通了电,鲜明的令楚辞脑子里都变得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猛地沸腾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锅煮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地疯狂冒着泡。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害怕着这种感觉,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可秦陆却早早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又将他的指尖轻柔地噙进了口中,反复舔舐摩挲着。   “秦陆!”   楚辞这下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他猛地坐起身来,“你松开——”   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脑后突然便多了一只手。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被牢牢扣在了那人的胸前。   秦陆的呼吸是炙热的,他埋在楚辞的发丝里一下一下喘息着,几乎要将所触及的头发一同点燃了。那种凛冽而醉人的酒香彻底氤氲弥漫开来,让楚辞的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明明并没有沾上一滴酒,却也随着意识朦胧。   半恍惚之中,他感觉到身旁的人悄悄附上了他的耳朵,像是情人间低声的呢喃耳语:“哥......”   不等楚辞回答,他整具滚烫的身体早已完全覆了过来,迫不及待汲取着身下人略显冰凉的温度。他的语气里含了哀求,也像是湿淋淋地浸满了水:“哥,帮帮我好不好?”   楚辞听着他在耳畔哼哼唧唧,所有的思绪全部都乱七八糟搅在了一处。察觉到那手想要拉着他向下的意思,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可紧接着,小孩又紧贴着他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哥......”   “难受,真的很难受......”   他声音里含了些许痛苦,又不得章法地蹭了过来。楚辞脑袋一空,心都被他这一声叫的软了些,随即缓缓地伸出了手。   一切好像都乱了。   被舌尖反复眷顾的耳廓几乎要整个烧起来,小孩紧紧贴着他,一声接着一声喘息,又死死地压着他的手不允许他逃离。黑暗仿佛被赋予了其它不同的色彩,大块大块斑斓的色块混着酒香猛地发酵开来,撞击的他头脑都猛地乱成了寻不到规律的绚烂颜色。   好容易平息下来后,小孩却又咬着他的耳朵,含糊不清的呢喃:“我也帮帮哥,好不好?”   声音里像是呼啦啦插了无数的小钩子,尾音微微上扬,迫不及待引人上钩。   楚辞浑身都禁不住一颤栗:......   这种时候,他!能不能!不叫哥!!!   漩涡来的猝不及防,如同做过山车般猛地蹿至高峰又跌落下来。迷蒙之中,他隐约听到身旁的人轻笑了声,随即于他耳边舔了舔,缓缓道:“哥,谢谢招待。”   ----------   第二天早上,楚辞是第一个醒来的。   他先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随即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子上冷静了半日,努力试图说服自己,互帮互助什么的在兄弟之间都应该是平常事——   可是这TM根本就不是什么平常事!   楚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在二十三年以来的第一次爆了粗口。   秦陆喝醉了,可是他并没有。更何况他才是做哥哥的那个,当时竟然不受控制地配合了醉的一塌糊涂的小孩......这怎么看,也完全是他的过错。   楚辞在头上使劲儿敲了敲,随即看了眼镜子中眼角潮红一片的自己,难得地起了些认怂的心思。   ......要不,逃吧?   留在这里,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等会儿醒过来的秦陆,该拿什么话解释自己昨晚的情难自禁?   嗯,果然还是逃吧。   但尽管是要逃,身为哥哥的本能仍然在发挥作用。楚辞先悄悄地换掉了被秦陆抱着的脏掉的被褥,随即与他盖了个新的,这才悄无声息地换了个衣服下楼。及至到了楼下,想了想,到底是又掉头上去了。   他又回来做了顿饭。   宿醉的第二天早上往往都会很不舒服,楚辞一面对着百度查该做些什么来缓解头痛症状,一面心惊胆战往卧室里看,生怕小孩突然间便醒来了。等到他将早饭满满当当摆上桌,秦陆仍然睡得极沉,楚辞这才松了口气,忙脚不沾地地溜了,迅速下楼离开这个地方。   等他再度关上大门之后,被褥中熟睡的人动了动,终于控制不住地捂着脑袋噗嗤笑了起来。   ......这哥。   真是傻了。   这样兵荒马乱的动静,是真的当他睡到听不见么?   在片场看到楚辞的唐元整个人都是懵的:“小辞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我去接你么?”   楚辞微微仰着脖子,让公司里的发型师与自己打理头发。他听见这个问题就控制不住地一阵心虚,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开了:“我......早上醒的有些早。”   唐元也没在意,嗯了一声,忽然探过头来看了楚辞白生生的脖颈一眼,诧异道:“你脖子上是什么?”   整理发型的小姑娘也通红着脸细声细气道:“楚哥,刚才就想和你说了。你这......要不要用点粉底什么的遮盖一下?”   楚辞下意识伸手捂住他们看的那个地方,猛地升腾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登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我天。   楚辞的皮肤本就白,是那种莹润的白。在这样的底色上,耳根处的那个暗红的印子便显得愈发明显,明晃晃地印在上头。偏偏位置又隐蔽,他今早照镜子时,竟丝毫也没有察觉。   居然就这样顶着走了一路!   楚辞突然有点明白,今早那个出租车司机看着自己的怪异眼神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这样早晚,可有蚊子了?”唐元丝毫也没有向其它方面想,随口说了句,又嘱咐助理去拿些消毒的药膏来,“小心是被什么虫子咬的,万一引起过敏就不好了。”   楚辞闷不做声坐在原地,任由他们一层层向上盖遮瑕将印子藏住,心里愈发乱的一塌糊涂。谁料等到薛芷蘅穿着小裙子袅袅婷婷走了进来,第一句话竟然也是夸赞他:“小辞今天脸色挺好,有点白里透红,不,春光满面的味道,哈哈。”   楚辞:......   春、光、满、面。   这四个字真是字字扎心啊。   ---------   内维斯的拍摄风格与卞明全然不同,他并不喜欢按照着剧本与演员讲戏,反而更偏爱只建设一个相关的情境,令演员在这种情境之中自由地发挥,甚至有时说错了词也并无太大关系。   只是这一次的拍摄,对于他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毕竟,这是一个现实题材的作品,而不是他平日最擅长的魔幻题材。   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起时》的故事,开始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简静。   于剧本中,简静是个单薄又文静的女孩,在因为某些原因而被迫转学的路上,她始终静悄悄趴在车窗上看外面一掠而过的树影,一声也不吭。   扮演她母亲的演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啰嗦着:“妈妈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方,清净,人也少。一个小镇,谁也不会认识你,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上学,啊?咱们家,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简静侧着脸看过去,她的母亲生出了深深的法令纹,像是苍老了很多岁。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随即低低道:“好。”   小镇在山旁,除了镇内的居民外,几乎是人迹罕至。这里的人们都相互熟识,从小时一直看到大,只看背影便可以喊出其他所有人的名字。   转学的简静在这些人中,近乎格格不入。她穿着时尚潮流的衣服,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上总有着来自大城市的从容。她有各式各样新奇的首饰衣裳,有满满当当一柜子的书,有厚厚的、写了几年的日记本,这些都是镇中的孩子们从来没有的。   在放学之后,班中的女生总喜欢三五成群到她家中去玩,翻她所带来的那些大城市的东西。她们的眼睛看来看去,最终往往都会从她那里要走一些小的发卡之类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简静往往都会想也不想地送给她们。她零花钱多,出手也大方,班里女孩子新奇的小东西,基本都是来自她手中。今天一个漂亮的头花,第二天一个精巧的音乐盒......基本上每一个,都会引来人们的一致关注。   可直到有一个女孩子张口要了那个精美的日记本,她突然间绷直了脊背,做出了防御性的姿态,厉声道:“不行!”   几个女孩讪讪地收回了手,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短发女生冲着她翻了个白眼,道:“不行就不行呗......没意思。”   她们互相拉着走了,简静却猛地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大开的抽屉,突然间一个踉跄,猛地跌坐在了凳子上。   孩子的排外心理往往要更强,何况是一个各方面都胜过他们的外人。班上渐渐有同学说她瞧不起人,慢慢也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在课间活动时,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她像是和这个小镇格格不入,她是这里唯一的另类。   被她拒绝的短发女生自觉丢了面子,自此悄悄地记下了仇恨。等到一天趁着她不注意时,偷偷向椅子上洒上了一滩红色的墨水,墨水一缕缕渗透进了棕色的木头里,很难再分辨出来。等到简静毫无所觉地坐下时,再站起来,所有人便开始有意识地起哄。   “哦哦哦~”   在这样的起哄声中,她尴尬又羞耻地通红着脸,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声来。那天下午,她再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过。   等到放学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走了,可仍有几个男生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地等着看她笑话。天暗沉沉黑了下来,她朝着外面看了看,终于咬了下嘴唇,腾地站起身。   “让一下,我要出去。”   男生们偏偏堵着门,笑着嘲弄她,怀着恶意问:“喂,你衣服上怎么回事啊?”   “是被谁弄的?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啊。”   “不是有人说,有了血之后就不算是处了吗?对吧对吧?”   简静的脸猛地一下子苍白起来,一瞬间再也没有一点血色。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楚辞所饰演的男主便是在这个时候登场的。   “你们在干嘛?”   这一句男声传出来时,所有的人都扭头去看他。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恤牛仔裤,耳朵上还插着耳机,诧异地望着门口的人,“你们总不会在欺负女生吧?我要告诉老师的。”   他的眼里仿佛噙着光,亮的令人心惊。   “我擦,宋声。”几个男生立刻啐了一口,却也知道他是老师都偏爱的那种好学生,谁也不敢和他硬怼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扭头走人了。   宋声一直看着他们走下楼梯,这才笑着将门拉开了点:“出来吧。”   简静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眼里都含了泪,却拼命抑制着不让它们落下来,语气轻松地道:“谢谢了。”   “等等,”宋声却突然喊住了她,随即伸手挠了挠头发,有一些脸红,“你......夜里天气凉,还是加件衣服吧。”   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件蓝色的外套。   这件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外套最终被简静系到了腰间,遮挡住了那片令人难堪的印迹。她因此得以昂首阔步地走回家,随即在家中第一次鼓足勇气提出了她的请求。   她不想要再在这里留下去。   “为什么?”母亲听到她这话,显然怔了怔,放下了筷子,眉头蹙起来,“你知道妈妈找这样一个地方,找的有多么艰难吗?在这样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别的事,你也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怎么能因为一点小挫折,你就想要走?”   简静看着她额头上又悄无声息多了几条的皱纹,终于还是按捺下了嘴边的话,低头默不作声拿筷子搅了搅碗中的饭。   那一晚,她悄悄地洗衣服洗到了半夜。   她借着还衣服的契机与宋声慢慢熟悉起来,宋声是标准的好学生,长的也清秀干净,是所有老师的心头宝。有了他的保护,简静得以从那些恶作剧中逃脱,两人常常在操场的单杠上坐着分享同一副耳机,往往一坐便是几个小时。他们天南海北无所不聊,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偷偷交换了彼此的心事。   “我知道了他一个秘密,他也知道了我一个秘密。这很公平。”   那一天,简静在日记本中如是写到。   班上渐渐有了两人在一起的传闻,年少的欢喜或是嫉妒,往往都是藏也藏不住的,何况当事人又是宋声那种好看而令人心动的男生。奇奇怪怪的话越传越广,连在她家隔壁住着的老大爷也笑着问他们是不是处对象了,被简静连连否认掉。   放学时,她能看到那个少年坐在单杠上晃悠着双腿等她,她便三两下收拾了书包,连蹦带跳地向着那个地方跑去——月亮,他,空荡荡的操场,这几乎成为了她心底唯一的栖息之地。在这片领地里,没有人在乎她是否和别人不同,也没有人传那些所谓的风言风语,她感觉到拂过的微风,看到身旁微微笑着的人。耳中是淙淙流动的音乐,她阖着眼,心静的起不了一丝波澜。   在这一天,她对妈妈说:“我觉得这也是个很好的地方。”   “是吗?”母亲回答道,露出了些欣慰的笑意,“平时倒还好哦,只是今天好像进了贼,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那一瞬间,简静的心突然间提到了喉咙处。她扔下碗筷,不顾母亲诧异的呼唤一头扎进房间里,疯狂地寻找起来。可是她在满地狼藉中把所有的东西都翻遍了,最终还是不曾找到。   那本日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她上锁的抽屉里。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她装在书包中的钥匙。   然后在第二天,那日记本中的三页写满字迹的纸,明晃晃地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中。   她站在学校的门口,看着那些猛地向她扫视过来的目光,瞧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忽然有些莫名的想笑。就在这时,宋声突然间大踏步走上前,哗啦一声撕下了那些纸。   “是,”他将纸团扔在地上,掷地有声地问,“所以,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都以为奇迹会出现在它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可是直到之后才知道,有些印记,是从那一瞬间起就深深刻进骨血里的,是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你听到了吗?风已经刮起来了。 第51章 好白菜   《风起时》的拍摄进程一直十分顺畅, 男女主演是已经合作过一部电视剧的,对彼此的默契了解也远非不熟悉的陌生人可比。由于人物角色设定,楚辞每天顶着清爽的栗色碎发,穿着白衬衫运动裤, 一眼看去整个人清新而干净, 倒真的有些像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又被内维斯追着夸了好几句“beautiful”。   校园场景的拍摄地点设在一所大学内,尽管清了场,也偶尔会有几个学生偷偷避开保安跑来这边围观。剧组中的人都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叮嘱他们不能泄露任何照片或是信息出去, 之后也就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听到身后又响起几个女生的倒吸气声时,薛芷蘅满脸木然地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 在楚辞看过来时冲着他努努嘴,“喏,又是来看你的。”   楚辞朝着后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线外有两三个聚集在一起小声叽叽喳喳的女生, 时不时还朝着他这边看上一眼,几个小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见他望了过来,她们立刻更加激动了,呼啦啦举起了手中的应援横幅,上面的“楚辞”两字被镶上了一圈金边, 阳光一照,耀眼的不能再耀眼。   “你看,我说吧?”薛芷蘅一摊手。   楚辞想了想, 干脆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眼见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个女生明显都惊了下,张大了嘴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琥珀色瞳眸望向她们,她们才吃惊地捂住了嘴,半是惊讶半是激动地喊:“辞宝!”   “这边拍摄是不能进的啊,”楚辞笑着与她们道,“快点回去吧,这里人员杂乱,也有点不太安全。”   为首的女生一头棕色的长卷发,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望着他,神情温柔而专注。等到听完他的话,立刻道:“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她的话一出来,另外几个妹子也七嘴八舌地插进话来。   “不会给辞宝添麻烦的!”   “今天真的是想来看看你,毕竟就在我们学校......”   “之后真的不会再犯啦!”   楚辞微微笑起来,他这样流露出笑意时,连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阳光,眼里仿佛含着无数的山光水色。几个女生被这个笑惊艳的一怔,就听他道:“这样就好,小心点回去吧。”   “等等!”   为首的女生突然叫道,随即吭哧吭哧将自己脚下的袋子拎给他,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小零食,分量不轻,足有三四斤。楚辞怔了下,面前女生的脸上却泛起了薄红:“听说你在为了这部戏减肥,这些都是我们亲手做的,没用什么糖,是无脂蛋糕。”她闭了闭眼,随即像是要英勇就义般大喊了一声,“你,你一定还是要好好吃饭呀!你已经很瘦了!”   楚辞抱着满满一袋子零食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几个女生早已牵着手啊啊啊地叫着跑掉了,一路又是蹦又是跳,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楚辞:......   怎么这么快?他还打算给个签名和合照来着......   他沉默了下,随即看到袋子中细心地用小标签标明了各种口味和所用食材的蛋糕,眼神不禁又柔软了一些。他向里面掏了掏,随即又掏出了一堆小纸条,从嘱咐他乖乖吃饭到让他早早睡觉,甚至夜里盖多点不要着凉,其细心和体贴的架势,与他平日里唠叨秦陆有的一拼,个个都是尽职尽责的好妈妈的样子。   这些粉丝......真的是在把他当孩子宠啊。   薛芷蘅凑过来看了看,一时间也有些惊叹。她的粉丝以男友粉居多,比起心思细致入微的女孩子,男生在这方面做得就要马虎很多,极少有这样满怀爱意的小礼物。猛地看到这样的心意,她不禁用力拍了拍楚辞的肩膀,笑道:“多了一群妈妈的感觉怎么样?”   楚辞想了想,随即笑着回答她:“很好。”   真的,不能再好了。   这一天,他难得地更了微博,图片里的他发梢微卷,额头还挂着一些晶亮的汗珠,眉目间都是眷眷的情丝。而他面前的桌子上则摆着满满当当的小糕点,他手中还拿着一个,正待往嘴中送,艳红的舌尖于口中若隐若现。   当天来送零食的粉丝立刻便跳出来,激动的不能自已:【啊!啊,那个是我送的,被翻牌了哈哈哈哈!】   底下的妹子看着她欢天喜地操心楚辞究竟最喜欢哪个口味的模样,愤愤地在评论里排队咬小手绢。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嘤。   她们也想亲手给辞宝做糕点!   ----------   而此刻楚辞住的房子中,却是全然不同的另外一番景象。   自那一日楚辞仓皇从家中逃走后,家里便只剩了秦陆一个人。与楚辞的茫然无措不同,万里长征好容易踏出第一步的他倒是活的悠闲自在,打定了主意趁着这个机会将楚辞的房间彻底地霸占住,像是狼崽子一样准备圈领地,从床到柜子,每一处都要留下他的气息。   哥穿过的衣服,好,拿一件!   哥睡过的床单,嗯,带走!   哥用过的牙刷和毛巾,这个没话说,必须全部兜走。   哥的字也很好看啊......带走带走。   太上老君于门口处隐了身形,看着床上的人抱着楚辞的床单像个蚕宝宝一样打滚半晌,终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长而白的胡须:“咱们要不要和小辞说一声?”   “说什么?”与他不同,待在他身边的嫦娥却是两眼发亮,蹲在门框边上拿着个小本子疯狂记些什么,“别说别说,嘿嘿嘿......哎,他翻小辞衣柜干什么?”   她茫然地睁圆了杏眼,随即就见秦陆的脸上也泛起些薄红来,微微抿着唇,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床因为没时间而被粗暴地塞进去的被褥。   他将这床薄薄的被子铺展开,随即整个人扑了上去,拿它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被子中仍然残留着些许气息,不仅有他的,还有楚辞的,几乎是在嗅闻到的瞬间,那一夜的细节便如走马灯般于眼前一幕幕地重演——从楚辞带了些控制不住的泣意的哼声到所触及的柔滑细腻的皮肉,还有他细细地、按捺不住的战栗,在自己舔舐到手心时猛然绷直的脊背......   他不禁将头埋进去,又用力地嗅了嗅。想到那人那天可爱而异常敏感的反应,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门口蹲守的两个神仙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茫然地互相看了眼,眼神迟疑:“......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嫦娥将笔盖盖上,看着一脸痴汉状的秦陆,难得的也有些忧心忡忡:“小辞的宝贝弟弟要是傻了,他估计就没心思做饭了。”   一提及伙食,太上老君就不由得浑身一哆嗦,随即立刻掏出手机:“快快快告诉他。”   片刻后,“今天天庭有吃的了”微信群响起了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太上老君:@楚辞完了,你弟弟好像是没救了。】   楚辞虽说因为那天的事有些不自在,可本质仍旧是个弟控,一听这话,立刻便炸起了浑身的毛。   【楚辞:你才没救呢,你们全天庭都没救了!】   【太上老君:我说的没救是真的没救了,你知道吗?他现在正蹲在你的衣柜前疯狂搜刮你的衣服,专捡穿过的往怀里揽。要不是曾经见过他,我都要以为他是来抢劫的了。】   【太上老君:哦,对,忘了告诉你,现在他已经转为向亵裤下手了。】   楚辞手一哆嗦,险些将手机摔到地上。他难以置信地重新看了一遍那两个字,随后艰难地打:【你说的亵裤是......】   他心底还抱着些许希望,应当是他自己的想法太过不纯洁了吧?明明小陆就是那样单纯又爱撒娇的好孩子啊。   没想到太上老君兜头就给了他重重一击:【没错,用现代的话说,这叫做内裤。对了,要我帮你数数他拿走了几条吗?我看应该是全部拿完了。】   楚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头脑一片空白。半天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木然地打:【不用了。】   【三界中最美貌的嫦娥:顺带说一句,小辞,他把柜子里那床被褥也整个抱走了——那床被子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楚辞从不将被子放到卧室的柜子中,一听还不解其意,【我的柜子里应当没有——】   他的字只打到了一半,就猛地瞪大了眼。   他想起来了。   那天早上太过匆忙,为了防止把小孩吵醒,他也没有敢把脏了的被子和床单扔进洗衣机,干脆便先揉了揉,直接整个儿塞进了柜子里。   不、是、吧?   一想起那被子上都沾染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痕迹,楚辞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打字都含着悲愤。   【他拿!那个!干什么!】   这孩子!是脑子有坑吗!   【太上老君:他整个打包带走了,还标了个着重号,好像是要寄到家。以及,新的好像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小辞,我觉得你赚到了。】   拿一堆已经用过的物品来换崭新的物品,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好吗!   他在那端兴致勃勃地一件接着一件报物品名,楚辞越听越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待听到连牙刷也已经落入了对方之手时,他的小腿肚子都禁不住开始打哆嗦。头皮一阵接着一阵的发麻,简直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电流疯狂地导入了他这具身体,将他的思绪都搅得乱七八糟。   他握着手机,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即便是再迟钝,他也察觉到些许不对了——如果只是哥哥,又怎么会对他平日所用的这些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抱有这样的兴趣?   而倘若不是哥哥......   他的脑海里立刻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了于黑暗之中偷偷发酵的意乱情迷,炙热的呼吸仿佛仍然恋恋不舍地喷在耳畔,闭上眼时,还隐约能听到小孩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低低地、一遍遍地、仿佛能滴下水来的声音,在满是情—色意味的动作里,一声声地唤他哥。   而秦陆的这些异常行为,也恰恰是在那一次之后开始的。   我的天。   楚辞拿着手机,不由得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自己该不会,将小孩掰弯了吧?   在这之前,楚辞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上一辈子他满心满意都是自己还未寻到的家人,倒有大半时间在外奔波不定,因此从未接触过任何能令其产生遐想的人或物。即使是这一辈子,他也是始终清心寡欲,堪比常伴青灯古佛的老和尚,连五指姑娘都几乎从未动用过。   借由别人之手来帮助自己纾解,这当真是他两世中的第一次。   但是问题也在于此,他于这方面基本是空白一片,丝毫不懂得该如何处理。这天唐元来到片场时,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悄摸摸问:“圆圆,你有弟弟吗?”   “弟弟?”唐元想了想,“嗯......堂弟表弟都挺多的,算吗?”   “算。”   楚辞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正正对着唐元,随即两手放在膝上,以一种极其认真严肃的态度道:“我问你个事。”   这种态度不知不觉中也感染了唐元,他下意识也将脊背挺得笔直,庄严道:“你说。”   这句话出口后,他便看见面前的青年突然间薄红了脸面,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半晌之后,他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倾身过来,小声问:“你会和你弟弟......互相帮助吗?”   “为什么不?”唐元一头雾水。   楚辞像是猛地松了一口气:“我就说——”   “兄弟之间不就应该相互扶持吗?”唐元茫然,“不这样,怎么支撑起一个家族?”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楚辞对上他满是水雾的圆溜溜的眼睛,一时间竟然升起了些许对牛弹琴的无奈来。他咬了咬嘴唇:“不是那个互帮互助......”   “那是哪个?”唐元狐疑地问,看见他面上的红晕,却突然间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蹿起来,“我擦,我擦擦擦!不是吧?!”   面前的楚辞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但是他对唐元一直很是信任,到底是强行忍住了羞赧,随即小声将自己的担忧说了说。   “他年幼不懂事,要是因为这个走上了别路怎么办?”楚辞满面愁容,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叹气,“小陆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平时对这方面也一直没有开窍,我身为哥哥,反而带给了他这些影响.......”   唐元:“......”   他的心情无比复杂,看着自己面前这颗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好白菜,情不自禁上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语气萧索,“辛苦你了。”   --------   “《风起时》第五十八场,第二次!”   她拎着手中的酱油瓶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阴暗下来了,家家户户都正在准备吃晚饭。她快步走了两下,看了眼街边的小巷,再看看浓的马上就要滴出水的天色,终于决定走小路,尽量在大雨之前赶到家。   小巷斜斜地隐在夜色里,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她匆匆地走进去,头也不回,快速穿过。   可就在这时,从垃圾堆里缓缓传出了一个声音:“小姑娘......”   简静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她只顾着向前走,以至于没有看到那腌臜的垃圾中还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胡子都被糊成一绺一绺的流浪汉,他的脸上脏污不堪,一抬头就有污垢混着汗水向下流。他的衣衫也是乱七八糟的,与干净整洁的简静相比,像是来自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流浪汉的目光慢慢从她的脚看到了她清秀的脸,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说:“小姑娘,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简静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最终只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就在她摸索自己其它口袋的时候,她并不曾注意身旁流浪汉突然间咧开的嘴角,他不大的眼里满满当当盛放的,都是令人心悸的恶意。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手中拎着的袋子忽然间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猛地响起的一声尖叫——可紧接着,这叫声便被哗啦啦的雨声彻底盖过去了。棒棒糖在地上滚了滚,最终骨碌碌滚到了路边,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污水之中。   在近乎麻木的疼痛中,她听到那个流浪汉在她耳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你逃不掉的。”   他的眼里都是因为快感和恶意而盛放的光,手死死地扣在她的皮肤上,将她的嘴严严实实地捂住,像是催眠般在她耳畔又道,“知道吗,你逃不掉的。”   “你已经变成我的了,哪怕逃到天南海北,我也能把你找出来。哪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跑不了。”   简静隐约觉得,那是一个永生永世都摆脱不掉的魔咒。   许久不见女儿回来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下楼寻找,可只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已经不成人样的破布娃娃——她近乎崩溃地报了警,根据当事人口供,案犯迅速便落了网,被送入了监狱。   可在审判庭上,她却看着那个流浪汉冲着她舔舔嘴角,随即意味深长道:“你逃不掉的。”   她躲在母亲的怀抱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事情真的在向着流浪汉说的方向发展,审判闹出的动静很大,渐渐连她的老师同学及身边的邻居也都知道了。他们在背后一个劲儿地指指点点,在能看到她的每个地方迫不及待地向不知道这件事的人讲述,像是在讲述一件无比稀奇的、可以拿来八卦的事。   “你知道吗?”   “对,被一个流浪汉——”   “哎呦,作孽哦,只有十五岁!”   她们的嗓门都扯得很高,隔着老远兴奋地望着她,两眼闪着光,如同在看动物园中被关起来的动物。   学校里的男生有时也会嬉皮笑脸来拉她。   “讲一讲嘛,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一下子白了脸,猛地从他们手中挣脱掉,就有人不乐意了,小声说:“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处......”   她变得一天比一天更爱洗澡,甚至会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洗三次。可是没有用。那些被触碰过的痕迹像是用烧红的铁活活烙在她身上的,所有的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一眼便把她和那些正常人区别开来。   “怎么能一样呢?”简静听到班中的女生尖声笑道,“她可已经被那什么了——我们可没有那么脏。”   她们迫不及待画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将她和所有干干净净的人隔在了两端。每天二十四小时。从无间断。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被所有人厌恶的角落,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   母亲到底不忍心看女儿变成这般模样,因此带着她远远搬离了那个知道这些过去的地方,来到一个偏僻而少有外人来往的小镇。日子似乎一天天好了起来,她有了可以与她交心的朋友,那个朋友从来也不在乎她的过去。   “你有一个秘密,我也有一个秘密,”他坐在单杠上晃悠着腿,眼里盛放的都是温和而不刺眼的阳光,柔软地荡漾开来,“这很公平。”   简静一度认为,她可以从那个梦魇中逃脱了。   而如今,她看着被张贴在宣告栏上的日记,只觉得寒意一阵阵从背后蹿起,像是有一只不知名的手,悄无声息地探进了她的衣服里,肆意地摩挲着,充满恶意地抚弄着。   她看到身旁同学不敢置信却又充满兴奋的眼神。   她听到无比熟悉的窃窃私语。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在迅速旋转而撞击的色块里,恍惚又看见了流浪汉慢慢地、慢慢地勾起的嘴角。   “你逃不掉的。”   像是从深的看不见底的腥臭泥潭里伸出的一只手,死死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于她耳畔满是愉悦和恶意地道。   “你逃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满是忧心)完了,我好像把弟弟掰弯了......   唐元:......   醒醒!快醒醒!   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是个痴汉了! 第52章 互帮互助   “知道吗?宋声?”   她在单杠上晃悠着双腿, 任由带了些凉意的夜风将她额角的发吹的纷飞起来,直直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每当我睡着的时候,我的痛苦却是在醒着的——它们永远闭不上眼睛,就那样站在床头, 死死地盯着我, ”她的声音轻了些, 像是风传过来的一声呢喃,“我曾经想过千百次,为什么会是我呢?”   “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这些不幸呢?”   世上有千千万万人,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弱小而无助的我,在那一天穿过那条小巷?   地域如此辽阔而看不到头,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心怀恶意的人,在那个雨夜待在了那里?   她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身旁的少年无言地将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随即伸过手来, 摸了摸她的头,缓慢而轻柔地摩挲。   他的眼睛里永远像是含着包容一切的水,盈盈地于瞳孔中荡漾着,无需言语,也无需任何其它的动作。被他那样一双眼睛看着, 简静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干干净净的,那些深入骨髓的痕迹都被这样的目光轻柔地抚平了,她哆嗦了下, 随即慢慢向宋声靠近了些。   “傻姑娘,”宋声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啊。”   在那一日记录了所有丑恶的日记被明晃晃公布于天下之后,日子仿佛又转入了之前的怪圈。在这样一个小镇里,这样的消息甚至用不了半天,立刻便被怀着猎奇和兴奋心态的学生们疯狂传开了。从小镇的这一头,一直传到小镇的那一头,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是人尽皆知。   “对,没错,就是新搬来的那个——”   “哎呦呦,难怪要搬过来呢,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啊?我听人说她性格孤僻的很,说不准是得罪了谁,被刻意报复呢,要不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了她?”   “我看那个人是赔了,小姑娘清汤寡水的有什么意思,哈哈。只是一张脸还勉强能看看,你看她一看就是没发育的那种黄毛丫头,就为爽一次进去待几年——”   那个混混的话并没有降低音量,反而刻意拉高了嗓门,一眼眼向着这边看来,嬉皮笑脸拍着自己的大腿。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被议论的主人公只是白着脸看了这边一眼,随即飞速地捡了一大块红棕色的砖头,一下子砸了旁边一座房子的窗户。砸完之后,她头也不回,飞快地便跑走了。   几个骑在摩托上的不良少年还没反应过来,里头的老头早已颤巍巍举着拐杖冲了出来:“你们几个瓜娃子!居然还来砸我窗户!走,找你们家里要钱去!”   混混们哑口无言:“不是......是那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有耍他们的胆量!   “是什么是!”老头吹胡子瞪眼,开始挽起衣袖,“都被我现场抓住了居然还不承认!你,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   简静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看着看着,不由得就笑出了眼泪。   在这天晚上的老地方,她将当时的情景绘声绘色地讲给宋声听,宋声也笑的前仰后合,随即道:“这个方法有用吧?”   简静用力点头。   “这就对了,”宋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些小的恶作剧,你通通可以还给他们,多来几次,那群期强怕弱的家伙就不敢惹你了。只是这两天怕他们报复,我送你回家吧。”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因为仇恨而把自己也变成你讨厌的那种人——他们不值得。”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简静回家,一路上面不改色穿越了那些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简静环着他的腰,将自己的头靠在上面,微微地闭上眼。   鼻间是浅淡的皂角香气,强大到足以隔绝周围所有目光和声音。就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安心地像是待在母亲的子宫中,被温热的羊水包裹着,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了啊,傻姑娘。   渐渐,连她的母亲也知道了那个总是送她回家的男生,隔着窗户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很久,随后欣慰地微微笑起来。   “小伙子长的很好看啊,”晚饭时,她的筷子在女儿的碗上敲了敲,“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也会喜欢这种看起来温和善良的小男生,静静的眼光和妈妈的真像。”   她语气中的欣喜丝毫也不曾掩饰,借着低头夹菜的动作,挡住了自己眼里面的泪光:“哎呀,真好,我家静静终于肯和男生接触了。”   女儿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对面,听了这话,立刻抬起头来看她:“不要把他和别人相提并论,他不一样。”   “好好好,不一样,”母亲打了下她的手背,“不管是谁,你能再有勇气去碰触他,妈妈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件事件带来的后遗症是强烈的异性恐惧症,在刚发生后的几个月时间内,简静甚至不能踏出家门一步,在接受异性警察做笔录时都会不停地打哆嗦。哪怕是早已和这个家断绝了关系的父亲来看她时,也是隔着一扇门,遥遥地说上几句话。   而如今,她终于像是走出来了。母亲挂着笑又向她碗中夹了许多菜,眼神都如水一般柔软下来。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地过,在满地花开的时候,身为好学生的宋声偷偷载着她,第一次翻墙逃了课。他在花海里好好地为自己的这个傻姑娘庆祝了生日,在晚上简静的母亲加班时,悄无声息地守在她的卧室门外,像是个忠诚不渝的骑士。   这是几年来简静睡过的唯一一个好觉,没有在黑暗中一遍遍重复着上演的噩梦,也不会会满身冷汗尖叫着地从梦里惊醒。她嗅着身边衣服上皂角的清香,睡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安稳。   一天,宋声载着她去了另一所学校门口。他们在校门前等了半天,等到下课的学生从里面潮水似的涌出来时,宋声指了指其中的一个人。   “是他?”简静问。   “嗯。”   简静于是眯起眼,仔细地隔着人潮将那个人打量了又打量,随即摇晃了下,中肯地评价:“没你好看。”   宋声哈哈地笑出了声,随即眼神柔软了些,含了无数欲说还休的情愫。那些小小的碎光将他的一双眼都变得光彩夺目,他脚蹬着地,微微叹息一声。   “日久生情啊,”他勾起唇角,“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简静环住他的腰:“我才不在乎那些,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只要你的眼里还能有这样的光芒......你所倾心的那个人是谁,我可以完全不管不顾。哪怕世界上的人都说这是错误的,这是不对的,这是背离生物本能的,我也通通不在乎。   就像你不在乎他们一样。   可是世界上有些事情,并非挡住眼睛便可以看不见,并非捂住耳朵便可以听不见。所有的秘密都注定无法妥善地被掩藏在黑暗里,它们终有一天,会血淋漓地暴露在阳光下。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下午,宋声忽然淋着雨过来找她,他站在窗外,没头没尾道:“......有人看见了。”   简静手中的笔尖一下子应声而断。   “我看到了宋声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撞见这一幕的短发女生站在课桌上,尖声叫道,“太恶心了,他们两个男的居然抱在一起亲了,两个变态!我之前真是瞎了眼,才觉得宋声不错!呸!”   她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真的?”周围人的眼里都是兴奋而八卦的光,隐隐还含着厌恶,“我的天,我就说......”   “难怪每天都和那个怪胎简静在一起玩,原来两个人都不正常......”   旁边有男生摸着下巴不寒而栗,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靠!我小时候还和他在一间澡堂洗过澡!”   “我也是,怎么办?想想都浑身不舒服。”   “那他每天进男厕所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盯着别人的那地方看?”   这句话让所有在场的男生都皱起了眉头,身后有人小声呸了声,“这得脑子多有问题,才能莫名其妙看上个男人......真是,他怎么不干脆将自己变成女人算了?”他顿了顿,不怀好意道,“做个手术什么的,然后也可以先让我们爽一爽,反正他也喜欢男的——”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一直孤零零坐在后排的简静却突然一下子站起了身。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她猛地伸出手,在最后说话的男生脸上狠狠挠了一把,她的指甲尖而长,一下子将人挠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男生尖叫着把她推开了,摸着自己脸上的血,简直不可理解:“你神经病啊?!”   “对,”简静看着他们,“我就是神经病。反正神经病杀人也不坐牢,劝你们谁都别来招惹我。”   她大踏步地走出教室门,末了又回过头来:“劝你们通通都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们那长相,宋声就算是眼瞎了,也看不上你们。”   ---------   在拍完这一幕后,前一秒还雄赳赳气昂昂走出教室门的薛芷蘅便猛地蹲在地上,浑身都不停地颤抖。几个助理上前安抚了许久,她才慢慢站直身体,苦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入戏。”   有过相关经验的楚辞也想上前去安慰她,结果还未靠近,薛芷蘅早已经像是见了毒蛇一样躲了八丈远,远远地用一根手指指着他:“你别过来!”   楚小辞:???   “我看见你,就觉得难过......”薛芷蘅响亮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凭什么,你明明那么好,他们凭什么用那样的话说你?!”她说着说着,气又忍不住蹿了上来,“给我来块板砖,我给他们一人脸上呼一巴掌!打的他们亲娘都认不得!”   几个群演都瑟缩了下,连忙抱着脑袋叫屈:“薛姐,这是剧本上写的台词,不是真的啊!”   “就是,我们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薛芷蘅从助理手中抄起了个沉甸甸的保温水瓶,狞笑着迎了上去,一个个逼问他们是否歧视同性恋,大有听见肯定答案就将人砸晕的架势。几个群演被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都给了否定的回答,薛芷蘅这才放下手中的凶器,哼了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两个助理都被她此刻的脸色惊着了,一个战战兢兢在一旁给她扇着风,另一个赔着笑脸帮她拧瓶盖。她就像一只被彻底激怒了的斗鸡,全剧组的人都遭受了她的冷眼,只有饰演男主的楚辞逃过一劫。   场控在一旁看着,满脸绝望道:“楚哥,薛姐对我们都是像冬天一样冷酷无情,只对你像是春天一样温暖。”   楚辞哈哈地笑出声,心里知道薛芷蘅是受了剧中角色的心理影响,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薛芷蘅又开始满场逼问他们对被强暴的受害者的看法,连内维斯也不堪其扰,大声用不怎么准确的中文叫着救命。   求救的目光通通聚集在他身上,楚辞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把人拉过来,如剧中那样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掌心温暖的温度一直传到脑中,像是含了安抚人心的力量,摩挲了两下之后,薛芷蘅便猛地安静了下来,乖巧地一声不吭。   楚辞笑道:“傻姑娘。”   这称呼也是剧本中无数次喊过的,薛芷蘅愈发柔顺了,如同简静望着宋声那般仰头望着他,眼底都是平静而依赖的光,像是在看心底唯一的神明。   楚辞看了她的神色半晌,只觉得稀奇,不由得玩笑道:“傻姑娘,来,叫爸爸。”   “......”薛芷蘅面无表情将头从他手下移开了,扭头给了他一爪子,“楚小辞,胆儿肥了,嗯?”   两个人瞬间闹做一团,方才凝滞的空气立时被打破了。楚辞被她闹得无法,只好举起双手投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薛姐,真错了,哈哈不要挠我——”   身后的场控突然咳嗽了一声,随即猛地站起身来:“老板,您怎么来了?”   楚辞一惊,手上的力道也猛地轻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听着后面的人说话。   “我来看看。”   被称为老板的人简短地回答。   这个声音实在太过熟悉,楚辞想起这么多天来始终困扰自己的事,不由得心中一慌。他突然间撤回了力气,猝不及防的薛芷蘅来不及收回手,差点一下子将他推到地上去:“欸,小心——”   楚辞下意识伸手撑了下,却只感受到了柔软的衣服,还能摩挲出其纹理。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有人稳稳地接住了他,将他牢牢护在了怀里,他的气息清冽而好闻,令人想起冬日的冷松。   “怎么这么不当心?”秦陆将他扶起来,眼里有些不愉,“会受伤的。”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扭头看了薛芷蘅一眼。那一眼里含了些令人心悸的冷意,让薛芷蘅不由得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被对方莫名的气势压的一声也不敢吭。   楚辞手中还握着他的衣角,乍然见了小孩,心情也有些复杂。他站直了身体,这才问:“你怎么来了?”   “太想哥了,所以过来看看。”小孩说的理所当然,悄无声息地把他又往怀里拉了点。   楚辞老脸一红:......   在那一夜之前,他还能只将这些话当做是宝贝弟弟可爱的一塌糊涂的撒娇,如今这直白的话却像是直直向他心脏击过来的保龄球,砰的一声便把他的思绪砸的零零散散七零八歪。   他有些受不住这肉麻的话,因此轻咳了声,又问:“怎么又瘦了?”   没想到这撒娇精是吃肉麻长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便道:“因为哥不在,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茶饭不思,如何能不瘦?   身旁的副导演和薛芷蘅的神色都不由得越来越奇怪,目光于他们两个之间漂移不定。最后副导演看了看旁若无人的两人,终于忍不住默默举起了手:“......那个,需要我们回避吗?”   我TM好像是待在一大群粉红泡泡里啊!身为大龄单身狗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之前曾见过秦陆的薛芷蘅倒是要冷静的多,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秦陆看,看了许久之后,突然勾起艳红的唇角,缓缓地笑了下。   楚辞被他们的目光看的莫名有些心虚,只好拉起秦陆的手,“那我们去另一边说?”   副导演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眼里清清楚楚写着快、滚两个大字。楚辞于是拉着小孩,头也不回地撤了。   只是有旁人在时,他还能淡定自若,待到两人独处,却难免生出些尴尬来。楚辞扫了眼身边的人,突然间想起自己被搜刮一空的私人物品,愈发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看到秦陆,他就想到他被劫走的内衣、牙刷、被褥、床单......   等等,这孩子现在里面穿的,不会是他的衣服吧?   秦陆察觉到他的目光,还不知道自己痴汉形象已经暴露无遗的他茫然地回望过来,随即悄悄将楚辞的手握得更紧,微微低下了头。   楚辞看着他小媳妇一样的神态,心情更加复杂。   这跟老君口中打劫了自己所有物品的痴汉,真的是同一个人?   他突然间有些不太确定了。   还未等他理清思绪,身旁的小孩已经先发制人,弱弱地喊了一声,“哥。”   声音里像是含着一汪透澈的水,柔软的一塌糊涂。楚辞的心都被这一声喊得快化掉,方才的疑问也被远远抛掷到脑后:“嗯?”   “哥......”小孩在他肩头埋着脑袋,拉着他的衣襟,幼兽一样蹭来蹭去。蹭了半天,才委委屈屈道,“哥这么多天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宝宝委屈,宝宝不开心。   “......”楚辞心想,当时迫不及待出来就是想躲你,怎么可能主动给你打电话?   “哥都不想我的么?”秦陆的手指也悄悄向对方指缝里划去,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转为十指相扣,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划过对方最为敏感的手心,一下接着一下摩挲着,“可是我想哥了啊,每天夜里都会想,反反复复地想,想到睡也睡不着。”   他加重了“夜里”这两个字的语气。   楚辞的脸一下子控制不住地泛起了薄红,被这话中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暧昧意味惊的差点跳起来:“你都在说什么?”   “说想哥啊,”小孩理直气壮,“怎么了?”   楚辞哑口无言。   秦陆转而用另一种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他:“哥,你想到哪里去了?”   楚辞:......   完了,自己实在是太不纯洁了。   他暗暗批判了自己这一点也不CJ的内心,随即摸了摸身边“纯洁无瑕”的弟弟的头,哄道:“哥最近拍戏忙糊涂了,不该不给你打电话的。”   看小孩这样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醉酒时发生的都忘了吧?   楚辞的戒备也慢慢消融了下去,如以往一样拉着秦陆絮絮叨叨嘱咐些话。小孩跟着他的步伐慢悠悠地走,一面走一面点头,突然猝不及防问出了一个问题:“那哥,今天晚上要和我一个房间休息吗?”   楚辞的脚步猛地一顿。   同一个房间?在发生过那样暧昧的事之后?   这怎么可以!   他刚欲开口拒绝,察言观色的小孩就抱上了他的手臂。   “我想哥了啊......”秦陆拉着他的手臂撒娇,眼角都泛起了微红,“都好久没有见到哥了,哥不想和我多相处一段时间吗?”   楚辞身为弟控的灵魂一下子躁动不安了起来,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得举手投降:“就今晚。”   小孩笑眯眯应了,随即伸出艳红的舌尖,润了润嘴唇。他轻轻扫过一圈,随即将楚辞拉的近了点,亲昵地靠近他的耳朵,轻描淡写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他说:“哥,那今晚还能互帮互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房间里的秦小陆。   哥的衣服,穿身上!   哥的床单,套床上!   哥的内衣......欸,等等,好像有点勒得慌......嗯......   楚辞:请把我纯洁无瑕的弟弟还给我,谢谢。 第53章 没羞没臊   风似乎一下子从两人中间刮起来了。   裹挟着青草香气和湿润的泥土气息的风将楚辞的五感都封闭的完完全全, 只剩下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在脑海中慢慢地发酵。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看在秦陆的眼里,就像是两颗流光溢彩的猫眼石,实在是漂亮的不得了——他看着眼前人不敢置信的眼神, 唇角不由得也浮上了些笑意, 又认认真真地问了一遍。   “哥, 今天晚上还能互帮互助吗?”   ——这听起来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楚辞咽了口唾沫,一瞬间脑海似乎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头脑简直像是负荷太重,连这短短地几个字都费尽地一个个拆开来咀嚼透了,才慢慢将意思传递进大脑里。   那一晚的秦陆, 是醒着的。   他竟然不可自抑地生出了点慌张来,看着小孩望过来的眼神, 半晌才道:“小陆,你还小,我们不应该......”   “为什么不应该?”秦陆反倒又走近了一步,与他的距离几近于无, 衣襟都亲昵地贴上了对方的衣襟,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恶魔在黑夜中絮絮不断地低语,诱着人一路行至漆黑的地狱中去,“我觉得很舒服, 难道是哥那一次不舒服么?可是明明只在我手中撑到了五分钟,我刚一碰到哥,哥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啊啊啊啊啊!”楚辞简直要给他跪了, 他立刻踮起脚来,一下子死死地捂住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熊孩子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这孩子在这方面,简直直白的让他觉得害怕。   普通人哪有这样面不改色在公众场合说出这种话的本事?   手心猛地一热,小孩趁着他捂住自己嘴的机会,专心致志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在皮肤细细的纹路上绕着圈。楚辞又是控制不住地一哆嗦,简直像是瞬间触了电,忙将手放开了。   秦陆有些遗憾地用舌尖润润唇角,随即又含着笑意弯了眼睛。   “哥,”他笑眯眯道,“你脸红了。”   楚辞忍了半天,才没有上去给他一爪子。   他在原地站着,心头都焦躁不安起来,像是不知不觉间揣进去了一只拿他的心磨爪子的猫。半晌之后,他终于从舌尖沉沉吐出一口气,神态认真了几分:“秦陆,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   在这些日子里,楚辞也细细地想了很多,他对于秦陆的在乎程度,在不知不觉间,可能早已跨越了兄弟那条线。纵使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正视这一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兄长这个身份不再是他在秦陆身边扮演的唯一角色呢?   他仔细地回想了下,大概在自己险些被anti粉伤到的那一次,就已经从小孩的反应里察觉到了些什么吧。飞速流逝的岁月里,小孩似乎猛地一下子长大了太多,他身上成熟的香气挡也挡不住,汩汩不断地散发出来,早从那时起,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已经发生了些变化。   他照顾着秦陆,同时也被小孩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入侵实在太过可怕,以至于他全线陷落来的都是这样无知无觉。   只是秦陆还小。   且不说兄弟身份带来的背德感与罪恶感,楚辞更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在模糊之中,混淆了依赖和爱慕的界限?   “怎么不知道?”秦陆说的理直气壮,“我想和哥在一处,最好能让哥在我身边待上一辈子,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楚辞被他的直白噎了噎:“我不是女生。”   小孩点头:“我知道啊。”   楚辞闭了闭眼,问的又认真了些:“你怎么知道,这是喜欢?”   秦陆黑曜石一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不是。”   楚辞一怔。   “不是喜欢,”秦陆勾了勾唇角,眼里闪烁的都是令人眩目的光彩,“......是爱啊。”   他的眼前恍然出现小时候跌跌撞撞拉着楚辞衣襟的自己,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赤脚跑到对方的房间里,于昏黄的灯光下,听他细细地嘱咐些关心的话。楚辞的手往往搭在他的背上,用童声断断续续哼着摇篮曲,哄着他睡觉,为他受了家法的伤口涂药。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轻易地抚平了自己所有的不安和焦虑,剩下的都是如水般荡漾开来的温柔。   从那时起,楚辞就是光了。   唯一的光。   “哥一定不知道吧?我的梦里,满满当当,全都是哥啊。哥与我在一起的美梦,哥抛下我一个人离开的噩梦、还有我青春期时做的第一个梦......里面全是哥,只有哥。”   “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可是别人怎么想,我通通一点也不在乎。我只知道,没有哥在身旁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   “哥也不想看我疯掉的吧?”   秦陆瞧了眼楚辞如今不太好看的脸色,干脆放低了姿态,整个人腻了过来,半是撒娇半是依赖地拉着他的手臂,拉长的声音里几乎要滴出甜软的蜜来,含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哥,答应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不要因为这个讨厌我啊......”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完全吃透了楚辞的性格,深知对方皮囊下埋藏的究竟是怎样一颗深度弟控的灵魂。对于这样的撒娇,绝对是一用一个准,根本不可能失手。   果然,身边的人身体僵硬了半天,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哥不会讨厌你的。”   他伸过手来,给旁边的小孩顺了顺毛,语气中也含了歉意。   “毕竟,都是因为我当时没有把你推开啊。”   如今,又怎么能不负起这份责任呢?   秦陆眼睛猛地一下发亮了,立刻得寸进尺:“那在一起——”   站在他身边的青年顿时浑身又是一哆嗦,犹豫道:“这个......”   片刻后,恰巧从那处路过的场控听到了楚辞手忙脚乱安慰他弟弟的声音:“祖宗,小祖宗求你了,你别哭啊......别流眼泪,真的,欸,怎么还哭的没完没了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好了好了,答应你,答应你好了吧!”   他将小孩半抱进怀里,一面无奈地冲着场控笑了笑。场控第一次见到老板趴在另一个人怀里面像小孩儿一样红着眼哭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迈不动两条腿。   直到走进片场时,他的脑袋仍旧是懵的。   ......刚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个以冷冰冰不好接近出名的老板......居然趴在楚辞怀里哭?   他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片场外的秦陆达到目的,立刻秒速收回了眼泪,开始谈条件:“那我要现在就履行职责。”   楚辞心疼地摸摸他哭红的眼角,瞧见他兔子一样的神情,心都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什么职责?”   “身为男朋友的职责,”秦陆抿抿唇,声音软软的,“楚辞,你现在得来亲你男朋友一下了。”   依照他原本的想法,楚辞绝对不可能亲上来的。他是那样矜持又容易害羞的人,平时连句肉麻的话也不肯说,怎么可能就这样亲上来呢?   可是对面的青年扭捏了片刻,像是为了找回自己身为哥哥的尊严般握了握拳,随即微微踮起了脚尖,有什么柔软如花瓣一样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唇。楚辞独有的气息亲昵地蹭到了他的唇上,明明不是滚烫的温度,却让秦陆浑身都禁不住战栗了一下。   一个一触即分的吻。比起亲吻,更像是简单的厮磨。   实在是......太可爱了。   秦陆舔舔嘴唇,双眼发亮,显然很是不满意这样的浅尝辄止:“哥要张开嘴。”   只是刚刚那一下,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楚辞就早已经红透了脸,耗尽了勇气,闻言更是一路红到了脖颈,伸手捧住了自己的双颊,连连摇头。   秦陆立刻开始装哭:“呜呜呜......”   “别来!秦小陆我警告你,这招数一天就只能用一次!”   “......别来!不许撒娇!我不会心软的!”   “......”   “算了算了,你,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真是。   他微微张开唇,顺从地让另外的不速之客入侵进来,随即亲密地缠绕在一处,细细吮过每一个角落。   真是,彻底败给你了啊。   ---------   片场里的内维斯正在角落里和薛芷蘅讲戏,工作人员都被打发的远远的,生怕影响到他们。两人讲到关键处,便看到楚辞进来了。内维斯干脆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楚辞一同坐下来。   他把两个人的人物下一幕应有的心理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讲了一遍,讲着讲着,却突然没有了声音,皱着眉头去看楚辞的嘴:“楚,你的嘴唇,好像破了?”   这一句话一出口,薛芷蘅也不由得探着身子去看,她将楚辞试图遮挡的手拉了下来,果然在那艳色的唇上看到了两个小小的伤口,像是在激烈时被什么人咬破的痕迹。   她不由得一下子挑起了眉,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哇哦~”   内维斯是在国外长大的,对这方面的开放程度也远非国内可比,紧跟着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谁?是谁?”   楚辞:“......”   他重新将自己的嘴唇捂得严严实实,瓮声瓮气道:“蚊子。”   “是吗?”薛芷蘅眼底写满了调侃的笑意,慢悠悠将眼神移到现在才走进来的秦陆身上,“那真是巧了,这才几月,蚊子都已经开始成双成对地出现了。”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让楚辞也看向了小孩,这才发现小孩的嘴唇上也有极细小的伤口,隐隐带着些血色。他的脸猛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内维斯费力地想了想,随即道:“按照你们的习俗,我应该说......恭喜?”   薛芷蘅点头。   内维斯接着磕磕绊绊搬自己从电视剧里看到的句子:“那,祝他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三年抱俩、妻妾成群?”   楚辞脸色奇怪:“......第一个就可以了,剩下的那些,还是算了吧。”   薛芷蘅拍着大腿,在内维斯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成功地笑成了一个神经病。   他们两个都是嘴严的人,也都与楚辞交好,不会将这些话向外说。内维斯所处的国家同性婚姻已经被合法化,因此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薛芷蘅在拍摄这部电影时做了许多功课,对同性群体的认知也达到了之前未曾达到的深度,丝毫不带任何歧视。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担心,在无人时偷偷问:“决定了?”   “决定了。”楚辞微微吐出一口气,含笑道,“已经彻底败给他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不由自主地溃不成军——这还哪里有打胜仗的可能?   只有乖乖缴械投降,把自己整个赔给他了。   他眼中显然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薛芷蘅打量了半晌,才拍拍他的肩膀,半调笑道:“挺好的,我看他也是个认真的人,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甚至眼睛里都只能看到你,这才是真爱啊。”   她是知道楚辞的公司把楚辞当亲儿子看待的,如今知道了秦陆就是这公司老板,楚辞为何被护的如此之好也就顺理成章有了答案——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呢?   在看到今天两人的相处之后,薛芷蘅就愈发坚信这一点了。她与楚辞玩笑,一不小心用力过大险些将对方推倒,这些不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只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秦陆便可以离开冲上前来抱住楚辞避免他受伤,这样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只能有一个答案。   从一开始,他的眼神和心思就全都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啊。   楚辞倒是对她的爽快接受惊了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连他自己,也在前几天才知道了小孩对他有别的想法这个现实。   “......”薛芷蘅心想,这还用想吗,他看你的目光炽热的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这个傻弟弟的头,思忖了下,问,“你知道林晌的一段话吗?”   楚辞茫然摇头。   薛芷蘅涂得艳红的唇慢慢张开,那一段句子就从她口中吐出来,熟练到甚至不用思考:“你这哪儿叫暗恋呀,明晃晃的欢喜从唇角挂上眉梢,那目光热辣辣地要在人身上燎着了火来。人家动了动唇半词儿没蹦,这世间所有的情话都在你眼里漾开——”   她的手又在楚辞肩上拍了拍,“他就是这样看着你的啊。”   楚辞微微张开嘴,有些怔愣,随即面上又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些红晕来,“哪儿有?”   薛芷蘅冲他摇摇手指:“打赌?”   “赌什么?”   “赌现在回头,你家那位是不是在看你,”薛芷蘅笑的像只道行千年的狐狸,“要是是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反过来,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楚辞有些不信,努力竖起耳朵听了听,那边的秦陆好像正在和副导演说什么投资的事,副导演的大嗓门隔了这么远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正在谈正事,怎么可能一直看着他?他点了点头:“赌。”   他慢慢扭过头去,却正好和秦陆望过来的目光撞了个对着。   明明是在和别人说着话,秦陆的脸却是朝向这边的,眼神炙热而滚烫,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楚辞几乎觉得那样的目光能让自己整个燃烧起来;好在下一秒小孩便冲着他弯了弯眉眼,随即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脸上的神色温柔的能滴出水。   楚辞的心猛地一软,也回给了他一个笑。   身后的薛芷蘅幽幽叹道:“我的狗眼要瞎了。”   路过的内维亚一拍手掌:“我知道!这个用中文讲是眉......眉......”   薛芷蘅好心给他补全:“眉来眼去?眉目传情?”   “不是!”内维亚想了半天,终于兴奋地点点头,“没羞没臊!”   薛芷蘅:“......”   内维亚还处于自己又用了成语的成就感之中,自豪地求表扬:“对?”   薛芷蘅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勉强忍住了笑,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对。”   当着他们的面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可不就是没羞没臊么。   好在剧组里此刻都是LC公司的人,秦陆自己便是投资商,浑身气质又高冷不容亵渎,活生生便是朵高岭之花,也没有人敢过多打量这位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秦陆因此得以与楚辞“没羞没臊”了好一会儿,直到楚辞冲着他摇摇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将目光移开。   在他们眉目传情的这段时间里,薛芷蘅已经开始剔指甲了,“我说得对?”   楚辞脸一热。   “要求也简单,”薛芷蘅放下指甲刀,将椅子拉的近了点,看了看左右,笑的很是不怀好意,“你们什么时候本垒打,跟姐说声呗,姐给你熬碗红豆粥,嗯?”   “......”   楚辞彻底被她的流氓程度打败了。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却看见唐元匆匆走了进来,面色有几分不愉,在坐下时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他对上楚辞和薛芷蘅好奇的目光,勉强压抑了下心中的怒火,道:“有人来探班了。”   -------   尹梦梦站在拍摄场地大门外的不远处,拿着小镜子扫了眼自己的妆容。镜中映出唇红齿白青春靓丽的一张脸来,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她满意地将镜子阖住,随手塞进了助理的包中,整了整自己的裙摆。   她的经纪人正在赔着笑脸和保安打招呼:“......我们家梦梦也是最近上升势头很猛的艺人了,这次主要是正好路过附近,想着之前和楚辞合作过,所以过来看一眼,顺带着问候一下......”   他一面说着,一面悄无声息从口袋中掏出了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整个塞进了保安队长的口袋,“您看,能不能给通融一下——”   “这个真没办法通融,”保安队长却是不吃这一套的,直直地把他的手臂向外推,声音浑厚,“哪怕是天皇老子过来,也得先跟老板商量好,哪有没有打过招呼就直接过来的?”   经纪人面上一阵为难:“可是,大哥您看,这么多记者都在外面看着呢......这要是不让我们进去,他们也不知道会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梦梦和楚辞那么好的关系,万一让人误会了,也不好是不是......”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里面早已经有人出来了。仔细一看,却是唐元。   唐元一到门外便迎上了一大堆黑乎乎的长枪短炮,记者来了七八个,个个都是带齐了装备的。他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人,还是有备而来啊。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不是尹小姐吗?怎么过来了?”唐元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脸上挂着的满是客套的笑,“哎呦呦,真是有失远迎,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两个艺人并不熟悉,尹梦梦自然也听出来了,不由得一扬眉,踏着细高跟笃笃走近了几步,笑的如同花一样灿烂。   “上一次的杂志拍摄,楚哥教了我很多,恰好我这一次在附近赶个通告,当然要来探探楚哥的班了,”她的手指摩挲了两下手背,说的极其亲昵,“唐哥怎么突然开始叫我尹小姐了?还像之前那样叫我梦梦就行了,楚哥也太注意了点,真是。”   最后两个字尾音微微上调,带着缠缠绕绕的媚意,听的唐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看了眼面前已经开始拍摄的记者,深知今天这事没法善了了。   