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空云雾岚晴雨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养家之路[重生]》 作者:闻喵姑娘 文案 温睿重回八年前,他知道未来淮城的房价会一路飙升,于是决定定居这里挣钱囤房。 可做什么挣钱呢?投资大风险大,温睿战战兢兢迟迟不敢下手。 谁料竟被一个小孩缠上…… 他这也算是有崽儿的人,再苦不能苦孩子,为了孩子也得干。 先从自己熟悉的下手,开餐馆搞教育,努力囤房抛出,再承包山头开发景区,大把大把捞钱,励志让孩子成为富二代。 恶作剧小剧场: 江悦庭面无表情说:“我爸死了。” 温睿:“……”所以呢? 江悦庭:“我现在有一套房子和几万的遗产。我没人照顾了。” 温睿立马把人拉进了屋子emmmmm他才不是因为遗产才养他的。 本文又名:《不要怂就是干》《如何成为富一代》《拿什么拯救性格跑偏的崽儿》 排雷须知: 1.架空架空架空,勿考究,BUG能改则改,牵动剧情恕我无能无力 2.阴狠占有欲极强攻X温柔性子淡疼崽儿大叔受,1v1,He 3.前三章接受不了请点叉走人,谢谢 标签:情有独钟 种田文 重生 主角:温睿,江悦庭 ┃ 配角:霍启鸣,张怀斌,霍谦 ┃ 其它:年下,日常温馨 ================== 第1章   “哐嘡”一声,小青年气愤地踹翻了椅子,他不耐烦地瞪着温睿,厉声说道:“钱呢!”   出租屋方寸大点地儿站了四五个男人,显得格外拥挤。   温睿胃疼得难受,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指尖轻微颤动着,听到那青年怒喝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哑声说道:“我没钱。”   话音刚落,那青年直接伸手拽住他衬衣领,将人拖到了眼跟前。   那人脸色铁青:“没钱?没钱你就去借!也就十几万的事儿,这都凑不出来?”   温睿气息不平稳,他眼眸低垂没有半分反应,胃越来越疼,他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   “温国庆欠你们钱,你们就去找他,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温睿声线沙哑,清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眼底青黑,嘴唇发干,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昨天熬夜备课,凌晨一点才睡下,结果早上五点钟这群人就上门来讨债。   “你他妈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是什么货色,他那个泼皮无赖,要是肯还钱我们能找上你?”青年皱着鼻子,一脸嫌弃,话里话外全是嘲讽。   温睿面色不改,生硬地说:“和我无关,而且我没钱。”   “你小子!就他妈就会这一句话是不是!”那青年见温睿嘴这么硬,一拳就要砸下来。   温睿疼得连呼吸都觉得费力气,他也不躲避,木然地看着那个拳头。   “张建。”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那人的动作。   拳头没有落下来。青年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放开他。”   是个少年音,但那声音清冽得如同冬日里未消融的冰雪。   青年脸色很难看,可又不能和那人对着干,只好松开了温睿,还就势推了他一把。   温睿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他看向青年的背后,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特别是那双眼睛,漂亮得有些勾人,可就是眼神儿格外阴狠,看起人来就像只恶狼。   他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们,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孩是和这几个人一道来的,不过他没怎么出声,温睿也是刚注意到他。   少年与他四目相对,温睿情不自禁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头野兽给盯上了,稍不留意就会被咬。   温睿很清楚这人不简单——男孩不过十七八岁,能让这几个大高个听自己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少年冷冷地说:“不是他欠的钱,别和他动手。”   那个叫张建的青年背对男孩直撇嘴,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   不动就不动吧。   他看着温睿,嘲讽道:“喂!我和你说句实话吧,你爸他让我们过来找你的。他确实够无赖,怎么着就是不还钱!到最后我们逼着他说剁手剁脚,他才怕了,可他掏不出来钱我们也没办法。最后他就把你的地址和电话给我们了,让我们来找你要。”   温睿只认定那句“他和我没关系,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复读机!”张建骂着骂着突然哼笑起来,“你是没钱,可不代表你不能挣钱啊!”   温睿闻言冷淡地抬眼看向青年,什么意思?   张建扯着嘴角冷嘲热讽:“不是我说,你那位可真是亲爸,卖儿子都不带眨眼睛的。我们周先生那儿有个会所~”他下流地挑了下眉头,“里面可都是做鸭子的,虽然你老是老了点,但这气质不错,总有人好这口。”   温睿瞳孔收缩,本来就疼得发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怒斥道:“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张建听他抬高了音量,脸色一冷:“放干净点?!这可都是你老子自己提议的!要怪就怪你摊上了这么个好爹!”   温国庆……温国庆……   温睿勾了勾唇角,讽刺地笑笑,对啊,要怪就怪他摊上了个这样的爹。   蓦地,他胃又收缩了下,内里如同刀绞,他皱着脸弯下了腰。   以前兼职,有时候忙起来顾不得吃饭因此落下了病根——他胃不算好,工作后他还是没养成定时按点吃饭,胃病越来越严重。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男孩突然站起了身,他看也不看温睿,只是说:“这里留给你,我先走了。周先生还有事等着我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孩一走,张建就恼火地骂了句操。   “你们说说,他江悦庭是个什么货色!不就周先生手下的狗吗?装什么装!”   其余几个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江悦庭是狗,那他们是什么?走狗的狗?   温睿捂着肚子看向门的方向,那男孩叫江悦庭?   张建发完脾气,把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我告诉你!给你两个选择,三天内凑齐那十八万,凑不齐你就等着卖屁股慢慢还债吧!”张建做了个下贱的手势,“可不就欠了一屁股债。”   温睿咬紧牙关,忍着疼痛说道:“你们没权利把我卖去会所,请你们赶紧离开,不然我报警。”   张建闻言当即恼了,一脚就将人掀翻在地,他踩着温睿捂着肚子上的手,冷笑:“没权利?!你大可不还钱,也可以去报警,你看看警察会不会管!不过那会儿你可就遭殃了。”   “我怎么记着你是个老师?我们这些人啊,最讨厌的就是老师了,当年上学没少吃你们这些狗屁老师的亏!所以惹恼了我们,没你好果子吃。”   “我们天天去你学校造谣生事,就看你这老师还干不干得下去了。别瞪我,这都你爸想出来的。你也别挣扎了,干脆去那会所卖个几年,说不定你也就喜欢上那滋味了,以后求着人家上呢!”   温睿从小到大也就接触过温国庆这一个无赖,现在听这人满嘴下流话,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生性温顺腼腆,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可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忍不住反唇相讥:“怎么着?你卖过?知道那滋味。”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张建气得招呼其他人过来,对着温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温睿连抱着肚子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将身体缩成团儿护住重要部位,他牙关紧咬就是不肯叫出声。   等那几人出完气,他只觉身子骨快散架了。   “你倒有骨气。”张建蹲下身啐了口唾沫,“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凑够钱,要不然有你苦头吃的。别看我们这样,其实这都是轻的,你没等到刚才那小孩收拾你。他是真狠,一般不动手打人,一动手就见血。你爸……他不无赖嘛,把你卖了以后当没事了,结果江悦庭直接让我们把他胳膊和腿全给打断了……”   温睿虚弱地扫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苍白无力:“是吗?那是他活该。”   张建看他这样,破天荒动了恻隐之心,他站起身不耐烦地说:“行行行行行……走了走了。我们三天后再过来,你别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温睿蜷着身子没有抬头,跑?他户口还在他妈那里压着能跑哪儿去?   耳边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等缓过劲儿了他才动了动,他扶着墙站了起来。   十八万他没法儿凑,也不想凑,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愿意给温国庆交一毛钱。   温睿坐在地上喘息着,小房间里十分安静,把他的呼吸声放大了很多倍。   突然,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寂静,他看向桌子上的手机一动不动,过了会声音没了,可没两秒铃声再次响起,他挣扎着站起身去接电话。   “怎么回事?耳朵聋了是不是?!打了好几个才过来接?”那边传来柳曼琴刻薄的话语。   温睿机械地问道:“什么事?”   “这月都过半了,你钱到底什么时候打?”提到钱,那边的语气缓和了些。   温睿表情木然,他说:“最近遇到了些麻烦,没钱。”   “温睿你什么意思啊!不想给钱是不是?找什么借口?!你个当老师的能遇见什么麻烦?”柳曼琴一听他不给钱,音量抬高了八度。   “借高利贷的追上门来了,”温睿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脑子疼,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嘲笑别人还是嘲笑自己,他说,“不给钱对方不会放过我,我还想找您借点……”   “借钱?”他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响起了刺耳的笑声,对方没问他为什么会惹到借高利贷的,更没担心他怎么样,只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他:“温睿你脑子没坏掉吧?我们上哪儿给你钱?你这一个月还没给我们钱呢。看你有急事的份儿上,这个月给个三千就够了,早点打钱。”说完就急吼吼挂了电话。   温睿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顺着墙慢慢滑坐了下去,他眼神儿冰冷,没有半分光彩,仿佛死人一般。   他自然知道对方不肯给他钱,那些不过是他疲于应付对方的说辞。   ——   他妈不喜欢他,甚至于厌恶他,发自骨子的厌恶。   柳曼琴年轻时模样生得好,也爱打扮,人非常俏丽,追她的人不在少数。   可她偏偏相中了模样俊俏,能说会道的温国庆,谁不知道温国庆是出了名的小混混。   只可惜柳曼琴当时鬼迷心窍,谁劝都不听,再加上温国庆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以后肯定会好好工作养她,她脑袋一热风风火火就嫁给了温国庆。   不曾想温国庆婚后没多久就原形毕露,除了不出去嫖妓,吃喝赌样样精通,没什么本事又好高骛远,成天做着发财梦,整日和他那帮兄弟喝酒打牌,赌得还不小,运气好赢了还没事,一旦输了钱就心情不痛快了,恼急了还动手打老婆。   打老婆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到后来只要心情不痛快他就对柳曼琴拳打脚踢,   柳曼琴无处诉苦,毕竟当初谁都跟她说,温国庆靠不住,她非不听,现在不过是咎由自取。   她本想有了孩子温国庆会收敛点,谁料温国庆连孩子一起打。   柳曼琴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她对温国庆简直恨之入骨,连带着也格外厌恶小温睿。   她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温睿身上,动不动就掐他拧他,稍不痛快就抽他耳光。   小温睿正扒着桌子吃饭,柳曼琴上来就把他的碗给掀了……这种事时常发生。   不过这还算轻的,温国庆打起人来更狠,回回拿脚踹,有次把小温睿踹得爬都爬不起来。   柳曼琴冷眼旁观,放任小温睿在地上躺着,她恨不得这小孽种就这么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年。   后来同学聚会,柳曼琴偶遇了王建军。   王建军高中那会儿就特别喜欢柳曼琴,可模样不出彩,个头也不高,年轻时的柳曼琴哪儿把他放在眼里。   可几年没见,王建军已经给自己挣了一套房子了,别提有多风光。   柳曼琴的心思活泛起来,背着温国庆和王建军勾搭在了一起,还隐约透露出温国庆打她的事儿。   王建军一听,这还得了?拍桌子就要干。   他叫上自己的几个堂兄弟去跟温国庆“谈判”,说是谈判其实就是逼着温国庆和柳曼琴离婚,还不准温国庆生张,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温国庆也就在女人面前抖抖威风,看王建军那几个堂兄弟个个人高马大的,只能缩着头把老婆拱手让人。   柳曼琴不准备带温睿走,她看见温睿就恶心,这小孩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可温国庆也不乐意养温睿这个麻烦,他自己都吃不起饭了还养这崽子?再说谁他妈知道这狗崽子是不是这婊子偷情生的!让他当乌龟还他妈给他甩包袱,门儿都没有!   两方僵持着,最后还是柳曼琴咬牙把温睿带走了,她那会儿在王建军面前装得温柔可怜见,怎么忍心把亲生孩子留在狼窝?   其实王建军也不待见温睿,毕竟这是自己老婆和人家生得孩子,哪个男人心里不疙瘩,但心上人都要求了,他自然是捏着鼻子也得养。   柳曼琴和王建军结婚后,虽不再随意打骂温睿,但对温睿也不好,特别是有了王坤以后——   她本来就感激王建军,再加上王建军是真心疼她,重活累活都不让她做,惹得她对王建军一心一意,对小儿子王坤更是爱屋及乌,百般呵护。   温睿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自觉把自己摆在了寄人篱下的尴尬位置,不敢给家里添半点麻烦,权当个透明人。   自从他上了大学,他基本没再拿过家里的钱,第一年也只是让家里给补贴了几百的学费,剩下几年的生活费学费都是他自己全额支付的。   即便这样,柳曼琴还是不满意。他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他妈就给他算了一笔帐,说是不能白养他这些年,人老王家又不欠他温家的,他这工作后怎么着也得还个养育费,还得给她点额外的赡养费。   温睿当初只觉太阳穴突突地挑,却又无话可说,确实,王家本来就没义务养他。   这钱,他该给,就当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可赡养费养育费总得有个线,她要多少?   柳曼琴张嘴就要了他二十万:“养你十多年,二十万不算多吧?”   温睿气得想笑,他倒很想问问他妈,这么些年,她在他身上花了有五万没有。   上大学之前衣服一年四季就四套衣服,他基本都是穿校服,学习资料是他自己打零工挣的,学费他用奖学金垫付,又申请了贫困生,一年下来也只需要他们补贴几百块,对方除了赏了他口饭吃,到底在他身上花费什么了?   “反正你记住,什么时候把钱还完了,什么时候让你迁户口!”   温睿微嘲,不知笑谁,“头一回听养育费还带涨利息的?这利倒是比高利贷还贵。”   柳曼琴冷笑:“我不管你怎么嘴炮儿,我就明明白白告儿你,这钱一分都不少!否则你这户口我还真压定了,我倒要看看你结婚怎么办?人姑娘会不会同意和你这种人结婚!”   温睿看着她,似笑非笑,气极了倒真的做不来苦相。   不管结不结婚,他都不愿意把户口再留在这个家,和这个人有半点干系。   他面无表情开口:“没那么多钱,十万不能再多了。”   养育费可以给,包括赡养费他都能提前支付,但钱不能多,十万,他能接受得最大限度。   柳曼琴硬生生被气笑了,“温睿你还真把这当买卖啊,这还给我讨价还价?”   “拿户口威胁我,‘买卖’亲生儿子的人是您不是吗?”温睿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反问,语气不瘟不火。   柳曼琴听他说“亲生儿子”,不禁觉得刺耳得紧。   两人再三争辩,到最后敲定了十五万。   温睿回想起这事就觉得可笑,他居然能和人心平气和地讨论“自己这到底值个什么价儿”。   他是教师,和学校签了五年的约,一个月工资四千五,不过平时有奖金,一个月到手的钱也不算少,学校还有五险一金,待遇挺好,只是他每个月都得给他妈四五千,京市物价高房租贵,剩下那点钱除了糊口,根本攒不到钱。   高中老师的任务不比学生轻,他们学校在市里排名又是数一数二的,教师竞争压力也很大,他每天不仅得备课,守完晚自习后回去还得熬夜做题给孩子们扩充扩充题库,每天过得都很辛苦,但他很知足。   只要一想到五年期满他与学校解约,再把户口从王家迁出来,搬离这个城市甩掉温国庆那个狗皮膏药,远离过去的人生他就觉得未来有光。   可不知怎地,他真的累了,莫名的疲惫。   他活了二十六年,一直是一个人,他不觉得自己缺爱,更不缺温柳二人的爱,只是……有时候想想,莫名地觉得可悲,一个人,生活真得太难了。   他总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把这个坎儿过去就好了,可他发现这个坎儿过去了还有下一个,他永远都逃不脱困境,只能在泥潭里苦苦挣扎……   他看了眼窗外的光亮苦笑,可无论怎么样生活都得继续,他揉着胃准备站起身,吃个早饭,他就得去学校了。   可他的手刚扶上墙壁,心脏猛地一颤,倏然间呼吸就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建议仔细阅读文案排雷,攻反人类,受前期性子比较软,非爽文,没有复仇打脸,不喜勿入,去留随意,弃文不要告诉我,人身攻击反弹,本文架空,物价统一回复在第八章评论中,建议阅读,如还有疑问可以再提。谢谢。本文互宠,慢热,日常向。π_π 第2章   温睿死得没有痛苦,意外猝死,根本来不及想些什么。   可谁曾想,再次睁眼他居然躺在便利店的休息室里……   他重生了,回到了他十七岁这年,那会儿他刚高考结束,他去找了超市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   温睿呆坐了很久,以前的他认死理,即便走,也想堂堂正正地离开,把王家的恩还了、钱还了,拿着户口离开也安心一些。   可他真的累了,这个城市让他心生厌倦,这样的生活也让他恶心,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能逃离这片土地,换个环境重新来过。   同样的牢笼关得住他一次,关不住他第二次。   他要离开,现在。   重生那天开始他就有了目标,他在心里盘算着计划,等待着最佳逃跑时机。   他成绩不错,考得是市里最好的大学,可他妈不打算给他交学费,准备让他拿着打工三个月工资去缴学费,所以这钱他可以自己拿着,这多少让他心安一些,真要离开他身上至少得带点钱。   柳曼琴仍旧刻薄得让人觉得牙酸,温睿也不在意,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如果他去了新城市有个手机方便点,毕竟联系工作,联系房东都得要手机,去那边自己买?十年前手机价格不算便宜,要自己掏钱买的话得花不少钱,他手头就那点钱,还得租房子买生活用品,再买个手机怕是撑不了多久,他准备从柳曼琴身上着手。   温睿知道私下里说想买个手机,柳曼琴肯定不同意,所以他挑了吃饭的点儿开口。   王建军要上夜班不回来吃晚饭,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人。   他刚说完话柳曼琴就把筷子一撂,厉声说道:“要什么手机?那么贵,别以为上了大学就不用用功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温睿还是没放弃,不紧不慢说道:“可我去大学平时不回家住,出了事没法儿联系你们。”   “读个书能有什么事儿?你学校就在本市,周末想回来就回来,哪儿用得着手机?再说家里哪有那个闲钱,你说你学费都好几千了,你当钱好赚?天天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家里人。”其实家里没那么拮据,柳曼琴只是舍不得在他身上花钱。   温睿神情平静,面对柳曼琴的暴怒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学费我自己挣了不少。”   柳曼琴听他这话有顶撞自己的嫌疑,不禁多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今天怎么了?你到底要手机干吗!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想给人家发短信?”说着她的声音越发严苛,“怎么教你的?让你好好读书,别把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就是不听!让你读大学是希望你有个好出路,不是让你去交一些乱七八糟的女的回来的,懂吗?!”   温睿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面无表情地任由柳曼琴对他开火。   “你是不是学会攀比了?!我们家什么条件你自己不知道吗?哪儿学得坏习惯。”   一旁啃着排骨看热闹的王坤用油乎乎的爪子抹了下嘴,他咧着嘴笑道:“我也要手机。”   温睿闻言看向王坤,眼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柳曼琴也看向小儿子,头疼地说:“小祖宗你添什么乱?你都有电脑了。”   “那又怎么了?有电脑我就不能要手机了?”王坤理直气壮地说。   柳曼琴为难道:“可你这才多大?要手机干嘛?”一个手机怎么着也得八九百,够他们家一个月生活费了。   王坤被家里人惯得无法无天,撒泼耍赖打滚样样都会,他一看他妈不答应当即抬高了声音:“你给不给!”说着就把碗举了起来,一副你不答应我就砸碗掀桌子的架势,这是他惯用的招数。   柳曼琴气得脑仁疼却拿他没办法,只能狠狠剜了一眼温睿,她恨恨地说:“瞧你带得好头!”   温睿很清楚有王坤磨,他妈一定会松口,不紧不慢地吃起了饭,听他们母子两人扯皮讨价还价。   柳曼琴被王坤烦得脑仁疼,她权衡了下,这手机要是买个小儿子的她心里就舒服多了,再说小儿子要是不用还可以给他爸用,这么一盘算也就想开了:“好好好,买个买个。”   王坤兴奋地说:“夜里就去买,去逛商场。”   “行行行,你快吃饭。”柳曼琴笑着又给王坤夹了块排骨,她瞥了眼温睿,“你去吗?”   温睿摇摇头:“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   “那你在家看门。”   温睿垂下眼眸:“好。”   “到时候给你买了手机,你就藏紧点听见没?别让别人玩听见没?玩坏了我可不给你买。”柳曼琴对王坤说着话,可视线总往温睿身上瞄,意有所指。   温睿装作不知道,冷淡地吃着饭,看也不看她一眼。   其实从他弟手机把手机套出来并不困难。   王坤爱玩CF,可家里的电脑用了好几年了,很卡,惹得他总是骂骂咧咧。   温睿决定从这里着手。   他告诉王坤,他可以带他去网吧玩。   温睿上辈子作为一个高中老师,最气得就是学生沉迷网络游戏,可这辈子他为了自己不得不算计他弟弟。   王坤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他惊喜地说:“真的?”   温睿做了个嘘的手势,柔和地笑说:“当然。你想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赶紧走赶紧走。”王坤早就对家里这破电脑破网速有意见了。   温睿:“小声点,别被妈听见了。”   “行行行,知道了。”   温睿借口带王坤出去吃宵夜,把他带到网吧玩了一个小时。   下线的时候王坤还在打枪,结果突然退出来了,气得王坤只想砸键盘,好在被温睿给拦住了。   “下回再来玩。”   王坤还想讨价还价,温睿将他妈搬了出来,王坤只好悻悻地随他离开了网吧。   一路上王坤都在回味网吧打游戏的滋味。   温睿提醒他:“回家别再说了。”   王坤转了转眼珠,话题一转问道:“哥?你带我去网吧是想干嘛啊?”   “你那么聪明,你猜猜?”温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听他弟这语气,也知道他猜出了什么。   王坤冷哼:“你不就是想哄我手机?”   温睿只是笑,没有搭话。   “给你也不是不行。手机一点都不好玩,也下不了游戏,我玩了会儿就给丢抽屉里了,还是去网吧爽。不过~你得多带我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后天还想出来。”   温睿就知道王坤会威胁他,早就想好应对方法。   他为难地说:“其实也不是不行,我教你个办法……”   两人回到家,柳曼琴正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柳曼琴舍不得骂王坤,但是舍得骂温睿,她张口就将温睿骂了个狗血喷头,压了这么久的火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   等看柳曼琴火气发得差不多了,王坤跳出来说话了,他把一份打包好的小馄饨放到了柳曼琴面前。   这是温睿在路上买的。   王坤开始跟柳曼琴撒娇,嘴跟抹了蜜一样,一会儿就将人哄得心花路放。   “特意买来给你的,妈你快尝尝。”   柳曼琴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她一个劲儿地夸王坤孝顺,当然也不忘含沙射影讽刺温睿。   温睿站在一旁,没有反应。   王坤看她不生气了立马说道:“我明天还想让哥带我去吃宵夜。”   柳曼琴脸上的笑僵了僵:“明天还去?别了吧,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健康。”   “那后天行不行?”王坤适时退了一步。   柳曼琴还想拒绝就见小儿子的脸冷了下去,一看就是要发火的前兆,她赶紧点点头:“好好好,随你随你,都随你行了吧,真是不省心。”   王坤高兴地把包装盒打开了,他把筷子递到他妈手里。   “妈你尝尝,可好吃了,专门给你买的,看见好吃的就想拿回来给你吃。”   温睿见他们母慈子孝好不开心,默默地回了房间。   等到十点多钟,温睿又进了他弟的房间。   王坤把扔在抽屉里的手机递给了他,炫耀地说道:“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嗯,很好。”这会儿智能机还没有流行,这手机还是翻盖的,柳曼琴花了九百八才买了下来。   手机没装卡,温睿也不急着买,他工资还没下来身上只有一些零钱,再说他都要跑了要本地的卡也没什么用。   “哎哥?你费了这么大劲儿要我手机到底是干嘛啊?你该不会真得恋爱了吧?”   温睿失笑:“胡说什么。”   “谁胡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联系你女朋友。”王坤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们班就有好几对儿,我还看见他们亲嘴儿了。”   温睿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弟不过十一岁这会儿还在上小学,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开放了?   他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你别和他们学。”   王坤白了他一眼:“你管我。你就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温睿沉默了下点点头:“我在便利店打工,白天没时间和女朋友见面的,夜里也没法儿联系,确实想要手机。”   谎话这种东西,说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且是越发熟练。   王坤洋洋得意:“我就知道。行吧,手机我也给你了,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嗯。”   “不过……你再给我三百吧!这手机九百多买的,卖你三百划算吧?”王坤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温睿沉思片刻:“行,可你得告诉我,那钱你准备拿来干嘛。一下子给你三百我怕你乱花。”   王坤伸了伸腰,“要你管。”   温睿沉默地看着他。   王坤烦躁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不会乱花的,我攒着!到时候再从我妈那里拿我往年的压岁钱,再加上今年的还有压岁钱,我都能换个新电脑了。这垃圾大屁股都卡成这样了,我妈都不给换,那我自己买行了吧。”   温睿把钱给了他,只是叮嘱他不要乱花钱。   王坤虽然娇宠了些,但没什么大毛病,上辈子也没做过过火的事,还算有分寸。   温睿时不时带王坤去一下网吧,小孩和他亲近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过,九月将至。   八月二十五号这天,温睿在店里干完活就去找了店长,说自己想提前走。   店长知道他要开学了,但还是有些为难:“那你能多待几天吗?我得招人替你的活儿。”   “嗯好,”温睿点点头,“不过,可以提前帮我结下工资吗?”   店长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不过几天一块儿结?”   “我这几天着急用钱。”当然,温睿知道这是借口,他是在怕……   温国庆知道他在这里干活,也知道他月底要结工资,到时候肯定会来找他要钱的,他想提前把钱保存好,省得被温国庆抢走……   上辈子他在王家过了十多年的安生日子,虽然他妈对他不好,但没人会打他了。   可他高三那年失踪多年的温国庆突然出现了,一回来就缠上了他。   温国庆三番五次找他要钱,给不出来就动手打他。   温睿身高一米七八,身子骨单薄,其实若说能动手,也能制住温国庆,可再见这男人时他脑海就忍不住回响起小时候的噩梦,毕竟这个男人在他小时候一脚就能将他踹飞出去,对方拿皮带抽他,拿东西砸他,动手打,时常把他打得浑身青紫。   那些疼痛他早就不记得,可童年的阴影难以消弭,以至于一见这人他所有的勇气都付之东流,只能任其宰割。   他甚至不敢把这事儿和他妈说,柳曼琴要是知道他爸回来了,恐怕会找借口把他扔给温国庆。   店长见他不肯多说也不再问,数了五千块钱给他,算是他这近三个月的工钱。   ——   温睿还真没猜错,二十八号那天他下班回家,半道上被人一把给推进了胡同里,他不用看就知道是温国庆。   “可算等到你了。”温国庆头发乱糟糟,衣服也好几天没换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邋遢,“工资发没?快给钱。”   温睿握了握拳头,他眼神儿冰冷,他脑海里浮现出上辈子的画面,他恨不得给这男人一拳,可最后生生忍下了。   上高中时他对温国庆又恨又怕,上了大学,只剩下恨和厌恶。   他累死累活挣得生活费和学费总是被这男人抢走,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挥着拳头反抗了那个男人。   温国庆被他吓懵在地,他没料到欺压了这么久的小绵羊突然变得这么凶悍。   温睿气息不稳,警告他不要再找他要钱了。   温国庆当时没说话灰溜溜跑走了。   可第二天对方就满脸青紫跑到他学校,跑到辅导员办公室装委屈装可怜控诉自己打他。   温国庆说自己身体不好,没能力挣不到钱,被妻子嫌弃,后来妻子还领着温睿改嫁抛弃了他。   他现在孤苦无依,在外漂泊这么些年也没混出个名堂,但他怕自己就那么死在外面了,心里放不下温睿就回到这里想多看望看望儿子,可谁知道温睿不认他,还多次出言辱骂他,甚至还动手打他。   温睿当时与他当面对峙,听他声泪俱下说得煞有介事,气得身子发抖又哭笑不得,他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无赖的人。   他既不能把他妈拉出来解释,干巴巴反驳温国庆的话又没证据,毕竟脸上身上有伤的人是温国庆。   后来他被辅导员拉着教育了很久,这事才作罢。   他和温国庆一起出了学校,他看向对方,不发一言。   温国庆因为他昨天发威还心有余悸,磕磕绊绊地耀武扬威:“你别傻了,你要脸!我不要脸!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好看!反正我就一无业游民,实在不行天天去你学校演戏闹事儿,再不行去你兼职的地方闹!”   温睿知道他做得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一个月一百,多了没有。”   他这辈子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想让自己家的腌臜事给别人添堵,他相信温国庆真能做出天天去学校闹事的举措。   温国庆怒道:“打发叫花子呢!”   温睿一把将他的衣领揪住,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咬牙切齿:“叫花子?你可别侮辱这三个字,你根本就是个无赖。”   温国庆吓得头一缩:“你又想干、干嘛!别逼我叫人啊~”   温睿看周围有人指指点点地看了过来,气恼地松开了温国庆。   他冷冷地说:“一个月就一百,你爱要不要。”   一百块钱买安宁,他认了。   温国庆不甘心:“你就不怕……”   “怕?”温睿扭头看他,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告诉你,你要真不要脸,我也可以不要脸,你去闹吧,到时候奖学金没有,兼职找不到,我没钱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温国庆咬咬牙:“三百!”   “一百。”   “二百五。”   “一百,你不要就算了。你要闹还来得及,滚回辅导员办公室继续演戏,我不拦着你。”   温国庆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强硬,最后只能拿着温睿施舍的一百块钱气急败坏地走了,一百就一百,只要这小子还在他总有办法讹钱。   温睿本来以为这是结束,没想到那只是开端。   ——   “快点!钱!”温国庆见他不理自己,一把将他按在了墙上。   温睿白皙的脸颊被粗硬的墙壁蹭得发红,他没反抗,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懂得反抗,现在要是真把温国庆揍了这老男人估计得吃一惊,到时候怕是天天在这附近盯他,他跑就难了。   温国庆暴喝:“和你说话呢!聋了?”   夏季天长,这会儿天还大亮着,有人从胡同口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温国庆冲着路人就骂:“看什么看!老子管儿子你们管得着吗?”   一听是家事儿,那些人赶紧走远了。   温睿克制住揍人的冲动,生硬地说道:“工资还没发。”   “没发?”温国庆将信将疑,“你该不会骗我吧,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   “我要是结工资了,怎么还会继续来这里干活?”   温国庆一想也是,他松开了手:“那你们店长有说什么时候结吗?”   “后天。”温睿靠着墙冷冷地说。   温国庆冷笑着威胁:“行,后天我过来找你,你小子要是敢骗我,我追你学校去!我可都打听过了,你学校我还是知道的。给我老实点,省得挨揍。”   温睿只盼他赶紧走,但又怕他生疑,还是说道:“可以多留点给我吗?那钱我还交学费。”   “骗鬼呢!你学费你妈不都替你交了?”温国庆一提柳曼琴就火大,“小biao子不是傍上大款了吗?连这几个钱都舍不得给你?”   “可……”   “可什么可?没工夫听你瞎掰扯,过两天我过来拿钱,我管你去死。你现在身上有钱没?”他说着就在温睿身上一通乱摸,把温睿身上的零钱全给掏走了,末了还悻悻地嫌弃钱少。   “行了行了,我走了。”温国庆把钱揣进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睿看着温国庆的背影神情冷漠,他得马上离开了。 第3章   温睿等温国庆走远后又拐回了店里,他跟店长说他明天要去学校报道不能过来了。   店长有些惋惜但也不再阻拦,又递了二百五给他,算他这三天的工钱。   温睿觉得抱歉,只收了她二百。   “谢谢照顾。”   “有空常来玩,要是还想来打工,我也很欢迎,毕竟长得帅,吸引小姑娘。”店长笑着打趣他。   温睿只是笑笑没有搭话,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他回到家已经八点半了,他妈和他弟早就吃完饭了,客厅里空无一人,他静悄悄回了房间将他藏好的五千块钱拿了出来。   他敲了敲柳曼琴的卧室门。   “谁啊?”   “妈,我工资发下来了。”   没一会儿柳曼琴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皱着眉头看着温睿手里那一沓钱说道:“藏紧点,别给弄丢了,弄丢了我可不给你交学费。”   其实本来她就不愿意让温睿读书的,可温睿考得学校特别好,又加上他自己说不会让她掏钱,她才勉强答应了。   “对了,你学费多少来着?”   “五千二,还得加上六百的住宿费,一共五千八。”   “还差八百?怎么还差这么多?还得我给你交?”柳曼琴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说不让我掏钱的,现在找我干嘛?”   温睿沉默了下说:“没,我只是来告诉您一声工资发了,我明天去学校报道。”   “行行行,赶紧走赶紧走,天天一副死人脸看着就糟心!”柳曼琴嘟嘟囔囔,看温睿就像看垃圾一样。   温睿也不与她争论,这五千多也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去那边安定下来他就会去找工作。   “那我去收拾东西了。”   “嗯,”柳曼琴哼了一声,“动作轻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温睿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吃饱后才去收拾东西。   要带得东西不少,好在他衣服不多,春秋两套冬季两套,一个背包都装不满,他见缝插针把干净的毛巾和几个衣架塞了进去。   他把能用到、要收拾的全都装了起来,连桶和盆都没忘记,就怕带少了他妈会生疑,只能按照去学校的标准收拾东西。   整理桌子的时候他蓦地注意到他夹在书里的通知书,他愣了下伸手将通知书抽了出来。   大学四年他过得还挺充实的,虽然每天都像个陀螺一样为了生计忙碌,但是觉得新生活就在眼前。   他喜欢当老师。他上的是本地的高校,学得是数学专业,研后成功在市里的一所高中做了数学老师。   但后来全毁了,安分了几年的温国庆在他工作期间染上了赌瘾,那个老男人就像疯了一样的去赌博。   那个老无赖,自从染上赌瘾以后真的想尽一切办法从他这里弄钱。   温国庆甚至雇四五个地痞无赖来抢他的钱。   他打也打不过那群人,报警又找不到那些人的踪影,和学校说过以后学校问了其他老师,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有小混混要钱,针对得也是学生,还没有人敢动老师。   他渐渐察觉出来不对劲,那些人仿佛就逮住他一个人抢,仔细一想就明白始作俑者是谁了。   温睿当时真的要气疯了,他真的没想到那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和温国庆沟通过,甚至还警告他,指使人抢劫,罪名足够他吃好多年牢饭。   温国庆抱着他的大腿,哭诉自己也是没办法。   温睿看他这个样子就恶心,但又找不到证据,他报过警,可那些地痞流氓流窜在街头巷尾,滑得跟泥鳅一样,根本没法儿抓到他们搜集证据。   不过温国庆老实了一段时间,可温睿发现自己被偷了,而且溜门撬锁的还是个熟人。   温国庆每次不敢拿太多钱,擦着最低追诉标准,他报警也没用。   温国庆越赌越大,甚至去借高利贷,那些追债的三天两头来他找他麻烦。   碰到好说话的,讲讲道理,那些人也不会为难他,碰到不讲道理的,非说他和温国庆一伙的,合伙骗钱。   温睿受够了,他琢磨着合约到期就离开这里。他已经工作两年多了,这两年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了他妈差不多十多万,他能在合约到期之前还完那些钱。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温睿把通知书放进了背包的侧兜里,他猝死前一夜还在熬夜备课,就怕第二天再出岔子,可是很可惜,他再也没机会讲那节课了……只是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站在讲台上。   ——   天刚蒙蒙亮,温睿定定地看着窗帘下泄出的微光,心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声响,温睿立马翻身起了床。   他把褥子被子床单一大堆全都叠得整整齐齐装进了蛇皮袋子里。   洗漱过后他背着行李出了卧室。   王建军还在吃早餐,看他出来愣了下,他道:“怎么这么早?要去学校报道?”   “嗯,我先提前去看看。”温睿神情平静,原来鲜少说谎,可这辈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可是能怎么样呢?   王坤暑假基本不吃早饭。柳曼琴端着刚榨炸好的油条从厨房出来只抬头扫他一眼,她冷淡地问道:“不吃早饭?”   “我不饿。”他一刻都不愿多待。   王建军难得关心他:“东西都带齐了没?”   “嗯。”见两人没话说了,温睿深吸一口气,他道:“叔叔,妈,那我走了。”   柳曼琴正给王建军盛着粥,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去吧。”   温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反手关上门,将原来的世界和他隔绝开来,他将他的过往通通抛在了身后,一步步走远了。   大学的方向和火车站的一致,只不过火车站在终点站。路过他大学的时候他没有抬头,那些都和他没关系了……   下了公交车他有些吃力地甩了下肩膀防止肩带往下滑,他前胸还背着背包,手里又提着纸袋和桶,行动很是不便。   他望着来往的人群有些茫然,这是他第一次来火车站,原来即便是出去培训坐得也是大巴,可这回他身上带得钱本身就不多,能省点就省点吧。   温睿随着人流走了一段路才看到指示牌,他按照指示牌找到了售票厅。   开学将至,出去上大学的学生不在少数,整个售票厅全是人。   温睿看着长长的队伍很是焦灼,他总怕待得越久他就走不掉了。   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总算轮到他了。   空气十分燥热,温睿的脸有些发红了,他笑着对服务人员说道:“去淮城,要最近的票。”   “您好,最快的一班车是九点十分的,卧铺没有了,只有硬座,请问您还要吗?”   “要。”   买好火车票温睿没急着去候车厅,他去附近的销售点买了几瓶纯净水和几盒泡面,从北到南他得坐十八个小时,路上总得吃点。   候车、检票、上车,明明是很枯燥的事情,温睿却觉得无比有意思,他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登上列车的那一刻,温睿知道他摆脱了。   ——   硬座的靠背太高,温睿睡得脖子难受,再者他又担心行李,一路上根本没怎么睡。   等他坐到淮城不过凌晨三点多钟,他头昏脑涨的,白皙的脸颊显得异常憔悴。   刚出站一群大妈大爷就涌到了他面前,吓得他登时就清醒了。   “小伙子刚下车累了吧,到我那里休息休息啊。”   “去我那里,我那里便宜还干净。”   “去我那儿去我那儿,一看就孩子就饿了。要不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   那群人七嘴八舌的,吵得温睿头都要炸了,他护着包从众人手里挣脱了出来。   他抱歉地笑笑:“有便宜点的吗?”他现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我的我的!”一个大妈跳了出来,“我那儿一个小时八块钱。”   温睿最后跟着那大妈走了。   大妈家的旅馆就在火车站旁边,一个很窄的店面,连块牌子都没有,只挂了个红色的灯箱。   一进去就是狭窄的楼梯,大妈打着手电走在前面。   大妈人很热情:“小伙子你看着点,注意脚下,别给摔了,这水泥地摔了可疼。”   “嗯,谢谢。”   “小伙子来这里做什么?”淮城是南方小城,大妈的普通话不仅带着浓重的口音,还掺着苏侬软语,温睿得仔细听才能理解她的意思。   “来打工。”   大妈吃了一惊:“来这里打工?我们这儿这么穷能挣个什么钱?我们这里的人都往外面跑呢,小伙子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温睿笑笑:“不会的。”   爬了两层楼,大妈领着他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昏黄的灯光,破旧的红地毯,脱落的墙皮,一切都透着湿潮气。   大妈领着他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做了登记,过后就给他指了一间房,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温睿推门进去,方寸大的地儿,只有张孤零零的床和破旧的桌子。床单是大妈自家的花被单,颜色很喜庆,倒也让人无法分辨这床单是否干净。   桌子上摆了个茶盘,上面象征性放了三四个杯子,只是杯子底还有些许的茶垢。   他把行李放到桌子上,原想去洗个澡,结果浴室里只有个洗手台和便池,便池大片大片的黄,惹得温睿直反胃。   他冲出浴室叹了口气,左右价钱不贵,将就睡一觉,他白天还得去找房子。   他拿手机订过闹铃后,将它和钱包一并压在了枕头下,和衣睡了。   不过闹铃没响温睿就醒了,他是被饿醒的,胃里一阵阵的犯酸水。他一路上他根本没吃泡面,车厢里人很多,空气稀薄,味道难闻,他根本吃不下泡面。   他忍着恶心去浴室拆了份一次性的牙膏牙刷,匆匆洗漱过后就揣着手机和钱包去找大妈要了点热水,给自己泡了桶泡面。   吃完饭他也没急着走,他订了六个小时的,现在还早。   他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和大妈攀谈了好久,才问出来哪儿附近的房子便宜。   “我要坐哪路公交车才能去那里?”   大妈撇撇嘴:“坐什么公交车?我们这里有三轮车,出门一大堆,不过你别被人给坑了,坐三轮到小石巷撑死就五块钱,你稍微砍砍价。”   温睿朝大妈道了谢,也不多待,回房间收拾了行李就退房离开了。 第4章   夏季的淮城就像个小火炉,这会儿已经接近正午,整个大地像是被烘烤般焦灼,太阳也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温睿刚出旅馆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他扫视了下周围,广场上基本没什么人了,不过车倒挺多,出租车三轮车,还有摩的乱七八糟地散落在火车站口。   温睿朝离他最近的那辆三轮车走去,那车有些破旧,开车的是位大爷。   他问:“请问去小石巷多少钱?”   大爷一出口就是方言。   温睿依稀听出大爷说得是八块,他想起大妈说得话,去那边最多也就五块,这大爷张口就八块摆明了欺负他外地人不懂行情,他笑着和大爷说道:“那算了。”说着就要走。   大爷连忙叫住他,不过这回用得是普通话,他道:“娃子,可以便宜点,七块行不行?这天气这么热,我也不赚你什么。”   温睿还是摇摇头,即便这大爷出五块钱的价儿他也不会去坐,明明会说普通话可叫价的时候却用方言,分明就是想糊弄他。   他继续往前走,就听大爷用方言恨恨说了句什么,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只当没听见。   他又问了个中年男人,那大哥比较实诚,一上来就说五块,温睿也没再多说直接坐上了车。   大哥人很热情,一路上都在和他说话。   温睿自然没放过打听的机会:“大哥你知道小石巷那边的房子好找吗?”   “好找啊,我家原来就那片的,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就搬走了。那片房子住久了破破烂烂的,大家都不乐意待,陆陆续续都搬了,空房间就都租出去了。那附近有个小学,有的乡下人带孩子来城里上学就喜欢在那里租房子住。我们这边上学划片的,户口是农村的不能来城里上学,那个学校能让进,可很不好,也不明白那些家长怎么想的……”那大叔话多,想到哪儿说哪儿,“不过小石巷的房租也比较便宜,我记得一年下来才一两千。”   温睿很是惊讶,他家那边方寸大点的地儿月租都要一千五,而且还远离市中心,淮城这边的物价真得低的超乎他想象了。   “Z省不是经济大省吗?淮城的房价这么低?”   “嗨,”大叔笑说,“我们这里有钱人多,物价也高,但房价肯定比不上蒙城,差得太远了。小石巷那边又偏,老城区里的老楼了,很破的,不过你放心,绝对能住人。”   温睿若有所思。   淮城是八年后就发展起来的。淮城是个县级市,和二线城市蒙城比邻而居,再过五年淮城就会被划进蒙城变成一个区,房价也水涨船高,又加上淮城山清水秀,森林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四点三,招揽了不少爱养生人的关注,投资商也都在观望中,淮城发展起来是必然的趋势。   “那边房子破是破,但能住人,便宜还宽敞,怎么了?小伙子你要租房子吗?”   “嗯,暂时没落脚的地儿,想先租个住一段时间。大哥你家还有房子吗?”   “没,我家那房子早给租出去了。你要有需要,我问问我亲戚,他前几天和我提过一嘴,说他家那房子又空了下来,上一家小孩要上初中就搬走了,不知道现在租出去了没。等我把你送到地儿了,我给你打电话问问。”   温睿当即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他没料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好。   “谢什么谢啊,你个小孩在外不容易。我家也有个崽子,他学习成绩不好,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现在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容易,我那小孩原来在家也惯着,出去一年回来什么脾气都没了,估计吃了不少苦……”大哥一提起自家孩子就刹不住车了,和温睿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温睿也不嫌烦,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声,只觉心里暖洋洋的,但又忍不住苦笑,他这辈子,不,应该是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人记挂过他……   “唉!”大哥猛地急刹车,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温睿猝不及防差点扑到前面的挡风板上,他刚坐直身体,就听大哥的怒吼声:“你这小孩不要命了是不是?!”说着就下车去了。   温睿怕出事儿也赶紧下了车。   好在没撞到那小孩,大哥着急忙慌想把坐在地上的小孩拽起来看看哪儿有没有碰破皮,谁知还没碰到那小孩,男孩就警惕地躲开他伸过去的手,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就往对面的马路跑去,他丝毫不在意来往的车辆,好在有惊无险地过了马路。   温睿和大哥都看呆了。   大哥怔怔地说:“这小孩干嘛?”   温睿摇摇头,他抿着唇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这种高温那小孩居然穿着长衣长裤……   “怪小孩,”大哥嘟囔了句,又回头招呼温睿,“快上车,这外面太阳大,别晒着了。小石巷就到了,就在前面一点。”   “嗯。”温睿临上车又看了眼小孩远去的方向。   大哥拐进一个路口,越往里走建筑越破败,所有的楼年头都很久了,整个看着灰蒙蒙的,楼房的阳台上挂满衣服,显得格外拥挤,还有随意搭设的竹竿,猛地给人一种很凌乱的感觉。   “这我家,”大哥抬了抬下巴给温睿指了指,“就二楼,也是租给了过来给孩子做饭吃的夫妻,再前面点就到我亲戚家了。”   又开了一段路,那边的房子稍微新店,也没刚才那么拥挤了。   “我亲戚这边房子相对好点,不过也贵了点。”大哥把车开到楼前的阴影下,“小伙子你等下,我给我亲戚打个电话问问。”   “嗯,谢谢大哥。”即便坐在车里没烈日的摧残,整个人还是被热浪包围,温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   “喂……你那房子租出去没?哦,我这边有个人想租,就过来看看……那行,你过来吧,我先带他上去看看,快点啊你。”大哥挂了电话笑着说,“房子还没租出去,我们先上去看看,这外面太热了,受不了。”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会耽误你生意吗?”   “哎呦,我开车就是没事儿干,我儿子女儿都工作了,又不需要我养,我就搞了辆车出来开,这不打发时间还能补贴下家里嘛。”   “谢谢大哥。”   “你别总大哥大哥的叫,把我叫太年轻了,我都四十九了,都是大叔喽。我姓李,你就叫我李叔算了。”那大汉话里话外都是笑意。   温睿微哂,他都忘了自己现在只有十八岁了。   他笑着说:“可您看着年轻。”   这话惹得李民成咧着嘴笑个不停:“哪儿的话。”   温睿把背包拿下了车,其他东西不值钱,已经没人会拿。   两人一起往楼上去。   “你这娃娃叫什么名?”   “我叫温睿。”   “名儿挺好听的啊……”   正说着话温睿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只是那眼神儿不带一丝温度,他浑身一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太快了,他来不及抓住。 第5章   那男孩手里拿了三包烟急匆匆往楼上跑。   男孩长得很好看,稚嫩的脸庞,漆黑的眼眸,卷翘浓密的睫毛,可就是太瘦小,小脸上根本见不到什么肉,颧骨凸起,大眼睛都凹陷了。   他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他喘着粗气,脚步有些虚浮打飘,分明就是跑了很久。   楼道不算宽,温睿和李民成赶紧侧身给他让道。   那小孩与温睿擦肩而过时,温睿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竟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好像就在不久前见过这人,可他从来没来过淮城,怎么会见过这人呢?   温睿的视线一路追随着小孩的身影。   李民成有些惊诧:“是刚才马路上那小孩吗?这哪家小孩?我以前怎么没碰到过?新搬来的?”他还没说完,就听到砰得一声关门声,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李民成悻悻地摸了下鼻子,居然还是他哥家的邻居。   温睿看着上面沉默了好会儿,他转头看向李民成,问道:“李叔你亲戚家在几楼?”   “就在楼上,和那小孩一层楼。”李民成边说边小心观察着温睿的脸色,见他表情温和,这才放下心来。   他还挺怕温睿嫌弃那神神叨叨的小孩就不肯租这儿了,虽然不是租他家的,但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先去看看。”   “行!”   这栋楼不算高,也就五层的模样,每层楼有两户人家,门挨着门。三楼的一扇房门紧闭,另外一扇大敞着。   温睿跟着李民成进了那个空房间,上个住户离开没怎么清理屋子,里面乱糟糟,废弃的纸盒子、喝过的饮料瓶、用过的作业本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扔在地上,灰尘也积了厚厚一层。   李民成微哂:“那什么……我亲戚还没来及清理。待会儿你要是要这房子,我们可以给你清理。”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温睿笑笑,他在家没少做家务,这些他很快就能清理好。   李民成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小孩人长得斯文秀气,脾气又好得没话说,人也很有礼貌,看着也不像个不好好读书的人,怎么会来他们这小地方来打工?   不过他也没多问,领着温睿把房间给转了一遍。   两室一厅,还带一厨房,都是水泥地,不过地面砌得倒还算平整。   房间都还挺大的,他一个人住都有些浪费了。温睿默默想。   李民成站在阳台那里说道:“这主卧采光挺好的,还有个阳台能晾衣服。”   温睿走了过去,阳台没有安防盗窗,和隔壁的阳台挨得很近,距离不足一臂长,完全可以翻过去。   隔壁阳台上挂着好几件衣服,有大人也有小孩的,可全都是男士的衣服。   温睿皱了皱眉头,他本想问问隔壁是什么人,可又怕在阳台说话容易让人家听见,只好忍住了。   “这儿热,还是进屋坐会吧。”李民成说着就领着他往屋里去。   “嗯。”温睿刚抬起脚步就听隔壁传来哐当的声响,是大力撞击柜子的声音。   李民成也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他自言自语嘟囔:“估计是那家人不小心磕着了。”   温睿没说话,这么大动静,磕到了肯定会喊疼的,可隔壁……   他皱着眉看着隔壁的阳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小孩看起来格外瘦弱,个头也不高,约摸八九岁,他身上丝毫不见小孩子的天真无邪,而且看人时目光凶悍,宛若没吃饱的狼崽儿,那不该是个孩子的眼神儿。   再说这个天气穿着长袖在烈日下奔跑,他家长难道不会担心他中暑吗?   男孩跑那么快分明是在赶时间,要是买药这么赶他也能谅解,可买这几包烟……   温睿从小就被温国庆和他母亲家暴,对这类事很是敏感,总忍不住多想,他觉得那小孩的家长或许对那小孩不好。   他回想起男孩看他时的目光,有些胸闷,只有饱受折磨的小朋友看人时眼里才毫无光彩。   “你可来了。”李民成突然出声打断了温睿的思绪,他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那人年纪似乎比李叔大,已经有了白发。   那男的出了不少汗,他拿纸巾边擦脸边笑道:“这不怕人家等急了吗?”   温睿朝那人笑笑:“您好。”   那人连连应道:“你好你好。怎么样?这房子还满意吗?”说着他转头看了下地上不禁有些尴尬,“这以前的住户留下的,待会儿我给清一清。”   “怎么样?还满意吗?这儿其他都挺好的,不要水费,这里都是地下水,屋顶有水池,要是水不够用,你自己下楼去扳电闸抽水上去就成。电费你自己去街道缴,这屋里有自己的电表,不用和别人扯皮的。而且这边离菜市场近,买菜也很方便……”那人又接连说了好几个优点。   李民成也开始帮腔:“对啊,你刚来这边没落脚的地儿,先住着呗。”   温睿朝他笑了下没立马说好,而是问道:“隔壁邻居怎么样?我这人喜欢清净,有点怕吵。”   李民成尴尬地看了眼温睿,原来这小孩还惦记着隔壁。   “隔壁?隔壁应该不吵吧,我也不太清楚。”房东想了下又说,“我当年住这儿的时候隔壁是对老夫妻,后来他们俩相继去世房子就给他儿子了。”   “他儿子我见过几次,长得白干白净的,人也很斯文,还是个医生。不过没怎么相处过,我搬家以后他才搬过来。我没怎么碰见过他家人,毕竟我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不过没听见以前住户说隔壁不好的话。毕竟人孩子考初中也挺重视的,要是吵的话,我这住户早打电话给我了。”   温睿垂下眼眸,他猜错了?   房东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道:“小兄弟怎么样?这房子你租吗?”   “啊?租的,不过我想先租个半年的,要是住着习惯我就租长期的。”温睿以前租房子都是按月租,要是不合适,一个月时间挺短,熬过去就是了。这边按年租,要是有不方便之处想搬家又觉得浪费钱,他还是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房东一听有些为难:“小兄弟,你这租半年的话,到时候你万一不租了,我那下半年很难找租客的。这要租不出去,不是白白浪费半年?我这房子租一年要两千二,实在不行我给你点优惠,二千行吗?我这挣也挣不了多少钱,你这……”   李民成真觉得这儿房子不错,真心想租给温睿,他连忙说:“我们这个价真得很低了,整个淮城属我们这里房子最便宜,房子质量也没话说,你以后再找都找不到我们这样的!而且我们这里的房东也不住在这儿,不会管你这管你那,你自己住自在。你要换其他地方,那房东和租客住一块,天天吵天天闹,我们这里不存在这种情况。不过你要是有问题了,打个电话我们立马过来!”   温睿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也不好再推三阻四。   “行,那就租个一年的。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房东乐呵呵拍了拍腋下夹着的皮包:“我带着呢,今儿就能签。”双方都检查了彼此的证件,确认无误后才准备签合同。   房东说着把合约拿了出来递给了温睿,“来,小兄弟你看看,我们也不诓你,你看清楚了我们再签。”   温睿接过来仔细核对了一遍,他点点头:“嗯,没问题。”   “那咱们签吧。”   温睿和房东签了合同,从钱夹里数了二千递了过去。   “你把我号码记一下吧,”房东提议,“有事找我也好联系。”   一旁的李民成也说:“对,把我的也记着,打不通他的,可以打我的。我开三轮车过来挺快的。”他见这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忍不住想多照顾些。   “谢谢李叔。你们说吧,我记着。我刚来这边,还没买手机卡。”温睿说着掏出了背包里的手机。   李民成:“那待会儿我带你去办,这附近有营业厅。”   温睿哪里好意思,“那怎么行,已经够耽误你了,不能再麻烦了。”   李民成摆摆手:“不麻烦,这大热天的拉不到几个客人。”   温睿又感动又庆幸,自己刚来就能碰到这么好的人。   三人交换完手机号,房东就说他开车过来了,带了打扫的东西,让两人帮忙拿上来,大家一起清理下屋子。   “谢谢您,真得太麻烦了。”   房东人也很和善,见他这样忙说:“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客气?这都我们该做的,我们租房子之前都得把房子打扫干净,这次没来得及,还得麻烦你跟我们一起清理一下。”   温睿清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嗯,好。”   三人准备下楼,刚出门,就听见隔壁门响起开门声。   温睿心咯噔一跳,他转头看了过去。 第6章   一个男的正好从屋里出来,他个头挺高,戴着金丝边的圆框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   那人见到他们,当即露出了个笑容:“你们好。”   “你好你好。”李民成和房东也和他打了招呼。   温睿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他当真猜错了?可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他否决了,温国庆当年也人模人样,可不照样打老婆打孩子吗?外在不可信。   房东说:“江先生去上班?一起下去吧。”   “行,”江昊应了下来,“你们先。”   几人先后下楼,温睿走在倒数第三个的位置。   江昊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小兄弟是来看房子的?”   温睿笑笑:“嗯,对,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还请江先生照顾。”   江昊的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热情,他推了推眼镜,冷淡地说道:“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从外地来的。”   “怎么想着租这里?”   温睿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虽说这位江先生这么问没问题,可他总觉得这人好像不是很欢迎他。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走在最前面的房东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这房子又便宜地界儿又好,谁看不想租。”   江昊立马笑了起来,他忙说:“是是是,李先生说的对。”   几人出了门洞,江昊往一辆电瓶车走去:“各位,你们忙,我先走了。”   房东:“哦好。”   温睿沉默地看着他,正好江昊也看了过来,眼神儿冰冷,明显是很不欢迎他。   他虽然不清楚这个人不欢迎他的理由,可他敢确定这人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   他目送着江昊骑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回目光。   李民成和房东正在从一辆面包车的后备箱搬东西,他也赶紧走了过去。   “拖把,桶,毛巾什么我都带来了,咱们上去收拾。”三人一人拿了些东西。   李民成对着他的三轮车抬了抬下巴:“温睿,你行李也带上去吧。”   “行。”   他们几个忙了一个多小时,温睿手脚很麻利,什么都抢着收拾,李民成和房东基本没怎么干活,只帮忙擦了擦台子。   李民成边拧毛巾边说:“真看不出来,你个大男孩家族还做得这么熟练,我儿子在家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温睿只是笑也不搭话。   房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那成,这也忙好了,我就先走了。”   温睿赶紧放下手里的话去拿拖把:“您等等,我把拖把什么的都冲洗干净,您带回去。”   “不用不用,留这儿吧,带来带去多麻烦。那些我家里都有,我每次都留一套在这儿,可回回人家都给用坏了,临走也不给我重新放一套。”   虽然房东话里带着笑意,可温睿还是听出了埋怨的意味,他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没有接话茬。   “哦对了!我这脑筋。”房东从皮包里掏出一大串钥匙,“给,这是所有房间的钥匙,大门的锁你要是嫌不安全,可以自己换。楼道里贴的有广告,你可以打电话叫人家过来。”   “好,谢谢了。”   房东看了眼李民成:“你不走?”   “我带他去办个卡什么的。”   “那成。我先走了。”   温睿把人送到门口:“再见。”   房东摆摆手,“不用送了不用送了。”说着就下楼去了。   “还要忙什么吗?要不我们先去买个手机卡?”   “好,麻烦了。”   李民成笑他:“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人真客气。”   温睿被他打趣得不行,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应该的。”   李民成带他去最近的营业厅办了手机卡,本来还打算送他回来,被温睿坚决拒绝了。   “李叔,我自己转转,熟悉熟悉环境。真谢谢你了。”   “那成,你小心点,要是找不到路打电话问我。”   温睿应道:“您放心,我要真迷路了,我找路人问问也能回去。”   “那倒也是,行,我走了。”李民成刚准备发动车子离开又被温睿给叫住了。   “怎么了?”   温睿让他等一下,话毕就进了前面的一家小卖部,他掏了二十块钱买了包香烟。   他走到李民成面前把烟递了过去:“李叔,麻烦您一个下午,心里过意不去,看您喜欢抽烟,就买了包。本来想卖箱牛奶的,可您家里孩子都在外,估计您和阿姨也不喜欢喝,就买了烟。您收着吧,当我的一点心意。”   “哎呦,你掏这钱干嘛!真是~你一个人在外,这孩子。”李民成嘴上埋怨,可心里感动,他越发觉得这小孩人不错。   他收下烟,“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能帮就帮。”   温睿:“行,我知道了。李叔您赶紧去吧。”   “走了。”   等李民成走后,温睿找人问了问,这附近有没有银行。   他想办张信用卡,要是他问李叔,李叔肯定会带他过去的,只是麻烦李叔太久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会儿已经四点钟了,再不去,银行就得关门了。   他赶紧拦了辆三轮车,这里出行还挺方便的,三轮车到处都是,就是不太安全。   温睿去银行办了张银行卡,他往卡里存了两千块钱,又留了两千多用来花销。   回去的时候他没坐车,慢慢走回去的,一来熟悉这儿的环境,二来左右回去也没事可做。   快五点了,太阳虽然西斜,可空气里还是透着股热气,温睿又出了一身的汗。   他路过菜市场,本来想买菜,可转念一想,自己米面厨具煤气什么都没有,根本开不了火。   正好前面有个小型的超市,温睿拐了进去。   他在超市里转了半天,买什么都要算算价格,再三比较。   一趟下来几百块钱又没了,温睿知道这两千多块花不了多久,他得抓紧找工作了。   回了家,他把晒在阳台的床褥给收了进来。   以前的住户走得急,大床没搬走,正好给他省了一笔钱。   他铺好床,刚直起腰就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响。   这里不隔音,隔壁有什么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   温睿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三,应该是那个江医生下班回家。   他看着门的方向,良久没动。   其实知道隔壁那男人在虐待孩子他能做些什么呢?几年后才出台关于家暴方面的法律,可即便那样,所起的效果还是微乎其微,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他若是多管闲事,人家一句“这是我自己的家事”就能把他堵得死死的。   他这人生性温顺,即便有同情心,但也是成年人了,容易瞻前顾后考虑太多生怕惹了麻烦,若是再遇上第二个温国庆他非得恶心死。   只是……对于家暴这种事儿他做不到放任不管。   他体会过那种痛苦,虽然他熬过来了,但那段记忆是他人生中最最灰暗的,回想起来足以让他成宿成宿地做噩梦。   温睿深吸一口气往厨房走去,他回来以后把购物袋放在了厨房的台子上。   他把新买的碗筷找了出来,用洗洁精清洗了一遍,又从袋子里翻出了一袋方便面。   他拆开袋子将面饼掰成两块放在了碗里,端着碗就往外走。   他去隔壁借点热水煮面,顺便看看那家人到底怎么样。   温睿叩了叩门,等了会儿里面才传来江昊的声音,“谁!”那语气很凶,温睿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江先生你好,我是隔壁的。”   温睿听到脚步声渐近,“咯吱”门打开了一条缝儿,江昊探出头来朝他笑了下,仿佛刚才发火的人不是他。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江昊说话很温和,话语里丝毫不见下午对温睿的敌视。   温睿觉得奇怪,可面上不动声色,他抬了抬手里的碗,抱歉地笑笑:“我刚来,好多东西都没买,也没开火,连做饭都做不成,就想来你这里要点儿开水煮面吃,可以吗?”   江昊有些犹豫,他微微回头看了眼屋里。   温睿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立马说:“是不是家里不太方便?”   “没有。”江昊张口就否决了,他把门打开侧身站在一边,“我刚才是在想家里还有没有热水。不过没有也没事,可以现烧,你快进来吧。”   “麻烦了。”温睿进了屋里,发现江家装修还挺不错,地上铺得都是瓷砖,大厅摆着皮沙发和小茶几,像模像样的,看得出来这是自己家住和租房子的区别。   江昊关上门把他往餐厅领。   “你先坐着等会,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见江昊这么客气,温睿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回事?   “那太谢谢了。”   温睿见他进了厨房,环视了下屋子,两间卧室门都紧闭着,那小孩在卧室里吗?   “江先生,你这房子装修得真漂亮,你自己一个人住吗?”温睿不是八卦的人,可他没忘自己过来的目的。   “哦,不是,我还有个儿子。他怕生,在屋里写作业呢。”江昊的声音明显冷了下去,分明是不想谈这些。   温睿装傻,继续说:“江先生是医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孩子肯定很聪明。”   “哪里?他不爱读书,总喜欢逃课,一点都不服管教。也没什么礼貌,对人特别凶,行为做事和别的小孩也不一样,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老师都说他是个问题小孩。”江昊说着话走了出来,“水在烧,你等下。”   温睿垂下眼眸重复了下江昊的话,问题小孩?   “不瞒你说,我老婆就是为他才跑的,”江昊压低了声音,“这孩子打小就不正常,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疯,喜欢在家摔东西,还喜欢动手打邻居的小孩,我老婆非要把他给扔了,可怎么说这也是亲生的,哪能说扔就扔?我死活不愿意,她干脆抛弃我爷俩走了。”   温睿神情严肃起来,他看着江昊忧愁的面容,若有所思,是这样吗?那小孩是个问题孩子?   咯吱——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温睿和江昊闻声看了过去,那孩子依旧穿着长衣长裤,站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神儿依旧冰冷。 第7章 [修]   江昊看见小孩出来,唇角微抿,他神色阴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温睿和那孩子对视,一时间忘了留意周遭,他越发觉得这小孩眼熟,不仅仅是眼神儿,还有那张脸……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江昊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视,他责备道:“看见哥哥怎么也不叫一声?”   那孩子冷冷地移开目光,往餐桌走来。   江昊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孩子就这样。”   温睿:“没事。对了,这屋里温度也不低,他怎么穿这么厚?不会中暑吗?”   江昊:“就是说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啊,这大夏天的,人家孩子恨不得只穿条裤衩,他倒好,天天穿个长袖。我说过他几次,可他说脱了会冷,你说怪不怪?”   温睿一时语塞,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怪圈子,这位江先生从一开始就在重复他的儿子不正常,于是他就能把所有的“不正常”转化为了“正常”。   如果这位江医生说的都是真的倒也没什么,可如果是假的……温睿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果是假的那这位江先生的城府可真是深——这孩子明明在遭受虐待,可偏偏被他父亲冠上了不正常的由头,那么他所有的反抗挣扎在外人看来反倒是孩子在淘气作怪,非但不同情他,还会指责嫌弃他……   男孩看着温睿放在桌子上的碗,冷冷地说道:“我想吃饭。”   江昊:“想吃什么?”   “面条。”   江昊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煮。”说完又对温睿说,“这孩子被惯坏了。”他从冰箱里拿了袋挂面,转身进了厨房。   餐厅只剩下温睿和那个小孩。   温睿看着小孩白皙的脸颊,有些迟疑,温国庆当年打他,最喜欢抽他耳光,经常打得他脸颊肿胀,伤势掩都掩不住,可这孩子脸上一点伤口没有的。   他弯下身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眼皮子都不抬,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温睿直起身子,他眉头紧拧,忧虑地看着孩子,这孩子戒备心很重,根本问不出来什么。   厨房里传来江昊的声音:“那个,小兄弟你叫什么来着?水开了,你进来拿一下,我这正忙着切葱,空不出来手。”   “哦好。我叫温睿。”他说着赶紧进了厨房,“对了,江先生的大名是什么?”   “江昊。你要不嫌弃,叫我江哥也成。”江昊回头瞥了他一眼,“小心点,别烫着。”   “好。”温睿提着电茶壶出了厨房。   “小弟弟你离远点,小心烫着。”这茶壶的手柄被水蒸气蒸得格外烫手,他小心翼翼避开了孩子。   他倒完热水后将电茶壶放到了长桌正中央的位置,防止小孩子乱碰。   虽然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可这面也泡了,他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那江先生,我先走了。谢谢你啊。”   “有空来玩。”   “会的。”   温睿看了看孩子又看向厨房,他是不是太敏感了?因为先入为主,所以不管江先生做什么他都忍不住多想,其实这爷俩儿根本就没事。   他边想边去端碗,瓷碗导热快,碗璧这会儿烫得下不了手,温睿只好试着去端碗底,可他刚碰到碗底,一只小手飞快地挥了过来,大力撞了下碗,他的碗直接被打飞了出去,汤汁四溅,紧接着就响起碗碎的声响。   温睿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儿。   江昊听见动静赶紧出了厨房,“怎么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地上那一滩面和碎碗碴儿上。   温睿闻声回过神来,他疲惫地笑笑:“不好意思江先生,我本来想端碗离开的,可是太烫了,我一个没忍住把碗给扔了出去。”   他脑子乱成一团,这孩子的行为太突然了,而且还是没来由的,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江昊没立马回应他,而是看向了小男孩。   男孩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尖锐。   温睿:“江先生?”   “啊?”江昊这才转头看他,“这样啊。没事,待会儿我清理一下。你泡面打翻了没得吃,要不留这儿吃点吧。我手艺不太好,你将就将就。”   温睿木木地说:“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都是邻居。你坐着吧,我在等水开,面条一会儿就能煮好。”他说完转身往厨房走去,不过他在转身的一瞬间看了眼男孩,眼神儿里闪着冰冷的光。   男孩静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温睿也不再推脱,他问:“江先生你家拖把在哪里?我把这里清理一下。”   “你放着,我待会儿自己来。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做这些。”   温睿只好蹲下身把碎碗片给捡了起来,他细心地找着那些细碎的瓷粒。   “不要光脚走,万一有碎片会伤到的。”温睿看向孩子,男孩仍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他当真是错了,这孩子或许真的不……不太正常吧,他可能误会江先生了。   温睿也不再尝试和男孩说话,他静静地站在桌旁等侯江昊出来。   过了会儿江昊招呼温睿到厨房端面吃。   三个人围坐在长桌旁安静地吃着面条。   温睿话不多,刚才问东闻西不过是想探情况,而今已经不必了。   那男孩吃得很急,被烫了好几次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面。   温睿看他好似多久没吃饭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江昊坐在他对面,很容易留意他的神情。   他状似宠溺地责怪道:“你慢点吃。中午让你吃饭你不吃,现在知道饿了?别吃太快,对胃不好。”   温睿闻言垂下眼眸,乖乖吃面。   等三人都放下筷子后,他才站起身说:“谢谢江先生的款待,我先走了。”   他有些惭愧,自己第一次管闲事结果只是一厢情愿,还给人添了不少麻烦。   江昊:“我送送你。”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温睿让江昊留步。   “有什么需要尽管过来找我。”   温睿:“好的,谢谢。”他说完往自己往家走去。   江昊一边关门一边说道:“江悦庭,把地上的面清理干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打翻了温哥哥的面。”他的话顺着门缝儿溜到了温睿耳朵里。   温睿闻言如遭雷击,不是因为江昊知道那面是他儿子打翻的,而是那个男孩叫江悦庭。   江悦庭,江悦庭……   那声音犹如魔音乱耳,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第8章   是一个人吗?温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少年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唯独那眼神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想来,两人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温睿不禁有些感慨,真是奇妙……不过淮城与他所在的城市,一南一北相隔甚远,那孩子怎么会过去?江先生家境不差,江悦庭怎么成了一个追债的打手?未来的十年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看了眼隔壁的房门,思绪又有些飘,他记得那孩子当初还阻止别人打他,也不算太坏,十年后他都没有太坏,那现在呢?   江悦庭莫名其妙打翻他的碗,如果是想烫伤他,大可把碗往他的方向推。   小孩并没有那么做,他好像就是为了打翻碗。   目的?联想到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温睿心里有个大胆的念头,孩子是为了阻止他离开,如果他在,江先生肯定会给他饭吃的。   可打碎碗就能阻止他离开吗?孩子又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万一他一恼火就把他的行为告诉了江先生,江昊就势罚他不许吃饭怎么办?   温睿摇摇头,他是不是太能脑补了?孩子不过八九岁,哪来这么多考虑?他用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去揣测孩子的想法本身就很不合理。   而且接触下来江先生人还挺热情的,他不该总想胡思乱想,恶意揣度江先生的为人。   温睿找不到头绪,暂且把这事搁置了。   ——   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开始早出晚归找工作。   虽然他现在不能当老师,做家教还是可以的,可他现在只是高中毕业,只能去教小学生和初中生,价格相对低点。   再者做家教是按小时收费,一个星期也就去个两三次,几个小时而已,那点钱根本不够他糊口。   他还得另外找份工作,工资至少够他日常开销。   温睿满城乱转,小城基本上被他跑了个遍,不过就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没人招工,只是那些工作大多都是销售方面的,这种拼业绩有提成的,他嘴笨实在做不来。   还有就是在饭店里端盘子的活儿,工资太低了,一个月不到两千,他还想攒点钱做进一步的打算,而且人家要的都是四十多岁有经验的阿姨,不要他这样的年轻人。   他奔波五六天连家教的活儿都没找到,这里根本不比他以前的城市,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实在不行,他就去蒙城试试,蒙城是个二线城市,就职机会大的多,可开销也大,再说他都在这里租房子了……   温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眼看腰包里的钱一点点流出,温睿只好在家具店找了份短期工的工作。   家具店最近要做宣传,就临时招了十几个人。   他们要组一支队伍举着牌子沿街宣传。   主管和他们说,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四个男的负责举牌子,中间的穿着工作服的小姑娘要拿大喇叭喊宣传标语,最后两个需要穿厚厚的熊猫套装吸引行人的视线。   工资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大夏天的穿套装的工资肯定高点,举牌子的次之。   那些孩子都是十七八岁的毕业生,只是为了体验生活,谁肯遭那个罪?   最后还是温睿和一个男孩选择了穿套装。   男孩叫刘明扬,也是刚高中毕业,家境不是很好,打暑假工是为了给自己挣生活费,人挺开朗的,不过大家好像都不是太喜欢他。   两人在更衣室穿套装。   温睿有些奇怪:“你们还没开学吗?”   这都九月七号了,这些孩子怎么还没去学校报道?他当年每年都是九月一号去报道的。   刘明扬:“我们这大多都是去蒙城上学的,蒙城的大学开学都挺晚的,我是十二开学,有人比我还晚。”   温睿了然地点点头,Z省的经济和教育水平在全国能排进前五,蒙城的好大学也不少,所以淮城的人大多选择去蒙城读,一是离家近,二是他们读省内学校有优惠,有些专业直接免学费,只用交个住宿费的。   “对了,你不是本地人,你来这儿也是读大学的吗?”   温睿摇摇头:“不是,我不读了。”   刘明扬心思有点单纯,一般人听到这儿都会觉得尴尬不会再多说,可他却棒槌地问:“为什么不读大学?多可惜啊。”   温睿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家境不好,就没读了。”   “那你成绩怎么样?”   温睿闻言多看了对方一眼,他无奈地笑笑,他或许知道那些人不喜欢这孩子的原因了,他太耿直了。   成绩好的不怕问,可如果成绩不好,这孩子这么直白地问,无疑是让人家尴尬。   “一般吧,高考考了六百八十多。”   刘明扬瞪大了眼睛,他惊讶地说:“这叫一般?这成绩够你上985了,好可惜啊,你怎么就不读了呢?我觉得学费不是问题,你打暑假工,两个月够你挣很多钱了。”   温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保持缄默。   刘明扬丝毫没觉察到对方不想回答,还在一旁絮絮叨叨。   温睿头疼地揉了下眉心,等对方不再啰嗦了,他才问道:“你这个暑假都做了什么工作?”   “我夜里给好几个小孩当家教,白天在我舅家开的饭店洗盘子。”   温睿抓住了重点:“你给好几个孩子当家教?”   “对啊,初二升初三的,工资还不错,都是认识的人,开得价儿挺合理的,一个小时有四十,我一周能挣不少。不过我要去上学,就不能干了。”   “四十?”这个工资已经够高了。   “你别不信,我们镇有钱的多了,你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我们省吗?别看那些人普普通通的,家里动不动就几百万呢。”刘明扬压低声音和他炫耀。   温睿只是笑笑,他本想问问人家还要不要家教,就听刘明扬嬉皮笑脸地说道:“现在老师都特别黑,辅导资料上的难题他们不在课堂上讲,全留着补课时讲,完全是逼迫孩子去补习。价钱也要得很高,一个小时六七十块,一个星期补三次,你说黑不黑?不过好在他们够黑,我才有钱挣。”   