探班这种事,往往发生在关系极其亲密的两人之间,或是情侣,或是公认的好朋友,其中的情谊早已被公众所广泛认可的,才能以自家人的身份来到剧组探班。而尹梦梦和楚辞不过是有一次杂志内页的合作,拍摄中两个人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如今却拿着楚辞好友的身份突然跑来,明显是抱了要拉着楚辞炒作的心思。   若是让对方进去,只怕明天这两人的亲密关系就能上头条了。   可若是不让对方进去......   光是这两人合作过却关系不睦,媒体也能写出篇堪比狗血言情小说的稿子来,自家艺人的名字,还是会和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绑在一起。   如果没有人在还可以直接打发了,可偏偏对方有备而来,如今记者就堵在门口,让保安清场的话,就会引起公众对楚辞摆架子的非议——这情势,分明已经是进退两难,对方俨然是拿出了飞蛾扑火的架势,势必要蹭上一波热度。   唐元咬着牙,心里早已将眼前这两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MD。   作者有话要说:  #论楚小辞的嘴是怎么破的#   楚辞:还亲......不许亲!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秦陆:呜......   楚辞:不许!别哭!!!   秦陆:呜呜呜......   楚辞:......好了好了,你亲,你亲好了吧?嘶,不许咬我,什么相濡以沫——啊,真的别咬!   秦陆:哥也可以咬回来啊!   于是他就被恼羞成怒的楚小辞咬了。 第54章 撒糖注意!   尹梦梦在演艺圈中走的并不顺。   在最初靠着一张照片被封“国民初恋”后, 她在网上小小地火了一把,凭借清纯漂亮的外表成为无数宅男心中的女神。可这圈子中,形象气质俱佳的人实在太多,美女帅哥更是一抓一大把, 光是各路女神就有几百个, 尹梦梦这样只有外貌的人在娱乐圈里, 也不过是沙滩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粒沙子罢了。出道至今,她只能在电视剧中做做小配角,扮演一个甚至连她自己也记不得的角色,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十八线。   她摸摸自己光滑的侧脸, 眼里的目光又坚定了一些。   楚辞如今的话题度和国民度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如果能与对方绑定, 为自己带来的热度将是不可估量的,说不好便是自己事业一飞冲天的踏脚石。青春的年华能有几年?等到她真的人老珠黄了,可就彻底没有崛起的可能了!   她下定了决心,盈盈笑着上前一步, 作势要去拿唐元的手机:“唐哥,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和楚哥说——”   唐元的额角砰砰直跳,深知这若是把手机给对方了,就真的是再也说不清了。偏偏尹梦梦穿的又是件白色短裙, 大片皮肤都暴露在外,他只能高举着手机,也不敢去强行推开她, 一时间更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正在犹豫之时,里面却突然有了高跟鞋笃笃敲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张楚从里面一把拉开了门,蹙紧了眉,厉声问:“这都是在干什么?”   唐元立刻松了一口气,救星来了!   他连忙躲到张楚身后去,顺带将自己的手机牢牢护住了,悄悄拽住了张楚的衣角。   ......不怀好意的女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对付这种生物了。   张楚一身纯黑的职业套装,唯有胸口处有一个精致的金色领花,短发干净而利落,满身皆是掩饰不去的女强人气势。尹梦梦的经纪人眼光很毒,一看便知道这是个管事的人,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陪着笑小心翼翼将他们今天的来意说了。   “不过是来探个班,”他笑道,“如今媒体都堵在门口,贵公司脸上也不会好看呀......不如进去之后再商议吧?”   张楚脸色阴沉了下来,将目光转向他,冷哼了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就没有必要在我这儿演聊斋了吧?”   经纪人的笑意也收了起来,蹙着眉头站在对面,他背对着记者,悄悄压低了一点声音。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事对楚辞又不是没有好处,我家梦梦也是盘正条顺的,不会辱没了他,俊男美女,这也是路人们爱看的不是?”他见张楚面上神情不变,咬咬牙,又道,“你看楚辞出道以来演的剧,多少都有点同性题材。现在网上已经有人开始说他性取向不正常了,炒炒cp,这也有助于他反黑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目的已是彰显无遗。   “这真是不好意思了,”张楚挑起一边眉,“我们公司拒绝所有的恶性炒作。”   经纪人被她这一句话反驳的面红脖子粗,心里也腾腾窜起火来:“这这这,这怎么能算恶性呢?这明明是件双赢的好事啊!”   张楚猛地笑了声,声音里的嘲讽丝毫也没有加以掩饰,冷冷道:“双赢也是要挑人的,不能什么心机叵测歪门邪道的都往里领啊。”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不是说尹小姐,还希望尹小姐不要多想。”   她的音量没有收敛,台阶下的记者听的一清二楚,一时间面面相觑,都浮现出了些抓到大料的兴奋神色。一旁的尹梦梦听着,简直像是一口痰啐到了自己脸上,整个人都火辣辣地要烧起来。   张楚的目光扫过她,却无心和这种心思不纯的小姑娘多废话。她干脆利落道:“现在正在拍摄关键戏份,所有无关人员都不得入场,更别说是来历不明的人了。如果各位不是想收律师函的话,还请现在就立刻打道回府吧,谢谢。”   有人不甘心到手的新闻就这样飞走,立刻挤上来举上话筒,强行凑至她嘴边:“贵公司这样回避,是不是因为两位艺人的关系不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答案倒是没有,”张楚冷声道,“律师函倒是能立刻送到您府上。希望各位在说任何话时都能拿出实际依据,若是其中牵扯到任何损害我方艺人声誉的内容,我们都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她的语气极为强势,显然是习惯了说一不二的。几个记者竟然一时也被她的气场震住了,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张楚却已经拉了门重新进去,顺带将满眼崇拜注视着她的唐元也一同拎走了。   狗腿状唐元眼睛发光:“张姐,威武!”   “这种事以后多了去了,”张楚漫不经心整了整自己的袖口,“之前你带的都是男团,人太多,所以对怎么对付这种老油条可能不太了解。遇到这种强行往上凑的妖魔鬼怪,通通杀无赦,绝不能让她们胡搅蛮缠绑上来,明白了吗?”   唐元立刻单膝伏地:“喳!”   “行了行了,”张楚嫌弃地挥手,“退下吧。”   唐元马上低头应是,随即恭恭敬敬地走远了。   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炒作,只怕对方的手段还不仅仅是这一步,在风波起来之前,他还得先和几个主流媒体打好招呼才行。   等他联系完与LC有合作的几家媒体之后,今日份的片场拍摄也已经基本上全部结束了。内维斯亢奋地换上了自己的熊猫装,头也不回地跑去熊猫馆里看他的白月光,几个工作人员则在里面零零散散地收拾着东西。   唐元一眼便从人群中找到了自家艺人,忙凑了过去,问:“小辞,感觉怎么样?”   刚刚演过了一场极其压抑的戏,楚辞的眼眶还有些红,泪珠闪闪地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抱着水杯低头对着墙缓解心情。秦陆看见他哭就像是用刀子捅了心一样,简直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同绞痛起来,紧抿着唇在一旁一言不发,听见唐元问,立刻迁怒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唐元:???   瞪我干什么?   他茫然地回望自家老板,就听老板问:“还有人吗?”   唐元扭头看了看,片场中的人在打过招呼后都已经走光了,整个拍摄场地空荡荡。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秦陆立刻对着椅子上哭的软得一塌糊涂的楚小辞张开了手臂,整个把他从椅子上端了起来,像是抱孩子一样抱进了怀里。楚辞的腿被迫缠绕上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仍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哽咽,抽泣着道:“你放我下来。”   “夹好,”秦陆不容反对地拍了拍他的腰,“乖。”   楚辞挣扎地更厉害:“万一被人看到......”   秦陆声音放软了些,极有耐心地低声哄道,“放心吧,没人在。”   一旁的大活人唐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秦陆抱着楚辞,一口一个乖地哄了半天,像是哄婴儿一样晃着走了一圈,这才将对方放回到了椅子上,心疼地蹲下身来去舔他脸上的泪痕。楚辞此刻心中难过的不行,也没心思去反抗什么,只小声地啜泣着,哭泣的声音都像是一点点揉进了丰盈的水,听的秦陆心都要化开,又去亲他被泪水滴湿了的唇角。   他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啄吻着,将那些带着咸味的水珠慢慢舔舐干净,眉头微微地蹙着,安抚性地轻拍面前这人的脊背。   直到楚辞的抽噎彻底停止下来,秦陆才抬起头,施恩似的给了一旁呆若木鸡的唐元一个余光:“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唐元:......   他木呆呆地应了一声哦,下意识抬起双腿上了车,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家。直到车子开到家门口,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那!是!什么!   又是抱抱!又是亲亲!都当他是瞎的么!!!   虽然早早便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在真的来临时,唐元还是油然生出了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惆怅感。他悲愤地想要抓一抓头发,可是摸了摸自己头上越来越少的毛,到底是抽了抽鼻子,放下了手。   再这样抓下去,就要彻底秃了。   他颤巍巍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苦大仇深地盯了备注为“恶魔大老板”的电话号码半日,这才熟门熟路地戳进了淘宝,一面下单,一面心酸地想汪汪叫。   这两人一路走来,最不容易的可就是他了。   连自己的这一头随风飘扬的秀发,都通通因公殉职了,如今只剩下枯草几根,活活薄了一层。   简直不能更心塞。   ----------   这一晚的秦陆跟着楚辞回了酒店。   虽说是在一起了,可两人的相处模式实际上并未如何变化。秦陆纵使是想要再亲近一些,瞧见对方因为入戏而湿漉漉的眼睛,也瞬间心软成了一滩水,连把剧本改成HE替他报仇的心都有,哪里还忍心再去欺负他?   他亲了亲楚辞露在外面的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哥,晚安。”   “晚安。”楚辞的声音有些哑,“明天见。”   秦陆轻轻地笑了声,在他身边躺下来。   “嗯,明天见。”   他想,楚辞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仅仅用三个字就能让他对明天充满期待的人了。   第二天醒来时,早已经是近午时分。楚辞赤着脚踏在乳白色的地毯上拉开窗帘,便有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洒进来,一下子倾泻了他一身。   他在阳光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肢体。随即方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也已经算得上是有家室的人了。   尽管是在小孩的眼泪攻势下败下阵来的,可说到底,也算是自己将他纵容成了如此模样,又如何能不负责任?   说起来,秦陆呢?   “哥醒了?”小孩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他时眉眼都弯成了月牙,“我已经打电话叫了餐,哥先等一会儿吧,马上就来了。”   身份由哥哥变为男友,楚辞还有些不自在,微微点点头,起身去浴室洗漱。   没想到半路上却被小孩截了胡:“哥......”   “怎么?”   秦陆拉着他的衣襟,“早安吻。”   楚辞一怔,随即控制不住地微红了脸,下意识开始推脱:“我还没有刷牙......”   “不管!”小孩抱着他的手臂,严肃地提出了抗议,拉着他晃来晃去地撒娇,“不管,就要早安吻!哥......”   “好了好了,”楚辞心中无奈,只得踮起脚尖,任命地在他唇上印了下,“行了?早上有细菌,真的不干净。”   小孩瞧着他坚定的眼神,只得委委屈屈收回了企图攻城略地的舌尖,松了手让他去刷牙。楚辞洗漱完毕,一扭脸就看见他在门口站着,活像是只忠诚的大型犬,见楚辞回过头,忙眼巴巴地问:“现在可以了?”   楚辞哭笑不得:“这么想要亲亲?”   简直像是小狗迫不及待地要舔骨头。   秦陆舔舔嘴角,直接把他整个人拉进怀中,用实际动作证明了自己有多想。一直亲到楚辞眼里都泛起了水雾,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色,他才慢慢将人松开了,低头瞧着他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唇。   楚辞有些喘不上气,还没来得及调整过呼吸,小孩又凑上来猝不及防地啾了一口,笑的心满意足,像是偷吃了蜂蜜的花猫。   “哥好甜。像是蜜做的。”   楚辞无语:“秦小陆,我和你用的是同样的牙膏。”   小孩仍然坚定不移道:“哥最甜。”   楚辞:“......”   他只好认了。   午饭是清淡的奶油蘑菇意大利面与蔬菜汤,还有烘烤的酥脆的蒜泥面包。饭后甜点则是口感醇厚香甜的栗子千层和红丝绒,都是正合楚辞口味的餐品。   他慢条斯理坐在桌子前吃饭,吃着吃着,终于再也不能忍了。   “秦小陆,能将你的目光移回到饭上去了吗?”   他都快被这孩子炙热的目光看个对穿了!   秦陆在他的对面弯起嘴角笑,笑了半天,伸出手去握紧了楚辞放在桌子上的左手。   “只是觉得不敢相信啊,哥,”他轻声道,“哥真的是我的了。”   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留在身边,这种满足感与愉悦感甚至压过去了身体本能的饥饿反应,让他的心都在咕嘟咕嘟一层层向上冒喜悦的泡泡,沸腾的简直要飞起来。   楚辞看着他这亢奋的模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昨晚睡觉了没?”   “......”   小孩立刻保持沉默。   “睡没睡?”楚辞危险地挑眉。   秦陆抿紧了嘴唇,半晌之后,心虚地摇了摇头。   “所以一整夜都在看我?”楚辞简直难以置信,“你是傻了吗!不睡觉,身体怎么撑得下去?”   他显然是有生气的趋势了,秦陆马上瘪起嘴,放软了声音:“哥......我只是,我只是太开心了。”   所以在翻来覆去之后,到底是悄悄打开了床头灯,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细看着身旁的人,一直看到天光破晓也有些不敢置信。   哪怕是步步算尽,也仍旧不安着。   这个人,真的是属于自己的么?真的是可以被自己独占的么?   他这番模样让楚辞心都猛地一空,看出了他深深隐藏起来的焦躁不安与患得患失,不由得心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哥答应你了,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抬起头来的秦陆立刻两眼发亮:“真的?”   “真的。”   小孩得寸进尺:“那我提什么要求,哥会答应吗?”   楚辞望着他这样的眼神,心软的一塌糊涂,点点头。   秦陆欢呼了声,立刻从柜子里抽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迫不及待交给他:“那哥,签字吧!”   “......”   楚辞瞧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突然升起了些不大好的预感。   片刻后,不好的预感变为了现实。   “什么叫每天至少三十个深入的啾啾?”楚辞瞧着上头的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十个,深入,还至少,这熊孩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嘴唇啃破皮吗?还是打算挑战人类生理极限?怎么不干脆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算了!   秦陆吭吭哧哧地嘟囔:“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应该个毛线!楚辞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额角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是心头无奈,把纸张摇的哗啦哗啦直响,“秦小陆你给我过来,哥真的需要和你好好谈谈人生了。想要的约会场所列了整整一张纸我也就忍了,你来告诉我,这个每周一次共同的生理学习课是什么鬼?”   小孩无辜地回望他,眼里写满了林间小鹿一样的懵懂纯洁。   “说话!”   “就是学习生理知识啊......”秦陆开始绞手指,“如果不提前好好学习的话,到时候不舒服的一定是哥吧?”   楚辞被他气笑了:“那为什么是两个人一起看?”   “因为只是看的话,我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啊,”小孩说的理直气壮,“只有哥在身边,才有学习效果啊。”   这孩子在这方面实在太过坦诚直白,楚辞却完全没有他这样强大到面不改色的功底,一下子红了脸。一面滚烫着一张脸,一面不由得难以置信地想,会为这些话感到害羞的,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事实证明,攻的脸皮一向都是比较厚的。秦陆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也不觉着脸红,反而站起身整个凑过来,软绵绵地拉着他的手撒娇,非让他签了这份合约不可。   “如果我不签呢?”   秦陆拿出杀手锏:“那我就要哭了。”   楚辞:“......”   败了。   ----------   这一天楚辞的戏份是从下午才开始拍的,秦陆黏了他半天,到底是在走之前索取走了今日所有的亲亲份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去忙自己的事。   《风间记》慢慢接近杀青,楚辞翻看着剩下的剧本,又写了一遍人物小传,突然间便听到了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叮叮当当响起来。   再一看,却是【天庭今天有吃的了!】微信群开始疯狂刷屏。   【太上老君:昨日本座夜观天象,看到红鸾星动,正是桃花入命之相。咳咳,这个,小辞,你不需要出来说些什么吗?】   【三界间最美貌的嫦娥:啊呀呀,这可是朵只有雄蕊的桃花呀。】   【朕就是三界的主:不错,朕这双眼也看的一清二楚,还是快快招来为妙。】   【女娲娘娘:本尊就不信了,能比本尊的娃娃更好看吗?傲娇脸.JPG】   连气质高冷不染纤尘的百花仙子也来插了一脚。   【百花仙子:本座想听细节!】   下面迅速列起了长队。   【求细节+1】   【求细节+2】   【求细节+10086】   【求细节+本座的年纪】   楚辞:......   他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回道:   【可以说细节,但是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怎么知道的?】   【太上老君:都说了,昨日本座夜观天象——】   【楚辞:可是昨天有雾霾,重度污染。别说星星了,天空你都基本看不见。】   言下之意,还是乖乖承认为妙。   太上老君被他的犀利惊着了,只好乖乖说实话:【那个......我们昨日看了现场直播。】   【楚辞:现场直播?】   【阎王爷:嗯,我开的。】   楚辞:!!!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旁可还始终跟着两个鬼魂呢!只是在上次回去之后,阎王便令这两个鬼隐去了身形,免得在不经意间将楚辞惊吓道,既然看不见,楚辞也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如今才知道自己这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眼线就在身旁,怎么可能不被这群闲着没事就喜欢听八卦的神仙知道?   他开始感觉有点头疼了。   电话突如其来地响起时,楚辞仍在和神仙们聊天,瞥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储存过的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下,方才接通。   “喂?”   电话那端是一个沉稳的男声,“您好,请问是楚先生吗?”   “是,请问您是——”   “我是寻亲组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来是想要通知您,您的基因在国家基因库中,找到了相匹配的选项。”   轰隆一声,天地仿佛猛地裂开了。楚辞的声线不自觉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根据血液分析,这对夫妇为您亲生父母的可能性高达99%,”工作人员顿了顿,随后又道,“我们已经与对方取得了联系,希望三天后,您能来警察局亲自与他们相认。”   “他们也找了您很多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天的神仙状态:围成圈,看水镜。   太上老君:啊啊啊啊啊亲上了亲上了!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王母娘娘:(吐出仙桃核)看到了,别激动。   阎王爷:嗯,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   女娲:本尊还是觉得本尊的狐尾体好看。   嫦娥:(奋笔疾书)都别吵,小点声!让我把这句台词记完!!!   百花仙子:我压小辞受。   唯一画风不同的观世音:(认真探讨状)他们两个这样亲,鼻子撞在一起真的不会歪掉吗? 第55章 认亲   他再次做了梦。   梦中的他浑浑噩噩之中似乎又回到了秦家大宅, 仍旧是幼年时不知世事的年纪。他孤零零地赤足站在门外,犹豫了下,终于悄悄地拉开了一道窄窄的门缝,怯生生向里看。   里面摆着一张精美的婴儿床, 层层叠叠的纱幔从床上垂下来, 一直铺到地上。胖保姆怀里抱着那个眼睛如墨一般漆黑的孩子, 在房间中来来回回地转着圈,一面转,一面低声地哼着歌哄他睡觉。   秦海业夫妇都在房中,与一身白大褂的人商量着什么。   ......真好。   楚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里面这个世界, 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将门慢慢地合上了。   不能让她们看到, 她们会发脾气的。   他悄无声息转过身,却猛地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立刻被吓了一大跳:“楚......楚姨......”   被叫做楚姨的女人身形瘦削而修长,紧紧地抿着唇时, 甚至透露出几分令人胆寒的严肃来。她望着眼前低着头的孩子,厉声问:“你在做什么?”   小孩的手背到了身后,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咬了咬牙,终于慢慢从身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掌心向上。   “想......看弟弟。”   他知道,这个回答是一定要受罚的。   果然,细长的教棍下一秒便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了他的掌心上, 一下又一下,将白皙幼嫩的掌心上都抽出了一道道迅速肿起来的红痕。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行咬着嘴唇,忍着没有出声。   每抽一下,紧跟着的就是扬高了声调的教训。   “不要靠近少爷的房间,没有和你说过吗?”   “怎么永远都不记打!”   “永远也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弟弟这个词!”   十下抽打过后,她才收回了教鞭,自上而下看着因为疼痛而皱起脸的孩子,眼神柔化了些,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素色条纹的手绢,整个覆到了孩子的手上,遮挡住了那些受伤的痕迹。   “若是再让人看见,就不止是这么多下了。”   小孩怔怔地捧着手上的手绢,一声也不吭。   这个家里,楚姨是唯一一个不会将“杂种”两字挂在嘴上说他的人了。   “世界上除了亲生父母,谁也没有资格对你好,”楚姨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将手放到孩子头上,轻轻揉了揉,“你也别怨谁,就怨你的命不好吧。”   “他们说到底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怎么会为了你操心?”   “只有亲生父母——”   亲生父母。   这是苍茫大海上唯一的一根浮木。   他沉沉地叹息了声,这才发觉,方才不过是又一个回到童年的梦。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房中十分昏暗,楚辞也辨不出来天色,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才知道如今是凌晨三点。   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手机上昨天晚上收到的短信仍然打开着,来自秦陆。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一定要陪着哥一同去的,明天上午九点,哥在酒店下面等我吧。   不要担心,有我在呢。】   短信的最下方,是一个大大的笑脸符号。   楚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日,终于还是坐了起来。他站到衣柜前,将自己带来的几件衣服通通都拿了出来,铺了满满一床。直到看到这些之后,他才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前两天请假出去买一套新的。如今都是些已经穿过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从里面挑几件。   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黑的还是白的?成熟的还是青春的?   楚辞抵着下巴想了半天,下意识就想打电话向秦陆求助。直到电话中的响铃声响了三声,他才想起来现在是凌晨四点,忙忙将电话挂断了。   可小孩的回电却在下一秒就响了起来,声音里也是元气满满:“哥!”   满床都是衣服,楚辞干脆坐在了地摊上,伸手揉揉眉心:“睡不着了。你呢,怎么醒着?”   秦陆轻声笑了下,“我就知道哥一定睡不着,所以专门在等哥的电话呢。”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楚辞对于家人究竟是一种怎样近乎痴狂的执念,因此也不问他为什么醒的这么早,只贴心地嘱咐他待会儿不要忘记吃早餐。楚辞将衣服的问题说给小孩听,秦陆在那头想了半天,随即严肃道:“哥真想知道什么时候最好看?”   “嗯。”楚辞把手机握得紧了点。   秦陆正儿八经道:“在我眼里,不穿最好看。”   “......说正事!”   “好好好,”秦陆只得将这个完全出于真心的答案收回来,委委屈屈地嘟囔,“哥把视频打开,我来选——”   两人商量的最终结果是最保险的白色休闲衬衣和浅色牛仔裤,衣摆松松扎进腰里,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青春。在挂断电话之后,楚辞将衣服仔仔细细熨烫了一遍,这才把一整套换上,他站在镜子前犹豫了半天,到底是又扭过头来,在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   这四个小时,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人为地无限延长了无数倍。楚辞在房间里转了许多圈,好不容易等到八点,终于按捺不住下了楼,进了一家刚刚开门的商场。他在商场里走了一遍,明明想要买些什么当作第一次见面的礼物,可看来看去,却又觉得什么也不合适。   秦陆在门口按车喇叭时,楚辞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透出焦躁来,往副驾驶座上坐了后将头扭向他:“怎么办,我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我准备了一点,”秦陆安抚道,“给伯父准备了上好的大红袍,还有伯母的真丝围巾。为了防止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家人在,我还买了玩具和烟酒,应该足够了。”   楚辞心里的焦虑感稍稍减轻了些,可仍旧不安:“若是他们不喜欢......”   他在座位上拽着安全带紧张地碎碎念的模样让秦陆眼神都化成了水,随即二话不说揽过他的头来,给了他一个大么么。   楚辞推开他,简直是暴躁的:“我涂了保湿唇膏!”   这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啃!   “尝出来了,”秦陆舔舔自己的嘴角,回味了下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芒果味的。”   “......”楚辞不想说话了。   连不提醒从来不上嘴的唇膏都涂了,秦陆对眼前这人到底是多看重这件事又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他看着楚辞患得患失的模样,禁不住心里都泛起了疼,又伸出手去,像是给小猫顺毛一样顺了顺他的头发。   “别担心,”他轻声道,“哥这么好,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楚辞紧紧地握着安全带,半天才道:“真的?”   秦陆眼里含了笑意,又抱着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带着芒果清甜的大啾啾。亲完之后,额头抵着额头时,秦陆才轻柔地回答他:“嗯,真的,看我就知道了。”   谁会不喜欢你呢?   你配得到这世界上,全部的幸福啊。   ----------   警察局里的那一对夫妇已经等了很久了。在楚辞一踏进门时,他们便猛地站起身来,看见青年走进来,中年美妇的眼里已经泛起了充盈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源源不断地掉落下来:“宝宝......我的宝宝......”   她一下子扑了过来,将楚辞牢牢地抱进了怀里,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啊啊啊!妈妈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楚辞僵硬了半日,才慢慢地去回抱她。触手的身体温暖而芬芳,带着母亲独有的那种令人心安的气味,可在楚辞闻来,却是令人觉得无比陌生的。他感受着有液体浸湿了自己肩头的衣裳,甚至生出了些无措来。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老泪纵横,哭了半日。秦陆紧紧跟在楚辞身后,冷眼打量着这一对夫妇。两人的穿着打扮都不俗,可见生活条件一直不错,尤其是那妇人,眉眼和楚辞有两三分相似,也有一双清透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只是眼睛颜色是比楚辞的瞳孔深上两三度的深棕色,因为保养极好,皮肤仍然白皙无暇,褐色的长卷发自耳边垂下来,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   直到哭完了,夫妇两人才把楚辞松开,坐下来细细地聊了聊。在他们口中,楚辞是在几个月时就被他们的仇家买通了佣人抱走了,之后便再无踪迹。没有显眼的胎记,也没有什么特征,他们因此整整找了这么多年也未找到一点线索,甚至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逝去了。   男人名叫白修德,如今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办公用品公司,也勉强算是踏入了上层阶级。他紧紧地握着楚辞的一只手,许诺道:“爸爸这么多年欠你的,一定都会在后面给你补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爸爸说,哪怕是要飞机,爸爸也给你买!“   他说的豪气万分,中年美妇却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嗔道:“你这都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周身的气质知性而优雅,将卷发松松撩至另一边肩膀,就露出一截天鹅一般纤长白皙的脖颈来,拉着楚辞的手打量了又打量,随即眼里不声不响地含了泪花,哭道:“长的像我......”   这一句话后,忍不住又抱着哭了一场。   白修德好声好气地哄着妻子,又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一面擦一面劝:“这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大喜的日子,就别再哭了,你别再把孩子吓到了!”   楚辞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曾说,直到这时,才抽了一张纸巾,帮着白夫人擦了擦泪痕。他在两人满是期待的目光里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您......不要哭了。”   没有称呼。   白夫人面上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失望来,却又瞬间掩藏住了,含着泪去摸他的头:“好,妈妈不哭了,啊?”   楚辞下意识地头一偏想要躲过,可却又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乖乖地任由他们抚摸。   这样的温度与气味,真的是两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   白修德和夫人还有一个女儿,叫白安君,如今十六岁,因为正在上学便没有带来。   “以后总会有机会见的,”他握着楚辞的手道,“等这周六,你到家里来,君君也一直想见你呢。你不知道,她做梦都想要有一个哥哥。”   他似乎觉察出自己这话的错误了,又讪讪地笑了笑:“君君是我们后来生的,所以对于兄长丢失的这件事不怎么清楚,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生女——”   “没关系,”楚辞垂着眼睛打断了他,随即抬起头来,冲着他们笑了笑。   “若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也没关系的,毕竟,我并没有与她一直生活在一起,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来,她觉得不方便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个......”白修德苦笑着摇摇头,“只怕等见到了她,你就会觉得不方便了。”   四人在一起吃了顿饭,约好了周六在家中见,楚辞便仍然跟着秦陆回去。他一上车便忍不住懊悔地捶了捶自己的头,随即把脸埋在手掌里,几乎要哭出声来。   秦陆被他吓了一跳,忙将手从手刹上移开,转为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哄道:“哥,怎么了?”   “我喊不出口,”怀里人眼角红了一片,哽咽道,“我喊不出口,怎么办?小陆?他们——他们要是因为这个不开心或是不喜欢我——”   他慌张的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没办法想象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初次谋面的父母对自己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这明明是他盼望了整整两世来盼来的一天,可却因为这样的失误而毁掉了!   秦陆的心一下子都揪了起来,这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人,他连一点伤害也不忍心让这人受,什么时候见过这人有这样近乎卑微的姿态?   唯有家人这个话题,是他除却坚硬的外壳外唯一露出来的软肋啊。就像是刺猬最容易受到伤害的腹部,碰到之时,即可以一击致命。   秦陆不由得将人抱得更紧了点,心疼地一点点去吻怀里人的泪痕,像是哄幼童一样拍着背低低地安慰。   “怎么会呢?哥是最好的,他们都很喜欢你,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生气的。”   他哄了半日,怀里人仍然有些轻微的颤抖,秦陆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转移注意力:“哥——其实我昨晚,一直都没睡。”   下一秒,楚辞就蹭的一下将脑袋从他怀里抽了出来,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质问:“你居然又不睡觉!”   秦陆:“......”   “你怎么能不睡觉!”楚辞也顾不得什么伤心了,一瞬间被这熊孩子气得不行,蹭蹭冒出了几分火气来,“知道这样多伤身体吗?休息不好的话身体怎么能好?你真是......下车!”   他气哼哼拉开车门,自己走到驾驶座上,又将小孩塞进了副驾驶座,不容置疑地从后座上拿来一个眼罩,强行给他戴到了脸上。   “闭眼!睡觉!就现在!”   秦陆把眼罩往上推了点,看着他的模样,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楚辞仍然因为他不好好照顾身体而气鼓鼓的,方才的心情瞬间被抛到了脑后,转而开始为了秦陆操心,“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熬夜不要熬夜,这下倒好,你居然敢直接熬通宵了!”   秦陆笑眯眯问:“哥,你知道河豚吗?”   “河豚怎么了?”楚辞蹙起眉,随即紧张起来,“你吃了?那东西若是处理不好有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小孩突然凑上前来,吧唧亲了他一口,随即亲昵地咬了咬他的鼻尖,笑道,“我是想说,哥现在这模样,就像只河豚。”   还是只总是操心个没完的河豚媳妇。   楚辞默然无语了半晌,随即一巴掌拍到了这熊孩子头上,只是到底舍不得用什么力道,连半粒灰尘都拍不下来。   “睡你的觉,别说话了!”   ----------   直到周六时亲眼见到了白安君,楚辞才知道白修德口中“别被她吓一跳”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被领进家门时,家规很严的小姑娘就等在大门口,她生的干干净净清清秀秀,像嫩生生的花蕊,从头到脚都透着青涩和稚嫩,可是一见到楚辞,却瞬间捂住了嘴,“啊”地尖叫了一声之后扭头就跑。   正在换鞋的楚辞:......   他不由得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想,自己的长相难道有这么吓人吗?   不应该啊,他好歹也是靠着这张脸混的演艺圈啊......   白修德夫妇俩倒像是早有思想准备的样子,无奈地对视一眼,随即忙将楚辞往里让,“小辞快进来,别搭理那丫头。她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的家在一处高档别墅小区内,还带了个小小的花园。花园内种的满是白玫瑰,喷泉喷出一长串晶莹的水珠,风吹过时,满满都是清幽的花香。   桌子上的花瓶中插着的也是白玫瑰,白修德看到楚辞的目光落在花上,便笑着解释道:“君君那丫头突然喜欢上了这种花。所以非死活闹着,让我们把家里插着的都变成了白玫瑰,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的话里都是身为人父那一点掩饰不去的小得意,楚辞将目光移开,若有所思,半晌后才轻笑道:“恰好,我最喜欢的也是这一种。”   其实也并非是多么偏爱,只是楚辞的粉丝们坚称只有高洁无瑕的白玫瑰配得上自家辞宝,慢慢便将白玫瑰作为了应援手幅的重要元素之一,最后甚至发展为了他的代表标志。因为与江邪那个无比中二的黑色骷髅看起来十分相配,写词粉更是将这两个标志当做糖来吃,同人图噗噗噗地向外产,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骷髅上缠绕着白玫瑰的手绘图。   “小辞,喝茶。”白夫人将茶杯递与他。   楚辞道过谢,刚刚啜饮了一口,便感觉到了来自角落的灼热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他迟疑了半晌,到底是扭过头去看,立刻和女孩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白安君浑身一哆嗦,随后砰的一声重新关上了房门,随即传来了隔着门的几声啊啊啊的大叫。   楚辞:......   他迟疑地扭头看了看神色不明的白修德夫妇,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没事,”白夫人笑吟吟道,“别管她。小辞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也让你好好尝一尝妈妈的手艺。”   左右也无事,楚辞干脆站起身来:“我也来帮您打下手。”   白夫人诧异:“你会做饭?”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又是明星,会做饭的的确是少之又少。她看着楚辞的目光一下子又添了几分怜惜,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一直开着门缝偷听的白安君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从卧室里冲出来了。   “怎么能让他做饭呢!”她义愤填膺地原地蹦了几下,气呼呼地指责,“妈你真是,实在太过分了!”   楚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解释:“我在家里也经常做......”   “那也不行!”白安君更激动了,“他的手哪里是用来做饭的手!我家辞宝那手,分明就是拿来跳舞弹吉他演戏的,你看看他那手——”   她把仍处在震惊里的楚辞的双手捧起来,“你看看那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能让它去沾油烟!你看这指关节,你看这皮肤,你看看这圆润的指甲,就应该是拿来舔屏的,你不知道我舔坏了了几块屏幕——”   白夫人:......   白修德:......   楚辞:......   白安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怯生生地看了眼父母,压低了声音问:“我......暴露了?”   望着父母沉痛的眼神,她猛地嘤了一声,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脑残粉属性什么的,真是太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知道怎么转移楚辞的注意力吗?   作者君:怎么转移?   秦陆:(自豪状)在他面前提我,保管他别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作者君:...... 第56章 水到渠成   片刻后, 白修德夫妇默然地坐到了沙发上,近乎木然地看着白安君跑来跑去地忙活。小姑娘将大大小小一摞东西抱出来,足足堆成了个小山高,兴奋地一屁股坐到了楚辞面前的地毯上。   “这是上次拍的《MERS》, 我很喜欢辞宝的这一组照片, 所以收藏了七八本——”   “这是《他们》的电影票!因为是辞宝的电影首秀, 我还请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去看了来着!”   “还有这个,这个杂志也是你拍的封面,超级像是高中的校草啊......穿这种学生风的白衬衫和制服真的不能再好看了!真的!”   “哦,这个是你的应援物品, 这样的手幅,我一口气买了十二条呢!”   “这个是辞宝代言的护肤品, 除了我自己的这一套,我给妈妈也买了一套,哈哈!”   她一口气将大部分东西都介绍了,随即去抱最边缘的一摞书籍。谁知因为书本摞的太高, 她的手颤抖了下,书堆便整个猛地坍塌下来。楚辞忙蹲下身来帮着她收拾,收拾着收拾着,就从那书堆里翻出了一本从未见过的薄册子。   “这是什么?”   他随手翻开封面,还未扫上两行字, 白安君却突然间啊啊地尖叫起来,一把将册子从他手中抽出去了。她白皙秀气的脸上也瞬间蒸腾起了两朵粉霞,将那册子迫不及待地向身后藏:“这个, 这个就不要看了......”   楚辞见她说的结结巴巴,脸也红的不像样,活像是只粉嫩嫩的大寿桃,一时间也升起了几分好笑,只当是小女孩的日记之类,便体贴地不再去追问。   他坐直了身体,白安君这才紧跟着重新坐起来,忙把册子在手里攥的更紧了些。   ——好险。   她在心中默默想。   ——若是让辞宝发现,这是自己为写词炖的一锅香糯可口又入味的五花肉,只怕自己在偶像面前的形象,就彻底崩塌了吧?   午饭到底是没有让楚辞动手。白夫人与保姆一同忙前忙后,很快便将五菜两汤端上了桌,虾饺的皮薄而透亮,里头隐隐透出虾仁的颜色来,表面看起来素白寡淡,可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令人无法抵挡的鲜香。汤则是用上好的年糕与花胶、火腿、菌菇丁、文思豆腐一道提前熬煮了三个小时才熬煮出来的,最后洒上一小把切得碎碎的碧绿的葱花,软糯却又带了些韧劲,最终落在胃里时,似乎连五脏六腑都随着一同暖了起来。   白安君却顾不得吃菜,只咬着筷子全神贯注盯着身旁的人,眼看他的目光瞥向了哪一道菜,立刻将手移向公筷,给他夹了满满一大筷,还偏心地给了很多肉:“多吃点!”   正打算动手去夹的楚辞:......   他只好扭过头来,冲着小姑娘微微挑起了唇角:“谢谢安君。”   被自己的偶像这样看着,小姑娘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片刻后,熟悉的“啊啊啊”背景音重出江湖,白安君突然间又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尖叫着重新冲回了房间,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地闹了好久。   满桌被她扔下的人一时间都默然无语,最后,还是家主白修德毅然决然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干咳了声,也为楚辞夹了菜:“来来来,别理那丫头。我们吃,我们吃。”   ----------   与白家人的相处远远比楚辞想象的要轻松,白夫人温婉而知礼,是典型的眼生秋水的江南女子,说话的声调不高也不低,恰巧是听的人心中舒畅的那一种。白修德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也并无什么市侩气息,反而颇有些儒商的味道,话语之间很有些见地,让楚辞于人情世故方面受益匪浅。   至于白安君......   已经坐进车里的楚辞扭头看了眼小姑娘恋恋不舍扒着窗子眼巴巴望着他的情景,眼里也不由得含了些轻柔的笑意。   嗯,也是他家那群傻姑娘里的一员啊。   他将目光移回来,头一次觉得心中有了些着落。   临走时,白安君结结巴巴找他要了微信号,之后捧着手机欢天喜地了很久。楚辞瞥到对方连屏幕和头像都是自己的照片,一时间愈发哭笑不得,头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粉丝队伍竟然是强大到这种地步的。   能有这样的际遇,也着实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了。   小姑娘的微信在他走的那一瞬间就来了:【拍摄加油啊啊啊O(≧口≦)O我、我们都等着你出关呢!】   楚辞含着笑回了好,想了想,又将自己之前从未发出去的几张私人照片都发给了她。   那头顿时半天没有了回音,许久之后,白安君才回了他一个老泪纵横的表情。   【嘤嘤,好看的哭了QAQ】   楚辞还未来得及回应,小姑娘的下一条消息紧跟着也来了。   【可是激动太过,我、我又摔残了一部手机......】   简直要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楚辞终于忍不住,倒在座位上哈哈大笑起来。他安慰了小姑娘两句,正想着再给对方买一部,视野之中却突然间出现了一只手,强行地、不容置疑地将他的脸转向了驾驶座,对上了另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睛。   “怎么了?”楚辞的笑意仍未完全止住,看着驾驶座上抿着唇的秦小陆同学,眼里都是茫然不解,“是想让哥来开车么?”   小孩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突出来。他眼里像是蓄了一块阴沉沉的乌云,紧紧地闭着嘴,一言也不发。   这反应实在太过不对劲,楚辞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坐直身体,将手贴上对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道:“没发烧啊!”   秦陆神色现出几分委屈来,突然之间将他压倒在了驾驶座上,二话不说先上嘴啃了好几口。牙齿轻轻地咬着楚辞的上唇,到底是舍不得用上什么大的力道,一下一下地微微磨蹭着,把里面香甜的汁液一点点吮吸的干干净净。   楚辞被亲的完全反应不过来,只得一下一下顺着呼吸,摸着小孩的后脑勺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   大型犬被成功地顺毛摸了几把,慢慢将炸起来的毛收了回去,委委屈屈地从上面看着他,不高兴地嘟嘴:“哥都不看我,手机有什么好看的?”   见楚辞看着他笑,他又哼哼唧唧地将脸贴上身下人的侧脸,拿舌尖去舔舐他白生生的耳廓,连声音都是含糊的:“有什么好笑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楚辞轻轻拽了拽他的一小缕头发,“这算是什么事?也值得你这样绷着一张脸?”   秦陆把被舔的蒙上了一层水色的耳朵放开了,随即腾地一声坐直了身,认真道:“这是大事。”   “你真是......”楚辞难得地无言了,半天后,才摸了摸他的头,“吃醋吃的很欢啊,秦小陆同学。”   他看着小孩一瞬间又委屈起来的神色,只觉得心中一软,不由得凑上前去,主动地在他的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秦陆张开嘴由着他亲,待分开之后,才问:“有醋味吗?”   “有,”楚辞舔了舔唇角,“简直不能更浓了。”   简直像是把一整瓶都灌进了肚里那么浓郁,他又亲了亲秦陆的眼帘。   被一个亲亲安抚的秦陆心满意足地扣回了安全带准备开车,顺带用余光瞥了眼被楚辞遗忘在一边的手机,冷冷在心里哼了一声。   ——和我争宠?   ——不好意思,我可是正宫!   ——哪怕你是脑残粉,也没有一点用!   --------   楚辞并不准备立刻参与进白家人的生活,目前这样的状态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今又有着这样特殊而敏感的职业,若是乍然掺和进去,只怕会给白家人的日常生活带来许多不便,在涉及到家人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小心了又小心。   然而白安君难免就失望了起来,每一次见他时都要眼巴巴地抱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很久。   “不如就留在家里吧?”白修德也劝,“君君这丫头也喜欢你,这又是你的家,住下来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楚辞想了想,到底是摇了摇头。   “最近跟车的狗仔私生都越来越多了,”他心平气和道,“若是被发现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我也不能这样冒险,还是不住进来的好。”   白安君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   楚辞并未将另一个原因说出口。除了本身的职业问题外,还有秦陆呢,若是他住进了白家,习惯了日日赖着他的秦陆可要怎么办?他们的关系又要怎么办?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不体贴也罢。他虽然心心念念着想要找到家人,可相处不久的家人,到底是要给被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孩让位的。在情情爱爱上,他一旦下了决心,就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不移,他决不允许自己护着的小孩因为自己的缘故,在这段感情里受一点委屈。   “你这孩子,”白夫人柔柔叹了一声,“难道我们还能不知道你的工作不成?怎么还是这么客气生疏?”   楚辞冲她笑了笑,低声道:“也并不是客气,只是怕给您添麻烦罢了。”   他仍然未将那一声“妈妈”唤出口。   白夫人的眼里铺开了浓墨重彩的失望,可到底也只是又叹息了一声,转头吩咐保姆再给楚辞带上一点他喜欢的吃食。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步上了正轨。   《风起时》的拍摄最终结束时,LC举办了庆功宴,将这部电影中所有的工作人员及演员都汇聚于一堂,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对着喝了几个小时的酒。内维斯是从他的白月光那里赶来的,还穿着一身印满了滚滚的熊猫服,被人灌得七荤八素,出饭店时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他站在街边扶着一颗细细的树醒酒,谁知被夜风一吹,酒意反倒愈发上头起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这群人里唯有楚辞一个是因为酒精过敏而滴酒未沾的,只好与服务员一起任劳任怨把醉鬼一个个往上搬,好容易才将口里高唱着《青藏高原》的副导塞进出租车里,转头一看,薛芷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地上了,正醉醺醺地准备扯裙子。   “薛姐!”楚辞被她吓了一大跳,忙上去帮她死死地摁着裙摆,好声好气地劝,“薛姐,这真不能......再想要凉快也不能撕裙子,不是,这边还有人呢!”   薛芷蘅高跟鞋都被甩落了,眯着眼睛打量他:“......你谁?”   “......”楚辞只好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你肯定都是骗我的!”薛芷蘅虽然醉了,力气却着实不小,猛地一下将他甩开了,手臂向胸前一折,开始站在街头凹一个无比中二的造型,“你肯定是来攻打我们魔仙堡的!看我的,古娜拉黑暗之神——”   楚辞擦了一把汗,愈发觉得头疼了。   这若是让记者拍到,流量小花当街宣布自己是巴啦啦小魔仙,妥妥是要上头条的节奏。他只好喊来了正搀着内维斯的两个工作人员,强行先将高喊着“巴啦啦能量”的女醉鬼塞进了唐元的车子,示意唐元先将人送走。   等到把各路牛鬼蛇神都处理完了,他拍拍手掌,问身边同样累得气喘吁吁的工作人员:“没人了吧?”   “没人了,”工作人员点头,“这街都空了,楚哥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他顿了顿,又问:“要不要帮楚哥也叫辆车?”   “不用不用,”楚辞摆摆手,平稳了呼吸,笑眯眯道,“有人会来接我的。”   几分钟后,尽职尽责的司机就到了门口。从车上迈下了两条大长腿,腿的主人松了松袖口的袖扣,随即大步走上前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松松地斜倚着车门站着。   工作人员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身形眼熟,他平日里只是在LC帮着打打下手,对楚辞的情况也并不如何熟悉,眼下瞧见那人令人眼热的宽肩窄腰大长腿,不由得笑着道:“楚哥,你们家的司机背影看起来和老板有点像。”   话一出口,楚辞便微微笑了笑。   他并不愿将秦陆和自己的关系嚷嚷的公司上下人人皆知,因而此刻也不说破,只反问:“是吗?”   “是啊!”工作人员又看了秦陆一眼,啧啧感叹,“只可惜现在我看不清脸,光看这身材,真的有七八分相似了。现在连司机的身材要求也这么高了么?”   “对,”楚辞煞有介事地点头,“腿长没有一米二,都没办法做司机。”   “那完了,”工作人员不过也才二十岁出头,闻言顿时苦了脸,哀怨地看了眼自己粗壮的小短腿,“万一我出了这公司,只怕就要失业了......”   就业压力真是大啊。   车里提前放了杯解油腻的绿茶,楚辞坐进副驾驶座,顺带将吸管插进杯中,接连喝了好几口。外面的夜色已深,车中只开了昏黄的车灯,喉咙的吞咽声在这样的寂静里愈发明显了几分,楚辞晃晃杯身,咬着吸管心满意足。   秦陆的一半面容都被笼罩在靠着车窗洒进来的黑暗里,只有右半边脸被盈盈的灯光照亮了,连极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他转过方向盘,似乎是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悄悄将座位旁的袋子向后藏了藏,随即一踩油门,将人带上了另一条路。   楚辞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半晌后突然眉头一皱,趴在车窗上看了眼外面陌生的街景:“这是到哪儿来了?”   秦陆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回家。”   “回哪个?”楚辞顺口问,“这好像不是到你那里的路啊......”   他并未对回家这个说法产生疑问,秦陆的心又悄悄落回去了一些,瞥了眼身旁的人,回答道:“我在别处新买了一栋房子,想让哥陪我一起去看看。”   “这样啊。”   身旁的人丝毫也不曾多想,安心地靠在车座上,顺带将手中的绿茶喂了小孩一口,等秦陆看过来时,便对上了他弯弯的眼:“乖,奖励你的。”   他的瞳孔颜色本就偏浅,在这样柔和的灯光下,更像是盛着一湖晃荡着细碎光晕的春水,一点点地揉进了浅金色的光点去。   他的眼里流动着月光。   秦陆不由得舔了下唇,将油门踩的更彻底了一些,车的速度猛地便提升了上去,很快转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他所说的房是一栋二层小楼,在别墅区的最里部,周围大都是清幽的花木。别墅带着一个精巧的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晃晃荡荡的木质秋千,楚辞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难得地升起了些童心,颠颠地跑去坐在秋千上。   他在秋千上晃荡着双腿,顺带还招呼秦陆:“小陆不来么?”   秦陆的眼神幽暗的望不到底,突然间大步走上前去,一下将他从秋千上打横抱了起来。   楚辞一惊,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襟,茫然道:“这是干什么?”   “哥......”   喷在他面上的呼吸都是炽热的快要烧起来的。   秦陆甚至来不及再回答他一句,径直抱着人上了二楼。楼上的声控灯被脚步声点亮,一点点从尾端亮了起来,在彻底亮起的那一瞬,楚辞不由得抱着小孩的脖子小小地惊叹了声。   那是一幅完整的星河图。   闪着幽蓝光芒的星辰一颗颗被点亮,逐渐拼凑成一个又一个星宿,璀璨的像是真实悬挂于头顶的银河。楚辞眯着眼打量了半天,随即从那最中心处,看到了两个极其眼熟的英文缩写。   “LC?”他神情古怪了起来,“小辞对公司的爱,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吗?”   以至于需要把公司名字都安在自家天花板上天天看着?   秦陆默然无语了半晌,随即在他臀部上拍了一巴掌。   “你再想想。”   “想什么?”楚辞愈发茫然,“你把股东合同藏在了上面?还是传位圣旨?”   “......”   秦陆真的被他气笑了,干脆将人直接放到了床上,毫不客气地欺身压了下去,拇指于他的唇上摩挲了两把,声音有些危险:“传位圣旨,嗯?”   楚辞莫名其妙地回望过去。   小孩深深地凝视着他,突然间从唇瓣间沉沉吐出一口气,呼出来的气也是滚烫的,带着将人的心都熨烫的滚热一片的温度,于他耳畔低声道:“哥怎么会连这个也不知道?”   他弓起来的身形像是已经瞄准了猎物的猎豹,强烈的危机感忽然在一瞬间疯狂自天灵盖涌入进楚辞的脑海,他的脑中慢慢乱了起来,当看到秦陆跪在床上开始慢条斯理解皮带时,那种不好的预感便愈发清晰明了。   “小......小陆......”   房中的灯太昏暗,他只能隐约看清面前人的五官。秦陆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起了潮红,微微蹙着眉头,忍耐着将皮带扔至一旁。   难以言喻的瘙痒和灼热感慢慢自尾椎骨传遍全身,哪怕是再是一张白纸,楚辞也隐隐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了。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想要向缩去。   秦陆像是早已经预见到了他的行动,大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脚腕,忍耐着喊:“哥......”   楚辞的心不受控制地一软。   他几乎要给自己的这毛病跪了,现在的状况是该心软的时候吗!看看这熊孩子的眼睛!就跟要直接上来啃人似的!   可偏偏,秦陆像是吃准了他的软肋,舔了舔唇,声音又软了几分,粘腻的几乎要拉出丝来:“哥......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楚辞的脑袋猛地一木,彻底不再听自己使唤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猛地乱了套,世界仿佛被打碎了又被一片片重新组建起来,所有的规则都在这个人的面前溃不成军。他的心砰砰地跳动着,于涌起的潮头与潮尾间来回徘徊,眼前只剩下斑斓到近乎模糊的星河景致。   耳边那人仍然在一声声地唤着哥,楚辞咬着嘴唇承受着,几乎想要给这熊孩子一巴掌。   在这种时候!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他正想着,身上的人却又可怜巴巴地开口了。   “哥......”   楚辞眼皮开始狂跳。   “哥,你在上面,好不好?”   “不好!”楚辞断然拒绝,“想都不要想,我的腰已经要断了——你——”   下一秒,他勉强看清了小孩的面容,登时觉得两眼一黑。   “你别撇嘴,小祖宗,你就是算准了我舍不得是不是......没用!这一招真的没用!上次我已经吃过亏了!”   “撒娇也没用,红眼眶也没用,通通没用!”   “......”   “哎哎哎,你别真红了眼眶啊......好了好了,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不好?”   “......”   秦陆吃的嘴角流油,彻底心满意足。   所以说,上次吃过亏了有什么用,能硬下心肠来抵挡这只撒娇精本精的强大攻势,那才是真的有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的宣言是:   头号粉丝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爱人也得是我。   一切妄想动摇我位置的都是牛鬼蛇神,通通需要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第57章 脑子有病   第二天的清晨, 楚辞是被一长串夺命连环call惊醒的。   他的手机在床头震动的没完没了,俨然是不接就要打到世界末日的架势。身旁用一条胳膊紧紧揽着他的秦陆不满地哼了声,随即将脑袋在楚辞身上蹭了蹭,把自己的头发都蹭乱了, 迷迷糊糊地喊:“哥......”   “乖, ”楚辞困得泪眼朦胧, 勉强伸手拍拍他,“让哥起来接个电话。”   小孩哼哼唧唧地撒娇:“不要接了,好吵......”   楚辞无情地屏蔽了他的意见:“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   “能有什么要紧事?”   秦陆终于睁开了黑曜石般的眸子,因为困意, 眼睛中都是水雾弥蒙的一片,如同上好的玉石表面浸润着一层薄薄的水色。他把人向怀里拉了点, 像只大型犬一样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啃,从光洁的额头一直啃到露着细细的雪青色血管的脖颈,留下了一个个湿漉漉的口水印子。   楚辞的皮肤白,平日里不暴露在外的地方更白, 还泛着莹润的色泽,像是香甜的牛乳冻结而成的,轻轻撮一口都能尝出里头的清甜诱人的蜜意来。他愈是品尝愈觉着喜欢,慢慢向着被褥深处延伸而去,不知是触碰到了哪里, 身下人忽然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将他推开了些:“疼!”   秦陆眼里闪烁的都是不怀好意的笑意,将人压得更紧了些, 扒着被子凑近了查看:“是昨天不小心咬破了么?我看看——”   楚辞完全不想搭理他,勉强支起身子去够床头的手机。只是这样一用力,他立刻便觉察到了猛地从腰部升腾而起的酸痛,一下子险些瘫倒在床上。他咬着牙,微微抬起眼瞪了眼身边的小孩,隐约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策。   秦陆......秦陆今早究竟几点睡的来着?明明只差了三岁,这体力值却像是隔了道山似的——天知道这熊孩子昨晚是怎么一边一口一个哥的撒娇一边将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的!到头来居然还红了眼角,反倒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楚辞摸了摸自己的腰,有些庆幸自己今早居然还能从床上爬起来。   简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接通了仍在响个没完的电话,随即拍开抱着自己往脖子上舔的小孩,问:“您好,哪位?”   那边静默了半晌,随即传出磕磕巴巴的中文:“楚?是你?”   “内维斯导演?”楚辞有些惊讶,盘腿坐直了身子,“这一大早的,是有什么事吗?嘶——别咬!”   后面一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给正一口口试图把他舔化了的秦小陆的。   好在内维斯对中文只是一知半解,许多话都听不清楚,也没有在意那端传来的奇怪声响。他坐在浴室的马桶盖子上,抽了抽鼻子,简直是欲哭无泪:“楚,接我,能吗?”   “接你?”楚辞渐渐觉察到了些不对,诧异道,“你不在家?那是在什么地方?”   内维斯嘤了一声,委委屈屈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昨晚喝酒喝到彻底断片,最后的记忆也就停留在被几个人搀出来醉醺醺于门口等车了,其它的一概不知。待到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于这间从未见过的房子里,还是真空状态只穿着件浴袍的!   简直不能更可怕!   内维斯虽然在风气开放的国度长大,可却始终对情爱一事提不起任何兴趣。也许是因着容貌太盛,又有着国际导演这样的身份加持,每日妄图凭借姿色缠上来的莺莺燕燕绝不在少数,却都被他想也不想地拒绝掉了。   “与她们上床,还不如对着镜子看我自己呢,”他曾如此对劝他早早行乐的友人说,“长成那样,我自己动用五指姑娘都比她们来的有意思。”   然而如今,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空荡荡的浴袍,瞅了眼里面干净的像只白斩鸡的自己,只想沧桑地蹲在马桶盖子上来一支烟,哪怕这极不符合他身为高岭之花的形象。   那端青年的声音传过来:“那你先出来,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字?”   “不!不能出去!”内维斯欲哭无泪,“我是一丝不苟的......”   楚辞:“......是挂。”   内维斯响亮地吸了下鼻子,乖乖地改过来:“一挂不苟?”   楚辞:“......算了,你发个定位过来吧,我这就让人去接你。”   电话挂断之后,内维斯稍稍觉着安心了些。他赤着雪白的双足慢吞吞从马桶盖子上挪开了,随即悄悄拉开浴室的门,只露出一道小缝,将眼睛贴在上面朝外打量着。   门外突然多了另一双眼,平静地与他对视上:“你还打算在这里猫多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内维斯浑身的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叫的活像是白日见了鬼,“啊啊啊啊啊!”   门外英挺俊朗的男人彻底开始头疼了,他用力地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抛过来干净利落的两个字:“闭嘴。”   内维斯的声音被活活扼在了喉咙里,随即可怜巴巴开始掏自己的口袋,妄图给这位黑着脸的大哥一点贿赂。可是他摸了半天,也只在浴袍的口袋里摸到一个一元硬币和一个五角硬币,于是委委屈屈地递给了对方。   男人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这是什么?”   “......”内维斯艰难地在自己会的中文词汇里寻找了半日,最后怯怯地看着眼前人,问,“嫖费?”   男人的额角一下子跳的更欢了。   他怒极反笑,向着这边瑟缩的小美人踏近几步,尾调微微上扬:“拿我的钱当做嫖我的费用,嗯?”   还只有一块五?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危险,内维斯自身的警报系统猛地便开始工作,疯狂亮起了红灯。他咽了口唾沫,随即怂怂地举起大拇指改用母语真诚夸赞对方:“handsome,sohandsome!”   男人:......   内维斯眼神纯洁无辜的仿佛一只小绵羊。   男人最后到底是叹了口气,也无心去和一位明显脑子不大清醒的国际友人计较,命令助理将新买的衣服和他昨晚衣服的残渣都捧给了他,随即打发人出门。   内维斯眼睁睁看着自己萌萌哒的熊猫服变成了一大堆瘫在地上的碎布条,灰蓝色的眼睛里一下子就含了泪,悲愤地扭头控诉:“我的!衣服!”   “别看我,”男人闲闲地抱着手臂靠在一旁,“这是你自己昨晚非说要把衣服上的熊猫都给喊下来陪你玩,喊不下来就开始动手一个个剪,两三个人都拦不住——哦,对了,你的鞋子和包也被你自己剪了,喏,都在那儿呢。”   他下巴朝着角落扬了扬。   也许是他的错觉,在对方的目光移到角落的那一堆碎片上时,这人瞬间像是遭逢到了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更严重的打击,连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随即他双膝跪在地上哆嗦着移了过去,捧起几片碎布条,开始无声地大滴大滴落泪。   “......”木扬想,这位国际友人八成是个疯子。   秉承着华夏民族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友好精神,虽然这位国际友人是不请自来非抱着他的腰跟着他进屋的,木扬还是好心地给他打了车。考虑到衣服都被这人自己剪碎了,还为他买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和鞋,可出乎意料的是,那方才还哭的不能自已的人此刻指着衣服上橙黄橙黄的皮卡丘,露出一个无比嫌弃的神情来:“那是什么?”   “卡通人物,你不是喜欢这种么?”木扬奇怪地反问。他还是在看到对方昨天那样喜欢滚滚才特意选了这样一件萌萌哒的衣服,图案也是自己小时候最爱的皮卡丘,正好跟这人的着装风格相配,怎么如今看来,这人好像并不开心?”   内维斯鼻子都皱了起来,言简意赅:“丑。”   “......”木扬再次心想,没错了,这人就是脑子有病,而且只怕还病得不轻。他转过头去,开始拨精神病院的电话,“喂,请问贵院那里最近有病人逃脱吗?对,我这里有一位患者,看起来应该是重度......”   “病情表现怎么样?”他扭过头打量了眼内维斯,这人仍然揪着卫衣上的皮卡丘一脸嫌弃,拿着墙角的滚滚试图遮住那只biubiubiu放电的奇怪生物。他的嘴角抽了抽,回答道,“大概是没救的那种吧。”   到了最后,还是唐元在接到楚辞的短信之后挺身而出,从木扬处将仍然在对着碎布条黯然神伤的内维斯带回了酒店,改变了对方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命运。木扬在他们走时,不由得倚着门框问:“这人是干什么的?”   “是个导演。”唐元回答。   木扬摸了摸下巴诧异:“是吗?现在病人还能兼职这种业务?”   “......”   唐元望着仍然在锲而不舍试图将熊猫碎片缝到衣服上的大导演无言了片刻,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他没病之类的违心言论,只好硬着头皮打哈哈:“艺术家,艺术家哈哈,难免都有点不同常人的地方。”   ---------   房间中的秦陆又抱着楚辞哼哼了半日,期间请求再来一次被腰酸的楚小辞无情地拒绝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抱着人从头到脚又啃了一回,这才在楚辞的催促下下床洗漱。   他刷牙刷到一半,又蹭回到了床边,抓了抓自己因为昨夜的运动而不听使唤的头发:“哥......”   那一小撮头发直直地立着,活像是从天线宝宝头顶上拔下来安在秦陆脑袋上的。楚辞趴在那里揉腰,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也笑喷了:“你往电视那边站一点。”   秦陆不解其意,乖乖地向着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处挪了挪。   “很好,”楚辞淡定地按着遥控器,“多了根天线,信号应该会更好了。”   被当做天线的秦陆瞬间瘪起了嘴,转念一想,又整个人腻了过来,亲昵地缠上了楚辞的臂膀:“哥,想不想试试电流通过身体的感觉?”   楚辞立刻警惕起来,“不想。”   秦陆更不高兴了,飞速跑去漱了口,随即哼哼着向他肩膀上靠,非要腻歪着求个亲亲才肯站起来。楚辞被他小狗一样蹭来蹭去的动作逗笑了,只好捧着他的脸,顺从地给了个啾啾。   这个唇齿缠绵的吻里都是牙膏清凉的薄荷味,在啾完之后,楚辞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床铺,示意小孩坐下来:“哥给你梳梳头发吧。”   小孩立刻颠颠地将梳子递到了他手里。   呆毛虽然只有一小嘬,可顽强程度却远远超乎楚辞想象。在拿水和发胶都无法让它乖乖听话之后,楚辞只得任命地从别处找了根发绳,给秦陆扎了个呆不楞登朝天的小揪揪,活像是苹果的把儿,直直地冲着天空竖立着。   秦陆乖乖地坐着任由他忙活,直到楚辞收回手,才茫然地在自己脑袋上摸了一把:“这是什么?”   “乖,”楚辞强行忍着笑不让他去照镜子,随即抱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亲了口,“很好看。”   小孩立刻羞涩了下,微微咬着唇看着身后人,终于忍不住又熟门熟路将人扑倒在床铺上,让已经是老相识的唇瓣再次深入了解了一下彼此,一直了解到双方都湿漉漉的滴出了水渍,才慢吞吞地松开了。   这还是楚辞第一次夸他好看。   ......开心到简直要飞起来!( ω )   早餐早已有人送了过来,将偌大一张桌子摆的满满当当。考虑到楚辞的身体,大都是些如肠粉等的清淡吃食。香菇滑鸡粥也是一大早就用小火细细地熬了两三个小时才端上桌的,里头的米被熬得近乎融化,鸡肉的香气和香菇的顺滑都被牢牢地锁在了粥里,每一口落进肚中时都是热腾腾的,连同肠胃也一起随着暖了起来。   楚辞吃饭的速度向来并不快,今日却着实有些累坏了,险些被烫了舌头,张着嘴微微地倒吸气。   “烫着了?”秦陆心中一揪,忙凑过身来。见那人点头,他忙倒了杯凉水递至楚辞手中,又接过了小碗,帮他一下一下地搅拌着散去热气,只是眼神仍然黏在那艳色的唇舌上,拔也拔不下来,“怎么吃的这么急?”   他舔了舔嘴唇:“哥,我听说——”   “......”楚辞一看他这样的目光便觉着头疼,立刻将他的企图封杀在了摇篮里,“不许说口水或者亲亲可以止疼!没用的!”   秦陆只好怏怏不乐地坐了回去,又将手边的提拉米苏蛋糕朝着楚辞那里推。   “哥吃。”   楚辞却摇头:“不想吃蛋糕,只想喝点粥。”   小孩锲而不舍地又将蛋糕朝着他推了推,眼巴巴地力荐,“哥尝尝吧,这是那一家新研制的做法,里头的饼干碎不是朗姆酒和咖啡做出来的,我那天吃了吃,觉得味道还不错。”他放软了声音,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唤,“哥......”   他这样坚持,反而让楚辞愈发觉得奇怪了。然而他也实在无法抵抗小孩的撒娇,只好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口,随即放入口中。   蛋糕的外层极其顺滑,内里却是松软的,嚼在口中时满满都是巧克力浓郁的香气。他点点头,诚心诚意地称赞:“的确不错。”   秦陆眼睛都在发亮,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多吃一点。可楚辞却紧跟着便放下了勺子,继续转战自己的粥。   秦陆:......   他在之后又试着努力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没能提起楚辞对这块蛋糕的兴趣,最后只得沮丧地瘪着嘴,将蛋糕整个端过来,泄愤似的一口一口猛往嘴里塞。   