温睿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呢?   “风气这么差,学校不管吗?”   刘明扬耸耸肩:“学校管什么管?学校和一些书店狼狈为奸,经常让老师给学生推荐什么教辅资料。课堂就那么点时间,平时的习题都讲不过来,哪儿还有时间讲别的!可又不能不讲那些资料,家长又不傻,买那么多,孩子不做老师不讲,谁还去买?于是学校就对老师课下补课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就是一恶性循环。”   温睿脸色阴了下来,这哪里是为人师表?   “人家家长都舍不得我走,如果我在,可以给她们省好多钱。”   温睿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些家长还缺家教吗?我或许可以试试。”   刘明扬惊喜地说:“对啊,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可以的。不过,不过我说的不算,得人家家长同意。你不读大学,人家家长可能不太信任你。”   温睿:“……我有办法。”   刘明扬犹豫了下点点头:“那要不我们做完工你就跟我去一趟,都是我们家附近的,人挺熟的。”   “谢谢你。”   “别急着谢我,人家家长同意了再谢不迟。”   “你们好了吗?”门外传来主管的声音。   “好了。”两人抱着大头套出了更衣室。   他们一行人顶着大太阳沿街转。   温睿闷在头套里,有些呼吸不过来,他像是在一个大蒸屉中,浑身上下冒着热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有的还流进了眼睛里,他想擦一下可手也伸不进去,只好忍着。   走了两个小时他们才拐回店里,一群人在休息室里七嘴八舌地诉苦。   举牌子的男孩一个劲地甩手腕,愁眉苦脸地埋怨这活儿太累。   有女孩揉着脚踝,不开心地说:“早知道就不来的,脚走得好疼,下午还有两个小时,真不想干了。”   “我脚倒不疼,就是怕晒黑了,我这过几天就开学了,晒得那么黑怎么泡帅哥啊。”   温睿没参与其中,他抱着头套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下来。   工作服已经湿透了,都能拧出水来,温睿爱干净受不了身子黏糊糊的,他把衣服脱了下来放到一旁,用纸巾细致地擦着身上的汗水。   刘明扬在外面插不上话,失落地进来了。   他看温睿光着上身,忍不住说道:“你好白啊。”   温睿笑笑没有搭话,他从储物柜里把体恤拿了出来。   他边穿衣服边问:“怎么样?觉得累吗?”   刘明扬撇撇嘴:“累肯定累,不过也挺值的。一个小时好几十呢,一天四个小时,干三天,就有几百块了,到时候充饭卡里够我吃好久。对了,你中午在哪儿吃饭?”   “我回家自己煮。怎么了?”   “那我能去你家吃吗?我家在镇上,得坐公交车。下午还要过来,有点浪费钱。”   “好。”温睿刚答应下来就想起来一件事,“你家在镇上?那我们下午四点钟才下班,我回来会不会赶不上末班车?”   “末班车六点半的,肯定赶不上了。你有电瓶车没?骑电瓶车开快的,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温睿摇摇头,可他脑海里浮现出江昊的身影,要不找江先生借一下?这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你们这儿出租多少钱?”   刘明扬震惊地说道:“坐出租车,一趟下来至少得花二十几块,太贵了。再说孩子已经开学了,补习的时间估计在八九点钟,你没车的话出行都是问题。你可得考虑清楚。”   温睿沉吟片刻:“我下午先借一辆车,要是家长同意我教,我再想办法。”   “那也成。” 第9章   温睿带着刘明扬离开时还不到十一点钟,外面天气热,他只好拦了辆三轮车。   一路上刘明扬都在问东问西,温睿被他吵得脑袋大,可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刘明扬进了温睿屋子就像来了自己家,顺着房间挨个转。   “你这房子一年多少钱?还挺大的,一个人住浪费了。”   温睿见他大大咧咧,丝毫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无奈地说:“你以后上大学和室友相处要注意点。”   刘明扬正探头看厨房,听他这么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睿在心里直摇头,可又不好多说,毕竟两人也不算熟识。   他进厨房给对方倒了杯开水。   “你先去客厅坐会。不过家里没风扇,有点热,你只能忍忍了。”温睿转身去客厅把脏衣服拿了出来,“我先去把工作服洗了,这衣服不洗下午没法儿穿。”   “那行,你忙吧,我玩游戏。”刘明扬朝他挥了挥手机示意了下。   温睿拿着衣服进了浴室,等把衣服洗好挂在阳台后他才去厨房做饭。   刘明扬:“吃什么?”   “酸辣土豆丝和酱爆茄子。”温睿蹲在地上翻了翻袋子,里面是昨天买得菜,这些应该还够两个人吃。   “行。”   “没有米饭。”   他话刚说完,刘明扬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过来,“没有米饭!光吃菜?”   温睿被他吓了一跳。   “我没买电饭煲,这么多天买的都是街口大爷卖得白面馒头,你将就一下吧。”   刘明扬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他讪讪地说:“其实我都行的。”   温睿能感受到他的不情愿,可那也没办法。   刘明扬见他不说话,尴尬地退出了厨房。   温睿麻利地将土豆洗干净削皮儿切成了丝,那土豆丝细的好比用工具刮出来的。   他做了几年的厨子,这点基本功还是可以的……   他上辈子上大学为了挣生活费学费做过不少兼职,大一下学期课少他就去一个餐馆给一位老师傅打下手。   老师傅待人和气,成天乐乐呵呵,很是健谈,做菜时也不闲着,总喜欢给他讲这道菜的火候那道菜的配料……   有次空下来了,老师傅让他上手做菜,对方尝完以后就连声夸他,说他有做厨师的天分。   也就从那时起老师傅就把他当学徒对待,经常性让他切菜练刀功。   他又不打算当厨子,练刀功也没用啊,他试图和老师傅解释,可人根本不听,还美名曰:“多一门本事多一口饭吃,我这是为你好。”   他只能顶着老师傅殷切的目光学习切菜、配菜……   刚开始没少添伤口,后来熟练起来受伤的次数才变少了。   他原本打算只干两个月,毕竟餐馆忙,他一般回寝都十点多钟了,没时间学习,课少还行,课一多两边兼顾不过来。   可老师傅不放人,非说他再做一段时间就能上手了,实在不行让老板娘给他加工资。   老师傅是老板娘她爸,说话挺管用,说加工资就加工资。   他见工钱确实诱人,一咬牙就留在了那里。   他中午有空就过去,没空就算了。晚饭点是必须要去的,每回下了课他就急匆匆往餐馆赶。   学习自然也不能落下,他夜里回去以后洗漱完毕会点着台灯刷题,经常熬夜到学到十二点钟。   半年之后师傅让他掌勺,自己从旁指点。   后来他做菜的机会越来越多,也算是餐馆的半个厨子。   有时候客人爆满,他们师徒俩会一起炒,各自负责几桌,节省了不少时间,店里利润也因此涨了许多。   老师傅没亏待他,把他的工资按厨师算,一个月能有个三千,完全够他开销攒学费了。   他看这里的工资够他用,就再也没找过其他的兼职,就踏踏实实在餐馆干。   为了挣钱他就连暑寒假都很少回去。   当然,他不敢和他爸妈透露他在餐馆烧菜,只是说他在餐馆里洗盘子端菜,毕竟这二者之间的工资有很大差距,要是温国庆知道他每个月能挣三千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就这么干了两年,他工资都涨到四千了,读研的学费也快攒够了,谁知温国庆横插一脚。   那个老痞子知道他做厨师以后总来找他要钱,还时不时来店里闹事儿,气得老板娘叉着腰破口大骂。   他又气又恼,可偏偏拿那个老流氓没办法,他怕给店里惹麻烦就辞职了,另外找了份工作。   后来读研比较忙,他没那么多功夫去做厨子,就连给自己做菜都很少,全是吃食堂……   ——   温睿看着手上的刀有些出神,其实老师傅说得对,多门手艺多口饭吃,他做不成教师,他可以做厨子。   只是……那些招厨师的大多都要有四五年经验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行。   但这不失为一条出路。   温睿把菜切好后,把昨天买得几个馒头用篦子给蒸上了。   忙活一大通两人才吃上饭。   刘明扬饿得不行,随便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靠!”   对方突然叫了一声吓得温睿筷子都差点掉了。   “怎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厨?太好吃了,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跟人家厨子做的一样好吃。”刘明扬边说边往嘴里塞菜。   他含糊地说:“真的太好吃了。”   温睿:“……没那么夸张。”   天气太热,温睿吃不下饭,他吃了一个馒头夹了几筷子菜就饱了。   剩下三个馒头全进了刘明扬的肚子里,他还把两盘菜扫荡个干净,吃得直打嗝儿。   刘明扬摸着肚子感慨:“温睿,你做菜真好吃,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温睿看他一本满足的模样,硬生生把那句“还是算了吧,养不起”给憋了回去。   刘明扬不好意思吃白食,抢着帮温睿洗碗。   等洗好碗以后不过十二半钟,两人两点才过去上班。   温睿:“你午休吗?”   刘明扬摇摇头,他低着头玩手机里的小游戏。   “你去睡吧,我待会儿叫你。”   “好。”   温睿自顾自去卧室睡午觉了,可他不是被刘明扬叫醒的,是被楼道里一个大妈骂骂咧咧的声音给惊醒的。   刘明扬小声嘀咕:“烦不烦?”   温睿出了卧室问他:“怎么了?”   大妈骂人说话用得都是本地的方言,他一句都听不懂。   刘明扬撇撇嘴:“听她骂那动静估计是骂熊孩子,熊孩子把她撞了,她垃圾全撒楼道里了。”   听到“孩子”这俩字温睿顿了下,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骂什么了?”   “骂得太难听,我学不来,什么脏字都往上招呼。你说孩子熊就熊,去人家家长面前告状也比在楼道里骂街强吧。居然骂人家小孩有娘生没娘教,疯子一个不正常,怪不得他妈抛下他。这嚎得整栋楼都知道了,也不怕人家家长听见。”   江悦庭!   温睿快步往门口走去,他一把拉开了房门。   那大妈本来还中气十足的,一听身后响起开门声瞬间哑火了,她干瘪的身躯为之一颤。   大妈简直是后悔死了,她怎么就没压住火气在楼道里骂开了呢?这可就在江医生家门口啊……她这张烂嘴!   大妈本来以为江医生出来了,吓得不敢回头。   她这样的大老粗,就佩服那些文化人了,更别提江昊还是医生,在医院里有人脉,家人亲戚有什么大毛病要住院,还可以通过江医生打点打点,怎么着也不能得罪他啊。 第10章   温睿看了眼楼道,只有阿姨一人,根本不见江悦庭的影子。   他见大妈迟迟不回头,就唤了声对方。   大妈听到他的声音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回头看他,用方言问:“你是新搬来的?”   “啊?”   对方见他神情茫然意识到他听不懂方言,只好用普通话说:“你叫我干嘛?”   温睿:“我听你说垃圾洒了,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扫帚清理清理。”   大妈登时露出了笑意:“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都是邻居,我去拿。”温睿进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隔壁的房门,江先生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明扬看他进来忍不住说:“你这么热心肠?”   温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只是想从阿姨那里问问江悦庭的事儿。   其实他有些不明白江先生那么光鲜的人为什么逢人就说他儿子不正常、他老婆跑了,“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在对方身上根本没得到体现。   温睿帮着阿姨清理了楼道,他状似无意地问:“阿姨你这垃圾怎么洒了?”   “还不都是……”对方一提这个就来气,可只说了几个字她就噤了声,大妈抬头看了眼江昊的房门。   温睿注意她的眼神儿低下头将垃圾袋一同扫到了簸箕里。   “阿姨我帮你把这倒了吧,反正你这垃圾袋也不能用了。”   “不行不行,那多不好意思!”阿姨说着要夺过他手里的簸箕,“我自己去,待会儿把这还给你。”   温睿避开她的手,“我来吧,我那里也正好有垃圾要送。”他朝屋里唤了一声刘明扬。   刘明扬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听见温睿叫他,立马把屋里的垃圾袋给对方送了过去。   他在心里直嘀咕:“这也太热心了吧。”   阿姨见状只好说:“一起去一起去,你这拿不了。我东西多,有点重。”   温睿假装犹豫:“其实这些我能拿的。”   “瞧你说的,你能拿也不能就让你帮我送啊。”   目的达成温睿也不再推三阻四,他和大妈一同下了楼梯。   大妈对温睿的观感很好,忍不住和他闲聊:“这么热都不想出来,可天气热垃圾不送味儿可大。”   “对啊。”温睿没忘自己出来的目的,他把话题又拉到了江悦庭身上。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根本没和江家父子打照面,不过他还是放不下这件事,他只是想弄清楚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没遭受虐待那还挺好,可如果那孩子被家暴,他明明有机会发现,却因为不太上心而忽略了……   他的良心过意不去。   大妈一提江悦庭就一脑门子官司:“小孩跟赶着投胎一样,撞了我连声对不起都不说一溜烟儿就跑了。真不知道江医生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小孩!小鬼心肠可恶毒了。”   温睿眉头一皱:“怎么这么说?”   “你自己看他那不正常的样儿!”大妈眼角眉梢全是嫌弃之意,“这小孩占有欲特别强,都不愿意人家进他家门!有回我从外面回来,就看见那小孩死死把着门不让人小姑娘进去——就你现在住的那房子,前租户她家闺女,放学回家她妈没在,她就想去江医生家坐坐,结果那小孩直接把人推倒了让她滚,那模样凶的,啧……跟要吃人一样。江医生在一旁脸都气青了。小姑娘坐在地上哭,江医生想去扶,那小孩还拦着。最后还是我把姑娘领走了。”   占有欲强?不对,他那天去江先生家,江悦庭虽然没正眼看过他,但基本没对他表示过敌意,就连江先生留他吃饭,小孩眼皮都没掀一下……   可他怎么会对个小姑娘有那么大的恶意?   “阿姨您去过他家吗?”   “谁闲着没事去他家啊!我们这栋楼的都知道江医生家小孩不正常,基本不去他家,再说江医生家也没个女的,去了也没说话的人。”大妈琢磨了下又说,“不过有次我去找过江医生。你别看他年轻,人门诊的,工作清闲工资还不低……”   眼看着大妈话题跑偏了,温睿只好说:“你找江医生帮忙吗?”   大妈脸上露出愁色:“就我小孙女,她眼睛有点斜视。你说小姑娘家眼睛斜多丑,以后怎么嫁人?正好江医生是眼科的,专门看什么斜视弱视屈光……什么来着?”   “屈光不正?”   “对对对就这个。我就想带她去看看,可眼科人多,排队挂号得等好久,更别提做手术了,那得约到几个月后。我这不是……”大妈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让江医生帮帮忙吗?都是街坊邻居的。江医生人真是不错,我一提他就帮我把孙女手术提前了。”   大妈有些感慨:“做斜视手术的大多都是小孩,一般这种手术小时候做不容易复发。你也知道,孩子做手术怕得要命,哭个没完没了,江医生要有空就转转病房哄哄孩子,别提多温柔了。当初我孙女哭得嗓子都哑了,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哄,可比我那苦瓜脸儿媳强多了。”   温睿脚步一顿,看向了大妈。   大妈估计和儿媳妇不和,从那儿开始就开始絮叨儿媳有多不好。   温睿:“……”他也不好打断大妈的埋怨,只好默不作声听她抱怨。   垃圾堆不算近,在路口旁边,两人聊了半天总算走到了。   温睿刚把垃圾扔了出去,就看见江悦庭飞快地跑了过来,和第一天遇见他时一样,而且手里还是拿了两包烟……   他上前想把孩子拉住,这么跑他怎么吃得消!   谁料江悦庭灵巧地躲开了他,还扫了他一眼,眼神儿阴狠,宛若一把淬了毒的利剑,寒光乍现。   温睿登时愣在了原地,任对方跑远了。   大妈把他的行为看在眼里,忍不住嗔怪:“你招惹他干嘛?你看他刚才那眼神儿,吓死人了。”   温睿疲惫地笑笑,“不是大热天的这么跑万一中暑了怎么办?中暑又不是小事儿,能死人的。对了,他怎么会那么赶啊?”   “谁知道?可能是这小孩不爱出门,出来一趟跟要命一样。你是不知道,他也不去上学,也不出来玩,成天闷在家里,根本就不出来。”   大妈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回江医生不是帮了我忙嘛,事后我就提了几箱果奶还有水果去谢他,结果江医生上班去了,就小孩在家……我把门都敲破了,小孩吭都不吭一声,也不过来开门。气得我哟~最后还是等江医生回来了我才把东西送出去的。”   温睿转过头,眼看着江悦庭的身影越来越远,其实……小孩或许并不需要人去帮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管闲事的必要。   大妈拿手扇了扇风:“回去吗?这天儿晒死了。”   温睿回过神儿来:“阿姨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我去前面打印店打印点东西。”   “那行,我先回了。有空去我家玩啊。”   温睿客气地应和:“会的。”   他去附近的打印店把他高考成绩单打印了出来。   老板看到他的成绩忍不住感慨:“喝!考这么高。”   温睿礼貌地笑了下,付了钱就离开了。   他数学外语基本都考了145以上,语文稍微差点,考了一百三出头,理综成绩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小学不学这些。   他下午去了可以把成绩单给人家家长看一下,还有录取通知书,这样人家认可他的概率会大点。   温睿回到家已经一点半了。   “我说你走丢了呢。”刘明扬看他手里拿了张单子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成绩单。”   “我看看。”刘明扬凑过去看,“靠!你数学怎么考这么高的?”   温睿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他把成绩单放在桌子上,去阳台收工作服。   “我们现在就去家具店吧,别迟到了。”   他刚说完就听到隔壁传来细微的人声,声音很小,听不清在说什么。   温睿想了下江家的布局,隔壁应该是江悦庭的房间。   “我觉得你这十拿九稳了,你成绩比我好多了,人家长肯定会要你。你干嘛呢?发什么呆?”   温睿心不在焉,随口敷衍了两句。   好在刘明扬自说自话的本事还挺强,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   两人干完活又去了温睿家,他得找江昊借车子,不知道江昊下班了没。   路上温睿给江昊买了包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刘明扬简直爱上温睿的手艺了,他笑嘻嘻地提议:“要不我们吃了饭再去?”   温睿:“……中午的菜被你吃完了,家里没菜了。”   刘明扬讪笑两声:“我觉得你这手艺比我舅家那厨子的手艺还好,你可以去当个厨子。”   温睿看向他:“你舅家还缺厨子吗?”   “额~那倒没有。”   温睿:“……” 第11章   车上。   温睿突然想起来第一天来得时候江昊是六点多钟回得家,可现在还不到五点。   这么多空时间,两人确实得解决一下晚饭问题,还有就是他可以接触接触江悦庭。   “师傅,前面超市停一下,我买些东西。谢谢。”   温睿去超市买了一袋面条,回家之后他就煮了鸡蛋面。   他盛了一碗面条,将两面煎得金黄的鸡蛋铺在上面,端着就出了门。   “你干嘛去?”   “我给隔壁小孩送点吃的。”   刘明扬:“……你们这里是不是要评选最佳邻居?”   温睿:“……”   叩叩——   敲了两声无人应答,温睿又敲了两下,这才听到一声回应。   “谁?”是江悦庭的声音,他话语里充满了警惕。   温睿:“我是隔壁的,我做了些面条,我想你应该饿了,就盛了一碗给你。”   里面又没了声音,可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江悦庭打开门抬头看他,眼神儿虽然还和往日一样冰冷,可里面少了几分凶恶,这是温睿这么久以来看他最温顺的一次了。   温睿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竟然觉得江悦庭这会儿心情不错。   他试探性地问:“你要吃吗?”   江悦庭抿了抿嘴角生硬地说了句谢谢,朝温睿伸出了两只手,示意对方可以把碗给他了。   温睿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江悦庭,此刻的小孩和下午凶狠瞪他的人仿佛是两个人。   可很快江悦庭的脸色就冷了几分,他放下手臂转身往屋里走。   温睿这才意识到对方以为他在戏耍自己,生气了。   他忙说:“那个,我只在考虑你要不要去我家吃。江先生不在家,就你一个孩子,我去你家不太方便。”   江悦庭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碗居然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温睿把孩子领回去的时候还轻飘飘的,一切顺利得让他不敢相信。   他给孩子送面条吃就是想趁着江昊不在,可以和孩子单独处处,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阿姨明明说那天江悦庭在家,可无论自己怎么敲门对方就是不回应她,可今天,孩子开门很快,丝毫没有怕生的迹象。   按照阿姨的猜测——江悦庭可能不喜欢出门,所以他就让孩子去他家,可对方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他现在有些怀疑阿姨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了。   “你先吃,不够还有。”温睿把孩子领到桌子旁。   刘明扬也在吃面,看见他们过来很反常的没多说什么。   这个人真的太……热心肠了。   江悦庭规规矩矩地坐到椅子上,温睿往他面前的碗上摆了双筷子。   “谢谢。”这声谢谢说得比刚刚要熟练一些。   温睿一顿,他笑着说:“真有礼貌。不过今天你撞了阿姨,怎么没跟阿姨道歉?”   温睿也知道自己这么问太八卦也不礼貌,可他真的觉得孩子不是那么没礼貌的人。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他,好在面色平静,没有发怒的征兆。   “我赶时间。”   “卖烟~需要那么赶吗?”   对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面条,问:“不回答就不可以吃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温睿连声否决。   江悦庭淡淡地问:“那我可以吃了吗?”   “当然,当然,你吃吧。”温睿唇角微扬,可能见惯了小孩凶狠的一面,他觉得这会儿的江悦庭乖巧得有点可爱。   “你尝尝凉了没,要是凉了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谢谢。”江悦庭说完就拿起了筷子,他还是吃得很快,下巴吃得都是汤水。   温睿只好递了张纸巾给他:“慢点吃,被噎着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中午又淘气没吃饭吗?”   江悦庭抬眼看他,眼神儿意味不明。   温睿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有点糟了,他赶紧住了口。   对面的刘明扬边吃边注意他俩,“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有父爱呢?”   这话显然是对温睿说得,可温睿此刻没心情理他,他怔怔地看着江悦庭吃饭,陷入了沉思。   上次孩子吃得很急,江昊说他中午淘气没吃饭,饿了才吃那么快,可现在呢?难道江悦庭有每天中午不吃午饭的习惯?而且一提这个,孩子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再说江昊回来又不是不做饭,江悦庭为什么会同意来他家吃?要是好吃的他还能理解为小孩子嘴馋,可这只是一般的面条……   他知道江悦庭根本不会告诉他什么。   在对方看来,就算他把江昊所做的事放在青天白日下别人也帮不到他什么。   外人能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或许到最后江昊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虐待他,他根本逃不出江昊的手掌心。   温睿明白他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他的视线落在了江悦庭的衣袖上,他眸色一闪,提议说:“袖子是不是太长了?要不要帮你……”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挽江悦庭的衣袖,却被对方躲开了。   温睿手一顿,他默默地坐直了身体,他知道自己的刚才的行为很失礼,可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可能是他的动作让孩子受到了侵犯,此刻的江悦庭看他的目光宛若冰雪般冷冽。   温睿怕两人建立起的关系被他莽撞的行为摧毁,立马解释:“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只是怕你太热了。”   刘明扬正好吃完面,他一抹嘴随口说道:“不是我说,你这年纪要再大点,就跟哄骗小孩的老变态一样。”   话音刚落江悦庭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冷冰冰地说:“谢谢你请我吃饭。”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明扬有些惊讶:“他怎么了?小孩子气性这么大。”   温睿闻言看他,好看得眉头拧得都能打蝴蝶结了,他嘴角紧抿,压抑着薄发的怒气。   他第一次产生了想揍人的冲动。   温睿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的火气,“拜托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好不好?   刘明扬有些无辜:“我怎么知道他那么敏感,再说小孩子懂什么啊。”他说着挠挠头,小声嘀咕:“可你刚才确实不正常啊,饭也不吃,看着人家小孩,眼睛眨都不眨,还想去摸人家。”   “我……”温睿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发也发不出来,他声音降了温度,“我看他长得像我弟弟而已,忍不住多关心他一下。以后这种话能不能不要乱说?”   温睿脾性很好,基本不会和人生气发脾气,可这次他真的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方面是对他自己,一方面是对刘明扬。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他,怪他太着急了,明知道小孩不喜欢人碰他还急吼吼地想去看他的胳膊有没有伤痕。   温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机会还有吗?   不过~他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总围着这个孩子转?   温睿有些疲惫,他为什么非要管这个事儿呢?把自己搞得又八卦又变态……   可能是太闲了,等他找到工作了想管那孩子都不行了。 第12章   刘明扬看他脸色不对,试探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隔壁江先生回来,我们找他借了车再走。”温睿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面。   刘明扬恍然大悟:“哦~所以你去请人家孩子吃饭是为了套近乎啊。”   温睿:“……”   ——   江昊刚上楼梯就看见温睿家门敞开着,他往里瞥了一眼,只见温睿在和一个陌生男孩说话,他皱了皱眉头。   温睿一回头就看见江昊路过,他立马叫住了对方。   “江先生。”   江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很快就被笑意取代,他转过头说道:“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   “我最近忙着找工作。江先生,我能找你借下电瓶车吗?我需要去一趟方桥镇,可是回来赶不上末班车,所以我想借你的电瓶车一用。你……方便吗?”温睿边说边往门口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拆开拿出一根塞进了嘴里,又颠出一根示意江昊拿。   温睿从来不抽烟,这么做不过是作戏,不然他一个不会抽烟的人身上带烟干嘛?只是为了社交给别人抽?   他现在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是二十八的大叔。   江昊立马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会抽烟。我这职业要接触好多小朋友,身上有烟味儿容易熏到孩子。”   温睿闻言捏了下烟盒子,不抽烟……   江昊说着笑了起来:“不过……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还会抽烟啊。”   温睿立马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对啊,高中不学好。”   刘明扬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啊?”   江昊被他这一声吸引奇怪地看了过去。   温睿身子一僵,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给两人做介绍:“他叫刘明扬,就是他给我介绍了份工作,我待会儿和他过去看看。”   江昊朝对方点头示意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回了温睿身上,“什么工作这么晚啊?路上不会有危险吧。”   温睿还没开口,刘明扬就接过话茬儿:“我们那条路很安全,有路灯的。我高中走读,上完晚自习都十点钟了,那么晚走都不会有事儿。”   “哦这样啊,那就成。”江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钥匙给你,你骑去吧,我晚上不用。车子你应该认识,就停在楼下。”他从中取下一枚钥匙递给了温睿。   “谢谢江先生。”   “那成,你回来小心点。我回家给悦庭做饭了,他估计饿坏了。”   温睿眸色闪烁:“好,麻烦了。”   他刚准备转身进去,江昊又叫住了他。   “对了,你要是找到工作了,一般几点回来?”   温睿想了下,不确定地回答:“这个还真不清楚,不过最迟九点吧。”   “哦~那行,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   温睿关上房门,紧接着就听到隔壁传来关门声,很寻常的声音却让他心头一颤。   他低头看手里的那包烟,江昊……不抽烟。   江家就两个人,江昊不抽烟,那江悦庭买得烟是用来干嘛的?招待客人?可这么久,别说男客人,就是去隔壁串门的他都没见过一个。   可能是用来社交?像他这样交谈的时候给对方递支烟?可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那他这买得太频繁了——江昊在医院里见得都是相熟的同事,用得着天天给别人递烟吗?再说……医院貌似禁止抽烟吧。   刘明扬趴在椅背上直啧啧:“想不到你居然会抽烟?”   温睿看了看指尖夹着的烟,闷闷地说:“不会。”   “那你刚才……”刘明扬比了夹烟的动作,“这么熟练。”   温睿看着他,认真地问:“你会抽烟吗?”   “不会啊。”   “可你现在的动作也很熟练。”   刘明扬:“……可你为什么要骗他?”   温睿没回答,他拿过准备好的录取通知书和成绩单,“我们走吧。”   ——   小城周边散落好多乡镇,不过说是镇,其实更像是市里不太繁华的地段。崭新的水泥路两旁都有路灯,越往前开越荒凉,到最后还能看见两旁的稻田。   温睿问坐在后面的人:“你夜里回来不害怕?”   “我又不是一个人回来,我们镇上一大帮男孩女孩结伴而行的。”   温睿:“……”   “你害怕?”   “嗯,怕被打劫。”   “这边这么荒凉,谁闲着没事来这边抢劫。你考虑这个不如考虑考虑以后怎么办,你不能总借你邻居的车子吧。”   温睿沉默了会突然问:“三轮车会来这里吗?”   “很少来,毕竟开过去的话人家回城里得载人,不然就白跑一趟,可有公交谁会坐三轮?”   “对啊,淮城的三轮车怎么会这么多?既然公交车便宜难道不是坐公交吗?”   刘明扬:“不是,我们这里没有那种一站站的公交车,这里的公交车都是从汽车站开往各个镇的。”   温睿:“……”难以置信,这座小城未来十年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你们家种田吗?”   “不种田!我家种竹子,一个山头的都是竹子。”   温睿惊讶地说:“一个山头?都是你家的?”   “对啊。”   温睿忍不住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家真有钱。”   在首都,寸土寸金。十年后的淮城房价虽然比不上首都,但还是比其他地方贵很多,这孩子家居然有一个山头。   “你开什么玩笑?笋虽然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本该贵点的,可笋的季节很短,而且我爸妈……不太会种。你也知道,笋的质量有好有坏,我家种得都不怎么样,一年根本挣不到什么钱。我爸都打算把山头转让出去,挣点本钱做买卖了。”   温睿皱了皱眉头:“转让?”   “对啊。”   “你们……”温睿本来想劝他再考虑一下,毕竟以后这里的经济发展起来,一座山头值不少钱的。   可他能怎么说?说他预料未来淮城的房价会大爆?再说让人家抱着一座未来才会增值的山头过活,他们一家这些年的生计怎么办?   想的是透彻,可他还是斟酌着多说了一句:“别急着买呢,万一以后能增值呢?”   “哈?”刘明扬不屑地笑了,“增值?十年后就算能涨十万又怎么样?我们现在吃什么?捯饬山头都是人大老板的事,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只想生活。”   温睿默然,是他多嘴了。   他问:“你们准备卖多少钱?”   “买断的话大概是2~4万,几百亩地。我们那山是可以上去的那种。要是没路的山,一万都卖不到。”   温睿听到这个价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两到四万?!   好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急忙问:“你爸妈现在着急卖吗?”   “还不急,我爸说再看看,明年收入要还不行就转手。”   “等我能买下来了能卖给我吗?”   “你?你有存款吗?”   温睿摇摇头:“我现在只有两千,可我可以攒钱的。”   刘明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开车吧。”   温睿:“……” 第13章   两人开了半个小时,路两旁的房屋渐渐多了起来,马路也变得宽阔了。   “你看。”   温睿顺着刘明扬的提醒看了过去,发现一条上山的岔道,刚拐进就可以看见左手边有一所小学,粉顶白墙的教学楼看起来还十分崭新。   刘明扬:“这就是镇里的小学。”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刘明扬指着前面的道路说:“你就往上开,我舅家的小孩也要补课,所以家长干脆把孩子全送他店里了,我们去那里。”   又开了一段路,街道两旁的店面和行人瞬间多了起来,道路上的车也增加了,马路变得拥挤起来,时常还可以看见大卡车开过。   “这里怎么会这么多卡车?”   “我们镇上厂多,山上有羊场牛场猪场…周围还有一些电子工厂…到了到了。”   温睿抬眼看了过去,一栋破旧的两层楼房夹在两家小超市之间,楼房挂了个大牌子——小刘餐馆。   餐馆门前停了好多辆电瓶车,门口还有一个烧烤摊,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正在烤羊肉串。   刘明扬下车朝那人走去。   “舅舅,她们都来了吗?”   那男人顾着烤东西头都没抬:“都等半天了,你赶紧去吧,在屋里。”   “行。”刘明扬朝锁车子的温睿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一楼很宽敞,进门右手边有两间屋子,门都关着。左边放了个特别大的玻璃橱柜,里面摆放着一盘盘没煮过的菜。在它旁边是个冰柜,其中摆放着啤酒和饮品。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放了张长桌,上面摆了很多自助餐盘。   周围摆了也几张桌子,有好多穿着工作服的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喝着啤酒吃菜聊天。   刘明扬炫耀似的说道:“怎么样?生意好吧。”   “嗯。这些人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   “对,他们厂基本不管饭,三餐都得自己买着吃。我跟你讲,我爸就是打算给我舅这店投钱,俩人一起干。”   两人正说着,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的中年妇女,人看起来很精神。   她看见两人立马开口说道:“明扬来啦?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那女人把菜单夹在腋下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温睿朝她温温一笑:“你好。”   “好好好,小伙子看起来真是俊啊,人看起来也斯文,一看学习成绩就好。”那女人拍了拍温睿的肩膀,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温睿:“……”   刘明扬笑着说:“我舅妈就这样,人比较热情。不过做这行的就得热情。舅妈,她们人在楼上吗?”   那女的一拍脑门:“对对对,都在。你们赶紧去赶紧去,我让厨师长炒菜去,不能让客人等急了。”   眼看那女人拐进了左边的过道里,温睿不解地重复道:“厨师长?”这样的小餐馆也有厨师长。   “哈哈哈开玩笑啦,就那么一说。炒菜做饭的就我舅和厨师长,我舅妈一个人又当服务员又得洗碗刷盘子洗菜……”   “那还挺辛苦的。”   “你不懂。”刘明扬领着他走进右边的过道,尽头处有个楼梯。   温睿这才发现房间是对称的,那边也有楼梯,那妇人噔噔蹬往楼上去。   “我舅妈特别能干,省得请别人了,就省了不少工钱。”等上了楼刘明扬又补充:“这是我舅妈他们自己家,他们把另外一边装修成了后厨,这边是用来住人的。”   两人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屋子不算小,居然还摆放了好多课桌和椅子。   六个小孩正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站在一旁聊天。   刘明扬出声打断几人的聊天:“李姐,你们来多久了。”   那几个女的注意力这才转移。   那个被唤李姐的女人抱怨:“明扬你可来了,我都等半天了,我家里还有事呢。”   “对不起啊,我有事耽误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刘明扬把温睿推到几人面前,“这是温睿,就是我电话里跟你们说的那个。”   温睿礼貌地和她们打了招呼。   那几个女人看他面容隽秀,满意地笑开了。   温睿礼貌地笑笑,给众人做了个自我介绍。   刘明扬:“温睿你把东西给她们看看。”   那几个人一看温睿的成绩和录取通知书当时就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小孩考重点初中有希望了。   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一把拉过温睿,她背对着众人小声说话:“我儿子今年考初中,你要是能保证他考上市里的重点中学,我到时候给你包个两千的红包。”   “啊?”温睿有些茫然。   他现在孩子都没看,他怎么保证孩子考上重点初中?老师教是一方面,孩子本身的资质和后天的努力才占大头。   “嫌少?”那女人一脸精明相,犹豫了会儿才又说,“那要不再加二百?”   温睿:“……”   “你们说什么呢?”身后传了一个陌生的女声,“王潇,你别费力气了,你儿子初中考不考的上都是问题,还重点初中。”是李姐,她说话丝毫不客气,话语里满是嘲讽。   王潇当时就怒了,抬高了音量反唇相讥:“就你儿子聪明,那怎么也没见拿个第一?考个全班二十就满足了?你人生怎么那么没追求!我儿子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他知道用功读书。像你儿子!这么大点的年纪不学好!还学人家搞什么女朋友,毛都没长齐,呵……女朋友。”   温睿:“……”   李媛媛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刘明扬怕她们又吵起来,立马插了句话:“李姐王姐你们别吵,有这功夫不如看看我这朋友,你们同意让他教你们孩子吗?”   “同意啊!都考上最高学府了,干嘛不同意?”其余人纷纷点头,几个家长对此一致通过。   刘明扬怕温睿不好意思问价格,就替他开了口:“那价格怎么算?”   李媛媛率先开口:“一个小时五十,周一周三周五晚上七点到八点。周末两天都得过来,上午的九点到十一点。让他先教一段时间,要是成绩上去了,我们还会再加钱的。”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这小孩那分造不得假,他要真有那个能力出五十也不亏,何况学校补习还得七八十呢。   家长们一琢磨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温睿留下了那些人的电话,方便联系。   那些妈妈还有事要做,不再多待陆续离开了。   刘明扬把门关上:“我今天先带你熟悉一下怎么教他们。”   “好,谢谢。”   “你好好干,李姐说加钱肯定会加的。她和王姐家里都有钱,老公都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还是邻居,不过性子都比较火爆,爱吵架,别看说话难听,但平时关系还不错。你以后看见她们吵架也别急着去劝,她们就那样。”   经常吵架吗?温睿忍不住捏了下眉心,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女人打交道,刚才被那两个人吵得脑子疼,要是再吵起来他脑子会炸的。   不过……   他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她们是因为学校老师补课贵才请家教的吗?那按你说的,她们应该不会在意老师补课多出来的二三十块钱。”   “而且……她们那么看重孩子成绩,为什么会同意我这样没教学经验的人来教?专业的教师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温睿看着乖乖写作业的孩子有些无奈,这些家长明显对孩子寄于了厚望,可这都六年级了,最关键的一年,她们怎么放心让学生来教她们的孩子。   “李姐~对于她而言,大方是一回事,不愿别人占便宜又是另外一回事。李姐说了,就算老师给她孩子穿小鞋,她该不去补就不去补,别想从她手里坑钱。王姐她是因为……”刘明扬看了眼后面的小孩,压低了声音,“他儿子确实有点笨,不讨老师喜欢,去补课人家老师也很少会管他,还不如单独请人教。”   “其余四个是家里经济没那么宽裕,能省点就省点。她们会先看你教得情况,要是不行她们还会把孩子送回学校补课的。放心吧,人家家长有自己的考量。