楚辞看的胆战心惊:“你慢着点!小心噎着了!”   提拉米苏的分量并不多,不过是手掌大小的一块,几口便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在吃东西的间隙,楚辞忽然间便听到了当啷一声响,有什么银色发亮的东西从蛋糕中掉到了桌子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   在他惊讶的眼神里,对面的秦陆垂着脑袋泄气地将指环拿起来,随即委委屈屈地看向他,问:“哥,我现在把它扔进粥里,你能当做没看见吗?”   楚辞:......   这熊孩子,怎么连表个白也能出这么多差错啊。   他看着小孩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睛,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心里却早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见小孩眼角都红了,显然是极其懊恼的模样,他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任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扔进粥里就不用了,那粥就没法喝了,”他含笑道,在秦陆瞬间委屈起来的目光里放软了声音,“请为我带上吧,秦小陆同学。”   秦陆的眼睛一下子被无数跳跃着的火苗点燃了,他猛地直起身,整个人都扑了过来,在碰触到那温润的皮肤时,嘴唇都在微微哆嗦。他迷恋地将唇印在这个人的面颊上,带了些神圣的味道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呢喃。   “哥,我爱你啊......最爱你了。”   被他抱着的青年亲了亲他头上的小揪揪。   “我知道啊,”他含笑道,“我也是。”   最爱你了。   --------------   《风起时》拍摄结束之后,楚辞还不曾回过家。他在车里好说歹说,哄人的话说了一大箩筐,终于将死死抱着他不松手的小孩劝走了,自己拿着钥匙打开了家门。   家中的神仙都坐在客厅缥缈的云雾里,见有人开了门,立刻齐刷刷地望了过来,在看到他时,齐齐身体一震,几乎要老泪纵横地扑过来。   “小辞啊!你还知道回来啊!”   “滚滚的竹子都啃完几波了,我们却都还是饿着的啊......”   “知道你最近有了良缘,也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吧?”   楚辞被这一番齐刷刷的哭诉说的心虚,干咳一声,将抱着自己腿的太上老君扶了起来,随后把自己方才在楼下买的吃食放到了桌子上,很是豪气地将里面的熟食一样样摆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请你们吃顿好的!”   众神仙均看着这一桌子油汪汪的鸡鸭鱼肉默然无语。   确定要在这大早上的吃这些么?   只是已经经过了楚辞的手,他们也就可以触碰到了,因此思索半日,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便纷纷坐下开动。楚辞已经同秦陆一起用过早餐了,此刻盘腿坐在一旁,拿了柄木质的小刷子给滚滚上上下下地梳毛,梳的滚滚倒在他腿上,心满意足地亮出了自己毛茸茸的肚皮。   它突如其来这么一躺,楚辞险些就被这重量压塌了,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嫦娥突然眯起了杏眼,眼尖地从楚辞微微弯着的脖颈处看到了什么反光的东西:“那是什么?”   楚辞眼前一黑,早已经深知她本性,此刻忙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向衣服里藏,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什么什么?”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嫦娥在这方面的嗅觉出乎意料的敏感,立时便提着裙摆走到了他面前,明明步伐并不大走的绰约生莲,可那速度却着实是称得上飞快的,伸出纤纤素手,就要去挑他脖子上的项链。   可项链还不曾够着,她倒是先瞥到了另外令她血液沸腾的东西。   隐在那一层薄薄的衣衫下的,分明都是一块块被吮吸出来的暗红色印子,从领口瞥下去,那些痕迹斑斑点点,简直一览无余。   “啊啊啊啊啊!”   她激动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小辞,你需要红豆粥吗?”   楚辞:......   “不需要,谢谢!”   片刻后,红豆粥还是强行被端上了桌子。一众神仙个个都目光如炬,迫不及待敲着碗等着他如实交代,楚辞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粥,立刻愤怒抗议:“这都没熟!”   豆子都是夹生的,呼啦啦在清澈的水里沉底了,这真的是人能吃的东西么?   “不需要熟,”嫦娥素手捧着香腮,于一旁笑的意味深长,“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吃生的,说不定还能让你多子多福呢。”   楚辞眼前登时更黑暗。   他只好认命地将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取下来,由着一圈神仙传着看了个遍,“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小孩的一点心思,几乎是全部都用在了他身上,千挑万选才选了这样一个时机。原本还想着用罗曼蒂克的方式将戒指送与他,可谁知事不如人意,最后只得亲自从蛋糕中取了出来,因为职业原因,楚辞并不能明着带它,只得将它用银链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而秦陆的则牢牢带在了无名指。   这一对戒指是银制的,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只在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形状。在最初楚辞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用手机相机放大后方才看清楚。   那是一颗小小的心脏。   众神仙啧啧赞叹了一番,随即又将如虎如狼的目光移回到了他身上。嫦娥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她的小本本,兴奋地直拍桌:“我想要听细节。”   楚辞:“......什么细节?”   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有了点不大好的预感。   下一秒,嫦娥的眼睛猛地亮了,迫不及待问:“你是承受的那一个还是非承受的那一个感觉究竟怎么样第二天早上几时起的腰酸不酸痛不痛有没有反攻的打算哦还有——”   “......”楚辞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开门,“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木扬:皮卡丘怎么了,你就告诉我皮卡丘怎么了!!!皮卡丘多萌!!!!!   内维斯:(撇嘴)丑。   木扬:...... 第58章 风起时   《风起时》最终定档在了6月26日, 恰好是楚辞生日的那一天。对这个噱头,所有的剧组人员都心照不宣。圈中这样的手段绝不算少,大多数电影在上映时都会选择一个绝佳的日子。翻老黄历翻上几遍都是小事,更有专门选择主演的结婚纪念日或离婚纪念日的, 大都是想要借着这样一个特殊的日期来为电影赢得更多关注, 放在媒体眼里, 也是个十分重要的爆点。   楚辞的人气高,形象也好,恰好是最近正当红的流量小生,身后粉丝绝对不能算少。再加上合作的是同样粉丝无数的薛芷蘅, 又赶在这样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上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两家粉丝会有多疯狂。   然而尽管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到了这一日,各地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还是被抢首映场的楚辞粉丝惊了一跳。   ......这浩浩荡荡涌进电影院抢票的架势,好像一大群丧尸!   “怎么办,”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很有同感, 忧愁道,“我还没来得及种豌豆射手呢!”   他的话音很快便被拼命伸手递着钱要抢票的女孩子们淹没了。首映场的电影票几乎是瞬间便被扫荡一空,剩下的粉丝们只得怏怏不乐在电影院里等待下一场。   “还是来晚了,”一个粉丝不由得抱怨道,“我在网上提前那么久都订不到票, 本来以为现场还是会有的......”   “谁说不是?”身旁的妹子也赞同道,“关键是不止我们家,还有薛芷蘅的人气在那儿摆着呢——唉, 不说了,先去那边坐着等吧。”   在等待的间隙里,粉丝们彼此迅速地抱了团认亲,和和睦睦地分享了彼此手机里的照片及各种资源。薛芷蘅与楚辞的关系一向很好,情同姐弟,两家粉丝也在正主频频互动的影响下逐渐亲近起来,此刻交流起来倒也是和气融融。   在无数青春靓丽的年轻人中,白家夫妇僵硬地站在角落,察觉到身旁人若有若无扫过来的奇怪眼神,难得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感。   白夫人拉了拉白修德的衣襟:“别碰你那领带了,都歪了。”   白修德这才讪讪放下了不断整理领口的手,只是左右一扫视,身旁大都是年轻漂亮的女生,唯有他们夫妇二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旗袍曼妙,年纪也要大上许多,在人群中这样一站,简直不能更显眼。   他压低了声音问妻子:“君君那丫头不是说要来看电影么,怎么已经跑得没人影了?”   白夫人冲着另一个方向努努嘴,白修德看过去,这才从乌泱泱的人头里认出了自家丫头那不断晃荡的马尾辫。白安君小脸都泛起了粉红,正激动地拉着身边人的胳膊与她说些什么,说到志同道合之处,两人甚至摊开双臂,狠狠地拥抱了一下,亲密的像是一对失散多年才相认的姐妹,俨然已经将她那难以融入粉丝中的可怜父母抛在脑后了。   白家夫妇:“......”   这真的是亲女儿吗?   “不过说起来,咱们也有很久没有出来看过电影了,”白夫人将腮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温婉一笑,“也是多亏了小辞,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有来挤首映场的机会。”   提及这个名字,白修德却忽然陷入了沉默。他默然不语了半日,随即悄悄抓住了白夫人的手,握的力道不小。   白夫人与他四目相对,立刻便知晓了他心中再想些什么,另一只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拍了拍,低声说:“别想了,他就是咱们的孩子......”   她望向连蹦带跳冲过来的女儿,眼里尽是柔柔化开的春水,意有所指道,“你看她,多开心。”   白安君气喘吁吁的,却完全掩饰不住欣喜的神情,眼里都在发着光。她像是一轮火热的充满活力的小太阳,欢天喜地地拉住了父母的手,说:“我刚刚和那个小姐姐换到了辞宝的照片!”   她把那张前线照翻出来给父母看,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她们都问我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生活照,我就是没有告诉她们,只说我绝对不是私生,哈哈~”   白安君将额前的碎发向后顺了顺,双手伸到背后,摆出一个小飞机的动作:“宝宝开心地都要起飞了!”   什么私生什么宝宝,白家夫妇完全都不能理解。然而看到宝贝女儿此刻毫不掩饰的笑意,他们的眼神也不禁柔软了下来,白夫人从手包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帮着小丫头抹去了额头上沁出的几滴汗珠,嗔道:“知道你开心,但是也别再跑了,跑的一头汗。”   白安君笑嘻嘻冲他们扮了个鬼脸。   感觉到身边聚集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白修德又整了整领带,问:“电影还没开场吗?”   “不是,”白安君解释道,“没抢到票!”   白修德难以置信:“什么?”   这可是午夜首映场!   “都说了哥哥人气很高啊,”白安君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指了指在大厅中等待的大波粉丝,“这里有一大半都是我们家的同志,哈哈,辞宝可是当之无愧的流量!”   看着她骄傲的模样,白夫人忍不住又上手揪了揪她的鼻头。   “看把你得意的。”   只是虽然如此说,他们也不禁被楚辞的人气吓了一跳。夫妇两人都是在商场行走多年的,对娱乐圈并不如何关心,也自认早过了为了偶像而疯狂的年纪,虽然知道楚辞是偶像,却不知道其人气究竟如何。如今乍然见了这般情景,隐约只觉得像是自己也回到了那样单纯热血的青葱岁月,为了热爱的某个事物或某个人而竭尽全力,迫不及待将一颗真心都付出去。   真好。   到入场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白安君坐在父母中间抱着爆米花,还能空出一只手来在微博上和不能来看现场的粉丝分享感想。   灯光一盏盏暗了下来,整个影院都被笼入一片漆黑之中,唯有面前的大屏幕猛地亮了。随着悠长而哀婉的小提琴声,明亮的日光一下子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人行道两边翠绿的树木、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充满市井气息的街道......   “风起时”三个大字就逐渐从这幅烟火气息浓郁的人间图画上显现出来,慢慢地成为了黯淡下去的背景里唯一吸引人眼球的元素。   电影开场了。   白安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银幕,却忽然感觉有衣角从她头上蹭过,像是什么人刚刚落座的样子。她坐的已经是倒数第二排,此刻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那人的轮廓隐在了黑暗里,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只是他头顶上扣着一顶漆黑的鸭舌帽,又遮去了大半张脸,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惊扰了别人,随即低声而礼貌地与她说了一句抱歉。   真奇怪。   白安君扭回头时,仍然在想。   看电影哪有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的?戴着帽子真的能看清银幕吗?   然而更奇怪的是,这人的声音,她总莫名觉着有些熟悉,那样的发音韵律总像是曾听过许多遍的样子。   可是又怎么可能会熟悉呢?不过是影院里无意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她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个人的影子,可当楚辞的面容出现在大屏幕上时,这些事情便纷纷从她脑海中彻底消失了,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那个微微露出一抹浅笑的清朗干净的少年。   真的是......一眼惊艳。   电影院里顿时响起一小片倒抽气声。   与先前饰演过的疯子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不同,宋声的好看透彻温和的像是秋日正午的阳光,温煦而不刺眼,不带一丝一毫的侵略性。自看到的那一瞬间,仿佛所有校园言情小说中的男主都在这一瞬间有了脸。   “你们在干嘛?”   这一句男声传出来时,电影中所有的人都扭头去看他。宋声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恤牛仔裤,耳朵上还插着耳机,诧异地望着门口的人,“你们总不会在欺负女生吧?我要告诉老师的。”   宋声是一个极其温和却不失棱角的人。他的关心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在看到女主宋静因为难堪的恶作剧而不能走出门时,悄悄递给了她自己的衣服,甚至寻找了“夜间天气凉”这样一个借口。   两人很快便亲近起来,他们在傍晚的单杠上晃着双腿听歌,并悄悄分享了彼此生命中最重大的一个秘密。   直到看到这里,白安君都以为这是一部纯粹的校园青春电影。在女主被欺侮之时挺身而出的男主,这样的画面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两人站在一起时,也美好的令人心尖尖都在打颤。   白夫人隔着女儿拍了拍丈夫的手,低声说:“想起我们年轻的那时候了......”   白修德反过去拍了拍,于黑暗中点了点头。   只是渐渐的,嗅觉敏锐的白安君便觉察出了一些不对。简静在面对宋声时,并非是女孩子对于心悦的男生那种怦然心动,与其说那眼中盛放的是爱慕,不如说是忠心耿耿的信徒在仰望自己心中的神。   是她世界中唯一的神明。   而随着剧情的进展,两个人的秘密也终于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简静的秘密是,她曾经被流浪汉强暴过。   而宋声的秘密是,他恋上的人,是他自己的竹马。   无论是哪一个,在那个民风淳朴又闭塞的小镇,都是让人无法容忍的存在——简静的秘密暴露的要更早一些,她被孤立、被嫌弃、被议论,身边永远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她从小镇中走过时,不懂世事的孩童甚至会冲着她吐唾沫,用从大人口中听到的言论骂她是破鞋。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冲着在底端痛苦挣扎的她指手画脚:   “你看啊,真可怜,啧啧啧。”   “这样以后肯定会嫁不出去吧?哎呦,这一辈子,也就算完啦。”   “但是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就没找上别人,偏偏找上了她呢?”   “晚上出门,这又能怪得着谁呢?”   简静将所有或是怜悯或是恶意的话听在耳朵里,她起初时还会在意,在夜间悄悄地将头蒙在被褥里哭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扰到隔壁睡觉的母亲。母亲一定也想不到,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简静却几乎从未入睡过。   无数个从傍晚到黎明的夜,她都拼命地大睁着眼睛,好像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梦魇就会在她的身上重新再演绎一回。哪怕是睡着了,梦里也都是无穷无尽地奔跑,她撕心裂肺地在梦里尖叫着让妈妈来救她,可是冷汗涔涔地醒来时,却只能对着被她叫声惊醒的母亲说一句没事。   那一双肮脏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喉咙,她近乎窒息,却挣脱不能。   直到宋声守在了她的门口。   她将对方的外套放在枕边,闻到上面淡淡的皂角香气,在那件事发生后第一次靠着枕头陷入了安眠。   母亲曾笑着问她:“那个男生不是你男朋友啊,那是什么?”   简静认真地回答她,“是神。”   母亲扑哧一声笑了,她一点也不知道的是,女儿的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出自真心的。在扑面而来的恶意凝结成的腥臭而不见五指的黑暗,宋声是唯一的光,是她心灵的最终归宿。她坐在对方自行车后座上,就像是靠坐在神明的脚旁,感觉到的都是如回到母亲子宫中一样的温暖与安心。   可是终于有一天,宋声的秘密也被人撞见了。   那甚至比简静自己的秘密曝光还要可怕,他被班中的男生暴打,被所有人排斥在自己的圈子之外,当他走进洗手间时,里面的男生都会像是见了怪物一样冲出来,嗷嗷大叫着说恶心。   没有人愿意与他坐同一张桌子,他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甚至连无意中看别人一眼,也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罪孽。素日一直偏爱他的老师目睹了男生们对他的欺侮,却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在之后将宋声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这是不对的,你知道吗?老师对你抱着多大的期望啊!你如今这样,对得起父母,还是老师,还是你自己?”   “你也别怨他们将你当怪物看,你还小,所以还不懂——你是个男的,和另一个男生搅在了一起,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多恶心的事!”   “再这样下去,学校只能应家长的请求把你开除了,不然,万一带坏了班里其他的孩子怎么办?!”   宋声听完了这些话,他眉目间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浮动也没有,只淡淡地弯了一弯腰,随即扭头去开办公室的门。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突然又扭过了头来。   “我没错,”他说,“我只是喜欢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怪物。”   他扭动了门把手,将素来信任的老师诧异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都锁在了门里。   宋声的成绩开始直线下滑,他慢慢变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那种坏孩子,然而在老地方见面时,他却仍然干净清朗,只是这一次没有音乐,他便从身旁的树木上拽下了一片叶子,吹断断续续的小调给简静听。   吹到一半,简静却忽然凑过头来扒开他的衣袖,随即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痕。   “这是什么!”她又惊又怒,“谁干的?我要去——”   “爸妈打的,”宋声轻描淡写道,“没打多重。”   “这还叫没打多重?”简静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又去掀他后背的衣裳,那白皙瘦削的脊背上,也满满都是棍棒留下的青紫痕迹。宋声看到她含了泪的眼睛,却突然笑出了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姑娘,”他说,“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那一天晚上,宋声向她告了别,说是有些事要去一趟市里。简静在之后掰着手指一天一天地数,直到数了七天,才又看见了这个少年。   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年。   “带他去市里头看病了,”他的父母脸色都灰暗的很,阴沉沉地回答邻居的问话,“真是......怎么治也治不过来,只好让医生用了什么电击,结果他扛不住,一下子就晕了,之后又治了好几天。但是也算了,只要能把他治过来就好了。”   简静猛地冲出了人群,问:“他生病了?!”   为何她之前天天和他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丫头傻了吧?”宋声的父亲奇怪地低头看了她一眼,粗声粗气道,“他都和个男娃子搞上了,这还不算病?”   身旁围绕着的邻居一下子哄笑起来,个个都点头。他的母亲在一旁哆嗦着双唇,颤抖着数自己的钱袋:“这一趟出去,也不知道在这个死娃子身上耗了多少钱......”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生他好了哟,生了也是不能传香火的......”   在那之后,简静几乎再也看不见少年了。她在老地方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母亲来把她拉回去,也没有等到他的如期而至。   “被关起来啦,”母亲说,“看样子已经病得不行了,估计没几天好活了。只是当时那个电击的医生说不能再吃药,也没有人去管他......你也别再找他了,那孩子喜欢同性,多接触不好。”   “为什么不好?”简静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母亲哑然,竟然再说不出原因。   在几天后,简静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将她的神明,从那间狭小阴仄的牢笼里偷出去。   她去找了宋声的竹马,请求对方帮着自己一起把人救出来,可高大的男孩听了这话,只是惊慌失措地连连挥手。   “不行不行,我已经和爸妈说了,要和他断的干干净净。这时候要再闹出事,爸妈一定会打死我的——”   “再这样下去,他也会死的!”简静厉声道,“他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才变成这样的,难道你就准备这样坐视不管吗?!”   “可,可......”男孩张口结舌了半日,突然道,“可当初好上,就是他勾引我的!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他和宋声不一样,简静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她只能悄悄等到宋声的父母都出门的时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搬了梯子,随即拿着锤子砸了窗户,强行将宋声扛到了肩上。   宋声的高烧已经维持了好几天,额头滚烫,可他的脸色像是雪一样的白,趴在简静的肩头时,轻的令简静心惊。他苦笑道:“傻姑娘……”   “你别说话,”简静握紧了他的手,“我们这就去医院!”   医院两字像是什么碰不得的禁忌,宋声一下子在她肩上拼命挣扎起来,挣扎的力度之大让简静几乎稳不住身形,两个人一起狠狠地跌落在了地上。   “不去!”他的声音也尖利起来,充满难以言喻的恐惧,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不去,不去医院......”   “我不是怪物,不是变态!!!我没病!!!”   所以,不要再电我了……我没有病,一直以来都没病......   “好,不去不去,”简静的眼睛里含了泪,猛地上前抱住他,“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宋声最终还是逝去了。   在他们的老地方,在她的怀里,他慢慢闭上了他澄澈的眼睛。简静哀求着他再和自己说说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临死之际,他没有问自己的同性恋人为何没有出现。兴许,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吧。   当镇上的人找到他们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简静死死地抱着怀里人,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像是失了魂魄般不言不语,只是守着怀里的尸体。   宋声的父母喊着让她把儿子还回来,见她不还,怒气冲头时脱口而出了“破鞋”这个词。这两个字像是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突然之间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所有的人厉声嘶吼,吼的额头青筋都暴突了出来,声声都像是杜鹃泣血。   “是我的错吗?被人强暴是我的错吗?被你们议论是我的错吗!我也想干干净净地活着,谁不想干干净净地活着!”   “喜欢同性是他的错吗!他好好地过他的生活,难道你们就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吗!”   “只有你们眼里的正常人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人群不断向后瑟缩,有居民高喊着:“她疯了!彻底疯了!”   简静置若罔闻,她的声音顿了顿,忽然轻柔了下来。   “你们知道我有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觉吗?告诉你们,整整四百一十二个晚上,两千八百八十四个小时。我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在黑夜中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你们知道血液流出身体时那种颜色吗?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把我身体里面的血通通都放干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干净一点?”   “你们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报仇吗?”   那时的她缩在墙角像只小兽一样独自舔舐着伤口,每天想象的都是如何策划一起起犯罪,将自己面前所有这些披着人形的怪物通通杀得一干二净——让他们的嘴里再也吐不出任何伤害她的话,让他们的手再也不能触碰到她,她的计划要足够的完美、残忍,让所有人都彻底为他们曾经的言行付出代价。   可是她不能。   “宋声说,你们这些渣滓,还不值得我为之下地狱,”她抱着怀里的尸首,冷冷地笑了起来,“知道吗?你们——你们所有的人——”   “通通都是杀人凶手。”   “你们逃不掉的。”   她在所有人的注视里抱起了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远方走去。   天彻底亮了。   故事的最终,少女慢慢成长为了老太太,她始终孑然一身,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等到了自己死去的时候,她让人将自己的骨灰和另外一盒骨灰一同洒在了单杠下,几乎是在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便随风飘散的无影无踪。   ——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都以为奇迹会出现在它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可是直到之后才知道,有些印记,是从那一瞬间起就深深刻进骨血里的,是一辈子也无法挣脱的。   ——你听到了吗?风已经刮起来了。   电影最终出现end时,观众们仍呆呆地坐在原地。   片刻后,才有女生哑着声音道:“我擦,这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起了一个这样清新的名字,又是校园故事,她们原本以为应当是一段青春而懵懂的爱恋。可如今到了眼前才发现,这分明是一道刺破天空的春雷,轰隆一声响彻人心。   楚辞的粉丝最是撕心裂肺,从中间一直哭到结尾,哭的完全不能自拔:“呜呜呜,又死了呜呜呜呜......就不能平平安安地活到最后吗......”   “我们真的没有别的要求了,让他的角色活下去吧!真的,别这么惨了!再来一回,我真的要哭死了......”   白夫人也抹着眼泪,刚想扭头向丈夫要手包里的手帕,却突然听见自己身旁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哽咽。   “......君君?”   白安君哭的完全不能自已,裤子都被眼泪打湿了一片。白夫人将包中所有的纸巾都给了她也仍旧不够用,小姑娘的泪阀像是停止了工作,完全不受控制。   就在此时,后座的人突然递了另一沓纸巾过来,“用我的吧。”   白安君抽抽搭搭地道了谢,抬起头来,却突然间对上了对方消瘦的脸。那一瞬间像是电流突然通过了大脑,她嘴唇哆嗦了下,茫然地喊出一个名字:“江邪?”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秒的白安君:呜呜呜呜~~~~(>_<)~~~~   后一秒的白安君:等等等等,我萌的cp,居然发糖了?!!!!~\(≧▽≦)/~ 第59章 真人秀   江邪这个名字, 已经有一阵没有出现在娱乐圈中了。   上一次他出现时,正是吸毒丑闻缠身、舆论一面倒地狂轰滥炸的时候,不知有多少粉丝在听闻偶像居然染上了毒品后心神俱裂,选择了退出这个守护了江邪许多年的饭圈, 甚至在退出之后, 还要再迫不及待地上前踩上一脚, 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敏锐和理智。   然而更多的人选择了留下来。   留下的人多是陪伴他五年以上的老粉,亲眼见证少年一路从烈火烹油鲜花锦簇的娱乐圈中一步步踏上来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他会走向这样一条望不见底的无归路。   白安君就是留下来的粉丝中的一员。在跳进写词cp这个无底大坑之前,她已经是江邪忠诚的歌迷之一了, 家中珍藏着的演唱会门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更不要说之后成为cp粉,那些撒糖片段更是看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被堪称福尔摩斯的粉丝们拿出来反复研究,从眼神到动作,通通都被拆解了个干干净净。   熟悉到什么程度呢?   ——只给她一个耳垂的照片,她都能给你准确地报出名字。   可即便是这样对江邪了解颇深的粉丝, 此刻看着这张消瘦了不少的脸时,也不由得止不住的心惊,这种心惊甚至将cp发糖的喜悦都彻底掩盖住了,很快便演变成了在心底涓涓流淌开来的酸涩,再加上方才看的电影余韵未消, 白安君瘪了瘪嘴,在喃喃说出一声“江邪”后,猛地泪腺爆发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   原本好心递与她纸巾的江邪被她吓了一大跳, 啧了一声,焦头烂额别别扭扭地去哄小姑娘:“欸你别哭啊......有什么好哭的?别,小爷我从来不欺负女生的,真的,拿纸巾擦擦脸吧,哭的太丑了。”   真是。   哪儿有这么安慰人的?   十五六的小姑娘,正是对美丑最敏感的时候。被偶像说丑的白安君眼眶里泪花直转,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   江邪这下彻底无奈了,只好拍拍她的头:“好好好,我丑,我丑行了吧?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嗓门倒是大的惊人啊......”   白安君脸上还挂着泪痕,被他这么一说,又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胡乱从他手中接过纸巾擦了擦脸。   江邪摸着下巴惊悚地看她,半晌后喃喃道:“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我的黑粉吧?”   不然我说自己丑,你怎么突然笑的这么开心?   好在这时电影院中人渐渐散的差不多了,白修德陪着白夫人先去洗手间整理仪容,而大多数观众都未从先前那种悲恸而绝望的情绪中走出来,泪流满面的也绝不在少数。嚎啕大哭的白安君在这一群人中,倒不显得如何显眼了,江邪也因此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是尽管如此,他到底还是将帽檐向下压了压,又悄无声息戴上了口罩。   原本不过是突发奇想要来看小朋友演的电影,若是真的引起骚动了,只怕就会演变成麻烦了。   白安君眼泪还没擦干,看见他戴口罩,沉默半晌之后弱弱地提醒了一句:“那个......江江,这样出去会更引人注目的。”   “真的吗?”黑色口罩上印了鲜明的“我是爷”三个龙飞凤舞大白字还有一颗花里胡哨大骷髅的江邪茫然看她,“为什么?”   白安君:......   她艰难地找了半天理由,随后底气不足道:“因为白色字在夜里......显眼?”   在走之前,她还是偷偷向江邪要了签名,并特意嘱咐了签在纸张上方,下面留出一片空白来。江邪一面龙飞凤舞与她签一面挑眉:“为什么空一半?我难道不配占全版吗?”   见面前的人不回答,他的笔尖在纸上戳了戳,开始进行思想洗脑教育:“这不好,做人得全心全意,做粉丝也是——”   紧接着他便看到,面前小姑娘水蜜桃似的鲜嫩小脸猛地红了一下,随即绞了绞手指头,弱弱地打断了他:“我是cp饭。”   江邪:“......”   cp饭其实并不少见,有的甚至在饭圈中都是占大流的那一个,只是因为他平日对cp并不抱多少好感,凑上来的男女明星也是遇见一个怼一个,cp粉也因此少之又少。粉丝大都说他这一生注定孤独终老,甚至前几年来商议了要如何轮番照顾他的晚年生活,立志要在他进坟墓之前为他安排一段轰轰烈烈的夕阳红恋情。   也是因此,能让他心甘情愿去用自己人气捧着对方的官配,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微微挑高了眉:“你是楚小辞小朋友的粉?”   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哥哥的名字,白安君身为cp粉的心猛地狂躁跳动起来,强忍着下楼跑圈的冲动点头:“嗯!”   “这样,”江邪将笔盖盖上,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站谁攻?”   “......”   白安君真的非常想站自己哥哥,然而楚辞实在是太过软萌易推倒,哪怕是亲妹妹也没法违心地说出他攻的话来,因而权衡了利弊之后,终于还是遵从了自己的良心。   “你攻。”   呜呜呜,辞宝,我对不住你......QAQ   “很好,”江邪彻底满意了,将签名纸还给她,“老子可不就是身高一米八的绝世大总攻,有眼光。”   白安君:???   等等,后面那一段是怎么加上去的?她只是说他能攻了楚辞,可没说他能攻了所有人啊!   然而动动嘴唇,她到底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说不好为什么,但她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要是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江邪打的。   她还不想做第一个死在偶像手下的粉丝。   ----------   “你们去看了?”楚辞在接到白夫人打来的电话时,声音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怎么也没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让人给你们安排几张电影票——”   “欸,那就不用了,”白夫人笑的温婉可亲,像是天下所有寻常的母亲一般絮絮叨叨地与孩子话家常,“我和老头子去看了,都觉得演的非常好。你没看君君那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头子表面上还装淡定呢,可陪我去补妆的时候也悄悄擦了擦眼角,你可千万别和他说,他以为我没看见呢。”   电话那端传来了白修德无奈的声音:“宝贝,我听见了。”   正和儿子说他糗样的白夫人心虚地扭头,装作没听到他说话,将手机举高了些:“啊?这会儿信号有点不好,我身后怎么突然间有噪音了?”   楚辞不由得抿唇一笑。   白夫人在私底下都喊白修德叫做“老头子”,公众场合则唤他“白先生”,白修德则于人后一口一个宝贝挂在嘴边上。两人感情好的蜜里调油,几十年了,也没见什么大风大浪刮翻了船,反倒甜的像是刚踏进黏黏糊糊的热恋期似的。   然而不得不说,这样细水长流式的感情才真真正正打动人心。   楚辞刚挂断电话,大型犬就从身后扑了过来,一下子将他抱住了,亲亲热热地蹭来蹭去,非贴着他的嘴角要亲亲。楚辞无奈地给了他一个主动的亲亲,随即在对方热血沸腾彻底狼变之前抵住了他的胸口:“打住,明天还有电影宣传呢,我不想扶着腰去。”   食髓知味的大型犬登时蔫了下来,瞧着身前人白皙而纤细的脖颈,闷闷不乐道:“哦。”   他还不曾吃够呢。   楚辞像是颗白生生的、香甜可口的奶糖,他巴不得时时刻刻将人抱在怀里,细细地将每一寸皮肤都一点点含过去,从额头到脚趾,通通都不想放过,最好能用灼热的唇舌一口一口地将他舔到半化掉,看他能不能红着眼角流出甜腻香软的夹心来。   只可惜奶糖近在眼前,糖纸却着实包的有点严实。只能看,不能吃。   秦陆不说话,秦陆很委屈。   这也太难熬了点吧!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微撅着嘴,显然散发出了“宝宝不开心快来哄宝宝”的信号。只要楚辞来安慰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得先将人扑倒了,哪怕不能吃,舔一舔也好啊。   谁料楚辞最近吃了这种亏太多次,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底在噼里啪啦打什么小算盘,立刻将人轰下沙发:“去去去,帮哥买东西去,不要在这里坐着了。”   没有安慰,秦陆表示很不满:“哥不来哄哄我么?”   楚辞油盐不进,反而倒过来威胁他:“秦小陆,你再动什么歪脑筋,我就搬去客房了!”   小孩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蹿了起来,只是仍有些委屈巴巴:“客房有什么好的......”   他瞥了眼楚辞的脸色,又嘟囔道:“都没有大镜子......”   他不提倒还好,一提那面占据了半面墙壁的穿衣镜,楚辞的脸就一下子红了个彻底,紧跟着腰也不受控制地酸疼起来,背德感与羞耻感一同疯狂地洗涤了四肢五骸,他简直想直接上手将秦陆的脑袋敲开,看看这熊孩子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陆看出了他的想法,慢吞吞道:“你。”   楚辞心里猛地一软。   没想到小孩又在后头加了一句:“嗯,吃你。”   楚辞:......   他没好气地拿着拖把将人轰出了屋:“走走走,别耽误我拖地。”   秦陆不情不愿地出了门,突然又将脑袋探回来:“哥,要我买些什么?”   “我想要在花园里种点东西,你等等,”楚辞拿着拖把围着素色围裙,小步跑去厨房找来一沓便利贴,写了购物清单交给他,“这上面的都记得买回来。”   秦陆随手揣进了口袋里,又问:“种什么?红玫瑰?白玫瑰?还是月季?我记得哥也喜欢睡莲,不如再在园子里挖一个小池子——”   “都不是,”楚辞笑眯眯截断了他,“种小葱、蒜、韭菜和小青菜,哦,还能再搭个架子,种颗葡萄树。”   居家过日子,就是要有这样简朴朴实的觉悟。   秦陆:......???   “最近的蔬菜喷洒农药的越来越多,吃的多了对身体不好,”楚辞拄着扫把的头,认真地嘱咐他,“你买的时候,记得挑些好种的。我们自己种出来的,吃着也要放心一些。”   小孩看着他絮絮叨叨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到了心坎里,突然便笑的眉眼弯弯,凑上来猛地抱了下他的头,想要亲一口。   没成想用力过大,由情意绵绵的亲亲变为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碰撞事故。两个人都被磕的生疼,楚辞捂着嘴,都能感觉到手掌上湿了一小片。   小孩惊慌失措地扑过来掰开他的手:“没事吧?哥,没事吧?”   “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能有什么大事?”楚辞无奈地看着他又窜进屋去翻医药箱,急的连鞋也不曾脱,只觉得头疼,“你冷静点,不要太激动。”   “啊啊啊啊流血了流血了QAQ!止不住!”   “......秦小陆同学,我不是豌豆公主,也没有那么脆弱——请把你手里的120挂断同时放下手中的绷带好吗?抱着那么一大瓶酒精是打算在家门口表演自焚吗?”   当晚,仍处在正主亲自下场发糖余韵中的白安君找了自家哥哥视频,没想到刚打开视频,就眼尖地瞥见了对方嘴唇上细小的伤口。   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扯高嗓门叫的惊天动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辞被她吓得一抖,手机险些被扔到地上,随即不禁有些好笑:“突然间叫什么呢?”   “.......哥,”白安君勉强平静了情绪,战战兢兢地咽唾沫,“或许,你这几天见过江邪吗?”   她只当楚辞是一个人住,也知道他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女性,再加上那一晚,江邪还特意去电影院看了楚辞主演的电影——种种线索种种迹象,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真相!   “......江邪?”楚辞满心茫然,然而可爱的妹妹发问了,也只得耐心地回答她,“见是见过,不过只见了几分钟......”   的确是见过,在电影上映的那一日,江邪还特意跑去录制现场与他说了生日快乐来着。只是楚辞当时也有通告在身,马上就要上台了,因此也没来得及与他多说,再下台时,人早已不见踪影。   “在哪儿见的?”   楚辞皱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回答:“后台。”   白安君一下子捂住了胸口。   在!后台!   这得是饥渴成什么样,才能在上台之前突然间抱住人,在几分钟时间里激动的把嘴唇都啃破了皮!说不定下完台后,二话不说就两人一起去休息室了继续谈有关好几个亿的大合同了!等等,卫生间也是有可能的啊!   简直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她心里一时间都没有了别的话,穿上了运动鞋就打算下楼跑圈,顺带打开微博,真情实意地写道:   写词is real!听到了吗?没听到的话,我就再告诉你一次:我拿我的人格担保,写词is real!!!   ---------   没过几天,别墅前的小花园就换了一番景致。由原先的鲜花水池喷泉和小天使雕像变为了如今青青绿绿的一片菜地,各种蔬菜悄悄从中冒出头来,喜人的很。唐元来接楚辞时,险些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他盯了菜园半晌,问:“水仙......不是应该养在水里吗?”   “不是水仙,”楚辞淡定道,“那是蒜。”   唐元一下子开始颤栗了。   这是一个高级小区,他方才开车进来时,一路见到的花园大都是修剪的整洁干净的,鲜花锦簇暗香扑鼻,小天使雕像立在清棱棱的水池里。   可偏偏到了楚辞这里,画风陡转,花香都转为了接地气的韭菜味道。   他木着脸打开门让楚辞上车,想起电影首映的反应,不由得又深沉叹了一口气。   楚辞:“叹什么气?”   “微博上你的粉丝都快哭惨了,”唐元丧着脸,“再演这种活不到大结局的悲剧人物,只怕她们就要彻底大爆发了。”   楚辞不信:“她们今天还跟我么么哒来着。”   他家姑娘,分明是软萌又可爱,一口一个辞宝喊着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大爆发?   “那是跟你,她们心疼还不及,难道还能骂你不成?”唐元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傻孩子,这条路要是继续走下去,估计不久公司前台就能收到一堆刀片了,开刀片厂都绰绰有余了。”   楚辞想想自己出道以来演的角色,不由得也讪讪笑了笑。   好像的确是虐身虐心了一点。   第一个小花妖,为了高高在上的上仙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最终落得了个神魂俱散的下场;   第二个疯子,又为了国家大义于罪恶感与使命感之中拼命挣扎,到头来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第三个宋声,这个更惨,活活在十六七岁的青葱年华被折磨死了,最多倒在了女主角怀抱里。   一个个数下来,的确没有一个角色平平安安活到最后的。   “今天不是准备录制真人秀么?”他在车内伸了个懒腰,“也当是慰藉她们受伤的心了。”   真人秀是这些年来大火的题材,若是做得好了,甚至比电视电影这种更加出彩,只是相对而言,冒的风险也要更大。毕竟在始终跟着拍摄的摄影机前,很难有人可以将自己的真实性格藏得严严实实,而其中的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甚至一个不合时宜的词,都有可能引来铺天盖地的黑子。   这一次要参与的,是一个长达三天两夜的户外节目录制,嘉宾身份互相之间都不知晓,楚辞也只对带队的两个固定主持人有一些了解。他翻了翻手中的台本,若有所思起来。   这一期节目的主题无比简单,就是“国王游戏”。   两个MC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因为姓林,便被称呼为了大林和小林。两人生的十分相像,性格却截然相反,哥哥是永远不冷场叽叽喳喳个没完,对谁都热情的像是一轮小太阳;弟弟则要高冷的多,通常笑里藏刀,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便直戳对方痛点。   嘉宾都是分开进场的,各自待在自己的演播室里。楚辞还没来得及去询问别的嘉宾究竟是谁,任务卡片就已经递到了他的手上。   【你所在的房间里有一顶王冠,最快找到王冠的成员便将是第一轮游戏的国王。友情提示,国王将拥有发号施令和决定身份的权利哦~】   ......楚辞扭头看了眼这间不大的房间,一瞬间几乎是崩溃的。   这!怎么找!   房间里全部都是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不透光塑料袋,从地上一直悬挂到天花板上,起码也有几千个,堆得像一座小山似的。   他只好认命地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解袋子。   从袋子里掏出来的大都是软绵绵的小玩偶又或是塑料做成的各种玩具,楚辞一口气拆了几十个,整个人都几乎陷在了玩偶堆里。他抓起一个黑白相间的滚滚趴在膝盖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拆到最后,真的再没有一点力气了。   楚辞扔掉袋子,直接躺在地板上呈崩溃状翻来滚去:“一剑杀了我吧......”   躲在房间角落的摄影师笑的连摄像机都在抖,楚辞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半晌,突然用余光瞥到了一抹异常的光亮。   不是吧?   他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凑近了摄像师,随即从摄影机的缝隙里满脸麻木地抽出一个只有他半个手掌大小的银制小皇冠,与摄影师大哥大眼对小眼。   “......是这个?”   摄影镜头上下晃了晃。   楚辞开始怀疑人生:“那我刚才花了那么长时间拆的那一两百个塑料袋算什么?”   摄像大哥笑到抽搐。   楚辞:......   世界太险恶,人心也太险恶。   他好容易用皇冠状的钥匙打开了房门,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百无聊赖地等待了,眼瞧着他进来,就懒洋洋抬起眼睛招招手:“哟,小朋友。”   楚辞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哥?”   节目中能有朋友,这当然是意外之喜。然而当下一个嘉宾盈盈走进来时,楚辞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楚哥,”尹梦梦眉眼一弯,笑的十分清纯干净,胶原蛋白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到秦小陆正式见家长的那一天。   妹妹:等等。   妹妹:我的写词拆了?   妹妹:我不信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世界末日我也不信啊啊啊啊啊这一定是假的!!! 第60章 好一朵盛世大白莲   紧接着, 其他的嘉宾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虽然都是不曾合作过的演员,可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里,难免都混了个眼熟,纷纷在镜头面前打了招呼。   只是他们看见江邪时, 笑容不由得又热切了几分。   上一次的吸毒事件后, 江邪神秘莫测的背景又一次以强硬姿态闯入了所有人的眼帘——无论是他拿到证据的迅速, 还是政界隐隐透露出的保护意识,都足以让所有人心照不宣,话语里也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   这个人的上面不仅有人,而且背景不浅。   这已是娱乐圈中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这一期嘉宾共有六人, 尹梦梦是唯一一个女演员。主持人介绍规则时,她就在一旁俏生生地站着, 上头是件薄薄的白色连帽衫,下面是桃粉色百褶短裙,配一双小白鞋,青春活力四个字简直要从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蹦出来。   大林小林还未来得及分队, 她已经娇俏地开了口:“林哥,可以让我和楚哥一队吗?我们之前合作过,比起其他人来说,也要熟悉一点。”   一旁无端被卷入浑水的楚辞被她娇滴滴的口气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想开口找个理由婉拒, 却被身旁的江邪悄悄扯了下袖子。   在镜头面前,这样明显地表现出对另一个人的喜恶的确不是一件好事,楚辞只好勉强认下来, 看着她欢天喜地加入了自己这队。   “请各位哥哥多多照顾啊,”尹梦梦双手合十,笑的甜美活泼,“拜托了。”   “放心,”江邪懒洋洋手插兜站着,意味深长地接了这话,“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妹.妹。”   他将最后三个字咬的极狠,明明是礼貌的话却硬生生被带出了些凛冽的味道,听的尹梦梦笑容僵了下,随即讪讪地站到一旁,再不敢和他说话。   在第一个项目中,每个人都需要扮演相关的角色与市民进行互动,身为首先找到王冠的国王,江邪拥有决定所有人身份的权力。   他的手指在一堆卡片中选择了下,最终慢吞吞移到了“公主”的卡片上。   尹梦梦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甜甜唤道:“江哥——”   这一期嘉宾中唯有她一个是女生,这个角色究竟是为谁准备的简直是不言而喻。况且为了营造综艺效果,除了公主与国王的角色外,其他的人物卡片大都是些脏兮兮的、反差强烈的角色,尹梦梦爱美,向来以自己的容貌为傲,自然只能接受中世纪蓬松而精美的公主裙。   江邪似乎也很是体贴人心,拿着那张身份卡片便直直奔着她的方向来了,一双咕噜咕噜向外冒着妖气的眼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尹梦梦的心跳越来越快,心中情不自禁地比较了一下自己究竟与哪一方靠得近些能得到更高的热度,随即到底是偏向了背景更好的江邪,微微薄红着脸,向前走了一小步,方便他将那身份牌挂到自己脖子上。   可偏偏,江邪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他毫不犹豫地单手绕过她,将手中的身份牌啪嗒贴在了楚辞的胸口,随即满意地拍拍手:“嗯,就你了。”   楚辞:???   眼见着身旁的女嘉宾一下子涨红了脸面,江邪仿佛这才看见她方才向前一步的动作,诧异地瞥过去:“哎呀!尹小姐什么时候走上前来的?”   尹梦梦的脸忽青忽白,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行按捺下去了,咬了咬嘴唇后,才重新绽开笑颜:“江哥,我是什么角色啊?”   江邪摸了摸下巴,说的冠冕堂皇:“我觉得,演员就得挑战些有难度的角色。”   尹梦梦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不好的预感成了真。江邪递给了她乞丐的身份牌,幸灾乐祸的丝毫不加掩饰:“我相信尹小姐一定可以演好的!”   甚至连遮掩也懒得遮掩的针对。   尹梦梦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恐怕是上了这个京城小霸王的黑名单了。   她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江邪的性格的,喜恶分明,喜欢哪个人便恨不能将他捧上天去,若是讨厌哪个人,则会想也不想将那人踩进泥里——偏偏他粉丝多,在圈中地位也不同寻常,再加上有那样一对资历很老的父母撑腰,几乎可以说是在圈内横行无忌了。   连衡的前车之鉴还明晃晃摆在那里呢,她暂时还不敢与这个星二代明目张胆地怼上,只好忍气吞声地忍下来,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耳侧的鬓发,冲着摄像机笑道:“的确是很有难度的角色,江哥真是看得起我。”   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盈盈一抹委屈,楚楚可怜的很。   江邪是在圈子里从小混到大的,这些心机甚至比她更懂,一看就冷笑了声,将所有的卡片都递到她面前:“看尹小姐好像是不乐意,那所有的这些都由你先挑,可以了吧?”   尹梦梦哪里敢挑?忙摆手摇头:“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那就算了,”江邪优哉游哉将身份卡一揣,意有所指道,“只是你自己选的,之后就把你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收一收——这可是个综艺节目,不是来看谁拼人设卖惨的。”   言下之意是,彼此人品怎么样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要有事没事就揣着黑心装盛世大白莲。   尹梦梦的牙齿又重新咬上了嘴唇,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不吭声了。   换录影带的间隙,两人在稍远点的地方站着时,楚辞问:“你认识她?”   “谁?”江邪眼皮懒洋洋一翻,随即了然,“哦,你说那个尹......尹......”   “尹梦梦。”楚辞好心帮他补全。   “怎么可能认识?”江邪摊手,“我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   楚辞:“......”   所以这才是你一直喊人家尹小姐的理由?   “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了解,”江邪笃定道,“她在之前和你的合作里,是不是有事没事总和你搭话,还总是莫名其妙凑过来?”   楚小辞点头如捣蒜,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上崇敬:“你怎么知道?”   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江邪嗤笑一声,将衣领上挂着的太阳镜在指尖转了个圈,“小朋友,哥哥我在这娱乐圈可比你时间长多了......别说是一朵假惺惺的小白莲了,就算是来个千年老狐狸,哥哥我也照旧见一个打一个,非把她们打回原形不可。踏踏实实演戏不好么,非得整这些歪门邪道?”   楚辞顿了顿,随即小声将尹梦梦当时想来《风间记》剧场探班的事说了,听的江邪愈发生气,心底簇簇窜上火来:“好样的,这手段真是够恶心人的,连我罩着的人都敢惹,嗯?”   被罩着的楚小辞老老实实道:“她的确敢,不止她,别人也敢。”   找上门来的牛鬼蛇神远不止这一家,只是都没有这样丧心病狂罢了。   江邪笑了声,又眯着眼去戳他的额头:“小朋友,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哄哄我?”   楚辞:“......不好意思,哄人的这个技能点都点在我家那位身上了。”   江邪换了个不那么懒散的站姿站着,他也是从楚辞口中听过那位家属的,只是虽然久有耳闻,却始终没有一面之缘。如今又提起来,便道:“什么时候喊出来,哥哥请他吃个饭。”   顺带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快就把小朋友拐到了手,总不会是长着翅膀的鸟人吧?   楚辞瞧了瞧他的表情,不放心地叮嘱:“你可不能欺负他,欺负他的话,我会和你急的!”   “怎么急?”江邪挑眉。   “我......”楚辞语塞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狠话,“我就和你断交!”   江邪:......   哇哦,真的是好强有力的威胁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后,又在楚辞扭过头去时微微叹了口气。   嗯。   真的是......很强有力的威胁啊。   ---------   大林是楚辞这一组的队长,带着他们去完成各项任务,嘉宾们需要穿着角色服装在步行街找到满足卡片上条件的路人共同完成。直到掀开更衣室的帘子,楚辞才想起来,他被塞的居然是公主人设!   他对着墙上挂着的层层叠叠的公主服,彻底陷入了懵逼状态。半晌之后欲哭无泪地掀开帘子去看导演:“导演,我真的不能换套衣服吗?”   嘉宾的女装在播出时一定会是一个吸引收视的亮点,更何况是楚辞这种正当红的小生,节目组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噱头?他轻咳了声,让道具组的人出示了另一套更华丽的公主服:“我们还准备了一套粉色的——”   啊。   一剑杀了我吧。   楚辞哗啦一声重新拉上了帘子。   不得不说,对比产生美。在看到那条粉的令少女春心萌动的、挂满白色蕾丝的公主裙后,面前这件蓝色的似乎也顺眼了一些,他拿起衣服,努力说服自己:起码这裙摆上,没有成堆的蝴蝶结啊!   好在他身形本就偏瘦,骨架也生的玲珑,如今钻进裙子里时,也并不觉得如何勒得慌。只是胸前有些空荡荡,节目组的服装师又好心地塞过来两个垫子,之后替他撑起了裙撑,带上了长长的白金色卷发。   “很奇怪吧?”楚辞忧愁地叹气。   服装师摇头如拨浪鼓,捂着胸口,口齿都有些不清:“不不......不奇怪!”   何止不奇怪。   楚辞的五官本就生的偏柔,却丝毫也不令人觉着反感,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好看,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上帝比着尺子小心翼翼打磨出来的。女装若是由男生来演绎,一向都需要极高的颜值才能够撑起来,而楚辞无疑将这一套穿的令人惊艳,一眼望过去,当真就是扶着扶手优雅地款款走下来的中世纪公主。   裙子是如湖水一般的潮蓝,他的眼里也像是融进了一湾澄澈的湖水。   服装师直男不可控制地有些心动,咽了口唾沫,想要帮美人拉开帘子。   可楚辞的手却一下子搭在了他手上:“......等等。”   面对着这样的美人,服装师的声音都不由得轻柔了几分,关切地问:“怎么了?”   楚辞哭丧着脸扶墙:“......我腿软。”   出生二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穿女装,居然还是在节目里,哪怕底下穿了裤子,他也总觉着空荡荡的奇怪,更别说这巨大的金属裙撑分量十足,沉甸甸地坠在腰上,每走一步都是不小的负担。   他好容易稍稍习惯了这种感受,随即慢慢走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是瞬间被吸引了过来,见惯了世面的大林小林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一方面是为了节目效果,另一方面,却是真真切切地被楚辞的女装扮相惊艳了。   裙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在阳光下反着细碎的光。他一走,那光亮便猛地一明,再动时,裙摆又微微暗了些,这样一步步走来时,明暗便随着瑟瑟的响动来回转换,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大林看了半天,最后情真意切地将手搭在他肩上,语气可惜:“你要是早几年出现,我说不定就不结婚了。”   江邪的反应更为直接,直直地摸上了他塞得鼓鼓囊囊的胸部,坏笑着挑眉:“这里面是馒头吗?能吃吗?”   楚辞:......   他毫不犹豫给了这耍流氓耍的面不改色的人一个榧子吃。   “我有预感,”在准备出发做任务时,楚辞幽幽地感叹,“今天这一出过后,那些对我爱的深沉的黑子们又该拿我娘这件事说话了。”   连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耐力,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逮着他的外貌狂喷,翻来覆去毫不厌倦地拿着一个娘字大做文章,比真爱粉们的爱都要来的深沉。   “这有什么,”江邪大爷似的瘫在车座上,头顶金灿灿的王冠在手上转来转去,满不在乎,“他们还经常说我很像混混呢。”   楚辞:......   难、难道不是?   “哥哥我可是正儿八经军区大院里长大的,”江邪嗤笑,“从小接受的那都是红色正能量的精英教育,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对人善良又有礼貌,顶多好心地给他们普及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结果他们非但不接受,还要给我安上这么一个头衔,哪里像了?你就说哪里像了?”   在他热切的目光下,楚辞艰难地遣词措句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都像。”   江邪不说话了。   半晌后,他猛地转了个身,闷闷地背朝楚辞,同时带上了自己的墨镜:“别说话,友尽两分钟。”   友情的小船说沉就沉!   楚辞体贴他那颗被真相击的粉碎的小心灵,乖巧又懂事地回答:“好。”   二十秒过去之后,江邪默默地转回了头,戳了戳他。   “时间到了?”   “没到,”楚辞看了眼表,“还有一分三十八秒。”   江邪沉默半晌,才道:“你就不能直接和我说到了吗......”   非得老子拉下面子来和你说吗!   为时二十秒的冷战瞬间结束,两人又飞快地恢复了友谊。江邪往嘴里塞了颗奶糖,顺便也塞了一颗给楚辞,含糊不清道:“依我看,待会儿任务一开始,咱们俩就得跑。”   楚辞也瞬间心领神会。   的确得跑,后面可是有美女蛇呢。   在这些手段上,江邪要比楚辞见识得多的多,深知这样的游戏里哪怕有一点肢体触碰,都可能被对方拿来大肆炒作。他很有经验地指导:“你把你裙子拎起来一点,咱们到时候加快速度,一直等到任务快结束再回来,然后就站另一头去,离她远远的,知道了?”   楚辞连连点头。   两个地下党交换了敌人的情报,并于瞬间商讨制定完了策略,随后画风陡转。   楚辞:“我觉得这颗奶糖有点儿腻......”   江邪(掏兜):“我也是,我这儿还有种水果夹心的,吃不吃?”   -------   尹梦梦拿到的是一件灰扑扑的乞丐服。服装明显是为男人设计的,穿在身上又宽又大,一点腰身也显不出来,她对着换装室里的镜子,险些就一下子哭出声来。   凭借着这样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她一向在男生中享受的都是最好的待遇,什么时候穿过这种衣服、受过这种委屈?   “能不能不穿?”她苦着脸合掌向导演撒娇,声音又轻又软,几乎能滴出水来,“拜托啦~这种衣服,真的是不太适合人家啊......”   导演却丝毫也不怜香惜玉,毫不留情地摇头:“来这个节目,就要遵守节目的规矩。你看楚辞被分到了女装,不照样是穿上了?”   他的语气加重了点:“这可是户外综艺,不是选美大会!”   的确。于综艺里,大多数艺人都需要彻彻底底抛开自己的偶像包袱,在高难度挑战面前,真正值得尊敬的女艺人甚至眼睛眨也会不眨,下泥潭跳高台,蹦极跳伞无一不为,谁还不是被粉丝捧着宠着的小公主怎么着?像这样换件衣服,已经是最初级的任务了。   尹梦梦自然也听出了对方的不耐烦,吸了吸鼻子,也不敢再说话了。之后又朝服装师要来了一条布条,好歹拦腰当腰带系了个蝴蝶结,突出自己盈盈一握的腰来。   她好容易收拾妥当出去时,那里已经只剩下大林一人在等待了。眼瞧着她出来,大林解释道:“你在里面时间太久,我安排楚辞和江邪先坐车出发去任务地点了。”   尹梦梦咬了下嘴唇,随即重新又笑的明媚灿烂,俨然一副没心机的样子:“大林哥,耽误你时间了,那我们也快走吧!”   可在镜头转过去时,她的眼底却一下子沉沉暗了下来。   ......不行。   这些只会踩高捧低的小人,不过都是看她如今热度不高,这才敢这样踩到她头上——娱乐圈从来都是这样现实的地方。   唯一能走下去的路只剩下一条,那便是红!   她还有什么办法?便连这一次参加节目的机会,也是在公司听说楚辞参加后出面联系了制作人,好容易替她拿下来的。为的就是绑着楚辞这一条大船带她走上一截,最好能将两人名字牢牢绑在一起,每每提到楚辞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她这张脸。   可偏偏横空出世了一个江邪,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录了这么久,她甚至没能和楚辞握一次手,没有亲密接触,哪来的后面那些步骤?!   她的手都在颤抖,趁着大林不注意时,悄悄向经纪人发了短信,哭诉自己今天计划的频频受阻。   经纪人的回信立刻便来了:【江邪有军区背景,惹不得,你避着他走。】   尹梦梦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心里也知道江邪虽然人气高,却绝对不是能够拿来炒作的对象,她只好强行按捺下去报复对方的想法,回道:【那怎么办?】   那头静默了半晌,随后方才又发过来了一条短信。   【稍安勿躁,不是三天两夜么,白天不说,夜里能做手脚的地方......可多着呢。】   是啊。   时间还长着呢。   她看着手机屏幕,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大林若有所思地扭头瞥了眼低着头看手机的尹梦梦,随即又扭回了头。   任务现场的行人并不多,饶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一眼便认出了楚辞与江邪,惊喜地尖叫连连。这两人站得极近,时不时悄悄说些话,却离尹梦梦远远的,隔了一个大林。尹梦梦中间几度试图插话,都因为距离而尴尬地放弃了,只得闷闷站在一旁。   她原本想着在做任务时能再亲近一些,谁知任务开始的哨声一响,楚辞江邪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楚辞穿的裙子影响他跑步,江邪不耐烦地啧了声,干脆拉着他的手一起,又引来围观路人兴奋的尖叫声一片。   还没等尹梦梦目瞪口呆完,这两人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尽头,如同在躲避洪水猛兽。   尹梦梦:......   她只好闷闷不乐地独自去完成任务。   可她都已经找到个戴帽子的六岁小女孩抱着转十圈了,却还没等到那两个人回来。等到最后,大林也心焦起来,站在原地联系跟拍两人的摄像师:“哪儿呢?人呢?不会是被粉丝围住了吧?”   半天之后,穿着华贵的国王和公主终于面色古怪地回来了。   大林松了口气,问:“怎么这么久?”   江邪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们两个穿的衣服太奇怪了。”   大林:“???”   “中间碰到了个cp粉,不管怎么解释,她都坚持相信我们是出来拍婚纱照的——哦,对了,顺便还嚎啕大哭着祝愿了我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大林:“......”   作者有话要说:  碰到坚持认为写词是在拍婚纱照的cp粉。   cp粉激动的大哭,江邪只好掏出糖来安慰她。   cp粉:(声抖)这是喜糖?   江邪:......不,不是,这只是我用来戒烟的糖。   完全听不进去的cp粉:啊!啊!!啊!!!这是喜糖!!!!!   写词二人:...... 第61章 暴打白莲   整整一日下来, 尹梦梦都未能得到什么和楚辞亲密接触的机会。即使是众人一起吃晚饭时,他们两个也坐的离她远远的,中间那一张桌子活像是隔了道银河。江邪不知是吃到了什么,忽然贼兮兮地一挑眉毛, 用筷子夹了一点喂到一脸好奇的楚辞嘴里, 后者前一秒面上神情还是带着期待的, 后一秒便骤然变化,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呼哧呼哧直倒抽气。   “啊啊啊!辣!!!”   江邪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还故意用身体挡着矿泉水瓶不让他拿。   “给我让开!”楚辞被辣的眼角都泛起了丝丝红晕,琉璃似的眼珠上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 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再不让开,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江邪故意逗他。   楚辞只觉得自己嘴里和胃里都火辣辣地烧着,没好气道:“我就喷火啦!——别不信啊, 我真喷啦!”   尹梦梦低下头来,再看自己碗中的菜都觉得没了胃口。   邻座的嘉宾是个三十出头的男演员,性格温吞木讷,瞧见那边闹个没完的两人,也不由得笑着感叹道:“他们两个感情真好。”   “哪里能不好?”大林听了这话, 倒是扭过头来一笑,“当时丑闻缠身的时候,可只有这么一个人替他出来说话, 也不知道帮他分走了多少骂名。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我有这么一个朋友,也得和他打一辈子的交道。”   尤其是在光怪陆离的娱乐圈中,人人渴盼着向上爬,他们待的时间稍微久一点的,都看惯了落井下石背后插刀之事。哪怕是前一夜还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夫妇,后一日也可能为着某些利益名声而操戈相向,更不要说是靠着交情攀起来的朋友了。这圈中极少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反过去插朋友两刀。   毕竟资源只有这么多,谁不想干掉敌人,独守王座呢?   也是因此,楚辞当时挺身而出的行为便显得愈发可贵——大小林亲眼见证了当时那一场风波,深知若是摊到自己身上,自己是定然翻不了身的。除却羡慕江邪那能为他提供足够倚仗的家庭背景外,也不由得于心下羡慕江邪能有这样一个真心待他的朋友。   尹梦梦翻了翻自己碗中剩余的饭菜,彻底不作声了。   节目组虽然在白天的任务安排上比较苛刻,可给嘉宾提供的吃住等生活条件却着实没话可说。楚辞打开房门时,他的行李已经整整齐齐摆在了套间的休息室里,经过整整一日的奔波,他也着实累得不行了,首先甩了鞋,一下子扑到了软绵绵的沙发中,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踩踏在了云朵上,浑身的筋骨都在一瞬间软了下来。   江邪却在此时笃笃敲响了他的房门,喊他:“小朋友!人呢?”   楚辞心不甘情不愿从沙发上下来,打开一道缝让他进来:“干什么?”   “走走走,”江邪挑起嘴角,“换间房去。”   楚辞一头雾水地被他拽着走了两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里挺好的,突然间换什么房间?”   江邪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笑的不怀好意:“你别管,听哥的。哥哥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他们两个悄无声息溜出了房间,在没有惊动任何旁人的情况下去找服务员调换房间。   服务员小姐虽然对他们突然要求换房间的行为一头雾水,可耐不过她是薛芷蘅的粉,本身就对楚辞有着些爱屋及乌的好感,再对上那双澄澈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便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立刻为他们更换了入住信息。新的房间离楚辞原先的房间隔了老远,在走廊的另一头,离江邪的房间倒是极近。   江邪摸摸下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间笑的不怀好意了些。他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左边那位,也是来办理入房登记的?”   楚辞觉着他笑的一肚子坏水儿,就像是要拐小鸡进家的黄鼠狼。   左边那位来办理入房登记的中年男人生的四肢肥短,挺着一个富贵的大肚腩,许是因着年岁已大,眼下都是一道又一道的沟壑,低着头时显出了几分刻薄相。他一面办理着手续,一面旁若无人高声打着电话,每到说起金额时便刻意加重了语气,生恐别人听不见,几乎将“暴发户”三个字贴在了脑门上。   倒是右边的小哥身材高大,眉目生的沉静如墨,分明的唇线微微地紧抿着,带着些难以接触的凛冽感。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漫不经心抬起眼,朝着两人这边看了一眼。   “给他,”江邪浑然不觉,压低了声音与服务员说悄悄话,“把我们方才退的那间房安排给他,好不好?”   他生的好看,与楚辞那种不带一丝侵略性的好看完全不同,江邪眉目英挺,弯起眼睛时,眼里都像是咕嘟嘟煮沸了一锅热汤,邪气随着沸腾的热气挡也挡不住地扑面而来,呼啦啦插了无数勾人的小钩子。女生大都会对痞帅痞帅的男生心怀好感,服务员也不例外,只是看了他一眼,脸便情不自禁有些泛红了,两只手无措地交握了一下,细声细气道:“好。”   她转身与同事悄悄说了几句话,果然便将楚辞先前所住的412房间安排给了这位先生,又偷偷扭过头来,对着写词二人点点头。   目标达成,江邪愉快地将楚辞一拉,哼着小曲儿上楼。   楚辞仍然在拼命往后看,狐疑道:“我怎么看着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那样凛冽如雪岭之花的容貌神态,总觉得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甚至不止一次。可如今回忆起来,却又模模糊糊的记不分明。   “你管他呢?”江邪按了电梯按钮,懒洋洋道,“反正是个路人。”   说的也是。   楚辞将这事抛开,随即又想起方才的事来:“为什么要换房间啊?还要换给那位先生?”   江邪的眼睛隐隐发亮,靠在电梯上幸灾乐祸地吹口哨:“当然是等着看戏了。”   “???”   “你等着,”江邪眯起眼,“今天晚上,那个姓尹的肯定会来敲你房门,说不定还会就裹着一件浴袍过来,你信不信?”   楚辞目瞪口呆:“来敲我房门干什么?”   总不能是在夜里两个人摸黑讨论台本吧?   “还能干什么?”江邪啧了一声,“她那经纪人肯定也早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在哪个角落拍照呢——之后爆出来,无论你是开门还是没开门,这事儿都彻底和你逃不了关系了,说不定她们还会倒打一耙,说你是专门约她去你那儿的呢。”   楚辞简直对这样丧心病狂的炒作手段叹为观止,只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可把麻烦就这样推给那位先生......”   “不麻烦不麻烦,”江邪笑眯眯摆手,“他方才掏身份证时拉开了包,我刚刚悄悄看了,他那包里有一本《PIAYBOY》——”   他瞧见楚辞微微张开嘴的傻乎乎表情,只好将话说的更通俗了些,“他装了本花花公子!穿着特别冻人的那种!”   ——这下,楚辞彻底听懂了。   何止听懂,他瞬间连江邪为何会露出这样不怀好意的笑都明白了,这人,是生怕这件事闹得不够大,想将尹梦梦的脸面生生撕下来踩在地上啊。   “也不是哥哥我不给她机会,”江邪斜斜挑起一边眉,“她要是安安静静的不动那些歪心思,今晚自然什么事没有;可若是她动了心思,打定主意要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拉你下水......”   “那就真的别怪哥哥我,把她弄的身败名裂了。”   他的眼里猛地绽开了凛冽的光。   ---------   尹梦梦对着穿衣镜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她刚刚才从浴室中出来,并不曾吹干,此刻发梢都湿淋淋地挂着水珠儿。发尾用卷发棒卷过了,特意在锁骨处勾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弯,恰恰好地盛放在那个小小的凹陷里。   镜中的人满面潮红,那春情也像是冲破了薄薄的一层皮肤阻隔,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她方才还专门喝了一小杯红葡萄酒,此刻唇中喷出的都是醉人的酒香,松松垮垮围着齐胸的浴巾,秀白的大腿和小腿几乎能反出光。   真是美。   她伸出指尖,碰了碰镜子中自己的脸。   这样的青春年少,可偏偏在这圈子里一日接着一日地蹉跎着,始终也没有一举成名的机会。而不知哪一日,她的眼角便会爬上细纹,皮肤也会慢慢松弛,身后永远有年轻貌美的新人在迫不及待虎视眈眈——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在这所有的一切发生之前,她必须要红!   哪怕是黑红,也非得逼着楚辞带她一程不可!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是经纪人给她发来了短信。   【几个微型摄像头都安排好了,可以准备出门了。即使他不开门也没关系,只要明天他也从那房间里出来,这事就和他脱不了干系,公司的通稿已经准备了两份,一红冲天的契机就是现在了!】   她微微地吸了口气,随即拧开了门,悄无声息地赤足踏在了走廊柔软的地毯上。   随即,按响了412的门铃。   高级酒店的隔音很好,两边的房间都听不到走廊上的动静。尹梦梦按下一遍,见没有任何反应,随即屏住呼吸,紧跟着按了第二遍。   门后哗啦哗啦开安全锁的声音响起,尹梦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高处,几乎不敢想自己的计划竟然实施的如此顺利。她的指尖微微打颤,在那门拉开一道缝的时候,想也不想便猛地抱上去。   如果没有更多的肢体接触,怎么能把这件事落实了?   “谁呀?这大半夜的?”门后的人不耐烦地拉开了房门,口中骂骂咧咧,“TM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水蛇也似的臂膀一下子缠了上去,可就在下一秒,她便觉察出了有什么不对——抱住的身躯矮小而胖,与楚辞偏向纤细的身形截然不同,连同鼻间喷射着的,也是浓烈的令她几乎要晕过去的酒气,而据她所知,楚辞有酒精过敏,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可是方才,导演给楚辞的门牌号分明就是这个!   她心里一下子冷了下去,随即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去看眼前的这个人。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眼里都是惊艳而淫邪的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邪紧跟着拉开房门出来时,尹梦梦已经和面前的男人厮打起来了。她的浴巾一边都微微滑落下来,打理的慵懒又性感的卷发也乱成了一团糟,正死死地揪着男人的头发不松手。他懒洋洋站在了旁边,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说归说,到底是先将身上的外套抛给了尹梦梦,示意她先穿好。   尹梦梦猛地松了手,跌坐在地摊上,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江哥......江哥......”   她朝着这边挪动了下,看起来似乎是想要拽他的裤脚。江邪眉梢一挑,想也不想地后退了一步,嫌弃地离她远远的:“拿开你的手!”   中年男人也从地上爬起来,被打的嘴角都撕破了皮,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血:“我说你这女人有毛病吧,明明是出来卖的,还装什么装?”   尹梦梦抽泣的更厉害了:“谁是出来卖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不是出来卖的,你大晚上穿成那样按我门铃干什么?”中年男人简直莫名其妙,“上来二话不说就抱过来的难道不是你吗?”   “......”尹梦梦无话可说,瘪了瘪嘴,一下子哭的更凶了。   江邪抱着手臂看完了这一场好戏,这才懒洋洋地用尹梦梦的手机通知了她的经纪人。经纪人方才已经通过隐形摄像头看完了这一幕,他们都是老江湖,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立刻便低声下气地对江邪道歉:“江哥,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老人家要是不解气,我让梦梦给您跪下来您踹两脚也行,您......”   他一个眼神示意过来,尹梦梦立刻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汪汪,哭的楚楚可怜。   “那我呢?”中年男人不乐意了,高声嚷嚷,“她自己非得扑上来的,到头来却把我打成这样,你们的小姐连点职业素养都没有吗?你看看我这脖子被挠的,你们总不能一点责任都不付吧?”   经纪人气得直咬牙,却不得不好声好气地上前周旋:“给您医药费,行吧?”   “多少?”   “五百。”   “才五百?”男人的声音猛地又高了,作势要下楼去喊服务员,“我倒要问问,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经纪人哪里能让他去喊?这样一喊,尹梦梦的声名才是彻底完了,他只好抑制住心中突突直冒的火,勉强和对方商量,“那您看多少合适?”   中年男人狮子大开口:“三万。”   “......三万就三万。”   经纪人强忍着草草打发了男人,随即小心翼翼将江邪请到房间里去,又低声下气道了次歉:“都是我们的错。”   “是吗?”江邪懒洋洋问,“错哪儿了?”   经纪人咬牙,却也不愿舍弃尹梦梦这样一个长相出众的艺人,只好赔着笑脸:“我不知道楚辞是您护着的,不该去随意沾惹——”   “错!”江邪站直了些,“来,看来爷需要好好给你们讲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知道诚信是什么意思吗?知道敬业什么意思吗?知道友善什么意思吗?”   尹梦梦啜泣了声,楚楚可怜道:“知道。”   “你知道个——”江邪刚想爆粗口,却忽然想起后面那房间里还塞了一个偷听墙角的楚小辞,只得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改为了更温和的用词,“你知道才见鬼了呢!”   “身为演员,乖乖地好好演戏是能死吗?嗯?一天到晚总想着走这种歪门邪道,要是能把装白莲花和算计别人的功夫移一半到演戏上,你都能去当视后了!炒作炒作炒作,哪一天你还没红呢,就先被自己硬生生给炒糊了!”   “这是娱乐圈,你以为谁陪你演宫斗剧呢?”   “不想在这混了趁早直说,哥哥我二话不说直接一手送你出圈去——再看见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哥哥我见一个打一个,非把你打废了不可!记住了?”   两个人都被他训得唯唯诺诺,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活似受班主任批的小学生。   江邪还不满意:“怎么不回答?”   “......”经纪人念及他手上这一剂猛料,以近乎忍辱负重的耐心低三下四地回答,“记住了。”   江邪这才拍拍手,将另一个房间的楚辞也喊了过来。   再看见穿着整齐的楚辞,尹梦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别人已经看出了自己心里那点打算,将计就计给自己下套呢!可偏偏自己居然还当真傻乎乎凑了上去,还以为对方中计,哪里知道是自己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穿成那样去敲一个普通房客的房门,还被对方当成了小姐,今天的事只要传出去一点点,她这星途也就立刻毁了!毁的一干二净,连渣也不会剩!   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来。   楚辞看着她乱成一团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尹小姐,你应该也想过,如果我今晚当真不怀好意,你可能会遭遇些什么吧?”   尹梦梦缓慢地点点头。   “值得吗?”楚辞问。   她抽泣了两声,并没有说话。   “今天的事,我们会当做没有看见,”他慢慢道,在看见尹梦梦骤然亮起来的眼睛时,又补上了一句,“但不要想着我会对这件事过往不究。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好——哪怕你自己不在意,我也没办法拿着这样的事当做猛料来爆。”   “但是我的手里有证据。”他朝旁边看了一眼,江邪立刻配合地摇晃了下自己手中的U盘。   “如果不想身败名裂的话,还请你就此退出娱乐圈,永远消失在大众眼前吧。”   经纪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还试图再商量商量,保住自己手下这颗棋子,可江邪的脸上已经明晃晃挂上了送客两个字,二话不说拎着经纪人的领子把他揪出了房门,等将人扔到地上时,才冷冰冰俯下身,没头没脑地说:“他是善良。”   经纪人心中一惊。   “但,别想着利用他的善良——”江邪微微眯起眼,眼里像是含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直戳人心,“后果你承受不起的,奉劝你,永远都不要试。”   他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房门外的两人均两股战战,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知道江邪有军区背景,却一直都觉得他一点军人气概也无。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仿佛是真的被什么穷凶恶极的食肉动物盯上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同气势,都像是来自一个真正在战场上染过血的军人。   而房门内,则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幅景象。   听完方才放的狠话的楚辞:“江哥,你可以改名了。”   江邪:“???”   “真的,”楚辞诚恳地建议,“叫江日天吧,或者江良辰也行。”   这种浓浓的玛丽苏总裁风!   江邪:“......”   他往嘴中又塞了颗夹心奶糖,随即又伸长了爪子递给楚小辞一颗,懒洋洋哼道:“我江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还没有把自己包装成总裁的癖好。”   他顿了顿,随即发自内心地感叹:“不过这种飚戏怼人的感觉,真是爽。”   楚辞忙着拆手上的糖纸,没理他。   江邪凑过去,撞了撞他:“以后咱们俩可以长期合作了,一个唱白脸一个红脸,保证来一个吓走一个,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辞委屈地把糖纸抬起来给他看,“黏上去了,扯不下来。”   “......”江邪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给他换了一颗,“真是服了你了。”   经过这一番风波,楚辞也没心思再睡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翻腾了半夜,到底是重新坐了起来。他不忍心打扰秦陆,便顺手打开了微博,想要刷些新消息。   可这样一看,他立刻瞪大了眼。   【影帝顾岷回国?今后或将集中于国内事业!】   【顾岷昨夜悄悄现身机场,遭影迷围堵】   【又一好莱坞发展的男星重返国内?或将助力中国影视事业再创新高!】   ......   配图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照片,一身灰色风衣英挺而俊朗,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清冷如墨的眉目。他眉骨较高,神情淡漠,拉着行李箱的小臂线条流畅,看起来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只是纵使这样,那一身绝好的皮囊还是激起了一众网友的惊呼。   【我顾神还是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高冷!】   【太好看了好吗嘤嘤嘤,简直想拜倒在他的脚下啊......】   【真.高岭之花,想.....想让他扑倒(捂脸)】   【楼上等等,顾神可是从小健身健到大的,光是腰部力气就堪比马达了,你.....确定你能撑得住?】   【快,放我下去,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在一众疯狂舔屏的网友里,楚辞却前所未有地镇定下来。   很好,他心想。   我终于知道今天遇到的那小哥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第62章 醋意爆发   “所以说, 昨天遇到的那个人是某个回国的影帝?”第二天做任务的间隙,江邪听了楚辞的话,啧了一声,随后手指戳上了对方额头, 重重地点了点, 充满同情地道, “傻孩子,你这是还没睡醒吧?”   无意中碰到的路人是影帝,连玛丽苏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好吗?   他伸长脖子捧着楚辞的脑袋去看他头发:“来,让哥哥看看, 你是不是一大早就长出玛丽苏标配的七彩发色了——”   “你才七彩发色呢。”楚辞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严肃抗议, “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行行......真的真的。”   江邪也不在意,换到他的右边继续搭着他的肩膀,悄悄压低了声音道:“她今天真是老实了不少。”   楚辞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尹梦梦惨白着一张脸, 在对上他们的眼神时猛地将目光移开了,比起平日来沉默寡言了不少,也不再随时随地想着向二人身边靠。   能在娱乐圈混下去的人基本上都是生了双毒辣眼的人精,几个嘉宾只看着他们如今这现状,心中便隐隐有了些猜测。只是之后悄悄找工作人员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却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没了尹梦梦娇滴滴的撒娇造成的强大精神打击,写词二人接下来的任务一路完成的顺风顺水。江邪是在军区大院长大的,从小便在沙场泡着, 身体素质实在是不错,只是在戒毒之后,他的身子骨弱了不少,在遇到有下水之类的任务时,楚辞便自告奋勇去完成。别的男嘉宾大都只穿了一条游泳裤,唯有他穿了件连体泳衣,严严实实从脖子裹到了脚踝,裹得密不透风,露出来的只有手和脚,白的几乎能反光。   “......”江邪无语地在岸边蹲下来,“你这是打算下泥里去捞鱼?”   楚辞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他压低了声音,含糊其辞道:“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身为一个嘴上无证了驾驶多年的老司机,江邪几乎是立刻便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登时一脸嫌弃地离的远了点:“去去去,哥哥我是人,从来不吃狗粮。”   楚辞连耳后根都烧了起来,抿着嘴唇不说话。   “多少钱一斤?”江邪躺到躺椅上,冲着他挑起一边眉毛。   “什么?”   “草莓,”他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带着些揶揄味道的笑,抖腿抖的活像是个资深老流氓,手指也松松抵上了嘴唇,“你这儿有多少?报个数吧?依我看,遮的这么严实,至少也得有两打——”   “......”   恼羞成怒的楚小辞立刻泼了他一脸泛着消毒水气味的水珠。随后一头扎进水里,不说话了。   ......   三天的拍摄过的极快,江邪原本还踌躇满志地想要拿第一,可无奈楚辞的运气实在是逆天的好,在最终环节的洞穴寻宝里,所有人将山洞前前后后翻了两三遍也没看见宝箱,最终泄气地蹲在地上找导演谈判;而他只是进去好奇地搬开了墙上一块不显眼的石头,后面塞着的宝箱就自己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前后时长不超过三分钟。   那一瞬间,节目制作人几乎是崩溃的。直到最后将金奖章佩戴在了楚辞的胸前之时,大林还在不断地感叹:“在我见过的这么多嘉宾里,你估计是最快一个完成最终环节的了——你看见导演的脸色了吗?他藏得那么深,本来打算就这个环节拍上一个小时的......”   洞穴极深,墙面都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头垒成的,想要找到那么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可谓是大海寻针。再加上灯光昏暗地下迷惑性的道具如麻,难度已经极大。可谁能想到楚辞竟然如有神助一样,直直地就冲着标准答案走过去了呢?   楚辞有点愧疚,深觉自己让节目的综艺效果打了折扣,提议:“那我们倒个带?就装之前的没发生过?”   “那就不用了,”大林被他逗笑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彰显一下你的福娃特性,也没什么不好的。”   察觉出了他对于自己的好意,楚辞抿抿嘴唇,悄悄将这份照顾记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临到节目结束时,大林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的是因为导演组里有间谍吗?总不能是因为你有神助吧?”   他原不过是打趣,没想到楚辞竟然点了点头,认真道:“没错,说不定就是因为有神助呢。”   太上老君曾说过,他在神仙们身边待久了,多少也会沾染上一些福禄之气,天道恩赐,也会降福寿于他;旁的不说,自那之后,路上捡钱的概率的确是大大提升了,偶尔在超市买菜刮个彩票,最差也是个三等奖。   这样的运气,楚辞甚至不敢去买彩票——万一将福利彩票中心搞垮了怎么办?!   可是旁人显然是不信的,身旁的江邪立刻伸过手来,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中充满同情:“小朋友,你怎么拍个综艺拍傻了?等会儿上哥的车,哥哥给你好好讲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破破你这要不得的封建迷信。”   楚辞:......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吗?   ----------   综艺的后期制作需要两周。楚辞结束了节目录制,立刻兴奋地窜上了唐元的车,唐元这三天都不能跟着他,猛地一见他朝自己飞扑过来,简直眼泪汪汪:“小辞!我也想你!”   “......”楚辞无情地避开了他展开的双臂,游鱼般灵活地坐到了座位上,规规矩矩扣好了自己的安全带。   唐元深受打击,拿手捧着胸,半天说不出话来,活像是被亲生儿子抛弃的老父亲。   在车上,他问了问综艺拍摄的情况,在听到楚辞这几天始终和江邪在一道时,他的神色就变了变,迟疑地扭头去望自家艺人:“.......是那个江邪?”   “娱乐圈中哪还有第二个江邪?”楚辞奇怪地反问。   “我的意思是,”唐元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问,“是那个和你组cp组的铺天盖地圈粉无数的江邪?那些同人文里的另一个主人公?”   “......”楚辞沉默地和他对视。   这一秒,他在录制中和江邪做过的那些亲密动作忽然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重演起来。搭肩膀、说耳语、穿着国王和公主服在街头牵手跑,江邪还喜欢揉他头发分他奶糖......   他似乎能预见到节目播出后的八卦头条和cp圈里普天同庆的场面了。   “比起这个来,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唐元颤抖着停下了车子,扭过头郑重其事道,“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和这个月的工资着想,小辞,咱们现在还是不回老板那儿了,回你家吧?”   楚辞想了想之后将铺天盖地灌过来的醋海,也怂哒哒地跟着点头:“先回我家,好歹还能做点吃的预先哄一哄。”   打点预防针,小孩应该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家中的太上老君背对着他,正在与人通电话。手机是外放的,隐隐可听到那边那人崩溃而压抑的声音,背景里还掺杂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师,这下真的全靠您了,我先前不该不听您的话,我罪该万死,我......如今我这小儿子昏迷不醒四天了,医院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这可是我的独生子啊!他要是出了点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他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也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太上老君啃着仙桃将手机放的远了些,等到那头擤鼻涕的声音没了,这才将手机重新拿回来。   他悠悠往盘子里吐出一个桃核,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之前让你停下的生意,停了吗?”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掺杂进了几丝为难:“大师,您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哪有说退出就退出这么容易......且不说那些仇家,就说我之前的客人,要是知道我金盆洗手了,也得——”   “那些我管不了,”太上老君慢腾腾截断了他的话音,手指又在盘里摸索来摸索去,重新拿起一枚仙桃咯吱咯吱地啃,“我也和你说过了,行阴损之事有损子孙宫。六界天道在上,明目昭昭,这些报应,自然要通通落到你的后人身上,也算是报应不爽,儿子和那事,你总得选一个。”   男人气息一下子又急促了起来,在那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要儿子!”   太上老君噗地又吐出一枚桃核,点头赞许道:“很好。断干净之后将你之前的东西都交给警察,也算是你的功德一件了。对了,公安局电话你要吗?”   男人迟疑片刻,小声问:“110换电话了?”   没听说啊!   可如果就是110的话,这位功法高深的大师又怎么可能特意嘱咐自己这么一句?毕竟这三位数的号码不知用了多少年,是个正常人都牢记于心,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是人的老君:“......”   他只能端着大师架子,干咳一声:“我就是考考你,看你有没有被什么魑魅魍魉缠上。”   那头的男人千恩万谢,再三念着“恩公、大师”,这才挂了。楚辞瞧见这般情景,只觉得好笑:“这是在做什么呢?”   “算命啊,”太上老君看见他,眉眼一下子都笑开了,“小辞啊,你回来啦?”   楚辞点点头,又好奇地问:“这算的是什么?”   “子孙命,”太上老君解释道,眉目间也多了些慈悲的味道,“那人掺和进了贩毒里,有损阴功,最终都落在了他那独子身上,所以要他断个干净。若是果真这样,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子孙命也能算?”楚辞奇道。   “自然,”太上老君点头,忽然又挑起长长的白眉,“怎么,你以为本座初次见你时说的断子绝孙命都只是说说的不成?”   楚辞:......   如今想起来,的确是灵验。   嫦娥脚不沾地地从亭子中飘了出来,幽幽道:“老君这是疯魔了。自从那日在微博上注册了账号,就再不要他桥下那个破烂的算命摊子了,天天在微博上找这些阴功有损的人算。算一回还不够,还装着大师模样去指点别人,也是少见。”   太上老君长眉一抖:“那又如何?本座是觉得,哪怕是算命,也得用现代的科技手段!凡事都要讲究科学!”   楚辞觉得,他怕是对科学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毕竟无论是神仙还是算命,都和科学相去甚远,属于要抛弃的糟粕。   太上老君将自己的微博账号展现给楚辞看,微微扬着头,显然很是自豪:“如今本座的粉丝已经有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个了,怎么样?”   楚辞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只好昧着良心道:“不错,已经非常好了。”   太上老君闻言,得意地又摸了一颗仙桃,啃了半边脸的汁水,连胡子也湿哒哒地黏在了脸上。   “是不错,”嫦娥笑眯眯道,“你有去看小辞的粉丝数吗?”   “本座可是算了这么多天的命,这才赚来这么多的粉丝!”太上老君显然对自己极有信心,“像本座这样受欢迎的神仙也不多见,小辞就算是一时半会儿比不上,也没什么要紧。”   嫦娥不怀好意地怂恿他:“那你先去看一看,看看究竟是多少,也好给他制定个增加粉丝的计划。”   太上老君眼睛一亮:“有道理。”   楚辞无力:“嫦娥姐姐,别——”   然而为时已晚。太上老君飞快地扔下了啃了一半的桃子,熟练地用手机查找了起来。他找到楚辞的官方微博,随即对着那一长串数字颤抖着数了又数:“个...十...百...百万...千万!”   足足三千多万!!!   他嘴里的桃核都被吐到了自己的胡子里。   这个差距......就像从天庭的南天门......走到西方极乐世界......   也像是当年那个砸了他仙丹炉的孙猴子......一个跟头翻出来的距离......   云泥之别!   嫦娥笑的不能自已,太上老君气呼呼地在胡子里扒拉了半天,找那枚失踪的桃核。可他的胡子留了几百万年,又厚又密,怎么找也找不到,太上老君干脆忿忿一甩手,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咬牙道:“本座也要当明星!”   嫦娥:......   楚辞:......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太上老君扭过头来,“不行?”   楚辞艰难地措辞:“那个,老君,人界的明星,得看脸......”   这一下,太上老君气得连胡子也开始抖了,扭头便踏进了缥缈的云雾里,委委屈屈地再不肯出来了。   楚辞好劝歹劝也没用,突然间灵机一动,问:“——或许,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存在,叫网红吗?”   太上老君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直到那时,楚辞还不知道,他一不小心就开启了天庭界网红的崛起之路。自那之后,九重天上的神仙们个个于网上活跃不断,一挥手便有百万人兴冲冲跑来拥护,嫦娥一张未经PS的照片更是拿下了三百万个赞,荣登头条,很是叱咤风云了一番。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   在听说江邪也参加了那个综艺节目之后,东亚醋王二话不说便堵上了门,委委屈屈地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他。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楚辞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应当被处以极刑的罪人。   “哥和他一起去录节目了。”   楚辞解释:“我之前也不知道嘉宾是谁......”   秦陆丝毫不为之所动,嘴里吐出的仍然是一样的句子。   “哥和他一起去录节目了。”   他瘪着嘴,又加了句。   “节目中说不定会有牵手、会有肢体接触、还会同吃一样东西,他说不定还能离哥很近——”   我天,这小孩是施展预言术了吗?   楚辞被惊的目瞪口呆,抓了抓头发,脸上也现出几分心虚来:“那个,江哥和我只是单纯的好兄弟......”   “很好。”秦陆的眼里一下子升腾起了暗色的火焰,慢吞吞道,“方才我说的那些,哥一句也没反驳。”   楚辞被这熊孩子用诈反将一军,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所以有牵手、有肢体接触、同吃了一样东西,他还恬不知耻凑得离哥很近——”小孩慢慢眯起了眼睛,“哥,你家的刀呢?”   许是瞧见了楚辞脸上奇特的神情,他补充道:“放心,我一定不会拿刀砍死他。”   ......不好意思。   现在你的眼神,让刚才那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楚辞当机立断,采取了最干脆利落的方式来平息小爱人的醋意,他直接将人推倒在了玄关处,随即两条纤长的腿一迈,跨坐在了秦陆身上。   他穿的是居家服,款式轻薄又透风,领口也开的极大,这样俯下身子时,秦陆一眼便可以透过领子看到眼前人衣服里浅色挺立的乳尖和白皙的皮肉,那上头还残留了些上次激情未消的红痕。他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含着难以言喻的热情一点点战栗着吮吸着含过那些皮肤的,仿佛嘴里也停留着楚辞身上独有的那种清甜的蜜意,那种蜜意一直浸透到他的四肢五骸里,让他微微眯起眼,向上挺了下自己的身子。   即使隔着两层布料,楚辞也被那种炙热的温度烫的抖了抖,随即红着脸向前挪了挪,完完全全趴伏下来,冲着他的嘴唇啾了一下。   “亲亲只能是和你的。”   随即是慢慢张开嘴唇,深入而缠绵的吻。秦陆享受着他难得一见的主动,两条臂膀将他的腰锁的更紧,牢牢把他固定在了那处炙热之上。   “吻也只能是和你的。”   秦陆的手慢慢从衣摆处探入,沿着细细的腰线一路向上,在这片令人流连忘返的领地上来回驰骋摸索。楚辞强忍着心头的羞耻,手指微微地打着颤儿,一颗一颗地去解他衬衣的扣子。   “这样的事......也只能是和你的。”   他的声音里到底是含了遮挡不去的羞意,原本清亮的声音里带着颤,尾音轻飘飘地落下,像是羽毛搔在人心上,连血液里都沸腾起了痒意。   楚辞生了一副绝妙的嗓子,与他这个人一样,带着浓浓的少年感,清亮又干净。平常时在耳边听他不紧不慢地说话,都令人觉着难言的舒服,等到那里头沾染了些别的不可言说的意味,便愈发动人心魄,撩人的打紧。   秦陆的喉头上下动了动。   “这样的样子只有你能看见,这样的声音只能你能听见,”身上的人凝视着他已经燃烧起火焰的眼,似是羞赧地咬了下嘴唇,随即又凑上来,讨好地亲亲他颤动的眼皮,“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牙齿微微咬上了艳色的唇,随即一触即分,只留下一个微微的凹陷,沾着些亮晶晶的水渍。秦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个动作,都能听到自己脑中的弦啪嗒一声断掉的声音。   这一下简直是犯规。   他冷静地将身上的人死死固定住,随后问:“哥,我们来玩举高高好不好?”   举高高一玩便是一个下午。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楚辞被自己腰间的手操纵着,只能一下一下地上下起伏,被抛掷到半空中之后,又猛地落回身下人的怀里——恐高的楚小辞被吓得啜泣出了声,然而秦陆认真地表示,这种游乐设施上了后便不能轻易停下来,他可不是那种收了钱就草草了事的黑心商家。于是他们反反复复地玩了好几次,一直玩到游客哭泣着求饶又交上了自己口袋中所有的钞票,这才慢慢放缓了速度。   “好玩吗?”等结束后,秦陆问他。   游客早已经哭哑了嗓子,连点头的力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能用一双被眼泪清洗过的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瞪他。   “我也觉得很好玩,”秦陆臭不要脸地夸赞了下自己,顺带诚心诚意地感叹,“希望之后每天都能玩。”   楚辞:......   我!不!希!望!   嫦娥这出的到底都是什么鬼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这次游乐设施你打几分?   楚辞:......   秦陆(舔嘴唇):我打满分,再加一分。   楚辞:不......不放游客下来,不听游客意愿,强行反复多次开动设施——我给差评!差评!!差评!!! 第63章 鸿门宴   白安君披散着头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手机。在感觉到新信息到达的振动时,她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   “来了!”   结果因为跳的太猛,她的头砰的一声磕到了柜角上, 可她却也来不及伸手去揉一揉。从指尖到小臂都是微微颤抖的, 她戳开了那个发过来的音频。   音频里传来的赫然是楚辞清朗而温润的声音。   “君君, 晚安,”他低声道,随即轻笑了下,仿佛就趴伏在耳边对着她轻柔地、絮絮地、含着无尽怜爱地呢喃, “希望最美好的事物都能在今夜入你梦里。”   嘤。   白安君抱着手机,幸福地瘫倒在了床上, 从床头呼啦啦打滚到了床尾。她披头散发地将自己挠成了个小疯子,吃吃地躲在被子里笑了半天,这才把耳机插上手机,仔仔细细地又听了一遍, 连这段声音里每一处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也不愿放过。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她怕是想也不敢想,自己会有这样一天的。   不仅成为了偶像的亲妹妹,偶像居然还每天准时发语音给她道晚安!就问众多迷妹里,谁能有她这样的待遇!!!还有谁!还有谁!!!   简直就是妥妥的巅峰上的人生赢家!   她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消不掉, 一面哼着歌一面将音频做成了闹钟铃声,同时又好好地欣赏了下手机屏幕上拈花冲着镜头浅笑的楚辞,对着屏幕响亮地啵了一声。   白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她房间, 无语地站在门口望着花痴状毕露的女儿:“口水都沾上去了,还不快擦一擦?”   “妈!”白安君被吓得不轻,忙将手机向身后藏,脸颊上因为被撞破也染上了几抹红晕,嗔道,“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白夫人盈盈走近了点,指头点点她的额头,“是你自己完全没听见吧?”   白安君捂着被点过的额头,只会呵呵呵地傻笑。   “傻孩子,”白夫人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帮着铺开被子打发女儿睡觉,一面铺床一面嘲笑她的胆小,“等人真的来了,你都不敢上去亲上一口,总是抱着手机亲算是怎么回事?”   女儿立刻瞪大眼睛,仿佛她说了什么冒犯的话:“那可是辞宝!”   “所以?”   白安君捧脸,鲜嫩的脸蛋红的活像是颗熟透的苹果,重新挂上了一脸痴笑,小小声道:“这样能看着他,听他说话......我就已经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了呀。如果真的能亲一下的话,我估计会直接被送进医院急救室吧?”   白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胡说什么!”   小姑娘这才发觉自己句子中的几个字戳中了母亲的禁忌之处,又是羞又是愧地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脖子,带着女孩儿独有的娇气和她软声撒娇,“我说错话啦,都是君君的错,我一定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对不对?”   “......”白夫人用力地闭了闭眼睛,随即俯下身亲吻了女儿的额头,“对。”   “我家君君是拯救我们的天使,所以是要永远好好留在我们身边的。”   小姑娘已经缩进了被子里,她薄而轻软的头发披在枕头上,如同瀑布般柔柔地倾泻下来。她也微微直起身子,给了母亲一个印在额头上的吻,末了又笑嘻嘻地将头挪远了点,“天使给了你一个吻,么么~”   白夫人替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眼神也化成了一江柔柔的春水。她轻声道:“晚安。”   灯关了。   房门也被关上,白安君将头也蒙进被子里,翻来覆去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下心中的渴望,又默默拿起了手机。   这是最后一遍,真的是最后一遍了!她认真地在心里和自己保证。   等到听完之后。   .......算了,去他的最后一遍!   我家辞宝这么好,听一遍果然不够嘤嘤嘤!   她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动作发出的声音,躲在被子里将这短短地几句话翻来覆去听了几十次,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平了,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我会梦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啦。   那就是你啊。   ---------   综艺掀起的风潮远远比楚辞和唐元想要的还要大,节目组似乎是将写词二人的互动作为了一个重要的爆点来进行剪辑的,不仅一点不露,甚至还给他们在边缘喷了一圈的粉红泡泡,背景音乐也旖旎的可怕。   对此,楚辞十分想要掀桌(╯‵□′)╯︵┻━┻   你们后期在剪辑之前,都是不考虑艺人生命安全的吗!   是真的想要看我被那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小狼崽子生吞活剥吗!   广大写词党们丝毫也看不到正主心中的崩溃,他们通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糖塞到牙疼,楼下跑圈的队伍顿时扩大了无数倍。   【牵手跑,呵呵。】   【搭肩膀,呵呵。】   【揉头发,呵呵。】   【喂吃的,呵呵。】   【江江,楚小辞的头发摸着舒服吗?辞宝,江江的奶糖好吃吧?——那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围观的单身狗的感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谈恋爱的人怎么可能看得见别人呢!】   【与其说那些,不如我们来猜猜他们什么时候会去领结婚证吧?】   【再生个孩子!龙凤胎那种!】   【楼上23333我看成!】   ......你看成有个毛线用啊!   楚辞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默默地去下面跟着留言:【可是宝宝看他们分明就是单纯的友谊啊,亲们会不会想太多了?】   发完之后,他审视了一下。语气萌萌哒,自称是宝宝,头像也是个软萌的二次元妹子,伪装的十分成功,简直要给机智的自己一个赞。   等了两分钟之后,他刷新了一下。   原本以为这样一条网友评论不会有什么回复的,可等他再打开之时,他底下的评论已经疯狂地盖起了几百层的高楼:   【是吗?所以牵手跑什么的都是纯纯的友谊?那我真是不懂你们男孩子的友情......】   ......我也不是很懂你们眼中的友情啊,那牵手明明是因为身上衣服过重后面又有白莲虎视眈眈好么!   【哈哈亲,胡说什么呢,这分明就是爱情啊!】   ......随便就这样定义爱情的话,我可是要开除你粉籍的我跟你讲!   【我拿我的全部身家来赌写词有一腿!】   ......这位网友,你认真的吗?你的全部身家不会只有没还完的蚂蚁花呗吧?   楚辞忧愁地关了微博,发现自己和这群腐眼看人基的妹子完全说不清。   自家的傻姑娘们啊。   你们的辞宝很快就要被你们害死啦,你们想吃糖就吃糖,好歹吃的动静小点啊!不要动不动就又双叒叕上热搜啊!   这样下去,你们会失去你们的偶像的!   真的!!!   他慢腾腾地从公司开车回家,随即惊诧地发现秦陆正在家里做饭。楚辞跑到厨房仔细观察了下小孩的侧脸,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绪波动,心里也踏实了些,讨好地捋袖子道:“哥来给你打下手吧?”   “不用,”秦陆扭过头来,对他笑的无比温和,牙齿白的闪闪发光,“哥在外面等着吃就好。饿的话,先吃些别的垫一垫吧,茶几上放的有绿豆糕。”   “......”楚辞被他这个笑容惊的心肝颤,默默地捧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肝挪去了餐厅,一面吃糕点一面观察开放性厨房里秦陆的动作。   太上老君半透明的身形忽然在他身边出现了,顺带将他手中未咬过的绿豆糕掰了一块塞进嘴里。   “他是不是很不正常?”楚辞悄悄压低了声音问。   太上老君深沉地回答:“他今天上午磨了一上午的菜刀。”   怂哒哒的楚辞立刻打了个哆嗦。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才是做哥哥的那一个,可每一次当秦陆真的生起气来时,他的气势却仿佛完全低了对方一头——秦陆的一个眼神就将他压的死死的,周身气压低的让他完全不想靠近。   楚辞惊悚地发觉,自正式交往之后,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当哥哥的威严了。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兄将不兄!弟将不弟!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啊,没胃口。”   话音刚落,太上老君就嗖的将他手里剩余的绿豆糕都抽走了,塞进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没胃口了,本座就都替你吃了!”   楚辞:“......”   太上老君三两下吞咽下去,还眼巴巴探头去看盘子里的:“加了槐花蜜,味道真不错——那个......小辞啊,你要不要个个都碰一遍?”   楚辞:“......”   他只好木然地将这一盘子都进贡给了房间里隐了身形的神仙。   门铃声忽然响起时,楚辞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跑去开门。门口的江邪套着个性的涂鸦T恤、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裤,斜斜带了顶镶着铆钉的棒球帽,活像是个街头巷尾的跑酷少年。带着邪气的眼睛一扫,随即冲着他伸出手:“哟。”   呦什么呦!   楚辞大惊失色,忙将门带上了,问这个罪魁祸首:“你怎么突然来了?我家那个这几天正因为这件事生气呢......”   “怎么,”江邪茫然地和他对视,“不是你请我今天来家里和你家那位一起吃饭的吗?”   “我什么时候——”   “你的经纪人分明是这么和我说的啊!”江邪墨黑的眸子瞪得大了些,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分明约的是今天没错啊。”   “是没错,”房中突然传出来幽幽的声音,两人惊悚地抬头看去,便看见秦陆系着碎花围裙风度翩翩地冲着江邪点头,随即又扭过头来笑眯眯看着楚辞,“我专门邀请江先生来家里吃饭的,宝宝,过来帮我端一下吧。”   宝......宝宝......   楚辞被这个称呼吓得心脏都骤停了两秒,随即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小步挪过去:“哦.....好。”   紧接着他的额头上猛地一温热,两手都端着菜的秦陆低下头来,在他碎发下的额上印了个吻,温柔又缠绵地道:“真乖。”   絮絮的情语,饱含怜爱的眼神,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楚辞的两条腿隐隐开始发抖。   救命!这个秦陆好可怕!!!   江邪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跟着换了拖鞋进门,突然开口道:“我上次来这里时这鞋柜上摆的花呢?好像换掉了?”   楚辞伸手去端盘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极缓慢、极缓慢地抬头去看秦陆的眼睛,果然看见平静的海面上呼啦啦卷起了万尺风浪,一阵又一阵呼啸而来。   大哥!求不搞事啊!!!   “是么,”顶着这样的眼神,秦陆的面色却还是无比镇定的,甚至还挂上了几分笑意,“恰巧之前那盆是我不喜欢的花,所以宝宝干脆整盆扔掉了。现在这一盆是不是特别很多?”   “水仙啊,”江邪笑眯眯摸摸帽檐,装模作样地点评,“看这叶子长的模样,的确不错。”   “......”楚辞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小声打断这两个没多少生活常识的富家公子哥儿,“那个是我从小花园里移栽过来的蒜......”   简直想要以手捂脸。   “说什么呢宝宝,”秦陆轻柔地打断了他,声音中也带了些愉悦的意味,“我当然知道这是蒜了,种子不还是我们一起去买的么?只是江先生好像误会了,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楚辞咽了口唾沫,没忍心告诉小孩,大蒜本身就已经是种子了,根本不需要再出去专门买什么种子。   然而眼下打断了小孩在自以为的情敌面前疯狂飚戏,之后受罪到腰酸腿软的那一个人一定会是他——于是他果断地选择了维护秦陆的脸面,很是善解人意地咽下了嘴边的话。   他们在桌边坐下来时,饭菜已经满满地上了一桌,只是刚刚迈进餐厅,江邪就使劲儿吸了吸鼻子,诧异地问:“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怎么像是古龙香水里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应该是和空气清新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秦陆颇有东家风范地给他夹菜,一面夹一面含笑道,“江先生不必在意。”   菜肴大多颜色鲜亮,秦陆的手像是风一样呼呼地夹个不停,不一会儿,江邪的碗里就已经垒成了小山。他向秦陆道了谢,随后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噗!”   他成功地被这股绽放在味蕾间的味道惊到了,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这是什么?怎么会这么酸?”   自己吃进去的是硫酸吗?   “容我介绍一下菜肴,”秦陆挂着温和的笑站起身,一一为两人指点,“糖醋鱼、糖醋排骨、醋溜里脊、醋拌白菜、糖醋莲白、老醋蛰头,哦对了,宝宝不能喝酒,所以我还准备了苹果醋,现在给江先生倒上吗?”   江邪:......   楚辞:......   “不用急,”满身醋味儿的恶魔轻言细语,“菜这么多呢,慢慢吃,千万不要客气。”   他顿了下,眼里的光又亮了点,不疾不徐地加了一句:“只是千万要吃完啊,不然多浪费,是吧?”   -------   这一顿鸿门宴,吃的宾主尽欢。直到走时,江邪还在控制不住地发笑,对着楚辞竖起大拇指:“小朋友,你家这个厉害,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一个活宝?”   “......”楚辞木然,“小时候捡来的。”   江邪再也控制不住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全醋宴哈哈哈,全醋宴......所以刚才进餐厅时闻到的味道,应该是他为了遮醋味儿洒了整整一瓶香水吧?”   能做出这种宣告主权的事,这得幼稚成什么样子啊?   楚辞心酸地叹气。   “得了,”江邪摸摸下巴,“哥看你这辈子都别想从他手里逃出去了,这手段,啧啧啧,太可怕了。”   他忧愁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俊脸:“我觉得我吃的脸都有点发黑。”   楚辞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是。”   难兄难弟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有了些抱头痛哭的冲动。可考虑到房间里的醋王,江邪只能忍痛后退一步,将自己的宝贝弟弟扔在了这个醋窟里,壮烈地冲他挥手:“要是有什么事,就和哥哥打电话,啊!”   楚辞失声痛哭:“江哥——!”   江邪也眼含热泪:“小朋友!”   “江哥!!!”   “小朋友!!!”   尔康手在空中招摇着,两个演技派对着彪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收了浑身上下的戏精分子,一个扭头去哄自家小孩,另一个转身进了电梯。江邪立在电梯里,仍然有些想笑,只是笑过之后,又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浓烈到不允许任何人觊觎的感情,他活了整整二十四年,还从未体会过。他既没牵过小女孩的小手也没掀过她们裙子,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都被他牢牢隔绝在了自身设立的这一道屏障之外。   原本也从未想过是否要找个人,可如今兴许是受了些刺激,竟然也有些滋生出这样的念头了。   他下意识要从口袋中掏根烟,可摸了摸,却只摸到了颗水果夹心的奶糖,便三两下剥了糖纸,整个儿塞进了嘴里。糖很甜,可他却硬生生从里面吃出了一丝残留的醋味儿来,登时哭笑不得。   要不,哥哥我去当个身高一米八三的大总攻吧?   ——等到电梯下到一层时,江邪如是想。   反正无论如何,爷也不会像楚小辞那样,被人吃的死死的!   爷......爷这么威武霸气,一定要做把别人吃的死死的那一个!   被吃的死死的楚辞一转头,就对上了平静下来的自家小孩委屈到水光盈盈的双眼。   他沉默了片刻,问:“你还委屈上了?”   秦陆立刻狗腿地跑过来替他捏肩,一边捏一边小声问:“哥腰酸不酸?肩膀疼不疼?累不累?”   楚辞嗯了一声,又将话题拐回去,悲愤指责:“你都不相信我!”   秦忠犬马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么么,随即小声道:“不是不相信哥,只是不相信那家伙......”   毕竟,他哥那么好,凡是个长眼睛的都得提防着点,才能不被别人偷走啊。   护食的秦陆如是想。   ---------   等到两周之后,LC手中拿下了一个新的剧本。楚辞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红小生,又是公司花大力气捧着的,这些剧情有爆点的好剧本也大都要先从他这里过一遍,他不愿去演,才能让底下的人分些羹。   纵使有人嫉妒,也对此无能为力,难免便在网络上说些酸话:【某位C姓小生都不需要自己去谈,本子都能自己送上门。哪像其他还在苦苦挣扎的明星......呵呵。】   娱乐圈中以C字母打头的小生实在太少了,这一层码薄的瞬间就被撕了下来,然而出乎言论发布者的意料,除了些自家正主与楚辞有利益竞争关系的脑残粉之外,大多数路人居然对这种言论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   【纯路人,站楚辞。看了他的两部电影,演的都非常有深度,而且人家还有一个国际最佳男配角的奖项在身呢,有好本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明显就是嫉妒了,所以才出来踩上一脚吧。】   【这就荒唐的有些可笑了,建议博主还是先把自己脸上嫉妒的表情换换再来说话吧!】   ......   尽管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风波,却还是被时时刻刻关注网络舆论的唐元注意到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越是这种没有粉丝掺和的小事,越是能体现出楚辞的国民认知度。好在他自出道以来一直都踏踏实实地演戏,莫名被黑了两波也拉来不少路人的同情怜爱,再加上演的人物都十分出彩,结局又悲惨,难免便有不少观众将这份拳拳怜爱之心移到了楚辞身上。这对楚辞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眼见着楚辞和导演组商讨完剧本,他立刻站起身来:“小辞?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报刊亭,楚辞突然间喊了停车,顺带拍给他一张二十元钞票。   唐元一头雾水:“这是小费?”   “什么小费?”楚辞冲着窗外示意,拍拍他的肩,“去,帮我买一份《经济周刊》。”   唐元简直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楚辞信口胡诌:“这不是关心我国实体经济的发展嘛,毕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日益推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助力经济增长。”   唐元:“......”   他被自家艺人的学霸光芒震慑住,乖乖地下车去买杂志了。   杂志的封面是个生的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楚辞也不翻开内容,就对着那封面看了半天,这才又去看他的采访。看着看着,到底是忍不住自豪地拍了下唐元的肩,将杂志上的人指给他看:“这是我父亲。”   唐元是知道他身世的,也隐约从老板那里听说了他找到亲生父母的事,这才明白楚辞突然关心经济的原因是什么。他仔细端详了下封面上白修德的照片,随即举起大拇指:“果然也是高颜值。”   楚辞微微抿嘴笑起来,把杂志认认真真地放回了纸袋里,每个边角都整的整整齐齐,生怕弄皱了一点。   他回到家里时,太上老君正在微博上给人普及风水知识。瞧见他来了,便拉过他,笑道:“上次你不是说也想学点风水?这回本座给你讲讲,哪怕没有这双仙眼,也能看到些东西。”   “譬如什么?”楚辞问。   “子孙宫。”   他将网络上几张照片翻给楚辞看:“这个双眉之中微微凹陷,明显没有子孙之福;这个倒是十分饱满,命中注定子女俱全;还有这个......”   楚辞将几个已经去世的人的信息一一对应,果真一字不差。   太上老君讲到兴头上,瞧见他纸袋中有东西,还以为是买回来的吃食,谁知兴冲冲一把倒出来时,却是本杂志。还没等楚辞因为他粗鲁的动作而心疼,他已经指着封面上的白修德说话了:“这人,虽然面目清正,可今生子孙宫福薄,从始至终唯有一女。”   轰隆一声,天地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彻底裂开了。楚辞的脑袋里空白一片,有什么东西拼命地牵绊住了他的思维,让他每一次思索都变得费力而痛苦。他木木地张开嘴,半天后才极缓慢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他,”太上老君再次重复道,“此生注定唯有一女。”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糖醋鱼、糖醋排骨、醋溜里脊、醋拌白菜、糖醋莲白、老醋蛰头、苹果醋......我吃过的这些醋,总得通通还给你们。   楚辞:......这就是你用掉了整整三瓶醋的理由?! 第64章 暗自神伤   对面青年的瞳孔剧烈收缩个不停, 他脸上的神色也和昔日大不相同,太上老君纵使平日不甚细心,也察觉出了些许异常来,长长的白眉紧紧地蹙起来:“小辞, 你没事吧?”   “......没事啊, ”楚辞抬起眼, 冲着他若无其事的一笑,“我都习惯了。”   他伸手捏了捏鼻翼,随后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将那本杂志也拿了起来——在太上老君莫名其妙的目光下, 他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缓缓松开手指, 将那本被精心装着带回来的杂志扔进了垃圾桶。   ——都不是我的啊。   就像前一世的他在那条路上苦苦跋涉了那么久,最终到了那个据说丢了孩子的村庄,那位已经苍老的母亲却伸手揽住了和他一同去的另一个同龄的寻亲青年,他们在他的目光下嚎啕着一同抱头痛哭, 而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来的楚辞站在一旁,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他们鼓个掌。   没事的。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反正......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不过是错以为自己真的有了家人而已,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从此之后,他又可以继续无拘无束, 也不需要操心如何向父母交代他和秦陆之间的关系,他什么都无须担心,更不用背负什么养老的压力, 他可以安安稳稳、不急不慌地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他此刻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因为太上老君的脸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踌躇之色,随后喃喃地唤了他一句:“小辞......”   如果想要哭的话,就不要笑了。   他想这样说。   可是不知为何,到底没有说出口。   大概是因为他们是无心无肺也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因而不能懂得是哪一句话戳中了面前青年的伤心事,让他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纵使是神仙,也有无能为力之处。他只能将手搭在楚辞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没事啊,”楚辞揉了揉自己额前的碎发,笑道,“我——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啊?”   太上老君讷讷点头。   “之前做的饭菜还在冰箱里,”楚辞如往常一般和他们絮絮叮嘱,“微波炉一定要加热到足够的时间,才能拿出来吃,尤其是肉,需要的时间我都贴在了微波炉上面,记得看。”   他拿了钥匙拧开房门,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轻笑道:“我走了。”   他突然间疯狂地想去见一个人。   太上老君看着他已经微红起来的眼眶,提醒他:“你现在还穿着拖鞋——”   楚辞这才发觉,忙低下头换了鞋,这才冲着他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他在街上伸手叫了辆出租车,司机大叔一直透过后视镜在一眼一眼地打量他,打量了半日,等红灯时忽然间一拍大腿:“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那个楚辞对不对?”他眯着眼睛,乐呵呵地笑道,“哎呀,我家闺女可是你的粉丝,天天抱着你照片来着——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说这句话时,他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这些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会不会给自己这样一个普通小百姓一个面子。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客人长长的眼睫耷拉了下来,挡住了眼中的晦暗莫名的神色,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司机大叔乐的合不拢嘴,忙把笔记本和笔都递到他手里,“最好再给这丫头写一句,让她好好学习,别总一天到晚对着手机看。你要是说,她肯定听!”   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后这人果真按照他说的话一句句写了下来,随即牛头不对马尾地说了句:“您真的很爱您的女儿。”   司机大叔嗨了声,重新发动了车子,随口道:“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到底都是血脉相连的,虽然在家里烦的不行,可要是有哪个混小子敢欺负她,老子我肯定提个棍子就上去!看老子不揍死丫的!你是不知道——”   提起宝贝女儿,司机的话匣子彻底滔滔不绝地打开了。他半是欢喜半是自豪地报了女儿的考试成绩,随即又感叹了自己当时养大她究竟吃了多少苦,他一直口若悬河,直到无意中向后视镜又扫了一眼,这才猛地一阵心惊。   后座上的客人紧紧地抿着嘴唇,低垂着眼,像是要将他车上平凡无奇的地毯盯出一朵花来,一声也不吭。   他下意识便止住了话音。   到了目的地时,他原本还坚持不要楚辞的钱,可青年最终还是固执地把比车费多得多的钱塞进了他手里,笔记本也重新还与了他。司机打开那一页,这才发现这位大明星在上面多写了两句话。   “你有一位很好的父亲。”   “请珍惜。”   在报过名字之后,前台将楚辞领到了会客厅中等候;不过两分钟,电梯便已匆匆到了底层,西装革履的小孩踏着锃光瓦亮的皮鞋从里面大步踏出,在看到沙发上垂头坐着的人影时,眼中都是明晃晃的惊喜:“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楚辞转过头来。   几乎是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苦苦按捺着的委屈和心酸都在这一刻彻底海啸般爆发,他的眼圈早已忍得通红,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猛地一下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眶里涌出,糊了整整一脸,不用想,楚辞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是有多么的难看。   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   似乎在亲近的人面前,那些曾经嘴上说着无所谓的委屈都猛地一下被千百倍地放大开来,他可以在陌生人面前伪装的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可当对上秦陆的眼睛时,所有的伪装便在这一刻通通大声宣告失效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哭成了个个还不懂事的孩子。   秦陆被他突然间涌出来的眼泪慌了手脚,随后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抱住他,指尖摩挲过尖尖的下颚,替他轻柔地拭去泪珠。   “没事了......没事了。”他体贴地不去问发生了什么,只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拍着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低声安慰,声音中都带了无限痛惜,“尽情地哭吧,我在这里。”   前台小姐几乎是目瞪口呆看着老板安慰了那人半晌,随即一下子将人拦腰抱了起来,以一种无尽呵护的姿态大踏步走上电梯,觉得自己仿佛是活在梦里。   她颤巍巍拽了拽身旁同事的衣角:“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同事的表情也写满了难以置信,“等等,我现在正在纠结究竟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是吐槽那个冰山一样的老板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还是吐槽他这么温柔的状态对的居然是一个男人?!”   “最关键的难道不是抱的还是个正当红的明星吗!!!”   大厅中的员工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半天后,才有人弱弱道:“要不......我们现在到外面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   “......”   “我猜西边,你们呢?”   “我......我也是。”   办公室里的秦陆蹲在椅子前,替陷在椅子中的青年拭去了湿淋淋的泪珠。在痛哭过一场之后,楚辞的眼角通红一片,手中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衬衫袖口,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我这样直接进来了,会不会对你的影响不太好?”   秦陆的眉梢挑了挑,随后低下头去含了下他微微颤动的眼皮,低声道:“我倒是希望哥不要再这么体贴。”   “?”   “这样真的会让我更心疼,”秦陆的眼睛黑沉沉的,又亲了亲他的唇角,“哥不需要顾虑这些,在我这里,哥想哭就可以哭。”   他顿了顿,又说:“哪怕一天这样扑过来哭上三四次也行,哭的像只小花猫,也好看。”   楚辞被他的形容逗笑了,胡乱地拽着他的衬衫擦了擦脸:“我是那么爱哭的人?”   秦陆又厚颜无耻地凑过去亲亲他,鼻尖抵着鼻尖,一点点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并没有开口问缘故,在这么久的相处中,他对楚辞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楚辞对于自身的——在这样的时刻,他选择了静静的陪伴,而不是张口便上来询问原因。   想要说的话,楚辞自然会告诉他的。两个男人之间的恋爱,其实很多时候做不到像女孩子那样细心而体贴,可却把彼此都当做是需要尊重和独立对待的个体。   手中端着温热的水杯,楚辞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冲着他抬起眼睛:“他不是我父亲。”   “谁?”秦陆先是一愣,随后猛地震惊,“你是说——”   楚辞点头。   秦陆倒吸一口冷气:“他媳妇出轨了?!他头上长出了一片草原?!!”   “......”楚辞险些被水呛住,不由得伸手去打他,“胡说什么?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不可能存在第三者的。”   ——不可能有第三者,那便是另一个让人更加无法接受的结论。   秦陆猛地沉默下来,半晌后突然站起身来,砰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们把这种事情拿来耍着玩儿吗?!”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家人对于楚辞而言是怎样的存在。那是楚辞自幼年时起唯一的心灵慰藉,是浩荡洪水中唯一的一根浮木,是二十几年的憧憬与向往渐渐糅杂成的梦。   可如今,就在美梦成真之后,这个梦却又再度被摔成了粉碎。   在得到之后再度失去,那种痛苦才让人愈发绝望——秦陆掐紧了手掌心,头一次生出了要将白家的公司搞破产的冲动。   不,搞破产都不足以平息他心头之愤!   干脆直接以诈骗为名将人送进监狱得了!   许是看出了他的磨刀霍霍,楚辞嘴角勉强挂上丝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关系的,”他的声音轻轻的,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会找他们,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   白夫人脊背挺得笔直,站在白安君床前听着医生一句句的询问。小姑娘缩在被子里,一张小脸粉嫩的像是桃花,乖巧地回答着这些常规的问题。   白修德悄无声息地握紧了身旁妻子的手。   察觉到他的不安,白夫人安慰地用另一只手轻拍了两下,随即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在测过身体各项数据后,家庭医生终于站起了身,冲着夫妇两人点点头:“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继续维持这样的情绪,对她之后的治疗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两人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连声对医生道谢,白安君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来,笑嘻嘻地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君君最近怎么心情这么好?”家庭医生在他们家中待了好几年,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极熟稔的,一面收拾各项诊治器具一面打趣,“瞧这脸上的笑,都没从脸上消下去过。”   她说着,扭头却看见了一张足有半张墙壁大的照片,打量了半天,才笑道:“这个是楚辞吧?最近人气很高的,到哪里都能看见。”   “是!!!”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发亮了,迫不及待从床上坐起来,“他是不是很好看?”   医生瞧着她自豪的模样诧异:“怎么,这还是你的偶像?”   “是我哥。”白安君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好好好,”医生显然也不曾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笑道,“敢情我们君君还是个妹妹粉,不像其他那些,整天老公老公的挂在嘴上。”   白安君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绞了绞手指:“可是比起我自己,我更想让他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啊......”   “江邪?”医生显然也是听过不少八卦的,张口就来。   白家夫妇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女儿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而起,兴奋难抑地拿出平板,戳开一个又一个粉红视频开始进行洗脑科普;中间时不时夹杂一些“打call”“攻受”“扛大旗”这些他们全然无法理解的词汇,两人的脸上都展露着一种奇异的容光,最后互看一眼,眼泪汪汪握紧了双手。   “同志!!!”   白家夫妇:......   他们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脱离地球好多年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白夫人叹了口气,理了理鬓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盈盈走出房门,嗔道,“你就知道惯着她。”   “我惯的?”白修德摸摸鼻子,显然对这种甩锅的做法很是无奈。   夫妇两人并肩走到沙发处,相视一眼,随即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白修德才道:“君君的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白夫人轻声叹了口气,“这种基因里带下来的遗传病能撑到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   “是啊,”白修德的声音也轻了些,“毕竟岳母在病发后,只在这人世间留了一年,就匆匆走了。”   他们的手慢慢地交握在了一起,无声地做了彼此唯一的依撑。   “只是一件,”白夫人将声音压的极低,慢慢道,“那个孩子的事让我这么多天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他那么想要家人,你也看到了,他对君君也那么好,我们这样骗他,我心里实在是没办法好受起来。”   她的双眼茫然地看着空中,问:“你说,他万一知道了,会不会怨我们?”   白修德将她的肩膀揽得紧了些,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若是掺和进那家里,情况只会更糟,况且那人已经去世了,剩下的一个个都心狠手辣,还会有谁来保住他?”   这些道理,白夫人通通都懂。若不是因为懂,她也不会在那日看到这些条件时,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可这种隐瞒所有真相的做法,真的是那个孩子想要的吗?   这世上,又哪里有被隐瞒得滴水不漏的真相?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座巨大的冰山已然展露出其中一角来,绽放的光晕冰冷而眩目多彩。亲情、爱情、贪欲......所有的这些都被通通卷入其中,在机械齿轮里一点点地运行着。在旋转了整整两世之后,随着咔哒一声,所有被埋藏的、隐匿于黑暗之中的秘密,都将随着大亮的天光彻底暴露于人前。   “今日之果,必有前世之因......”阎王爷面上的神情丝毫不动,将他曾经说过的话再次说给太上老君听,“只是这前世之因,却未必是他想要的。”   急匆匆跑来询问的太上老君无语凝噎:“你能说人话吗?”   “什么人话?”阎王微微掀起眼皮子,“本座是神仙,自然说不出人话。”   太上老君:......   我屮艸芔茻!老子也是啊!不是照旧听不懂啊啊啊!   “比起操心这个,”阎王爷优哉游哉地挥了挥宽大的袖子,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本座听闻,月老已经从司命星官那处出关了,你私自跑来人间,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太上老君茫然,“本座为何要担心?”   阎王爷撸了撸怀中滚滚的毛发,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你懂得”的眼神。   “......等等,你不会真相信嫦娥小话本里的那些话吧?”   “......”阎王以沉默相对。   太上老君怒而掀桌:“本座和月老那老头儿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吗!他的肚子比本座还要圆,胡子也远远没有本座漂亮!整天穿的都是件一点美感都没有的大红袍,与其看上他,本座还不如看是财神爷——”   这句话出口后,他忽然间便觉察到了从脚底翻涌而上的一阵寒意。   在打了个哆嗦后,太上老君慢腾腾、慢腾腾扭过头去。   “所以,”嫦娥蹲在他二人身后,正拿着笔疯狂记录,眼中闪烁的都是疯狂的八卦之光,啧啧啧地感叹,“你实际上恋上的是财神爷?月老不过只是个替身?”   太上老君:“......”   一剑,杀了,本座吧。   “节哀顺变。”阎王爷终于从那柔滑的皮毛里抽出了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不是天帝,已经算是好的了。”   太上老君悲愤地抹了把脸。   他仍有些担忧楚辞,在这夜路过楚辞的房间时,不由得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知晓楚辞不喜欢旁人进去他的房间,他只是站在门口,并不曾踏进去。   房中窗帘掩的极为严实,一丝月光也不曾漏进来。好在他有仙眼,即使是这样的黑暗也看得一清二楚。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楚辞缩在秦陆的怀里,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眉头微微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太上老君微微眯起眼,隐约察觉到这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不大对的东西。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在楚辞的床沿边上,看到了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形,那人微微地垂下头,长发也随着倾泻下来,她专注地凝视着,细细打量着楚辞的神情,小心翼翼地伸手为他一点点抚平眉头。   一个鬼魂?!   怕鬼的太上老君吓得腿脚一哆嗦,手上一个用力,下意识将门甩上了。   就在这一瞬间,那鬼魂却猛地飘过来,将手臂插入了门缝里——有了这么一道阴气阻碍,房门关上的声音便瞬间小了许多,并没有惊动床上睡着的两人。女鬼回头打量了半晌,这才重新扭回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太上老君两腿战战,怂哒哒地咽了口唾沫,开始从口袋里掏法宝。   这该不会是个吃人的恶鬼吧?!虽然看起来有点眼熟,但还是非常凶的样子啊!   嘤嘤嘤万一小辞被吃了怎么办......天庭还得等多少年才能等来这么一个厨子......   女鬼瞧着他手忙脚乱的动作,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   太上老君又是一哆嗦。   将注意力吸引过来的女鬼缓缓将手指移上了嘴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小声。”她的口型如此说。   太上老君:“......”   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在得到保证之后,女鬼重新飘荡了回去,继续守在了床前。