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提升孩子成绩给自己加工资。你可算好了,这里有六个,一个小时五十,一个星期就是两千一,一个月你能挣多少?”刘明扬对他挑了下眉毛,“你这赶上开学,赚了!开学老师布置的习题多,所以你一个星期补课的时间也够多。我暑期也就一个星期给她们补两次。”   温睿沉吟了会才问:“那他们在这里补课,你舅舅家会收场地费吗?”   刘明扬敛了笑,他有些尴尬地说:“当然不收钱,街坊邻居的。不过~你看这么多孩子,我舅家又给你提供场地,又提供桌椅板凳,所以我表妹的那份钱你……”   温睿立马明白了他意思,他笑笑:“嗯,我不会收的。这工作也是你替我找的,我还没谢你呢。”   刘明扬看他这么上道儿,眉开眼笑地拍了拍他的背:“好哥们儿。”   “对了,你表妹呢?她是不是没来?”这才六个小孩。   “死丫头估计还在睡觉,我去叫。你先去看看他们写得作业有没有做错的。”刘明扬说着就打开门出去了。   温睿走到孩子身边,一一扫过她们正在写的作业…… 第14章   温睿浏览了每个孩子所做的习题,大致总结了他们的水平,差不多是中下等,只有一个孩子做得还不错,不过字迹很潦草,写作业像是在敷衍。   他静静地站在男孩旁边看他写作业,那男孩突然抬起头,好看的脸上满是狡黠:“哥哥,你多大?”   其他小孩对这个新家教也很好奇,可个个麻雀儿胆子,只好强压着好奇心,装出一副认真写作业的模样,不过这会儿听见张乐杰问,他们都有些按耐不住,偷偷抬眼看了过去。   温睿温和地弯了弯唇角:“怎么了?问这个干吗?”   男孩:“没事,就随便问问,聊聊天嘛。”   温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先写作业吧,有时间再说。”   男孩嫌他无趣撇了撇嘴,又低头写作业去了。   其他孩子也都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这时,刘明扬拉着个女孩气急败坏地推门进来了。   女孩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你干嘛啊!别拉我!”   刘明扬怒道:“你怎么就知道睡!都六年级了,考不上初中你觉得我舅舅还肯让你读?”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生得很好看,眼睫毛长得像把小刷子,她翻了白眼,小声嘟囔:“不读就不读,我本来就没打算上学。”   刘明一时语塞:“你……”   温睿怕他们太吵打扰其他孩子写作业,轻声问:“怎么了?”   女孩闻声看了过去,等看清温睿的长相之后她脸上的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她立马凑到温睿面前,笑嘻嘻地问道:“帅哥你是新来的家教?”   刘明扬也知道他表妹不学好——才六年级就成天和一些小混混厮混在一起,可知道是知道,现在亲眼看到她熟练地搭讪,还是被惊得合不拢嘴。   他暴喝一声:“李青青!”   女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谁叫李青青!这么难听的名字。我现在叫李昭雪,我自己取的。”   温睿抿了抿唇角,他看了眼其他孩子,发现他们虽没光明正大地看戏,可注意力明显不太集中。   “我们出去说。”温睿率先走了出去。   其余两个人闻言也都跟了出去。   李青青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视线在温睿身上打着转儿,“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刘明扬看她这幅模样,肺都要气炸了。   温睿象征性笑笑,他问:“你叫李青青?”   “都说了李昭雪……”   “狗屁!”她话还没说完,刘明扬就打断了她的话,“你户口本上写什么自己没点数吗!”   李青青抬高了声音:“我到时候去改。”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温睿平静地说:“不好意思,如果她愿意学我可以教,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你能帮我和你舅舅商量场地费的事情吗?他要是不介意,这里我暂时租用。”   他现在是按小时收费,他不可能把所有时间放在怎么劝这个小姑娘学习上,他还要对其他孩子负责。   刘明扬还没开口,女孩自己出声了,“学!有帅哥教为什么不学?”   温睿温声说:“那么你就得遵守纪律,虽然这里不是课堂,但最好还是不要大声说话,随意走动,不然会影响其他孩子。”   李青青无所谓地回答:“都听你的。”帅哥有特权。   温睿:“你的作业写了吗?”   女孩大咧咧地问:“作业?什么作业?我不知道啊。”   “那里面有你的同学吗?你可以问问他们。”   李青青耸了下肩:“没有。”   温睿想了下:“那你就先拿套数学习题过来吧,我给你勾几道题,你先做着。”   “行,我现在就去拿。不过我能在我卧室做吗?”   “嗯,这个随你。”   李青青立马钻进了隔壁的卧室。   旁边的刘明扬脸色很差劲,他火大地说道:“这哪里有女孩的样子!”   刘明扬撇了眼温睿心里直打鼓,他知道自己外甥女是个大麻烦,他们也没指望温睿能把李青青教好,只希望她能收敛点,不要到处乱跑。   “那个……”   温睿突然出声:“我没教过小孩子,不知道怎么教才合适。”   刘明扬见他不是在意自己表妹的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忙说:“你主要负责孩子的数学就行了,教他们习题,给他们讲错题,监督他们写作业。语文和英语~你要是有空也可以辅导辅导。”   温睿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孩子的情况,就让刘明扬大致给他说一说。   “除了我表妹,里面还有两个女孩,她们两个同班,还是好朋友,性格也相近,更主要名字也差不多,我有点分不清。一个叫程心蕊,另一个是陈欣茹。”   “剩下四个男孩是一个班的,有个小胖子就是王姐家的高霖。另外一个长得白干白净,话比较多得是李姐的儿子,叫张乐杰。另外两个男孩一个是姚昌华,一个叫赵路。他们成绩都一般,也不能他们笨,就是那种……你讲题他们也能听懂,可你把同样的题变一点点再给拿给他们做,他们又不会了。”   温睿垂下眼眸沉思了会:“那先进去吧。”   刘明扬:“我去盯着青青,防止她不写作业。”   温睿也不拦他,自己回了房间。   几个人不同班,作业内容有些区别,再加上程度不同,做题的速度有快有慢。   还是张乐杰率先写完,他举手示意温睿过去看。   温睿检查完他的作业又给他讲了错题,张乐杰理解能力还算可以,教起来不太费劲。   “你把错题重新做一遍,”温睿把习题册还给了男孩,“如果还有时间,你就再写一篇字。”   张乐杰脸色一变:“写字干嘛?”   温睿朝他温温一笑:“你字太潦草了,每天写一篇就当练字。不过~要是情况有改善可以不用练。”   他看得出来,这个男孩的字虽然潦草但并不丑,只是单纯得不好好写。   一般来说,让这孩子在额外写一篇字和认真写作业之间选,男孩肯定会选择好好写。   张乐杰虽然不敢反抗,但心里不满,他烦躁地摆弄自己的文具盒,弄得铁盒子哐哐作响。   温睿闻声回过头看他,他静静地注视着男孩。   虽然温睿没发怒的征兆,目光也很平静,可张乐杰还是被他看得心虚,只好放弃制造噪音,乖乖写作业去了。   温睿又转了转,他发现有个小孩写作业时嘴里总嘟嘟囔囔的,他走了过去想听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看对方那圆乎乎的脸蛋,温睿敢肯定这个就是高霖了。   他扫了眼高霖的作业,小孩写得很认真,字迹工整,就连草稿纸上的演算也是按顺序写的,一目了然,就是他做题速度太慢,连13+6这样的算式都在草稿纸上列一遍。   而且他碰到难题分明找不到思路,可就是不肯放弃,总在那道题上耗时间。   别人的习题都快做完了,这孩子还有一小半没做完。   温睿看了眼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他只好对众人说:“我看大家都快写完了,再给你们五分钟,之后我们开始讲错题。”   一听这话,众人都紧张起来,加快了做题速度。   可高霖却显得非常焦虑,整个人陷入了急躁的状态,什么都写不出来。   温睿看他拿着笔对着草稿纸发呆就明白他的心态有点崩。   高霖抬头看他,软乎乎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睛也有点红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温睿无奈地笑笑,他轻声安抚对方:“不要紧张,又不是考试,你慢慢写,等你什么时候写完我什么我给你讲,不用着急的,慢慢做,时间还有很多。”   高霖虽然还是一脸焦急,可他明显听进去了温睿的话,他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也能写出来字了。   五分钟后。   温睿:“女士优先,我们先给女孩讲,你们其他人要是有别的作业可以写别的,没有的话就把不会做的题再看几遍,看看有没有思路。”   两个女孩并排坐着,温睿走到两人旁边给她们讲错题。   两人看起来都很乖巧,说话细声细语,十分秀气。   不过就是因为太胆小,以至于每次温睿问她们“懂了没”,两人都会点点头,可让她们再做一遍她们还是做不出来。   温睿奇怪地问:“哪里有问题吗?”   两人脸涨得通红,小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也不好凑到两人嘴边去听的。   不过他大概猜到她们是怎么回事了。   “那要不再给你们讲一遍?”   这次温睿不再问她们“听懂了没”,而是说“这部分有点难,会不会没听懂?要不要我再讲一遍?”   两个女孩虽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听懂,但听到这话犹豫了下就点头同意了。   给两人讲过题,温睿让她们写其他作业。   温睿问其他三个男孩:“你们有没有共同的错题?还有那种答案正确,但一知半解的题目也可以说出来。”   他讲完题以后已经到时间了,可高霖看起来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你们继续写作业。”温睿走到他旁边,“哪里没听懂吗?”   “嗯。”高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我们再讲一遍好不好?”   高霖怯怯地点点头:“好。”   本来还一脸苦大仇深写作业的张乐杰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猪!”   高霖气得脸通红,可也没说什么,低着头拿笔一个劲儿地戳橡皮擦,   温睿皱着眉:“张乐杰,你再写一篇字吧。”   张乐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以后不能辱骂同学。”   张乐杰看了眼高霖又看了眼温睿,气鼓鼓写字去了。   温睿最不缺得就是耐心,他一边给高霖讲题一边教他做题技巧。   “你碰到难题想个三四分钟,要是实在没头绪就跳,等其他题写完了再回头去想。”   高霖小声说:“可是老师说不会做的题要多动动脑子,我不会做题是我不动脑子,我妈也让我多动脑子。”   温睿:“考试时间固定,你得懂得分配时间,私下里一道题可以反复琢磨,考试不行的。你不能把所有时间浪费在一道做不出来的题上面。”   高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温睿指了指本子上的题,“你现在都懂了吗?”   “嗯。”   “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题,18加7等于多少?”他觉得孩子的算术功底太差了。   高霖当时就懵了,他瞪着温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随即拿着笔就要去算。   温睿立马按住了他的笔,“以后个位数加两位数这样的都要心算。”他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式子,“你把类似的都写下来背清楚,以后算术方便点。”   高霖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温睿站起身,和其他人交流了下,他大概了解了小学数学的考试时间。   “你们谁的卷子还都保存着?可不可以带给我看看?越多越好,最好是期中期末考的那种。”卷子都是有套路的,他想试着总结一下那些题的出题技巧和规律。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高霖举了手,他红着脸说:“我的都在。”   温睿笑笑:“好,那下回你把题都给带给我吧。谢谢。”   “好的好的。”   温睿决定回去想想怎么节约时间,今天第一天,效率太低了。 第15章   家长还没来接孩子,温睿监督他们写作业。   张乐杰把笔一摔,语气不耐地说:“写完了。”   温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把他的本子拿起来翻了翻。   第一页字还比较工整,第二页就开始乱写了,好像是鬼画符。   温睿把本子放回桌子上,温声说:“第二页重新写过。”   张乐杰被家里人惯得无法无天,脾气本来就不好,被温睿“刁难”两次已经很火大了,听温睿这么说他的火气登时就压不住了。   他站起来大吼:“凭什么!你不就是个家教吗,谁稀罕!大不了我让我妈再给我换个贵点的,肯定比你好十倍!”   其他孩子被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张乐杰胡乱将书塞进了书包里,背着就要走。   温睿在他开门之前抢先按住了门。   张乐杰脸色难看,“你干嘛?”   温睿注视着他,平静地说:“你要不要我教无所谓,但在李女士来接你之前你不能离开。”   如果让他在哄着孩子学习和丢工作之间选,那他宁愿找别的工作。   “你凭什么管我!”张乐杰伸手就要捶温睿,却被温睿握住了手腕。   他没敢用力怕弄伤孩子,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不想管你,可现在很晚了,你乱跑会走丢,我得对你负责。我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你。”   说完他就掏出手机给李媛媛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喂?温老师啊,怎么了?”   “李女士吗?这边出现了点小麻烦,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快点过来。”   李媛媛的声音登时变得尖锐起来,“怎么了!”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出事了?   温睿扫了眼还在挣扎的张乐杰,皱眉说道:“你过来再说吧,电话里说不清楚,不过不用担心,你孩子没事。”   李媛媛听到孩子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她话题一转就开始责备温睿没把孩子带好,话里话外都是把温睿这里当“托儿所”。   温睿深吸一口气,不轻不重地打断她的话:“李女士,我是家教,不是带孩子的保姆,不负责哄孩子,谢谢。”   那边的声响戛然而止,过了会儿李媛媛冷笑一声:“行,我就过去。”   温睿挂了电话:“你妈妈就要来了,你再等等。”   张乐杰知道自己这会儿走不了,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坐回了桌子旁。   温睿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心平气和地跟其他孩子说着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从小在恶意中长大,不仅父母虐待,就连同班的男孩子也会辱骂他,邻居大妈也会对着他家指指点点,刚开始他愤怒恼火,还试图和别人争辩结果不过是给别人添八卦的话题,久而久之他渐渐释怀了,养成了满不在乎的性格。   看着别人用尖锐刻薄的话对待他,他就好像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他不可能事事计较,他还要挣钱养活自己,而不是把宝贵的时间放在和别人争吵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生活本来就够苦了,他不能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所以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在他心上留下痕迹,连小涟漪都溅不起来。   高霖担忧地说:“老师,你不教我们了吗?”   温睿笑笑:“还不确定,不过我可能不能让你们的家长满意。”   高霖涨红了脸,激动地说:“其他人要是不同意你教,你就教我吧,我让妈妈给你加工资,我家还有好多好吃的,都给你吃。”   他喜欢这个老师,就连他妈教他都会不耐烦,可这个老师根本不嫌弃他反应慢。   温睿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张乐杰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了声“猪”。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也觉得这个家教挺好的,可不知道他们妈妈还会不会同意。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李媛媛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冷冷地扫了眼温睿。   张乐杰看见救星,登时叫了声妈妈跑到了李媛媛面前,他开始控诉温睿的“罪行”:“妈,这人总罚我,他罚我写了好几篇字,还不让我走!”   李媛媛本来以为这男孩欺负她儿子,结果听她儿子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   不过气势都摆出来了,不兴师问罪就太丢脸了。   她硬撑着质问道:“你罚我儿子写字干嘛?”   “他写作业字迹太潦草,我怕影响老师阅卷,就想让他练练。”   张乐杰愤愤地说:“可我写一篇了,你又罚了我一篇,你明明就是在找我麻烦!”   李媛媛眉头紧拧:“你为什么让我儿子又写一遍?”   温睿还没开口,高霖小声说道:“因为他骂我是猪。”   他刚说完王潇就进来了,闻言登时就炸毛了:“谁?儿子,谁骂你是猪?”   她和李媛媛是一起出发的,可是半道上对方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一步了。   高霖委屈地说:“张乐杰。他经常骂我是猪,还说我遗传我爸,又蠢又胖。”   他以前很少告状,就算被别人欺负他也都忍下来了,可这回他怕这个新家教会离开。   王潇气得脸色铁青,她一把拉过张乐杰,厉声说道:“你妈不打你不代表我不打你,你以后要再欺负我儿子,你看我会不会替你妈好好收拾你。”   张乐杰被她吓了一跳,奋力挣扎着,想挣脱她的桎梏,他还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李媛媛面子挂不住,她插嘴说:“你干嘛啊?小孩子闹矛盾你插什么手?”说着就去扳王潇的手,想把儿子解救出来,结果两人正使着劲儿王潇直接松了手,张乐杰由于惯性往后退了几步摔了个屁股墩儿,他懵了一秒,立马哭了起来。   李媛媛去扶小孩,她尖叫:“你干嘛啊!有你这样的吗?!一个大人和小孩置气还要不要脸了!”   王潇这回没像平时那样和她打嘴仗,而是冷眼看着她:“你平时说我儿子不聪明,我也都忍了,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就这么教你儿子?小孩子玩闹?你背后估计没少骂我儿子和我老公吧。”   温睿看她们你来我往吵得很凶,但想起来刘明扬的话,就没插手。   李媛媛僵了僵,她生硬地说:“你干嘛啊?都是这么些年的邻居了,你别生气……”不过她话显得苍白无力,一时间下不来台,她立马把矛头指向了温睿,“我看就是这男的在挑唆事儿,他还故意找我儿子麻烦。”   温睿扫了她一眼,说道:“既然你们都来了,那我也不多待,这次辅导免费,再见。”   “不要啊!”高霖登时就慌了,他跑到王潇面前,“妈妈,我喜欢这个家教。”   王潇还是第一次听儿子说自己喜欢哪个老师,她抬眼看了看温睿,觉得对方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像个爱挑唆的人。   她瞥了眼蹲着的李媛媛,哼笑:“呦~人家怎么就只找你儿子的麻烦?我儿子怎么就觉得人家好?”说着她转头看向其他孩子,“你们觉得这位新来的家教怎么样?”   小孩犹豫了两秒以后异口同声地说:“我觉得挺好的。”   李媛媛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潇最疼儿子,欺负她儿子就是动她的底线,她也不打算以后和李媛媛有来往,于是嘴上也没留情:“你儿子脑子也不聪明,还天天觉得自己多厉害。在学校惹是生非,你还当人老师故意找他麻烦。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家有俩钱,人学校早就不要你儿子了。”   “儿子!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回家。以后谁再欺负你骂你,你就告诉我,妈妈帮你扇他,他妈不管,我帮她管!没点家教的东西。”   高霖立马跑回去收拾书本。   李媛媛理亏,想骂人又找不到宣泄口,她气得拽起了儿子,正好余光瞥见温睿要走,她立马从皮包里拿出个皮夹,掏了一百块钱甩在地上:“用得着你免费吗?家教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考个985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温睿直接绕过几人走了,眼角眉梢抬都不抬,一丝余光都懒得分给她们。   王潇看了个热闹,她讥笑道:“他确实不算人物,但总比你这样的暴发户强。一百块钱也学人家乱丢?啧……”   李媛媛歇斯底里地吼:“王潇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嫌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恶心罢了。”   刘明扬听到隔壁的吵闹声也出来了。   温睿正好抬起手准备敲门,看他出来就放下了手。   刘明扬伸头看了眼隔壁的战况,一把拉过温睿,气急败坏地问:“怎么回事?”   温睿:“谢谢你给我找的工作,我想我可能我不能胜任,不好意思。还有几个孩子的家长没来,你帮忙看一下孩子,我先走了。”   “你……”听隔壁吵得凶,刘明扬也顾不得找他事,只能赶紧过去调解。   谁知一过去他就被王潇给抓住了,“你说!以前张乐杰那兔崽子欺负我儿子的时候,你是不是没管?”   刘明扬怔了怔,有些心虚,可还是硬撑着辩解:“没啊,我怎么可能不帮他呢?小孩子没闹过矛盾的。再说就算打打闹闹,也是开玩笑啊。”   王潇直接推了他一把。   刘明扬震惊地说:“王姐你这是干嘛?”   王潇瞪了他一眼:“和你开玩笑啊。”   高霖收拾好了书包迈着小短腿跑到了他妈妈身边。   王潇拉着儿子就出了门,正好看到温睿下楼梯,她出声叫住了温睿:“那个温同学,你等一下。”   温睿回头看她,用眼神儿询问她什么事。   “我们边走边聊。” 第16章   王潇问:“温同学有什么打算?”   温睿无奈地弯了下嘴角:“第一天就和孩子、家长闹矛盾,我相信其他家长肯定不放心把孩子交给我。”   “那又不关你的事,都是李媛媛母子俩的问题。不过不排除李媛媛这人煽风点火。要不这样,难得小霖喜欢你,你要不介意可以天天去我家给他辅导功课。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能帮他提高成绩,我给你包红包,你觉得怎么样?”   高霖闻言伸出小胖手扯了下温睿的衣角,他期待地问:“温老师,你能教我吗?”   温睿朝他一笑,继而转头看向王潇:“冒昧问一句,你丈夫在家吗?”   王潇摸着高霖的头,茫然地问:“怎么了?小霖他爸不经常在家,他在蒙城包工地,一个月也就回个一两次。你问这个干吗?”   温睿扯了扯嘴角,“那我不能去。”   王潇心思通透,立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第一天来就惹了这么大麻烦,其他人都不愿意把孩子给他教,她偏偏把人请回家去。虽然他们自己知道原因,可镇上人多嘴杂爱八卦,怕是会传得很难听。再加上她家隔壁就是李媛媛,两人刚闹掰,还不知道李媛媛怎么抹黑她。   王潇想到这儿忍不住多看了眼温睿,这男孩不过十七八岁考虑得倒还不少。   这会儿九点钟,楼下大堂已经空了,屋外还坐着几人,是附近过来吃烧烤的,老板还热火朝天地翻烤着肉串。   三人走到门口,温睿抬手示意了下自己的车,“王女士,要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等。”   温睿询问地看向她。   王潇想了想才认真地说道:“你别急着走,你现在要是真走了,那那些家长就真不愿意你教了。”她说着回头看了眼楼上,“李媛媛还没下来,估计牟足了劲儿准备抹黑你。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其他人过来我帮你说说话。”   温睿眉头紧拧,沉默不语。   “你还犹豫什么?这一个月挣得可比人家刚毕业的大学生都多,你不试试?”王潇直觉这人肯定能教好她儿子。   温睿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那麻烦了。”对方说得没错,就算少一个人,一个月也能挣七千,这钱不是小数目。   “这就对啦。来来来,我们去那里坐着等。”王潇拉着高霖走到一个小桌子旁坐下,“李老板,烤五十串羊肉串。”   “好勒。”老板热情地应道,他回头笑嘻嘻地看王潇,“你能吃这么多?”   “没看见这有个大小伙?”王潇朝温睿努了努嘴。   温睿:“王女……”   王潇打断他的话:“别总女士女士地叫我,不介意叫我王姐就行了。”   “……王姐我吃不下那么多。”   王潇吧嗒了下嘴:“你看你一米七八的个头看起来还没一百斤,瘦得都只剩下骨架了,你得多吃点。你喝啤酒吗?”   温睿连声拒绝了,他讨厌喝酒,温国庆以前一喝酒就发疯,他对酒有阴影。   两人坐着闲聊了会儿就看见其他四位家长结伴过来了。   其他人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外面坐着?”   王潇抢先在温睿开口之前把几人叫到一边,她把刚才发生的那件事添油加醋说了下,又说李媛媛仗着有钱侮辱人家高材生。   她话音刚落那几人就炸开锅了,七嘴八舌地批判李媛媛,看来对她早就心怀不满。   王潇乐见其成,陪着众人一起声讨李媛媛。   眼看几人越说越激动,王潇赶紧打断她们的话:“行了行了,天色晚了,你们还是先去接孩子吧。”   那几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屋里去。   “行了。”王潇满面红光地走到桌子旁,“看不出来啊,平时看她们和李媛媛关系还不错,现在搞得好像仇人一样。”   温睿尴尬地笑笑,没有搭话。   过了会儿李媛媛就怒气冲冲地拉着孩子下楼来了,她看见王潇刚想骂人,可见周围都是外人,怕让人家看笑话,硬生生忍住了火气狠瞪了眼两人,这才开车离开。   王潇看对方这幅模样,也猜到她在众人面前没讨到好,忍不住笑开了。   其他人也陆续领着孩子出来了。   王潇心情不错,干脆说:“周五那天我开车去接孩子,亲自把孩子送过来,你们可以不用过来。”   其他人眼睛一亮,但还是假意推诿了下。   王潇:“客气什么。”   众人这才点头同意,“那我们先走了。”有家长推了下孩子:“快跟温老师说再见。”   小孩子们乖巧地学舌:“温老师再见。”   温睿温声说道:“再见,回家小心点。”   目送几人离开,王潇要的羊肉串也烤好了。   王潇知道温睿在县城住,提议说:“很晚了,还是打包吧。老板分开打包……”   她硬生生塞给温睿一盒子羊肉串:“拿着吧,很少的,才四十串,你几口就吃完了。他家羊肉都是现杀的,新鲜,你不用担心不卫生。”   温睿攘不过她,只好收下了。   “谢谢。”   王潇:“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太安全?”   “不用了,你还是带孩子回家吧,他明天还有课,得早点休息。”   “行,再见。”   高霖朝他挥挥手:“温老师后天见。”   “后天见。”   送走了王潇温睿把盒子放到车篮子里,开车走人。   马路两旁虽然有路灯,但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看见,温睿还是觉得这条路不太安全,好在有惊无险地回了家。   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去阳台收换洗衣物准备洗澡。阳台上没灯,他只能靠着卧室里泄出的微弱灯光来照明。   收好衣服,他刚转身就看见隔壁阳台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动,他僵了僵身子,努力分辨了会才看出那是个人形…… 第17章   温睿心头浮现一丝惊讶,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碰见孩子在阳台待着,他刚想掏出手机开照明可又觉得不合适,犹豫了会儿他凑到栏杆边蹲下身压低声音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说完他警惕地看了眼江昊的卧室。   江悦庭没有开卧室里的灯,他靠着栏杆抱膝坐在黑暗里,定定地看着远处,不发一言。   温睿皱了皱眉:“你……”   江悦庭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不知道是孩子自身有种成熟的气质,还是因为他见过对方成人的模样,他有时候不自觉会把江悦庭当成大人看待。   “江昊今夜不在家。”江悦庭冷漠的声音倏然响起,惊得温睿一怔。   江昊?这孩子直接叫他爸爸的名字?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悦庭扭头看向他。虽然身处黑暗,看不清孩子此刻的表情,但温睿还是能感受到一道宛若鹰隼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他。   温睿有些不自在:“我、我……”他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啊,他究竟想做什么,帮助孩子吗?可现在真相离他这么近他竟然害怕知道,倘若真的问清楚江昊虐待这孩子他能怎么办?   把江昊家暴的事公布出去?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呢?江昊在这里过不下去他可以搬家可以换居所,到时候对孩子的虐待更甚又该怎么办?而他呢?他能保证江昊不报复他?他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如果被江昊“关照关照”,他的下场不堪设想,到时候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去帮这个孩子?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翻腾很多遍,最后都不了了之,现在江悦庭问他,他仍然不知道答案。   温睿深吸一口气,一种无力的感受遍布四肢,让他心生乏力,算了吧,他是一个陷在泥潭里的人,自己都还在谋求生活,怎么能做别人的救世主?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充当英雄,而他只有一颗泛滥的恻隐之心,除了让他感慨别人有多悲苦之外,于人无用。   温睿回视江悦庭的目光,最后苦笑了下:“不做什么。”至少,他知道孩子十年后还活着,只是不知道称不称得上好好活着……   他站起身回去把那一盒子烤串拿了出来,“我这里有些烤串,你吃吗?”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盒子,迟迟不肯去接。   “施舍吗?”他冷冷地撇开脸,“我不要。”   温睿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你多大?七、七岁?还是八岁?怎么感觉说话这么老成?”   感觉到江悦庭凶悍地怒视他,温睿也只当不知道,小孩子再凶也是小孩子,他还是能对付的。   他自顾自地把盒子打开:“别想太多,主要是肉串太多我吃不下,总不能浪费。还是热的,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拿了一小把,将盒子里剩余的都递给了江悦庭。   孩子看了看他,收敛了身上的刺,接过了盒子。   “谢谢。”江悦庭不太习惯说这两个字,每次说都格外生硬。   温睿陪着孩子吃了会夜宵,两人不发一言,江悦庭吃肉串吃得很慢,丝毫不像吃面条那样狼吞虎咽。   温睿见两人黑灯瞎火的,有些不习惯,“你等下。”左右江昊不在也不必忌惮什么,他翻了翻手机里的功能,找到了手电筒。   整个阳台瞬间亮了起来,江悦庭也暴露在了光亮下,看到江悦庭的那一刻,温睿怔住了,江悦庭已经洗过澡换好了衣服,这回他没有穿长衣长裤,而是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衫,下面是条小裤衩,他白皙而稚嫩的胳膊上完好无损,丝毫不见被虐待的痕迹。   怎么……怎么会这样?温睿真的糊涂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悦庭下意识缩了下手臂,他猛地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温睿,眼神儿冷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尖锐而又锋利,让人不敢靠近。   温睿呆呆地问:“你爸打过你吗?或者说虐待过你?不给你吃的……”   江悦庭打断他的话:“他从来都没有不给我饭吃。”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江悦庭卧室的床帘被拉得紧紧的,温睿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他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低头去看手中的盒子,对方真的没有在遭受家暴?   他想起来大妈说过的话,再回想起孩子对他的警惕,痛苦地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温睿在阳台呆坐了很久,最后看见孩子落在阳台上的盒子,他怕让江昊觉察,费劲把盒子取了回来。   他深深看了眼江悦庭的卧室,帮不了别人,再多的同情都是无用的……   他回了房间洗过澡,睡前拿手机定闹铃却发现刘明扬给他打了个两个电话,看他没接又发了条短信。   刘明扬:[哥们儿,你可真本事,第一天就成功挑拨了李姐和王姐的关系,而且居然还能继续工作。]   温睿把这段意味不明的话读了两遍,最后选择了删除,他现在没心情和刘明扬插科打诨。   ——   温睿第二天起的很早,他正在翻手机就听见门外响起沉稳而又疲惫的脚步声,他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江昊正在自家房门口掏钥匙,见他突然出现被吓了一跳,他满脸倦容,皱眉问:“温睿?你怎么起这么早?”   温睿撒谎说:“我出去卖早餐。江先生这么早就出去过了?”他不敢透露自己知道他上夜班的事,怕殃及江悦庭。   江昊熬了一夜,此刻没什么好脸色:“昨天有同事有事,找我换班,我忙了一夜,现在刚回来。”   “那你昨天怎么去得医院?打车吗?真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不借你的车了。对了,我去拿车钥匙。”说完不等江昊拒绝他就转身回了屋子。   江昊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可也只能等待。   温睿拿着钥匙出来了,他脸上挂着笑:“我昨天在那里给小孩子当家教,一直做到九点钟,多亏江先生借我车,要不然我那么晚真回不来了。”   “恭喜你找到了工作,”江昊此刻十分困倦,他一点也不想和温睿寒暄,说完这话他就又继续开门。   温睿却温温地说:“对了,江先生儿子几年级了?我明天还要去,可我想提前准备一下,不知道他有没有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江昊手一顿,他抬眼看向温睿,镜片后的眼睛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温睿笑着看他,似乎他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单纯地借课本而已。 第18章   江昊看着他,似笑非笑:“我不是说过嘛,悦庭他不喜欢去学校,他没有你要的课本。”   温睿没有穷追猛打,只是感慨:“江先生还真是开明,不过小孩子还是学点知识为好。”   江昊皮笑肉不笑,他打开门若有所指地说:“小学知识而已,他想学我就能教,根本没必要当回事。不好意思,我实在是累了,有空再聊,我想先回去睡一觉。”   温睿:“回见。”   江昊朝他点头示意,继而走了进去,带上房门。   听到隔壁关门的声响,温睿没动,他垂眼沉思。   江昊是个眼科医生,工资收入都不错,为什么偏偏选择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   这里脏乱差,倒垃圾得走一大段路,而且那个垃圾堆四五天才会清理一次,很远就能闻见恶臭,房子年久失修,从外面看墙皮都脱落了,就连李民成大叔他们都不愿意住,可江昊偏偏选择待在这里。   说他念旧,不愿意离开父母住的地方?可那天他去隔壁,房间都是翻新过的,沙发茶几也都是崭新的,看起来像一个新家,丝毫不见以前的痕迹,更重要的是房间里连老人家的遗照都没有挂。   他当时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江昊的时候,对方似乎很不满他租隔壁的房子,当时他并不明白是为什么,那次和大妈聊天,大妈说了件事让他情不自禁把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大妈说江昊很喜欢科室的小孩子,经常抱着孩子哄,比家长都耐心。   医者仁心,江昊做这些无可厚非,他不自觉想到江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反应。   他当时就猜测会不会是对方更喜欢小孩,所以看见他租这里,太失望情绪才会失控,毕竟一般来说租房子的都是在附近上小学的孩子。   可他很快就产生了困惑,他一直觉得江昊在虐待江悦庭,既然江昊那么喜欢小孩,他为什么要虐待自己的孩子?   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没考虑到的地方。   他把江悦庭领回家吃饭,他想挽对方的衣袖,看看有没有他预想中的伤痕,可这个动作让孩子产生了很大的反应。   他当时以为自己这样不太礼貌才会令孩子不快,可刘明扬的那句话让他心头一惊,也是因为那句话孩子当时就离开了。   他当即产生了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念头,他想都不敢想,甚至让刘明扬不要乱说话,不仅仅是刘明扬的那些话吓跑了孩子,更重要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想的那些是事实。   可刚刚孩子穿的短袖衫彻底打破了他的念想,他一直以为孩子的长衣长袖是为了遮盖什么伤痕,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同时这也让江昊所说的“孩子怕冷喜欢穿长袖”这种谎话不攻自破。   刚刚,本来江悦庭已经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吃夜宵,却因他过于“赤裸”的目光而变得尖锐起来,甚至回避他,回了卧室。   傍晚产生的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倘若江昊是个恋童癖是不是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呢?   因为知道这里经常有小孩子出没,所以江昊才选择住在这里,因为他试图猥亵过孩子才会令江悦庭那么仇恨他。   因此江悦庭穿长衣长裤是他害怕将肌肤暴露在阳光下,害怕让别人看见,他对别人的触碰与目光格外敏感,甚至于厌恶。   而大妈说的他对别的孩子的“恶意”或许也只是不愿意让那些孩子接触江昊。   温睿的肩垮了下来,他对人对事都格外敏感,说矫情点,他也有第六感。   他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江昊,是因为这个男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那层皮后面藏着不为人知的龌龊。   他需要去印证自己的猜想,如果是真的,他会想方设法拿到证据。   他不可能让孩子离开那个人,他没那个资格,更没能力保证孩子以后的生活。   他不可能领养江悦庭,先不提江悦庭警惕他的程度,就是按照领养法他也不符合要求。   但他可以用那些作为筹码,警告江昊不要再侵犯江悦庭,江昊拼命在人前维持他温文儒雅的形象,肯定害怕那些会被毁之一旦。   只是没有证据,他现在所想的一切都只是过分的脑补和意淫,没人会相信他,江昊更不会惧怕他。   此刻的他进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迫切地想找到证据,想让江悦庭早一天解脱出来,却又怕太过激进让江昊有所察觉。   他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慢慢来,不要像上次那样操之过急。   ——   温睿在家具店干完活就不打算再去找别的工作了,他想先解决江悦庭的事。   周五他和刘明扬在家具店领了工资,他准备再添点买辆二手的电动车。   只是他不知道哪里有卖这种电动车的地方,问刘明扬他也一无所知。   温睿思虑再三,给李民成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似乎没料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对方表现得很惊讶。   “温睿啊?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温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结果对方却反对他这么做。   李民成责备他说:“你说你这工作要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买车你为工作投资没问题,可只是家教而已,这种不靠谱的活儿,人家家长今天满意,明天也可能不要你。你花一千买辆车到时候工资也没有,生活费也没有,那会儿怎么办?我说你……哎,虽说你一个人在外,但有些事还要和家人商量商量。”   温睿听的心头一暖,“您不用担心,我相信那些家长不是那种人。”   李民成恨铁不成钢:“你相信……所以说小孩子天真呢,你这出来就是被人骗的。”   “可我没车,夜里没法儿回来,总找别人借不太方便。”   “你找我啊!我夜里一般拉不到几个客人,我去接你,反正我开车快,去来要不了一个小时。而且那条路你一个人走多不安全,还是我去接你吧。”   温睿当即否决了:“不行。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李民成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什么麻烦的?我拉别人是拉,拉你也是拉。”   “可……”温睿还想拒绝,那边就打断他的话,“你就听我的吧,我先接你一段时间,等你教满一个月,要是靠谱你再买车也不迟。”   温睿拗不过他,只好说:“那我给您钱您得收。”   “这……行吧。你到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要是我那会忙,你就等我一下。”   “嗯,好,谢谢李叔。”   温睿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他只觉得心头仿佛被温水浸泡一般,让他浮现一股洋溢着暖洋洋的气息。   他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   温睿和刘明扬坐公交车去了方桥镇。   今天周五,李青青不在,刘明扬说她出去鬼混去了,让温睿不用管的。   