哪怕隔着这样的距离,太上老君也能看出她伸手摩挲时的动作是何等的轻柔,她像是在抚摩一尊易碎的瓷器,又或是心头的宝物,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替沉睡着的人抹去他眉间的褶皱。   半晌后,有一滴含着浓郁阴气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楚辞面颊上。   太上老君讷讷无言,在傻站许久之后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究竟是为何这么熟悉了。   这不是当日阎王爷派给楚辞的那两个鬼魂中的一个么?!   第二日的早上,他严肃地问楚辞:   “你家小朋友其实早就见过家长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辞:“......哈啊?”   太上老君神色一整,痛心疾首:“你们该不会每天就在房间里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那可是会扣分的啊!扣分!!!”   楚辞:“......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老君:你其实早就见过家长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秦陆:一脸茫然.JPG 第65章 身世之谜   太上老君张口欲言, 可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又闷闷地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一把夺过楚辞手中捏着的胡萝卜,泄愤似的嘎吱嘎吱咬起来:“没什么。”   楚辞:“......那个是我打算拿来炒菜的。”   “没事, ”太上老君全然不在意, “反正怎么着都是要落进本座的肚子里的——”   “不, ”楚辞打断他,“我的意思是,在你把它从我手中拿走之前,我正准备拿去洗并且削皮, 那上头还明晃晃带着泥呢——哦,你吃到土腥味儿了吗?”他用关切傻子般的语气亲切地询问, “好吃吗?”   “......”   楚辞目送他悲愤地小碎步跑去漱口,随即转过头来,重新将各色蔬菜都放入盆中等待冲洗。他微微垂着眼睛,手在清荡荡的水波中反复拨弄了几下, 袖口处也溅上了一小片湿痕。   秦陆在早上有重要会议,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忙忙走了;而他今天已经约了白家夫妇,在一家清净的私人菜馆碰面。在这件事情上,他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平息这么多天来被蒙在鼓中的难过。   身旁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随即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悄无声息缠上了他的腰,扑鼻而来的都是芬芳而馥郁的脂粉香气,狐尾体袅袅娜娜来了厨房, 呵气如兰:“公子,可用我帮忙?”   楚辞跟他也熟悉了,并不和他客气,伸手揉了揉他两只直挺挺立着的狐耳,顺带塞给他一盆土豆:“乖,去削皮吧。”   被他揉了两下,狐尾体整个身躯都控制不住地颤了颤,随即忽然之间薄红了脸面,含糊地应了一声,乖巧地去另一个水池处卖力干活儿了。他从手指到小臂都纤白如玉,浸在水里时更像是凉幽幽透着水头的一块玻璃种,几乎能反出光来。   飘来荡去的观世音围观了下土豆的削皮过程,随后又停留在粉丝上:“小辞,这个是要做什么?”   “蚂蚁上树。”楚辞满脑子记挂的都是今天下午的会面,想也不想随口道。   “......”观世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蚂蚁、上树?”   她的脑海里乍然出现了一长串黑蚂蚁排着队爬上树,又站在树冠处挨个儿往树下的锅里跳的场景,想象了一下那样一锅汤,顿时连脸色都青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黑暗菜肴吗!!!   楚辞直到话出口了方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观世音菩萨骤然变了的脸色,哭笑不得地解释,“这个蚂蚁上树不是那个蚂蚁上树......”   观世音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解释,恍恍惚惚着扭头飘出了厨房,默不作声蹲到了云雾里画圈圈,来安抚自己被黑暗菜肴伤害到的一颗心。   狐尾体顶着鼻尖上的水珠茫然抬起头:“菩萨怎么了?”   “......大概是又被人界的菜肴刷新了三观吧。”   啧啧,真是可怜。   不过一会儿,今天有昆虫宴的消息就在神仙中传遍了,个个都被吓得提心吊胆。直到菜端上了桌子,观世音仍在懵逼,她左右看了一圈,将每一道菜都细细看过了,也没看见半个蚂蚁的影子,最后干脆伸手指着生煎包:“这是——”   “那上面黑的是芝麻,”楚辞支着下巴,笑眯眯道,“不是蚂蚁。”   观世音筷子又移向下一道:“那这个——”   “那个是小颗的麻椒,提味儿用的,也不是蚂蚁。”   观世音的目光默默移向了唯一一道汤上的黑点,果断将整个汤盆移的远了点,连筷子也不敢朝着那边动一下。受了她的影响,几个神仙谁也不敢动手喝汤,楚辞看在眼里,却坏心地不去提醒,顶着他们惊悚的目光一个人小口小口喝的津津有味。直到喝完了,他才擦了擦嘴角,解释:“胡椒粉。”   “......”   “这个,”楚辞点了点被动的最多的肉丝炒粉条,强行忍着笑意,“这个才是蚂蚁上树,没蚂蚁。”   “......!!!”   观世音,我信了你的邪!   楚辞倚着桌子哈哈大笑,越是想他们方才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神情越是觉得有趣,心中的那点担忧也随着笑声缓缓淡去了。   就算是骗我又怎样呢?他心想。   他们还不值得我为之难过啊。   --------   私家菜馆隐在一处深深的巷子里,门口种着两颗梧桐,环境清幽而雅致。虽然位置偏僻,然而做饭的老板手艺实在是出挑的好,倒也颇受欢迎。俗语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放在饮食行业便显得尤为适用,尤其是这样的地理环境,寻常人轻易无法进来,便更加受娱乐圈中大小明星的欢迎,几乎成为了楚辞与圈中朋友相聚的必来之地。   白家夫妇来的比楚辞想象中的更早。他已经是提前半小时来到约定场所了,可白家夫妇却早早便坐在了座位上,桌上的茶都喝过了一轮,瞧见他进来,便伸手冲着他挥了挥。   楚辞脚步顿了顿,随即也抬起手示意了下,礼貌地招呼:“白阿姨,白叔叔。”   白夫人纤白的手指顶在瓷杯上,伸手捋了捋自己鬓边的一缕发丝,笑眯眯道:“哎呀,小辞之前不是已经改口叫妈妈了么?怎么突然间又换成了这么生疏的称呼?”   她原不过是顺口一调侃,可抬起眼来,却发现青年垂下眉眼,并没有给她这句话任何的反应。   白夫人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与白修德都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察言观色皆是好手,此刻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斥的都是惊愕——这孩子的这个反应,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其实只想来问白叔叔一句话,”对面的青年抬起头来,直直地看进他们的眼睛,“那一份亲子鉴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亲子鉴定书是他看过的,上面明晃晃标着自己与白修德的名字,做不得假——   可是神仙们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来欺骗他。   他像是一脚踏进了沉沉的迷雾里,于白茫茫的一片中左突右闪,寻不出个出路,只能直接来向白修德求一个解释。   “为什么,要骗我?”   白家夫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半晌后,白夫人抚摩了下手中的茶杯,苦笑道:“你这孩子......果然是自己又私自去查了查啊。也是,毕竟牵涉到自己的身世,哪里有不放在心上的呢?倒是我们拿这种事情来欺骗于你,也并不是心里没有一点愧疚的——”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她眼里含了盈盈的泪,“我原本,是真的想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来对待的。”   “我们打算骗你一辈子。”   窗外的雷声乍然响起,猛地映出了一道刺眼的白痕,像是要把整个天空分裂为两半。   四月十三。白家。   “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抽风了,人都住进医院了,突然间又搞出来一个儿子,”来人翘起一条腿,不耐烦地抱怨,“私生子就私生子吧,居然还想偷偷把家产都留给他一半!我和我那好二哥共同才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是不是疯了?还是脑子病得糊涂了?”   白修德虽然与他们常有往来,可到底是低上一层的,与这些根基深厚的老世家没得比。对这些家宅根基的话,他更是插不进去,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喝茶。   倒是身旁有一直小心翼翼奉承的人笑了:“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需要您这么烦心......不就是个私生子,老爷子如今在医院躺着也不知道,您悄悄派人处理了,不就直接干干净净了?”   “你以为我不想?”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要是个普通人,随便造个什么意外,也用不着我操心——可偏偏他还是个在娱乐圈里混的,哪儿能那么悄无声息就被解决了?”   这倒也是事实,当红艺人不同于普通老百姓,哪怕只是一个月不出现,也能引起粉丝内部的轩然大波和外界的各种揣测,更不要说是生命危险这种大事了。想要躲过所有目光将人解决掉,难度堪比登天,一个搞不好,便是引火上身。   “老爷子那边不消停,这私生子也在一直查一直查......查到最后,万一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他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反复敲了两下,沉吟片刻,随即慢慢睁开了眼。   “白总。”   白修德一愣。   “我记得......您家只有一位千金?”   “......”   “你把他认回去,”那人微微扬起唇角,“我把老头子的血样给你,也算是替我解决了一桩麻烦,如何?”   白修德对上了一双如鹰一般狠戾的双眼。   ......   “你答应了?”楚辞问。   “我答应了。”白修德点点头。   “君君很喜欢你,你也应当看到了——她的房间里挂满了你的海报,每天把你挂在嘴边上,所以,在看到你名字的第一眼,我和宝贝就知道你是谁了。”   “她......有从基因里带下来的遗传病,在小时候医生就说,她活不过十五岁的,如今每活上一天,就是赚上一天。”   楚辞猛地想起了他在白安君房间里看到的药瓶。   原本以为不过是些感冒药,如今想起了,才觉得异样。   “我们希望她能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而认下你,也能让你不再掺和进那一家的家产之争里——你还小,所以你可能不懂,他们每个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你若是真的进去,恐怕连自己都没法保全。”   “但是这样擅自替你做决定,其实也是不对的。”   白修德猛地站起身来,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他声音中的诚恳丝毫没有打折扣,楚辞的双手抚上茶杯,半晌后才道:“不好意思,但是我现在,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   他的声音中仍然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   “这是自然的,”白夫人点点头,“这是大事,你自然要好好考虑。”   她犹豫了下,随后又道:“只是君君那孩子......她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些真相的——”   “我不会对她说的,”想起那个看见自己时眼睛都会发亮的小姑娘,楚辞轻声地叹了口气,“无论你们做过什么,君君她——都会是我妹妹。”   “我知道,”白夫人微微勾了勾唇角,“那孩子也总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了。”   美好的人宁愿自己承担许多,也不愿意将责任推脱到别人的头上。他们每个人都能怀着一颗不屈的心尽力地发光,想要让身边的人沾染上来自他们的光明和温暖,却又能驱逐自己内心滋生出的所有黑暗。   所以才永远也学不会怨恨啊。   ---------   这件事情的发展远远比楚辞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荒唐。他在洗手间里将方才的对话都编成短信发给秦陆,很快便收到了秦陆的回音:   【豪门争家产,哥......这是在演肥皂剧?】   楚辞哭笑不得回道:【没错,你哥我就是肥皂剧主人公。】   小孩立刻秒回:【主人公最后的结局一定都会是大团圆哒!我们一定能打倒所有反派哒!↖(^ω^)↗】   楚辞无力:【知道你是想给我打气,但那个语气词哒能去掉了吗,秦小陆同学?这样看起来,简直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发的,,譬如君君。】   从自家哥哥的短信里看到了那个冒牌妹妹的名字,秦陆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从头警惕到了脚,微微抿紧了唇,认真发:【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什么?】   秦陆干脆放弃短信,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开口问:“哥,我重要还是那个黄毛丫头重要?”   楚辞被这个词逗笑了:“黄毛丫头?”   秦陆还以为这是对自己方才那个问题作出的回答,一下子醋意大发,呼啦啦汇聚成了海,委委屈屈地哼了声。   刚用全醋宴赶走一个江邪,怎么又来一个跟他分宠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他在那头哼哼唧唧地撒娇,“哥之前说过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最重要的!哥不能骗人!!!我这儿还有录音证据呢!”   楚辞嘴角抽搐:“你说的证据就是你那个起床闹钟?”   这都多久了,小孩还是锲而不舍地用他当时说的那句话做闹钟,第一次被这个闹钟声唤醒时,楚辞的整个脑袋都是木的,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在睡得正沉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   秦陆理直气壮:“哥当时亲口说的,不行吗?”   “行行行,”楚辞头疼,转身靠着洗手台,小声地哄,“你最重要了,他们谁也没有办法和你比的。”   小孩这才心满意足,完全不顾会议室里一众下属惊恐的眼神:“那么么。”   楚辞无法,只好将嘴唇凑到屏幕上,隔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么么。   只是经过秦陆这么一番打岔,方才的那点感伤也被彻底地抛在了九霄云外。楚辞低头盯着手机,想,自己已经有了心意相通的小爱人,也有了无比重要的朋友,家中还有那么一群总爱八卦的神仙,身后渐渐汇聚了越来越多真心为他的粉丝......   他已经比前世幸运太多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他总是要往前走的,不能再因为这样的难过而停留原地了。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楚辞抬起头,看见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手的线条清晰分明,几乎能看清上面黛色的、细细蔓延的血管,每一根手指都纤长动人,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也可以直接拿去拍手模照片。   他不由得愣了愣。   手的主人冲着他微微点点头:“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听到你们聊天的。这些话,我也绝不会向外说。”   那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度,更何况这一段时间的新闻铺天盖地,张张上都印着这个男人。楚辞在看到他的时候,不由得脱口而出:“顾影帝?!”   男人冲着他伸出手:“叫我顾岷就好。”   他的身材高大,却并不让人觉着过分健硕,更不会像肌肉男那样沦落到滑稽的地步。他的每一根肌肉线条都是流畅的,两条腿的长度惊人,宽肩窄腰,只看身形便已经是行走的荷尔蒙散发体了,也难怪舔屏网友如此之多。   可偏偏这样一具皮囊,配的却是一张眉目冷清的脸。   楚辞想起网友们对他“高岭之花”的称呼,一时间竟然也觉得无比合适,忙擦干了手,与前辈握了握:“您好。”   顾岷如墨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眸色莫名:“你......方才是在与你的男朋友打电话?”   手机里流露出来的分明是男声。   楚辞郝然,然而这在他身边的圈子里也算不得是个完完全全的秘密了。他也听说过这位刚回国的影帝口风紧、为人正派,既然已经被对方撞破,干脆便点点头应下来:“是。”   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两片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江邪?”   “???!!!”   楚辞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位顾影帝这才回国多久,居然也受到了那些八卦头条的影响——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写词究竟火到什么程度,估计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他们早就悄悄避着众人去民政局领证儿了,说不定连代孕都找好了,孩子都落地了!   楚辞连连挥手,解释道:“我和江哥只是好朋友,那些都是他们乱写的,一点也当不得真。江哥对兄弟都比较好,她们只是想的有点多。”   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微微挑起眉梢来:“这么说,不是?”   楚辞点头。   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毫无理由地觉得面前的人心情好了一些,周身的空气也悄无声息地回暖了。顾岷墨一样的眸子垂下来,随即又抬起头,塞给了他一张卡。   一头雾水的楚辞:“???”   “这是这家菜馆的VIP卡,”男人的表情淡然,简短解释道,“以后来,可以打七折。”   他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也可以多多带朋友一起来吃。”   顾影帝塞完卡,长腿一迈,大踏步地走了。楚辞愣愣地站在原地,瞧了眼手上的贵宾卡,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很是茫然地想,顾影帝来洗手间这一遭儿,既没有洗手,也没有放水,只来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扭头就走了......   那他当时来洗手间干嘛?观光?居然还揣着卡,难道是为了随时随地当散财童子?   楚辞摸了摸下巴,只能将这种完全无法用正常人逻辑解释的行为归结为影帝的怪癖。   毕竟......艺术家嘛。   当天晚上,他还是打电话和江邪说了说今天这件事。   江邪彼时正在空荡荡的沿江大道上飙摩托车,接到他电话时一条腿支着地,懒洋洋从头上将头盔取下来:“什么影帝?”   “......”楚辞简直要给他跪了,“江哥,你怎么了江哥?当时拍节目的时候我们还遇见的,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江邪拂了拂额头上的发丝,拉长了音回答:“哦......那个啊……”   完全不知道。   楚辞没听出他的敷衍,还在和他说自己今天察觉到的异常,并认真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很在意你的事。”   江邪嗤了一声:“这天下在乎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个个都要知道?”   楚辞:“......不是那种在乎。”   “那就是暗恋呗,”江邪继续厚颜无耻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天下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个个都要回应?”   就算是一米八三的大总攻,也撑不住这么多滔滔而来的爱意啊!   楚辞:“......江哥,醒醒。你的脸都掉在地上了你看见了吗?看见了的话,就赶快趁着热乎捡起来吧。”   在听见对方知道楚辞有男朋友的事之后,江邪终于开始上心了:“小朋友,你是不是傻?喜欢同性这种事很骄傲,你非得宣传的人尽皆知啊?万一这人靠不住怎么办?万一他录音了怎么办?你那就不叫出柜了,你那叫有人扛着火箭炮轰你柜门!”   楚辞有点心虚:“这个......当时我家那位突然间换成了电话,我也没想,所以......”   ”所以什么?”江邪简直恨铁不成钢,干脆停稳了重型机车,利落地翻身下来靠着路边的景观树继续和他说话,“得了,这事儿你也别操心,哥哥我找人去查查他,要是他敢把这事儿往外说一句——”   他猛地一咬牙,半阖着眼睛冷冷笑起来,“哥哥我就好好教教他,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作者有话要说:  江邪:哥哥我就好好教教他,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顾岷:快来,我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江邪:......   顾岷:或者我教你?   江邪:!!!流......流氓! 第66章 《第六个病人》   日子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原点。赶通告、选剧本、在各个不同的地方间来回辗转......有时一天之内要连续奔波在三个城市, 光是耗费在机场的时间都超过了大半。在这样的忙碌之下,仿佛连身世没有完全解开的愁思都淡了些,渐渐像是化作了一缕轻烟散去了。   只有楚辞自己知道,这是永远也无法散去的。   再一次去白家看望白安君时,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冲上来吊在他胳膊上, 架势活像是黄鼠狼见了鸡。楚辞陪着她在书房中看完了一本书, 又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不知为什么,那些原本不过是平凡的事情在她嘴里,仿佛都绽放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光彩来。   “那个白玫瑰的花苞原来只有指甲盖这么小, 我一天天去浇水,慢慢就长的大了——等我昨天突然间去看时, 它最外面的一圈花瓣都已经趁着我不注意悄悄张开了!我偷偷闻了闻,觉得比全开的时候还要香!”   楚辞看着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起红的脸颊,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小姑娘每一天都是在生命的倒计时中。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株刚抽芽的植株,生气勃勃的, 仿佛所有的故事都不过才刚刚开始。   “好了好了,”白夫人端着两杯果汁进来,嗔道,“你的话也太多了,小辞还有他的工作要做, 怎么就抱着人不让走了?”   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楚辞,微微垂着头,偶尔余光扫过来时, 眼中都是掩也掩不去的愧疚。听了这话的白安君立刻把楚辞的大腿抱得更紧,像是只考拉似的稳稳坐在他鞋上,仰着小脸眼巴巴地问:“哥真的待会儿还有工作?”   楚辞摸摸她的头:“下午还有一个电影的试镜。”   听到电影两个字,白安君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松开了手,“那好吧......”   白夫人笑话她:“怎么这么说就舍得放手了?”   “毕竟我也是哥哥粉丝大军中的一员嘛,”小姑娘在这方面异常的懂事,“俗语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不能总占着辞宝,对吧?”   她送楚辞到了门口,看着楚辞上了车,到底是忍不住又蹬蹬蹬跑过来敲他的车窗。楚辞将车窗降下来,她鲜妍明媚的小脸就紧跟着探进来,问:“哥,两周后我有个生日宴会,你来吗?”   怕是生怕楚辞不同意,她又紧跟着加了一句:“你要是来,其他的人我就一个也不请了!就只有我们自己家人!好不好?”   立在她身后的白修德将她这句话听的一清二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做烧。他们夫妇心中始终对楚辞有着说不出的愧疚,哪里又能厚着脸皮拿这个假身份来邀请楚辞参加?他沉了脸色,呵斥道:“君君!小辞已经很忙了——”   “没关系。”   楚辞截断了他的话音,看着小姑娘热切而渴盼的眼神,像是与小猫顺毛似的顺了顺她的发丝,“等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准时到场的。”   白安君兴奋的两颊都泛起了晕红:“真的?”   “真的。”   小姑娘一下子从原地跳了起来,像是仍觉得不够,又将小手指伸进来:“那拉钩!”   “......”楚辞无奈地勾了勾唇角,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指伸了过去,搭在妹妹细而柔软的手指上,轻轻地晃荡了又晃荡。   “嗯,拉钩。”   “骗人的话是小狗?”   “好,如果不能按时到场的话,我一定是小狗。”   他关上车窗,冲着车窗外蹦跶的白安君挥了挥手,随即方才扭过头来,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白家夫妇仍然不肯说出他父亲的身份。   他们的好意楚辞并非不能理解,不过是因为担心着他身陷危险之中,而他的父亲偏偏又已经去世,那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充当他的保护者。若是真的回去,他就会变成挂满金苹果的小树,带着满身的财宝晃晃荡荡,谁看了会不想上来分一杯羹?   可是纵使如此,他也没有办法放弃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   与其说是血缘,不如说是已经融入了骨血深处的执念——那种执念时时刻刻都像是蛊毒般于身体中来回作祟,仿佛成为了这两世里唯一能发出光亮来的太阳。在黑暗之中的人,有谁能放弃太阳呢?   在这一方面,楚辞固执的令他自己都隐隐觉得可怕。好在他还有永远站在他身后的帮手,可以帮着他离当年的真相再近一点点。   他掏出了手机。   【楚辞:怎么样?】   【太上老君:所有的政府高层我都查了个遍,凡是有照片的,通通都被我相过了面相,还没发现哪个是已经阳寿尽了的命数。——等等!】   楚辞心中一凛,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谁知下一秒屏幕那端的太上老君却怒而掀桌:   【啊,现在的科技简直是邪术啊!你看这个人的眼睛,都快P的占据脸的二分之一了,人中短的几乎完全消失,这鬼能看得清她的命格啊?】   这简直是骗人——不,骗神仙!   【楚辞:无语.JPG】   【楚辞:四大邪术没见过?没见过的话,你也就真的没什么资格自称什么网瘾老年了,相信我,你也能P成年方二八的美少女。】   【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我、我有点兴奋起来了ヾ(o)ヾ】   【楚辞:......】   ----------   这一次的剧本名字叫做《第六位病人》,是由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导演操刀的。她虽然不过二十来岁,可拍出来的作品却意蕴深厚、余韵悠长,是业内公认的有灵气的新人。   一个导演的水平如何,基本上也就决定了电影最终的质量如何,演员赋予了剧中的角色灵魂,可导演却赋予了整部剧灵魂。他们是拍摄过程中从头到尾的中心人物,是唯一发光的恒星。所有的小行星都在它的光芒下旋转着,这样才能共同构筑起一个完整的星系。   唐元显然很是欣赏这位名叫徐繁的女导演,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同楚辞科普她的作品:“......之前那部《青衣》我看了,最开始那个香肩半露慢慢覆上衣服的镜头我可是到现在还记得呢!那个光影打的,啧啧啧......人也温柔,生的也漂亮,还这么有才气,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女神。”   他的手用力拍了下方向盘,随即憧憬道:“要是待会儿可以找她要个签名就更好了。”   楚辞被他吵得完全睡不着觉,只能将脸上萌萌哒的怪兽眼罩扯下来,拿眼罩上两颗圆滚滚的怪兽眼睛去戳他的脸:“......你这架势,就像是要见梦中情人似的。”   他原不过是随口一打趣,不成想唐元的神色一下子扭捏起来,哼哼半天后才道:“也......也不是不可以......”   楚辞彻底目瞪口呆。   徐繁生的白白净净,整个人像是河边的一棵垂柳,抽出细细的枝来。她裹在宽大的纯色裙子里,身形纤细而娇小,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的、软软的,一戳便能化进水里去。   感觉到自家没出息的经纪人握着自己胳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掌心炽热到汗黏黏的,楚辞心里简直有一万头神兽在草原上飞奔而过。   来试个镜,经纪人却看上了导演——   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他一个遭遇到这种情况的艺人了。   楚辞是第四个进行试镜的,正常剧组观看他们试镜的人通常会有五六个,可在徐繁的剧组,却只有徐繁一个坐在座位上。在他踏进去时,徐繁伸手拨弄了下乌黑的发,随即淡红的唇角弯了弯,仔细地打量了下他。   又干净又清朗,嗯。   徐导最喜欢这样看起来就听话的好孩子了。   “来,”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轻声细语道,“坐。”   比起楚辞曾经历过的前几个导演,这个简直能让人用如沐春风来形容了。他顺从地坐到了对方身边,就听对方用细细的、温和的声音问:“你是楚辞?”   楚辞点头:“徐导好。”   “我在《他们》里看过你的表演,”徐繁乌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忽然眼睛一弯,露出一个无比和善的微笑,“虽然形象很好,也给人印象无比深刻,但表演的层次完全不够呢。”   嗯......嗯?   等、等等,这好像和说好的人设完全不一样......   “对人物的揣摩看起来是足够了,但完全将自己代入到人物中去了吗?答案是没有。”她纤白的手指在楚辞的脑门上点了点,笑的明媚极了,“张力不够,气息不足,在感情大爆发的时候可以听到很清楚的喘气声,像是下河捞了三天鱼似的——不,捞了三天鱼的渔民都没有喘息的像你这么凄惨,你更像是被人强行压在床上叫了三天三夜的那种。”   “......”   “除此之外,体力也完全不够,你恐怕是从来都不怎么健身吧?疯子是个军人,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线条,却瘦弱的像是只刚刚剃干净了毛的白斩鸡。”   “......”   “不过别担心,”徐繁明净的笑都没从她脸上下去过,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臂膀,“好在当时金狮奖的评委够眼瞎,光是这个最佳男配角也足够你和你的粉丝靠着它吹嘘一辈子了。”   “......”   楚辞恍惚地想,这个笑的无比可怕的人,真的是唐元口里那个有温柔又有才气的女神?   不知为何,他莫名生出了些两腿打战的冲动。   在全方位打击过艺人自信心后,徐繁递给了他一小份剧本,文艺又秀气地拿起一副圆框眼镜戴上,冲着他点点头。   “开始试镜吧。”   被打击到体无完肤的楚辞:“......”   你、你确定?   《第六位病人》的男主角班明,是一位从业四年的精神科医生。他的智商远超常人,一路顺风顺水到了工作岗位,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破解人类精神史上的一个又一个难题。与其说他是人,他更像是一台完美运行、决不允许任何瑕疵存在的机器。   这个角色与楚辞本人的性格之间,简直隔了一整个马里亚纳海沟。他在海沟底,角色在岸上头。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将方才那些话瞬间从脑海中完全抛掷出去,随即解开了手腕处衬衣的纽扣,漫不经心地将袖子向上卷了卷。   见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徐繁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紧接着,青年做了个推鼻梁的动作,仿佛他的鼻子上正架着一副细细的金丝边眼镜。他不声不响地抬起头来,将不存在的病历本翻过去一页,随即问:“你有什么症状?”   “不是我,不是我,”徐繁很自然地接上,向身边拉了一把,将什么人向前推了推,“是她——大夫,你快给她看看,她都病得不清了,一天到晚总说胡话。”   “说什么胡话?”楚辞在椅子上坐了起来,拿起了笔。他的眼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平静的如同一湖死水,丝毫没有流动的迹象。   徐繁饰演的角色踌躇了下,随即道:“她——”   “她总说她能见到鬼。”   《第六个病人》的故事,便在这样一个开头下正式展开。   楚辞其实并不明白,这样平淡的一段为何会被拿出来当做试镜镜头,他的台词甚至没有陪着他对戏的徐繁多。可徐繁却显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想法,头也不抬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些什么,随即扬起一张莹白的小脸:“你可以走了。”   这是楚辞有史以来第一次,试镜试到一头雾水。   他从试镜的房间里出来,意外地发现唐元紧紧绷着一张脸,正在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说些什么。他上前几步,诧异地问:“圆圆?这位是?”   唐元见他来了,忙拽着他的袖子:“我们小辞都已经出来啦,哈哈,接下来就该明景了吧?快点进去试镜吧。”   中年男人听了他这话,反倒笑的愈发真诚:“明景崇拜楚辞也有很长时间了,唐哥你看,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让楚辞给他签个名?”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唐元哈哈着打太极,“大家都是艺人,同在一个圈子里混,哪儿有一个给另一个签名的道理?”他悄悄在背后推了楚辞一把,笑道,“小辞等下还要赶通告,我们就先走啦。”   说完,他带着楚辞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步伐匆匆,都没来得及与其他认识的人打招呼。   “这是干什么?”直到上车后,楚辞才蹙着眉问他,“那人怎么回事儿?”   “......MD。”唐元突然爆了句粗口,愤愤地放下了手刹,“奉海这事做的,实在是太恶心了。我说他们当时怎么那么听话的让尹梦梦退圈呢,感情后面还打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什么主意?”   唐元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眼睛里几乎都突突冒出了火来,咬着牙道:“那个明景——”   他看了眼楚辞,犹豫了下,到底是将这句话说完了,“那个明景,长的和你特别像。”   楚辞茫然。   长的像的人,这世间的确不少,毕竟基因的排列组合只有那么多种,真的重复了生出两个相貌相似的,也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不仅娱乐圈中常常有撞脸事件发生,便连普通老百姓,有时也会讶然地看见与自己长得有八九分相似的陌生人。   可看唐元这样激烈的反应,这件事好像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这个明景好像有点后台,”唐元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现在正是奉海力捧的新人,走的完全是和你当时一模一样的路子,形象气质都朝你靠拢,如今居然还想要和你进一个剧组!那群人是想干什么?想造个克隆人出来吗?!!”   “他也想进?”楚辞讶然,“试镜什么角色?”   “班亮,”唐元沉沉从口中吐出一口气来,“男主角班明的那个弟弟。”   他心中被这一手恶心的不行,在座椅上像个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好容易才把这群烦心的人丢开了,转过头去问楚辞:“试镜怎么样?我女神是不是很温柔?”   楚辞瞬间沉默了。   他想了想,艰难地问:“圆圆,你确定你管那样的......叫温柔?”   唐元满脸荡漾,楚辞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画着的满满的波浪线。他顶着波浪线摇了摇脑袋,捧着脸痴痴笑:“是温柔啊......”   “那样笑着说记者没有职业道德还不如去安乐岗里同白骨合葬的时候,最温柔了。”   楚辞:“!!!”   ---------   他接到试镜通过的消息是在一周后。与这个消息一同递来的,还有《第六位病人》的完整剧本与演职人员表。唐元从一开始拿到便开始狂翻,等到看到班亮的角色后头写着的名字时,白眼几乎翻上了天际。   “草。”   他愤愤地丢了剧本,心里简直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坨翔,和女神一起工作的愉悦都被这种愤怒压住了,“居然真是那个明景!”   “也是可以理解吧,”楚辞将剧本捡起来从头细看,同时安慰自家经纪人,“毕竟是兄弟,长的比较像的话,能更加让人有代入感。更何况班亮只是个小配角,戏份也不多,启用新人也没什么关系。”   唐元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下一秒便能被气得上天。楚辞抬头看了他一眼,情真意切道:“我现在拿个鸡蛋到你身边去,感觉你周身的温度都能把它摊成荷包蛋,全熟的那种。”   说完之后,他先被自己逗乐了。   “......”经纪人瞧着自家乐呵呵的艺人,简直操碎了心,“傻孩子,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善良没坏心呢?”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拨弄了下自己胸前的工作证,语气深沉:“只怕只有你一个人手里拿的是踏踏实实演戏的剧本,人家手里握着的,那可是宫斗剧呢。”   直到见到了明景本人,楚辞才知道那个“特别像”究竟是什么程度。   站着的人身形纤瘦,顶着一头与他近乎一模一样的浅淡发色,眼是桃花眼,瞳孔像是半透明的棕色琥珀,几乎可以汩汩地流淌出蜜来,正脸尚且不能算十分相似,侧脸却仿佛是和他用一个模子倒刻出来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楚辞看着他,一瞬间便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控制不住地微微打了个哆嗦。   看到另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自己,这完全不能让人觉得愉悦。   “楚哥?”明景扬起嘴唇,微微地笑起来,那个笑也与楚辞本人的十分相似,“我一直都非常喜欢楚哥啊,楚哥的戏我都有看,每一个都无比喜欢,”他顿了顿,随即加重了些语气,“这一次合作,还请多多照顾了。”   楚辞看着他,不动声色回答道:“应该的。”   《第六个病人》剧组,自此正式开拍。   ----------   与此同时,江邪正坐在家中把玩着手里的信封。   他是军区大院长大的,在信息来源方面自有一条自己的渠道,手下可用的人也不少,只是此时,他盯着信纸上的内容,缓缓勾起唇角来。   “5点起床,五点半开始跑步,六点吃早餐,七点出门去健身房,九点开一辆银灰色不显眼的奔驰去公司——这、是、什、么?”   “是您要的那位顾影帝的信息啊,”手下回答的理所当然,“我还找了个私家侦探蹲了他整整两周,专门整理出来了这样一份时间表呢,精准的不能再精准了。”   江邪额角倒凸:“我是让你去查查,他人品怎么样,有没有把一些不该说的话往外说——不是要他一天的作息表!”   而且这作息表不是赶通告就是去健身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简直像是苦行僧一样无趣又呆板的生活!堪比夕阳红养老院里年近古稀的老头子!   “人品就体现在细节中啊,”手下说的振振有词,“古人不是有云,细节处见真章?说的就是这种时候。”   “......这些,我还勉强能够理解,”江邪的视线缓缓下移至最后一行,“这189、72、46、102......20?”   他的声音拔高了些,“这是什么鬼?!”   “这是从健身房和公立医院体检数据那里拿来的,”手下掰着手指头和他数,“身高、体重、胸围、腿长......”   “那最后一个呢?”江邪问,“你的脑容量?”   “......不,”属下老脸一红,绞了绞手指,干咳一声,“那个,第三条腿。” 第67章 入组探班(捉虫)   在听到“第三条腿”几个字时, 江邪看向眼前这人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着变态。他手上的信封掉在了桌子上,半晌之后,目露同情,用力拍了拍手下的肩膀, “辛苦你了, 牺牲这么大。”   手下:“???”   他敏锐地察觉到江邪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一下子脸都涨红了,忙解释道:“这个数据......不是像您想的那样,亲身体验得来的。”   江邪:“那怎么来的?”   总不会是医院还好心替你量量长短吧?   手下羞答答:“我恰巧和他进了同一个卫生间......因为只是对比了下自己的,之后用目光丈量, 所以可能有点不大准确,但真实的只能往上加!绝对不可能少!”   “......”   那是!正常人该有的!长度吗!   江邪转过头, 彻底不愿意和这个画风明显不太正常的人说话了。   再多说一句,总觉得自己的智商也会被降到那个程度。   啧。   ----------   按照常理,剧组在开拍前往往会狂翻老黄历,若是鬼片甚至还会拜访风水师, 最后千挑万选选出来一个所谓的黄道吉日开机。在开机当天,还会上贡一只被烤的棕红发亮肉质肥嫩的乳猪,所有的演职人员对着拜上三柱香,求个好运气,保佑剧组一切顺利。   可偏偏《第六个病人》剧组是从小穿特步长大的, 就是喜欢不走寻常路。   “没有烤乳猪,没有上香,也没有什么黄道吉日, ”徐繁纤白的手插在口袋里,风将她轻而软的发丝一层层吹的在空中飘荡,声音也像是荡在空中似的又轻又柔,“什么开机仪式也都是没有的,与其搞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用这个时间多剪几个镜头,各位演员到位了吗?到位了我们就直接开拍吧。”   她虽然身形纤小,声音也不大,可话语之间却莫名有种威严的力量,整个剧组却都被她震得服服帖帖的,也没有人敢轻视。灯光组与道具组忙满场地忙碌起来,丝毫不见之前的懒散。   唐元在一旁看着,神情如痴如醉,两眼简直都要发光。   只是他的头一转,脸上的表情立刻猛地变了,压低了声音对楚辞道:“艹,那个明景来了。他还真敢专门找上来。”   到底是顾忌着这里是人来人往的片场,唐元并没有昨日两人单独在车里时的厌恶表情,只是眼里浮动的暗沉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楚辞拍拍他的手背,低声道:“之后都在一个剧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还要躲着他走不成?”   “你凭什么躲着他走?”不出意料,唐元瞬间就炸毛了,“是他自己非要处处模仿你,把自己弄的跟个赝品似的,凭什么要你这个正主给他让位?”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冷静了几分。   是啊。   徐繁执导的电影,这绝对是让楚辞事业更上一步的机会——若是为了这么一个小人反而撕破了脸面搅出什么事来,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只是想通归想通,在看到那张极其眼熟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唐元还是有一拳上去将他打扁的冲动。   明景笑的极其温和,他瞳色浅淡的眸子微微弯起来,里头装着满满的少年气息:“楚哥,之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没有太多演戏经验,这还是第一次进剧组,还希望楚哥能够多多照顾。”   楚辞静静地看着这张脸,半晌后才勾了勾唇角:“应该的。”   那种不好的感觉,似乎又强烈了一点。   《第六位病人》的女主角是一位农村里的老妇人,她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待了一辈子,后来却因为出现幻觉而被送进了精神科。出演这个角色的李秀娟是一位出名的老年艺术家,她的一头发丝都已经如霜雪般银白,脸上的年轮一圈接着一圈,有着历经沧桑的人独有的那种智慧与包容。   “我演戏已经三四十年了,”她轻声慢语与楚辞讲,“从多少年前就是那种文兵团里最受欢迎的......别看现在这副动也动不了的模样,我当年,也是团里的一枝花呢。”   身旁的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都笑起来,楚辞却认真地看了看李秀娟的眉眼,赞同道:“前辈当时,肯定是很出名的美人。”   美人的优雅是一刀刀刻在骨子里的,岁月的打磨并不不能让这种美黯淡,反而随着她皮相的衰老一日日盛放起来。她下意识挺的笔直的脊背、稍稍扬起的下颌同笑起来弯弯的眉眼,都让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发出了知性而动人的光泽。   他说的真诚,李秀娟听的也心中一暖。   楚辞很少同这种老人家交流,他也从来没有什么长辈,如今是第一次在剧组中遇到这么一个堪称老戏骨的前辈,便有事没事往李秀娟这处跑。李秀娟年纪大了,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干净懂事的孩子,很快便同他熟悉起来,偶尔还能做他演技上的老师,将自己三四十年积攒下来的功底教给他一些。   从台词的喘气发声到如何找准机位卡准走点,楚辞从她这处学到了不少,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欸......”这一天正在闲聊之时,李秀娟却突然凑过来,用苍老的手拍了拍楚辞的手背,她的眼神温和而慈爱,引导着他向另一个方向看,“你看那个孩子。”   楚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皱了皱眉。   那是明景。   待在剧组的时间越长,明景给他的违和感就越重——他就像是楚辞自己用镜子照射出来的人,处处都有七八分相似。楚辞越是观察,就越是心惊。在刚开始时,他看见明景的美瞳掉出来了,还凑上去说了一句“原来你的眼睛是纯黑色的”,可是等说过之后,才觉出几分不对来。   明明就是黑色的眼睛,为什么偏偏要带着和他一样的琥珀色的美瞳片?   难道仅仅是为了好看么?   楚辞的防备心一下子飙升到了满格,悄悄地暗中关注着这个人。   他的口味清淡,明景的口味也清淡。   他因为酒精过敏不沾酒,剧组聚餐时,明景便说自己也酒精过敏。   他不喜欢喝茶,明景也不喜欢喝茶。   甚至有一天,剧组不小心将放了香菜的饭菜放到了楚辞面前,从来闻不了这味道的楚辞正皱着眉头一点点挑出来时,无意中扭过头去,便毛骨悚然地发现明景正在做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事。   而如今,明景借用了后勤组的小炉子,亲自煲了清淡的枸杞鸡汤,正一碗一碗地盛出来,往几个主要演员和导演的面前送。   ——然而恰好,在这之前,楚辞在剧组之中一直是当之无愧的煲汤小王子。   “形相似了,可是神到底不似,”李秀娟拍着他的手,声音轻柔的像是叹息,“那孩子,走进歧途了。”   楚辞默然不语。   “他是羡慕你的路走的太顺,”李秀娟的眼里都是看透的光,缓缓道,“所以总想着将你当年的那条路再走一遍。”   “可他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两条完全相同的道路,也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自己一路走来是否顺利?楚辞其实并不清楚。   兴许在别人眼中,他出演一部就爆红一部,的确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了——然而他所付出过的那些日以继夜的努力、所处在的一层层翻卷上来的风口浪尖,这群迫不及待想要取代他的人,却从未看见过。   纵使处处模仿着他又能如何?到头来,还是一个只能在真正的他面前让位的影子罢了。   “您说得对,”他转过头来,对着李秀娟笑了笑,“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我呢?”   剧组中的工作人员有时会开玩笑地将明景称作小楚辞,听到这个称呼时,楚辞曾经扭头去打量过明景的神色,他笑的十分腼腆,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称呼应了下来。   楚辞完全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人的名字,却被顶在了自己的头上,顶替了那个生下来便伴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名字,这真的是件好事么?   然而纵使外形有几分相似,两人的演技水平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徐繁说话向来是绵里藏刀的,丝毫也不给什么面子,听到小楚辞这称呼,立刻当着全剧组工作人员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不过是台词有点问题,起码能入戏;而你目前,和其他毫无特色的灵长类动物并没有丝毫区别,怎么也好意思把这个称呼顶在头上?”   她顿了顿,笑的如沐春风:“等你什么时候先把动物园里的猴子和角色彻底区分开了,再动这些歪脑筋吧。”   明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被打捞起来的,勉强笑了笑,谢过了徐导的指点,之后就闷闷地坐在一旁不吭声了。楚辞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眼见着美少年黯然神伤,有几个工作人员看不过眼,还专门跑去了安慰他。   唐元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由得轻哼了声。   楚辞到底在圈子里被护得太好,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炒作手段,他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专门整成一样的脸,又处处模仿楚辞的一言一行,恰巧电影里演的是兄弟,等到电影播出了,就可以拿着“大小楚辞同聚银屏”的噱头来给自己博人气博热度,踩着楚辞如今的势头向上爬——这些手段,早就是娱乐圈里玩烂了的。   可偏偏,最恶心人的招数往往最管用。   ————————————   他曾将这件事讲与秦陆听,没想到小孩听了瞬间紧张起来:“他不会是哥的脑残粉吧?”   “......”楚辞简直要拜倒在他清奇的脑回路之下了,“你是从我叙述中的哪一个部分得出这个结论的?”   秦陆还不放心,叮嘱:“哥夜里睡觉的时候或者在保姆车上午休的时候,一定要锁好门,要不我给你寄几瓶防狼喷雾去?算了,果然还是让保镖跟过去——”   楚辞哭笑不得,忙拦阻下来:“来拍个戏还带保镖,我是来当演员的还是组团出去打架的?”   他为了防止小孩对这个事情耿耿于怀纠缠不清,只得立刻转移注意力,冲着手机底部的话筒低声撒娇:“ 这么多天都没怎么吃好......嘴馋,尤其是晚上的时候特别饿,只是这附近也没什么吃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批判一下明景了——模仿他就模仿他,能不能敬业一点,将他的做饭手艺也一同复制过去?!好好的汤都被弄的滋味寡淡,简直比剧组的盒饭还要淡然无味,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食材。   秦陆的心思果然一下子就被转了过去:“哥想吃什么?”   楚辞哼哼唧唧:“想喝海鲜粥......想吃虾饺......还想吃山药糕......还有街东边的那条小巷里卖的烧饼!”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许久,随后沮丧地叹了口气,认命,“可惜一样都吃不到。”   小孩在电话那头乐了半天,随后声音压低了点,问:“哥现在回宾馆了吗?”   “嗯,”楚辞在床上滚了一圈,“已经在房间里了。”   秦陆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时几乎激起了耳廓处的一片酥麻:“哥,我也有很想吃的,想到夜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   楚辞的心里小动物似的直觉又蹭蹭竖了起来,警惕地咽下了话音,就是不问他想吃些什么。   那头的秦陆等了半天,最后委屈巴巴问:“哥怎么不问?”   “因为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秦陆干脆撒泼耍赖起来:“哥问嘛!问嘛!!!都一个星期没见了,哥一点也不想我,连一句话都不肯顺着我说......”   他说的可怜巴巴,一口小奶音软的几乎能滴出水。楚辞的心简直都被这块奶糖甜腻的融化了,只得顺从地把音调降低了,轻声问:“那你想吃什么?”   小孩羞答答,“你。”   楚辞:“......”   所以果然还是这个答案,他简直想拿头撞床头板,自己这只肥厚的兔子为什么要自动地往猎人的陷阱里跳?   “好不好?”小孩的声音又软了几分,像是恶魔低低地蛊惑心念不坚的旅人,一点一点将他往自己的牢笼里拖,“哥,好不好?”   “......”   “哥......就这一回,唯一的一回,嗯?”   “......”   楚辞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接受了来自小孩的视频邀请,秦陆微微喑哑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被子里的温度炙热的似乎要整个燃烧起来。两人的呼吸隔着一道屏幕交织在一处,仿佛近在咫尺,一伸手便可触碰到。   不能亲自去探索的领地,如今都只能交给楚辞自己来摸索着向下走。秦陆在那边舔嘴唇,迫不及待地提要求:“哥,我想看喷泉。”   没有驾照的楚辞一头雾水:“什么喷泉?”   两人在一起以来,秦陆早已经实践成了当之无愧的老司机,承担着各种开探新路径的伟大任务。他眼里蹿着一簇簇暗色的小火苗,哑声提醒:“手动开关的那种。”   “!!!”   “想看。”   “......”   楚辞冷静地考虑了一下自己对这项破廉耻运动的承受能力,随即果断按了挂断键,“再见。”   “欸,哥,别挂啊!等等——”   小孩委屈的声音瞬间被切断,楚辞关了机,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   很好,现在世界都清净了。   结果这天半夜,他成功地从被鬼压床的噩梦中惊醒。有什么人压着他,周身的气息清冽而好闻,令人想起冬日时挺立的白桦树林,这种气息已经是极熟悉的了,楚辞毫无防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紧接着便被那人在嘴唇上舔了一口。   “哥。”   他含着笑,“我拿来了门票费,是不是该开始喷泉表演了?”   一解相思之苦后,楚辞成功地没能爬起床。秦陆神采奕奕地穿好衣服,在还沉睡着的他眉心啪叽落下一个亲亲,随后出门去找导演请假。   “他不能来?”徐繁细细的眉一挑,“怎么了?”   不待秦陆回答,她的目光将这个从头到脚都写着春色两字的男人上下扫了一圈,随即了然,“哦,知道了。”   秦陆的眉头蹙了起来。   “不用说了,”徐繁冲着他挥挥手,“原来当时试镜时我说他被压的太多了都是真的,所以说话才喘息声那么大——放心,我不向外说,只是你们小心点,别倒腾出来人命了,还得拍戏呢。”   她看到秦陆脸上奇异的神情,又补了一句:“哦,不是说楚辞能生孩子,是说你。你现在脸上容光焕发的程度,让我对楚辞如今的身体状况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他今天之内能从床上起来的,对吧?”   “......”   “那就是起不来了。”徐繁心里有了谱,立刻叫人准备拍配角的戏份。   秦陆冲她道过谢,又与唐元说了两句话,猛地一回头便在片场上看到了一个与楚辞极其相似的身影,顿时皱起眉来:“那是谁?”   “明景啊!”唐元道,“我一开始就和您说过的......”   正在与场控说话的明景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扭过头来看向这边,随即一扬眉,露出一个与楚辞有七八分相似的笑。   那个笑容让秦陆的眉头一下子锁的更紧,瞬间才知晓了楚辞说的有几分相似到底是到什么程度。他脸上的笑意于一瞬间彻底蒸发的无影无踪,半晌后才冷冷道:“就他?”   “就是!”唐元同他一样义愤填膺,难得和这个拱了自家好白菜的猪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看那脸,一看就是打玻尿酸打的!”   “那下巴,一看就是削骨手术做多了!”   “还有那眼角肯定是开过的,我都看得见本来应该在里面的那一小块肉了,腿短成这个鬼样子,都成六四分了,居然还好意思模仿我们家小辞的穿衣风格?”   说真的,明景如今的模样绝对和唐元口中的相差甚远。他身形纤瘦,与楚辞颇有几分相似,如今又顶着这样一张脸,便愈发像了。只是看在这两人眼里,却与一坨在片场上奔来跑去的翔没有任何区别。   秦陆很是赞同地点头,同仇敌忾道:“非常对。”   什么牛鬼蛇神,也敢在他面前玩这一招?   他立刻打电话通知了下属去查这个明景的来历,尤其强调了要他的黑料,势必要将这人立刻从这片场上撵出去才好。每每想着这样一个人却顶着他视若心肝的人的脸,秦陆的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跟在这片海上晕了船似的,控制不住地直泛恶心。   谁料在洗手间中,他竟然又碰到了明景。   明景是在他后头进来的,瞧见他在洗手台上洗手,便冲着他怯生生笑了笑。随即咬了咬嘴唇,试探着问:“您是......LC的秦总?”   秦陆看也不曾看他一眼,径直擦着手大踏步地就要走出门去。被他甩在身后的人急了,忙道:“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认识您吗!”   LC的创始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公共场合代替他出面的往往都是张楚。只有内部员工和《风起时》的剧组成员才知道他的身份,而外界则至今也没有他的任何一张照片流出,可谓是神秘至极。   秦陆步伐丝毫不曾停顿,完全充耳不闻。   “就是楚哥他自己告诉我的!”明景跟在他后头急匆匆说,“他——他把您当成炫耀的资本,您就一点都不生气的吗!”   男人的脚步终于停了。   明景心中猛地一喜,还以为这一招有用,正要继续说话,却见秦陆回过头来,眼里升腾起的都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仿佛在看一只在水中苦苦挣扎的蝼蚁。   “我为什么要生气?”   明景一愣:“难道不该——”   “我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他的,”秦陆冷声道,“要是他想,把我整个人的命拿去都没什么关系。”   他微微眯起眼来,“而你——”   “你的段数,实在太低了。”   他再也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一丁点的口舌,直接甩了门出去,同时打电话,催查背景的人加快速度。两小时后,电子档案被传送到了他的手机上,在履历里,到处都明晃晃印着“木鹤轩”三个大字。   “那个就是他金主了,”调查的人解释道,“从他十岁开始就把他养在身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整了容改了名,变成现在这样进了娱乐圈。”   秦陆盯着屏幕上“木鹤轩”三个字看了半晌,这才沉沉吐出一口气来,用力捋了捋头发。   “好,我知道了。”   那个木家么......   而与此同时,床头柜上楚辞的手机也猛地一亮,是一条来自于神仙群的微信。   【太上老君:查到了。】   【太上老君:政界没有,可是军界有一个刚刚去世了的,来自于淮扬木家。】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温泉好看。   楚辞:......   秦陆:想再看一遍。   楚辞:......   秦陆:你给几分?   楚辞(怒而掀桌):(╯‵□′)╯︵┻━┻让、让我当着你的面做这种事——差评!差评!退货!!退货!!!   秦陆(坏笑):那我再把喷泉灌给你?   害羞的楚小辞于是拿起了刀。 第68章 电影内容   淮扬木家对于秦陆而言, 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秦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与这些标准的老牌世家也并非全无接触,起码,他在幼时就曾从秦海业与秘书的谈话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时的他为了探听到与楚辞有关的消息而悄悄趴在门口, 却意外听见了另一段对话。   “木念安简直是疯了, ”秦海业声调猛地高了起来, 里头充斥的都是浓浓的不可思议,“就为了一个所谓的线索?他就把所有人扔在了谈判室里?!哪怕是淮扬木家的人,他也不能这么——”   秘书似乎低低地说了什么,接下来的话, 便被秦海业生生扼进了喉咙里。   那样的声音奇特而尖锐,意外地深深存储在了秦陆的脑, 以至于看到这四个字时,童年时的回忆都如同潮水般猛地灌注下来。他微微踉跄了下,随即重新站直了身体,犹豫了下, 掏出手机,发给了联系人中的某一个。   【你的木姓,来自于哪个家族?】   他看着这条短信旁边打上了个绿色的小对勾,“发送成功”四个字紧跟着从屏幕上弹了出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秦陆将调查更多信息的任务吩咐下去, 随即拎着午饭重新进了宾馆,想及那个现在还陷在被子中的人,一下子连眼神也控制不住地柔软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在醒来之后, 他的宝贝就该闹脾气了。   秦陆摸摸下巴,承认自己心底有点隐秘的、悄悄滋生的愉悦,毕竟,楚辞平日里对他都是忍让忍让再忍让,所有的原则都变得不值一提。闹脾气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也因此,每一次都是弥足珍贵的历史画面。   想想看,一只皮毛柔顺的小猫冲着他亮出尖尖的爪子和粉粉嫩嫩的肉垫——   秦陆下意识探出舌尖,润了一圈嘴唇。   好吧,愉悦不是一点点。   而是已经悄悄在他心底泛滥成灾了。   -----------   楚辞的确在床上闹脾气,从睁开眼开始,他始终处在对于自己昨晚如此破下限和没廉耻的行为的无限怀疑中,简直不能更生气。   他!昨晚!到底!都干了什么!!!   一剑杀了我吧!   他绝望地把被子一把掀起来,连头顶都盖了过去,整个人静静地窝在被子里咬着被角思考人生。   “哥——”   罪魁祸首却连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直接刷房卡进了门,顺带笑眯眯来掀他的被子,“哥的人生思考完了吗?”   “.......完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的楚辞蹲在床上有气无力,察觉到腰腿都酸软一片后,愈发憋着一股气,愤愤道,“你就是毁我人生的罪魁祸首!”   “哦。”秦陆坐在床头,打开保温盒,坏心眼地将盒里的热气一个劲儿地往楚辞这边扇。盒盖一掀开,那股鲜香很快就勾的人馋虫大动,把自己缩进花生壳里的楚辞怔了怔,慢慢探出了脑袋,装作不在意地往那边儿看:“什么味道?”   瞧着他偷偷皱起鼻头吸香气的动作,秦陆忍笑:“什么都没有。”   楚辞忿忿地反驳他:“我明明闻到了海鲜粥的味道!”   “不只有海鲜粥,”秦陆慢腾腾支开了架在床上的小桌子,开始将午餐一道道向上摆,“还有虾饺、山药糕、梅花糕......还有街东边的那条小巷里第一锅出炉的新鲜烧饼。”   恰恰好,都是楚辞昨天临睡前与他打电话时想要吃的。   对于已经吃了几星期剧组盒饭的楚辞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诱惑了。   然而桌上只有一副碗筷。   秦陆含着笑意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尾音微微上扬了些:“所以我还是毁了哥人生的罪魁祸首,嗯?”   楚辞立刻没骨气地讨好:“那救世主?”   秦救世主对这个称呼无比满意,于是跑去洗了手,颠颠地跑回来一勺勺喂给楚辞吃。他眼里充斥着的都是将眼前即将吞吃入腹的大兔子喂得再肥美一点的喜悦,时不时还伸出手,悄悄在楚辞的肚子上摸了一把,看看他如今有没有长肉。   楚辞把他作乱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抽出来,继续张嘴求投喂。等了半天,热腾腾的粥没等到,秦陆却先探过头来,响亮地在他嘴唇上啾了一口。   “干什么?”   “早安吻,”秦陆笑眯眯,明晃晃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顺带将之前两周的每天三十个亲亲都一次性补齐了。”   “......我这几天还有戏份。”   你是打算让我顶着被秃噜破了皮的嘴唇去片场吗?   秦陆蹙了下眉头,似乎很是苦恼地道:“那交换?”   “......”   不知道为什么,楚辞突然生出了些不大好的预感。   “一百个亲亲,在咱们房间房顶上和墙壁上都挂上大镜子,”一肚子坏水的狐狸引诱他,“怎么样?”   楚辞瞬间警惕:“要镜子干什么?”   “就用来照啊!”秦陆回答地理所当然,“不然用来干什么?它难道不是只有这一个功能?”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纯洁无瑕,楚辞一瞬间几乎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他迟疑片刻,秦陆立刻就攀附了上来,软软地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撒娇:“好不好?哥,就装上去试一试......”   面对这样的绝杀技能,楚辞几乎是立刻便彻底溃不成军。他微微抿紧了嘴唇,到底是点了点头,“就试一次。”   “那是当然。”秦陆唇角的笑意又深了点,往他嘴中塞了个精巧的虾饺。   只是装上去之后......   就不会再给你拆下来的机会了。   一想到能看到这人因着害羞而从耳根处一点点烧起来最后浑身通红的模样,他简直开始迫不及待起来,从骨子里到每一处皮肤都酥麻一片,恨不能直接把这人整个放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含化了。   秦陆满脑子转着这种念头,表面上却做得仍然冠冕堂皇,一勺勺给楚辞喂着粥,只是悄无声息地,就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   啊,这一天一定要快点到来啊。   哥就是我的精力魔药啊!( ω )   ---------   明景坐在边上等候自己拍摄时,旁边饰演班明同事的男配角凑过了头来,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昨天来探班的那位,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还不等明景回应,他啧啧了两声,由衷地感叹:“真是好大的架势啊......从餐车到大厨,居然还有这种高级餐厅提供的日料,那价钱我之前在门口看了眼,都不敢进去的!可如今剧组里却可以每人一份,这手笔,这气魄!一看便是有钱人!”   何止架势。明景左右扫了一圈,看到秦陆眼巴巴站在摄像头后盯着楚辞,只觉得眼睛都被深深地刺痛了,他干脆闭上眼,装作自己不曾看到这一幕。   偏偏身边的人一点也不安生,在娱乐圈中混的时间也短,没怎么学会看人眼色,仍然将脑袋凑了过来喋喋不休:“你见过那个来探班的吗?有没有什么消息,说出来和哥分享一下?”   明景猛地一下子张开了眼。   他的眼睛里如今带着美瞳,也呈现出浅淡的琥珀色,可是瞳孔深处仍然能看出原先的纯黑色泽。这样看着人时,丝毫不能令人觉得温暖,反而像是被什么嘶嘶吐舌的冷血动物盯上了,战栗感几乎是从骨头里呼啸着泛起来的。   与他搭话的男演员心中一惊,在看过了这个眼神后,才将眼前的人与楚辞彻底地区分开了来。   楚辞是出了名的脾气温和,无论是对助理还是对一同搭戏的演员都是笑眯眯的,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让他不寒而栗的眼神?   他讪讪道:“小景你——”   “我哪儿知道那是谁?”明景也没有心思跟这样一个在他面前自称“哥”的龙套多做交谈,只冷冷地回答道。瞧见那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他顿了顿,随即从眼底泛起一抹恶意来。   “你真想知道他的身份?”   男演员连连点头。   这是自然的,若是个大老板,他还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刷一刷好感度说不准便给对方留下了个好印象,之后也能多条人脉,多条路。   在娱乐圈里,人脉和资源几乎是决定艺人生存的一大半因素了。   没有资源,哪里来的曝光机会?没有曝光机会,哪里来的粉丝?没有粉丝,哪里来的名气?没有名气,又哪里会有什么广告代言?没有任何商业价值,又哪里来的好资源?   这就像是一条死循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陷在这循环里,拼命地想着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   “你听我说,”明景的声音压得低了点,像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样小心翼翼,在男演员将耳朵凑过来后,他附在对方耳朵旁,像条毒蛇般吐出了自己的舌头,悄声道,“那人其实,是LC的老板,是楚哥的金主。楚哥就是靠着他,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缓慢地勾起了唇角,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微笑。   “知道他靠的是什么吗?”   “——就是他那张脸啊。”   眼前这人是个大嘴巴,有许多话,明景并不能直接说;可是借一借别人的刀,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几句话中蕴含的意味让男演员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片场内的楚辞——那人正在和导演商量些什么,抱着剧本一脸认真地苦恼着,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一眼将他从人群之中分辨出来。旁边来探班的男人搭着他的脖子,等徐繁说完了,就把头凑过去和楚辞悄悄地咬耳朵。   两个人的神态极为亲密,一点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   男演员摇摇头,对明景的说法表示了质疑:“这一看就是兄弟。”   明景不服:“可是他们现在就在咬耳朵。”   男演员迷之自信,豪气万丈:“这就是纯纯的兄弟情谊啊。朋友一生一世走,共饮一杯酒,趴耳边说两句话算什么?”   明景:......   不好意思,你瞎吗?那两人都快长一块了你看不见吗?   还是你的兄弟情浓烈的如此让人不忍直视?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平息了下心内情绪,指着那对秀恩爱的狗夫夫问:“你管这种勾肩搭背叫兄弟?”   哇哦,那我真是不懂你们直男的友谊。   “就是这样才不可能嘛!”男演员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振振有词,“你看他们俩那关系,如果真是金主,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一点都不避嫌?”   他又扭头看了看,便看见楚辞笑着轻轻拍了下秦陆的头,那亲昵的模样看的他心中愈发笃定,用刚直不弯的直男逻辑一口给这两人的关系下了定论:“这分明就是纯兄弟,妥妥的!”   明景:......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吗?   心如死灰.JPG。   ---------   电影中的男主角班明在这间医院里已经工作了四年。他带着一丝不苟的金丝框眼镜,额前的碎发都被中规中矩用发胶梳理了上去,暴露出一整张精致而不近人情的脸。   诊室里的小护士哎了一声,突然间踮起脚朝外头看了看,叫道:“班医生,下雨了!”   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娇俏地抱怨:“可是我没带伞,这可要怎么办?”   低着头的人明明听见了,却仍然坐在桌子前一动也不动。小护士原本还抱着些让他送自己回家的少女情怀,可见他丝毫不搭话,便气呼呼走到桌子前,去看他在做什么。   班明微微抿着薄唇,一只纤长的手抵着尖尖的下颚,连一丝余光也没有从纸上分开过。他专心致志研究着最新的病例,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一枝黑色的签字笔,在上头写下一个个如他这个人一样清瘦的字迹。   小护士不乐意了,却也不敢打扰他,只得闷闷不乐站在一旁。随即她鼻子一痒,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阿——阿嚏!”   这下,班明终于抬起眼来看她了。小护士刚以为他要开口关心,就听这个注孤生版班医生冷冰冰问:“你上呼吸道卡他了?”   小护士木呆呆:“......啊?”   班明的眉头一下子蹙的更紧:“你教科书都白学了?”   小护士:“......啊?”   “统编第8版内科学教科书第13页。”班医生推了推眼镜,隐隐现出了些不耐烦的神色,“你该回去重新深造一下了。”   小护士方才的那点少女情怀彻底被他打击没了,立刻恹恹地选择了战略性撤退,转回去翻自己的教科书。她哗啦啦翻到了第13页,最终在中间的一段话中,找到了这个解释。   上呼吸道卡他,通常为病毒感染引起,症状主要表现为鼻塞、喷嚏、咳嗽、喉干等。   俗称,普通感冒。   小护士:......   她和善地微笑着将书本上的这一页撕了下来,随即悄悄吐槽了一句,“这个注孤生。”   班.注孤生仍然坐在办公室内。外头的雨帘越来越急了,而他今天下午只接待了五位病人。   就在临近下班时,第六位病人终于缓缓敲响了门,在这样一个沉郁而阴闷的雨天如约而至。   那是一位由村民带来的老妇人。   据目击证人说,她能看到鬼。   班明对这样奇特的现象很感兴趣,放下了手中的笔,被遮挡在金丝眼镜之后的一双眼睛专注地看向了老妇人。   “她可不对劲了,”村民满肚子都是苦水,“有时候突然之间便会猛地站起来,然后又神神叨叨地非说那边有什么人走过来了,有时候我小闺女分明在床上睡觉,她却在隔壁掏出一堆玩具,说是在哄我闺女在她那里玩!”   “大夫,你说这病,能治好吧?”   班明问:“有没有吃什么能导致幻觉的东西?”   老妇人摇头。   村民也摇头:“俺们都是乡下人,平常吃的菜啊米啊都是自己种的,没事儿就到田里掐一把,从来没见像她这样的!”   班医生的兴致立刻被高高地提了起来,他的手抓起笔,写了几行字,随即道:“按你所说,因为心理因素造成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建议先做一个全身检查。”   听到全身检查四个字,老妇人突然间凝滞住了身形,随后颤巍巍抬起眼睛来:“俺......俺没钱,这检查,能不能就算了?”   “哪儿能算了?”陪她一同前来的村民不同意,连连摇头,“你这病一天不好,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放心?”   老妇人拽着他的袖子,小声恳求:“你们就把我锁那屋里——”   “那怎么成?”村民反对的更激烈了,“那俺们成啥人了?”   他又苦口婆心地劝:“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没个老伴儿,底下又没个儿女,现在手里攒的那点儿钱还不拿出来给自己看病,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你要是担心养老,村里一人给你出点钱,总不至于不管你!”   老妇人死死地拽着他,连声道:“不——不做检查,不做检查!”   她眼里惊恐的情绪不像作假,连同身体也一起僵硬了起来。班明饶有兴趣观察了半晌,这才淡淡道:“从一开始进来,你就很紧张。你在害怕什么?”   老妇人突然间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缓缓抬起手,把自己一张刻满了岁月年轮的脸埋进了苍老的手掌里。   村民像是也想通了什么,瞬间叹了口气。   “你......你这是还记着呢?”   他扭过头来,对班明解释道:“她之前有个闺女,长到二十岁,然后出了车祸。那超重的卡车一下子整个辗轧了上去,人送医院来,抢救也来不及了,就没啦。”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老妇人突然间开始抽泣起来。抽泣声一声比一声更响亮,班明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别扭地将桌上的纸巾盒向她那边推了推。   “你......擦擦。”   村民连声道谢,随即看着拒不配合的老妇人,到底只能叹口气,任命地让班明开了点药,把人带了回去。   班明目送着这第六位病人走出房门,不知为何,他察觉到了一点违和感。   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   再次见到这位病人是在三天后,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老妇人一人在街的那边反复打转,随即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突然间抬腿生生跨越了绿化带,向着马路中心踉踉跄跄走过来。   此刻的城市里灯火通明,正值下班高峰。连绵不断的车流在街道上来回驶过,班明瞧见老妇人仍往路中间走的动作,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丢掉了手中的公文包。他浅灰色的风衣飘扬在身后,干脆利落跳过了护栏,随即大步冲向路中央那个人影。   由于他们二人的动作,街道上的车已经乱成了一团糟。有司机一脚踩下了急刹车,将脑袋从窗户中探了出来,破口大骂:“你TM眼瞎啊?还是不要命了?”   “路上都是车看不见啊!”   “红灯!居然还走到这儿来!真想找死啊?!”   尖锐的鸣笛声里,班明却管不了许多。他伸出手臂牢牢地阻挡着所有车辆的靠近,随即一把将老妇人拉过来,牢牢护在身前,护在了车流的另一面。他成了车与人之间唯一的屏障。   老妇人不明所以,还在身边拼命挣扎着,班明强行锁住了她的胳膊,冷声道:“别乱动!”   老妇人立刻不动了,还有些微微发颤,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   察觉到自己语气过重,班医生噎了下,随即冷冰冰地安慰她:“你要是乱动的话,要是被这些车撞到,那可就严重了。”   他一谈起专业知识来,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掉书袋:“像你那样横穿马路,不仅可能导致脑震荡,还可能会造成颅骨骨折和胸部创伤,要是直接撞到了胸口,更是会造成腹部脏器创伤,瘫痪也是有可能的——知道全身瘫痪吗?脖子以下可就全部不能动了。”   使尽了浑身解数来安慰人的班明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他所说的话已经渐渐偏离了安慰的原意,朝着恐吓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了。   可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声音里,老妇人却渐渐恢复了平静,也不再挣扎了,只哑着声音问他:“你,你是那个班医生,对不?”   “......对。”   班明护着她,小心翼翼地通过了这条路。他始终一手松松地环着身边人,另一只手直直地伸向前方,做出阻拦的手势,司机们也看到了他护着的老人,谁也没有再鸣笛催促,都停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等待。   等到了街道的另一边,车流才重新开始了动作,汇入了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里。   班明松了一口气,对老妇人说:“安全了。”   老妇人欣喜地吸了口气,随即问:“欸,班医生,那个......那个芳芳玩具店在哪里啊?”   班明转过去的头猛地一顿,随即慢慢地、咔咔地转回来看她。   “你要去?”   “对,”老妇人捏着自己绣着花的零钱布包,笑的慈祥极了,“要去给周周那小闺女买个印着小裙子的文具盒,我问了一圈儿,就这家有。”   班明:“......”   他木然道:“在对面。”   老妇人瞬间卡了卡。   班明:“......所以说,你刚才为什么要过来?”   老妇人惭愧地低下了头。   “算了,”班医生冷冷道,“过来,站这边。”   瞧见老妇人茫然望过来的眼神,他又别扭地加了一句:“这一回,我们要走人行横道。”   “欸!”   买完那个文具盒时已经是在半小时后,老妇人提着小袋子,欣喜地向班医生发出了来自己家里做客的邀请。   “俺们村也不偏,很快就可以到的,班医生来不来?”   班明看见了她含着期待的眼神。   ——这是注孤生的班医生,头一次接到来自异性的邀请。   ——哪怕这是个牙都快掉光、头发也快白完的异性。   他干咳了声,将双手插进了风衣口袋里,“来。”   还、还有点克制不住的小兴奋!ヾ(o)ヾ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陆:不知道我拿镜子是来干什么的?   楚辞:(懵)不是说拿来照的?   秦陆:的确是拿来照。   楚辞:对嘛——   秦陆:可是重点在什么时候照。?(? ???ω??? ?)? 第69章 又起不出来了   老人的家比想象之中的还要远, 班医生于一大早整装待发,却在三小时后才到了村门口。老妇人早早地就等在了村门口,好不容易等到他来了,忙欢喜地颤巍巍迎了上去:“班医生!这儿!”   她的家境还算得上不错, 虽然是平房, 可看上去是新盖没几年的, 家里也都干净整洁。班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瞧见老人要起身为他倒茶,又忙将人拦住了。   “我自己来。”他说。   茶壶放在厨房里,他随意扫了一眼, 发现桌上还有不少早上吃剩的剩菜,蘑菇炒肉、清炒豆角、还有一小碟酱豆, 都是简单而又朴素的菜色。   老妇人不知为何,有点坐立不安,还是跟进了厨房来,嘴里絮絮道:“这哪是你们这种客人该来的地方?快快快, 还是放那儿俺来吧。”   班明不擅与人争执,只得仍旧将茶壶交给了她,被她推出了厨房门去。他站在低低的房檐下,听着两边房屋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炒菜声、锅铲碰撞声、交谈声,这些声音逐渐汇聚在一处, 成了乡村中独有的一曲交响曲。   就在这时,厨房中猛地传来了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什么声音?”班明头皮猛地一麻,忙扭过头向厨房里看去, 这才发现老妇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地上碎成了几片的杯子。她愣了愣神,随即慢慢蹲下身去,却没有去捡碎片,反而朝着一旁空荡荡的空气小心翼翼摸了两下,随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动作看的班明一头雾水,想到老妇人的病情,方才明白过来。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冷声问:“你又出现幻觉了?”   老妇人蹲在地上僵了半天,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半晌后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哎。”   “药没有吃?”   “吃了。”   班医生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将老妇人从地上拉起来,郑重其事道:“幻觉并不是一件小事,很有可能是脑部的问题。作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先在医院进行一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   老妇人微微地苦笑起来,半天后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若无其事道:“班医生,你想喝什么样的茶?”   她对医院表现的抗拒实在太过明显,班明无论怎样说服也说服不动,只好紧蹙着眉头将这事先搁置到了一边。他喝了两杯茶,随即突然间看到了院子里一只红冠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扇着翅膀,呼啦啦从一道缝隙里蹿出了大门。   “......”   他回头,发现眼睁睁看着公鸡越狱的老妇人对这件事没有一点点反应,只是神情恍惚地注视着大门。   “李奶奶?李奶奶?”班明唤了她两声。   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问:“医生,你是不是要吃点饼干?”   “......”班明无语地指着门外,“公鸡跑了。”   老妇人和他对视了半晌,突然间伸手一拍大腿:“真跑了?”   “......不然呢?”   “不是幻觉?”   班明这才知道她方才在愣些什么,想到这人已经连现实和幻觉都区分不开了,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干脆把老太太按坐在了椅子上,认命道:“我去。”   老妇人不安地搓着手,看起来神情很是过不去,认真道:“你把它逮回来,俺、俺就把它炖了给你吃。”   班明的头一瞬间更疼了。   这是他在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抓鸡。那鸡像是生出了灵窍,左一扑腾右一扑扇,扭动着身躯一次次从他手里逃脱出去,灵活的不得了。不仅如此,它还会拿着翅膀拼命大叫着往他脸上扇灰,闹得一大块地方都是灰尘漫天,活似是拆迁队现场。   更糟糕的是,它凄惨的叫声还引来了几只村里养的狗,狗们似乎是将英俊潇洒的班医生当成了下流的抓鸡贼,冲上来又是狂吠又是咬他衣角,班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一群长着毛的动物彻底围攻了。   大公鸡扬起脖子,趾高气昂叫了两声,率先扇动着翅膀扑向了敌军。   兄弟们上,搞他!   于是狗们气势汹汹跟着一同扑了上来,场面一时间十分惨烈,鸡毛并狗毛一色,灰尘与沙石乱飞。   真.鸡飞狗跳.GIF。   等到村民听到声响将班医生从鸡毛堆中解救出去时,他永远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大背头早已经被锋利的爪子挠的乱七八糟,不染纤尘的白衬衫上也沾了无数飞扬的鸡毛,拖着被蹂躏过后的沉重脚步,他捧起了被村民竖起翅膀的公鸡,并冲这个罪魁祸首露出了一个极其和善的微笑。   “不用急,”他的眼镜上闪过了一道寒光,“回去就吃你。”   公鸡瞬间抖得更厉害了。   这一天的中午,他们真的吃上了小鸡炖蘑菇。老妇人出去买酱油,班明照看着锅,一时间又看见了旁边被盘子罩着的剩菜,他想了想,担心这些剩菜放到晚上便会彻底变质,干脆便将分量不多的蘑菇炖肉也一起倒了进去。   用过了午饭,他帮着老妇人洗了碗,又喂了剩下的鸡,接着打扫了一遍屋子。瞧着他不熟练的动作,老妇人在一旁呵呵笑:“你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班明抿了抿薄唇,手上扫地的动作更加用力了些。明明他向来是有洁癖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待在这个地方,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像是一颗心都嗅着这淳朴的乡土味安歇了下来,妥帖地住在了这里。   晚上出村的车不好找,他便干脆歇在了堂屋里,乡间的房子房梁相通,老妇人躺在隔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聊着聊着,便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父母。   那一瞬间,班明身体猛地僵硬了下。他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我......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父母了。”   “你这个娃......”老妇人叹了一声,“为啥?”   “因为——”   “因为,我恨他们。”   他出生在一个高等教育的家庭。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是高级的科研分子,他们奋斗在科研的第一线,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甚至比不上花在研究室里的时间的一个零头。   几乎是从幼年时起,班明便习惯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跨越两道街区去上学,习惯了独自躺在床上静静地数着羊哄自己睡觉,保姆只会按时来做一日三餐,除此之外,他甚至感觉不到这个家中的一丝人气。   他活生生将自己养成了机器人。   可仅仅是这样,是不会有恨意的。所有的恨意发生在几年后,他的父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便是他的弟弟,班亮。   班亮的出生像是给他的父母注入了一剂强心剂,让他们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孩子——他们猛地从工作的时间中抽离了出来,全心全意地照顾这个生下来身体便偏弱的新生儿,而已经十岁的班明孤零零站在一边看着,看着自己所没有享受过的一切如今都灌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一瞬间便明白了些什么。   父亲。母亲。班亮。   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他只是一个人。   成年之后,他选择拉黑了父母,不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自此搬离了他们所在的那座城市;唯一能和他接触的只有班亮,班亮每次与他打电话时都小心翼翼,四年前班明在自己家的楼下看到了父母,第二天,他连班亮也一同拉黑了。   “我不想恨,”他平静地注视着房檐,一字一顿,“我只是——我只是不能原谅——”   这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的痛处,可不知为何,躺在这个病人的隔壁房间,闻着这埋藏着阳光气息的被褥,他却控制不住地把这些全都倾倒了出来,像是把回忆倒进了涓涓流淌的河流。   为什么?   兴许,是因为对方也是父母,也是儿女——所以,总是期望着从对方处得到理解吧。   听完了故事的老妇人沉默了半晌,突然间开口道:“我有一个女儿。”   “她小时候聪明又漂亮,学习成绩在县里一直是顶尖的好,老师们个个都夸奖她,说她将来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可是那时家里穷,我那口子死的也早,我一个人供着她上学.......难。”   班明不说话,只静静地聆听着。   老妇人的眼睛突然间有些湿润,她颤了颤嘴唇,继续往下讲:“有一天她回了家,突然间和我说,她想要一个文具盒——是那种上面印着漂亮的花的,所有娃都有的那种文具盒。”   “可那个时候真的太难了,我每天干活,拿不出多少闲钱,所以,我拿棍子打了她,告诉她买不起。”   “一年后,她就退学了。小小年纪就开始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因为实在太小,只能缩在后厨给人家洗盘子,她每月都给我寄钱,寄很多很多钱,我都舍不得花,都好好地给她存着。可是她也没时间回家啦,就在那一天,她突然说,我回家陪着你,好不好?”   “我说好。”   “然后就在回来的路上,她人就没啦。”   班明听到了老人声音中细细颤抖着的、压抑不住的哭音。   “我后来才知道,我家娃没有人家娃穿的新衣裳,也没有人家娃手里头拿着的那些稀奇玩意儿,人家都笑话她——她也没啥别的想要的,憋了那么多天,就和我说,她想要一个最便宜的文具盒。”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更像是在问当年那个自己。   “我那时候,为什么没有给她买一个那样的文具盒呢?”   “那样印着花的、和别的娃都一样的文具盒——明明、明明就是努力攒一攒就能攒出来的钱啊......”   班明听到了悠长的叹息声。   这种苍老的叹息声里包含着的,不仅仅是对阴阳两隔的痛苦,更多的是还来不及去补全便已经逝去的遗憾。   “所以,娃啊......”她说。   “在还不迟的时候,回去看看吧。”   “你的父母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父母,他们也是头一回当,他们没经验,他们会做错。”   “但是,你也要给他们弥补的机会啊。”   这一夜,班明没有睡着。他在那张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最终乘坐了早上的第一辆车离开了村子。   在他走时,老妇人扶着门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班明在这种慈爱的目视里坐上了车,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反而在半途便被送往了医院。   因为他在车上看见了喷火龙。   “真的是喷火龙!”他努力在病床上坐直身体,瞪大眼睛冲着同事道,“和车厢一样高,冲着我面前的栏杆喷火!喷的火焰特别烫!你们为什么不信?!”   “我信。”同事叹了口气,“安排洗胃吧。”   班明怔怔的,仿佛头部受到了重击:“洗......胃?”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班医生,你是在哪里吃到的头水见手青?那种蘑菇有毒的,会让人产生幻觉,别说喷火龙了,你下一秒连看见美国队长从天而降的情景都是正常的,还是赶紧治治吧。”   ......见手青?   班明突然回忆起了昨天在老人家里吃的午餐,为了防止食物腐坏,他将一些分不出是什么蘑菇的剩菜倒进了锅里。   他一瞬间瞪大了眼。   他想,他知道老妇人为什么会总是产生幻觉了。   洗过胃挂过水之后的班明立刻杀回了村庄,强行将不配合的老太太带了来进行身体检查,果然在她体内也发现了见手青毒素,在吊完水之后,班明认认真真地嘱咐老太太,那种蘑菇绝对不能再碰了。   “对身体很不好,”他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道,回忆起自己在车上看见喷火龙时的场景,仍然心有戚戚焉,“以后知道了,就千万记得离这种东西远点。”   老妇人怔愣了半晌,随后才慢慢地点头。   “哎,我知道了。”   可是她的幻觉并没有就此停止。   班明常常去村庄中看她,仍然能看到她小心翼翼去摸索某一样东西是不是真的,或者下一秒便被空荡荡的空气吓了一大跳,又或是怔怔地看着某一样东西出神——那时候,班医生就知道,她恐怕是又产生幻觉了。   老妇人仍然拒绝去医院,在去过一次之后,她对那里的恐惧似乎也与日俱增,每每听到班明提起,都摇头如拨浪鼓。   “我这把子老骨头......”   班医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更经常地往村子里跑。   那天是雨后的第一天。前几天的大雨让地面都变得泥泞不堪,班医生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一面帮着择豆角一面和老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低着头掐去一段的时候,突然便感觉到身旁的人猛地一下站起来了,站起来的动作很急,甚至带倒了她原先坐着的小板凳。   班明一愣。   他抬起头,看见老妇人脸上突然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来,仿佛是一瞬间被人从头顶灌注进了灵魂。她颤巍巍地站着,连嘴唇都是颤抖着的,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哑着声音说:“你......你回来啦。”   “你回来啦。”   “妈有东西要给你。”   她踉踉跄跄地往屋里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片空气,仿佛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立在她面前的人。她从床头柜里抱出了一个装的满满的红布袋子,随后把袋子往那不存在的人手中递。   “拿着,你拿着!”   班明蹙起了眉头。他从原地站起身来,刚想说话,却见老妇人的表情突然间一僵,眼睛也跟着瞪大了。   “你去哪儿?”她喃喃地问那个不存在的人,“你要去哪儿?”   “不!你别——别走!”   班明还未来得及阻拦,老太太已经追着空气跑出了门,她拼了命地追逐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直到因为太久不曾闭上而留下酸涩的眼泪来。   可她正在追赶的那个人影,到底是在她面前慢慢远去了。   “你别走!”   “娃!!!”   她在泥泞的地上猛地滑倒了,狠狠地摔了一跤,班明几乎听见了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咔擦一声脆响。他倒吸了口冷气,冲上去想要扶起老妇人,却被她用力甩手甩开了。   红布袋子甩落在了地上,从里面滑落出了一大堆东西,班明看了半天,才意识到那些都是文具盒。   散落的满地都是的,每一个都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无比渴望着的、又鼓足了勇气怯生生提出来的、印着各式各样新鲜图案的文具盒。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隐约间意识到了些什么,可下一秒,老太太却甩脱了他的手,踉踉跄跄地拖着满身的泥泞朝着田里跑过去——她的叫喊绝望而悲恸,听在班明耳朵里,简直就像是一声声春雷猛地轰隆炸开了。   “求你了!小芳,你别走!!!”   “妈......妈求你了......”   “妈给你买了你之前想要的那种文具盒,每一次那家店进了新的,妈都会给你买一个回来——你看见了吗?当年是妈做错了,不应该拒绝我的娃的要求的......我的娃那么乖,她这一辈子,就向我提过这么一个要求啊......”   “妈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蘑菇,就是想、就是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你一眼啊......妈每天都在等,可每天见到的都不是你,妈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她终于再也没有力气了,狼狈地跌倒在了田埂上,哭的撕心裂肺,那种哭声,像是一刀刀扎进了灵魂里。它们回荡着,将愧疚而痛苦的母亲独自包围起来,深深陷在这个永世不得超脱的牢笼里。   班明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之间,那些觉得诧异的、无法解开的问题,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会产生幻觉?   为什么害怕去医院?   为什么会在自己告诉她蘑菇有毒之后,她的症状依旧?   ——因为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的自导自演啊。   她拼命地想要瞒下所有人,甚至瞒下经常来看她的医生,她知道这是一定会被阻止的行为,却仍然每天如一日地采摘服用明知道有毒的蘑菇,苦苦地熬过被乱七八糟的幻觉折磨的日子,就只是为了今天。   ——就只是为了今天,这阴阳两界间匆匆的一次会面啊。   ------------------   拍摄的场地哑然无声,几个女工作人员用手死死捂着嘴,看着李秀娟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的画面,早已经泪流满面,便连几乎从不落泪的秦陆,眼睛也有了些湿润的光。   然而他扭过头,方才的那种感动就瞬时间烟消云散了。   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侧,拿着块手帕哭的近乎晕厥,鼻涕眼泪一大把,弄的整张脸都脏兮兮的。他使劲儿地醒了醒鼻子,这才红着眼眶感叹道:“李秀娟老师的演技,真的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老戏骨在戏中表演时显露出来的张力,真的远非年轻人可比——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即使是在没有任何后期剪辑的情况下,也足以令人潸然泪下。他已经可以想见,在配上后期眼神剪辑和催泪的BGM之后,电影院里会是怎样哭倒一片的场景了。   他顶着通红的眼,幽幽道:“应该和院线商量一下,告诉他们每张电影票都赠送一包纸巾,或者把这部的电影票和纸巾捆绑在一起卖,一定会大受欢迎。”   秦陆看了眼他,随即默默地向身侧跨了一步。   唐元:“???”   “哭的丑死了,”秦陆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下属的哭相的嫌弃,“你手刚刚才擦过鼻涕,这会儿离我远点。”   唐元:“......”   怎么会有这么破坏气氛、又不通情达理的老板!   他正想抗议,却看见结束拍摄的楚辞哭的惨兮兮,像是只兔子似的飞快地蹦哒过来张开双臂——而方才还在嫌弃他脏的老板这会儿一句话也没说,立刻将人抱了个满怀,由着楚辞将眼泪和鼻涕都糊在了他那价值不菲的名牌衬衣上。   唐元:......   我屮艸芔茻。   在刚刚看完这样的镜头之后,你们又给我来了一拨恩爱暴击。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虐哭我们这群单身狗吗。   他悄悄瞥了瞥那边摄影机后神色不动的徐繁,犹豫着要不要借这个哭泣的机会扑上去厚颜无耻抱女神大腿,可想了想后,怂哒哒的唐元还是放弃了。   会被打的吧? 第70章 生母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 秦陆都要照旧刷一刷微博,尤其是要在他那好好经营的一亩三分地上仔细地逛一逛。   他的一亩三分地,指的就是呦呦鹿鸣cp的超级话题。   楚辞出道两年以来,这个cp以数量极多且甜到腻人的糖和正主亲口承认的“最重要”, 一路飙升成为了楚辞所有CP中的正宫娘娘, 吊打一众歪门邪教。站这对的粉丝们可以说是扬眉吐气, 走到哪里挂在嘴边的话都是:“我们竹马家永远都是你爸爸!”   通常情况下,超级话题内活跃的大都是同人段子手和写文的大触,他们源源不断地产出新粮,开启这对CP在各种模式下发展的新可能。   譬如师生。   譬如都是明星。   再譬如吸血鬼和人类, alpha和Omega,向导和哨兵......   偶尔看到一些新奇的、令人血脉喷张的玩法, 秦陆自己也会暗戳戳地换上小号,厚颜无耻地点个赞,顺便求一求更。之后他会悄悄上网买一些道具,强行利用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撒娇大法缠着楚辞陪他一一实施, 这才肯心满意足。   ——然而今天,形势有点不大对。   整个超话内都是丧声丧气一片,几个大大丧的连一点粮都挤不出来,悲哀地在屏幕上打:【我朝好像要亡了......】   【你们也看见了?】   【看见了,能看不见吗, 隔壁写词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呢。】   【不、不就是探个班嘛,有什么好普天同庆的......呜呜呜但是好羡慕QAQ】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写词一天到晚都在发糖!从综艺到探班到私下合照, 我们家的糖都快过期了!】   【竹马君呢?竹马君人呢?!你头上都快有青青草原了你看到了吗!】   连秦陆一直关注的写文大手“广寒是我家”也跟着凑热闹发了一条微博。   【觉得我们家自此可以换代表歌曲了呢,改成绿光怎么样?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看到这一行的秦陆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美妙!美妙个头啊!   他转而去翻江邪最近的动态,很快便知道了这一波冲击究竟是从何而起——在记者问起江邪近日的打算并代表歌迷催一催演唱会的时候,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懒洋洋拿过话筒凑到嘴边,说:“演唱会就不急了吧,在这之前,我得先给我家小朋友去探个班。”   娱记记者的手都明显地颤抖了下,随即更多的话筒凑到了江邪的唇边,迫不及待地发问:“你家?你说的是哪一位?”   “还能是哪一位?”江邪摊手,“网友给我拉的官配不就只有一位么?”   他顿了顿,随即唇角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接着道:“他现在还在《第六个病人》剧组拍戏呢,到时候电影上映了,我包几个场次请我的粉丝们去看啊,你们记得提醒我。”   ......   秦陆捏着手机的指尖都隐隐发白,恰巧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刚刚洗完澡的鲜嫩鲜嫩的楚辞走了出来,晃了晃自己因为刚刚吹干而蓬松的头发,好奇地凑上身来。   “看什么呢?”   他穿的是浴袍,宽松又不贴身,从这个向下看的角度,秦陆几乎将一整片绵延的美好风景都收入眼底。   秦陆抿着嘴,半晌之后委委屈屈地把手机向他面前一送,另一只手就悄无声息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江邪要来探班?”   “嗯,”楚辞回答的十分坦然,“他说要给我的新电影帮忙宣传来着,所以打算过来一趟。”   秦陆瞬间不说话了,只微微地垂着头,明显地显出不高兴的神态来。他把头放在了楚辞的肩膀上,在肩窝里软绵绵地蹭了又蹭,嗅着沐浴露清淡的香气嘟囔道:“不想让他来......”   楚辞失笑,摸了摸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为什么?”   没想到小孩顿时更委屈了,连一双黑曜石也似的眸子都瞬间黯淡了下来,埋在他肩头死命地来回蹭。   “现在,支持他和哥在一起的人都比支持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人多了!”   明明他才是真正天天晚上和楚辞睡一起的那个!   宝宝不开心,宝宝要掀桌(╯‵□′)╯︵┻━┻!   听到这里,楚辞多少也有些明白了,这是小孩的独占欲又开始发作。他哭笑不得地抱住了自己的小爱人,沉默了半天后,才低声问:“小陆,你想让我公开吗?”   “......”   听到这个问题,秦陆慢慢将脑袋抬了起来,看向了楚辞。   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蕴着的,全是温柔而认真的水光,朦朦胧胧地在眸子里噙着。   他是真心在问的。   想公开吗?当然想。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秦陆从来也不是那种可以坐看爱人与他人互动的人,他的占有欲甚至令他自己也隐隐觉得害怕,若不是明确地知道楚辞不喜欢,他甚至想过剪断这个人所有的羽翼,为这个人带上华丽而昂贵的锁链,打造世上最华美的金笼,随即扔掉钥匙,让这个人一辈子都待在笼子里。让这个人那双含着情的眼里只能看见他,让这个人的世界里都只有他。   怎么会不想?他做梦都想向全世界宣告,想生生掐断那些觊觎的目光,告诉他们这是独属于自己的珍宝!   “可是这对哥会不好吧,”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哥是真的喜欢演戏,要是这样的话,哥的路会很难走的。”   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伤一点心啊。   “跟我在一起,你会很委屈,”楚辞低声道,“我们没办法正大光明出去约会,没办法牵着手走在街道上,甚至连安安稳稳地待在一个地方也没办法——你得跟着我东奔西跑,又或者因为通告而分隔两地,入组后更是很久才能见上一面,而现在,我甚至没办法向全天下宣告我们在一起。”   “会委屈吗?”   秦陆专注地看着他,那其中含着的浓烈的情愫像是在灼热地燃烧着,烧的他的一颗心都滚烫起来,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不会。”小孩说,随即飞快地凑过头来,与他交换了一个湿淋淋的、缠乎乎的、谁也不愿意放开谁的吻。在唇舌交缠之间,秦陆微微眯着眼,缱绻着于唇瓣间低声道,“因为我现在有哥啊。“   这就已经足够了。   你就是唯一的理由啊。   楚辞微微仰着头,乖巧地承受着这个深入的吻——可在心底深处,到底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发了芽,随着他动的这一点念头疯狂地伸长滋生起来。   亲完之后,秦陆又探过头要了三个啾啾,这才坐在床垫上掰着手指头提要求:“江邪不许来。要帮助宣传的话,让他自己发微博去。”   和我争正宫地位的,必须斤斤计较!   “......”楚辞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愈发哭笑不得。但看见小孩眼巴巴看过来的乞求目光,他只得认命地从床头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他发信息。”   秦陆立刻便兴致高涨了起来,凑过头:“让我也发一条。”   楚辞把手机递给他,瞧见他神秘兮兮地捂住屏幕不让自己看,不由得悄悄笑他孩子气。   现在不给我看,待会儿我翻翻聊天记录,不是一样的?   等他把手机拿回来,才发现那两条记录早已被秦陆删除了。他瞬间看向了床上的人,秦陆歪着头看他,满脸的无辜:“我又不傻。”   楚辞:“......”   “快过来,”秦陆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满脸正直地舔嘴唇,“我想尝尝哥的牛奶。”   瞬间脸通红的楚辞:“!!!”   这......这熊孩子!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中写歌的江邪却眉梢一挑。   “赶紧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吧,别有事没事就来别人面前碍眼......?”   “打扰别人恩爱都是要遭天谴的?”   这什么鬼?   江邪瞪着手机屏幕,一时间不知该吐槽自己为什么要找个人嫁出去还是该吐槽自己什么时候打扰了别人恩爱,他仔细地思索了下,最后突然间自唇角浮上了一抹笑意,好整以暇地掐了掐时间。   反正这脏水都泼到自己头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已经是夜里,从发短信的时间开始算起,半小时后应该刚刚好卡在不上不下、准备入港或者刚刚开始干正事的时候,嗯......   半小时后,唯恐天下不乱的江邪按时拨通了电话,他靠着桌子懒洋洋打着节拍,无论如何就是不挂断,硬生生撑了三首彩铃播完,这才等到电话被接通了。   电话那端的秦陆简直要喷火,冷冷道:“你最好有急事。”   言下之意是,不然我现在就飞回去掐死你。   “有急事啊,”江邪一歪头,无辜道,“我突然想起来最近我国开了一项全民关注的重大会议,所以想来给你们普及一下会议精神,好好讲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算不算大事?简直是特急加急,对吧?”   “......”   “怎么不说话了?嗨呀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重,来来来,哥哥给你念一段清心咒,听好了啊——”他清清嗓子,当真开始正儿八经念起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那头的秦陆怒极而笑:“江邪。”   “怎么?”江邪关切而慈爱地应道,“傻孩子,有什么话想说就快说吧,哥哥听着呢。”   秦陆的声音里满是山雨欲来的意味:“你最好祝福你自己一辈子都没有X生活。”   否则,我一定会夜夜都搅和的你不得安生的。   他咔擦一声挂断了电话,留下江邪在这边对着已经挂断的红色听筒标志,全不在意地摸了摸下巴。   “X生活?”   “嗤,说的跟哥哥我需要似的。”   呵呵。   -----------   白安君生日的那一天恰巧剧组放假,楚辞秦陆两人坐飞机回了N市,因为是私人行程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从VIP通道走的,一出机场便飞快地钻进了车里。   倒是秦陆非常有心机地穿了和楚辞一样的情侣衫,在机舱里拉着楚辞拍了张大头照,随即贴到了微博。   几分钟后,下面的评论果然如他所想炸了屏。   CP粉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充当福尔摩斯的生物了,为了从自己萌的这两人之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他们甚至恨不能把正主发的每一个字都拆开了细嚼嚼。什么发博时间、共同上线、同样款式......通通都是糖。   更别说是合照这种基情爆棚的东西了。   很快便有心明眼亮的粉丝发现了两人一模一样的衣领,顺藤摸瓜摸到了那家品牌的官网,瞬间被秀了一脸。   【一个穿黑的,一个穿白的......】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穿情侣装不算,居然还要组黑白配???请——请继续这样不要停!九十度鞠躬谢谢!】   更多的人则已经进入了“我萌的cp出去度蜜月”的错觉,甜甜蜜蜜地争吵起了在哪个结婚圣地能遇到他们两个。   【夏威夷!我猜夏威夷!!!海风什么的,泳裤什么的,游泳游到一半在水里嗯嗯啊啊什么的!!!】   【楼上......确定在海里也能那什么吗?不怕被鱼咬一口吗?】   【你们都别打岔,我猜丹麦或者挪威,毕竟是能同性结婚的国家啊。在大教堂里顺便领个证,然后再在附近玩上一圈,简直完美!】   【我我我!我就在挪威,现在去教堂门口准备堵人可以吗?】   秦陆瞧见这一片江山大好的局势,关上手机,简直心满意足。   嗯,虽然,他们没有去度蜜月也没有结婚,只是从祖国的一座城市飞到了另一座城市,为的还是一个总和他争宠的妹妹。   但是。   耐不住呦呦鹿鸣还是把写词压下去了一头啊哈哈哈!   开心!想飞起来!!!   楚辞诧异地扭头看他,回N市让这孩子这么开心......吗?   他摸摸下巴,想,难道是秦陆想家了?   礼物在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是一枚光芒璀璨的蓝宝石胸花。楚辞在讨女孩子欢心这方面一窍不通,不得不提前拜托了家中蹲守的职业网民太上老君,很快便从对方那里收获了一大堆提议。   “什么花啊,熊啊,都过时了,”太上老君抖着腿给他指点江山,“那些都是虚的,现在这些小姑娘啊,就喜欢那种精美又好看的小饰品......”   楚辞诧异:“老君追过女孩子?”   太上老君瞬间膝盖中了一枪,底气顿时弱下来,“......没有。”   瞧见楚辞怀疑的眼神,他立刻又补上了一句:“但是我曾经无数次给天帝勾搭仙子打过掩护!无论是九重天还是人间,套路都是一样的!”   “......”   楚辞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新闻。他沉默了半晌,才弱弱地问:“天帝......经常在外面勾搭仙子?”   “何止?”太上老君一个劲儿地叹气,“你看隔壁的宙斯,众女环绕后宫成群,私生子都可以组成一个排了。天帝羡慕的了不得,隔个一二百年便也要出去拈拈花惹惹草,招个蜂引个蝶,还得辛苦本座和月老给他打掩护。”   太上老君顿了顿,突然间又想起来了什么,忙忙道:“不过这些,你可千万别和王母说——她可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楚辞:......   再说一遍,你们这个辣鸡天庭,吃枣药丸。   白家的生日晚宴是在第二日晚上,这一晚,秦陆先去了公司,楚辞则回到了自己家里睡。奇怪的是,不止那些平日清闲无事的神仙在家,一向忙得见不着影的阎王竟然也在家中,楚辞换了鞋踏进客厅,诧异道:“阎王爷今天怎么有空?”   阎王依旧是一身黑袍,面色是近乎凛冽的惨白,丝毫不见一点血色。他的眉眼也锋利如刀,微微抬起来时,简直像是生生将刀子插进了人心里。   “有些事。”他简短地回答,明显是不愿多说的样子。   太上老君在一旁笑道:“之前负责掌管人间生死的阴阳点化笔没了,现在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了他头上,瞧把他累得,啧啧,”他真诚地转过身问阎王爷,“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叫做仿佛身体被掏空?”   阎王爷:......   太上老君笑眯眯地继续道:“你现在就是那种表情。”   楚辞知道阎王的脾气,也不与他过分啰嗦,打过了招呼之后就径直进了厨房,狐尾立刻颠颠地跟进去陪他打下手。阎王却仍立在原地,忽然间朝着虚空招了招手,那空中便隐隐现出一抹人形来。   正是之前一直陪在楚辞左右的身影。   她乌油油的头发大都散在脸前,把一张脸遮了大半。也是因此,楚辞从未看清过她的面容,若是看清了,他兴许会大吃一惊——   这个女鬼,有着一双同他生的一模一样的眼睛,不需要任何装饰便像是一捧蜂蜜凝聚而成的、带着清甜蜜意的、浅琥珀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天然便带着媚意,与楚辞如出一辙的桃花眼。   她的身形瘦削,飘荡于空中,缓缓福下身来与阎王道了谢。黑袍冷面的阎王爷静静地凝望着她,半晌后才问:“为何不肯让他们说出口?”   “......说出口?”   女鬼慢慢抬起头来,忽然间苦笑了一声。她朝着另一边的厨房指了指,低声道:“您也看见了,这孩子......”   “这孩子,他是多么的想要一对父母。”   在说这句话时,她的眸中镀上了一层盈盈的水光,终究是控制不住,啪嗒一声自眼眶中涌了出来,她不自觉地扭过头去,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痴痴地看向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的孩子,喃喃道:“我怎么能认呢?”   “我怎么能忍心,让他接受这样的我呢?”   “他是那么好的孩子啊......”   她从被阎王带出来的那一日,便始终陪同在楚辞的身畔。她看着他在梦中唤妈妈,望着他咬着牙顶过几波风波,瞧着他日复一日地努力......   她的心内,是自豪而骄傲的。   她有这样一个可以引以为傲的儿子。   阎王皱眉:“你是怕他不认你?”   “不,”女鬼微微侧过脸来,眼中也含上了苦涩,“我是知道,他一定会认我。”   “那——”   “问题在于我,”女鬼打断了他的话,盈盈道,“这样的我,已经没有脸再去做他的母亲了。”   阎王的眉头一下子蹙的更紧,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之后才道:“罢了。之前的几百年本座从未管过你,这是本座的错。”   女鬼摇头苦笑:“大人何错之有?”   “你天真,初次到了人世间,也不懂得人心好坏,以至于不得不散尽满身修为,保得孩子——”阎王爷眼中冷光一闪,“之前是本座不知,如今,本座却要好好为你出一口气了。”   “那些曾经负过你的、欺过你的、辱过你的,已经入了黄泉的,还不曾入黄泉的......”   “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本座都会教他们永世不得安生!”   他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女鬼看了他半晌,这才微微地叹一口气,低声道:“那人不是已经入黄泉了?”   提及那人,阎王爷眉眼间猛地浮现出一抹厌恶的神色。他从自己身后的剑鞘里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沿着剑锋缓缓滑动,一直到了尖端。剑面上,映出了他紧紧抿着的苍白的嘴唇。   “还没完。”他冷声道,“他若是认为死了便一了百了了,那才是当真太过天真了。”   “在落入本座手中之后,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之后,正在为爱情而鼓掌鼓到了一半的岷江突然间被半夜响起的电话铃声活生生打断。电话那端的人声情并茂为他们朗诵了一长段独立宣言,并在他们关掉手机后,转战了他们家中的固定电话。   自那之后,总是浪里个浪的江小邪知道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做正事前先关手机的必要性。 第71章 争宠   黄泉有桥, 名为浮生。浮生跨越阴阳两岸,连通生死两端,然而并非寻常游魂可过,唯有掌管黄泉者方可踏桥。桥下撑船的船夫拿箬笠挡了半边脸, 懒洋洋执着桨, 对着身旁一小簇幽蓝色的鬼火哀叹:“这几天的工作越来越多了, 真是无趣。”   鬼火轻盈地在空中上下跃动了下,显然是赞同他的意见。   船夫又叹:“哎,嫦娥仙子最近的新话本也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出来新的?讲真,我不想再回看一遍《天帝浪漫史》——”   他的话音未落, 却在看到浮生桥面上缓缓踏上一只毫无花纹的黑靴时猛地站直了身体,毕恭毕敬道:“大人。”   来的神仙皮肤是丝毫不带任何血色的惨白, 他的眉目冷峻而锋利,带着些奇异的、令人不自觉屏息凝气的冷淡气息。他着了一身郁郁的黑袍,一步步踏上来时,袍角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于身后飒飒飞舞, 如同猎猎展开的一面黑旗。   船夫恭敬地垂着头,等待这位黄泉唯一的君主缓缓踏过去。然而头顶上的脚步声走到一半时,他忽然便听到了这位大人冷冽的声音:“那个人呢?”   在每日数以千计的鬼魂中,唯有一个人能让阎王挂在心上。船夫对此心知肚明,垂首回答:“大人, 他已经入了极乐图了。”   阎王微微颔首,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悄无声息握紧了些,随即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等到他的脚步声彻底远了, 船夫这才敢抬起头来,对着鬼火小声感叹:“大人好像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啊。”   他说完之后,自己也不禁笑了笑,“也是,毕竟是我们黄泉的人,又是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如今落了这么个修为散尽的下场,只怕大人恨不得把那罪魁祸生生吞活剐了吧?”   毕竟这黄泉里的神仙,个个都以护短出名啊。   他将船桨搭在肩膀上,瞧着船下缓缓流淌的血红色河流若有所思。半晌后才猛地挺直了身体,漫不经心伸了个懒腰,“算了,工作工作!”   岸上刚刚离世的幽魂早已排成了长队等了很久了,听了这话,忙顺着这长长的河堤一个接着一个地飘动过来。船夫一个个安排他们上了船,突然说:“我来给你们唱首歌调节一下气氛吧?”   一众新鲜出炉的鬼魂:“......”   在这种阴森森的氛围里?确定吗?   “尸山,血海,死人堆,”船工笑眯眯道,“这种气氛最适合唱歌了,是不是?”   他完全无视了一旁鬼火瞬间变了的表情,兴奋地在自己随身带着的本子上哗啦啦翻了几页,随后清了清嗓子,“来,我给你们表演一首专门写我的歌,名字叫做《纤夫的爱》!来,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众鬼魂:“......”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左边的朋友,请举起你们的手!我数一、二、三,跟着我的手势来个鬼浪哎嘿!”   众鬼魂:“......”   “有没有擅长广场舞的大妈啊,来来来站起来嗨起来!放心,翻不了船的,你们也死不了第二回 ——重新投胎前先蹦个迪啊朋友们!”   众鬼魂:“......”   我好像来了个假黄泉。   还是说我死的方式不大对?   直到到了极乐图附近时,阎王仍能听到他的下属带着一众鬼魂在坟头蹦迪的声音,聒噪的堪比晚饭后的广场舞现场。他微微抿着苍白的唇,一言也不发,只站在这一长卷昏黄的画卷前,瞧着里面于沸水之中痛苦挣扎着的人,突然间缓缓勾起了唇角。   “想要神魂俱灭,嗯?”   画中的人猛地张大了嘴,像是要发出一声哀嚎。然而他已经不再是活生生站着的人,那声音也丝毫传不出来,阎王漫不经心地拿苍白的指尖摩挲过那一块画布,声音中都是掩也掩饰不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放心,这一百零八种极乐,总得让你通通试一遍才行——”   “这才只是开始。”   ------------   楚辞已经有很久不曾做过梦了。在刚刚重生之时,他常常会梦到自己的幼年时期,又或者反反复复梦到上一世导致自己死亡的那一场车祸。那辆超载的大卡车猛地朝他冲撞过来,随即自他的车顶上整个辗轧过去,反反复复倾轧了两遍——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那几乎成了夜夜让他冷汗淋漓醒来的梦魇。   然而这一次的梦境,却和之前的梦境迥然不同。   他梦到了一个陌生人。   准确的说,那是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陌生女人,楚辞只能勉强从她的身段与说话时的语气来猜测她的年纪,猜想她大概只有十七八岁,仍旧是个轻盈而活泼的少女。她走路时仿佛都带着风,裙角伴随着步伐在小腿边摆摆荡荡,露出纤细秀美的小腿来。   “我买了糖葫芦,”模模糊糊的画面里,楚辞听到了她清甜的声音,仿佛在与什么人说话,“大人要吃吗?”   紧接着出现的那个身影却让楚辞大吃一惊。与之前的陌生感觉全然不同,这个黑袍乌发的人影熟悉的让他几乎要将名字脱口而出,梦中的阎王缓缓放下手中执着的笔,在看到凑到自己嘴边的糖葫芦时,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微微张开苍白的嘴唇,顺从地咬了一颗下来。   楚辞愣了下,他记得,阎王分明从来也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食物。   “你那穿的是什么?”阎王把目光从地府公文上移开时,瞬间蹙起了眉,冷声道,“你今天就穿的这个去见的那个人?”   “这怎么了?”少女把剩下的糖葫芦塞进嘴里,无知无觉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轻盈的裙摆随着飘荡起来,如同潋滟的水波,“人间不是都穿这个?”   阎王看着她暴露在外的盈盈一截纤白的小腿,额角砰砰直跳:“换掉。”   “可是——”   “没有可是,换掉。”   少女到底是犟不过他,认命地换了一身全黑的裙子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从头到脚都遮的严严实实。阎王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顿时满意了不少,干脆利落一锤定音:“下回去见那个凡人时,就穿这个去。”   “......”   还未等她说话,阎王又从自己的案下面翻了翻,突然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少女目瞪口呆:“大人,这是——”   “带着。”阎王不容置疑地塞进了她手里,眸光凛冽,“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就直接一剑砍了他——剩余的,本座来处置。”   “......可是这是管制刀具。我要是敢在大街上拿着走,立刻会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无碍,”阎王爷干脆利落一挥手,“谁敢抓你,一同砍了。”   少女:“......”   这一场梦境就在她拿着剑反复观察时戛然而止,楚辞猛地从梦中惊醒,简直一头雾水。   阎王......少女......糖葫芦?   这都什么鬼?   阎王爷罗曼史?   他莫名其妙地穿了鞋下床,窝在吊椅里指尖抵着下巴认真想了很久,也没有理出一个逻辑来。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见已经完全天亮了,楚辞干脆发短信给秦陆:【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小孩立刻秒回;【梦到什么了?我吗我吗?~\\(≧▽≦)/~】   楚辞:【......】   他方才的思绪顿时被小孩的撒娇打了个乱七八糟,不由得指尖点着屏幕,笑眯眯给他回:【怎么醒的这么早?】   秦陆诉苦:【昨天工作到凌晨两点,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半宿梦。】   【是吗?】楚辞心疼的不行,【今天有没有什么时间再休息?】   没想到小孩瞬间不乐意了。   【哥,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梦到了什么吗?】   楚辞哑然失笑,只好顺着他的心意问:【那你梦到什么了?】   秦陆的短信果然马上来了。   【你。( ω )】   果然。   楚辞正想回一句“我也想你”,就听见短信提示声接二连三地叮当响起来。   【梦见正在洗澡的你。】   【很好吃。】   【牛奶味的,超级甜( ω )还乖乖坐在了洗手台上,那个模样真的......哥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来一遍吧?好想看~】   楚辞:......   他默默将“我也想你”四个字挨个删除了,随后回道:   【傻孩子,快吃药吧。再不吃就没救了。】   之后便干脆利落锁了屏,把手机扔进了口袋里。   他走进客厅时,已经正式转职为职业网红的太上老君正在絮絮叨叨地和人在电话里讲解着风水,说的唾沫横飞:“你总说你总是梦到恶鬼,一天天连觉都睡不好?这个好办,你把那河里头的泥鳅捉来两条——”   楚辞诧异,泥鳅?   “对,就是泥鳅,不许别人捞,必须得你亲自下去捞——欸,对了。然后那泥鳅不要洗,直接生吞进肚子里......”   楚辞受惊不小,什么泥鳅需要直接吞进肚子里才能发挥功效?   “——不信我?你怎么能不信我呢?你看这多少家的风水都是我给看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然后你把那水里头的水草都拔出来,堆在家里浴缸里,再拿那蝎子咬你的手指头,咬出血来之后,滴在那水草上,最后找几条蛇,天天放你那床头上,你就睡在床上别盖被子——对,不用谢,包管有效,长期坚持不行再来啊亲!”   他长长的白眉抖动了下,乐呵呵挂了电话,一回过头来就看见了表情奇异的楚辞。   “那些都做完之后,那人会怎么样?”   “谁知道?”太上老君抖了抖肩膀,满脸正直地回答,“大概是会生病吧。”   毕竟夜里不能盖被子呢。   楚辞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愈发无语:“那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们家可是阎王要整的人,”太上老君冷哼,“除非死了落进阎王手里,否则哪来的什么解决办法?反正也是些恶人,干脆把倒霉鬼塞给他们拉倒。”   “倒霉鬼?”   “就是些水鬼,”太上老君乐呵呵地解释,“吸人气运的那种,附着水草而生。他们把水草都种在自家浴缸里,那些倒霉鬼也会跟着一同过去的,有趣。”   见他显然是一副幸灾乐祸脸,楚辞啜饮了口牛奶,问:“会倒霉到什么程度?该不会干什么什么不顺吧?”   “不,”太上老君深沉道,“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下个楼梯都能摔跤,买个彩票肯定不中路上还得丢点钱,吃方便面都没有作料包,走到哪里衰到哪里——这种。”   楚辞:......   这难道不是衰神附体?   太上老君微微眯起眼来,长白眉下的眼睛里满是蓄着的精光,“有好戏看了啊。”   ------------   白安君已经在窗户上眼巴巴地趴着看了很久,看着楼下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地驶过来,却始终也没有看见她正在等的那个人。她今天难得穿了件干净清爽的小裙子,脸上也画了淡淡的妆,却仍然毫不顾忌地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窗户上。   “口红,”白夫人笑叹了声,将她拉的远了点,“口红都糊在上面了。”   瞧见她嘴边殷红一片的模样,又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傻姑娘。”   白安君抿抿嘴唇,又傻呵呵抬起头来朝她笑。她转过头去瞥瞥窗外,喃喃道:“怎么还不来呢......   语音未落,她便看见了一辆极其熟悉的保姆车缓缓行驶进了院子里,立刻从飘窗上跳下来,迫不及待蹦跳着去开门:“来了!”   白夫人眼睁睁看着她赤脚在地板上蹦跶,心头一阵无奈,只得拎着她的拖鞋跟着小跑着追了上去。跑在前面的小姑娘早已经推开了房门,院落里停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青年正拉开车门,从车上踏下来。他穿了条浅色的牛仔九分裤,微微露出一截脚踝来,上头是干净简单的黑白色卫衣,听见响声之后笑着侧过头,看向她们。   白安君扶着门框站着,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一枝箭直直地插进了心里。   白玫瑰。   小喷泉。   浓绿的林荫。   还有眼睛里像是揉碎了阳光的爱豆。   她恍惚地捂住胸口,简直觉得人生在这一瞬间彻底圆满!   哪怕现在因为遗传病躺进医院里也无憾了啊啊啊!!!   小姑娘把脚上的鞋穿好了,兴奋地蹦跳着迎了上去:“哥——”   “哥。”车里却传来了另一个清冷的男声,白安君怔愣了下,随即看到楚辞抱歉地对他笑了笑,伸手把车门推的更开了些,让里面那个人的身影显露出来。   宽肩、窄腰、大长腿,这人的身形无疑是令人非常眼热的。他从车里钻了出来,随即胳膊松松地就搭上了楚辞的肩膀,漫不经心抬眼打量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小姑娘,“哥,就是她了?”   那一瞬间,恍若五雷轰顶。   站写词的白安君看着他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是你。”   一看就不讨人喜欢,呵呵。   秦陆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直直地和这个一直没完没了争宠的小姑娘对视上,唇角也没有一丝笑意。   一看就不讨人喜欢,呵呵。   被夹在中间的楚辞:......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间有些后悔听了两句撒娇就把小孩带来了。   白夫人与白修德都是在警局便见过秦陆的,都知道他是楚辞养父家的孩子,忙将人让进来,吩咐保姆再拿一双拖鞋来。他们不知女儿心里的那点弯弯绕绕,单独看着秦陆,却还是很喜欢的,毕竟这年轻人生的俊朗、身材也好,站得笔直笔直,看上去就精神头十足,白修德不免和颜悦色地问了一些话。   这样一问,他便隐隐察觉出了些不对来。秦陆言谈中所透露出来的阅历心计,与他的外貌年纪完全不相匹配,反而像是在商场纵横多年后一点点浸淫出来的。他越是交谈便越是心惊,最后干脆忘了今天的女儿的生日,全心全意和秦陆谈起最近N市几个楼盘的运作来。   被遗忘在一旁的白安君直接缠上了楚辞,拉着他的胳膊警惕地问:“哥,你带他来干什么?”   楚辞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他说他想来看看。”   白安君心里的警报顿时呜呜呜地拉响了。亲近到能随意带来见家人,这个竹马在楚辞心目中的地位显而易见,她咬了咬嘴唇,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旁敲侧击:“那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在乎的人?尤其是圈里的,玩的关系好的——”   “哥,”正在与白修德谈话的秦陆突然唤了声,随即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欲言又止,“......没事。”   担心他的楚辞顾不得别的,立刻起身凑过去:“怎么了?昨天熬夜熬的太晚,所以今天头疼了?”   秦陆微微垂着眼,嗯了声,乖乖地把脑袋靠在他衣服上,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浅淡香气。   楚辞心疼的不得了,用手指一下下帮他按着太阳穴,神态亲昵而自然。他按了许久,方放柔了声音问:“有没有好一点?”   “有。”秦陆拽着他的袖口,软绵绵道,“有哥在这儿,就不疼了。”   “......”一旁的白修德干咳了一声,头一次体会到了尴尬二字究竟该如何写,只好笑着打哈哈,“你们感情真的是很好的。”   好!个!毛!线!!!   身后的白安君简直气得炸成了一朵烟花!!!   白修德看了眼面目不知道为何有点狰狞的女儿,又看了看正将脑袋抵在楚辞胸口的秦陆,果断地起身打开了电视:“我们来看会儿节目吧。”   好巧不巧,此时电视里重播的,恰恰是之前楚辞与江邪一同参加的综艺。   白修德心想,有楚辞参加的,这总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氛围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便看见自家宝贝女儿突然间走上前去,亲热地抱住了楚辞的手臂,把他拖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哥,陪我看一会儿吧。”   楚辞对于她一向很有耐心,他对待女孩子大都是温和有礼的,因为是真心的将白安君当做妹妹,这里头便又不自觉地掺杂进了点宠溺来,温和地应了声:“嗯。”   白安君炫耀地扭头看了秦陆一眼,随即把声音一再调到最大,指着节目中的江邪说:“我最喜欢听江江的歌了,他之前还说要去探哥的班呢,去了吗?”   “没去。”   还未等到楚辞回答,身后的人已经替他答了,同时漫不经心地迈着长腿走到楚辞身边,在他的另一侧坐了下来,胳膊也在白安君睁大眼的注视里放到了楚辞的腿上,笑眯眯地回答,“这些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毕竟,哥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   K!O!   白安君立刻去看楚辞,看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驳的意思反而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时,她几乎连头皮都要炸裂了,颤着声音问:“什么叫......一直都在一起?”   总不会连睡也一起吧?   她胆战心惊地咽唾沫,楚辞无奈地拍了拍身旁小孩的胳膊,这才转过头来回答她:“他在剧组里一直跟着我。”   “......一间房?”   楚辞犹豫了下,这才如实回答她:“嗯,一间房。”   反正只是小姑娘,应该也不太会想太多吧?   ——然而他不知道,白安君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身为CP粉,她在自己萌的CP被拆时爆发出的能量是无比惊人的,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的战斗意识就升到了满级,眼里腾腾地燃起了火来!   等到了饭桌上。   白安君咻地夹过来了一个鸡腿:“哥,吃这个,焖的特别入味。”   秦陆也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娃娃菜:“还是吃点清淡的,哥之前在剧组总熬夜,本来就有点上火了。”   白安君又夹过来一块排骨:“上火怎么了?还是得多吃肉,哥哥本身这么瘦,让我们看了多心疼——”   秦陆支着下巴,偏偏要和她唱反调,把公筷伸向了蔬菜沙拉:“我倒是觉得手感正好,哥自己也喜欢这样的体型吧?”   白安君:“吃这个——”   秦陆不声不响盛了碗汤。   白安君又给他补了一筷子牛肉。   秦陆立刻往那牛肉上堆了一堆金灿灿的胡萝卜,生生把牛肉埋的看不见了。   ......   到了最后,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楚辞望着自己被堆得像是金字塔一样的碗,无语凝噎:“......”   这两个人,是在把自己当猪喂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我明明没有脚踏两条船。   作者君:???   楚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修罗场??? 第72章 下定决心   这一顿饭, 吃的当真是食不下咽。白家夫妇望着饭桌上两人拼命与楚辞夹菜的动作,都是默然无语,面面相觑,两相对视时, 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些许无奈。   白修德努努嘴, 眼神示意妻子出面挡一下。   白夫人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甚至若无其事帮秦陆夹了一筷子菜,笑的和蔼可亲,很有东道主的风范,“来, 小秦,吃这个。”   开玩笑, 他自己舍不得出面说宝贝女儿,就拉自己这个挡箭牌出面了?   说的好像她舍得似的!   饭后,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蛋糕也端了上来。蛋糕上的小人拎着裙摆站立着,模样与白安君有五六分相似。小姑娘在盈盈的烛光里双手合十, 怅惘地想:啊,让呦呦鹿鸣就这么拆了吧......分明写词才是真爱啊!   她把这个愿望虔诚地在心底念了一遍,随即睁开眼时,便对上了秦陆了然的眼神。这个眼神令她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慌,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抿了抿嘴唇,颠颠地跑过去挽住了楚辞的胳膊。   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哥哥笑着替她鼓了两下掌,随后将自己兜里的半个巴掌大的黑丝绒盒子掏出来, 看着她的目光也温柔的几乎能掐出水。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辞宝送什么我不喜欢?”白安君娇俏地皱了皱鼻子,雀跃着把盒子的盖缓缓掀开了。   里面是一枚流光溢彩的蓝宝石胸针,做成了展翅飞翔夜莺的形状,精巧而别致,宝石经过细细打磨的面在灯光下折射出美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   盒子里还用小别针别了一张便签,上头清秀的字迹显然是楚辞手写的:   君君,新的一年里,也要像它一样自由飞翔。   白安君把这枚胸针握在手心里,再抬头看看笑的温和好看的哥哥,只觉得鼻头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呜呜呜,这么好的辞宝,这么、这么温柔的辞宝......   为什么、为什么被后面那个坏人给拐走了?   她的眼眶瞬间殷红起来,把楚辞吓了一大跳,蹙着眉头从旁边抽来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帮她擦去眼角滴下来的泪,柔声问:“怎么了?”   白安君握着他的袖子,哽咽的更加大声。   “是礼物不合心意吗?”楚辞难得有些无措,扭头看了一眼秦陆,抛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小孩原本正抱着双臂冷冷观看着小姑娘撒娇,在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时,便挑了挑一边眉,歪歪头看着他,附赠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来帮帮忙啊!楚辞示意他。   不帮。   秦陆微微冲他抬了抬下巴,态度十分明确。   总得让你看看这小姑娘有多么莫名其妙而且不好哄,你才能知道我的好!   白夫人始终立在一边看着,注意到两人之间下意识的目光交流,心中就先打了一个咯噔。在这些方面,女人的直觉往往要比男人敏感的太多,她从秦陆进门的那一瞬间起,便已经觉察到了浓浓的违和感,只是一直无法解释;如今这些问题通通于一个可能下迎刃而解,她的心情却不由得更加复杂了。   他们之间......   她伸手整了整自己那一截雪颈上围着的丝巾,随即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在那之后,白夫人一直默不作声地在一旁观察两人,越看越是心惊。楚辞与秦陆的亲密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他甚至将照顾对方当做了发自本能来做的事,哪怕只是走上几步路,也要下意识伸手环一下秦陆的腰,又或是侧过头在他耳边亲密地耳语。两颗脑袋靠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多亲近。   而与楚辞相比,秦陆表现的则更为明显,独占欲就像是煮滚了的沸水一样咕嘟咕嘟疯狂向外冒,从头到尾,他都在干脆利落地干一件事:吃醋。   白安君给楚辞倒了杯水,他也一定会倒一杯。   白安君挽着楚辞的胳膊,他就去与楚辞咬耳朵。   白安君撒两句娇,他......   好吧,他撒娇的水平炉火纯青,白安君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个刚刚进宫的小才人,完全被这样强大到足以称王的撒娇功底压的黯淡无光!   白夫人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从醋坛子里湿淋淋地捞上来晒干的,不然怎么会逮着自家女儿的醋吃个没完没了?   她心中的话憋了一晚上,到底还是寻了个机会,招手将楚辞唤到了楼上的走廊上。楚辞不知她所想,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伸展肢体坐了下来,随即问:“您叫我?“   白夫人看着他仿佛浸了蜜的眼睛,迟疑了许久,随即拍了拍他的手。   “我知道,这些话,也许我们没有资格来说,”她轻声道,“可是,还是想在这些方面好好提醒你——这条路太难走了,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么?”   楚辞茫然地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楼下——秦陆正不情不愿地坐着,时不时地向楼上的方向张望;白安君与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可两人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活像是被隔在了天涯海角。   他瞬间明白了白夫人话里的意味,随即点了点头,郑重地回答:“是。”   “我就知道......”白夫人柔柔地叹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便没有隐瞒的打算吧?”   不然也不会开诚布公地将人一同带了来,在他们的面前亲密的像是连体婴。白家夫妇都不是瞎子,他们的眼光毒的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样明显的心思?   可是他们原本就对欺骗楚辞的事抱着愧疚,如今就更没有资格来评判些什么。她也只能轻声叹着气,提醒道:“这对你的事业,绝不会有任何好处。若是不小心被拍到了,只怕还会带来不小的冲击。”   到目前为止,这块土地上生存着的人们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还是太低——虽然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举起了性向自由的彩虹旗,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大部分人心底。在第一对相爱的女性恋人公开在网上公布婚纱照时,底下浩浩荡荡追来的骂声甚至盖过了其它所有的声音,若不是她们的心志足够坚定,铺天盖地而来的歧视与辱骂足以将她们对于生活的信心彻底打垮。   在面临那些看起来与所谓的传统背道而行的行为时,所有原本坚持“外国月亮都比中国圆”的键盘侠们忽然间便转换了阵地,开始嚷嚷着这是背离生物常识与传统的,甚至在西方的同性婚姻法一部接着一部通过时,仍然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那一块小到不能再小的地盘,将自己捧上道德的高地,唾沫横飞辱骂着所有所谓“有病”的人。   谁知听了这话,楚辞反而笑了:“您当年和白叔叔在一起,难道是因为会对您的事业有帮助吗?”   白夫人被他这一句话反驳的哑口无言,忽然间微微勾了勾唇角,笑道:“也对。”   她看着楚辞此刻的眸光,心中暗叹。   这个孩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定的多啊。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头的一天——”楚辞扶着栏杆,看着楼下的人,缓慢又坚定地道,“他也不会回头的,我知道。”   白夫人默然良久,才道:“他会很辛苦,你也是。”   “不会让他辛苦太久的,”楚辞抬起眼来,冲着她笑了笑,“哪怕不是现在,在不久之后,我也一定会和他大大方方地牵着手走在阳光下。我有一个非常棒的爱人,这并不需要我掖着藏着,相反——”   他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笑的眉眼弯弯,甚至连眉梢眼角都沾染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他是我的骄傲。”   临走时,白安君吸了吸鼻子,悄悄把楚辞拉到了一边。她委屈的眼泪汪汪,问:“哥......真的不能换个人吗?”   楚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摇了摇头。   “真的认准是他了?”白安君不死心地推荐,“我觉得江江就很不错啊!对你也好,站在一起还特别配!”   楚辞一怔,随后不禁失笑:“江哥是朋友啊,怎么可能?”   “那你看上了他什么?”白安君简直难以置信,小小声道,“又小气、占有欲又强,动不动就撒娇,还总跟我一个小孩比过来比过去......”   “这样不好吗?”提及爱人,楚辞的眼睛都禁不住闪闪发亮了,唇角也完全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啊。”   白安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难道,写词之所以不能成真,就是因为江邪输在了撒娇上吗!   她打算立刻就私信江邪让他学撒娇!妥妥的,没毛病!   “其实并不是他有什么好的,”楚辞的神情认真了些,手上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悠长,“君君还小,所以不懂......这根本不需要理由,因为是他,所以什么都好吧。”   白安君:“......”   她捂着胸口,觉得自己仿佛承受了一万点来自敌军的暴击。   “我知道,”楚辞把她额头上的碎发拨开了些,笑的温和,“君君会支持我的,对吧?”   在爱豆这样的眼神里,白安君简直觉得自己要被溺毙了。她好不容易才在这汪深潭里扑腾着探出了头,只能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气音:“对。”   她的心在流泪,嘤嘤。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白安君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大茄子,默默地把自己在沙发上种了一晚上。她抱着抱枕气呼呼地观察这个坏人是怎么把辞宝拐走的,最后简直要被对方的厚脸皮和秀恩爱的功底惊倒了。   她想,这应当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过的最痛苦而且不愿回忆的一个生日了。   生日许愿全都他喵的是骗人的!   ----------   回N市给白安君过生日不过是一两天,之后楚辞便又重新坐飞机,一头扎进了《第六个病人》剩余的拍摄工作。对待自己的工作上,他一向很是认真,从来不需要别人催促些什么,为防止自己找不回戏感,他甚至在飞机上又重新细细忖度了一遍剧本,新写了份人物小传。   去机场接他的唐元瞥见他手里捏着的笔记本时,由衷地感叹:“我家小辞简直是个劳模。”   “什么劳模?”楚辞把口罩向上拉了拉,飞速钻进保姆车里,这才伸了个懒腰,突然问,“我的那几个代言还有多久到期?”   唐元乖乖回答:“一个还有三个月,一个还有两个月。”   回答完他才诧异地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家艺人看着窗外,懒洋洋地用手托着下巴,“在这段时间里,先把三个月安排之后的工作都推了吧,别有任何安排。”   唐元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在听到身后车辆的鸣笛时才反应过来,忙将速度又重新提了上去。他踌躇半晌,问:“你已经决定了?”   “嗯,”楚辞转过头来,透澈的眼睛转向了他,“所以,推了吧。”   唐元满心担忧:“要不要公司这边提前和你的粉丝们通个气?别到时候万一弄出什么大阵仗,搞得反倒有搅混水的泼了我们一头脏水——”   “脏水免不了,”楚辞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到时候出来说三道四的肯定更不在少数,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本来就不是靠看着别人眼色过活的人啊。   “至于粉丝那边——”他微微顿了顿,随即道,“我自己会先进行说明的。”   唐元一下子更担心了,叮嘱道:“你可别乱来......”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是了,楚辞怎么可能会乱来呢?   他莫名地放松了些,沉吟了半晌,之后道:“那就尽早准备准备吧。”   撤去公事公办的语气后,唐元立刻彰显了自己看八卦的本质,喋喋不休地开始盘算:“到时候公司会不会集体放假啊?我想吃巧克力喜糖,有吗?喜宴小辞会不会自己做啊?花童雇四个还是六个?男孩还是女孩?”   “......”楚辞沉默半晌,随即偏过头对上唐元的目光,“你想到哪里去了?”   “还能是哪里?”唐元掌着方向盘,满脸莫名其妙,“结婚啊!”   楚辞无力:“我只是想先公开......”   为什么被唐元这么一说,活像是跳过了前面的所有步骤,直接兴冲冲冲着领证去了?   唐元哎了一声,登时大失所望:“只是公开?那岂不是没假期了?”   楚辞:“......”   身为经纪人,难道这就是你唯一关注的重点吗?   在下车之前,楚辞叮嘱了唐元一定要对这件事保密,绝不能对秦陆提起一个字。为了让自家艺人放心,唐元伸出四根手指朝向天空,煞有介事地发了誓。   “我要是敢跟老板说一个字,立刻就天打雷劈!”   随着他的誓言,轰隆一声,天幕骤然被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了。   楚辞:......   唐元:......   他舔了舔嘴唇,讪笑道:“刚才那个不算数,不算数,哈。”   剧组剩余的拍摄进度进程很快,主要的镜头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剩余的多是一些情感冲突并不激烈的剧情和单人眼神镜头。