其他孩子已经来到了,王潇看他过来打了声招呼就放心离开了。   刘明扬知道他一个人能应付来,也没去插手,帮他舅妈照看店里。   温睿不太清楚题对孩子的难度,所以摸不准他们做这些题究竟需要多久的时间,他得观察一段时间。   他分别翻看了孩子的作业,给了他们四十分钟去做题,剩下时间他统一讲题。   孩子们忙着写作业,他就看高霖给他带来的卷子。   今天的课比昨天要顺利,没有像昨天那样浪费时间。   走之前温睿问高霖要了他的教辅资料还有课本,温睿准备回去结合卷子一起看看。   等家长接走孩子后,李民成还没到,温睿只好和刘明扬坐在楼下聊天。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过来,“热不热?”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没有被性侵 第19章   温睿循声看去,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相貌平平,他上身赤裸,身上带着股油烟味儿。   旁边的刘明扬说:“褚哥,忙完了?”   “啊,”那男人额上全是汗珠,他抹了把坐到两人身边,“这是?”他看了眼温睿又看向刘明扬示意给介绍一下。   “哦这是我兼职认识的朋友,叫温睿,现在给孩子当家教。”刘明扬又向温睿介绍对方,“这是我们这里的厨师长,褚昊。”   褚昊听到他的戏称,不好意思地笑开了,“胡说什么,什么厨师长,你别听他胡说。”   温睿温和一笑:“玩笑话,我知道。”   刘明扬:“对了,我听我舅妈说你要走了?”   “啊,对。”褚昊不以为意地说,他站起身往屋里去,一会就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三瓶啤酒,“我家老头子病了,我姐一个人伺候我心里过意不去,准备回去照顾他一段时间。来,一人一瓶。”他说着就把酒往温睿手里塞。   温睿连声拒绝,死活不肯去拿那酒。   刘明扬接过酒,劝他:“拿着拿着。”   温睿的态度很强硬:“不了,我不会喝酒。”   褚昊说:“你这都踏入社会了,抽烟喝酒是社交,你不知道中国的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吗?不会喝就学着喝呗,谁一开始会喝酒?”   刘明扬也在一旁帮腔,温睿一时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褚昊看他有一瞬的迟疑,见机把酒瓶塞进他手里。   “哎?没拿酒起子,算了,直接开吧。”褚昊直接用桌沿开了酒瓶。   刘明扬用牙咬开的。   温睿对着自己的那瓶酒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褚昊拿去帮他开的。   刘明扬问褚昊:“那你也没必要辞职啊?”   褚昊对着酒瓶灌了几口,好像自己喝得是白开水。   “老头子得的是胃癌,”褚昊话语里带着怅然,“也就还有八九个月的活头吧,我就想着回去这几个月不工作了回去多陪陪他。反正我还年轻,什么时候不能工作?”   温睿垂下眼睛,不知该怎么说。   “对不起啊。”刘明扬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今天就只是听他舅妈说了那么一嘴。   褚昊有些懊恼:“我只是不愿意他走得那么痛苦,我姐打电话跟我哭,说他夜里疼得睡不着,连吭都不敢吭,怕吵到他们陪床的。你说……这人前半生都吃那么苦了,怎么到晚年了还是不能享福呢?”   温睿觉得气氛压抑得不行,他不擅长安慰别人,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别人的悲伤,他心里只盼望着李大叔能早点过来。   刘明扬也褪去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他皱眉问:“那怎么不早点回去?照顾叔叔要紧。”   “喏~”褚昊朝饭店门口的牌子努了努嘴,“招聘刚贴上,还没找到接手的厨师呢,我也不能不管不顾就走了。”   温睿看了眼还在烧烤架前忙得满头大汗的老板,说:“短时间内老板还是能照顾过来的吧?”   刘明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压低声音说:“你是不知道,我舅家的生意全靠褚哥的手艺撑着。我舅炒菜不行,只会做点烧烤,原来那个厨子做菜也不行。镇上饭店少,但也不是没有,大家都不乐意来这儿吃,生意都被别家饭店抢去了。后来褚哥来了情况才改善。”   褚昊补充:“我一般是负责午饭晚饭,老板负责烤串夜宵之类的,不过这都九月份了,烧烤也做不了多久,只能靠午饭、晚饭挣钱。我好歹在这里也呆了一年多了,老板老板娘对我都挺不错的,我不能那么没良心,我还是等有人接手再离开吧。”   “那这估计不好找。”刘明扬摇摇头,谁闲着没事来乡下找工作?“不过~就算有人来应聘,炒菜不好吃也是白搭。”   他有些发愁,别看他舅妈在外人面前笑呵呵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其实私下里没少小声嘀咕埋怨,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生意刚有起色,厨子就要跑路了,换谁谁不火大。   “我就觉得你们俩炒菜挺好吃的,”刘明扬突然一顿,他猛地看向温睿,高兴地说,“对啊!你不是挺会做菜的吗?”   褚昊闻声嗤笑一声:“你以为当厨师那么简单啊?你平时在家炒菜,调料什么的不用省,想往里面加多少就能加多少,做出来的菜能不好吃吗?单炒一盘菜这都无所谓,可就像中午炒的那种大锅菜,你用调料得适中,不仅考虑味道还要考虑用量。”   “再说掂那么大的锅是要手劲儿的。而且你们平时做菜不用赶时间,可厨子不一样,那么多人那么多盘菜,你不能让客人等着急了,没法儿慢慢煮,那火都是开到最大的,你得注意火候,一般人用那么大的火肯定能把菜烧焦。还有切菜……那么多菜你慢慢切,那得切到猴年马月,当厨子第一步就是练刀功。”   虽然这是个很不错的工作,可温睿没那个想法,一方面就是考虑到厨师长说的那些,他差不多四五年没做厨子了,怕是应付不过来,第二就是他给孩子补习是在夜里,那会儿正是饭店忙碌的时候,他两边没法兼顾。   刘明扬的肩垮了下来:“是我天真了。算了算了 ,走一个走一个,不想这个了。”   三人碰了下酒瓶。   温睿喝了一小口,那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解,酒这么难喝怎么会有人酗酒。   三个人喝了小半瓶。温睿听见喇叭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是李大叔开车过来了。   温睿立马站起身:“我要回去了,回见。”说完就要放下手里的酒瓶。   “哎你把酒喝完了再说。”褚昊指了指他只喝了一小半的酒,半开玩笑地说,“兄弟,我请你喝酒,你这不喝完就真的不给面子了。赶时间就直接吹了呗,这不多的。”   “这……”温睿看了看李大叔又看了看半瓶酒,一时间骑虎难下。   “我俩陪着你喝。”褚昊说完就咕咚咕咚把自己的那瓶酒喝了个底朝天。   刘明扬也不甘示弱,一口气喝光了剩余的酒。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忸怩啊?”两个人拉着他不肯让他走,“干一个!走一个!快!”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热情温睿总不能甩脸子给他们看,他不好意思让李大叔等,只是说:“我有胃病,没法儿喝太过,今天真不好意思。”   见对方把胃病都搬出来了,两人撇了撇嘴,没意思。   温睿抱歉地点点头:“两位,有空再聊,我先走了。”说完就离开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让对方不舒服了,可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偏偏对方“热情好客”,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不喝倒是他不识抬举了。 第20章   “等急了吧?”温睿不好意思地说。   “没,上车吧。”   温睿坐上车。李民成边开车边问:“刚认识的朋友吗?”   “嗯,刚认识的。”温睿疲惫地靠着身后的垫子,他第一次喝酒,喝得不多,但这会儿也有些飘飘然了,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觉得自己很清醒可又和平时不一样。   “交朋友得看清对方为人。”李民成还挺操心这孩子的,生怕他被别人带坏了,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温睿这会儿已经有了醉态,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嗯,我知道,谢谢李叔。”   “你没喝醉吧?”   温睿懵懂地嘀咕:“不知道,就是觉得轻飘飘的。”   李民成有些诧异:“你喝了多少?”   “半瓶吧,”温睿皱了皱脸,“我不喜欢喝酒,不好喝。”   李民成哈哈笑了起来:“酒就是这样,刚开始都觉得不好喝,到了中年你就会发现酒是个好东西。”   温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是吗?”   “你这酒量太差了,还是得练。酒量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有时候碰到一些情况,你没法儿推,必须得喝。酒量好不用太担心,你要是酒量不好,一两瓶就醉了,这容易出麻烦。男孩还安全点,要是女孩子……”李民成啧了一声,“我家闺女就会喝酒,喝个五六瓶没问题的,不过她平时不沾酒。”   温睿若有所思:“您说的对,酒量太差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对嘛,会喝酒和酗酒是两码事。”   温睿把这句话重复了遍,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确实,他一味地把过错赖在酒上是不理智的,关键得看那个人。   到家以后,温睿掏出三百块钱给了李民成。   “你这是干嘛?”对方看着手里的三张红皮子有些懵。   温睿温和地说:“一个月的费用。”   “可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温睿认真地说:“要的,您过去那趟又拉不了客人,我不能让您白干。我不能仗着您照顾我,就天天占你便宜啊。”   “说什么占不占便宜的,你这真是……”李民成埋怨归埋怨,但他越发觉得这小伙人不错,他闺女过两年也要说婆家了,他准备观望观望,等温睿以后工作稳定了,他就打听打听对方家里情况,要是不错,可以把女儿介绍给他。   温睿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女婿候选人之一了。   “这都九点多了,您赶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今天谢谢了。”   “行,你早点休息。”   目送对方远去,温睿转头抬眼看了看自家的阳台又看了眼隔壁的阳台,江悦庭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他好像很少看见那间房子亮灯。   他深吸一口气,夏夜里带着丝丝凉意,说不出的舒畅。他不愿意早早回家,干脆绕着周围的居民楼转圈。   他们楼后有个老旧的花坛,花坛里杂草疯长,几乎有半人高。   他拿手机照明,谁知刚走近那里就听到微弱的叫声,那声音还很稚嫩,他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发现花坛背面有三只浅黄色的半大小狗崽,它们用圆滚滚的身体压趴了大片的杂草。   三只小狗站在那里朝温睿“汪汪”地叫。   温睿看了眼周围,并没有看见大狗的踪影,也不知道狗妈妈是去觅食了,还是已经死了。   他对这种小生命一向敬而远之,虽然很喜欢这些小可爱,但是总感觉自己养不活它们,害怕承担起那份责任,所以他从来不养小动物。   “你妈妈呢?”温睿蹲下身轻轻点了点小狗的头,小狗耳朵小小的,耷拉着,它用黑溜溜的眼珠瞪着温睿,看他伸手过来以为是吃的,下意识抬头去舔温睿的指尖。   温睿被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吓了一跳,当时就缩回了手。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饿了吗?”   这么大的狗已经过了吃奶的年纪,温睿回楼上拿了个馒头和一杯热水下来,他怕小狗吃不动馒头,把馒头掰碎了用水泡软后才喂得它们。   好在小狗没挑食,都吃了。   温睿没多呆,他脑袋还是晕,他想回去洗澡看看书就睡觉。   可他一站起身那三只小狗就摇着尾巴朝他“汪汪”叫,有一只还想咬他衣角。   “你们等你妈妈回来,别乱跑。我明天再来看你们。”温睿皱皱眉,他就怕狗妈妈已经死了。   要是那样就麻烦了,他不可能把三只狗都抱回家,养宠物不是闹着玩,他还得给小狗打疫苗,照看它们,他现在哪有那个精力和钱?   他的善意和能力是有限的,他只能每天过来喂它们东西吃,但没办法领它们回家。   他的安抚奏效了,小狗还在摇着尾巴,可却没叫了,温睿趁机离开了。   他回去洗漱过后翻了翻高霖的课本,大致了解了他们学习的内容,在纸上写了下明天辅导的内容就去休息了。   ——   周六上午温睿在镇上辅导孩子学习,上完课他让孩子们把他们所有的习题册都交了上来。   他翻看了每位同学的习题册,把他们做错的题都誊了下来,第二天辅导的时候抽空让他们把那些题再做一遍,可孩子们还是不会做那些题。   温睿只好让他们准备一个错题本子,把错题都誊写下来,用铅笔写答案,反复做那些错题。   小学的习题类型比不上高中,来来回回就是那几种题的变换,万变不离其宗,一道题的做法掌握了,一类型的题都会做。   六年级不仅要学新知识,还要温习往年的课本和习题,但目前为止孩子们还在学习新知识,一般刚学完都印象深刻,所以温睿主要巩固他们往年学过的知识。   小学不比高中,高中每个月都会有月考来反映最近一个月的学习情况,可小学一个学期只有两次考试,所以想知道她们的成绩进步了没,至少得等两个月。   可温睿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准备三周测一次孩子的水平,习题从习题册里选,他以前出过很多月考试题,选题有经验。   中午做公交回到市里,他先去了一趟菜市场,他买了肉、葱、鸡蛋还有生姜,准备回去包饺子吃。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卖饺子皮的地方,只好买了面粉,回家自己擀了。   中午是吃不上了,他随便做了点饭吃,当然没忘记给楼下的三只小狗送点。   两天了,狗妈妈还是没回来。   他拿着饭菜下楼去,正好碰见了江昊在停车。   温睿身子一僵,他这两天也找不到机会去隔壁的,这才想做点饺子,借着送点给对方的机会再去江家看看。   江昊一转身就看见他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温睿手上的碗上,他问:“你这是去干嘛?”   “给后面的几只小狗送点吃的。”   江昊意味不明地重复道:“狗?”他几不可见地弯了下唇角,“你还真是个热心肠啊。”   温睿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他只是笑笑:“江先生还是回去赶紧做饭吧,别饿着孩子。”说着就离开了。   江昊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又重复了声:“狗?”他笑了起来,笑容诡异。 第21章   温睿一过去,三只小狗就爬了起来,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他,小尾巴欢实地摇着。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把碗放到花坛边,三只小狗你挤我我挤你凑到碗旁边吃,圆脑袋围成了个圈儿,说不出的乖巧。   他还备了一碗干净的水,等它们吃饱后又喂它们喝了点水。   花坛有点高,小狗不敢往下跳,有次有一只不小心踩空了吓得嗷呜乱叫,四只小短腿拼命扑腾,仿佛下面有洪水猛兽,温睿受不了它叫得那么可怜,在它屁股后面托了一把,小狗踩在实地上当时就没叫了,好像刚才叫得那么惨烈的不是它,惹得温睿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不下花坛就不会乱跑,外面车那么多,不小心就会被碾死,他在街上碰见过被碾死的小狗小猫。   小狗吃饱喝足,温睿给它们顺了顺毛,和它们玩闹了会儿才端着碗离开。   正好下午没事,他坐在屋里看试卷,他基本掌握了卷子的套路,他把难题归纳出来,又翻了翻习题册上,找了很多类似的题,还有那种题的衍生,准备周一让孩子练一练。   忙完这些才三点钟,他只好洗了手去做饺子馅。   他刷了锅,将猪肉上的一些肥肉剃去切成丁倒进了油锅里,他将那些肥肉压榨过后铲去这些油渣,手腕使力左右摇晃锅,使榨出油温热锅壁。   他打了四个鸡蛋在碗里,快速搅拌了数下,等油热了以后顺着锅壁转着圈儿把鸡蛋浇了进去,刚一下锅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鸡蛋当时是成型了,圆圆的一大块摊在锅上。   温睿拿铲子快速翻面,将鸡蛋两面煎得金黄,他怕把蛋煎得太老,很快就起了锅。   小葱和生姜洗好切好以后也倒进了锅里,翻炒过后用碗装了起来。   他拿出新买的刀板,洗刷过后才把煎好的鸡蛋和准备的辅料倒在上面,他“笃笃笃”把鸡蛋和葱姜剁碎,这才把洗干净的猪肉拿出来一起剁。他又把刚才榨出来的油倒在了饺子馅上。   剁饺馅儿费工夫,他边剁边往里面加调味料,他小心用量,生怕咸了。   等剁好馅,他才洗了手去和面。   和面节奏慢点,温睿有空思考,他在心里琢磨着以后要做什么,做家教不是长久之计,最多干到孩子们毕业,那以后呢?他以前做教师,现在文凭没文凭,别提高中教师,就是小学老师他都没资格。   他和面的手一顿,他出神地望着面团,其实也不是非要做教师,他只是想教孩子而已,他或许……可以尝试着办个教学辅导机构,当然,机构也不是说办就办的,得有资金,还有教学的老师,以及机构定位,针对人群……这些都得考虑。   未来,小学的这种补课现象加剧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商机;还有初中,以后家长会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成绩,哪怕孩子考了班里前十,家长都会有所不满,期盼孩子可以做得更好,请家教辅导在所难免。   如果他的价格比学校低,而且质量有保障,肯定会吸引家长。   他不仅仅是想找一个赚钱的机会,他更希望能够把这个机构做大,定位不仅仅是小学,他还想囊括初中高中,他想让这个机构走下去。   温睿知道他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毕竟一个机构需要一个好口碑,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他准备把这几个孩子先带出来,如果他们的成绩较原来有很大的提升,并且顺利考上重点初中,就可以让五位家长帮他做做宣传。   这样的话,明年暑假他可以成立一个辅导班,当然人不能太多,太多他兼顾不过来,效率会大打折扣。   一步步来。   打定主意,温睿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儿。   和好面后,他拿小擀面杖擀饺子皮,一会儿就叠了好几摞,圆圆的饺子皮又大又薄,柔软有弹性。   他包饺子很快,一会儿一大盆饺子馅就见了底。   夏天天气热,他没冰箱,饺子馅没法儿放,只能尽早吃完。   他留了一部分煮,剩下的用来蒸和炸。   他买了个小的电饭煲,花了不到一百。他煮了一小锅粥,忙好就去炸饺子了。   蒸、炸饺子都要工夫,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响,他也不着急,慢慢等着饺子熟。   他把饺子分装起来,端着盘子出门去了。   ——   江昊刚从江悦庭的卧室出来就听见有人敲门,他眯了眯眼睛,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狠厉之色,稍纵即逝,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朝屋子里的人说:“宝贝儿,总有人喜欢多管闲事。”   江悦庭越过他的身子看向门的方向,他冷冰冰地问:“你想做什么?”   江昊冷笑:“自然是让我们的生活回归平静,不能让这些苍蝇总打扰我们。”他让开身体,讥讽地说,“出来,你知道该做什么。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他做什么。”   江悦庭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他冷血地说:“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昊回头观察他的神色,丝毫没在他脸上看出动摇之色。   他啧了声:“真是狠心。”   ——   江昊打开门,看见温睿手中端了两盘饺子,他惊诧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今天包了些饺子,做的太多了,想送给你们尝尝。”温睿不好意思补充,“还有就是我家里没冰箱,想借你家冰箱一用。会麻烦吗?”   “不麻烦,我家冰箱很空的。谢谢你啊,正好我和悦庭不知道晚饭吃什么。”江昊让开身子,“要不要一起吃?”   温睿有些懵,他本来以为江昊会有所顾忌,不会让他进去,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邀请他。   他看着江昊斯文的笑容,有些不安,他们两人中午还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可江昊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   他过来是有目的的,而江昊想做什么?   不过他没放弃这个机会。“谢谢。”他道了谢走进屋子,刚进去就看见江悦庭站在客厅里看他。   江昊关上房门:“悦庭,怎么不叫人?快叫哥哥。”   江悦庭没吭声。   “这孩子……”江昊宠溺地笑笑。   要不是知道江昊的为人,温睿简直都要相信他的演技了。   他把餐盘摆在桌子上,说:“我那里还有粥,我去端过来。”   “吃饺子是不是得要醋?家里好像没醋了,我去买。”江昊说着就回来拿钱包,“你和悦庭先吃,不用等我。”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温睿忙说:“我那里有,不用买的。”   “总归是需要的。”江昊说完就离开了。   温睿非常确定他这是故意给他和江悦庭留独处空间的,不过目的呢?是想打消他的疑虑?   他看向江悦庭,忍不住问:“你爸爸有没有……”   江悦庭直接打断他的话,刻薄地说:“不要多管闲事。”   温睿一怔:“什么?”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他,重复道:“不要多管闲事。”   温睿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他又羞又茫然,实在不明白孩子为什么这么说。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最后一点自尊,轻声问:“为什么不肯让我帮你?”他能感受到江悦庭厌恶江昊,甚至可以说是恨。   “因为我不需要。”江悦庭的语气没变,还是不起波澜的语调,可大概是温睿觉得太尴尬,他竟然听出了一丝轻蔑之意。   “我懂了,以后不会了。”温睿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不过难堪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   他站起身,淡道:“和你爸爸说一声,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吃吧。”说完就离开了。   走出江家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江昊的目的。   不得不说,江昊的目的达到了。   他可以朝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孩伸出援助之手,不管多困难,他都会想办法去救那个孩子。   可江悦庭不一样,那孩子除了自己他谁也不相信,他带着一身荆棘根本不容别人靠近。他不会用可怜的模样换取同情,性子坚韧得不像一个孩童。   温睿无力地长出一口气。   他想拉井下的人上来,可他费劲儿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绳子,往下扔的时候下面的人却冷着脸告诉他,不要白费力气,他乐意在井下待着。   别人都说自己不需要了,他还凑过去不是犯贱吗?   温睿回了房间,桌子上放着剩余的饺子,他本来打算把这些放到隔壁的冰箱里保鲜,明天再吃,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把那些饺子煮了,弃去汤水,装了盘。   他吃过饺子和粥,盛了一大碗粥给楼下的小狗送去。   ——   江昊回来看见温睿已经离开了,了然地笑笑:“宝贝儿,你还真是口是心非,不过这些还不够。”   江悦庭没管他,转身往卧室里去。   “不吃这些饺子吗?这可是人家专门为你做的。”江昊拿了一个塞进嘴里,他嗤笑,“手艺还不错。”   他盯着江悦庭的背影,慢条斯理地讽刺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刚刚拒绝了他的善意,侮辱了他的颜面,根本没资格去吃他做的食物?宝贝儿,你真可爱。”   江悦庭“嘭”的一声甩上房门,把所有的声音都关在了门外。 第22章   既然不必管江悦庭,温睿也不再闲在家里,他又开始出去找工作。   虽然决定要做办个教育机构,但那至少是一年之后的事儿了,而且刚开始肯定不会太顺利,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上面,他需要额外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他想找个安稳点的工作,不想三天两头地换工作。   温睿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做点小买卖,他还有些做菜的手艺,没准儿可以做个早餐铺子。   他准备去探探情况。   没车出行不方便,他顶着大太阳转到南城,白皙的皮肤被太阳烫得发红,好像被烧伤了一般,白色的体恤衫被汗粘黏在身上,肩胛骨的形状凸显出来,看起来格外瘦削。   南城是老城区,整体看起来有些破旧,房价也比北城便宜,不过人很多,看起来比别的地方热闹得多。因为是老城区的缘故,以前的学校大多建在这片,建校早成为好学校的几率更大,这边的好学校挺多的。   家长说的重点初中也在这边,正好在沿河的位置。淮城之所以被称为淮城,是因为淮河的支流穿城而过。小淮河把淮城划裂,分为南北两城,一座长长的大桥将两边系在一起。   温睿从桥上走过,有河风吹过,虽然带着热气,但至少带走了一丝炎热。河面宽广,河水缓缓流过,阳光跳跃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远远看去像是水面上镀了一层金光。两岸还种着垂柳,总得来说风光很美。再加上这里是城中的枢纽,这边的房价可以和北城那边媲美。   过了大桥往前面走一段路就可以看见学校,温睿往里看了一眼,这会儿才九点多钟,孩子们在上课,校园里十分安静。   他顺着街道慢慢走,后来看到一所高中,学校周边大多是文具店,还有几家精品店,早餐店也不少。这附近还有个菜市场,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温睿被晒得受不了,干脆钻进了家精品店。   店面不大,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饰品。   他刚进去就有一个小姑娘迎了过来:“要点什么?”   温睿看向对方,小姑娘顶多二十出头,她穿着打扮有些非主流,头发还染的黄色,不过在这个年代这还算时髦。   他温声说:“我随便看看。”   店面就那么大点,一览无余,也不用担心他偷拿东西,店主就又坐回了柜台后面继续翻小说看。   温睿本来想问问这里的情况,可又觉得对方太冷淡,不好开口。   过了会儿他不自禁笑了起来,他还真是傻了,他想了解这附近的情况费劲儿找别人干嘛,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他出了饰品店,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给刘明扬打电话,对方昨天出发去学校报道了。   那边接的很快,听他声音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   “喂?怎么了?我刚逛完校园,都要累死了,校园特别大,班助领着我们转了三个小时。”   温睿笑笑,和他聊了几句,又叮嘱他和室友好好相处。   “我知道我知道,”刘明扬大大咧咧地说,“你说你和我同岁的,怎么总感觉比我大好多?”   温睿微哂,他身体住着个二十八的灵魂,自然总觉得对方是个孩子。   “再过两天我就要军训了,要半个月,军训完正好国庆节,我回去找你。”   温睿和他聊了两句校园生活,问:“你原来在哪所高中读书?”   “怎么了?问这个干吗?我在一中读的。”   温睿看了眼不远处的学校,门口的牌子大咧咧写着“淮城第一高级中学”。   他问了对方很多问题,刘明扬一向话痨,该说的说了,不用说的也上赶着给温睿讲。   温睿耐心地听着。   听刘明扬说,这边的小吃摊位挺多的——   镇上没高中,各个镇的学生都来市里读高中。有些家长操心孩子成绩会过来租房子照看他们,但大多是忙工作,让孩子住校。   食堂饭菜格外难吃,晚饭更不必说,有时候还能看见中午剩下的饭菜,学生自然喜欢出去买吃的,贵就贵了那么几块钱,但一般来说家里困难的人不多,大多学生还是乐意掏那个钱的。   而且他们要上晚自习,学生天天做题耗脑子,等下了晚自习一个个饿得眼冒绿光,一股脑冲学校门口买小吃去了。就算有些人懒得出来,也会求着同学给带点。   刘明扬还说,学校门口的那些摊位都是固定的,小吃种类也很多,他要是想做点小生意还挺困难的,毕竟人家都做了那么久了,他个新手,除非弄得非常好吃才能跟人家抢生意。   而且那些摊贩都很会做人,对学生非常热情,和同学关系都处得不错。有时候学生就算不买东西,仅仅路过摊位,那些小贩儿都会主动打声招呼。同学们大多养成了和谁家关系好就吃谁家的习惯,只是偶尔换下口味。   两人大概聊了半个多钟头,刘明扬说自己要去开班会才掐断了通话。   温睿准备等到中午,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十点多钟的时候,他就发现街道上突然冒出来很多摊位,那些小贩摆摊忙碌起来。   温睿走到最里面,发现小吃还真是五花八门——小笼包、千层饼、老婆饼、烤红薯、洋芋头、碗儿糕……   他站在一家老旧的店门口思考自己能做点什么。   背后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让一让。”   温睿下意识去看,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拖着那种折叠的棚子出来了,他赶紧让开。   老人面相有些凶,整张脸拉的挺长,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老头开始搭遮阳的棚子,他瞥了一眼温睿突然开口:“今天下课怎么这么早?”他语气不冷不淡的,仿佛和温睿认识一般。   “啊?”温睿还在走神儿,听他这么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学生?”老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温睿长得白干白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看着就是那种听话会学习的乖学生,所以老头才会误会。   温睿摇摇头:“不是。”   老头也不再管他,继续搭棚子,搭棚子的支架得使劲儿往上顶,老人个头矮小,撑得时候特别费劲儿。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原来严肃的脸这会儿还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更凶了。   温睿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老人把自己的腰给抻了,忙走过去帮了他把棚子搭了起来。   老头也没说谢谢,扶着腰古里古怪看了他一眼。   “你不上学在这儿干嘛?”他见这小孩斯文,不像是那种混日子的,怎么就没读书了?   温睿在想自己的事情,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说:“我在这边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儿干。”   他这句话说得很长,老人听出他的口音带着首都的口音,问道:“不是本地人?”   “嗯。”温睿朝他笑笑,也不多说。   老人也不再问他,回店里搬折叠桌和板凳,他看温睿站在一旁就说了句:“帮我摆下桌子吧。”   温睿眼中露出惊讶之色,难道他的脸上写了“乐于助人”四个大字?不过看对方忙进忙出,看起来挺累的,他还是动手帮对方搬了桌子。   “进去歇会儿吧,里面有风扇。”老头最近腰有点不好,本来以为忍忍就过去,可这几天疼得越发厉害,他早上还打算贴个告示招个人帮他干活,谁知道竟然有人送上门了。   温睿走了一上午确实想找个地方歇会儿,他也不推辞走进了店里。   店还挺大,摆了四排的桌椅板凳,虽然桌椅有些旧,但是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温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人表现得很随意,他也没有太拘谨。   老人进了柜台旁边的小门里,过了会儿才出来,递给他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开水。   温睿忙接了过来,道了谢。   老头说:“你等下吧,学生快下课了,我得去准备。等忙完了再聊。”   温睿茫然地问:“聊什么?”   老人理所应当地说:“我这缺个帮忙的,你不是在找工作吗?”   温睿:“……”   老人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嫌弃这份工作,不高兴地抿了抿嘴,说:“你放心,我一个月给你二千多,比你去什么美容美发店里挣得多。”   老头很清楚很少会有小年轻在早餐里帮忙,他们觉得做这种打杂的活很丢脸,个个都跑去什么美发店里当学徒,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   温睿:“啊?”美容美发?   “活儿很轻松的。”老头不自在地补充了句。   他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年轻人能留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老了,他现在挺喜欢和年轻人待在一起。   他子女孙子都在外地,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虽然话不多,但他喜欢热闹点。   上回招了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天天和他絮叨家里的烦心事,他听得格外暴躁,他都是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什么事没经历过?早就不愿意纠结那点家庭琐事。   他不愿意听那个阿姨埋怨,让人干了一个月就把人辞了。   温睿反应过来沉吟片刻:“您先去忙吧,等忙完我们再聊。”   月工资两千多?还不错吧。   老头往后厨走,没走两步又回头问他:“你话多吗?”   温睿:“……不算多。”   老头撇了下嘴,算了,也没什么,有个年轻人陪着就行。 第23章   老人很久没有出来,温睿也不好进别人后厨,只能待在外面翻看菜单,大多都是面食。   他正看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只见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地进来了。   那三人大概是常客,轻车熟路地走到柜台冲里面喊:“老板,三份牛肉面。”   老人很快就出来了,他边拿毛巾擦手边说:“好,里面要加点别的吗?”   “不用了。”三个女孩递了钱给他,老头接过钱给她们找了零。   三个人就找地方坐着聊天等。   老人刚想去记单子余光就瞥见了温睿,他干脆把人招呼了过去。   他示意了下柜台上的单子:“记一下吧,顺便写个号给她们送过去。”说完他又补充了句,“我得考察一下你的能力。桌子上放得有菜单,上面写的有价钱。你放心,第一天收错了钱我也不会让你赔的。”   温睿:“……好。”   他拿笔快速写了三人刚才点得单,字体隽秀工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他撕下一张叫号单,写了个“1”就给三人送了过去。   等做完这些,老人还站在那里不动,他奇怪地问:“怎么不去?”   老人这才丢下一句“好好干”钻进了厨房里。   学生陆陆续续走进店里,都涌到柜台来点单。   温睿丝毫没有手忙脚乱,有条不紊地记单子叫号收钱。他从十七八岁就开始兼职挣钱养活自己,这样的工作做来也熟练,再加上记性不错,别人点单他听一遍就能记下来。   “你的单号,拿好,坐着等一下,面很快就会上来。”   有胆大的好奇地说:“老板居然请了个帅哥帮忙,该不会是他孙子吧?”   温睿朝对方笑笑没有搭话,只是说:“下一位。”   不一会儿店里就坐了一大半,安静的小店喧闹起来,嗡嗡的。   温睿把单子下面的复写纸抽出来送到后厨,老人让他把做好的三碗牛肉面端出去放在柜台上的托盘上叫号,学生自然会去端。   温睿得了空就会看菜单,没过多久他就把上面的价格记得差不多了,点单速度也快了一些。   店里的生意十分火爆,人越来越多。   有人用餐过后离开留下空桌子,老人忙着煮面根本没空清理,上面残留了不少食渣,让人看了倒胃口。   有些人见没空位,会动手清理一下,有人则宁愿坐外面也不愿碰那些,外面虽然搭了棚子但还是热,客人嘟嘟囔囔,很是不满。   有温睿以后不一样了,老人不用提他就知道去清理桌子,还把餐具送进了厨房里,动作十分熟练。   老人本来都做好了年轻人手脚不麻利,待会儿还得去外面帮衬点的准备了,谁知温睿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配合默契,等午饭点一过店里的人就少了,零零散散的几人。   后厨的餐具堆了好几摞,温睿主动去洗刷盘子,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他就放下手上的活儿出去收钱。   老人心里对温睿很是满意,虽然对方话少了点,但手脚利索人还勤快,已经很难得了。   忙到一点,店里才完全平静下来。温睿把后厨的碗也刷了桌子也清理了,老人转了一圈竟然找不到活儿干。   其实他刚开始招温睿也就想让对方帮他摆摆桌子收收钱什么的,没想到对方还额外做了这么多,他就想着给对方加工资。   他心里对温睿满意得不行,可面上还是不苟言笑,他问:“饿了吧?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想吃什么?”   温睿选了个最便宜的。   老人问:“有忌口吗?”   温睿:“不要香菜不要辣。”   对方也不再多说,就去后厨忙碌了。   十分钟以后老人端了两份面出来,温睿惊讶得发现里面添了很多辅料,都是荤菜,牛肉、丸子、虾饺……堆得碗都盛不下了。   温睿沉默了片刻,道了声谢。   两人对坐着吃面,边吃边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   “温睿。您怎么称呼?”   “我姓张,你叫我张……”张怀斌本来想让他叫自己爷爷,可又有些说不出口,顿了下才说:“叫我老板就成。你以前做过这些?”能看出来对方不是新手。   温睿点点头,也不多说。   老头见状也不多问,只是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在我这里干?本来只打算让你收银的,不过你额外做了那么多,我可以给你加钱,一个月三千怎么样?”   他年轻时就学手艺开了这家面馆,一辈子顺风顺水,不愁吃不愁穿,再加上他这人又格外容易满足,以至于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那种精明抠门劲儿一点没学会,还是随心所欲、想怎么样怎么样。   再说他这店是老店了,一个月净赚三四万没问题,他儿子女儿在外面都挺出息的,每个月还会给他寄好多生活费,所以他根本不差那点钱。   温睿哭笑不得,他总觉得老人太随意了,给他涨工资眉头都不用皱的。   他也不是会占人便宜的主,忍不住提醒了下:“工资会不会有点高?”   对方一皱眉:“高吗?我觉得还行。对了,学生上学早,我五六点就得起来。不过早餐面烫一下就好,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可以晚点过来,七点行吗?”周围的住户都是七八点过来吃早餐,那会儿刚好忙第二轮。   温睿听他语气坚定也不再拒绝,他点点头:“可以。”话是这么说,可到时候他肯定会早起来早点的。   张怀斌接着说:“早上估计得忙到九点,中午还是今天这个时间段,下午是五点半到七点。”其实他一天都在忙碌,毕竟他得准备食材、辅料,所以每天都是一忙一整天。   不过他刚开始说这活儿轻松,也不好意思让对方陪着他连轴转。   老人一本正经地说:“包吃的,你要是不乐意吃店里的面,我给你钱你出去吃。你有住的地方吗?没有我也可以包住。”   温睿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对方说起话来一脸严肃,但他出奇地觉得这个老人很可爱。   “好。不过我晚饭点还有事,估计来不了,要不你扣点工资。”   张怀斌狐疑地问:“天天都来不了?”   “嗯,我还有一个家教的工作,时间是七点到八点的。”   “你还当家教?”   温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嗯,刚开始没找到稳定的工作就找了份家教的活儿。”   老人了然地点点头:“行吧,那要不一个月两千七?”   温睿其实觉得他扣少了,他忍不住又提醒了句,可老人却丝毫不在意,拍板定了这个工资。   ——   温睿开始忙碌起来,因为来回不方便,老人还借给他一辆自行车。   他中午回不来,只好每天早上准备很多食物放在花坛边——够小狗早午两餐的,小狗也没饿着。   老人听说他“养”了三只狗,经常会打包一些吃的让他拿回去喂狗。   温睿忙着工作,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想江悦庭。就这么过了十多天,眼看着国庆就要来了……   午饭点过了,温睿忙着收桌子,张怀斌从厨房里钻了出来,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温睿问:“怎么这么高兴?”   “我闺女打电话让我国庆去她那里住,我可以去见我外孙女了。”   “那挺好。”   “国庆学生也放假,生意不太好,正好给你放个假。”   “谢谢。您什么时候出发?车票买了吗?”   “明天就走,估计得下月十号才能回来。我晕车,女婿准备开车过来接我。”   温睿忍不住羡慕起老人,不知道等他晚年的时候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孝顺,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摇摇头,真是想得太远了。   ——   今天周五,江昊要去参加亲戚家的婚宴,就和同事调了班,准备带着江悦庭过去。   他让江悦庭换上他新买的衣服,对方虽然不悦,但没有拒绝。   江昊伸手想摸江悦庭的脸,谁知还没碰到,他儿子就撇开了脸,看也不看他往门口走。   江昊讥笑着捻了捻手指,跟在他身后也出门了。   两人路过温睿门前,江昊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他还以为对方是个难对付的,都想好方法让他知难而退了,谁料对方倒是识时务,这么久都不再有什么动作,两家人这么些天也没碰过面。   江昊压低声音说:“看见没?这样容易放弃的人根本就救不了你。”   江悦庭冷冷地说:“救我?除了你死谁都救不了我。”他话里的残忍和他的年纪极不相符。   江昊嗤笑:“宝贝儿,我等着。”   两人刚走出门洞就看见三只小狗在外面撒欢。   江昊上次听过温睿说狗的事儿,他当时心里就有了打算,想拿来刺激江悦庭,可后来工作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谁料这几只小狗跑到他跟前了。   他低声对江悦庭说了一句话……   不用早起工作,温睿就多睡了一会儿。   等他起床已经九点多钟了,他洗漱过后把被褥拿出来晒,往楼下瞥了眼就看见三只小狗在楼前面的空地互相追着跑。   小狗长得挺快,一个个被温睿喂得圆滚滚的,而且也敢下花坛了,本来温睿还怕它们跑到外面的马路上,没想到它们格外听话,只是喜欢围着楼前楼后玩闹。   温睿忍不住在楼上吹了一声口哨,三只小狗听见声音当时就摇着尾巴兴冲冲往楼道里冲。   他笑着转身出门。   他刚走到一楼就看见许久没见的江家父子。   他正好看见江悦庭对着围着他转的小狗就是一脚,踹得小狗一声惨叫。   温睿心里咯噔一跳,他还没开口,就听江昊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江悦庭竟然没管江昊的质问,下意识往楼上看去,等看见温睿的身影他心里了然,他就说江昊怎么会突然变脸,刚才还阴阳怪气地刺激他,这会儿倒义正言辞训斥他了。   温睿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他连忙跑过去把小狗抱到一边。   他皱着眉看向江悦庭,眼神儿复杂,有不解、震惊、但更多的是愤怒。   江悦庭撇开脸不看他,只是对江昊说:“还走不走了?”他感情淡漠的仿佛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温睿本来还想为他找点借口,见状心凉了一半。   江昊推了下眼镜,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是你养的狗?悦庭他不喜欢狗,所以比较烦狗缠着他,你别生气。”   温睿胡乱点了点头,他没多说干脆领着三只小狗往花坛去。   他看着活蹦乱跳的三只小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准备晚上去镇上问问,有没有人要养狗的,要是可以他准备把这几只狗送人。   江昊看着温睿离开,脸上的歉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嘲讽。   “宝贝儿,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你要是不伸脚踹小狗我还不会认为你还喜欢着狗,你这样欲盖弥彰……”他呵了一声,“孩子就是孩子,想法还是太简单。”   江悦庭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下,可语气还是很平静:“到底走不走?”   “走啊。”江昊轻佻地勾了下唇,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他最近又有得玩了。 第24章   小狗在外面野了这么久,脏兮兮的,温睿想了想决定给它们洗个澡。   他领着小狗上楼去了。出租屋里有一间浴室,有便池有浴缸,就是没有热水器,没有烧热水的地方,浴缸也就成了摆设。   温睿去厨房烧热水,三只小狗就在他脚边摇尾巴转悠,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生怕踩到它们。他趁烧水的功夫又去准备了洗澡用品。   给狗洗澡是个技术活。小狗一碰到水就兴奋,在盆里乱扑腾,溅了温睿一脸水,把他衣服也弄湿了。   盆比较小,只能一只一只洗,温睿给第一只洗的时候,另外两只扒着盆沿也要往水盆里爬,结果一只爪子被卡住了,一只把头卡住了,嗷呜嗷呜地叫。   温睿被它们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把另外两只赶出浴室,谁知道小狗扒着门叫得格外惨烈,好像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温睿被这两只小祖宗搞得没办法只能放它们进来,继续接受它俩的“骚扰”。   等把三只狗洗干净,温睿腰累都直不起来了,简直比干了一天活儿都累。   浴室跟狂风过境般,一地的狗毛还有水渍,温睿头疼地用手背蹭了下鼻尖,准备过会再来收拾。   他把手洗干净领着洗白白的小狗去阳台晒太阳。   小狗离了水以后估计也觉得身上湿哒哒的不舒服,乖乖待在阳台晒太阳,温睿趁着功夫收拾了浴室。   他拿着手机进了卧室,狗狗的毛干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还有些蓬松,整只狗看起来更加圆润,温睿找好角度一一给狗拍了照。   等忙好一切,他这才发现快一点了,他午饭还没吃,只能随便做了点面条,自己吃点,又喂了狗。   他教孩子快三周了,是时候测试一下他们有没有进步了。   他下午准备小测习题,买了小学的辅导资料,根据几位同学的学习状况,从里面挑选了一些针对性的题目。   没有电脑,他只好手抄了一份,剩下的可以拿去复印。   温睿做了晚饭,喂过小狗以后已经六点钟了,他得去上班了。   他怕小狗出去又弄脏自己,想把它们锁在房间里,可他一往外走,小狗就跟在他身后。   他把狗搡到屋子里,锁上门,谁知小狗又扒着门惨叫,叫声凄厉,惹得温睿心软,只好把门打开了。   他看着瞬间消声的小狗,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   可他又不忍心把狗留在屋里,毕竟它们在外面野惯了,很少会被关在屋子里,现在把它们留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狗狗难免会害怕。   温睿只好把它们放了出去,小狗追了他一段路,最后硬生生被他给撵了回去。   他坐公交车去了镇上,孩子们已经到了。   温睿提前通知他们:“明天会有个小测,所以今天的任务有点紧,大家可以稍微加快一下做题速度,实在不行,我们拖一拖时间。”   孩子们一听要小测,登时就懵了。小学生面临的考试不像初高中那么频繁,听到要考试顿时紧张得不行。   高霖磕磕绊绊地问:“明天几点考?要考哪些内容?”   温睿安抚他们:“就是和平时做题差不多,不用害怕的,平常心对待。”   可安慰是安慰,孩子们明显没听进去,做题都心不在焉的,温睿有些后悔提前告诉他们了,不过这也越发坚定了要多多测试的念头,考试的心态也很重要的,有些人平时成绩很好,一到大考就紧张得发挥失常,多让孩子练练不会错的。   他今天多辅导了半个小时。   等要结束的时候他问孩子们喜欢不喜欢狗,还拿了小狗的照片给他们看。   其他孩子都说自己家里有狗了,镇上养狗看家的大有人在,温睿在自己叹了口气,也不勉强。   可那个叫程心蕊的女孩小声说道:“我家豆豆刚死,我妈妈想再养一只。”   温睿惊喜地问:“真的吗?”   程心蕊坚定地点点头。   温睿决定待会儿和她母亲商量一下,问问对方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   等程心蕊妈妈过来接她的时候,温睿上前与对方说了这事儿。   对方也没说同意的话,只是问他狗是哪儿来的。   温睿顿了下也没隐瞒:“是在小区后面的花坛里发现的。”   那女人有些迟疑:“野狗啊?”   温睿忙说:“它们刚出生没多久,我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照顾它们,没什么毛病,我中午给它们洗了澡,都是干净的,也没螨虫什么的。”他说着又把手机掏了出来,把拍的照片给对方看了。   有只小狗睁着黑溜溜的眼豆看着屏幕,一脸无辜,看起来十分可爱,那女人多看了两眼,小狗被洗的很干净,毛发也被刷得十分柔顺,她有些动摇。   “你明天能把这只带给我看看吗?”   温睿舒心地笑了起来:“当然。”   事情谈妥后对方带着孩子离开了。   温睿知道自己今天可能会晚点离开,就提前通知了李民成让他晚点过来。   他坐在门口等人,这会儿没什么客人,老板也坐了过来。   “抽烟吗?”老板自己点了支烟,把烟盒往他面前一推。   温睿拒绝了。老板也不多说,细细品着烟。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响,老板娘正操着方言数落她女儿。   温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这回事,毕竟李青青也这么大了,女孩自尊心强,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被骂。   旁边的老板突然开口说:“你总骂她干嘛?”   老板娘的火力当即转移了,对着他就开始开喷。   温睿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料到老板娘这么“不拘小节”,丝毫不给家人面子,当着外人的面就开始翻旧账。   他尴尬地盯着手机看,仿佛要把手机看出个窟窿来。   李青青趁着她妈骂她爸,早就溜了。   “抽抽抽!怎么没抽死你?这几天生意变得这么差你怎么就不知道想想办法?”   温睿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好多天没看见褚昊了,难道对方没等到新厨师过来就离开了?难怪老板娘最近跟吃了枪药一样。   他正想着,老板娘就又抛出了炸弹:“让你去卖点螺蛳,来去不超过十分钟的事儿,你能去两三个小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小姐了哦~”   她话里带着本地的口音,听起来虽然没有太大的气势,但是嘲讽意味十足。   温睿这下真得抬屁股准备走人了,他站起身的瞬间忍不住看了眼老板,他发现对方脸上满是无奈可又无力辩驳,只能默不做声抽着烟。   他暗自皱眉,老板面相很是憨厚,实在不像个会出去胡搞的人。   老板娘看见他站起身,原本略带嘲讽的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她热情地问:“温老师准备走了?”   温睿惊讶于她的变脸,可也只能点点头。   “哎呦~别急别急,我得跟你聊一下我家青青的学习情况。你看你说你给她补习,这死丫头却每天出去乱跑,根本就待不住,实在不是学习的料儿……”老板娘很是热情地把他拉到一边。   温睿听她说了几句就明白她的意思,对方是想找他要租金。   确实,他这么些天几乎没怎么看见过李青青,更别提教她功课了。   老板娘想要租金,可那几个家长都是镇上的熟人,经常来她这里吃饭,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只好来找温睿。   说实话,要是她们厨师长没走,她也看不上那点租金,可最近这几天店里收益明显下降,眼看着又回到原来那冷清的地步了,她管不了那么多,蚊子腿也是肉。   温睿没有异议,毕竟他占了别人的地儿,或多或少打扰了别人,这钱是得出。   “都是熟人了,我也不找你多要,一天给个二十算了,一个月算下来也就四百。”   温睿没租过场地,也不知道这个价格怎么样,可他最近一分钱没拿到,带来的钱早就花的差不多了,再掏四百出来他就得喝西北风。   他抱歉地说:“我最近身上没什么钱,能宽限几天吗?”   老板娘冲着他笑了笑,热情劲儿明显减了不少,她琢磨了会才缓缓点点头。   她问:“那温老师准备什么时候给?”   温睿想了想说:“下个月八号行吗?”那会儿已经发工资了。   老板娘逼问了句:“这个月和下个月的一起付吗?”   温睿抿了抿嘴角,点点头。   “那温老师路上小心啊,我厨房还有碗没刷我去忙了。”老板娘说完就离开了,走之前还横了一眼老板。   老板看她进去忍不住对温睿说:“那个,钱不用急的,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给,别到最后吃不上饭。”   温睿摇摇头,勉强地笑笑:“不会的,我先走了。”   他只是不喜欢被人逼着要钱的滋味。   李大叔还没来,温睿决定散会步。约莫走了十分钟他才遇到李民成。   对方惊讶地看着他:“怎么自己走着过来了?”   温睿没有表露心思,只是说:“天气凉快,就是想散散步吹吹风。”   李民成也不怀疑,两人一起回去。   快拐进他们那个路口的时候,李民成突然“哎呦”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温睿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李民成皱了皱眉,只是说:“没事。”   温睿也不再多问。   他送走李民成以后没急着进屋子,他每回都会去看看狗狗有没有待在花坛那里睡觉。   他走近一看,发现小家伙居然还醒着,看见他就汪汪汪地叫。   温睿愣住了,心骤然提了起来,少了只狗……   ——   江悦庭对着江昊的脸就是一拳,砸得对方直飚泪,他的眼里满是仇恨,厌恶以及无法遏制的愤怒。   江昊捂着鼻子阴森森笑了会儿,他感觉到有什么从鼻子里流淌出来,他抹了下,看着指尖上的鲜红色,他漫不经心地说:“今天那只小狗的血差不多也像这么红……”   江悦庭当即就挥着拳头朝他脸砸了过去,可这次江昊有所防备直接接住了,把他拦腰横提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他直接把江悦庭的脑袋按了进去,他慢悠悠地说:“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他语气阴森森的,看江悦庭奋力挣扎着,他的眼神儿满是兴奋,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松懈,仿佛就想这么溺死他儿子…… 第25章   温睿着急地在周围寻觅,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寻不见那只小狗的踪影。   他停下脚步,他一脸凝重地看着脚边的两只小狗,狗狗虽然喜欢玩,但是从来没有乱跑过,而且三只小狗一直都是一起的,很少会有狗落单,他怀疑狗被人抱走了。   温睿想到早上的那一幕,他抬眼看向江家的窗户……他三步做两步,急急忙忙往楼上冲。   江昊听到外面急促的拍门声,也清楚是温睿过来了,他把江悦庭直接扔进了浴缸里,看着对方浑身湿漉漉地倚着沿壁猛咳嗽,他说:“别出声。”   江悦庭自顾自地顺气,脸上没有露出惊恐过度的表情,而是充满了仇恨,仿佛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他用余光瞥见江昊出了浴室,还关上了门。   江昊打开门看见温睿,露出惊诧的眼神:“温睿?这大半夜的做什么?”   温睿强压内心的焦灼,“江先生,我的狗少了一只,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狗?”江昊皱了皱眉头,“不好意思,我没看见。我今天去赴宴了,下午三四点才回来,一直和悦庭待在家里。要不你再找找?我觉得应该不在楼里,毕竟它要是在楼里叫唤,大家伙都能听见,我没听见狗叫声。”   温睿见对方脸色诚恳,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好意思,打扰了。”温睿深吸一口气,领着另外两只狗准备再找找,可谁料两只小狗死活不愿意离开,冲着江昊吠个不停。   温睿看向江昊,目光里带着一抹审视。   江昊微眯了一下眼睛,他笑道:“我是不是不讨你家狗喜欢?不过都是邻居,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在楼里养狗会被大家伙埋怨的,毕竟这楼也不隔音,难免会吵到别人休息。”   温睿唇角微抿:“谢谢江先生提醒。”   江昊又道:“哎呦~你的狗该不会跑到马路上被轧死了吧?你要不要去看看?”   温睿听他这种口气,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谢谢江先生,你早点休息。”他说着往江昊身后看了一眼,江家大门大敞着,能将客厅看得清清楚楚,别说狗影子就是狗毛也没看见一根,也没有什么挠门声。   小狗如果在对方家里,肯定会动静的。   他抱起其余两只小狗回了房间,看着总叫个不停的狗,他疲惫地舒了口气,说:“你们不要总叫,吵了别人睡觉,我就没法儿养你们了。”   他找了个纸箱子,把两只狗放了进去。   “你们乖乖的,我再去找找,一会儿就回来。”   温睿想到江昊的话,神情恍惚,他准备去马路上看看。   “好吓人,脑袋都轧扁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开车的。”   “行啦!你也就知道嘴上说说,要干什么不都得我去吗?”   “废话,它都那个样子了,我敢上去碰吗?这种事就得男孩子干。”   温睿往路口去,谁料半道上迎见一男一女,那两人如是说。   他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车把让那人停了下来,他着急地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男孩愣愣地说:“就是刚才在路上看见一条被轧死的小狗。”   女孩难过地说:“死的可惨了,都不成形状了,脑袋都……哎,我们把它埋了。”   男孩不满道:“是我把它埋了。”他伸出手,“看,上面还有血。”   温睿瞬间觉得脑子充血,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看他情况不对,奇怪地问:“怎么了?那是你家的狗?”   温睿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狗死了……   男孩晃了晃车把:“喂?你松手。”   温睿这才回过神儿来,他想起刚才江昊阴阳怪气的语气,无神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敢置信及愤怒,那个人!那个人疯了吗?!   男孩恼火地问:“到底是不是你的狗?”   温睿强压着怒火点点头:“是。”   女孩一听就变了脸色,她责备道:“你怎么当主人的?马路上车来车往那么危险,你就不知道看着点吗?现在狗出事了又这幅模样,早干嘛去了?”   男孩附和:“就是,没有点责任心。”   温睿也不辩驳,他问:“你们把它埋了吗?”   “对啊,埋路边了。”女孩看他这幅模样又有些同情,补充道,“我们晚自习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后来回家拿了铁锹出来埋的。”   男孩撇撇嘴:“累死我了,挖坑挖了半天,埋得挺深的,一般野狗刨不出来。”   温睿呢喃了两句谢谢。   “你要去看看嘛?”   温睿干抹了把脸,苦笑着摇摇头:“不了。很谢谢你们,谢谢。”   他转身往家的方向去,他不想去看,他连只狗都照看不好,他是个无能之人。   女孩瞬间觉得自己白同情他了:“什么人啊!”   男孩不耐烦地说:“行啦!可以走了吗?我作业还没写呢,就你天天喜欢管闲事。”   温睿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他看着隔壁的房门,瞬间克制不住自己薄发的怒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恨一个人,不!江昊只能算是人渣!   他冲到江家门口大力拍门。   “来了。”江昊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一个拳头冲着自己的脸颊过来,他丝毫没有防备,被打得脑袋一偏,额头还撞在了门上。   温睿那一拳用了很大的力气,打得江昊嘴角都破了。   江昊被打得牙骨发麻,他尝到一股铁锈味。   温睿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他气得嘴唇微颤。“你是畜生吗?”   他第一次这么意气用事,可却觉得非常的畅快。   江昊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他头也不抬哼笑:“你这是干嘛?大半夜冲我家来打我一拳还辱骂我,你疯了吗?”   温睿冷声说道:“疯的人是你!”话毕他转身离去。   江昊直接扣住他肩膀,他露出一个残酷的笑:“打了我就想走?”   温睿转头看他,目光尖锐:“我不介意和你动手,闹得整栋楼都知道也无所谓,人家问起原因,我更不介意告诉别人江先生你做了什么事。”   江昊讥讽:“你以为别人会信?”   温睿学着他的模样反唇相讥:“所有的证据都在你的房间里,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昊脸色一僵,随即眯起了眼睛,里面露出危险的神色:“你说什么?”   温睿只知道江昊是个恋童癖,他不相信江昊家里一点证明他是恋童癖的证据都没有,他说这话不过是想诈江昊,没想到真猜准了。   江昊看着对方无畏而又坚定的目光,松开了钳制他肩膀的手。   温睿脸色不虞回了自己家。   江昊关上房门,冷冷地看向江悦庭的卧室,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问坐在阴暗里的人:“他来过你的房间?”   江悦庭看都不看他,吐出了一个字:“蠢。”   “你是说他在诈我?”江昊转念一想,也觉得温睿不可能来过这里,如果他真的看见了这个房间的景象,不可能忍得住,毕竟对方心善地为了一只狗就能和他上演全武行。呵~   江昊哼笑:“我大意了。”说完他看向对方轻声说:“我最近心情真的很不好。”   江悦庭靠着墙冷冷地转过脸,他很清楚江昊的意思,不过是又想折磨他了。   温睿再也不想和江家扯上半点关系,他恨不得搬家离那个变态远远的。   他想起上辈子的江悦庭,眼睛有些泛酸,被那个变态摧残那么些年,还能保持点赤诚之心,真不是易事。   对于那个男孩。他除了无奈与叹息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温睿轻声呢喃。   第二天温睿把两只狗都带到了镇上,他现在不敢把狗独自留在那边。   程心蕊妈妈看了狗之后就同意收养这只狗。只剩一条狗,温睿决定自己养着。   ——   周末一过国庆就到了。   孩子们不用上课,温睿干脆把补习时间挪到了上午。   辅导完孩子,他又额外给孩子们布置了些习题,根据昨天的小测来看,他们做的还不错,就是有些题还是做不来,他就挑了那一类题型给他们练。   下午,他正陪着狗狗玩,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奇怪的声响,咚咚的,像是有人在敲击墙面。   温睿皱了皱眉头,他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走近发现确实是有人在用东西敲击墙面。   他摸了摸被敲击的地方,怎么回事?隔壁是江悦庭的房间,这孩子在干嘛?   后来那个声响越发急促可变得有些微弱,温睿也顾不得怎么回事,赶紧冲到江家门口砸门,可叫了半天根本没人应他。   温睿突然想起了阳台,他搬了个凳子跑到阳台上,翻过了两层栏杆蹦到了隔壁的阳台上。   江悦庭卧室的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他犹豫了下,刷拉一声拉开了窗帘。   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了那间小卧室,所有肮脏与龌龊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   温睿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嗡得一声就炸开了。   卧室里没有床没有柜子没有书桌,只有无数被拉扯的绳子,上面用夹子夹满了照片……   他不自觉走了进去,伸手去摸离他最近的那张照片。   温睿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的眼里只有那“女孩”的面容,冰冷尖锐,透着熟悉,那、那是……江悦庭。   “咚”又是一声声响,温睿的心仿佛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他急忙拨开照片往里走,可他刚挪动脚步就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他刚才的注意力全被这些照片吸引了去,根本没有注意脚下。   他低头去看,这才看到满地的注射器和烟头。   “你……”一个微弱的声音提醒他这个房间里还有个人。   温睿这才拨开重重障碍看见了江悦庭,对方斜靠在墙上,额头发红,应该是刚才用额头撞击墙面导致的。   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这是温睿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   江悦庭捂着肚子想往温睿的方向过来,谁料脖子上拴着的链子局限了他的行动范围。   温睿顾不得发呆,连忙跑了过去,“别、别动。”他声音发颤,“肚子疼吗?”他顺着江悦庭手捂着地方看去,那是阑尾的位置。   温睿连忙想抱他去医院,可对方被一根链子拴着根本动弹不得。   他脖子拴着的链子上还挂了把小锁,使孩子挣脱不开。   “你等等,你等等,我报警。”温睿慌慌张张准备去客厅找座机电话。   可江悦庭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他咬牙说:“不可以报警。”   温睿震惊地问:“什么?”   江悦庭睁着眼睛,一遍遍重复不要报警,像是魔怔了一般,他掐着温睿的胳膊,指甲都要将温睿的胳膊掐破皮了。   温睿看他拒绝的态度只好安抚他:“好好,我不报警。”   江悦庭这才脱力地松开他。   温睿忙乱地站起身,想找件趁手的砸碎那个锁,可房间里根本没有那些东西,他只好打开卧室门跑了出去。   江昊不在家,他找了会儿,发现一个铁的保温杯。   他急忙拿进了卧室,他把江悦庭放平,急声哄他:“乖!偏头闭眼睛。”   江悦庭闻言虚弱地照他说得做了。   温睿把链子往下滑了滑,把锁平放在地上,他用手护住江悦庭的下巴,这才用保温杯狠狠砸碎了那个锁,将人解救了出来。   他急忙抱起江悦庭,小孩子太轻了,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 第26章   温睿把人抱着往自己家去,他把人放到床上,开始找钱包和手机,等拿了东西他准备抱孩子去医院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急急忙忙又冲进了江家,对着江悦庭的房间拍了几张照片,还把一张露骨的照片扯了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等做完这些他才回房间抱起江悦庭。   江悦庭皱着眉靠在他胸膛上,他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脸颊毫无血色,温睿不敢耽搁,急匆匆出了门。   他拦了辆出租车,让师傅将他们送到最近的医院。   师傅看他怀里的孩子连忙问:“这孩子怎么了?”   “可能是阑尾炎。”   “哎呦那得做手术,市人民医院做手术安全点,要不去那里吧?不过过去得要个十多分钟。”   温睿连连点头,他抱着孩子坐进车里:“谢谢师傅,您能快点吗?”   师傅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登时就射了出去。   温睿让孩子坐在他怀里,他轻拍着江悦庭的后背,小声安抚他,江悦庭疼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师傅叹道:“小孩子做手术最遭罪了。”   温睿扯了下嘴角勉强地笑笑,他用下巴蹭了蹭对方的额头,忍不住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心都要揪起来了。   他摸着手机按了110,接通以后温睿就急急忙忙说道:“警察先生,我要……”   可江悦庭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孩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可他拒绝的态度温睿看在眼里。   他眼神儿复杂地看着江悦庭,最后还是挂了电话。   “好了,我不会报警的,你乖乖休息吧。”温睿不知道孩子的目的,难道他怕他爸出事他就没人照顾了吗?   犹豫了会儿温睿拨通了刘明扬的电话,那边刚接通他就急急问:“你现在在哪儿?离市人民医院有多远?现在去方便吗?”刘明扬昨天回来了,他昨天说今儿会在市里和同学聚会。   刘明扬被他急冲冲的语气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在北城这边的火锅店,就在医院附近。”   温睿急忙说:“你现在去医院等着,我待会儿就过去。”   刘明扬一头雾水:“啊?到底怎么回事?”   温睿刚想解释,就见江悦庭有些反胃,他也没心情多说,只是道:“去了再说。”   “行行行就去了。”   他匆匆挂了电话。   到了医院温睿就挂了急诊,医生给江悦庭检查过后又安排做CT。   刘明扬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儿,温睿告诉他位置,两人这才碰面。   刘明扬暴躁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隔壁邻居的孩子突然肚子疼,可能是急性阑尾炎,他爸不在家,我就送他来了医院。待会儿可能要办理住院手续,不过孩子身边不能没人,我就想让你来帮帮忙。”   “什么!”刘明扬简直要被气死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打电话给他爸?你插什么手?他待会儿要手术呢!你能签字?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两人正说着医生就出来了,他看了一眼刘明扬,不悦地说:“你们不是他家人?尽快通知家人过来,这孩子是急性阑尾炎,得准备手术,没家人签字这手术不能做。”   温睿当然知道得找江昊,可他没江昊的手机号码,只知道他是眼科医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医院。   他拽住医生问:“您知道江昊江医生吗?”   “江昊?眼科那个?”   温睿眼睛亮了起来,“对是他,就是他儿子。”   “哦,那你去后面的眼科部找一下人吧。”   温睿一听本来想去找人的,可刘明扬怕他找不到路就说他去。   “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不会问啊?”   温睿这才放他过去。   刘明扬找到江昊的时候,对方正在病房里陪孩子玩,他直接上前说:“江昊是吧?你儿子急性阑尾炎,温睿把他送医院了,医生说得手术,你去看一下。”   江昊原本笑得脸一下子变得格外恐怖,他的重点不是江悦庭病了,而是温睿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来不及说什么,直接冲了出去。   刘明扬骂了一句:“靠!这么疼孩子还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   刘明扬见事情解决了索性去上了个厕所,完事后才到急诊那边去,他去了才发现对方还抱着那小孩一脸焦灼。   他正说着医生从他身边路过,顺嘴问道:“手续办了没?家长呢?来了没?”   刘明扬瞪大了眼睛:“家长?我刚才不是通知他了吗?他没过来?我明明看见他冲出来了啊!”   医生皱了皱眉头:“赶紧赶紧。”说完又去忙自己的了。   温睿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猛地说:“刘明扬你再去眼科一下,要江昊的手机号码。”   温睿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个畜生!第一件事居然是想着去消灭家里的那些证据。   刘明扬都觉得自己糊涂了,“靠!人呢?”   “你去要江昊的电话号码,要完把号码发给我。你把我口袋里的钱包身份证都拿出来,去办理住院手续。你有钱吗?我卡里没钱了,你能先垫付一下吗?我很快就会还你的。”   刘明扬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泄气地说:“服了你了,真不知道你爸妈喂你吃了什么,才把你养成这幅天真的模样。”   温睿自然知道他说的天真是贬义词,只是笑笑没辩驳。   刘明扬去掏他口袋里的钱包:“喂,我看这小孩的爹也是个不靠谱的,他到时候要是不给你钱,你可千万别说还不上啊!这可我的生活费。”   “我保证在你回学校前还上。”温睿扯了下嘴角,“谢谢你。”   刘明扬耸耸肩:“那我去了。”   江悦庭的疼劲儿过去了些,他枕着温睿的膀臂,虚弱地说:“他不会来的。”   “没事的,你别管,别说话好好休息。”温睿调整了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收到刘明扬发过来的短信,复制了号码给江昊拨了过去,对方直接挂断了,他锲而不舍又打了过去,打了第四遍对方才接通。   温睿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以及对这个人的厌恶,他冷冷地说道:“江昊,江悦庭要做手术。”   “哦?是吗?”那人已经到家了,变得不紧不慢起来,“那就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些事要做。”   温睿听他这种口气,气得心肝脾肺都要移了位,他看着闭着眼睛休息的江悦庭忍住声音里的颤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江昊冷笑,“你不就等着报警吗?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温睿也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把房间复原就可以了吗?我拍了照片还拿了里面的照片,你真以为我傻吗?”   那边丝毫不恐惧,反而发出刺耳的嘲笑声:“是吗?”他不怕警察,他可以打官司,到最后刑拘时间会很短。   他怕只怕温睿报警,把这事儿宣扬了出去。他就要得到他的小天使了,他不能让这事儿毁了一切。   温睿没料到对方丝毫不惧怕:“你什么意思?”   江昊轻描淡写地说:“字面意思。你想报警抓我?我犯了什么罪?虐待儿童?可我记得我们国家没有刑法是关于虐待儿童的。而且他身上并没有伤痕,你凭什么说我虐待他?”   温睿的喉结滚动了下,他压低声音:“那你性侵儿童呢?”   “呵~”江昊嗤笑,“你有证据吗?仅凭区区几张照片?”   江昊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打电话边清理电脑里的文件,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个房间,他怕的是温睿动他电脑,不过看样子对方并没有碰。   江昊毫不犹豫地把那些文件全部粉碎,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他很快就要拥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了。   “你不是很想救那个孩子吗?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我最近没空管他,你就照看着吧。”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温睿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孩子,江昊是什么意思?   闭着眼睛的江悦庭突然开口:“我妈妈是摄影师。”他声音很轻,像脱力一般。   温睿茫然地喃喃:“什么?”   “他完全可以说那些照片是我妈拍的。”江悦庭突然回忆起那些往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他想吐。   ——   江悦庭的妈妈叫方钰柯,是个浪漫而又妩媚的大美人,她当年在大学学摄影的时候认识的江昊。   那时的江昊儒雅斯文,浑身上下透着绅士的气息。   捣鼓艺术的人总喜欢一见钟情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方钰珂一向大胆奔放,趁着劲头还在就开始追对方。   谁料对方也对她有意思,两人顺理成章成为了情侣。   方钰柯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厌倦江昊,可她却在与对方的相处过程中步步沦陷。   她发现江昊浪漫体贴,对摄影也有独到的见解,而且那个人进退有度,很明白她的点在那里,简直与她灵魂相吸。   她热爱摄影热爱旅游,她一直认为爱情不应该成为她的牵绊,所以她一直都抱着玩玩的态度,可江昊不仅给了她爱情也给了她自由。   在恋爱期间江昊总喜欢给她钱让她去旅游,他不会过度粘她,又让她感受到恰到好处的爱。   方钰柯甚至产生了和江昊结婚的念头。   江昊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亲口许诺,当他们结婚后他还会出资让她去旅游,让她去见识这个世界每一处的美,他说结婚不应该成为束缚,而是她的旅途中的落脚点。   那时的方钰柯简直认为江昊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两人在江昊研一那年结婚,那会儿她对江昊陷入了疯狂的热忱之中,以至于江昊轻轻诱哄她,让她生个孩子,还说孩子将会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和见证,她都没有拒绝。   从他们开始要孩子到孩子出生,一切都很顺利,那一年她虽然无法到处跑,但还是感觉很幸福。   江昊简直比恋爱时还要体贴,他把她和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让她的虚荣心受到了很大的满足。   孩子出生以后,江昊听到是男孩都没有去看,反而更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江昊在拿到硕士证以后就计划出国读博,那会儿江悦庭刚好一岁。   方钰柯并没有阻止,反而很支持他这个决定,江昊不束缚她,她也不应该成为江昊的牵绊。   可答应得好好的,等她对孩子的新鲜劲过了以后越发觉得照顾孩子是件痛苦的事儿。   她想把孩子扔给江昊父母照顾,可对方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公职人员,老两口退休后就喜欢待在淮城里过过闲散日子,根本不愿意养孩子,非说孩子养在父母身边最好。   她一怒之下干脆把孩子丢给了她妈照顾,拿着江昊给她的钱旅游去了。   她还出国去找过江昊,两人的感情从未降温过,江昊对她还是那么温柔。   那会儿她过得就好像是未婚人士,她简直太满意这种生活了,可那种自由的生活到了江悦庭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她妈在那一年去世了,江家二老的身体也出了点毛病,江昊只好回国,两人开始照顾江悦庭。   可他们发现江悦庭情感发育不完善,他很少会有情绪转变。他最大的情绪起伏大概就是在他外婆的葬礼上无声的哭泣了,平时都是平静地做自己的事,不与人交流。   方钰柯一直认为江昊不关心这个孩子,可等到她们一起生活时她发现江昊格外疼爱那个孩子,经常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满腔的爱意掩都遮不住。   可江悦庭却不亲他们,他对一条狗都比对他们亲。   狗是陪着江悦庭从小长大的,他外婆死后他就喜欢抱着狗狗在阳台发呆,一坐就是半天。   方钰柯也不在乎,她以为相处久了就会好,可她没料到自己根本没那个机会。   变故来得太快,方钰柯和江昊在一起生活还不足一年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她偶然翻看了江昊的电脑,他内心深处的龌龊与黑暗就那么被暴露在白日下。   方钰蔚随意瞥了几眼只觉得胃里一阵倒腾,她跑到洗手池去吐了,边吐边流泪,她仿佛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她一直以为她是最幸福的人,可现在她才知道她只是活在对方给她编织的美梦中。   她差点把苦胆给呕出来。   骗子!都是骗子!江昊他个变态,他是个变态!   她想起来当年江昊看见她小时候的照片几乎激动得要疯掉,他一遍遍地亲吻她,对她说,倘若他能回到十年前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见到她小时候,他还夸赞她小时候简直美得像个小天使,他说他肯定会好好疼爱她,比现在都要爱。   她当时只把这当做恋人之间的爱语,如今回想起来……   “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方钰柯吓得身子一颤,她猛地转头去看,发现江悦庭领着他的那只大金毛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他手里拿了张面巾纸,那纸巾是给她的。   倘若没有发现江昊那件事,她肯定会感动,可她那时只有恶心。   她想起她怀孕的时候,江昊总喜欢贴着她的肚子,温柔地说:“真希望这胎是个女孩,最好像你一样美,我肯定会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的。”   那时她还为此感动不已,如今回想只觉得胃里泛酸   她看着江悦庭,眼睛红得好像要滴血。   这个,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爱情的结晶,他是肮脏的产物!他出生就带着罪恶!   方钰柯狠狠拍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尖叫:“滚!离我远点。”   江悦庭低下头没有吭声,过了会儿领着狗离开了。   方钰柯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与背叛,她觉得她过去的那些年简直是个笑话,一切的一切都是笑话!   可她不敢把这事宣扬出去,她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男人是个变态!   但她不想就这么算了,她以此没胁迫,逼江昊给她十万块钱。   江昊同意了她的请求,他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她出国,永远别回来。   方钰柯简直求之不得,这个恶心的地方她再也不想踏足。   她背着行李箱走的时候,江悦庭送她到了门口,她看都不看对方就打开了门。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像原来很多次送她去旅游时问的一样。   方钰柯回头看他,露出了难看的笑,她残忍地说:“永远都不会回了。”说完甩上门离开了。   江悦庭站在那里良久没动。 第27章   江悦庭只能跟着江昊过活。   江昊的过分亲热让江悦庭无法忍受,比起他这个父亲,江悦庭更喜欢妈妈,毕竟那五年,方钰柯也不是一直在旅游,她累了就回来陪他一段时间。   江昊哄骗江悦庭,说他妈是去追求艺术去了,如果他们能拍出艺术的照片,他妈也许就会回来。   那会江悦庭心思单纯,虽然整天冷着脸可还是同意了,配合江昊拍了几张照片。   江昊看得目光十分狂热。   江悦庭开始厌恶那个人看他的目光,他开始拒绝江昊。   但对方不容他拒绝,他越是反抗,江昊就越发兴奋。   渐渐的,江昊变得越发疯狂,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江家二老活着时江昊还知道收敛,自从他父母死后他就变本加厉,他搬到父母住的地方就只为了接近小女孩。   偶然间江悦庭碰见江昊“靠近”邻居家的小女孩,他开始发疯,他把家里的东西通通摔了个遍,他拒绝穿裙子,拒绝拍照片,拒绝江昊碰他。   他的不配合激怒了江昊,江昊开始虐待他。   江昊没有虐待癖,但他非常想看这个孩子妥协的模样。   他用注射器扎得江悦庭满身血孔,那种伤疼却不会留下痕迹,日子久了针孔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昊爱江悦庭的身体,他不允许他身上有疤痕,他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让江悦庭屈服。   只是那个孩子永远都学不会低头,他就像一头倔强的小兽,不停地反抗,不停地添新伤。   这大大激起了江昊的征服欲,苦苦压抑的欲望找不到发泄口,让他的内心几近扭曲,而那时的江悦庭成了他最好的玩具。   江昊开始把人关在家里,寻找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江悦庭。   江悦庭想逃跑。   江昊明白他不可能总看着江悦庭,他必须让这个孩子乖乖待在他身边。   他等江悦庭身上的伤势褪去以后为他创造机会,让他报警。   警察来了以为是小孩子恶作剧,江悦庭的模样太冷漠了,一点不像个受虐待的孩子,他口口声声说他父亲用针扎他,可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伤势。   警察没有在家里找到江昊的作案工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还让江昊多管管孩子。   