彻底杀青之后,推掉了大半工作的楚辞便成为了赋闲在家的无职业人员,一天到晚在家里琢磨各种吃的,很快便把几个神仙喂得往宽里长了一圈。   阎王再来时,看见太上老君比起先前又圆润了不少的肚子,不由得蹙眉:“怎么吃成这样?”   “怎么?”太上老君仰躺在云上哼哼唧唧,“本座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算吃胖一点,那也是万人仰慕千人供奉的!”   阎王一针见血:“像猪。”   太上老君顿时捂住了中箭的胸口。   他如今也算得上是小有人气的网红了,立刻哼哼唧唧地登上微博向自己的粉丝告状:【有人嘲笑我胖!】   底下的小天使们马上集体冲来安慰他:   【不胖不胖,哪里胖了?这叫丰腴~】   【不胖不胖,我们离猪差远了呢!不委屈,么么~】   【不胖不胖,这样才有大仙的气概呀!毕竟这一大把年纪了,又不跟小鲜肉比,体型什么的也就没关系了,对不对?】   【不胖不胖,我们是靠才华吃饭的!】   ......   不知道为什么,太上老君看了一圈评论,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相反,他仿佛又被强行按在地上,被这群眼睛雪亮又不会骗人的粉丝捅了无数枪。   简直要吐血三升,倒地而亡。   他刷着评论,忽然间抖了抖眉毛,问:“小辞,这个叫什么明景的......你认识?”   “认识。”楚辞带着厚厚的隔热手套,小心翼翼把刚刚炖好的汤端到了桌子上,随即转头问,“他怎么了?”   太上老君看向他,表情极为一言难尽。   “如果本座没有看错的话——”   “他好像是在强行带你出场啊。”   在《第六个病人》的拍摄期间,明景便已经顶着小楚辞的名头,在各大媒体上刷足了存在感;凭借着这样一个称号,他也逐渐获得了不少名气,虽然大多数围观的路人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曾记清,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他的相貌产生热情。   只是他的路人粉多,黑粉更多。楚辞自己的粉丝暂且不论,连与楚辞交好的艺人的粉丝也有些看不下去,言语中难免便带了些冷嘲热讽的味道。   【我真是呵呵了,这位该不会以为自己整个容就能顶替正主了吧?】   【顶着别人的长相,顶着别人的名字,这样积攒起来的人气难道会是你自己的?——快醒醒吧,别做梦了。】   【只有两个字送给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脸:呵呵。】   在被群嘲之后,明景的回复几乎立刻便出来了。他委屈兮兮地贴出了一份所谓三甲医院的整容鉴定证明,说自己从未进行过任何面部调整手术,也不知道为何会被网友这样攻击;之后则做足了低姿态,大倒苦水,将自己遭受到的网络暴力一一贴出来,倒真的引起了一众不明真相的路人的同情。   唐元对此的评价只有一个:“婊里婊气的。”   在对方给自己竖立了这么大一个贞节牌坊之后,楚辞简直要对这个名字过敏,听见都觉得头疼。他凑到太上老君身旁,跟着看了眼,随后脸上神情也不由得复杂了点,简直难以置信:“他说自己得了抑郁症?”   太上老君点头。   “接下来要说什么?”楚辞挑眉,“总不会再跟着卖一波惨,说是我的粉丝把他逼到抑郁的吧?”   太上老君又点头。   “真是好手段,”楚辞诚心诚意地为这样的下作手段拍了拍手,简直叹为观止,“这是摆明了阵仗要冲着我来的啊。”   网上早已经掐的一片腥风血雨。楚辞的粉丝好端端在家待着,乖乖地没有出去惹事,如今突然天降一口大锅,牢牢地扣在了她们脑袋上,她们简直是懵的一头雾水。   谁......谁抑郁了?   哦,那个顶着辞宝脸的明景。   他抑郁了就抑郁了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紧接着,她们便发现,这分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还真的强行和自己拉上了关系。   【居然说是我们把他骂抑郁的!】一个为首的粉丝来敲陈慕木时,简直肺都要被气炸了,【他整容炒作的时候从来不提抑郁两字,如今横空扔出一口锅,就非要我们来背?怎么没人怪他自己心灵脆弱?我我我,我本来从不骂人的,如今还非要去骂他一顿不可!】   陈慕木也被这一手恶心的不轻,可回过味来,立刻阻止:【别去。】   【难不成忍着?!】   【去了才是送把柄给他们,】陈慕木回道,【让所有的家人们都平静下,这件事应该是早有预谋的,我会先试着联系公司,看看官方的态度,之后我们再进行回应。】   楚辞的粉丝都知道LC是自家的亲爸爸,闻言简直眼泪汪汪,迫不及待抱紧了官方大腿:【好。】   然而在官方出面之前,楚辞的回应就先猝不及防地来了。   他是在第二日友情救场一个综艺时被记者围堵上的。长枪短炮瞬间凑了上来,几个日日蹲守他的娱乐记者都兴奋到不行,迫不及待地连声发问:   “对你的粉丝通过网络暴力将明景逼到抑郁症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你认为明景真的是没有整过容的吗?你们合作愉快吗?”   “你会考虑让粉丝出面道歉吗?”   “你——”   楚辞突然间伸出了手,制止了下。他看了眼问他是否会让粉丝道歉的记者的标牌,随即抬起头来,笑的温和有礼:“都市周娱乐?”   记者忙把摄像机举得更高,准备看他接下来有何举动。   “我记得,”楚辞歪歪头,不紧不慢地数,“在你们的报道里,出道这两年,我已经和四个人谈过了恋爱、出轨了两次、出柜一次,剧组拍摄过程中受伤三次,被车撞两次,被车撞死一次——”   他顿了顿,看向被这一番话说的张口结舌的记者,笑眯眯地加重了语气:“真是感谢你们啊,给了我这么精彩纷呈的人生。” 第73章 他发疯了   在公众面前, 楚辞的表现一向都是温和有礼的,他永远挂着浅淡的笑意,不用过多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都会令人觉得浑身舒服。几个记者甚至在私底下说, 楚辞应该是这娱乐圈里脾气最好的艺人了。   他们下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就是, 这样的脾气, 到底是怎么和江邪那个有名的圈中一霸意气相投的?   然而今天,这一固有的观念却像层薄薄的白纸,轻而易举便被捅破了——他们一直以为的好脾气的人突然间撤掉了自己身上温吞如水的气质,露出了满身毕露的锋芒来。   一针见血。   咄咄逼人。   举着话筒的几家记者面面相觑, 都不免生出了些惊讶——唯有被质问的哑口无言的《都市周娱乐》记者心中不服气,强硬地将话筒凑得更近了些:“请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正在问的, 是你的粉丝施行网络暴力一事——”   “不好意思,”楚辞微微弯了弯唇角,眼中却笑意全无,“贵报说我的粉丝施行了网络暴力, 难道我的粉丝就真的施行了吗?贵报当初还曾报道说我死了,可我眼下,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么!”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周正举着摄像机对准他的几家媒体,突然眉眼弯弯, 又重新笑开了。   “当然,我知道大家都是有职业道德的,没有实际的证据绝对不会站出来乱说话是不是?公司今晚便将贴出相应的律师函, 手中有相关证据的,希望可以配合一下,与LC的法务部联系。但如果,是在没有任何物证的情况下,仅凭着一张嘴就能对我的粉丝泼脏水——”   “那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锅,我们不背。”   听到消息的助理也于这个时候匆匆赶到了,忙与保镖一同将记者隔开,护送着楚辞上车。上车之前,楚辞又重新转过了头,扶着车门笑的温和:“也劳烦各位替我转告一下明景,有病的话,总是要去治的。我恰巧认识帝都医院的一位心理医生,在国内可以算得上是业界翘楚,如果他不嫌弃的话,还是该去看看的,对吧?”   他扭头钻进了车里,唰的一声关了车门,把紧跟而来的提问通通关在了门外。   车外的媒体记者大眼瞪小眼,半晌哑然无言。许久之后,才有一个小报的记者姑娘眨了眨眼,恍惚地感叹道:“他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   简直帅呆了。   楚辞怒怼记者的事当天便上了头条,一下又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几家被骂的媒体在用词方面下了不少工夫,俨然将楚辞塑造成了个耍大牌且胡搅蛮缠的霸王形象;然而其中偏偏有一家是直播,摄像机记录下了整个过程。在整段的视频佐证下,那些文字都顿时显得苍白无力,说服力被削弱了不少。   被维护的粉丝自然感动的眼泪汪汪:   【你听到辞宝说什么了吗?他说,这个锅,我们不背——是我们!我们!!是他和粉丝!!!】   【明明没有骂到他头上,辞宝还是站出来了呜呜呜......他这么好,为什么我却更难过了?】   评论里有一位粉丝深沉又充满哲学性地回答她:【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善更浓厚的恶啊。】   在那之后,几个素日与他私交甚好的艺人都站出来为他说话,内维斯也忿忿站了出来,批评道:“那个明景,一看就是......就是东施尿频!”   看到这四个字的楚辞莫名膀胱一紧,简直要给这我外国友人惊天动地的中文水平跪下了。   他无力地纠正:“是东施效颦。”   内维斯很不解:“这不是听起来差不多么?”   ......不,相信我,差很多。   要是前者,东施现在就得去看泌尿科了。   江邪也在第一时间就听说了,立刻乐颠颠打来电话,言语中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不错,不错。”   “......”楚辞无语半晌,才问,“哪里不错?”   网上都快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了。   江邪很是欣喜:“很有当年我的风范啊......”   “......”   敢于怼娱记狗仔的,娱乐圈里可谓是少之又少,江邪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尤其是在刚刚出道之时,他不过十五六岁,正处于中二期大爆发的时候,面对那些总是恶意在他面前询问父母感情如何的记者,江邪毫不客气地左砸麦克风右摔摄像机,直接质问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是不是一房睡跟你有个毛线关系?嗯?他们俩打不打算要二胎又跟你有个毛线关系,嗯?还是你想尽早托生好当我爸儿子?”   当然,这些话放在现在学会内里黑的江邪身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说出口了。然而当初的他年轻气盛,又正处于对外界的善恶无比敏感的青春期,几乎是血淋淋地把那名记者的脸面撕了下来放在脚底踩。踩完之后,还嚣张地扔给对方一张卡赔他经济损失,然后照旧该唱歌唱歌,该写歌写歌,反倒是不怀好意在他面前提问的记者被粉丝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那之后,娱乐圈的记者基本上都对这位霸王敬而远之,提问的犀利程度更是直线下降,如今再采访时,一个二个语气都软和的仿佛一团刚刚发酵好的面团。   没办法,江邪本来就是不在意路人观感的主儿,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他靠山又稳,根基又深,谁愿意招惹一个背景雄厚的人呢?   “都是一群喜欢没事挑事的,”江邪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打一顿就好了。”   他丝毫不愿意浪费自己肚里一肚子的坏水,“要我说,你就该派个人去跟那几个记者,直接给他们一人套一麻袋再来一板砖!”   “......”楚辞伸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更加头痛,“江哥,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不是混黑社会的。”   怎么越来越有街头地痞流氓的架势?   “这哪儿叫流氓?”江邪不乐意地哼哼,“这叫侠义之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凡事尽可能不用暴力,但真的解决不了了,那必须得靠拳头硬!”   他是在军区大院中长大的,从小接受的便是这样的铁血教育,说这话时理直气壮,一点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倒是楚辞听的心头无奈,只好附和着应两声:“是是是......”   江邪自觉对小朋友的教育到了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楚辞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另一通电话却随之拨了进来。   他望着手里的手机,一瞬间眼中都是莫名的光。   是明景。   ------------   明景缩在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下笃笃敲击着桌子。在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挂断的嘟嘟声时,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后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该死!”   明景这段时间过的并不好。   与楚辞背后财大气粗的LC截然不同,奉海公司捧人的手段如出一辙,那便是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炒作上位。可是单单凭借炒作带来的热度到底是有限的,于是他们便发展了另一条利益链条,几乎所有年轻貌美的艺人都会被拉去陪酒,像是市场上刚摆出来的小白菜一样任凭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板挑选。   好的话,会就此获得些资源,一红冲天;若是不好,或是摊上了哪个脾气大的主儿,那便是彻彻底底地赔了清白,还得忍气吞声销声匿迹。   依照明景的身份,他其实本不必顾虑这些的。   他身后的金靠山已经闪闪发光,放在那里便是明晃晃的震慑,公司里哪里还有人敢说些什么?   可偏偏,最近他的金主竟然像是发了疯,每日只在家里拜佛求神,凡事不管,万事不问。明景又和楚辞有七八分相像,那些之前在LC斩钉截铁的态度面前碰了个冷钉子的人,几乎都转过来盯上了他,提出的价格也一天比一天高。明景是靠着看人眼色活下来的,瞧着奉海总裁一日日阴沉下来的脸色,他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心灰意冷。   公司这是动心了。   他咬着牙,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凭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难道还要跌了自己的身份,再去陪这些从酒肉里钻出来的肥虫么?!   明景犹豫了半晌,又站起了身。他对着穿衣镜带上了琥珀色的美瞳,指尖控制不住地在那镜面里映出来的面容上反复摩挲了几下,随即换了一身衣裳,大步地踏出了房门。   车子在山区的一间别墅面前停下,载他过来的司机只能将车停到大门外。门口的保镖敲响了窗户,面无表情透过车窗望着他:“明先生,二少并没有准许您过来。”   明景的手搭在门把上,放低了姿态,苦苦哀求:“大哥,就这一次......这里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听说二少身体不舒服,我是真的很担心,就这一次,之后我绝对不再犯了,行吗?”   保镖仍旧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您得现在就走。”   明景被逼的无法,只好将手机掏了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端的男人声音疲惫,“有事?”   明景连忙说明了来意,好说歹说许久之后,他将手机递给了保镖。   听完上级的指示,保镖终于手一挥,大门应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幢造型古朴的别墅,别墅的尖端被隐在浓绿色的树荫里,每一面窗户都像是大张着的獠牙铁齿,阴森的很。明景跟在保镖身后踏上石阶,不由得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   他上一次来这里时,尚且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这一次不知为何,似乎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在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无端端地令人汗毛直立,心也随之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这里是闹鬼了?”他问。   保镖紧紧地抿着嘴,在他再三的追问下才简短地回答:“二少病了。”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明景泄了气,只好将双臂抱的更紧,随着保镖来到了门前。   门里的陈设家具早已经被通通换了一遍,此刻满地狼藉,黄纸符与鸡血铺的到处都是。明景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干净的地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踩在了上面。随即他的脚步一顿,发现了件与这里的凌乱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鎏金装饰的无比精美的画框。上头雕刻出来的,是半绽、全开的芙蕖的花纹,只是匆匆一眼扫过去,就已经能看出这画框究竟花费了多少工夫。   画是背过来的,干干净净地放在桌子上,成了这空间内唯一不染纤尘的存在。明景咽了口唾沫,心里的好奇却像是气球般疯狂地膨胀起来。他在心头衡量了半天,到底是想要趁机捏住金主的一个把柄或弱点,小心翼翼地上前了几步,将画框掀过来——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冷冽声音吓了他一跳,明景忙扔了画,摇头道:“没......没做什么。”   走出来的人眉目锋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最好。”   随即一转头,“随我来吧,二少在房间里等你。”   越是向里走,黄符纸便铺的越多,到了最后几乎厚厚地叠成了纸毯,浸透了鸡血铺在脚下,上头满满地沾染着暗红色的血的印记。明景越是向前走越是心惊,心里对二少病了的说法也越发深信不疑起来,他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走到门口,随即打开门时,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   并没有任何人。   他刚想开口询问,随后头猛地一回,不由得控制不住地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木鹤轩就站在门后面,用一种阴沉到令人心里发颤的眼神看着他。他的脸色苍白而病态,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了,反而像是在病床上躺了三年的迟暮老人,从骨子里浸透出沉沉的死气来。   明景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唤道:“二......二少?”   木鹤轩的瞳孔却猛地放大了,随即剧烈地震颤不安,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发自内心觉得恐惧的东西。   “鬼!”他看着明景的身后,声嘶力竭地叫着,“鬼!又来了,她又来了......她......她带着她那个早就死了的儿子,又来要我的命!”   明景下意识扭过了头——背后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暗色的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遮挡住了所有来自外部的光,黑的仿佛踏入了夜晚。只有桌子上点了两枝还未燃烧完毕的蜡烛,勉强供应着一点光亮。   空无一人。   他松了一口气,暗笑那些神鬼之说果然只是病了之后的胡言乱语。随即,他朝着木鹤轩小心踏近了一步,轻声问:“二少?......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没想到,木鹤轩却从头到脚都猛烈地颤抖起来。他死命地咬着牙关,突然扑上来,两只骨节都凸出来的大手牢牢地掐住了面前人的脖子。明景躲闪不及,被他掐了个正着,几乎连气管都火辣辣地烧起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从这个病人的手里挣脱出来,在一旁剧烈地喘着粗气,惊怒交加道:“你疯了?!”   木鹤轩却看着他,嘿嘿嘿地笑着:“我不怕你......来呀,我不怕你!”   “我杀了你第一回 ,就能杀你第二回......哈哈哈!来呀!你本来就不应该生出来,我当年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的,我亲手推下去的!是一团还没有成型的血污!!”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诡秘地自问:“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问完之后,他嗬嗬地仰头大笑着,回答自己:   “——怪物!!是怪物!!!”   明景被他眼里近乎疯狂的光吓得连连退后几步,随即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也来不及去听这个疯子嘴里大叫大嚷着的究竟是什么,求生欲于一瞬间猛地爆发了出来,让他的力量也一下子远超平常,他一下子撞开了木鹤轩,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疯了!”在走廊里遇到了之前带他过来的男人,明景的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疯了,他彻底,他疯了——”   “是疯了。”   男人平静地截断了他的话音,随后静静地望着他,突然之间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是咎由自取,是不是?”   明景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他见了很多次的男人——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这个人是二少的心腹,一向帮着二少处理各种事宜的!   可是这个男人原本应当斯文又有礼,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随即猛地迈开步子奔跑起来,甚至连回个头的机会也没有。这条走廊长到不可思议,他跑了很久,终于气喘吁吁跑到了客厅里,随即他的目光一顿,又看到了那幅画。   扭头望了眼,身后的男人并没有追上来。明景剧烈地喘息着,听着自己仿佛擂鼓般激烈的心跳声,慢慢地、慢慢地翻过了画像——   随即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画像上的人弯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琥珀色的,仿佛能溢出蜜一样的眼,冲着他天真烂漫地微笑。   ---------   而与此同时,秦陆则在茶楼里约见了另一个人。他对着手中调查得来的资料看了许久,最终抿着嘴唇,将那几份文件通通塞回到了文件袋里。   “哟,”来人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的,“什么时候想起来叫我喝茶了?”   秦陆并没有马上询问,反而啜饮了口清透的茶水,反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一说起这个话题,木扬便是满满一肚子的苦水,迫不及待对着朋友倾倒了出来。   “我?我最近遇到了个神经病!”   “那天晚上本来是和小田他们一起去吃饭的,因为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没多久,我戴了副墨镜,穿了刚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西装,结果还没来得及走上两步,就被个酒鬼缠上了。”   “缠上了就缠上了,他还死磨硬打抱着我的腿不放,硬是要跟我回家——我TM为什么要带一个男人回家?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秦陆抚了抚手中的白瓷茶杯,中肯地评价:“有。”   木扬:“你也觉得他有毛病是不是?”   秦陆:“我是觉得你有毛病,大晚上带什么墨镜?”   木扬:“......”   他木然地抽动着嘴唇,问:“怎么,现在还不允许晚上强行装个逼了?墨镜可是凹造型的利器,能充分地体现一个人的气质,懂吗?”   秦陆没心思听他的装逼大法,催促道:“快说。”   说完我还有正事要问呢。   木扬只好把自己的时尚搭配心经重新咽了回去,清清喉咙,道:“那一晚——”   “好了我知道了,”秦陆飞快地打断他,象征性地为他鼓了两下掌,“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淮扬木家吧。”   木扬:“......”   他张着嘴半天,才悲愤地问:“那你刚才问我最近好不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秦陆反而嫌弃地抬头瞥了他一眼。   “只是象征性的寒暄,”秦陆蹙了蹙眉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快点说完,我待会儿还要去拍摄现场接他呢。”   木扬与他也是近十年的交情了,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究竟是谁,不由得挑眉,“不是有司机?”   “那怎么能一样?”秦陆微微瞪大了眼,理直气壮地反问,“不去接他,我怎么能放心?万一司机不负责呢?万一他突然脑抽风呢?万一一个烟头突然被扔进了车里呢?”   说着,他不由得轻微地打了个哆嗦,像是果真被自己设想的那种可能性吓到了。   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木扬蛋疼地回答:“......你还不如直接设想外星人进攻地球了呢,这个可能性没比那司机突然脑抽风小多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话题引回了正题上。   “淮扬木家,”他瞧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在你那一天突然发短信问我之前,我几乎都要把这四个字忘干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内维斯:东施......尿频?   明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一直不停地想跑厕所? 第74章 木家旧事   帝都的几个底蕴深厚的大家族, 大都背后靠着军部这棵大树——木家也不例外。从这一代要往上数好几辈,都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混过来的,接连出了几个于疆域中叱咤风云的少将,可谓是风光一时。   只是君子之泽, 五世而斩。到了如今的这一辈手上, 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才济济子孙成器的淮扬木家了, 相反,木家的本家与旁家内部就已经斗得三分五裂,更不要说什么齐心协力共振家族。   木扬便是木家旁系的子弟。   “不过我也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他手抚摩着白瓷茶杯光滑的外壁, 在袅袅而起的白雾中缓缓道,“上一次见到木老爷子, 大概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吧?”   回忆一下子被沉甸甸地打捞上来,还沾染着岁月淘洗过后留下的海浪的腥气。幼年的记忆大多都已经模糊不清,却有一幕经过了这么多年时光的洗礼,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如昨。   他记得自己的那个大伯母, 永远绷着一张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窝在沙发中病怏怏地咳嗽;她的手里时刻拿着手帕,在扭头看见躲在后面的他时,就像是看见了只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狗或者猫,淡漠地抬了抬下颌, 随即冷冰冰地坐正了身子。   木扬怕她,不如说,所有的孩子都怕她。这位大伯母仿佛是用什么冰冷的瓷器造出来的人偶, 脆弱的一折即断,连不小心的一次碰撞都能将她击的粉碎——所以他们在玩耍之时,都会悄悄地避开她所坐着的阳台,小心翼翼地躲到别处去玩。   而木老爷子那时则还是英俊轩昂的,他穿着军绿色的、笔挺的制服于家中走来走去,像是一棵挺拔的白杨树。他对妻子温和而耐心,像是完全看不到对方脸上的无动于衷。   他们只有一个孩子。   “木鹤轩?”秦陆挑了挑眉。   “对,”木扬低声道,“是木鹤轩。”   木鹤轩从小乖巧而听话,一直都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别人面前笑眯眯的,时刻都挂着礼貌的微笑。大人们往往很放心将这些同龄的孩子交给他,让他来承担那个监护者的角色,他们摸着木鹤轩的头,笑着道:“要是我们家那个熊孩子,能有鹤轩这么懂事就好了。”   木扬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碰掉了木鹤轩桌子上的一只瓷鸟。   “他怎么说......”木扬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努力找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可最终却只能干巴巴吐出几个字,“他让我害怕。”   “不是那种简单的害怕,而是真真正正的毛骨悚然,他下一秒好像就要把那碎瓷片插进我头里——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所以,在这么多年过去后,他仍旧对那个眼神记忆犹新。   “然后呢?”秦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我跑了,”木扬沉沉吐出一口气来,苦笑道,“我和母亲说了,她相信了我;尽管我的父亲再三反对,她还是再也不允许我到木家的那座别墅里去了。我应该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母亲而庆幸,因为不久后,我就在父母的谈话里偷偷听见了来自木家的另一个消息。”   他的瞳孔猛地震颤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愿提起之事,咽了口唾沫,这才又艰涩地继续道:“才刚刚八岁的木鹤轩——”   “他把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从楼梯上生生推了下去。”   ----------   木鹤轩有一个敌人。   这个敌人是刻进了他骨血里的,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还不曾疯癫的时候,他便一天天坐在沙发上,看着油画里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眼睛是极浅淡的琥珀色,仿佛能从中汩汩流淌出清甜的蜜来;画她的笔触每一笔都饱满而温暖,色泽明亮,她像是下一秒便能从这精美鎏金画框中缓缓走出,冲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微笑。   她是那样的生机勃勃,木鹤轩却陡然对这样的生机生出了厌恶,他操起了一旁放置着的水果刀,像是在抚摩情人的脸庞,一下子将锋利的刀刃刺穿了薄薄的画,在画布中用力地搅动,把那张脸毁的一塌糊涂。   “贱人。”他咬着牙说。然而内心里,却升起了不可言说的恐慌。   为什么?   兴许是因为当时的他自己,也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厌恨吧。   总是病怏怏地、像是活在画里一样有气无力的母亲,她如同一块凝滞的海绵,生生吸走了身边所有人的生命力。木鹤轩不能大声说话,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在她面前乖乖地垂下头来,让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安静的像是一个用布条草草缝制而成的玩偶。   可是他不是玩偶。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灰暗的尘埃糊了一层又一层,早熟的木鹤轩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发了霉——或是跟着母亲,一起沉甸甸地病了。   直到他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他在父亲偷偷藏起来的油画本里,看到了一个与母亲全然不同的女人,明亮的像是一道光。那一瞬间,木鹤轩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甚至惊喜的从头到脚都泛起了细细的战栗——   早该这样,早该这样了。再在母亲身边待下去,他们都会病的。   可是,他怎么能放父亲一个人从这吸血的牢笼里逃脱呢?   “你喜欢她?”他把那油画本扔到父亲面前,质问他,“你难道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父亲当年的反应究竟是惊慌失措,还是平静淡然,似乎都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对面的男人伸手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领结,随即薄而锋利的嘴唇慢慢张开,简短有力地解释道:“她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小轩,她有了孩子,我......想娶她。”   木鹤轩听到了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兴奋的几乎要将胸腔都撞裂了,从里面跃出来。   “哦。”他的表情丝毫不动,甚至迟疑了一下后,还微微地笑了起来,“爸爸,我支持你。”   我支持你。   所以,你也别想逃啊......这个牢笼里,怎么能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果然来了,神情明媚而天真,像是刚刚张开花瓣的花骨朵,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木鹤轩站在楼梯上冷眼旁观,等父亲把她带上二楼,含糊地向她介绍“这是我儿子”时,他才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儿子?”她的嘴唇颤动了下,随后勉强笑道,“阿庭,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是真的,”怀揣着满满的恶意,木鹤轩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而且,我妈妈现在还在隔壁坐着呢。他们两个昨天还在同一张床上睡的,需要我现在,带你去参观一下么?”   少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如雪般苍白,她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爱人。   “不是这样的,”木庭无力地与她解释,仓皇无措地去握她的手,“阿楚,我打算离婚——”   “离婚?!”少女的眼眸里腾腾升起火焰来,她猛地甩开了男人的手,毫不犹豫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眼里满是斩钉截铁的坚定,“你把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难道会为了自己,来拆散别人的家庭么!说这句话时,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还站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是一个父亲?”   木庭捂着侧脸一声不吭,少女望着他,气愤的连两颊都升起了殷红。木鹤轩却悄悄看到,她的指尖都是在轻轻颤栗着的。她明明很难过,却仍然固执地挺直脊背,冷声道:“阿庭,我对你很失望,你——”   她用力闭了下眼,这才重新看向昨日还你侬我侬的恋人,“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男人。”   “你去哪儿?”瞧见她头也不回就要下楼,木庭彻底慌了,忙上前拉住她,“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还去哪里?”   “我怎么可能养不起一个孩子!”少女冷笑,“你放心,他是我的骨肉,我一定把他疼到骨子里,绝对不会让他变成你如今这种模样!”   她甩了甩手,却不曾甩开,在两人拉扯之间,谁也没有防备后面的木鹤轩。   他听到了那句话。   他在心中喃喃自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不是那个孩子呢?   既然我不是,凭什么另一个人便可以生下来就享有这份宠爱呢!   孩童升起的嫉妒之心往往比常人更加可怕,轻而易举便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甚至连手也没有抖一下,冷静而淡定地站在了那人身后,随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木鹤轩一下子睁开了眼。   房间里四处贴的都是黄纸符,湿淋淋地浸透了血迹,方才那段回忆,仿佛只是白日里的匆匆一梦。   他极缓慢地眨了眨眼,随即微微扯高了沙哑的喉咙,喊道:“阿四?”   整幢别墅中静悄悄,丝毫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木鹤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高声连喊了几句:“阿四!阿四!”   在他急匆匆的叫喊声里,永远忠诚而可靠的下属终于出现在了门口,眉眼锋利,眼神是令人心惊的平静。木鹤轩看见他,心中终于安稳了些,问:“阿四,你去哪儿了?”   “我?”下属微微扬了扬唇角,将手中的画框交给他,“我去为二少取画了。”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强烈的恐惧突然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木鹤轩的心脏。他剧烈地喘息着,瞪着眼前的画框,却升不起任何将它翻过来的冲动。   “看看啊,”阿四平静地微笑着,催促他,“快看看,我记得——”   “二少最喜欢这幅画了。”   在这种近乎恶魔蛊惑性的耳语里,木鹤轩的手哆嗦了下,随即不听使唤地伸向了画框。他慢慢将那幅画翻过来,随即看到,那张本来应该已经被他用水果刀划得七零八碎的女人,仍然好好地对着画框外的他微笑,仿佛能滴出蜜来般的清甜的微笑——   顶着一张完美无缺的、没有丝毫撕裂痕迹的脸。   -----------   在背后闪闪发光的金主轰然倒塌之后,明景在奉海中的地位顿时又低了不少。他不得不咬着牙,仍旧操起了老本行,去和那些肥肠满肚的制作人强笑着陪酒,刚出了酒桌,便对着一旁的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的经纪人皱着眉看着他,一点也没有上前来帮把手的想法,不耐烦地看着手机催促道:“快点儿,这可还有下一个席呢!”   明景拿袖子蹭了蹭自己的嘴,不由得嘲讽地微微笑起来。他闭着眼,冷冷道:“你们这群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要快。”   经纪人立时又翻了个白眼:“不然呢?这么多人都是放在公司里当祖宗等着给你们上供的?还不快点儿,再不快点儿,你连陪酒的机会都没了!”   他不满地教训完艺人,下一秒却在看见微博推送时骤然皱起了眉,随后回头瞧瞧明景,再看看微博,两手一摊,“好了,现在被我说准了——NND,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微博上早已炸翻了锅。   起因是一个拥有十几万粉丝的娱乐营销大号用一种“让我们今天来吃个瓜”的语气道,天冷了,今天来发几条最近热度很高的小生的八卦蹭个热度吧。   圈里最不缺少的便是吃瓜群众,听了这话,立刻有无数人乖巧状搬了板凳在微博底下坐等,磨刀霍霍向八卦,间或猜测一下今天的这份热度是谁的。由于明景自曝忧郁症一事,他近日的话题数始终不减,不少网友都猜是他或者楚辞的料。   然而等博文发出来时,他们一个个都被惊呆了。   主人公是对了,可是这内容......这,这也太......   用一个围观路人的话讲,我原本期待的不过是一条不怎么破的小渔船,然而开过来时才发现,这特么根本就是一艘航空母舰!   第一个发出来的是明景整容的对比。为了防止他不承认,甚至连躺在手术台上缠纱布的照片也给挖了出来,之前的对比照更是明晃晃贴在了一旁,面容也只能算是清秀,眉眼都和如今的模样截然不同。   博主还特意加粗了明景每天出镜前都会带琥珀色美瞳这一行字,用了喜庆的大红的颜色,生怕路人看不到。   然而正所谓奇葩底下脑残多,居然有明景的大粉站出来表示,就算是整容了又怎么样?楚辞长成那样,就不允许别人整成那样吗?他的脸是申请了专利权吗?使用还得缴费吗?   【更重要的是,】打抱不平的粉丝气愤道,【仗着他们家粉丝数量多,他们把明景欺负成了什么样子你没有看到吗!都抑郁症了,为什么还要谈这些无稽之言?】   在这条评论下,无数人默然以对,随即扭头开始招朋唤友呼唤大家免费参观活体脑残。   博主却回复了个苍蝇搓手的GIF,随即在两个小时后,更了第二条微博。   第二条微博仍旧是照片,除了医院否认曾经为明景检查出抑郁症的说明之外,还有数张敬酒照片。明景在各个酒桌上笑意盈盈地敬酒,脸上表情灿烂的仿佛能开出花来——照片的右下角明晃晃标着日期,就是这几天。   博主在博文里真诚地说,哎,老了,都不知道现在抑郁症都可以这么活泼了,装的真的跟没事人一样样呢。   底下的路人简直要躁动了,兴奋到不能自已。   这瓜!这瓜好吃的!   明景的粉丝瑟瑟发抖,还是坚持负隅顽抗:【哪怕没有抑郁症,网络暴力那也是真的!难道他们这样隔着网线辱骂别人,是应该被提倡的行为吗?】   没想到,这条评论发出去的一瞬间,博主立刻眼泪汪汪在底下留言:【亲呀,就等你这句呢。没了你这话,我都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发!】   明景粉丝:......   不知道为何,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两个小时后,不好的预感再次成了真。   博主整整贴出了五千条记录,通过对那些人身攻击的账号进行搜索分析,最终拿出了一张数据曲线图——数据图里显示,大多数账号在这之前从未提及过楚辞两字,一小部分甚至是直接空降的零关注零粉丝的小号,疑似出自奉海公司自己雇的水军。   这一下,真是打脸打到啪啪响了。明景的粉丝哑口无言,简直恨不能穿回去使劲儿抽当时在评论里怼博主的自己。   让你嘴贱!让你争辩!   这下好,求锤得锤了吧!   LC公关部简直扬眉吐气,乐颠颠表示,攒了那么久的料,就是打算一下子放个生死大招!   求锤得锤之后的明景彻底于娱乐圈中销声匿迹。圈里的新人一茬接着一茬向上冒,没有谁有太多心思来关注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过气明星,只有太上老君偶尔闲聊时提起,明景的脸似乎又做了手术,不再是楚辞的样子了。   对楚辞而言,这个名字已经变为了彻头彻底的路人。只有在听到换了脸的话,他才重新扭过头来,挑了挑眉:“小陆?”   “......”太上老君笑而不语。   “是我,”当天两人一起吃饭时,秦陆气呼呼地表示,“他怎么配顶着哥的脸到处晃荡?只是想一想,就令我觉得恶心。”   楚辞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   小孩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渐渐不安了起来,不自然地挺直了脊背,低了下头又抬起来,怯怯地问:“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他的眼神飘忽,显然很是不安。楚辞被他这副甜腻腻的害羞模样弄的心头一软,哪怕知道这小孩八成又是在装,也禁不住伸出手,摩挲了下他的下巴。   “怎么会?”楚辞轻声笑道,“我也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圣父。”   秦陆的眼睛登时弯成了月牙,软软问:“那我做得好?”   楚辞点头。   “那啾啾?”   楚辞犹豫了下,瞧了眼两人所在的西餐厅。哪怕是坐在角落里,另一面也有几对正在用餐的夫妇,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动静却可以看得见他们的动作,并不能算是真真正正的二人世界。   秦陆原也不过是顺口逗逗他,顾及着他的事业,并没有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爆出出柜消息的意思。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秒楚辞却猛地竖起了桌子上的酒水表,打开来遮挡住了被别人窥探的可能,随即他凑过身来,以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勇气猛地将唇瓣相贴。   一个简单的、一触即分的亲吻,却在秦陆微微张开嘴参与进来之后猛地变了味道。秦陆反复噙着他的上唇热情地来回吮吸着,又探进舌头来,一点点去碰触那人口中白生生的牙关,将所有香甜的汁液悉数卷走。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忙分开了来。   秦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哑声轻笑了下:“哥,破了。”   楚辞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好像要把那块七分熟的牛排盯出一朵花来。他的头几乎都要埋在了盘子里,秦陆撑着脸,像是刚刚偷吃了蛋糕的大猫似的在一旁吭吭哧哧地乐,嘴角完全放不下来,笑眯眯地打趣:“哥,你的脸快和盘子里的牛排一个颜色了。”   “......”   “真的真的,”小孩锲而不舍地继续撩骚,“明明被咬的是我,怎么害羞的却是哥?”   “......”楚辞终于忍无可忍抬起了头,“你居然还会问我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难道你的心里没点*数吗?   秦陆无辜地歪头,神情纯洁又天真,还笑眯眯伸出手来掐了掐他红通通的脸。   楚辞把他的手拿开了,横眉怒目:“下一次啾啾的时候,秦小陆同学,麻烦把你的手从我的衣服里拿出去好吗?”   不要一边亲一边摸好像一个流氓一样好吗?   小孩耸了耸肩膀,解释:“哥的领口很宽松。”   “所以?”   “一览无余,”小孩由衷地感叹,“看起来就很好摸,简直想一辈子住在哥身上,不,身体里。”   “......”   “反正都是我的,为什么不能摸?”   “......”   楚辞最后再也忍不了了。   他拿一块牛排死死堵住了小孩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同时心中忿忿地想:不得了了。   得赶快把娶秦陆的事提上日程了。   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得赶快把娶秦陆的事提上日程了。   秦陆:(⊙v⊙)你确定吗?谁娶谁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早上起来腰酸腿软的到底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一定要这样欺骗你寄几吗?   楚辞:...... 第75章 内部公开   如何才能过了粉丝那一关, 把小孩名正言顺地领回家?针对这个前所未有的难题,楚辞询问了一圈自己的小伙伴。   江邪的手段异常简单粗暴:“那还不简单,直接迷晕了拖回来拉倒!”   楚辞:“......江哥,我是要公开, 不是要绑架, 谢谢。”   薛芷蘅吹了吹自己刚刚修整的指甲, 头也不抬道:“不管怎么看,这也不应该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吧......这难道不是攻要做的事?”   楚辞默默捂住胸膛,觉着自己忽然间中了一箭。   太上老君倒是很兴奋:“本座给你当司仪,再帮你飘点儿花瓣——”   “不, ”楚辞木然地截断了他的话音,“你闭嘴, 别说话。”   然而已经陷入想象中的众神仙完全听不见原主激烈的反对,仍旧讨论地热火朝天。百花仙子双手一合,笑的清丽淡雅,“花瓣的事就交给我了, 莫说一点花,就算是把小辞整个人埋起来都没问题,”她的凤眸闪闪发光,“还可以来点新颖的,什么茉莉玫瑰, 早已经看厌了,——不如我们下大王花雨!”   观世音淡淡颔首,将手中的玉净瓶揣在怀里:“本座也可以弄一个百鸟朝凤, 千万只仙禽浩浩荡荡围绕着他起舞,岂不是很壮观?”   女娲跟着兴致勃勃凑热闹:“让狐尾去当花童抛花球,如何?”   嫦娥拍手赞妙,又道:“不如让女娲娘娘的人偶组个舞蹈队——”   她们最终将目光通通转向了阎王。   黑袍冷面的阎王爷对上她们炽热的目光,一瞬间静默了下,淡淡道:“你们想看一群鬼表演蹦迪么?”   楚辞:......   他下意识伸手撑住了头,额角开始疯狂地砰砰跳动。   “怎么样?”太上老君还满脸期待地问他。   “很好,”楚辞慢慢抬起头,冲着他们扬起一抹笑,在看到众仙欣喜的神情后幽幽地补充道,“先用大王花熏晕大部分粉丝,然后再用鸟遮住一部分他们的眼睛,还清醒着的就用狐尾的花球把他们砸晕,再有反对的,就让阎王放鬼吓死他们——”   “哇哦,这样真的不会有一个人反对了。只是你们确定,在来这么一遭儿之后,我真的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或被放进科研所里切片研究么?”   已经偏题到了婚礼现场该如何布置的神仙们均默然。   “真是非常棒,”楚辞诚心诚意地为他们鼓了两下掌,由衷道,“我简直要拜服在你们的智慧之下了。”   等到他扭头出去,嫦娥才将盈盈素手放在了香腮旁,困惑道:“我怎么听着,小辞那最后一句是在嘲讽我们?”   房间中顿时一片静默。半晌后,不知道哪个神仙默默说了一句,“你听错了。”   毕竟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呢,怎么可能会有被人嫌弃的那一天呢?   嗯。   这一定是错觉,呵呵。   ---------   【辞宝又更博了?】   【更博了,走走走,准备吃糖。】   【血红!血红!!!血红糊住了我的眼睛!!!】   【(⊙v⊙)最近我们家发糖次数太多,我有点慌......】   【稳住,稳住。大不了就是领证了,怕什么。】   ......   粉丝的直觉往往都是异常敏锐的,尤其是在猜测偶像动向上,通常一猜一个准。她们瞧着楚辞微博中新贴出来的两人合照,简直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又是甜又是心慌。   照片里的楚辞穿着米白色的毛衣,轻柔和暖地像是从窗外漏进来的几丝初秋的阳光,笑眯眯看向镜头;他的一只手高举着手机自拍,另一只手却放在了身旁人的头上,比出了个兔子耳朵的形状。   而他身畔的秦陆穿了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鼻梁上还架了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唇线与侧脸的线条凛冽分明,自然地伸手揽着楚辞的肩膀,挺立如同冬日里枝叶瑟瑟的白桦树。   最让粉丝们为之触动的,并非是他们的动作,而是他们的眼神。光是看看秦陆看向楚辞的眼神——   被萌的说不出话的粉丝就觉得,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悄无声息地攥住了心脏,甚至连心跳也一并托付出去了。   眼神通常是无法用言语描绘出来的东西,它巧妙地存在于那小小的瞳孔里,像是揣着一方透澈的井。而秦陆的眼睛,他微微侧过头来时,不看镜头,却含着轻暖的笑看向身边人的神情......   【我说不出为什么,】底下有一个粉丝恍惚道,【他让我莫名地想起广袤无垠的漆黑森林和星星点点的夜色,想起绮丽的光和踏不到底的深海——他让我回忆起所有的这些美好的事。然而最可怕的是,我原本不是个cp粉。这TM是官方逼我跳坑啊啊啊啊啊啊!】   这条微博的底下,是一群亲妈粉近乎疯狂的咆哮。   我们还没这么快想把儿子嫁出去啊,为什么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即时感越来越明显了?   陈慕木匆匆拉上去,将这些评论简单扫了一眼,随后沉默了半晌。她疲惫地将眼镜放置在桌子上,再联系楚辞这几个月都不再接任何工作的动作,心中也多少有了个判断。   辞宝......这是真的打算公开了。   她比任何粉丝都要知道的早,在秦陆第一次以楚辞粉丝的名义找她买票时,她的心底就已经有了猜测——当然,这更多的要感谢她那双善于发现基情的眼。   然而,即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却并不代表并不会因此而难过。   难过什么呢?   她眼睛酸涩了下,无声地于心中质问自己。   你为什么会难过呢?   在当初的那个少年第一次走进你眼里时,他仿佛带着全世界的光,他在游乐园中冲着她礼貌地微笑鞠躬,几乎是从那一瞬间起,陈慕木就决定了要为他一路披荆斩棘。她带着无数因为同一信念而聚集在这面大旗下的粉丝,处处冲锋在有楚辞所在的第一线,她们亲眼见证着他扛过一波又一波的黑浪袭击,眼睛却干净透彻一如刚刚出道的少年。   从苏宴之风波,到硫酸事件,再到顶着楚辞的脸到处招摇的明景。   从《风间记》,到《他们》,到《风起时》,再到还未上映的《第六个病人》。   她看着他从底端一步步攀爬上来,就像是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护着他,不希望他遭受哪怕一点伤害。她为了他的喜而喜,为了他的忧而忧,为了他脱下素日文静淑女的外衣,不惜穿起刚硬的盔甲同那些口喷脏话的黑子正面斗。然而到了此时,就像是准备成家的儿女终于脱离开老母亲的手,她站立在原地望着楚辞越行越远,终于忍不住鼻头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无关嫉妒,也无关失望,只是有种一扭头,啊,孩子原来已经足以脱离她的手的怅惘无奈罢了。她们还在心心念念着想要为她们的辞宝撑起一片天,可辞宝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面不改色为他爱的人撑起一片天了。   陈慕木红着眼眶在电脑面前坐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手间洗一把脸,之后再回来号召cp粉们吃糖的动静小一点——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叮当一声亮了。   来自于微博的特别关注。   而她的特别关注,从始至终都只有过一个人。   【天底下最好的辞宝:这一次,这一场电影,想亲自讲给你们听。11月3日,我们约好了。】   紧接着跟着转发的是LC的官方微博,官方爸爸慷慨大方地表示,他们要回馈这么久以来始终支持楚辞的粉丝,因此决定选择五十位一直站在楚辞身后的老粉,为他们组织一项秘密活动。时间地点,都会在私下通知。   底下的粉丝们简直要翻了天,新粉们嘤嘤嘤地咬着小手绢哭诉自己入圈晚,老粉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迫不及待各自去寻大的粉头,陈慕木方才的那点感伤也被这喜庆的气氛瞬间冲淡了,疯狂为官方爸爸打call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迫切希望被选中的心。   【看我!看我!!!】   【秘密活动,会有辞宝出场吗?好几个月没看见活生生会蹦会跳的他了,想看辞宝嘤嘤嘤......】   【这一场电影?辞宝这是要请我们看《第六位病人》吗?】   大多数粉丝也都赞同这个猜想,恰巧《第六位病人》便是在11月3日上映。楚辞又向来是出了名的宠粉,真的包个电影院请粉丝们看一场电影,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能之事。想到之后在电影院也能看到,他们对于没被选中的失望感也就轻了不少,心里平衡了许多。   被选中的粉丝,个个都像是陈慕木这样的大粉头。除了开个人站、前线出资源外,他们也往往负责组织大型接机或探班、创建楚辞的个人储蓄罐以备不时之用、第一时间反黑并与公司沟通协商等工作,可以说是一手领着浩浩荡荡的粉丝开创了这大好局面。对于这批出力最多的粉头,所有的粉丝都是心服口服的,谁也不抱什么嫉妒之心。   陈慕木看着LC发来的邀请函,默默将手机捂在了胸口。   真的......   真的已经,等不及去见他了。   唐元在发出邀请函之后,又低低地叹息了声,抬头看着面前的自家艺人:“决定了?”   “嗯。”   “真的决定了?”   “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楚辞轻声笑了下,“这时候,不是最好的机会么?”   唐元怅惘地望着他,控制不住地幽幽叹了口气。他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这几个月来飞快瘦下来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肉,隐约现出了些清秀的骨骼痕迹,他趴在桌子上,发自内心地问:“你不打算再换个人?这要是公开了,之后可就不好再换了。”   楚辞失笑:“我本来就不打算换啊。”   你不打算换,可我想叫你换啊!唐元简直想要无声尖叫,老板那一看就是个内里漆黑的,耍你岂不是像大灰狼哄骗小绵羊似的轻而易举,一耍一个准?   想想之后自家艺人会被吃的死死的,他便控制不住地一阵心塞,这段时间甚至连饭也吃不下,忧愁的活像是个傻爸爸。眼瞅着体重嗖嗖的向下掉,楚辞还安慰他:“这样好看多了。”   唐元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脱去了圆润的形状后,镜子里的他顺眼了很多。他沉默了下,问:“那我能去追女神了?”   “......”想到嘴如同吃了砒霜一样毒辣的徐繁,楚辞瞬间默然。半晌后,他才把手搭在唐元的肩上,以一种情场过来人的姿态教导自家经纪人,“刚开始,不要想着打boss。”   唐元:“???”   “那个难度系数太高,”楚辞幽幽道,“你最好还是升升等级,组个队再去打吧。”   唐元:“不知道为什么,小辞你好像很有经验啊。”   楚辞摇头:“没。”   毕竟,他是母胎单身、第一次恋爱便献给了秦陆的乖孩子。   “那......”   “江哥前一段总喜欢教唆我反攻,”楚辞的目光幽怨了点,像是在回忆什么惨痛的历史,“这种所谓的恋爱课程,也给我上了一堆又一堆,他似乎迫不及待地希望看我把秦陆灌醉,然后直接上手铐锁在床头上。”   唐元瞬间张嘴吐出了一长串省略号,天啦撸,你们大人都玩的这么开的吗!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么不纯洁的吗!   “然后呢?”涉及到老板的八卦,他还是很想听一听的,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成功了?”   “不,”楚辞委屈道,“喝了酒后,那熊孩子的力气更大了。”   “......”   “我抗不过他,最后反而是自己被锁在了床头上。”   “......”   “末了还被江哥嘲笑了整整一周,说这么完美的计划要是他来肯定能把对方揍趴下,”楚辞抽了抽鼻子,悲愤,“明明就是他的馊主意!”   “......那个,”唐元情真意切地拍了拍自家艺人塌下来的肩膀,满脸同情道,“你节哀。”   ---------   十一月三号几乎是在转瞬间便到来了。   五十位粉丝昨日就已经齐聚N市,在LC安排的酒店下榻,今天一早便已经控制不住心内的兴奋,于酒店大厅内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探头向外张望。   不久之后,她们便看到了一辆普普通通的白色大巴缓缓驶来,停在了酒店门口。悉数上了车后,陈慕木下意识地发挥了自己身为大吧主的作用,帮着司机清点了一遍人数。她在数完之后,又嘱咐了在场的粉丝们都扣好安全带,这才坐下来,冲着司机点头笑了笑,“师傅,可以走了。”   司机一踩油门,窗外的景色慢慢移动起来。车上细心地准备了餐巾纸和呕吐袋,陈慕木旁边的前线小姐姐贴着窗户一路看,突然间蹙起了眉头,拉了拉她的衣袖:“大大,这好像不是往市里去的路啊......”   的确不是。   相反,她们似乎绕到了较为偏僻的江边,离想象中的电影院越来越远。   直到站在这栋别墅面前时,她们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心惊。   这!特么!是!什么地方!   总不会是辞宝的家吧!   想及这个可能,几个妹子的双眼几乎都要变得血红,虽然仍旧控制着没有掏出手机来拍照,心底却已经嗷嗷叫的近乎失声,连始终高冷的两个男粉脸上也满是控制不住的激动。保镖看着他们狠狠相拥的画面,迟疑了下,终究还是上前打断了这一幕。   “各位,”他彬彬有礼道,“请跟我上二楼吧。”   二楼是各项设备齐全的放映厅,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上头随意地扔了几个胖乎乎的抱枕,透出浓浓的暖意来。茶几上早已经摆满了各色点心与水果,陈慕木在沙发上坐下来,还有些难以按捺住自己那颗几乎快要从胸腔内蹦出来的心。   “我快呼吸不过来了,”她身旁的妹子悄悄道,“哪怕只是想着这里可能是辞宝坐过的地方,我就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晕过去了!大大,你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没睡醒?”   陈慕木恍惚了下,随即轻声笑道,“那我们一定是做了同一个美梦。”   就在这时,幕布缓缓垂了下来,电影开场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从来也不是什么《第六个病人》——相反,慢慢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分明是他们极其熟悉的、曾经看了无数次的脸。   楚辞坐在乳白色的沙发上,他的头发不曾经过打理,软软地垂在额头上,朝着镜头缓缓勾出一个笑来。   “大家好,”他轻松随意的仿佛在和几个朋友晒着太阳唠家常,“本来想要看电影的,没想到却看见了我,很失望吧?”   “啊啊啊啊啊啊!”房间里的尖叫声一下子鼓噪了起来,妹子们激动的吼声近乎撕心裂肺,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男饭粗犷很多的叫声。陈慕木也激动的不能自已,却还是强自按捺着,狠狠抓住身边妹子的手:“声音别太大了!听辞宝说话!”   “这次想叫大家来,”屏幕里的楚辞微微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低声道,“也是因为有一些心里话想要和你们说。啊......我其实不太会说什么抒情的话啊。”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房间里却已经有人捂着嘴,开始泣不成声了。   “在没有踏进娱乐圈、没有成为一名演员之前——我从来也没有想象过,自己原来可以拥有这样的幸运,被这么多、这么多的人喜欢着。这让我觉得,进入LC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因为有你们的存在啊。那些打榜、号召、宣传,我都有看到,那些加油和晚安,我也都有听到,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付出,真的,谢谢。”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认认真真地对着镜头鞠了一个躬,远远超出了应当有的九十度。   陈慕木的心却突然间提了起来,她看着楚辞脸上的神情,忽然升起了一种近乎荒唐的预感——   他该不会、该不会是想先在他们面前公开吧?!   “所以,”楚辞眨了眨眼,在她恍若擂鼓的心跳声里轻声道,“有些话,我想对家里人先说。比起陌生的路人,你们才是应当首先听见的那一个。”   他微微歪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东西,连眼神也一下子彻底软了下来,如同汩汩化开的一江春水,柔柔地缱绻着流淌开。   “我恋爱了。”   他轻柔地说。   这一句话,恍若一个惊雷,轰隆一声便落地炸开了。然而这么多天的合照轰炸以来,在座的粉丝心中多少也都有了类似的猜想,一面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一面却又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等待着他即将吐出口的那个名字。   “他——”   “他也许有点孩子气,有点缠人,有点喜欢撒娇——但他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会成长为成熟的大人。”   “总是有人说,你们之后该怎么办呢?要一辈子不走在阳光下么?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的爱人,他好到足够我拉着他的手,自豪地把他介绍给你们;他从来也不是我的什么需要好好掩藏的秘密,相反,他是我最迫不及待想要让你们看见的奇迹。”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纤长的手指伸向自己的脖颈,从中缓缓抽出了一条银链子。链子上的吊坠是一枚戒指,那个戒指的款式,他们曾经无数次在首页的高清大图上看到过。   “那个!那个是秦陆手上的那个!”身旁的妹子死死地掐住陈慕木的手,简直激动到难以自抑,“我擦,居然是真的!呦呦鹿鸣居然是真的!!!我萌的CP居然真的成真了!!!”   陈慕木:“......好的妹子我知道了,你能稍稍体会一下我这个纯粉此刻的心情吗?”   能把你的手从我手上拿开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陈慕木:身为一个纯粉——   cp饭:啊啊啊成真了成真了!!!   陈慕木:我真的——   cp饭!哈哈哈哈哈普天同庆!我这就出钱!!!民政局见!!!!!   陈慕木:不想对这些站对了的cp粉说些什么了。生无可恋脸.jpg 第76章 正式出柜   之后正式开场的电影, 全场的粉丝几乎没有一个人有心情看的下去。一直到别墅提供的晚宴进行结束,大巴车将他们重新送回到了酒店里,大部分人仍然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然而恍惚又分几种。   原本便站呦呦鹿鸣的小姐姐颤巍巍扶着墙,兀自念叨:“成真了......真的成真了......找月老许愿看来是有用的......”   一旁写词CP粉嘴一瘪, 几乎要哭出来, “呜呜, 我现在去给月老上几炷香,还来得及吗?”   纯粉一言不发。   纯粉的世界正在经历毁灭性崩塌。   好在此时便能看出他们身为粉头的气魄了,哪怕是听闻了这种爆炸性的新闻,他们也没有任何先将此事透露出去的打算, 只有几个妹子忍不住,在车上便抱着眼泪汪汪痛哭了一场, 哭的连今天早起了两个小时精心画的妆容都花了。   到了房间门口时,男粉里的代表看了眼陈慕木,沉默片刻,问:“吧主,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慕木微微地苦笑着,轻声叹了口气,随即用力拍了拍手,“来,大家先都跟着我到房间里来吧。”   她是楚辞个人吧的大吧主, 在粉丝中的领导力与声望都是数一数二的。听了这话,五十人一窝蜂涌了进来,瞧着她的眼神活像是看见了主心骨, 就差没张开嘴直接喊妈妈。   陈慕木扫了他们一圈,随即自己也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低声道:“在辞宝正式与我们说之前......我想大家心里,多少也应该有个底了。合照一张张往外发,应该也是想先给我们一点心理准备吧。”   “老子一点心理准备也没啊!”男粉悲愤地抹了把脸,“身为个刚直不弯的纯直男,老子一直相信他们之间是纯洁无瑕的兄弟情谊啊!”   如今这纯白的兄弟情谊突然就变成菊花色的夫妻情谊了,他表示完全接受不能啊!   听了这话,一旁盘着腿坐着的妹子低声说:“我倒是有向这个方面想过,可是......可是......”她眼里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可是,我还等着看他娶妻生子,然后把小楚辞带到我们面前给我们看呢!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上这么一条路?”   陈慕木反问道:“什么叫这样一条路?他这样做,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妹子哑口无言许久,才喃喃道:“可是,可是这样......且不说别人会怎么议论,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孩子了啊......”   粉丝们的心愿往往很简单,只希望看见偶像的人生幸福而顺畅。而若是问到现实中的幸福标准,他们往往会拿出一整套人生计划,粗暴地整张糊在你脸上。   1到20岁要用功念书;20岁之后要找到份不错的工作;30岁之前要抓紧时间结婚生孩子,否则便是大龄剩男剩女,被七大姑八大姨各路长辈拎着耳朵催婚;最好在35岁之前再生出个二胎,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五六十岁再进行新一轮的催婚循环,等着升级做爷爷奶奶抱孙子——这便是无数人渴望着的标准的人生模板。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生活套进去,告诉自己什么样的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仿佛一点点脱离开这个模板,便是人生的彻底失败脱轨,将被永远打上loser的标签。   而在事业到达最高峰时,与一个同性站在巅峰向世界宣告爱情——这绝不属于这套人生模板中的任何一部分。   陈慕木笑了声,换了下自己坐着的姿势,随后问:“所以你们希望他怎么样?哦,想看着他马上结婚抱孩子,天天操心奶粉尿布?还是想看着他被迫把自己的个人空间分出一半,分给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她冷冷地看了眼粉丝,头一次用上了警告的语气,“你们都是老粉了,我也知道你们此刻的心情,但是你们要知道——”   “辞宝之所以选择提前告诉我们,是因为他将我们当家人。”   “他不是任由我们搓圆搓扁的布娃娃,可以由着我们肆意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强迫他去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相反,我们之所以护着他,不就是想让他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吗?难道如今,就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别人可能看不惯这件事,我们便要率先站出来让他难过吗?!”   房间中一片静默,唯有哭的一塌糊涂的妹子吸鼻子的声音异常响亮。许久之后,才有男饭闷闷说了句:“靠!老子才不管别人怎么说,老子就打算挺他!就这么着了!”   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哐当一声摔门出去了。剩下的人抽泣半晌,回想起今天的录像上楚辞那个眼神,彼此看了许久,随即才道:“我们也是。”   哪怕不理解、不明白、不能体会你的心情。   可是——   可是果然。   还是想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啊。   “家人的意义,不就在于支持么?”临走时,已经哭的眼眶通红的写词粉擤着鼻子,闷闷道,“等我回去,还得把那篇写词的文给写完......艹!我一个看文都不看BE的!好不容易饭了对真人居然还是BE!”   简直不能更生气!   陈慕木眨眨眼:“你打算在文里发发糖,安慰一下自己?”   “不,”写词粉眯起了眼,语气里满是仇恨,“我打算回去就拆CP,往死里虐,虐死她们。”   陈慕木:......   “怎么能就我一个人心里不痛快?”   陈慕木:......   她只能竖起拇指,夸赞道,“这位同志,你很有同甘共苦的觉悟。”   ------------   楚辞出柜的消息并没有在公共平台上流传开来,几十个粉丝都把这新闻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呦呦鹿鸣的元老级粉丝内部进行了一场悄悄摸摸的狂欢。她们几乎是强行按捺着修成正果的喜悦,若无其事地在不知道事实的网友面前刷存在感,顺带偷偷攒嫁妆。   然而楚辞的粉丝圈多少还是有了些感觉。尤其是在连陈慕木这个楚辞个人吧大吧主都开始光明正大转发两人合影的时候,底下排队说心慌慌的粉丝就更多了。   【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啊。】   【大事+1】   【大事+2】   【大事+身份证号码】   大事高贵冷艳地表示,此时还没有到它闪亮登场的时候。   《第六位病人》正式上映后,网上的好评声一直不断,票房也始终居高不下,让无数围观的路人也不由得再次感叹楚辞的演技和票房号召力。从单纯善良的小花妖,再到心中怀着大义面上却阴狠毒辣的疯子,再到阳光温和的宋声、高冷又不善言辞的班明......他出道以来所演的角色人设大都不曾重合,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违和,每一个角色都是他,每一个角色又都不是他。   电影大获全胜,最终延长了上映时间,拖迟两周才正式下架。剧组私下组织了庆功宴,已经瘦了一大圈的唐元摸了摸自己不再只有一块的腹肌,迟疑地从换衣间里探出脑袋来:“真的穿这件?”   “......”楚辞放下手机,干脆直接上手向外拖他,“你再这么耽搁下去,庆功宴早就结束了!”   “好好好,别拖我......”唐元嘟囔着,又不安地整了整自己的领结,“我这还是头一回打算在女神面前穿正装,怎么样?袖扣还好吧?领子没歪吧?”   楚辞无语半晌,干脆一巴掌打在他的脊背上。   “圆圆,”他语重心长嘱咐道,“男子气概,你多少还是要拿出来点的。虽然我知道你都扔的差不多了,不过是时候该捡一点回来了,不然你除了胸前没有两团肉,和泰国的人妖小姐姐们还有什么区别?”   唐元默然半晌,随后用笃定的语气问:“这又是江邪教你的?”   楚辞:“......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吗傻孩子?”唐元同情地摸了摸他的头,“瞧你,不仅嘴毒了,连智商都被传染的低了,以后快别跟那个江霸王一起混了,免得把你教坏了,啊。”   教坏小朋友的江霸王狼狈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瘦下来的唐元让剧组的人都被小小地惊了下,瞧着他突然间匀称了不少的身材,副导演由衷地感叹,“只是这么看,小唐也有点做艺人的潜质。”   褪下了婴儿肥的唐元冲着他嘿嘿一笑。   副导演想了想,上前强行托住他的下巴,将他上扬的嘴角硬生生又拉了回来,随即满意点头:“嗯,不笑的这么傻,就更像了。”   听了这话的唐元张开嘴吐了他一脸省略号。   他好不容易才提起了些勇气,坐到了徐繁旁边,紧张到手脚颤抖,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看她的脸色:“徐导,你喝醉了?”   徐繁摸着冰冷的高脚杯,淡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没喝酒。”   唐元:......   “杯子里装的都是橙汁,”徐繁敲了敲杯壁,“你看不见?”   唐元心里的小人捧着双颊吼起来。   都紧张成这个样子了!鬼看得见!!!   这下怎么办?才说第一句话就惨遭滑铁卢,唐元简直尴尬地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他清了清喉咙,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合适的话也找不到,只得干巴巴地赞扬徐繁:“徐导今天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从来没见过呢。”   “谢谢,”徐繁理了理鬓边乌黑的发丝,冲他温和一笑,“这就是我平常在片场穿的,你应当不是第一次见了。”   唐元顿时更尴尬了。   这下好,彻底坐实眼瞎的称呼了。   “你......”徐繁若有所思把玩了会儿手中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忽然看向他,盈盈一笑,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很有意思。”   被拍了脸的唐元呈痴呆状看她。   “抽个空出来聚聚吧,”徐繁抽出湿巾,一根根擦拭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道,“定个时间地点,你喜欢西餐?还是中餐?”   “......”唐元持续痴呆。   “怎么这个反应?”气势两米八的徐导探过脑袋来,以一种探讨科学的语气问,“还是说我误会了,你一直在片场偷看我其实是另一个意思?”   被撩的一愣一愣的唐元猛烈摇头。   “那就好,”徐繁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纤小的身材像是可以完美地容纳在怀抱里,摸了摸他的狗头,“你要是不介意,约会地点时间就由我来定了。乖。”   唐元:“......”   乖?乖?!   他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一直到自家艺人八卦兮兮地探过脑袋来问他:“怎么样怎么样?约成功了吗?”   唐元咽了口唾沫,双眼放空。   “直到今天,我才懂,”他以一种深沉的语气道,“有的人很矮,但是他实际上很高;有的人很高,但他却很矮。她是身材上的矮子,却是思想上的巨人。”   听完这一段话的楚辞默默伸出手,探了下自己经纪人的额头温度。   “你放心,”唐元语气笃定,“我没发烧,我很清醒。”   楚辞:“那你怎么一直在发抖?”   唐元瞬间怂唧唧:“......我腿软。”   被撩到腿软啊啊啊啊!   