江昊装作抱歉的模样送走了那些人,关上门又开始折磨他。   江昊对他说警察不会管的,这是家事儿。   他不相信,他等待江昊动手打他,那样他就可以报警,警察就可以带他走了。   江昊很明白孩子的想法,他将计就计把江悦庭的屁股打得满是伤痕,又为孩子创造机会报警。   警察又来了,可却只是口头教育江昊不要再动手打孩子,又摸摸他的头,让他不要调皮,否则惹爸爸不高兴又要挨揍了,他们还是没有带走他。   江昊捏着他的脸,笑道:“你以为他们能拿我怎么样?”他太清楚法律的那条线在哪里了。   江悦庭失望了,他决定自己逃跑。   江昊看出来他的想法就告诉他外面有人贩子,会打断他的手脚让他去乞讨,让他活得没有尊严。   江悦庭不信,他抱着大金毛注视那个人。   他说:“你会下地狱的。”   江昊笑了起来,只有弱者才会把精神寄托于神鬼。   他把目光投在了江悦庭的金毛上,爱可以束缚一个人,恨也可以。   那只狗几乎是江悦庭的所有,他每天都会抱着那条大金毛,有时候还会和它说话,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昊打定主意开始就不再限制江悦庭的自由,开始送他去学校。   果然,江悦庭没有跑,他想要带他的狗一起走。   江昊在江悦庭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狗送去屠宰了。   那天回家,江悦庭看见一桌子菜,江昊坐在桌子旁陪他吃饭。   江昊夹了很多块狗肉给江悦庭,孩子尝了一口就有些反胃,不知道是不喜欢那个滋味,还是因为有感应,他拒绝吃那个菜。   吃完饭江悦庭盛了一碗饭,又夹了很多的菜去房间里喂狗,可房间里只有一地的狗毛还有狗皮和骨头。   江悦庭崩溃了,他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把碗朝江昊摔去,他大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江昊发出瘆人的笑:“我等着。”   江悦庭再也没有想过逃跑,他乖乖留在江昊身边,他只想杀了他。   江昊本来以为江悦庭说的想杀他只是愤怒时的叫嚣,他没料到对方真得想杀他。   那天他和同事聚会喝醉了回到家,朦朦胧胧看见江悦庭朝他举起了刀,他当时就吓醒了,伸手挡了一下。   鲜血涌了出来,好在江悦庭力气小,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势。   江昊捂着胳膊恨不得掐死这个小畜生,他扯出一个笑,阴恻恻地说:“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结束痛苦了吗?杀人犯的罪名会永远跟着你,所有的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害怕你,不敢接近你。我教你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你应该趁着我喝醉的时候给我一杯水,你在里面放上好几粒安眠药,那样我就会死。警察来了,你就告诉他们,是我自己觉得头痛难忍误食了安眠药,这样没有人怀疑你。”   江悦庭冷笑:“我管别人干嘛?我只要你死。”   江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个小东西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了。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江悦庭,甚至让对方体验死亡的滋味,他把江悦庭按进水里、掐他脖子、用枕头盖住他的脸……   他把人囚禁在家里,用链子将江悦庭拴起来,像狗一样对待他。   他开始叫江悦庭小变态,他防备起来,再也没有给过江悦庭动手的机会。   那次留下的心里阴影渐渐被时间抚平,江昊逐渐放松了警惕,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不足为惧。   他开始把江悦庭说的杀他的话当成笑话,用此来侮辱他,嘲讽他。   他把饭倒在地上让江悦庭吃,想让他活得像个狗。   可江悦庭大概是遗传了他和妻子的骄傲,即便饿死也不允许自己求饶,更不允许自己活得像畜生。   江昊变得格外暴躁,他怕他的小玩具饿死,只能卡住他下巴让他张开嘴,往他嘴里塞食物。   他渐渐腻烦这样,他想出了新的花招,他开始和江悦庭商量,他们来玩游戏,只要江悦庭赢了,他就给他一天自由,不再把他当狗一样拴着,也不再把他的饭倒在地上。   江昊眯了眯眼睛:“宝贝儿,我们来打个赌,就赌我们谁在不坐牢的情况下先杀了对方,哦不对,你还没满十四岁,即便杀人你也不会坐牢的。”   他不可能把这个小东西养到十四岁的,至多两年,等他找到下一个小宝贝儿他就会杀了江悦庭。   不过现在,他还想再玩玩。   江悦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怎样?”   “那就赌,谁在警察不能发现的情况下先杀了对方。”   江昊笑了起来,杀江悦庭再简单不过,他可以营造出对方意外落水的假象,他或许还会在警察面前为江悦庭流两滴泪。   江悦庭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赌注,他的命被江昊捏在手中,可他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期间江昊还会和他做一些“小游戏”。   游戏的规则由江昊来规定,当然不会公平,可江悦庭没有埋怨,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反对,他只能选择玩和不玩。   江昊让他在五分钟之内买回一包烟,可一般来说来回至少十分钟。   他刚开始没有成功过一次。   江昊不抽烟,他喜欢点烟,看着它静静燃烧。   他把烧着的烟狠狠碾在自己的胳膊上。   江悦庭几乎以为他要自虐了,可接下来他就发现江昊不过只是做个尝试,他只想看看那烟烫在身上会不会留下痕迹。   第二天被烫的地方会长起一个小水泡,只要用药护理就不会留下伤疤。   江昊开始用烟烫他的后背,他的肚子,他的腿,他的屁股,他不让他伸手去抓,只要水泡破一个他就失败了。   他只能忍着疼站着,等水泡自然破裂,有时侯只能用头抵着墙睡觉。   江昊喜欢挑战他的极限,他慢慢延长他窒息的时间……   他和江悦庭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有时候江悦庭会完成,他也如约给他一天的自由。   他知道江悦庭不会再逃跑,也不会向别人求救。   因为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他不正常,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江悦庭自己也知道,没有人能够救他,即便是警察。   他在等一个机会杀了江昊,他所有的恨意只有那个人死才能消除,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怨恨之中,他只想让江昊死。   最近江昊回来得越来越晚,他在和一个女人约会,他看中了对方的女儿。   江昊在江悦庭面前夸赞那个女孩有没多么漂亮,虽然不及他,但那个至少是个真的小天使。   “宝贝儿,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在我娶那个人之前你还有机会杀了我,否则你就会去见你外婆。”   这是江昊给对方下得最后通牒。   他不打算让这个孩子再继续跟着他,江悦庭就是个小疯子,他不能让这个小东西坏了他的事儿。 第28章   刘明扬拿着办好的东西走了过来,“好了。”   温睿问:“缴了多少钱?”   刘明扬:“三千五,我这学期的生活费可都拿出来了,你可别坑我。”   “谢谢你。”   那边术前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医生过来让人签字。   温睿说孩子父亲赶不过来,他能不能代签。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刘明扬给拉住了,对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道:“你脑子没病吧,你想担责任?”   医生皱皱眉:“这手术需要全麻,而且孩子年纪太小,得第一监护人签字才行。”说完他又看了眼孩子补充说,“他这是化脓性阑尾,需要尽快做手术,不能拖。你不是说他父亲是江医生吗?他这会儿应该在上班啊?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温睿点点头,医生打电话比他打有用,江昊肯定不愿意在同事面前毁了形象。   “刘明扬,把江昊号码给医生。”   医生打了过去,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   医生开门见山:“江医生吗?我是普外的万进胜,你儿子现在在急诊,是急性蜂窝织炎性阑尾炎,需要尽快做手术,要签字。你出差了?哦……这边有个男孩,”他撤开电话问温睿,“你叫什么名字?”   “温睿,他邻居。”   “你邻居送人过来的,你要是真不能赶过来,我就让他签字了……嗯……行。”医生挂了电话,“行,那边同意了,跟我过来吧。”   ——   温睿坐在手术室外面等人。   刘明扬还没缓过劲儿来,他用一副看傻逼的眼光看温睿。   温睿冲他笑笑:“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别扭,总说不要管闲事,不还是替江悦庭缴了住院费嘛。   刘明扬气得直哼哼:“这手术多久结束?”   “大概半个多小时?”温睿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七点多应该就能出来。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抱歉地问:“你现在赶回去聚会还来得及吗?”   “能去,七点才开始呢,去那么早也就是玩。”   温睿感激地说:“把你拉来做壮丁还真不好意思,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   刘明扬撸了一把板寸无奈地说:“没事,以后请我吃饭。这边应该没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好,你赶紧去吧。”   温睿有些饿了,他突然想起来狗还没喂,可这边江悦庭出来肯定需要人照顾,他也不敢走开。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江悦庭被推到病房。   护士边给江悦庭摆弄点滴边对跟在后面的温睿说:“全麻劲儿还没过,这个期间你一定要看着孩子。他到时候醒来了看不到家人伤口又疼肯定会又哭又闹,把伤口弄裂了就麻烦了。还有你要记住,第一天千万不要给他吃东西,喝水也不行。他待会醒来肯定想喝水,再怎么求你你都不要给他,听见没?”   温睿问:“嗯。那能拿湿纱布给他沾沾唇吗?”不喝水对小孩子还是挺难熬的。   “可以,不过一定要小心。”护士走之前摸了一把江悦庭的脸蛋,“你弟弟长得真好看,你家基因还不错。”   温睿愣了一下,他看着病床上的小身影,弟弟?他现在的心里年纪都能当江悦庭爸爸了,猛地听人说这是他弟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温睿坐在病床边等人醒。   江悦庭是突然苏醒的,他麻药劲儿还没过,说不出话。   这会儿都十一点钟了,其他病床的人都在休息,温睿不敢大声说话,他惊喜地凑上前去轻声安抚:“别怕,手术已经做完了,等麻药劲儿过了就能说话了,到时候伤口会疼,你不要乱动。我在这里陪你。”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他,黑曜石似的眼珠格外平静。   温睿见他嘴唇发干,犹豫了下伸手摸了摸江悦庭的软发:“你等下。”他拿了湿纱布给对方沾唇,他动作十分小心,一触即离,等沾完才发现小孩嘴唇还是发干。   温睿拿着纱布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下,“你继续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本来以为江悦庭不会理他,可对方居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温睿看出来他说的是“谢谢”,不禁觉得心酸。   “乖,睡吧。”   温睿坐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整个后背都是僵的,他伸了个懒腰,继续盯着孩子看。   他的目光太灼热,江悦庭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的睫毛微颤,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   温睿见他又醒了,紧张地问:“是不是伤口疼?”   江悦庭说不了话,只能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温睿:“……”   温睿第一次陪床,一夜都不敢闭眼,坐累了就站起来活动了下腰背,也不敢走远。   临床的大哥醒来看见他活动,忍不住问:“你家大人呢?怎么就让你来陪床?”   温睿只能含糊地说家人有事。   大哥嘟囔:“都什么家长。”   第二天护士很早就来查房,见江悦庭一声不吭还夸小孩子真勇敢。她要给江悦庭抽血,刚拆袋子,江悦庭就有些不对劲儿,他厌恶地撇开眼,连护士过来拉他手都很不情愿。   温睿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想起来他卧室里的注射器心都揪了起来。   “不怕不怕,小弟弟手术都敢做,扎针不疼的。”护士见他不配合,耐心地哄他。   可江悦庭充耳不闻,就是不愿意别人碰他的手。他挣扎弧度有些大,不小心扯到伤口了,小脸忍不住皱成一团儿。   护士也被他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这……”   温睿急忙坐到床边抓住江悦庭的手,他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他温柔地注视着江悦庭,耐心地说:你别动你别动。护士姐姐动作很轻的,不会疼,忍一忍好不好?”   江悦庭看着他的脸,居然真的安静了。   温睿弯腰摸了摸他的头,轻拍他的手臂:“一下就好的。”   江悦庭与他对视会儿,撇开了脸。   温睿看出他默许的态度朝护士示意了下。护士见状赶紧去抽血,江悦庭下意识缩了下手可却没挣扎。   温睿看护士抽了好几管血走都替江悦庭疼,他低声说:“不疼不疼不疼……”也不知道是哄江悦庭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这一整天江悦庭都要输液,上厕所的次数就增加了,好在插了导尿管,不用起床的。   温睿又饿又困,精神力不济,他看江悦庭没什么大碍,让隔壁病床的大哥帮忙照看一下,他去买点吃的。中途还趴在江悦庭身边休息了会儿。   江悦庭几乎没叫过疼,可拔导尿管的时候,他疼得比当时做手术都要痛苦,抓着江悦庭的手像是求救一样。   温睿只能不停安抚他。   医生让江悦庭多走动走动,江悦庭去上厕所,温睿跟在他身后,看他对着马桶站了半天就是没动静问:“是不是尿不出来?”   江悦庭面无表情:“疼。”   温睿担心得自言自语:“那怎么办啊?”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江悦庭叫疼,可还是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安慰他,“医生说就是会这样,只能忍忍了,你要么多酝酿一会儿?”   他说着忍不住伸头看了眼,对方亮着小鸟,小眉头紧拧,表情格外严肃。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悦庭的脸居然有点红,他冷冷地说:“你出去。”   温睿尴尬地笑笑:“好了叫我啊。”   江悦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第29章   晚饭点,温睿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周三还要去给孩子们补课,可江悦庭这边不能没人照顾,医生说江悦庭三天后拆线出院,温睿干脆跟家长们请了个假。   不过江昊真的去出差去了吗?温睿不禁有些出神,那样也好,最后国庆过后再回来,江悦庭做完手术元气大伤,要是再被江昊那么对待,怕是……   温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躺在床上的江悦庭突然开口:“你累了?”   “不是。”温睿立马否决了。   江悦庭又问:“你今天回家吗?”   温睿摇摇头:“不回去,我在这儿陪着你。”   江悦庭直接拒绝了他,“不用。”   温睿看他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你没人看着怎么行?”   江悦庭:“这里睡着不舒服。”他面对温睿虽然还是不冷不热的,但早就没有当初那副锐利的模样。   温睿心头一片柔软,褪去一身刺的江悦庭乖巧听话得让人心疼。   “你不用管我的。”他整理了下江悦庭的被子,病房里开着冷气,夜里有些冷。   江悦庭看他态度坚定,也没再多说,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睡会吧,我待会儿回家洗澡洗头,顺便喂狗,小狗都饿了一天了。”   江悦庭虽然没理他,但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他走之前把江悦庭的衣服也拿回家了,打算洗洗到出院那天再给他穿。   温睿回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狗挠门,还嗷呜嗷呜地叫,他赶紧开了门。   小狗看见他,委屈巴巴地凑了过来,抬起前爪扒他的腿。   温睿心疼得不行,赶紧把在路上买的小米粥倒进了碗里。   小狗这才冲到面前,狼吞虎咽地舔粥去了。   温睿洗完澡对着镜子刷牙,他忍不住想江昊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报警也得有证据。   他把脏衣服口袋里的照片拿了出来,这个能作为证据吗?温睿琢磨了会决定再去江悦庭的卧室里看看。   夜幕降临,楼外也没人,温睿小心翼翼翻到了隔壁,他借着手电的光亮仔细打量着屋子,地上的那些注射器和烟头都被清扫干净了,连栓江悦庭的链子也没了,不过那些照片还没取下来。   温睿有些惊诧,他打着手电挨个看了过去,他发现太过露骨,带着性暗示的照片都被替换过,换的照片有男有女,还有风景照片,搞行为艺术的也有不少……   他急急忙忙把手机里拍的照片拿出来看,照片他拍得太匆忙,仅拍了最外层那些,里面的照片根本看不清。   他一把攥紧了手机,江昊真得是……   如果江昊把这些照片全给撤了,倒还可以说他是做贼心虚。可他偏偏把这个房间弄成了挂照片的,这样以来他拍的那些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他想起来江悦庭说的话,他说他妈是摄影师,那江昊到时候没准儿还会说这些都是他妻子拍的。   温睿本来想去江昊的房间看看的,但是这种事毕竟违法,总觉得怪怪的,他很快就离开了。   他准备待会儿问问江悦庭的想法,如果江悦庭想摆脱江昊,他肯定想办法帮他的,如果对方不愿意离开……   他神色恍惚回了医院,还带了个小盆和毛巾,准备给江悦庭擦擦身子。   可回了病房,病床上是空的,温睿被吓了一跳。   隔壁大哥看他这模样忙说:“没事儿,他去卫生间了。”   温睿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啊。”他趁着江悦庭上厕所去水房接了热水。   等回来的时候江悦庭已经出来了。   “江悦庭,进来洗个澡。”温睿朝对方招招手,拿着盆往卫生间去。   江悦庭只好跟着进去了。   他想自己洗,可温睿不愿意,怕他乱动会弄裂刀口。   卫生间很挤,温睿蹲着身子要给他脱衣服,却被江悦庭拦住了。   “自己来。”   温睿只好去搓毛巾,他问:“你多大了?”   江悦庭把上身的病号服脱了下来正找不到地方放,被温睿接过去压在怀里。   “十岁。”   “十岁?”温睿瞪大了眼睛,江悦庭的个头很小,还没他腰高,瘦瘦小小的,跟七八岁一样,居然十岁了。   他想起来小孩吃饭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江悦庭可能是营养不良。   江悦庭听他这个语气明显不开心了。   温睿赶紧哄他:“你还小,还可以再长的,以后长得比我还高。”他想起上辈子的那个江悦庭,应该是比他高。   他怕毛巾滴水,弄到刀口上就把毛巾拧得很干,谁知道江悦庭皮肤娇嫩白皙,没擦两下就被擦得红红的。   温睿拿着毛巾有些无措,看对方面无表情的模样就一阵心虚,不自觉放轻了动作。   他没照顾过小孩,更不知道怎么照顾像江悦庭这样的小孩。   两人交流很少,今天一整天没说过十句话。   不过……温睿又想起来江悦庭不让他报警了,他今天也不敢问对方关于江昊对他做的事,毕竟孩子刚做完手术,身子本来就虚,不能让他心情也不好。   他倒是想等孩子康复了再问,可时间不等人,谁知道江昊哪天回来。   他突然问道:“你愿意离开你爸爸?”他的目光里带着期盼。   江悦庭和他对视,一双眼眸像是掬着一汪清泉,澄澈透亮。   他缓缓说道:“我会离开他,但肯定不会现在。”   “为什么?”温睿不明白他的意思。   江悦庭反问他:“你想怎么做?”   “他虐待过你吗?比如不给你吃饭,打你?如果你身上有伤我们就可以报警的。”   “这些不是家事吗?”江悦庭轻描淡写地反问。   温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对啊是家事儿,就好像当年温国庆打骂他一样,打得浑身是伤,有会闹大了警察都过来了,可却没办法,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但温国庆从来没有听过。   “这样就可以了,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打过我了。”自从被温睿盯上以后江昊就收敛了,再也没给江悦庭添新伤,就是怕温睿发现证据报警。   “真的吗?”   “他可能怕你报警,很久没有打过我了,只是会栓着我而已。”他没敢说江昊还会把他往水里扔,他不愿意让对方插手这件事。   江昊是个疯子,真惹急了他会对这个人下手的。   温睿又问:“你房间你的那些照片是他拍的吗?”   江悦庭的神色冷了下来:“那些照片是我七岁那年拍的,后来就没拍的,他喜欢小女孩。”   温睿皱着眉点点头,看得出来。   “你妈妈呢?”   “走了。”   “走了?”温睿不明白这个走了是去世了还是离开了,他只好问,“家里没别的亲人了吗?你外公外婆呢?”   “不在了。我还有个阿姨,不过妈妈走后我就没有见过她。”   温睿帮他穿衣服,边扣扣子边问:“你们关系怎么样?她对你好吗?”   “还行,不过姨夫不喜欢我。”江悦庭补充道,“你不要管。”   温睿:“为什么?”   江悦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如果江昊死了你会养我吗?”   “死?”如果一般孩子说这个字温睿不会觉得怎么样,可那个字被江悦庭说出来却让他心头一颤,“他怎么会死呢?”   江悦庭又重复了一遍:“你会养我吗?”   温睿摇摇头,他无奈地说:“我也想照顾你,但是轮不到我照顾你的。江昊死了你的监护权会移交到你的亲戚手里,可能是你阿姨,他们不想要你才轮得到别人。但是我没办法办理领养手续,我年纪不够的,领养小孩至少得三十岁。”   养孩子不是养小狗,没那么简单。   “那怎么样你才能养我?”   温睿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的眼神儿里带着些许的期待,让他不忍告诉他真相。   他只好说:“除非你阿姨把你的户口转到她家名下,但是她们不愿意养你了我才能养你。”   但是他们仍然是你的第一监护人,以后你入学,办理身份证……还是得通过他们去办,还有昨天那种手术签字,我是没资格的。   后面一句话温睿没有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   “我知道了。”江悦庭点点头。   温睿还是不确定地问:“江昊真得没有再虐待你了吗?他是个恋童癖你知道吗?他会伤害你,伤害别人,我们应该收集证据报警。”   “没有用的。没有证据,你只知道他恋童,但没有他伤害别的小朋友的证据。这样算犯法吗?会关多久?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在人前,江昊很克制,因为那个男人知道,暂时的克制将给他的未来带来无尽的快乐。   “被你盯上了,他暂时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别人。”   温睿喃喃:“真的吗?”   江悦庭点点头转身去开卫生间的门,他不想把江昊关进监狱,他只想江昊去死。   江昊也不会再虐待他了,那个男人和他的情人旅游回来就会要他的命。 第30章   温睿和江悦庭相处了几天,他发现对方特别好照顾,江悦庭不是个黏人的性子,没什么好操心的。   他怕江悦庭无聊就让他玩手机里的小游戏,手机款式还很老,只有贪吃蛇之类的游戏,本来想让孩子打发打发时间,谁知道江悦庭玩了会就把手机还给他了。   温睿有些奇怪:“怎么了?”   “不好玩。”   温睿还当他玩不好,就打开游戏凑到他面前边给他示范边教他,玩了好一会儿他的蛇已经长得占了大半个屏幕了,他没反应过来不小心撞到尾巴尖游戏结束了。   他玩游戏不是很在行,不过和小孩比肯定算不错。   “你再试试。”温睿把手机递给他,“慢慢来,还是很好玩的。”   江悦庭闻言默不作声开始玩,温睿趴在一旁看,江悦庭的反应速度和操作都挺厉害,他盯了都快七八分钟了对方还没死。   温睿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子:“你是觉得简单了?”   江悦庭没说话,温睿尴尬地拿过手机翻了翻,他也很无奈,这也不是智能机,没法儿下载游戏。   手机自带的就三个游戏,贪吃蛇,打地鼠还有数独,他打开数独自言自语:“要不你试试这个?”这游戏他闲着没事会玩,他把难度挑到最低,教江悦庭玩。   “试试吗?”   江悦庭点点头接过了手机。   温睿发现江悦庭对数字很敏感,逻辑思维也非常缜密,没一会儿他就玩了一盘。   江悦庭又自顾自点开了一局新游戏,等他玩过这一局温睿提议道:“玩点难的?”   江悦庭没有异议,他一点点增加难度,两人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最后温睿怕他坐久了不利于刀口愈合就让他躺下了。   刀口在腹部,每次躺下起身对江悦庭都是件难事,温睿小心翼翼将他放平,江悦庭皱着眉头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   温睿看他这模样就格外心疼,可他也不能总躺着,医生说要多走动,防止伤口粘在一起。   温睿忍不住问他上学的情况,“你上几年级了?”   “三年级,八岁就没上了。”江昊把他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让他去。   温睿皱起了眉头:“想上学吗?”他觉得江悦庭真的很聪明,不上学太可惜了。   江悦庭想了想说:“都行。”   “那等出院了就看书学习好不好?”到时候他去找高霖借下课本。   “嗯。”   四号那天,江悦庭拆线出院,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温睿一一记下了。   他打了辆出租车带着江悦庭回家,刚打开房门,小狗就窜到他跟前,温睿下意识护住了江悦庭,虽然已经拆线了,但是刀口还没完全好,还是得注意。   温睿把路上买的菜放到桌子上。   江悦庭的刀口还在疼,他不想坐着,只能站在屋里。   小狗也不怕生,凑到他脚边,在他脚边乱转,还用肥肥的身体压他的脚。   温睿见状当时就急了:“狗狗,不要闹。”江昊说江悦庭不喜欢狗,他怕江悦庭再给小狗一脚。   小狗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和江悦庭闹着玩。   江悦庭低头盯着狗看,并没有要踹狗的意思。   温睿弯下腰把小狗抱到一旁,他无奈地说:“你都长那么胖了,还敢睡人家脚上?”   小狗以为他和自己玩,摇着尾巴兴冲冲跑回了江悦庭脚边。   江悦庭也没露出嫌恶的表情,温睿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不讨厌狗?”   江悦庭平静地说:“我以前养了只狗,江昊把它杀了炖了。”   温睿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错愕。   那个疯子!   他真得觉得如果自己被那样对方,他肯定会挤压太多的负能量,甚至会厌世。不他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嘴一向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摸了摸江悦庭的头说:“我去炖排骨给你吃。你想什么都告诉我,我给你做。”   “嗯。”   温睿去厨房做饭,等汤好了以后他给江悦庭盛了半碗汤,医生说江悦庭得少吃多餐,温睿只好控制他的食量,准备让他一天吃五顿。   吃过晚饭温睿还得去给孩子们上课,他干脆把江悦庭也带去了。   两人坐公交车,温睿怕路上颠簸想让江悦庭坐他腿上,江悦庭不愿意,冷着一张脸不理温睿,他站在坐椅前扒着前面的靠背,可没站多久就开始东倒西歪。   温睿赶紧把人抱到怀里,江悦庭不自在地挣了挣。   温睿吓唬他:“别乱动,刀口要裂了。”江悦庭这才安腾。   他们一过去就看见刘明扬站在店门口无所事事。   店门口也没摆桌子,饭店门关着。   刘明扬看着温睿牵着的孩子,诧异地问:“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刘明扬翻了个白眼:“你给人当保姆当上瘾了吧?”   温睿没管他,他看了眼店里,奇怪地问:“怎么了?”   刘明扬一提这个就头疼:“我舅妈和舅舅在吵架,你别急着进去,不过今天能不能补课,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吵完。”   温睿皱着眉头,这样也不是办法,他想更换补课地点,待会儿和家长商量一下。   “对了,你什么时候还我钱?”刘明扬凑上前揽住了温睿的肩膀,“我过两天可就走了。”   “我待会儿问问她们可不可以提前发我工资。”   刘明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的视线下移,他对着江悦庭打了下响指,“小孩?你爸呢?”   江悦庭抬眼看他,眼神儿冷冷的,他移开视线明显是不喜欢他。   “靠,他这是什么眼神?”刘明扬作势要拍他脑袋。   “你别吓他。”温睿忙把孩子护到身后。   “我和他闹着玩,这小孩怎么也不会说话?不会是哑巴吧?”   温睿眉头紧锁:“你别胡说八道。”   刘明扬打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又不是你弟弟,你护那么紧干嘛?”   “小扬,好多天没见了啊。”王潇领着高霖过来了。   高霖看见温睿赶紧凑了过去,他问:“温老师,你那天怎么没来?”   温睿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点急事儿。”   王潇走了过来,她看着江悦庭说:“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长这么好看?”说着想摸江悦庭的脑袋,谁料被对方躲开了。   江悦庭挣开温睿的手,背对着他站着,也不管其他人。   王潇尴尬地收回手:“小孩挺怕生。”   “邻居的孩子,我暂时看几天,”温睿也知道江悦庭不喜欢和人亲近就没为难他,“他胆子小,对谁都这样。”   王潇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她看几人都在店外面站着,问:“怎么不进去?”   刘明扬:“里面在吵架。”   王潇赶紧说:“那你怎么不去劝劝?”   刘明扬刚想拒绝,就听见屋里有砸东西的声音,他赶紧跑了进去。   温睿和王潇聊天,提了下换个地方补课。   王潇沉吟了下说:“要不去我家?”可说完她就后悔了,小孩子过去怕是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她最烦收拾屋子了。   温睿看出她的迟疑,说:“我租得房子挺大的,就是在市里,你们要不嫌麻烦可以去。”   王潇琢磨了会点点头:“我到时候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大家同意了我们就定下来。”   “嗯。”温睿犹豫了下才说了工资的事儿。   王潇闻言笑了起来:“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没事儿,待会儿我去帮你和其他家长说。”   “谢谢。”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过来了,和温睿打过招呼后都问怎么站在外面。   大家一听老板两口子在吵架,七嘴八舌八卦起来。   王潇和其他人说了换地方补课的事儿,大家有些为难,去市里太远了。   王潇只好说:“那要不去你们谁家里?”   大家连忙摆手拒绝了,小孩子多了叽叽喳喳烦死人了,她们给孩子请家教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偷懒,天天照顾孩子连个空闲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谁乐意往家里领那么多孩子?   王潇只好说:“实在不行我开车接送也可以。”   其他人忙点点头。   王潇又说:“对了,这一个月都快过完了,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们温老师发工资?我怕忘了,干脆今儿就给交了,要不大家也今天给?省得麻烦。”   “得多少钱?每个人一个月一千四?”家长们有些为难,“来得匆忙,没带钱,待会儿来接孩子的时候再给吧。”   温睿说:“用不了一千四,我前两天请假了。”   王潇:“抽空补回来就是了,一千四就一千四。”   刘明扬突然从屋里出来了,看见众人等在外面忙说:“你们等一下。”他说着拉着温睿就要往屋里去。   温睿对江悦庭说:“等我一下,别乱跑。”   江悦庭点点头,他避开众人到角落里站着。   有家长注意到他,小声问谁啊……   ——   温睿不明白刘明扬拉自己做什么,一进屋子就看见老板坐在桌子旁闷头抽烟,老板娘正在串羊肉串,嘴里絮絮叨叨数着老板的“十宗罪”。   老板看温睿进来了,立马问:“你拉他进来干嘛?”   刘明扬:“给你们找厨子啊。”他舅家的生意越来越惨淡,他舅妈憋了股邪火,今天直接爆发了。   温睿诧异地说:“我?”   刘明扬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舅妈说:“他做菜手艺不错,在找到下个厨子之前就让他帮忙吧。”他也不管温睿会不会做大锅饭,总之会炒菜就行了。   温睿被他这自作主张的决定弄得眉头紧锁。   老板不相信温睿会做饭,有些烦躁:“你添什么乱?”   老板娘也不把刘明扬的话当回事,厨子那么好当,她现在至于这么怄火吗?   “没添乱,你们要不信,让他给你们做几盘菜尝尝。”   温睿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们,我还有份工作,会冲突。”   刘明扬:“没让你长干,你就帮几天忙,等厨子找到了就不需要你了。你放心,会给你工资的。”   “可我七点到八点还要给孩子们补课,这个时间段我没法儿干活。”   “那个时间段你去给孩子辅导,没什么的。”刘明扬看温睿还是不答应又说,“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吧?那天我还帮你忙了呢,你就不能帮帮我?”   温睿被他缠得没办法,那天确实多亏了刘明扬,他现在拒绝是有点不地道。   老板娘放下手里的铁签子,将信将疑:“他真会做菜?”   刘明扬忙应道:“真的会。”   老板:“那炒一盘我们尝尝。”   “现在不行。”温睿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十分了,“我该给孩子补课了,不能让他们等急了。”   “那就等你补课完了我们再商量。”   老板娘看这会儿也没生意,也没反对。   “小扬,去把门打开。”   温睿七点二十分才给孩子们辅导功课。   他给江悦庭准备了张桌子,把高霖带来的四年级数学课本递给他看。   下课家长们来接孩子的时候都把钱带过来了。   一共七千,温睿把欠刘明扬的钱还了。   刘明扬把钱装进钱夹里,推着温睿就要下楼:“走走走,我们去做菜。”   温睿推开他走到江悦庭身边,看他还一脸认真地学习,小声说:“要不要歇一歇?”   江悦庭摇摇头:“不用。”   “我很快就会回来。”温睿跟着刘明扬去了厨房。   老板随便点了个菜让温睿炒,他就在一旁看着,看温睿切菜他心里就有谱了,对方这刀功明摆着是练过。   温睿很快就炒好了菜,他端到大堂让老板两人尝。   老板娘本来没把他当回事,结果尝完他的菜登时眉开眼笑,她问:“温老师学过做菜吧。”   温睿淡淡地说:“学过一点。”   “会炒大锅菜吗?”   “可以试试。”   “那要不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老板娘觉得他这手艺是真的不错,比她那废物男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刘明扬看事情解决脸上也带着笑意:“行啊。”   温睿看了他一眼不自禁抿了下唇角。   “我还有份工作,老板十号回来,我只能在这里干到九号。”   老板娘立马说:“要不你把那边工作辞了,我每个月给你四千。”   温睿:“不用了。”   老板娘闻言立马朝刘明扬使了个眼色,刘明扬心领神会,他勾住温睿的肩和他商量:“你另外一份工作是什么啊?能有这边工资高吗?而且你在这里干久了,还会涨工资的。”   “对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得我家山头那事儿吗?我爸准备今天冬天把山卖出去,来年和我舅合伙在学校附近开家店。多亏了你上次提醒我,学校那边利润肯定比这里大,我才和我爸他们商量去那里开店的。不过我们就是缺个好厨子,你反正也没个稳定工作,要不来帮我们算了。”   温睿眉头都要拧成结儿了:“我觉得你们只有资金够,根本不用担心厨子的事儿,镇上厨子不好找,但市里厨师挺多的。”   “不是,我……”   温睿把刘明扬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了下来,他温温地说:“我只能在这里帮几天忙,算是谢谢那天你帮我。”   刘明扬看他这幅模样,心里怪怪的。   老板见状忙说:“干几天就几天吧,大不了我这几天去城里找找厨子。”   温睿问:“工资怎么算?”   刘明扬一怔,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温睿,他是不是把对方惹生气了?   他小声问:“喂,你是不是生气了?”   温睿朝他笑笑不置可否,哪怕刘明扬和他提前商量下这事儿也好,而不是不顾他的想法直接拍板定下来。   刘明扬也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一头雾水地说:“别那么小气嘛,都是朋友。”   温睿没理他,朝老板说:“你们说当厨师一个月四千,那折算下来,一天是一百三十三,我要补课所以有个时间段没法儿炒菜,你们看着扣钱吧。”   老板娘忙说:“我们这里可是要干夜班的,至少要干到凌晨一点。”其实九点以后就没人再吃炒菜了,可她不愿意便宜短期工,要么对方干到九点走人他们少付点工钱,要不对方就得多干点活。   温睿直接拒绝了:“不行,我还带了个孩子不能熬那么晚。”   老板娘急急说:“那你一天就八十。”   老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刘明扬也觉得他舅妈太黑了,原来褚哥在这边的时候也没怎么熬夜,一天也是一百三啊。   他刚想替温睿说句话,就被他舅妈给瞪了回来。   温睿知道她这是刻意压价,也没拒绝。   “那我干五天,正好四百块,这一个月的场地费算是付了。”   刘明扬奇怪地问:“什么场地费?”   老板娘无所谓地说:“他在我这儿给孩子补课,能不交点钱?”   “可我们当初不说好了青青……”   “死丫头就不是读书那块料!”   温睿:“明天几点过来?”   老板说:“九点钟吧,忙到下午两点应该就差不多了,你下午不用干的。”   老板娘一听就炸了:“下午怎么就不用干了?下午四点就得过来。他七点才开始给人家辅导,这不是还能干几个小时吗?而且他八点就结束了,干到九点也成啊。”   温睿不愿意掺和他们的事儿,“好。那我先走了。”   江悦庭已经站在楼梯口等他了,温睿忙上楼去牵他:“走了我们回家。”   ——   温睿回去之后江悦庭说想吃鸡蛋羹,他就炖了份。   江悦庭趴在桌子吃蛋羹,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鸡蛋羹了,他外婆在世的时候还会给他炖。   温睿去帮他拆新买牙杯牙刷,用开水帮他烫了烫,“吃完了刷个牙。”   “嗯。”   温睿等他刷完牙打了盆热水,准备给他擦擦身子。   “没有换洗衣服怎么办?要不回家拿?”温睿琢磨了下要不要再翻一次阳台。   “不洗了。”江悦庭转身就要出浴室。   温睿赶紧把人拉住,他无奈地说:“穿我衣服睡,我夜里把你衣服洗了,吹一夜差不多就干了。”   江悦庭低头站在一旁不理温睿。   温睿叹了口气,去卧室找了件干净体恤。   “来,洗澡。”温睿把江悦庭脱得光溜溜的,看对方不情不愿的模样笑着说,“等过段时间你伤口好了,我就不帮你洗了。”   江悦庭听他说“过段时间”,就默认温睿还会继续照顾他,他认真地点点头:“我自己可以洗的。”   温睿拉过他的手给他擦手:“我知道。你要不要喝牛奶?等你好点了我去买牛奶给你,喝牛奶可以长个子。”他总觉得对方太瘦了,得好好补一补营养。   江悦庭问:“和你一样高吗?”   温睿笑笑:“我不算高,你以后肯定比我高。”他穿上鞋子才一米八,不过他也可以喝牛奶,兴许还能再长个两公分,“洗完澡我们去量一下。”   “好。”   温睿把他的体恤给江悦庭套上了,衣服较江悦庭那个小身板大多了,直接把他的屁股给遮得严严实实。   家里没量尺,温睿拿了把剪子,他让江悦庭贴着墙站着,伸手按住对方的头发,头发已经很长了,一按下去把眼睛都给遮住了。   温睿边拿剪刀在墙上划道道边说:“明天去理个发。”   江悦庭看他划得道道问:“这有多高?”   “一米三?”温睿粗略估算了下,十岁的小孩的平均身高应该是一米四,江悦庭真的太矮了。   江悦庭看了看墙上的杠,他问:“我什么时候能再测一次?”   温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才说:“过年的时候,等你长一岁了,我再给你量。”   江悦庭:“今年过年我们在一起过吗?”   温睿含糊地说:“嗯,我不回家,我就在这里。走吧,去睡觉。”   他把人领进了卧室,卧室没窗户,夏夜的风直接吹了进来,也不需要电风扇。   温睿扶着江悦庭躺了下去:“你先睡,我去洗澡洗衣服。”   江悦庭点点头,他道:“等我好了,我就自己洗衣服。”   温睿看着他,眼神儿复杂,其实他觉得对方应该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所以才总是重复“以后”,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自说自话能不能安慰到他。   他把江悦庭的头发往后梳了梳,轻声说:“晚安。”小宝贝。   温睿忙好一切已经十一点钟了,江悦庭已经睡着了,他身子微蜷,估计是扯到刀口了,眉头皱得紧紧的。   温睿轻手轻脚帮他把身子摆平了,拿了张被单给他盖了下肚子。   床还挺大的,温睿睡在最边缘的位置,他怕离江悦庭太近,睡得晕晕乎乎把孩子的刀口给蹭了。   第二天温睿领着江悦庭在外面吃了早饭,吃完饭他带江悦庭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   温睿带他去了镇上,他把江悦庭安置好就去忙了。   他好久没有掂锅,刚开始不太适应,后来渐渐找回了感觉。   中午来吃饭的人不算多,不过大家尝过以后立马问老板娘:“你们家是不是招厨子了?”   老板娘笑着说:“对啊对啊,怎么样?吃得惯吧?”   对方嘀咕:“好吃,比你老公做的好吃。”   “哎呦,那就帮我叫叫你们工友啊,我这菜又便宜又好吃,比他们在食堂吃得好多了。”   ——   温睿在厨房忙了大半天,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出来透了口气,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江悦庭。   