他在心里奋力咆哮,说好的我撩她呢!说好的男子气概呢!   结果老子换了正装就是为了送上门去给人撩的么!!!   听完前后过程的楚辞摸了摸下巴:“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攻受立现了。”   唐元瞬间满含期待地看过来。   “别看了,”被江邪教坏的楚辞残忍无情地把他的头扭了回去,“你是受,妥妥的。”   ---------------   结束了杀青宴回到家中时,楚辞推开门,便看见了小孩在厨房忙活的身影。他认认真真地在腰上系了条印满了小黄鸭的围裙,拿着长柄勺搅动着熬汤,微微低下头来时,脖颈那一块白皙的皮肉便完全映入了来人的眼帘。   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手指摩挲了下,秦陆扭过头来,冲着身上还沾着寒意的楚辞露出一个笑:“哥,你回来啦。”   楚辞外套还没来得及脱,由于越来越冷的天气,眼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踮着脚看小孩的锅里做了些什么:“怎么忽然想起来熬汤了?”   “哥本来身子骨就不好,”秦陆很有些贤妻良母的范儿,贴心的像是小棉袄,“尤其是在这样的冬天里,动不动就手脚冰凉,我去问过中医了,晚上还是喝点热汤好,也能暖暖胃。”   他瞧了眼楚辞身上穿的衣服,又张开双臂来,一下子牢牢地把面前人抱住了。   楚辞一怔。   “给哥暖暖,”秦陆笑眯眯,“我就是哥专属的大暖炉。”   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热度似乎能一直汩汩地流淌到心里,楚辞抿着嘴,也不由得微微笑起来,尽情地享受着此时的温情。   “很暖和。”他低声说。   “啧啧啧,”脑海中突然传来了太上老君的声音,“本座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楚辞全装作听不见,只固执地抱紧了自家的大宝贝。没想到还没过上两秒,大宝贝自己先不老实了,前脚关了火,后脚就跃跃欲试地去解他的皮带,嘴上还说的义正言辞:“我今天早上起来就找不到内裤了,肯定是哥把我的穿走了......哥,把手松开,让我检查一下。”   楚辞抓紧了自己的腰带:“这是厨房!”   “哥......”   “撒娇没用,秦小陆,赶紧把你死皮赖脸那一套给我收了。”   “哥,我平日里穿的码数比你大,松松垮垮的,会掉下来的。”   “......”楚辞木然,这句话虽然是实话,但是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趁着他愣神,秦陆眼疾手快把腰带抽了出来,顺带毫不客气地用手侵占了领地,熟门熟路摸索着,“来,让我好好检查一下,小宝贝有没有被闷坏了。”   “没有没有没有!”楚辞简直要崩溃,“秦陆,你给我放手——啊——”   “确定要放手?”   秦陆把他压在餐桌上,纯黑的眸子里深浓的看不见底,居高临下地舔了舔嘴唇。   “让我检查一下吧,”他低低地俯下身子,在已经被卷入浪潮之中软的无力反抗的楚辞耳畔轻声道,“我想尝尝,哥的汤是不是彻底熬好了。嗯......这样的粘稠度,火候应当已经足够了。”   楚辞:......   非常好,他再次被秦陆刷新了一次下限。   这一碗汤一直喝到了第二天凌晨,楚辞扶着自己几乎软成面条的腰从床上爬起来时,就看到小孩坐在床头端着碗,笑眯眯:“哥,这是昨天晚上的汤——”   “别,”楚辞赶紧伸出条手臂阻止了他,“别说这个词,换一个吧。”   只是听见都腿软的不行。   秦陆弯着眼睛,笑的像只偷吃了蛋糕的大猫。   楚辞一直半坐在床上,瞧着他如同采蜜的蜜蜂似的围绕着自己转来转去,喂完了汤又凑过来要早安的啾啾,亲来亲去亲了好久。他推了推小孩的脑袋:“头发蹭的我好痒。”   之后就成功地被秦陆挠痒痒挠到了声音里带哭腔。   等到了下午,楚辞想了想,还是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他换了件浅灰色的V领毛衣,纤细的锁骨都露在外面,愈发显得脖颈长而精致,更加凸显出了他脖子上始终挂着的那条项链。他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几眼,见昨晚脖子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便发了消息给自家经纪人:【准备好了吗?】   唐元的回复都带着悲壮的意味:【时刻准备着!】   【好,】楚辞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探头看了眼正在厨房哼着歌刷碗的小孩,【那就开始吧。】   下午两点三十分,楚辞开了直播。   这个消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在网上传开了,出道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播,一时间观者无数,除了粉丝,还有不少路人也疯狂地涌了进来,直播间的人数在一开始就飙升上了百万。   【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辞宝居然还有开直播的一天?真的假的?】   【这是在哪儿,是在家吗?】   【辞宝亲妈一号团前来报道!】   【辞宝亲妈二号团前来报道!!!】   【我宝美上天!我宝锁骨能装酒!】   ......   弹幕如雪花般疯狂地刷过去,楚辞盘着腿坐在房间里的摇椅上,等着他们将内心的激动发泄完。等到他们稍稍平息些了,这才清清喉咙,正式道:“今天开直播,是想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已经知道内情的粉丝默默地不说话,而尚且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则瞬间又疯狂了起来。楚辞也不管他们的刷屏,穿上自己的拖鞋啪嗒啪嗒跑进厨房,将手机伸到仍然在刷碗的秦陆面前:“来,小陆,和网友们打个招呼吧。”   手上满是白花花泡沫的秦陆茫然地望过来,想了想,对着手机镜头歪了歪脑袋:“你好?”   小奶音萌的几乎能掐出水,楚辞默默捂胸。   弹幕上已经被各种丧心病狂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屠了屏。路人茫然不知是谁,楚辞的粉丝却是心知肚明的,一时间呦呦鹿鸣的大旗疯狂挥舞,无数cp粉在屏幕那端吼的近乎声嘶力竭。   【一屋!一屋!!!还洗碗!!!】   【我天......我都看到了什么......简直死而无憾!】   【360度螺旋上天!】   在这么多弹幕里,很快便有眼睛雪亮的网友发现了些什么。   【嗯,辞宝是真的很好看呢,和竹马君也真的很甜很甜,洗碗歪头什么的萌煞人——但你们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吗?不觉得那个戒指有点眼熟吗?】   【我也......】   【虽然看不太清,但那个碎钻的镶嵌看起来,的确是......】   楚辞却已经没心思去管他们在刷些什么了,直到如今,他才感觉到一些紧张来,像是要把秦陆带回去见家长似的忐忑不安。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将镜头移回到了自己,问,“他好看吗?”   无数观众疯狂呐喊着好看,楚辞微微弯了眼,轻声道,“所以,你们真的该为我高兴的。”   网友:???   楚辞:“因为,这么好看的人,已经是属于我的了。”   网友:!!!   路人震惊的还来不及说什么,早有准备的楚辞粉丝却浩浩荡荡杀了过来,开始齐刷刷地刷恭喜刷支持——楚辞看着她们齐心协力把一些不太好的言论压下去,不由得眼眶一酸。他闭了闭眼,这才又把手机转过去,问仍然懵懵的没有反应过来的秦陆:“你是不是该对我的粉丝说些什么?”   他本意上是想引导秦陆说一些会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也可以拿来宽慰一下粉丝的心。谁知小孩眨了半天眼睛,最后对着摄像头小小声地吐出一个称呼:“丈母娘?”   楚辞:......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为什么叫丈母娘?   秦陆:(绞手指)我太紧张了,她们又都在刷什么儿媳妇......所以......   楚辞:......   所以,我特意挑了个你贤妻良母的时刻公开,结果她们还是发现了我受的本质,是么? 第77章 身世   下午三点, 直播结束之后,楚辞的个人微博与LC官方微博同时发出了照片。照片上是两枚放大的戒指,一枚被珍而重之地挂在胸前,另一枚则始终坚持如一地戴在手上。   【楚辞:嗯, 他是我想要展示给你们的奇迹。//@秦】   【秦:你才是我的奇迹。//@楚辞】   【LC娱乐文化有限公司:恭喜老板和老板娘!只代表公司所有员工默默地问一句......我们会有喜糖和婚假吗?】   这一惊天消息, 几乎是瞬间便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楚辞出柜”的热搜瞬间便被顶到了第一,各家门户网站的浏览器都险些被浩浩荡荡杀过来的网友大军挤到瘫痪。   【我没看错吧我的天!!!】   【这应该是第一个有勇气在我们国家出柜的艺人了......不说别的,就冲着这份气魄,我也果断对楚辞路转粉了!】   【两个男的?!有病吗?】   【楼上才有病吧, 性取向什么的本来就是个人自由,现在同性婚姻在很多国家都已经合法化了, 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   也有别家粉丝幸灾乐祸道:【这么一来,他肯定得大规模脱粉。】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无数看热闹的路人兴冲冲涌去了各大粉丝团微博下围观脱粉现场,可直到他们去了, 才发现这画风与他们想象之中的截然不同。   不,与其说是不同,不如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辞数据博:他都叫我们丈母娘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Д  ̄)┍只有默默认下这个儿婿了。】   【辞宝天下最萌萌哒:天要下雨, 儿要嫁人......】   【呦呦鹿鸣后援会:怎么办!我们的嫁妆还没攒够!!!惊恐脸.JPG,这离辞宝预先和我们摊牌的时间也太近了,完全不够采购的啊!】   【楚辞数据二号博:走走走, 丈母娘们集结了,等着儿婿领着儿子给我们敬茶去。】   路人:......   他们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正常的艺人公开,难道不应该撕心裂肺痛哭咒骂吗?更何况是与同性在一起,其中的争议更是毋庸置疑的,怎么到了楚辞这里,反倒成了一面倒的维护了?   而在这些粉丝中,最霸气的还要数楚辞的个人后援吧。   【楚辞吧:尽管做你想做的,做错了都算我们的。@楚辞】   这气魄!   这浓浓的霸道总裁范儿!   路人们简直要给这个画风清奇的粉丝圈跪下了!   由于早有准备,楚辞的粉丝在第一时间掌控了局势占据了战场,之后便开始在各处门户网站有组织地控评,集体回怼直男癌和性向歧视的评论,硬生生给楚辞撕裂漫天乌云撕出了一片晴朗天空。唐元时刻提心吊胆关注着网上的舆论,看到一边倒的走向,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比他们原先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除了些实在无法接受同性的粉丝和玻璃心的女友粉萝莉粉外,绝大部分粉丝选择了继续守护——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和楚辞提前打的预防针足够有关。   在被当做家人来尊重时,他们对于这件事的接受度也不知不觉大大提高了,伤害度由于楚辞真诚的态度而极度锐减,促使他们立场鲜明地坚守在了楚辞这一边。   当天恰巧有综艺录制的江邪在结束后便被扛着长枪短炮杀过来的记者堵了个正着,圈中人都知道他与楚辞关系好,迫不及待将话筒凑上去:“你对楚辞公开出柜有什么看法呢?”   “你有见过那位秦先生吗?楚辞有私底下和你提过吗?”   “这件事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在前几个问题时,江邪始终在漫不经心地低头整理自己的风衣领,直到被问到是否会影响两人关系时才顿了顿,抬起头来。   “为什么会影响我和小朋友的关系?”他理所当然道,“这事,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啊。”   记者们一惊,忙将话筒凑的更近,无数问题也闹嚷嚷地跟着响了起来。江邪被这声音吵的头疼,不由得伸出手示意他们暂停,面无表情道:“都给我安静会儿!”   在这一瞬间,这位江霸王当年摔话筒砸摄像的英姿再次重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他们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声量立刻便小了不少,动作也瞬间温柔的像是年方二八的怀春少女。   “不就是想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吗?”江邪的手在面前的麦克风上敲了敲,“我看你们,通通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将两手晃悠悠塞在风衣口袋里,想了想后,道:“小朋友平常都喊我江哥。”   记者:“......欸?”   “按照这个叫法,他家那位也得喊我一声哥,”江邪懒洋洋道,“赶快喊,还有,麻烦你们转告他一声,下一次去他家里吃饭的时候,不要再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全醋宴了。”   记者:“......欸?”   “欸什么欸?”江邪无语,“怎么都问完了还留在这里?还指望着我再给你们现场讲一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嗯?”   记者们一噎,随后立刻光速做鸟兽散。有个新人不明所以,茫然地跟在前辈后面悄悄问:“前辈,咱们怎么他说撤就撤了啊?”   哪儿有这么听艺人话的娱乐记者?   提起这个话题,有经验的记者额角都开始砰砰跳动。他压低声音,悄悄道:“军人世家出来的,对这些东西都有种奇奇怪怪的执念;江霸王说讲核心价值观,就会真的开始现场讲核心价值观。”   新人张大嘴。   “要是你运气不太好,他能给你从1921年中共一大开始讲起,”前辈面无表情道,“或者是你想回去好好提高一下党性、学习一下一颗红心向太阳的伟大精神?”   新人猛烈摇头,强烈表示拒绝:“这就不用了。”   但是这画风......   他又扭头看了眼正狂炫酷霸吊炸天、连站姿都透出一种浓浓的霸道总裁范儿的江邪,再想想这人掀开风衣,内心里住的其实是个讲究八荣八耻、红色情怀泛滥的老干部......   啧,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   采访播出后,江邪的粉丝也立刻装备上了盔甲杀上了战场。与楚辞有过合作的演员一个接着一个表态,纷纷毫不避讳地表示了自己的支持,薛芷蘅更是大呼自己平时狗粮吃到心塞,哀叹单身狗没狗权。   而最令路人目瞪口呆的,还是国宝级老演员李秀娟的表态。   越是年纪大的,传统观念似乎越根深蒂固,对同性的接受也越是困难——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印象。记者刻意提起这个问题,多少也有些挖坑的意思,然而出乎意料的,在被问到这件事时,这位曾和楚辞在《第六位病人》里有过合作的老戏骨沉吟了半晌,随后道:“我记得柴静的《看见》里有一段话说得特别好。”   “她说,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纳同性恋者?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把生育当做性的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看见爱情应当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她一字不差地背出这段话,在记者诧异的目光中微微笑起来,岁月并不曾消磨掉她的韵味,相反,她的每一根皱纹里都沉甸甸地浸透了智慧,这位在年近古稀时仍然优雅的让人心惊的老人拿着话筒,一字一顿道:“我相信他们的爱情,是灵魂间的相互吸引。我看好,并且支持,哪怕入了土,化作一抔灰,我仍然会为这样轰轰烈烈的真情而打动——”   “这就是我的态度。”   ......   秦陆看完这段采访,眼底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光。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扭头扑倒不远处正在看消息的楚辞:“哥!”   楚辞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扑,整个人都被压倒在了纯黑色的皮质沙发上,茫然地抬起浅淡的琥珀色眼睛望着压向自己的小孩。他的皮肤本就是莹润的白,在这样的黑色映衬下,越发像是能通透的发出光来,秦陆控制不住地想要低头在那块儿仿佛牛乳凝结而成的皮肉上使劲儿吮一吮,看是否能从里头吸出香甜的乳汁。   他低头啾啾了一下,眉开眼笑。   “怎么高兴成这样?”楚辞失笑,一只手顺势环上他的腰,“笑的傻乎乎的,傻孩子。”   秦陆吭吭哧哧地乐个不停,半天后才道:“这下,他们全都知道哥是我的了。”   “是,”楚辞无奈道,“但是你就此多了一大堆丈母娘。”   秦陆完全听不见他的话,兀自欢天喜地地盘算:“我可以光明正大拉着哥的手上街,还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去逛游乐园!”   楚辞手上缠绕着他的发丝,嗤的笑了声,拍了拍他的脸颊,“乖,我只是公开了,又不是退出娱乐圈。”   手牵手逛街什么的......还是等下辈子吧。   然而瞧见小孩瞬间蔫头蔫脑的模样,他又禁不住猛地心软了下来,仔细地想了想,问:“真的想去?”   小孩不说话,只把头埋进他的肩膀猛蹭一气,蹭的楚辞从头发梢到脚趾尖都要融化掉,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在发根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会有的。”   他把撒娇的小爱人抱在怀里,郑重其事地承诺。   “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情话技能简直max!   秦陆几乎是立刻便被他哄好了,悄悄地连耳根处都泛起了红色来,哼哼唧唧地又凑上去,要了个唇舌相抵的啾啾。   “我已经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了,”在唇齿间拉出一道亮晶晶的银丝时,他的眉目里噙了笑意,低下头去又在那殷红上碰了碰,“说起来也许很俗气又荒唐,像是从言情小说里拿出来用的句子,但是哥一定不许笑。”   他小小声道,“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他说的情真意切,楚辞看着他黑曜石般闪烁着光彩的眼睛,努力地鼓起嘴装深情脸,却还是破了功,猛地笑出了声。   “噗嗤——”   小孩羞愤欲死,大声抗议:“哥!”   楚辞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噗哈哈地笑的捶沙发,“怎么听怎么像是错拿了女主的剧本啊......哈哈哈哈哈......”   秦陆瞬间生了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只手撑在他的头侧,另一只手开始漫不经心去解自己的皮带。他的眉眼轮廓都较为冷冽,这样微微垂着眼睛啪地将皮带抽出来时,那干净利落的动作简直看的楚辞腿软——他先是克制不住地盯着小孩的下颚弧度发了会儿呆,随后才反应过来,试图逃脱掉被吃干抹净的命运:“怎么突然开始了?”   “我不太会说那些话,”小孩低下头,眼睛眨也不咋地望着他,“但是我会好好实践呢。”   楚辞:“......”   秦陆蹭了蹭他的鼻尖,低声道:“今天我们来做俯卧撑好不好?”   楚辞:“......我能说不好吗?”   “不能。”小孩一颗颗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微微勾起唇角来,“谁让那些情话我总是不会说呢,只能这样好好补偿补偿哥了。”   楚辞悲愤,他一点也不想要这种需要把自己赔进去的补偿!   ------------   回到自己家中时,正式公开了的楚辞受到了神仙们的列队夹道欢迎,甚至还煞有介事拉了礼花,亮晶晶的彩片喷的楚辞满身都是。这样热情的欢迎让楚辞有点经受不住,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向房间里探脑袋:“你们这又是在干什么?”   神仙们脚不沾地地跑过来,又是给他擦椅子,又是给他倒水。嫦娥握着他的手亲热地嘘寒问暖,百花仙子坐在一旁对着他一个劲儿地微笑。   楚辞被他们笑的心里直发憷,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太上老君笑眯眯问:“你觉得我们这像是在干什么?”   楚辞实话实说:“像是干部下乡。”   要是再拎上两袋米、扛上两桶油,那就更像了。   “下个什么乡,”太上老君眼睛一瞪,“我们这是为你庆祝公开呢。”   楚辞:“......谢谢?”   “然而除了这件事,我们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嫦娥脸上的笑意忽然撤了回去,她轻声叹了口气,一挥袖子,在桌子上便现出了盈盈一面水镜,镜中画面几度变幻,最终化为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形,“来吧,小辞。”   “让我们先给你讲个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从黄泉开始。   黄泉有桥,名为浮生——浮生连通生死两岸,几乎所有黄泉的神仙都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而这一方死域唯一的掌管者,便是阎王。   他独自在那正殿之中待了几千万年。孑然一身,不问世事。   楚辞望着水镜里黑袍飒飒的阎王爷,简直一脑袋的问号,茫然地扭转过头来看了一圈神仙们:“......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   “你不是要求个因果么?”阎王惨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于桌子上笃笃敲了敲,“这便是你日日夜夜求的因了。”   几千万年的光阴,实在太过漫长了。漫长到从来不懂得人间七情六欲的阎王也生出了些许寂寞。在经过无数轮沧海桑田之后,这一点微炽的凡心终于生出了结果——原本应当掌管人间生死的阴阳点化笔生出了灵性,修成了散仙。她提着自己的裙摆,在漫天大放的白光中现出身形来,而在那一瞬间,楚辞的头皮就猛地一麻。   这......   这就是他曾经梦到的那个女子!   可梦中的面容总是模糊不清,他还是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她的脸,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所有曾经无法解释的问题都于此刻串联了起来,寻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双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样浅淡的琥珀色瞳孔,微微上挑的眼形——相似到几乎像是在照镜子。   他难以抑制自己的震惊,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的眼睛。   “很像,是么?”阎王抱着双臂冷冷一笑,“那个凡人也是靠着这双眼睛,才能在两世里都找到你头上的。”   然而楚辞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的脑袋里嗡嗡声一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水镜中的女子,看着她在阎王的教导下一日日成长,看着她逐渐现出秀美纤细的轮廓......然后终于有一日,她决定单枪匹马去人间闯荡。就是在人间,她遇到了木庭。   那时的木庭英俊而器宇轩昂,永远穿着笔挺的制服,腰背挺得笔直,步步生风,从未体验过人世间情爱的少女几乎是瞬间便被他哄骗了去,她微微红着脸,悄悄地看着男人拉着她的手,几乎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天回去之后,阎王看到她面上的神情,难得地皱起了眉头:“你遇到了什么人?”   “嗯......”少女歪歪头,轻声笑了笑,“一个好人,一个有意思的好人。”   听完这话的阎王二话不说就开始翻阅生死录:“名字报给我。”   “大人这是干什么?”少女目瞪口呆。   “事先查一查,”阎王的眉头锁的死死的,还是耐下心来与她解释,“人间不同仙界,有了七情六欲,便无师自通学会了欺瞒——本座总得事先替你查个底。”   没想到少女激烈反对:“这怎么行?”她的脸颊上泛起层薄红,整个人愈发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去,脚尖悄无声息在地上画着圈,“且不说我们之间还不曾有什么,就算是果真有什么,我也不应当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调查他......”   一向习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调查她身边所有人的老父亲版阎王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   “本座真的悔,”水镜之外,阎王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本座真的悔,自己当日竟然真的被她这三言两语说动。”   神仙向来是极讲究一诺千金的,阎王既然答应了她不去调查,便真的再也不问那人究竟是谁——只是,在少女满面含羞回到黄泉时,他还是会按捺不住操劳的心,问上两句最近情况。   “大人,”那一日回来时,少女的眉梢眼角都挂上喜意,她微微咬着嘴唇,像是幼时那样趴在他的双膝上,低声道,“我有喜了。”   阎王悚然一惊。   然而面上,他却仍是一点不动:“是么?”   他淡淡道,“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他的眼睛古井无波,心内却已经掀起了狂涛骇浪——他在人间的生死簿上,看到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那个注定永远也无法出生的孩子。   他的寿命是——零。   可是对上少女一日比一日期待的眼神,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纵使是大权在握的阎王,也无法直接插手人间的生死之事。他只能悄悄在上古仙法中寻找救法,最终却仍然一无所获。   故事进展到这里,楚辞的心里已经有了无数猜测,可是在看见少女跌跌撞撞冲过浮生桥冲进阎王大殿时,他的心还是被重重地一击,几乎瞬间便沉没在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她的衣裳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她手里捧着那个小小的、刚刚成形的男婴,在化形以来的第一次,她跪倒在地,对着这位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大人失声痛哭。   “大人!求求您救救他!这是我的孩子......求求您救救他,这是我盼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   她砰砰地将头磕在阎王殿冰冷坚硬的地上,磕的额头都血红一片,滴滴答答的血迹顺着砖石的边缘深深地沁了下去。   黑袍冷面的阎王端坐在仙座上,他望着这个几百年来在自己膝上长大的少女,瞧见她早已杂乱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衣物,终于微微动容。他叹息一声,道:“这生死簿之前便是由你掌管,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人世间的规矩的。”   他的手腕轻轻一转,生死簿便悄无声息从他袖中滑落出来,落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呆呆地抬起头来,几乎是迫不及待便疯狂地凑上去翻自己面前那本薄薄的册子,她拼命地翻找着,最后终于在看见某一页时,痴痴地跌落在地上笑起来。   “没有寿命......哈,没有出生的时间,也没有死亡的时间!”   “这个名字!这是我在人间翻遍了书才给他起出来的名字!”   “可结果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出生在世上——哈哈哈哈哈!”   她抬着头,笑的近乎上气不接下气,可笑着笑着,她便控制不住地以手掩面,从手掌中溢出近乎声嘶力竭的悲鸣,来自于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悲鸣。那声音中充斥着满满的绝望,简直像是嘶吼的野兽,仿佛就地画了一个牢笼,将悲恸的母亲独自锁在了其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阎王微微阖了阖眼,心下也涌起几丝不忍。他迟疑片刻,终于道:“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跪倒在地上的母亲几乎是瞬间便抬起了头,她迫不及待重新捧起那小小的一团血肉,连声音都打着颤,“不管什么办法,也不管什么代价——”   “我都愿意!”   “拿你的仙格来换,”阎王看向她近乎疯狂的眼睛,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你的这几百年修为,便将换为他的寿命。”   “倘若一世未完,他便会不用从这地府再投胎转世,而是直接重回他前一世中的一日,世世轮回,直到将这修为耗完为止。而你,则在撤下仙身之后沦为魂魄,既不能转世也不得超生,只能永远被困在这地府——”   “你可愿意?”   地上的母亲听了这话,却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即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愿意。”   阎王蹙眉:“你这是何必——”   “大人不懂,”她跪在地上,哀哀地抱着那小小的一团,神情慈爱而专注,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孩子啊。”   “所以哪怕拼尽这一切,损了一身修为,落得只剩个魂体,倘若让我再来一次,我仍然还会是这般选择。”   她微微抬起头来,轻声道,“大人就当,我原本便是个凡人罢。”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粉丝:(欢天喜地)我们还没准备嫁妆!   楚辞粉丝:等等。   楚辞粉丝:......为什么是嫁妆?   ——她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第78章 正文完结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 所有曾经困扰的迷雾都被一只大手呼啦啦拨开了——迷雾尽散,那些不明白、不懂得、不理解的问题,突然都于此刻的静默中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只有经过他手的食物才能给神仙?   为什么太上老君看不到他的命格?   为什么他超脱于六界之外?   为什么前世他会被那辆大卡车突然间辗轧过来生生致死?   楚辞微微闭了闭眼睛。他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他这两世以来拼命寻找着的、梦寐以求的——   其实, 在一开始便拥有了。   他将脸埋在手掌间, 猛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啜泣。这种啜泣渐渐演变为了控制不住的号啕, 素日总是积极而温和的楚辞终于在这一瞬间全线崩塌了,他慢慢蹲下身体,环住膝盖,哭得不能自已。   太上老君张张口, 刚想要说话,嫦娥的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 柔柔地摇头。   “让他去吧,”她轻声道,“也是时候该发泄一下了。”   在许久之后,楚辞抱着膝盖, 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来。他突然感觉到了另一只冰冷彻骨的手按在他的头顶,抬起头看去,却是阎王。阎王紧抿着线条凛冽的唇,瞧见他看过来了,才简短道:“扭过头去。”   楚辞的呼吸猛地顿了顿, 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缓缓地、一点点地扭过了头。他所看见的仍是那个平日里跟在他身侧的、据说是古时大户人家孩子的女鬼,可这一次, 女鬼微微拂开了自己面颊上遮挡的青丝,没了这一层屏障,他轻而易举便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与他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刚刚在水镜中亲眼见过的脸。   他听到了自己心中敲打起的密集的鼓点,砰砰地砸的他心烦意乱——他几乎要以为这一面鼓要从他的心里生生蹦出来,可是即使蹦出来,他也再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不过是匆匆两世而已;可是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却仿佛看到了在这条路上徘徊了许久的自己。无数个幼年时不成寐的夜里曾经许下的心愿,无数次奔波的路,无数个满怀期待却又失望而归的旅途......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影,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移开。明明路上没有任何阻碍,他走向对方的路时却踉踉跄跄,他一步步坚定地踏在缥缈的云雾里,看着她噙着泪对着自己张开双臂,像是能把这两世以来的磨难都用这双柔软的、属于母亲的手轻而易举地抹平。   那双、那双留给了他的眼睛——   他终于扑在了对方怀里,被她牢牢地抱了满怀。鼻间充斥的是淡淡的、独属于母亲的味道,他被两条手臂紧紧地揽着,头靠在柔软的胸脯,微微闭上眼,就仿佛是重新回到了子宫的羊水中一样温暖安心。   “......母亲。”   母亲。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这是他最不愿醒来的一场美梦。   -------------   秦陆漫不经心解开袖口上的扣子,顺带满怀喜爱地将上头带着的那枚蓝宝石的袖扣扶扶正——那是楚辞之前在圣诞节时送给他的。他左右欣赏了一番,仍然觉得不够,干脆又举起胳膊展示给身旁跟着的秘书看,宝石的光芒猛地一闪,几乎晃花了人的眼,“好看吗?”   秘书的嘴角抽搐了下,却显然是习惯了这位老板与众不同的画风,顺从地点头:“好看。”   秦陆的嘴角又向上翘了一点,假装不在意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秘书:......   ——哦,所以呢?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你今天都把衬衫扣子解了二三十遍了!   秦陆的眼底咕噜噜冒满了晶莹剔透的泡泡,显然是在催促他:你快问你快问。   他发工资他最大,秘书只好顺着这条搭下来的绳子往上爬:“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眼光,给您送了这么珍贵的一对袖扣?”   ——啧,蛋疼。   ——不知道才有鬼了呢。   秦陆眉眼一弯,喜滋滋道:“你们老板娘。”   秘书太阳穴处的青筋登时跳的更欢了,却还要顶着这波突如其来的狗粮做情深意切状真诚祝福:“老板和老板娘实在是太恩爱了,肯定会白头偕老、甜甜蜜蜜、日子过的顺心如意!”   秦陆唇角简直都能飞起来,自顾自地乐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打开微博点开呦呦鹿鸣的话题。在楚辞公开出柜之后,这个超级话题俨然成了楚辞粉丝的第二据点,一大群自封的丈母娘在里头勤勤恳恳地攒钱筹备嫁妆,偶尔还会吃一吃之前的旧糖,给他发个@让他去看那些大手产出来的小甜饼。   越是看,这些唯粉就越是觉得自己瞎了眼。   在公开之前,这两人秀恩爱就是丝毫不避讳镜头的,自己当时怎么就能觉得他们是纯的不能再纯的兄弟情谊呢?   这血红分明糊人一脸!   作为儿婿的秦陆乐颠颠地看完了她们哭喊站队太晚,又去重新看了眼那些祝他们百年好合的评论,随后嘴一抿,决定好好孝顺一把,给她们发个大红包。   【秦:给丈母娘们孝敬~今天转发@辞宝首条置顶微博的,挑99个人清空购物车~\\(≧▽≦)/~!不限金额!】   在两人公开后,他的微博粉丝数也飞快地突破了两千万大关,大部分楚辞粉丝都同时关注了夫夫两人。突如其来刷到这条微博后,粉丝们先是一愣,随即嚎的就更厉害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并非嗷嗷叫着去转发微博,却都涌来了他的微博下,画风一个比一个清奇:   【败家23333,这难道不是败家么?@楚辞,你还不快出来管管,看看你男人都开始撒钱了!】   【我、我我,我给辞宝的嫁妆还没凑齐呢......哇的一声哭出来,儿婿这手笔这么大,我们得攒齐多少嫁妆才能把辞宝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啊?】   更有粉丝直接说:   【看完这位花钱的画风,我以丈母娘身份强烈建议家里换成辞宝管钱,站我的点个赞。】   接着她的点赞数就飞快地破了万,显然大多数亲妈粉都为这个儿婿的大手大脚操碎了心。有人在底下情真意切地建议,你就不要给我们清什么购物车了啊,赶紧准备求婚才是正经啊!我们都非常迫切地想要应征去当伴娘,看我们渴望的大眼睛。   转发的寥寥无几,根本凑不够99个,催他赶紧求婚的却一打接着一打——想撒个钱普天同庆的秦陆只好默默撤回了自己的上一条微博,转为跟丈母娘们诚恳保证,求婚会有的,婚礼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至于几千万的伴娘团......   不好意思,这个是真的没法有。   他看完粉丝的评论,这才重新将手机收起来,瞧了眼身旁站着的秘书,突然问:“他怎么样?”   秘书显然对他所说的人心知肚明,虽然不曾提名道姓,也清楚他问的究竟是哪一个。他迟疑了下,随后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董事长仍然在卧床,照顾的人说,情况仍然是那样。”   秦陆微微垂下眸子,想了想,又嗤笑了一声。   “是了,”他漫不经心道,“像他那样把公司看成命的人,如今老了、从这上头下来了,岂不得彻底垮了?”   秘书默不作声。他知道董事长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一直都算不上好,不,与其说是不好,不如说是一张薄薄的、一戳就破的纸,处在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摊开来明刀明枪直接上的边缘。   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仅仅靠着一层血缘连起来的关系。   秦陆的眼神微微放空,他盯着窗外琉璃般明澈的天,许久不曾说话。半天之后,他才道:“给他再安排两个护工,一定要照顾的他舒舒服服的——对了,把我那位好母亲的遗像也摆进病房里去,”他冷冷笑了声,说不出的嘲讽,“毕竟,他们俩的伉俪情深,全市人都知道,不是么?”   秘书垂着头不说话,心底也觉得无比讽刺。   什么伉俪情深?一个只知道事业的无心人和一个外头墙头成堆杂草满地的花心人吗?董事长头上的青青草原茂密的简直可以跑马,然而可笑的是,他明明对这心知肚明,却也丝毫不在乎。   哪怕是秦陆发了高烧、烧到晕厥,他也只是打个电话随口问一句,确定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还没有烧成傻子,还有继承公司的能力,便立刻也像陌生人般扔到一旁——而儿子尚且如此,一个与公司毫无关联的妻子在外头彩旗飘飘,这能算得上什么事呢?   这根本便不足挂齿。   秘书暗暗于心中叹口气,却也庆幸秦陆不曾在这样的教导下走歪,仍然是一个有心有情、会爱会恨的正常人。在那样灰暗压抑的童年环境中,他能成长为这般令人骄傲的模样,的确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他难得地在心底狠狠地夸了一回老板,欣赏地看着他微微抿着唇,用那双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优雅地一页页翻动着资料——可在下一秒,手机铃声猛地响了起来,原本高贵矜持的老板再听到这个铃声时,突然间便变成了软塌塌的一团,欢天喜地地接起电话,声音奶的简直能一把掐出水:“哥?”   完了完了,高冷总裁的人设一瞬间就崩塌的干干净净,秘书不忍直视,干脆举起手挡住了眼。   然而老板打电话的声音还是通过空气传到了耳朵里,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低低地抱怨:“中午吃的菜可难吃了......想吃哥炒的虾仁,想喝文思豆腐羹,还想吃小笼包......”   说完之后,又吭吭哧哧、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想喝汤,想喝很多很多汤。”   那边的楚辞似乎说了什么,他瞬间挺直了脊背,欣喜道:“换个做法!真的吗!好好好,我四点半下班,马上回去!”   秘书:......   他看到了尾巴,在摇。疯狂地摇。   ----------   以为今天能有新的喝汤技巧的秦陆一路哼着歌,欢天喜地地一脚油门把自己送到了楚辞房子门口。他把兜里那些小道具通通收好,随即脸上不可自抑地泛起一丝薄红来,冷静地咳嗽了声掩饰了下,从西装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里头云雾缥缈,在蒸腾的云气里坐着个长的活像是圣诞老公公的白胡子老头,挥着拂尘冲着他无比欢快地招手:“来呀,快进来呀~”   一脸懵逼的秦陆:“???”   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瞧了眼自己进的房间号——没错呀,1402!分明就是他哥的房子!   一定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他冷静地啪嗒一声又把门关上了,随后急匆匆地拿出手机,张口就问:“哥你在哪儿?你安全吗?没出什么事吧?”   “什么事?”那头楚辞的声音里似乎隐约含着笑意,“这都是在说什么呢?”   小孩这才松了一口气,严肃地叮嘱:“那哥你先别回来了,家里好像进贼了......我这就报警去,先让唐元去接你吧。”   “说什么呢?”楚辞懒洋洋地在那头翻了个身,“我就在家啊。”   他顿了顿,又强忍着笑道:“快进来。”   秦陆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   他重新扭过头看着面前这扇门,仔细思考楚辞被门里人绑架了的可能性,随即义无反顾就要冲进去英雄救美,可就在他再次拿钥匙开门时,房门却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这次探出头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二、三......秦陆倒吸一口冷气,七个人!   他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腰间却突然便缠上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秦陆一顿,随即慢悠悠、慢悠悠地扭头,对上了一张艳丽的近乎妖魅的脸。那一头乌发的男子冲着他羞涩一笑,手中袖子猛地铺展开来,“公子,来玩嘛......”   秦陆深吸了口气,猛地伸手,狠狠地拽了下自己腰间缠绕着的尾巴。   没扯掉,那狐妖还被他拽痛了,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公子作甚要扯人家的尾巴?”   人、家。   秦陆被这两个字刺激的太阳穴青筋暴突,升起了一种化身斗战胜佛降妖除魔、灭了眼前这个妖精的冲动。   他冷静地提起了拳头。   ......   之后便是一片兵荒马乱。等看够了热闹的楚辞过来收拾残局的时候,他已经死死地拽着狐尾的尾巴毫不怜香惜玉地给对方来了一个过肩摔——狐尾惨叫不停,高声叫唤:“你放开我的尾巴!”   “放开?”秦陆的眼底腾腾升腾起了暗色的火焰,狠狠地一脚踩在他腰上,用尽了力气去掰他的嘴,“我哥呢?我哥呢!!!你快给我吐出来!!!”   狐尾简直冤枉到不行:“我什么都没吃,你让我吐什么!”   然而小孩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别的话,俨然要有把他的尾巴毛秃噜完的架势,疯狂地往下一撮撮拔毛,声音里充斥着近乎疯狂的怒意。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嫦娥在一旁嗑瓜子,顺带评论:“你家那位战斗力不错。”   瞧这毛拔的,漫天飞的都是,跟杀鸡似的。   楚辞本只是想逗小孩一逗,却从没想过他的反应如此之大,一时间心疼的不行,忙甩脱了一众看热闹的神仙走上前,将仍然在厮打的两人扯开。在看到他出现时,秦陆的浑身仍然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突然间便瘪了瘪嘴,一下子将他按倒在了地板上。   “哥......”小孩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一寸寸摸过身下人的脸,“你没事?没被那个狐妖吃掉?”   狐尾委委屈屈地握着自己没剩几根毛的尾巴站起来,欲哭无泪:“我漂亮的尾巴......”   正牌丈母娘看着自己儿子被扑倒,全程保持面无表情。   楚辞心疼环着小孩的腰,低声安慰了又安慰,这才拉着他从地上站起来,直到站直了身,他才想起此时还有长辈在看着,忙看了母亲一眼——好在她像是在做鬼魂时就看的麻木了,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甚至还侧身帮嫦娥剥了个瓜子壳。   “介绍一下,”他难得忐忑不安地拉着小孩的手,对母上大人道,“这是小陆。”   说完又拍拍身旁一脸懵逼的小孩:“快,叫妈。”   秦陆:“......啊?”   阴阳点化笔拍拍沾上瓜子碎屑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随即满意地点点头,从腰间掏出块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硬生生拉着秦陆的手给他套上了,“好孩子,啊。”   秦陆看着自己手腕上仿佛盈盈一波碧水的翡翠镯子,头更晕。   楚辞又指了指,“来,这位是太上老君。”   刚才那位COS圣诞老人的老爷爷疯狂招手。   “这位是嫦娥仙子。”   刚刚吐出一枚瓜子壳的嫦娥冲着他盈盈一笑。   “这是女娲娘娘,这是阎王爷,这是狐尾......”楚辞一口气将各位神仙介绍完了,随即转头去问小孩,“还有哪个不认识的么?”   “......有。”秦陆默默道,“哥,你掐我一把吧,我觉得我一定在做梦。”   ......   片刻后。   秦陆坐在云雾里,瞧着自己脚边毛茸茸考拉状抱着他腿的国宝和愤愤地趴在一旁望着国宝撒娇的火眼金睛兽,两眼放空,深深感觉到了自己所处的世界的不科学。   等冷面的阎王爷把滚滚抱去秃噜毛,火眼金睛兽猛地站起来,愤怒地呜呜着冲着阎王疯狂吐火球时,这种虚幻的感觉就更重了。   他眼神迷蒙,深觉新世界的大门就此向他打开。   “感觉怎么样?”楚辞忐忑地问他,为了防止他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世界观崩塌,还在之前喂了他一颗强效救心丸。   秦陆低头想了半天,随后慢吞吞道:“所以......”   楚辞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唇。   “所以......我是娶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应当喝露水吃花瓣长大的小仙男?”   楚辞:“......”   这个是重点?   “其它的都没有什么关系,”秦陆环上他的腰,认真道,“我只要哥在我身边。”   这是他难得说的极好的一句情话,楚辞眼眶猛地一酸,默默地回抱了回去。   此刻神仙们为了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都散的一干二净,秦陆左右看了看,立刻哼哼唧唧拉着楚辞的手往卧室里拖,“哥......”   楚辞心里油然升起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我想尝尝仙界的露水是什么味道的,”秦陆正直地舔嘴唇,“为了尝这个,我连餐具都悉数带来了,我们现在可以开餐了吗?”   楚辞望着他手中拿着的兔子耳朵和尾巴:“......想也不要想!”   “呜呜呜~~(>_<)~~”   “没用的,哭也没用,我等会儿就叫火眼金睛兽过来给你喷一团火,保证把你的眼泪都烤干了!”   “哥......”   “......”   “哥......哥......”   “......仅此一次!”   所以说,在这方面,他永远都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一个。今世恐怕,都永无翻身之日了。   在这之后,也会继续没羞没臊地恩恩爱爱下去。~\\(≧▽≦)/~ 第79章 番外一   陈慕木推着箱子从机场走出来时, 已经是暮色初现的傍晚了。机场中各色人流来来往往,她特意穿了件喜庆的红裙子,在经过广场那块无比巨大的广告屏时,不由得驻足停留了一下。不少人与她一同站在屏幕下, 仰头看着上面年轻靓丽的主持人播报一则娱乐新闻。   “流量小生楚辞在阔别大银幕一年之久后, 宣布自己目前并无工作计划, 而将全心全意筹备婚礼。据悉,婚礼将会采用全网直播的方式,江邪已确定为伴郎,还会邀请部分粉丝出席——”   站在惊涛骇浪里大无畏地宣告爱情, 这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勇气。   ......个鬼啊!   陈慕木冷静地捏紧了手指。   阵势搞这么大,她们给辞宝准备的嫁妆怎么好轻易拿得出手!有钱人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她将领口上的墨镜在手中转了两圈, 想了想,又痴痴地笑起来。   结婚了呀……真好。   是时候,该好好展示一下丈母娘们的威力了。   —————————   而此时,真正的丈母娘正在家里疯狂撸滚滚的毛。她的指尖含了些许阴气, 凡是自然里成长的兽大多都对此抱有一份天然的敬畏之心,也因此,国宝摊开了自己毛茸茸、触感绝佳的肚皮,委屈地眨着黑豆眼任由对方撸毛,小而浑圆的耳朵也蔫哒哒耷拉了下来, 只是偶尔哼哼唧唧两声,哪怕被惹烦了也不敢一熊掌拍过去。   阴阳点化笔干脆变本加厉,直接把整张脸埋进了绒毛里, 陶醉地吸气,“啊——”   太上老君沉默许久,这才扭过头对一旁的阎王道:“......我现在相信这孩子是由你一手带大的了。”   瞧这吸滚滚的功夫,父女两人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阎王爷一展袍角,衣袖飒飒,对女儿蹂躏国宝的举动完全视而不见。   太上老君继续锲而不舍扯他袖子,为自己的爱骑鸣不平:“本座的火眼金睛兽要哭了!”   “......”阎王爷沉默片刻,目光与满面笑意的阴阳点化笔在空中对接,随即他扭过头来,淡淡道:“她高兴就好。”   他真的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她这样笑意盈盈了。   太上老君:“......”   得,这宠女儿的功底,他的确是比不得。   阎王爷在这方面,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将头转过去,“明明是你们两人的婚礼,你们这样一天天待在家里真的好吗?”   角落里藤绳编成的双人摇椅晃晃悠悠,上头还扔了两三个胖乎乎的素色抱枕,素白衬衫的楚辞懒洋洋靠着另一人的肩头,纤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翻过去一页书页。秦陆微微侧过脸,专心致志把玩他微长的头发,抿着嘴认真地给他一条接着一条编小辫子,听见这句问话,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一片茫然。   太上老君:“......算了,就当本座没说吧。”   忙到头昏脑涨脚不沾地的唐元打电话来时,楚辞正在家里亲手做奶油冰淇淋,神仙们卷起袖子,人手一支甜滋滋的蛋筒,幸福到难以言喻。听到唐元在那头质问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楚辞把手里的冰淇淋放下了,严肃又认真道:“好巧,我正打算去烤西式曲奇,要不要来点?”   “来个鬼啊!”唐元哀嚎,“小祖宗,你知道我现在手头多少事吗?到时候的安保、场地设施的最后检查、还有花童什么的,已经败掉的花赶在今晚之前得全部重新换一遍,更别说什么晚宴、座位核查、流程确认......我特么这两个月基本没回过国,你们这两个主人公倒是好,整天待在家里清闲!”   “你怎么能这么说,”楚辞不赞同道,“好歹地方是我们选的,还是挑了很多国家才选出来的一个呢。”   “......”唐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微笑,“你确定你们那是选场地,不是借机出去旅游?”   从挪威冰岛到夏威夷,这两个小祖宗顶着个出去寻找结婚场地的名头,抛下工作整整出去逛了半年,回来的时候连证都领了!天知道老板拿着那在国内根本没有法律效力可言的结婚证书喜滋滋给他发喜糖时,他有多懵逼!   他果断抛开这个令他无比心塞的话题,转而说正事:“今天,那边的遗产公证正式下来了。小辞,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们家的律师?”   楚辞低头吮了一口冰淇淋,回答的毫不犹豫:“不见。你按市价挂牌卖了,然后捐了吧。”   唐元肉疼:“那可是一大笔钱,他把几栋别墅和不少上市公司股份都留给了你——”   “哦,”楚辞应了声,想了想,随即道,“那也不要。我嫌脏。”   想赚钱的话,那他干脆天天出门直接买彩票好了,反正凭借他如今这福运,绝对买一个赚一个,进赌场都生怕让整个赌场破产,又怎么会稀罕那个突然间迷途知返的“父亲”为他留下的一点钱?   可笑的是,尽管他对此不抱任何想法,却总是有人不相信。在木庭从电视上认出楚辞的眼睛,并做完亲子鉴定立下遗嘱后,木鹤轩便立刻转头将矛头对准了他,从假父母到隐藏遗嘱再到找明景来恶心他,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到头来,阎王爷轻而易举便把他房间地板下藏着的文件找了出来,而木鹤轩所渴望着的、一生一世疯狂追求着的名利,最终变成了死死锁住他自己的牢笼。他那些于阴暗之中莫名滋生的恨意与微妙的嫉妒,早已经无人再去理会,也无人再去关心。   “他——”唐元将声音压得低了点,“那个木鹤轩,已经彻底变成疯子了。他一天到晚都嚷嚷着什么有鬼,这两天已经被他们家的旁系送到了精神病院,搞不好,只怕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哎,也不知道这些好好的富家公子都是什么毛病,明明生下来握的就是一手好牌,怎么偏偏被打的这么乱七八糟......真是人世无常啊。”   楚辞沉默了下,随即才轻笑道:“这怎么能算是人世无常?”   他的目光穿过半间房子,与正满含怜爱地望着他的母亲的目光于空中相遇,他唇角含了轻柔的笑意,一字一顿道:“这分明是苍天有眼才对。”   苍天有眼、神佛有知——所以天目昭昭,报应不爽,如此而已。   七月十六日,宾客陆续乘飞机抵达机场,又转乘游艇去往岛上。而与此同时,新婚夫夫也终于提前到达了下榻的酒店,准备第二天的婚礼。   试图窝在楚辞房间里的秦陆最终被江邪带了几个兄弟联合扛了出去,他委屈的不得了,冲着楚辞可怜巴巴伸手:“哥......”   “没用,”江邪抱着双臂,懒懒道,“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婚礼前一天都是不兴见面的——我到了晚上才来逮你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的了。”   他拍拍手掌,一声令下,“拉走!”   几个壮汉立刻强行把尔康手的小孩扯走了。楚辞踮起脚尖望着他拼命挣扎的背影,不由得有点心疼,转过头来拉住江邪的胳膊晃了晃:“江哥......”   “没用。”   江邪把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强行扒拉下来,转身拍拍他的肩,满脸揶揄,“早点休息才是正经,再让你俩在一屋,明天万一再种上几打草莓怎么办?”   楚辞:“......”   他默默在心中想,自己在江邪心目中到底是怎样饥渴难耐的形象,才会连一夜都忍不了?   谈判不成,他只好独自待在房间里,早早地关灯睡觉。可越是试图冷静,睡意就越是变得不可捉摸,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楚辞终于认命地坐起身,赤脚走到了阳台上。   外头是笼在夜色里的海,漆黑而深沉。灯塔暖黄的光长长地映在水面上,隐隐还能听到海浪拍击岸崖的声音。   他抱着双膝坐在地毯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戒指,像是要从中得到什么令他安心的力量。   从明天起,自己就要成为真真正正有家室的人了。   有朋友、有母亲,有神仙们、还有与他心意相通的秦陆......这些,悉数是他在前世连想象一下都觉得奢侈的存在,如今却真的切切实实地拥有着。这种感觉太过虚幻,像是踩踏在云端,下一秒睁开眼时便会一头坠落下来,重新掉进伶仃一人的泥潭之中。   他微微阖了眼睛,静静地坐着,听耳边的海浪声一波接着一波响起。就在这寂静之中,他却突然间听到了另一种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什么人踩踏在地板上——紧接着,他房间的门被小声敲响了。   楚辞顿了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知道了房门那边的人是谁,在这样的前一夜,与他一样心潮澎湃辗转难眠的——   是秦陆。   为了防止惊动江邪那个棒打鸳鸯的法海,楚辞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踏在柔软的地摊上,悄悄打开安全锁,将房门拉开一道小缝。   走廊上昏黄的光一下子映了进来,秦陆在门板的那头用气音低声道:“哥......是我。”   两个人的头抵着门板,谁也没有看对方,只是通过这一道缝隙静静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呼吸,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像是看不见的手,轻而易举便将楚辞内心泛起的那点紧张不安悉数抹平了。他闭着眼睛靠在门上,渐渐地安下心来。   秦陆的手指摸索着探过门缝,牢牢地和他的手交缠在一起,如同两株紧紧相依而生的植物。   “哥......”他低低道,“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楚辞一下子哽咽无言,只能将他的小拇指握得更紧,几乎要把对方融进骨血里。   他的头抵着门,许久之后才轻轻道:“我也是。”   他的唇角带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笑意。   秦陆的心跳猛地停了一瞬,他靠着门,想象着那边的人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几乎整颗心都被这柔软的情愫击塌了,融化成了一滩水,他哑声道,“哥,我想见你。”   越是在这样的时刻,思念就越是藏匿不住,非要到处露出马脚。   “......”   “想见你,”小孩的声音带着恳求,“想见你想的都要发疯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睁着眼睛到明天的......哥......”   楚辞微微闭了闭眼,悄悄地听了下门外的动静。他怀着满腔无法言说的情愫,随即缓慢地、缓慢地拧开了门把手。   秦陆就站在门前,身上还穿着酒店的浴袍,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闪进房间,两人甚至连门也来不及锁,便直接靠着房门进行了一个深入的亲吻。   被亲的脑子迷蒙一片,微微喘息之中,楚辞还隐约记得推推他:“先去锁门——”   咔擦一声,闪光灯一闪。   被逮个正着的两人都愣住了。   “太晚了,”法海版江邪大爷似的揣着手,悠悠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冲着他们和善地微笑,“婚礼前一天不能见面,嗯?你们俩是都把哥哥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楚辞:......   秦陆:......   他们好像瞬间真的变成了来此处偷情的,默默地抱着缩成一团,一瞬间有了种,被阴险的黄鼠狼抵到门口的鸡崽的惶恐与不安。   这人!   到底是有多闲!!!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收看白蛇传。   白素贞饰演者,楚小辞;许仙饰演者;秦小陆!而本次的法海,由江小邪倾情出演!!! 第80章 番外二   这一天天朗风清, 是个大写加粗还要加上一道下划线的好天气。   唐元在入场的地方被无数兴奋的记者包围了,只得拿着手绢擦着头上的汗,笑着打哈哈:“为什么挑今天?嗯......因为黄历说,今天宜嫁娶, 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   场所就布置在海边, 一层层翻卷上来的海水带着琉璃似的清透碧色, 奶油似的泡沫涌上了细细的、浅金色的沙滩,地毯上支起高耸的花门,上头密密匝匝都是各色的花球。无数扎着缎带的椅子整齐排列于两旁,美好的像是从童话故事中撕下来的场景, 让初次来到此地的宾客都不由得低声赞叹。   “站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位粉丝由衷感叹, “总觉得我等会儿就能从海边捡一条长的像辞宝的美人鱼回去。”   陈慕木轻轻咳了声,悄无声息伸手在她背后掐了掐——被掐的丈母娘立马从美景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清醒,清了清喉咙,镇定地左右打量了一下, 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们事先已经说好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丢掉亲妈粉的颜面!   一定要霸气!(`^′)   没有邀请函的记者不能进场,在身强力壮的保安拦截下,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踮着脚拼命朝里面看。只是场地前有葱绿的树木掩映,他们瞧了半天, 也只能勉强看见远处碧透的海,再无其他。   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辞的粉丝,引路的侍者个个白衬衫黑马甲, 五官俊朗儒雅,原本就是一派绅士作风,在看见粉丝专属的邀请函时便更加彬彬有礼:“这边走,小姐,您的位置在前排的贵宾席。”   贵宾席?!   几个被堵在外面的直播记者连同摄影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塞。   半天后,才有人问:“我现在开始粉楚辞......还来得及吗?”   身旁的摄影师叹息着拍拍他的肩。   大兄弟,太迟了。   记者绝望地举着话筒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安保这么严,今天我们要拍什么?”   摄影师一伸手:“拍海。”   他迎着微带咸味的海风张开没有抱着摄像机的那条手臂,带着文艺青年独有的深情款款道:“你看,多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不正是诗里头才有的画面吗?”   “......是个好主意,”记者望着他被风扬起的半长发默默道,“可是我们是八卦杂志,不是世界旅游专刊啊......”   而此刻的后场。   阴阳点化笔伸出手,帮西装笔挺的儿子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从身旁的花瓶中抽出一枝仍沾着露水的白玫瑰,拿精巧的小银剪子剪去一半根茎,斜斜插在了他的左胸口袋中。   她的手扶了下那半合拢的柔嫩的花瓣,随后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了儿子的双眼。   那双与她自己如出一辙的、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眼眸。她看着看着,眼中不由得便含了泪意。   “母亲......”楚辞喃喃地唤了声,手忙脚乱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要帮她将泪痕擦去,可她却在下一秒又破涕为笑,重新抓住了儿子的手。   “没事的,”她宽慰地拍了拍面前青年的肩,“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楚辞微微蹙着眉帮她擦泪,看见他的眼神,阴阳点化笔不由得又笑起来,低声问他:“这是紧张了?”   母子间仿佛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总是存在奇异的心灵相通,,无需过多言语也能瞬间知晓对方心中所想。楚辞伸手重新调整了下领结的位置,神情也终于现出几分忐忑不安来,其中还夹杂着些不好意思,冲着看穿自己心思的母亲点点头。   “毕竟是大事,”他摸了摸鼻尖,自嘲道,“虽然都是红毯,但这应该是我走的这么多次里最紧张的一次了。”   阴阳点化笔笑了:“怎么不去找小陆?说不定心里能平静点。”   提起小孩,楚辞禁不住唇角上翘,指了指后门:“喏。”   阴阳点化笔:“???”   “你儿媳妇,”楚辞解释道,“紧张的在门后头一个劲儿团团转呢。”   跟条大型犬似的。   阴阳点化笔:“......”   好嘛,这怂样还真是一家人。   门突然被笃笃敲响,母子两人扭过头,就看见江邪从门后头探出了脑袋:“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漫不经心地迈步进来,一身正装也被穿出了些掩不去的痞意,腿长而笔直,配上他那张咕嘟咕嘟向外冒妖气的脸,活脱脱便是从书里头走出来的霸道男主。楚辞如今一看见他便觉得牙疼,瞧着他向阴阳点化笔乖乖地问好,无语道:“江哥,我们今天是婚礼。”   “我知道啊,”江邪坐到椅子上,懒洋洋扭头看他,“不然我来这儿干嘛?”   楚辞心里也很憋屈:“不知道为什么,你这身打扮总给我一种黑社会来闹事的感觉啊。”   安静祥和什么的完全沾不上边,这位霸王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酷帅狂霸拽,仿佛下一秒就能从身后摸出枪来。   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他如今畅想的画面的江邪:“猜猜我带来了什么?”   楚辞悚然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枪?!”   江邪正在解袋子的手一顿,随即默默看向了他:“......”   他无语地伸手,从袋子里抱出了一束捧花,强行整束塞到了呆愣着的楚辞手里,嘱咐:“等到司仪宣读完结婚誓言,你就把手里头的花扔出去,记得要朝你的粉丝那儿扔,你家来的姑娘们可大多数都还没结婚呢,还能从你这儿讨个好彩头。”   楚辞望了望手中毫无攻击力的捧花,想了想,又伸手去花朵里头翻了翻。   “别翻了,”江邪面无表情,“没枪,哥哥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从来不混黑。”   被看穿了心思的楚辞冲他笑了笑,只是笑完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伸手拽了拽捧花上扎着的大大的银丝带蝴蝶结:“江哥?”   “嗯?”   “我才想起来,”楚辞慢慢皱起眉头,“扔捧花什么的,不应该是新娘做的事吗?”   江邪点头,“是啊。”   “......”   “怎么?”江邪摊手,“这区别也不大啊!”   “......”   区别大了去了好吗!!!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是男人!!!   江邪言简意赅:“都是下头那个。”   他的眼睛上下梭巡了楚辞一圈,诧异:“还是你这小身板什么时候反攻成功了,而我却不知道?”   楚辞:“......”   江邪重新站起身,把那花又往楚辞怀里好好揣了揣,不容反驳道:“没成功过就拿着,咱们得按流程走。”   被堵得无话可说的楚辞愤愤扯了两片鲜嫩的花瓣塞进嘴里,想及昨晚强拆鸳鸯的仇,再加上今天强塞捧花的恨,他难得地在心中暗暗朝月老许愿了一句。   来个人吧,求把眼前这个法海攻了吧!   让他也好好尝尝做受的滋味——看他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幸灾乐祸!   宾客陆陆续续坐到了座位上,静静地等候。当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时,他们纷纷扭过头去,等候着这场婚礼的主人公的隆重登场。   打头的白安君手中提着花篮,充当了花童的角色。她抓起粉白的花瓣,一把把洒在空中,微咸的海风将花瓣微微吹拂起来,轻柔地打着旋儿,仿佛在空中卷起的波涛。   “紧张吗?”在正式走上红毯之前,楚辞小声问身畔的小孩。   秦陆悄无声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随即扭过头来,二人相视一笑。   已经无需过多言语。   他们共同迈步,踏上了这条铺满了花瓣的道路。   座位上的粉丝们紧紧地盯着红毯,在尽头处看到两人的身影时,猝不及防便眼睛一湿。陈慕木听到了身旁妹子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而她的眼里也不知道何时噙了泪,只是仍然拼命地大睁着双眼,想要把她们共同见证的这重要的一幕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而无数在网上的直播间里见证这一刻的粉丝们也红了眼。   “不会有人哭吧?”直播间博主是个风水网红,白胡子一大把,没事就喜欢在网上给人算个命,还煞有介事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太上老君。他此刻把原本朝向婚礼的镜头转了过来,对准了他自己,“来来来,既然难受那就别看他们了,还是看看本网红吧......”   弹幕里飞快涌过一片2333。   【谁要看你!求辞宝!!!】   【呜呜呜我不能错过辞宝的婚礼啊......求求你了老君,把镜头转回去吧!啊!】   【默默举起了手中的四十米大刀。】   “这可不行啊,”太上老君眯起眼,促狭道,“哎呀,我的粉丝数量太少了,我都没什么心情直播,不如还是直接关掉——”   【关注!我这就关注!!!跪求不关直播!!!】   【天大地大,老君最大!】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噫,上头是什么鬼?太上老君变东方不败?!】   谁也不知道楚辞究竟是怎么想的,独家直播权居然只给了这么一个风水网红。这要是关了,他们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看了,一群粉丝立刻疯了似的嗷嗷叫着,脚不沾地跑去关注了博主,借着这一波东风迅速让太上老君的微博账号粉丝过了千万。   太上老君看了眼,顿时心满意足,重新将镜头调转回来。   红毯上的一对新人已经走了一半。   楚辞的白色礼服很衬他的气质,合身而利落的剪裁将他的腰腿线条都显露出来,较浅颜色的头发与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温和干净的如同一泓清泉。与他携手同行的秦陆则是纯黑色的礼服,肩部独特的设计让这片夜空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他微微抿着唇,下巴与唇部的线条都干净凛冽。   若是单看此刻的神色,人们估计要认为楚辞才是比较紧张的那一个——然而事实上,楚辞握着小孩已经湿淋淋的掌心和紧绷着的面部线条,不由得于心中悄悄笑了笑。   他真是输给自己了,居然连此刻难得紧张的秦陆也觉得可爱的不得了,简直想在众人面前抱一抱。   两人于司仪面前站定。   充当司仪的观世音今日用了自己化身中的男身,他站在台前,款款笑道:“可以开始了。”   同时,他用极小的音量提醒了楚辞:“小辞,你手里的捧花有一朵少了两片花瓣。”   简直要逼死强迫症。   楚辞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啃都啃了,难道还能再吐出来?   他们始终交握着的手缓缓抬起,楚辞轻轻颤了下,随即微微扬起头,看向了小孩黑而亮的眼睛。那眼睛里像是沉浸了无数言语所不能描述的深情,它们在眼眸里浸淫了许久,腌渍晕染出令他头晕目眩的浓厚香气来。他看着秦陆眼眸中的光,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而如今,剩下的前路漫漫,剩下的余生,都将有你。”   他们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缓缓倾过身去,交换了个毫不掩饰情意的、缠绵的亲吻。   在唇角拉出银丝时,小孩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飞快地又凑过头去啄了下。   “请多指教,哥。”   楚辞琥珀色的眼眸里全是细碎的光。   “嗯。你也是。”   “......我眼都要被闪瞎了,”站在台子侧边的伴郎江邪看完了这你侬我侬的一幕,小声道,随即扭转过头,不怀好意地催促,“快扔捧花,扔捧花——”   然而就在这一秒,场地内突然响起了宾客们惊喜的呼声!   新婚的夫夫顺着这声音扭转过头去,紧接着就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无数海豚在这一瞬间仿佛是齐齐地约定好了,接二连三地从海面上高高地跃起——它们身上飘落的水珠映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光,仿佛宝石一样璀璨的色泽铺开来,在清亮的鸣叫声中,共同组成了令人心为之颤动的奇迹。   “就收下吧,”司仪版观世音道,“毕竟,这可是在淘汰掉金龙上天、百鸟朝凤、万兽归山后才想出来的礼物呢。”   楚辞:“......”   秦陆:“......”   能这么低调,真是太难为你们了。   “还有下一个礼物,”观世音望向嘉宾席,意味深长,“魂魄离开阴间太久,亦会渐渐损耗——女娲说她没有别的什么可以送,只有人偶。”   楚辞心中猛地一喜,猛地看向观世音。   “不错,”观世音缓缓点头,“她为她重新造了一具躯体。”   “这真是......”楚辞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他再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出口,只能第一次用力抱了抱面前的观世音。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随即他就被满眼醋意的小孩拽开来。   “快快快,”在一众喧哗声中,只有江邪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场免费的海豚表演上,干脆跨步过来,继续锲而不舍催促楚辞,“扔捧花,扔捧花。”   楚辞嘴角抽搐了下,随即将手中一直抱着的花高高地抛起来,抛向台下的方向——未婚的宾客们纷纷伸出手,想要接住这一束沾了福运的花束,然而奇异的是,不知道为何,那花束突然在乱哄哄一片中猛地调转了方向,随即像是有人操纵似的,直直地、毫不偏移地朝着台子侧面的人砸过去——   “!!!”   江邪被突如其来的花束砸进了怀里,整个人甚至有点禁不住这个力道,朝后猛地踉跄了一下。他下意识伸出手,稳稳地接住这一束象征着会是下一个嫁人的花束,瞧着他自己特意挑选的娇艳的粉白色泽,脑子完全木掉。   ——发生了什么?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一片寂静之中,习惯将一切尽在掌控的江邪难得地沉默了下,彻底摆出了茫然脸。   之后的八卦小报总结婚礼这日看点:   秀场新秀白画出席,疑似与楚辞交好;   国际知名大导演内维斯将金发染成了绿色,说是遵从某句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中国俗语,根据记者采访,他说的那句中国俗语是“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儿绿”;   不知道楚辞从哪儿找来的莫名其妙的风水主播借机疯涨粉丝数;   呦呦鹿鸣夫夫现场秀恩爱kiss;   突如其来的海豚助兴。   以及这一天中最大的看点——   国产音乐之光江邪接住了楚辞的捧花。   嗯,他说不定会是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采访一下,婚礼后万一吵架怎么办?   秦陆:我怎么可能不同意哥的观点?   楚辞:我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凶他?   作者君:......   算、算我没说......   ---------------------   写完啦!写完啦!!!   前世的故事本来想写,想想看,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今世他们已经足够圆满了,就停留在这里吧,觉得已经心满意足了。   --------------   又及,下一个要开的,就会是江邪的故事。   我知道有很多小天使们想看岷江这一对,但现实是,作者君正即将迎来公考(痛哭)新文要放在十二月公考结束后才能开了,预计是十二月中旬。   -----------   其实本文也有很多写的让我不满意的地方。刚开始怎么也改不了的半文半白,后头总觉得有点突兀的感情发展,但好在,我所有的这些毛病,都被小天使们默默地接受了,还始终如一地支持,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在下一篇文、下下篇文里,都会努力写得更好。   预祝作者君公考成功归来吧!握拳!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舒婷《致橡树》】 本书由 妳の姐不稀罕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