老板娘见他出来连忙迎了过去,她热情地说:“怎么了?”   “有开水吗?我想给孩子倒杯水喝。”   “我来我来,你尽管去忙,我来照顾他。”老板娘说着就去给江悦庭倒了杯水。   她哄江悦庭:“长得真可爱。这里热不热?去空调间坐会好不好?”   江悦庭摇摇头,根本不愿意和她说话。   老板娘悻悻离开了。   饭点过了温睿空了下来借厨房给江悦庭做了点吃的。   老板娘对两人格外热情,一点都没有昨天的争锋相对,温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假装不明白。   下午客人明显多了不少,温睿忙到六点五十就没掌勺了。   老板娘还等着他给包间里的两桌人上菜,见状登时就傻眼了。   她缠着温睿,想让他把这两桌菜炒完了再去给孩子辅导。   温睿拒绝了,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身上这么一股油烟味,真怕熏到孩子。   老板娘气急败坏地去叫老板,她骂道:“外面没人吃烤串你就不能进厨房看他怎么做的菜啊?你要学会了,我们还用请厨子吗?”   老板懒得搭理她,直接进了厨房。   ——   因为在饭店干活,温睿中午和傍晚都不在家,只能让老板帮忙给他带点食材,借厨房给江悦庭炖汤喝。   他干了两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每晚倒头便睡。   七号那天温睿在饭店忙完以后带江悦庭回家,谁知两人还没走上楼梯就注意到江家大门是开着的。   温睿愣了一秒后立马拉着江悦庭就要往楼下走。   江悦庭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你爸回来了。”他想把江悦庭送镇上去算了,江昊问他要人他就说不知道,不过到时候江昊估计会给他安个拐卖儿童的罪名。   江昊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得出来他这几天过得不错,满脸的得意。   他似笑非笑地问:“温睿,你要带我儿子去哪里?”   温睿下意识把江悦庭挡住了,谁知道对方竟然挣开了他的手往江昊身边去。   温睿想拉他可却没拉住。   “我做手术花了三千五,你把钱还给他。”江悦庭说完这句话就进了房间。   江昊推了下眼镜,冷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温睿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他刚做完手术,刀口还没好,你能不能不要折磨他。医生说……”   江昊直接做了暂停的手势:“不劳费心,那笔钱我明天还给你。”说完就要关门。   温睿突然开口,他神色冰冷,眼神儿里带着浓浓的厌恶之色,他道:“江先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想钻法律的空当,那么请记住,有人在时刻关注着你。”   江昊回头看他,镜片反着森冷的光,他轻轻地吐出一句话:“那……那个人消失就可以了。”说完嘭的摔上了门。   温睿对着门站了良久才开门回了家。   小狗看他进来又看了看他身后,见没人汪汪叫了两声。   温睿疲惫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   他该怎么办?   “宝贝儿最近过得怎么样?”江昊扯住江悦庭的衣服,“来,让我看看你的刀口,你身上有疤了?”   他要去拆江悦庭腰上的纱布,对方直接挣开了他的手。   江昊眯了眯眼睛,他一把捏住江悦庭的脸,“宝贝儿你应该庆幸那天不是我先发现你得了阑尾炎,不然我肯定会让你死在房间里。”他说着隔着纱布摸了摸江悦庭的肚子:“真可惜,你的身子已经不完美了。不过无所谓了,我已经找到下一个小天使了,她真得特别甜。”   江昊这几天和那个女人一起旅游,女人把她女儿也带了过去。   小女孩对他毫无防备,他每天抱着那个小宝贝就觉得心神荡漾,他真得迫不及待想要和那个女人结婚,那样他就可以每天见到他的小甜心了。   江悦庭厌恶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江昊低笑起来:“恶心?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恶心吗?”他站起身警告他,“我最近心情好,不会折磨你的。你乖乖听话不要坏我的事儿。”正说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江昊转身去接电话。   “在哪里?好,我明天晚上会去的,嗯……”江昊边接电话边往卧室走。   江昊第二天去上班,他没锁着江悦庭,那条链子被他扔了。   江悦庭等人走了之后就打开了江昊的卧室房门,他打开对方的柜子,里面有满柜子的小裙子,还有假发……   ——   江昊晚上九点钟才回家,他喝得醉醺醺的,步履蹒跚。   今天是小可爱的生日,他去给她庆生了。   他的小宝贝儿今天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那种感觉美好得简直让他浑身颤栗。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可还是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酒后劲儿足,他知道自己醉了以后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当的举措,没敢久留,打车回家了。   等他到了家门口他只觉得头疼得要炸了,他脚步虚浮,整个人轻飘飘的。   他打开门摇摇晃晃往沙发走去。   过了会儿,他卧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朝他走来。   江昊的大脑已经罢工了,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春梦。   江悦庭知道江昊最近总去和那个女人约会,他每次都会喝点酒,但从来不会过量,可没想到对方今天居然喝了这么多。   他看了眼他放在桌子上的红酒。已经不需要了。   他走近江昊。   江昊拼命瞪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却就是认不出来他是谁,索性也不再白费力气猛地将他拥入了怀中。   江悦庭忍着刀口的疼痛冷冷地看着对方。   自从那次他砍过江昊以后,这个男人就再也没有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了。   喝醉后的江昊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他们没有搬到这里之前江昊有回喝得醉醺醺的,跟清醒时候的他简直天差地别。   那晚喝得醉醺醺的江昊用炽热的目光注视着他。他甚至跪在他面前,仿佛就要低到尘埃里。   那会儿的江昊就像久未吸食鸦片的瘾君子猛地看见了鸦片,那种丑陋的姿态让他回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所以他穿了女装,好让江昊就范,可还未等他做出动作。江昊突然站起身,嘴里念念叨叨:“洗澡,我要洗澡。”说完他就往浴室走去,他身形摇晃,步履拖沓,整个人仿佛一推就倒,他紧紧拉着江悦庭的手,把他也往浴室拉。   江悦庭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热水,江昊脱光了衣服,坐进了浴缸里。   江悦庭看见他的裸体皱了皱眉,有些恶心,他挣开江昊的手抬腿往外走,他要去拿些安眠药,他还有别的事儿要做,不能让江昊保持清醒。   江昊看他离开立马挣扎起来,他也要站起来,却被江悦庭用目光制止住了。   江昊一喝酒就头痛,他今天喝得酒劲儿大,这会儿头痛欲裂,他坐进热水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喃喃:“头好疼,安眠药……安眠药……我要吃安眠药。”   江悦庭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个人居然要安眠药?他看着江昊沉默了良久,既然他自己想吃,那就省了事儿了。   江悦庭看他要起身,嫌恶地撇开眼,他出了浴室往江昊的卧室走去。   江昊头痛的不行,他跌跌撞撞爬出浴缸,去客厅翻自己的安眠药,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小瓶子,他好像看见了救命的药。   他颤抖着给自己倒了一粒安眠药,用水杯接了杯自来水,匆匆把药喝了下去,可喝完以后头痛没有缓解,他又哗啦啦倒了好几颗安眠药,一饮而尽。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江昊喃喃自语,他要睡一会儿,他想睡觉。   他往浴室走去,把身体泡在了浴缸里,温水包裹着他的肌肤,他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他自然地垂下手,闭上眼睛,开始舒展身体。   然而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迟缓起来,像是累得吭吭哧哧的老水牛。   江悦庭再次出来的时候见江昊还没从浴室里出来,他瞥见了桌子上打翻的安眠药瓶子,看得出来江昊刚才已经拿不稳东西了。   这么半天了,江昊应该已经睡着了。他把准备好的红酒放回了原处。   他余光瞥见了厨房,他转头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了刀架上的菜刀,他眼睛微眯,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用刀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怕背负杀人犯的罪名,可他怕温睿不要他。   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杀人犯。   他想让江昊服用安眠药,睡过去以后这样他就可以将江昊溺死在浴缸里了,没有人会知道是他将江昊溺死在了浴缸里,只会以为是那个男人喝得不醒人事,不小心溺死的。   江悦庭怕江昊醒来,他往浴室走去。   江昊双眼紧闭,江悦庭想去拉他脚,让他身子下滑,可谁料刚触碰到他的身体,江悦庭就觉得不对劲,江昊的身体有些发僵。   江悦庭皱着眉走上前去摸江昊的胸膛,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江昊……没有心跳了。   江悦庭僵在了原地,他还没动手,江昊怎么会死?   他……江悦庭突然间想起原来江昊说的那段话——“你应该趁着我喝醉的时候给我一杯水,你在里面放上好几粒安眠药,那样我就会死”。   江昊是因为喝酒后服用了大量安眠药才出事的。   江悦庭低笑一声,他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眼神儿里充满了怨恨,江昊居然就这么死了?他居然死在自己手里……呵,真是不甘心啊。   江悦庭站在原地良久没动。   他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进了江昊的卧室,他打开了衣柜,里面的衣服让他有些反胃,他拿出垃圾袋把那些裙子假发全部塞了进去,也把身上的裙子给扒了下来扔了进去。   这些东西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东西太多了,拿出去目标太大,江悦庭不愿意撞见别人,干脆一直盯着时间看,等到夜完全深了,他才提着垃圾袋出门去了。   他往楼后的树林走去,把袋子扔到最里面的位置,然后回了家。   他自顾自去睡了觉,他第二天醒的很早,可也只是窝在床上不肯起床,直到他听到隔壁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他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转身出了浴室,他走到阳台那里看着温睿远去,直到看不到身影他才去浴室洗漱,江昊还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江悦庭抿了抿嘴角,出了屋子。   整栋楼被尖锐的哭喊声惊动了…… 第31章   下午温睿突然接到房东的电话。   “喂?你现在在家吗?”   温睿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对方焦头烂额的模样,他眉头紧蹙:“不在家,怎么了?”   房东又气又无奈:“我下午听到消息,你隔壁那个江先生出事了!我来看看情况……你现在能赶回来吗?”   温睿怔了片刻,惊诧地问江昊怎么了。   “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我还在路上,先不说了,我开车。”   那边挂了电话,温睿站在原地不动,一脸怔忪。   老板路过,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温睿这才回过神儿来,他急急忙忙说道:“老板,电动车能借我一下吗?”   老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你干嘛?”   “家里出事了我得立马回去。”   老板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作假,就拿了车钥匙给他。   “谢谢,今天之前我肯定把车送回来。”温睿拿着车钥匙就跑了。   老板娘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匆匆忙忙往外面冲,赶紧追在后面叫他:“你干嘛去?”眼看他还骑走了自家的电动车,就回头狠狠瞪了眼老板:“待会儿可就四点了,他跑了谁做菜?”   老板被她噎住了,闷声不吭干活去了。   ——   温睿把车停在楼下就往楼上冲,他刚爬到三楼就看见房东正在和好几个大妈大爷说着话。   房东看他过来连忙迎了过来:“你回来啦?”   温睿顺了下气,气喘吁吁地问:“什么情况?”   “江昊死了,溺死在了浴缸里。”   房东话音刚落,温睿只觉平地一声雷,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温睿抽动了下嘴角,脸上的笑比哭得都难看:“你、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么大的人怎么会淹死在浴缸里?”   旁边的大妈神神叨叨地说:“哎呦~怎么不可能啊!我们可都看见了,警察把人抬了出来,那身子都泡得发白了。”   另外一个人啧啧两下接过话茬儿,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是呀,可吓人了,我这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又不关你事儿,你怕什么?”   温睿看了眼江家紧闭的大门,神游似的问道:“他家孩子去哪儿了?”   “孩子?好像被他阿姨领走吧?”   “就是被他阿姨领走了。你说这小孩真可怜啊,妈走了爸死了,爷爷奶奶也没有,这以后……哎。”几个阿姨七嘴八舌叹息江悦庭可怜,丝毫忘了当初她们还在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是怪小孩。   许是因为今天江悦庭哭得太伤心了,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了。   “可不是,小孩哭得话都说不出来。我听楼上老孙媳妇儿说,她九点多刚买完菜回来就听小孩哭得哇哇的,吓得她赶紧下来看怎么回事,然后就看见江医生光着身子躺在浴缸里,吓得她当时就报警了。小孩一直哭到警察过来,都快哭断气了……”   温睿闻言苦笑了下,江悦庭会为江昊哭断气?   他到现在还记得对方脸色平静地问他,如果他爸死了他会照顾他吗?   房东就比温睿早到了一会儿,他不明情况地问:“你还是没说那么大的活人怎么能淹死在浴缸里。”   “你别急啊。后来小孩哭完警察就问他了,小孩说他爸昨晩喝得醉醺醺的,嚷着头疼睡不着,就让他去倒水,要吃安眠药。”   温睿喃喃:“安眠药?”   另外一个人忙说:“江医生别是吃了安眠药在浴缸里洗澡睡过去了,然后滑到水下面憋死的吧?”   知道内情的阿姨接着说:“不是。警察说什么过量饮酒不能吃过多的安眠药,容易出现危险,什么呼吸不过来,出现休克,严重点能吃死人。”   “怎么这么吓人啊?这我都不知道!我待会儿回去得跟我儿子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我们也不知道啊,谁家有那玩意儿?睡觉不是倒头就睡嘛,吃什么安眠药啊。”   房东插话道:“可江医生不是医生吗?肯定知道不能混着吃的啊。”   “都说了喝得醉醺醺的,那喝醉了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啊?喝酒头疼睡不着可不得吃点。”   房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哎你说江医生人那么好,怎么就好人没好报呢?”   “谁知道?老天爷不开眼呗。江医生可真是个好男人,警察在他家还发现了满屋子的照片,都是江医生妻子拍的,他妻子是个摄影师后来为了摄影拿了他的钱跑了,江医生还把她留的照片贴起来怀念她。要说娶儿媳妇就别要那种搞艺术的,心太野。”   “你这听谁说的?”   “就小孩他阿姨。小孩知道的亲人就剩他阿姨了,警察帮忙联系,通知人家过来料理后事,他阿姨一提这事就臊得慌。”   房东听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眼看话题又跑远了就不打算再听下去,他看向旁边魂不守舍的温睿,有些不好意思。   他为难地说:“我这匆匆忙忙赶过来就是想劝劝你,你别觉得晦气,这事儿我们也没法预料,而且出事的是隔壁不是我这间屋子,你没必要觉得害怕。”   有人看向温睿道:“隔壁住的是你啊?那你这还敢住吗?”   房东当时就急了,“怎么不敢住了?”   温睿缓过神儿来,他深吸一口气哑声说:“先进去坐会儿吧。”   他打开门领着房东走进屋里,他进厨房给对方倒了杯热水。   房东拿纸巾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无奈地说:“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种房子不吉利。”虽说是隔壁死人,但就隔了一堵墙,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住这种房子,“可我们签的合同是一年的,你不能提前退租。”   温睿勾了下唇角,干巴巴地说:“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嚷着退租的。”   房东有些惊诧:“你不退租?”   “嗯。”   房东长出一口气,他环顾了下屋子,自顾自地埋怨:“像你这样的明白人已经不多了。我这房子算是糊了,本来一年两千多块就够便宜了,摊上这事儿……到时候一千五六估计都没人愿意租。”   温睿不好意思让他自说自话,随口应道:“应该不会的。”   “怎么不会?人都讲究吉利二字的。再说来这边租房子的都是些妈妈小孩,知道隔壁死过人肯定会胡思乱想。不过……”房东立马噤了声,他这才记得把嘴把个门儿。   他本来刚说,谁都像温睿一样痛快,看了房子就和他签合同那就方便好多,他到时候刻意隐瞒人家也不会知道。等他们知道了,这合同也签了人家也没法退。   房东听门外还有那些人的议论声,无奈地摇摇头:“一般人租房子都爱问问这房子的情况,到时候这帮老头老太太肯定会多嘴。”   温睿眉头微皱,只是问:“那您这房子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呗,总有胆大的敢过来住,不过人家肯定会趁机压价的。要是可以真想把这破房子给买了。”   温睿惊讶地问:“您考虑过把这房子卖出去?”   “当然了啊,”房东撇撇嘴,他琢磨了会儿才说:“可也就想想,这破房子卖也没人买啊?这里对于你们租房子的来说肯定不错,但是要买下来嘛~谁有钱也不往这里糟践啊。”   “我还挺想买的。”这片是老城区,未来肯定会被规划,像这样的住房到时候会被拆迁,光拆迁费就能拿到不少钱。   房东上下打量他:“你看着也就十八岁,怎么考虑在这里买房?”   “说实话我是准备在这里定居的,我这人比较喜欢安定,不喜欢总搬家,好房子买不起,只能看看二手房。这屋子是旧了点,但我住着还挺习惯的,而且到时候把这里翻修一下应该挺不错的。”   房东犹豫了下才说:“我这房子破是破点,但卖的话也得七八万。”他想问对方有钱吗?可又怕伤对方的自尊。   温睿看出他心中所想,说:“我现在肯定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但我现在的工作还算稳定,一个月能挣一万多,攒个一年两年就够了。”   房东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工作能挣一万多?”这少年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   温睿含糊地说:“我打了两份工,工资还算不错。”   房东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追着问,他细细琢磨了下。   温睿见状也不催他,只是说:“您好好考虑,等您想通了可以联系我。”   “那行,我回家好好想想。”房东准备回家把这事儿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他这房子租一年才挣了一千多,卖能卖七八万……这诱惑还挺大的。   不过这人说什么他也不能就信什么,他弟和这人关系还不错,到时候去问问他弟这人是干什么工作的,别到时候把他房子给套进去了。   温睿送走了房东,门口议论纷纷的人也都散了回家做晚饭去了。   他只觉心力交瘁,江昊突然就死了,而江悦庭居然还为他哭?他真的不太相信这些说辞。   “你怎么那么着急?”   “你说呢!那江昊火化下葬不需要钱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就不知道问问我的意见?你把孩子往家领可以,那你也不能光领孩子啊?存折房产证什么都不拿。”   “你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吗?孩子在呢,你能别说这话招他吗?”   “没事儿,你看这孩子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   “他这是吓住了……”   温睿刚准备回屋就听见有交谈声顺着楼道传了上来… 第32章   方钰蔚夫妻正说着突然看见陌生人登时住了嘴,他们尴尬地朝对方笑笑,就拿钥匙开了江家的房门。   温睿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站在女人旁边的江悦庭。   对方的神色和平时无疑,稚嫩的脸庞仍写满了平静与冷淡。两人四目相对,温睿有的只有疲惫和无力,他连笑都力气都没有。   江悦庭突然扬起头对方钰蔚说:“阿姨,我在外面等你。”   方钰蔚叹了口气摸了摸江悦庭的头,轻声说:“阿姨很快就会出来的。”她偷瞟了眼旁边的温睿,见对方没有问什么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等那对夫妻进了江家以后温睿慢慢蹲下身,他看着面前的江悦庭,轻声问:“你爸爸怎么死的?”   江悦庭盯着他看,过了两秒才轻描淡写地说:“喝酒之后服用了安眠药,溺死在了浴缸里。”   “你今早报的警?”   江悦庭闻言看向温睿,他不明白温睿为什么要问这个,他抿了抿嘴唇:“我在他回来后就去睡了,早上醒来用浴室才发现他在浴缸里。”   温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犹豫了下才伸手在江悦庭头上摸了摸,他说:“虽然这么说很不人道,但我还是想恭喜你,恭喜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江悦庭想在他的脸上找些什么,可却发现对方还和以前一样。   温睿顿了一下朝他微微张开手:“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悦庭犹豫了下还是向前走了一步,他伸出纤弱的手臂勾住了温睿的脖颈。   温睿把他狠狠拥进怀里,他沙哑着声音说:“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勇敢的小宝贝。我希望你未来不要回忆这些不好的往事,你要向前看,会有人爱你的,真的,真的。”他不明白江悦庭听不听懂他的话,但是他必须要告诉他,或许他现在不懂,以后可以懂。   江悦庭双手揪紧了温睿双肩的衣服,他眨了眨眼睛,眼眶开始泛红,可他还是一脸倔强不愿意哭出来。   温睿很明白一个黑暗的童年意味着什么,不是摆脱了过去就可以开始一段新人生,有些人会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即便站在阳光下也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只有给孩子倾注很多很多的关爱才有可能抚慰孩子心上的伤。   那两个人可以收养江悦庭,可是他们能给江悦庭多少关爱?亲生父母都有偏心的时候,更何况是阿姨?能做到“视如己出”这四个字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希望江悦庭可以像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享受着爱,背着书包去上学,健健康康长大十八岁,再开始下一段旅程。   可事实呢?他想起了上辈子的江悦庭,那时候的江悦庭仍然孤身一人,也没有在校园里,而是成为了道上的人。   温睿微微推开他问:“你愿意跟他们走吗?他们会对你好吗?”虽然知道这样说很不该,但他不想让江悦庭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江悦庭撇开脸,点了点头。   温睿深吸一口气,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可你不是说要让养你的吗?”   江悦庭转头看向他,他说:“你说你没办法养我的。”   温睿心里泛酸,小孩真的都知道。   “我就说你怎么同意养悦庭了,就是为了这个?”里面突然传出方钰蔚愤怒的声音。   “你能不能小点声?那不然呢?这破房子能值几个钱?你好好看看这个,这可是利崇苑的房产证。那房子多宽敞多漂亮,我们攒钱不就是想买套好房子吗?现在有套现成的不要白不要。把这孩子收养了,这存折和这两套房子可都归我们了。”   “你不能动这存折,这钱得留着给悦庭未来上大学用,这都是他爸留给他的钱!”   “不用这钱?我给人白养儿子?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感情不是你挣钱养家你说的倒是挺轻巧。江昊火化下葬,还有给他买公墓,不用这钱你倒是出啊!”   “我……可那房子你也不能吞了啊?”   “什么叫吞?你也联系不上你妹,你把孩子收养了,你就是他妈,我就是他爸,这都一家人了,这还分什么你我啊。”   “你!”   “别你了,走走走赶紧走,这房子晦气。”   方钰蔚和她丈夫出来的时候看见温睿还站在门口顿时愣了,两人面面相觑,私下吵归私下吵,这种事让外人知道了还是挺丢人的。   “你谁啊?你怎么牵我们孩子?”还是周能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江悦庭。   温睿惊呼一声:“小心。”他伸手扶了下江悦庭,他眉头微皱有些不悦:“他前两天刚做过阑尾手术,不知道伤口好了没,你不要这样粗暴。”   “你疯了是不是!早上他伤口还裂了,我还送医院里看了。”方钰蔚一把推开他,急急忙忙去问江悦庭有事没事。   周能知道自己反应太激烈,可又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我又不知道。”   温睿犹豫了下说:“我和孩子关系挺不错的,我很喜欢他,我以后可以去看他吗?”江悦庭这个阿姨人看起来还不错,她不可能同意把江悦庭交给他这么一个素昧相识的陌生人,更别提还是一个刚成年的年轻人。   男人更不会同意,估计他一提想要养江悦庭,男人可能就会想到他是为了那些遗产。   方钰蔚愣了愣又赶紧说:“是吗?当然可以了。”   周能抢先说:“我的号码给你。”   温睿留下了对方号码又想要地址。   可周能不耐烦地说:“到时候你要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你就是了。”   温睿有些不相信对方,厚着脸皮纠缠了会也没结果,他只能把对方送到了楼下。   江悦庭走之前回头看他,温睿朝他挥了挥手。   ——   江昊很快就被火化了,不过周能想省那笔买公墓的钱,迟迟不愿将他下葬,只能将那骨灰盒供在家里。   江悦庭有时候会盯着那个骨灰盒看,那盒子装的早就不是江昊的骨灰了,里面是他装的香灰,江昊的骨灰被他一股脑倒进了下水道。   自从把孩子领回家以后,周能整天都是满面春风。   他年近四十,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十五岁出头,女儿刚读初一,夫妻两人工资都不算高,又得攒钱买房又得供孩子读书,生活不易。   他觉得江昊死得真是太是时候了,领养江悦庭就能白赚两套房子还有江昊账户上的那七八万块钱,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原先觉得江悦庭阴气沉沉的不讨喜,现在看他越看越顺眼,小家伙儿简直就是个小财神。   周能工作忙没空去给江悦庭办领养手续,这事儿就一直拖着,不过他倒是抽空去利崇苑看了看房子,他准备挑个黄道吉日搬家。   方钰蔚忙着工作,只能把江悦庭交给她婆婆照看。她婆婆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天天就和方钰蔚抱怨,这孩子怎么一句话不说。   方钰蔚也着急,她当江悦庭还没从父亲的死里走出来,可安慰他又安慰不出来个名堂。   江悦庭每天都会问一次周能——“他有没有来电话?”   刚开始夫妻俩还反应不过来他说得是谁,后来才想过味儿来,周能神色微妙,那人打倒是打了,可他都没有接,后来还把人拖进了黑名单。   可这话不能说,否则他妻子又得和他闹,周能只能骗他说没有。   江悦庭的神色逐渐冷了起来,后来都不会再问了。   方钰蔚也有些生气,果真是年轻人,没那个耐心就不要夸海口。   十一月中旬周家终于搬去了利崇苑,周能高兴得就差横着走了。   方钰蔚看他得偿所愿,催着他赶紧把江悦庭的领养手续给办了。   周能心情不错,这才不紧不慢弄齐了手续去申请领养证,等领养证下来差不多需要二十多个工作日。   拿到证已经十二月十号了,周能的高兴劲儿早就过去了,他这段时间总在单位挨批评,气有些不顺。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一个个都不愿招惹他,生怕被他骂。   江悦庭从来不懂什么叫看人脸色,他吃自己的饭,做自己的事,不理不愿意理的人。   周能有天下班回来,他又在单位受气了,瘫在沙发上骂上司是个老秃头,再他妈逼逼他就辞职!反正他现在手里还有江昊的存折。   江悦庭从一旁路过,去给自己倒水喝,谁知道被周能给叫住了。   “过来,给我锤锤肩。”   江悦庭扫了他一眼直接去厨房了,气得周能把孩子拎出来当着大家面骂了好久。   方钰蔚虽然心疼孩子,但她觉得孩子这个性子真不行,只能欲言又止看着自己丈夫教育江悦庭。   江悦庭不发一言,像是没听见,周能气急败坏,伸手去推他脑袋。   方钰蔚实在看不过去了,赶紧抱过孩子。   “你说就说动什么手啊。没事吧?”方钰蔚伸手摸了摸江悦庭被推的地方。   江悦庭面无表情摇摇头,只是问:“阿姨,我可以回房间吗?”   方钰蔚愁得直叹气,这孩子…   周能和江悦庭的关系在恶化,那天方钰蔚不在,周能真的动手教训了江悦庭。   第二天周家人就发现江悦庭不见了。   ——   温睿下午从面馆赶了回来,他刚爬上楼梯就看见江悦庭,他僵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方靠着门坐着,穿了件小薄袄,小脸冻得通红。   温睿立马过来将他拉了起来,他拍了拍江悦庭屁股后面的灰,急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坐着?你阿姨他们呢?”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看见江悦庭了,孩子一点也没变,不过就是对他的态度变了。   江悦庭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温睿有些不明所以,他伸手去摸江悦庭的头,温声问:“怎么了?”   江悦庭撇开头不让他碰,他说:“你没有打电话给我,也没有去看我。”   温睿简直冤死了,他刚开始打过去,那边响几声后才说在通话中,后来嘟声一响就响起机械音,他就知道自己被拖黑了。可当初江悦庭姨夫没给他留地址,他隐约记得江悦庭家有套房子在利崇苑,他还去看过,可是也没找见人。   他刚开始还担心了好久,就怕江悦庭遇到危险,后来渐渐想通了,估计是那个男人不喜欢他吧。   温睿怕江悦庭因为这个伤心,赶紧和他解释,还拿出手机给他看通话记录。   温睿见对方的表情松动试探着去拉江悦庭的小手,一碰到对方的手他就惊了一跳。   他骑车回来的,手冻得很僵,没想到江悦庭的手竟然比他的还冷。   江悦庭低头看他的手,然后用小手去握温睿的手掌,他低头说:“我来找你了,我的领养手续办下来了。”   温睿愣在了那里,过了会他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江悦庭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认真地看着他。   温睿用额头蹭了蹭对方的额头,他温声问:“小宝贝,跟我回家吧。”   江悦庭严肃的小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他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   温睿伸手拨弄了下江悦庭的额发,他的尾指蹭到了对方的脸,江悦庭的脸蛋有些凉,他皱了皱眉,对方应该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温睿轻声说:“我们进去暖一暖。”   大概是温睿这次对他太亲昵了,江悦庭也忍不住黏人起来,他点点头,把下巴枕在他肩上。   温睿笑笑,他单手开门带孩子进了房间。   他问:“饿不饿?来多久了?”   江悦庭:“中午来的。”他枕着温睿的肩榜说话上牙和下牙总打架,他愣了下又无声地说了句话,像是觉得好玩,拿下巴轻轻蹭了温睿的肩膀。   温睿听孩子中午没吃饭当即皱起了眉头,他把江悦庭放到椅子上坐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说完就去厨房给江悦庭倒了杯开水让他暖手,还拿了一大袋子零食出来。   孩子在这里补习,他经常给孩子买零食和水果吃,所以东西常备着。   江悦庭刚接过杯子就听到温睿卧室有动静,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只狗贼头贼脑地从里面探出头来。   温睿哭笑不得,他指了指自己的这里:“过来。”   狗一脸被抓包的模样垂头丧气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温睿往卧室走去,一看自己的床铺上那些狗毛头疼得揉了下眉心,这狗真是成精了,他都把卧室门关上了它居然还能进来。   狗狗看见江悦庭,在他身边转了转嗅他身上的味道,过了会儿发现是“熟人”,立马兴奋起来,要和他闹。   温睿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江悦庭捧着杯子往狗嘴旁边送。   狗狗伸出前爪扒他的腿,伸着长嘴去喝水,可根本伸不出去。   “江悦庭,不要喝那杯水了。”温睿又急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狗身上还是有寄生虫,这样混着吃喝不行。   温睿拿了杯开水给他,又给他拆零食袋子。   “先垫垫肚子,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江悦庭点点头。   温睿犹豫了下问:“你来告诉你阿姨他们了吗?”   江悦庭拿零食的手一顿,他低下头说:“他打我。”   温睿的心疼得就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以为江悦庭又受到了虐待,他难受地蹲在江悦庭面前,如鲠在喉:“对不起。”   他明天就去和那家人商量,既然那人照顾不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占着孩子的抚养权? 第33章   “叩叩”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温睿对江悦庭说:“等一下。”他站起身去开门,应该是王潇带孩子过来了。   他刚开门一个小男孩就从他腋下钻进了屋子,温睿无奈地笑了,在家里给孩子们补习他比较自在,时不时给孩子们弄点吃的。   相处久了孩子也不再怕他,一个个都不复原来那副安静的模样,变得很是活泼好动。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甜甜地叫道:“温哥哥好。”   “你们好啊。”温睿让开身子,让这些孩子进屋。   最先钻进屋子里的那人突然叫道:“啊!”后面的孩子也都赶紧往屋子跑想看怎么了。   一群人好奇地围着江悦庭看。   高霖看着江悦庭说:“我见过他。”   温睿赶紧说:“不要那么看弟弟,都坐好,开始写作业。”   孩子们还是听温睿的话的,都乖乖围着他们写作业的圆桌子坐了下来。   江悦庭滑下凳子去门口牵温睿。温睿反握住他的手,朝他笑笑。   王潇走在最后面,看孩子都安全抵达了松了口气,她疲惫地说:“这群孩子吵得我头疼。”   “进来喝杯水吗?”   “不了,我今天约了做头发。估计晚点才能过来,你帮忙照顾一下他们。”王潇送完孩子以后也不会回镇上,她要不在市里逛街要不就回她在市里的家。   她家在市里也有一套房子,她准备等高霖小学毕业以后再搬到过来住。   王潇的视线落在江悦庭身上,她好奇地问:“你邻居家的孩子?”   温睿不是个大嘴巴,他没有和王潇说过江家的事儿,王潇还以为隔壁又有事才把孩子给温睿照顾。   温睿没多说。   王潇走以后温睿关上门牵着江悦庭往饭桌走,他看给江悦庭拆得零食他还没动,问:“不好吃吗?”   江悦庭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温睿知道他这是不想吃的意思。   “那煮点面条好不好?”做其他的太耗时间,还是先吃点面条垫垫肚子吧。   江悦庭点点头。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温睿松开他要去厨房给他做鸡蛋肉丝面,谁知道江悦庭就像是一只小尾巴跟着他。   温睿温声说:“在门口站着,不要进来,里面有油烟。”   江悦庭安静站在门边看他在厨房忙碌。   不到十分钟,温睿就把面端了出来。   温睿看他坐在那里乖乖吃面的模样,恍惚间想起第一次邀请孩子来他家吃面的时候,那会儿江悦庭对他很是防备,现在倒是全身心的依赖了。   他问:“你知道阿姨的手机号码吗?”温睿觉得和江悦庭姨夫沟通不来,决定从他阿姨那里找找突破口。   其实他没指望江悦庭知道的,可谁知道江悦庭竟然点点头:“知道。”   温睿拿到方钰蔚的手机号码后琢磨了会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语气还很急:“喂?你哪位?”   温睿听她这个语气下意识看了眼不紧不慢吃面的江悦庭,他说:“你是江悦庭阿姨吗?我是温睿,江昊的邻居,我们见过的。江悦庭现在在我这里。”   方钰蔚听他这么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长出一口气,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知道江悦庭不见了都要急疯了,她在家周围找了个遍可就是不见江悦庭的影子,她都已经去警察局报案了。   “我现在马上去接他。”   温睿:“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你的丈夫是不是动手打过江悦庭?”   方钰蔚愣住了:“我、我不知道。”   温睿皱了皱眉头,他说:“现在天都晚了,你明天再过来行吗?孩子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的。”   方钰蔚纠结了下说:“我想和悦庭说说话,如果他不愿意我今天去接他,我就明天再过去。”   江悦庭的回答自然是不愿意。   方钰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拜托温睿照顾好孩子。   温睿说:“明天我们可以聊一下孩子的情况吗?”   方钰蔚不明白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但想到对方问的那个问题还是同意了。   “我希望明天只有你过来,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丈夫可以吗?”   方钰蔚也没指望周能会去,她对周能失望透了,孩子丢了以后她想让他帮忙找,可他却说自己请不了假。   “好,我明天自己去。”   挂了电话温睿就给张怀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明天上午要请假。   老人问:“生病啦?”   “不是,有点事儿。”   “行。”老人没为难他,过了一秒又问,“中午能回来吗?”   温睿有些哭笑不得。   那回两人闲聊温睿无意间说自己会做饭,老人就让他去厨房试试。   老人尝过他手艺以后问他:“要不要跟我学煮面?”   温睿笑了起来:“您这手艺可以传外人吗?”   老人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可以的?”   温睿想了想,觉得多门手艺没什么坏处就同意了。   从那天开始老人就教温睿煮面,渐渐的,温睿的工作重心就转移了,他开始在后厨忙碌。   来吃的客人虽然觉得味道有点改变,但还是很好吃,店里也就没有出现客流量削减的现象。   上个月老人给温睿加了很多工资,毕竟他现在比较悠闲,店里大多是温睿帮忙照顾,他除了买买菜就是收银,连碗都不用刷的,温睿根本不让他干,特别是天凉了以后。   许是悠闲惯了,现在一让老人煮面他就说累。   ——   江悦庭吃完面,温睿就去厨房刷碗。   等过了半个小时他把角落里的黑板搬了出来给孩子们讲题。   他的家教工作早就步入正轨了,特别是期中考过后,那次考试孩子们的成绩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进步,高霖进步得最大,还超过了张乐杰。   王潇高兴得直拍手,绘声绘色地和温睿讲述李媛媛那副憋屈的表情,她说:“总算让我扬眉吐气了一把了。”她还给温睿塞了三百的红包,让温睿继续加油,她儿子考重点初中还是有希望的。   她特意准备了黑板和粉笔之类的教学工具,就是为了方便温睿教学。   江悦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不远处,一脸认真地听温睿讲课,就是不知道听不听得懂。   给孩子讲完课温睿拿了零食和水给他们,让他们边吃边等王潇。   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温睿看江悦庭独自坐在一旁就心疼,他走过去问:“要和哥哥姐姐打声招呼吗?”   江悦庭没说话,但温睿察觉到他的抗拒只好叹了口气:“那我们待会儿去逛超市好不好?给你挑毛巾和杯子。”   江悦庭点点头:“嗯。”   等王潇把人接走以后,温睿拿自己的围巾把江悦庭围得紧紧的才领着他出门。   一出门温睿就打了个寒颤,南方湿冷,和北方的寒冷有很大的区别,这是他第一次在南方过冬,有些不习惯。   温睿领着孩子去了超市,所有东西他都让江悦庭自己挑。   江悦庭选了两条印着小狗图案的小毛巾,还有个带着熊头的牙刷……   温睿看他一脸严肃地挑着带小动物的用品就忍不住想笑。不过怕江悦庭闹别扭,只能忍住了。   出超市之前温睿又说:“我们去买牛奶。”   江悦庭仰头看他:“长高的?”   “对啊。”   温睿领着孩子回家已经快十点了,他把牛奶热了以后递给江悦庭:“喝了我们就去刷牙洗漱睡觉。”   江悦庭在浴室里洗漱,温睿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脸沉思。   他准备从那家人手里争取到江悦庭的抚养权以后就在屋里添点东西,要有电视机沙发,江悦庭以后可以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温睿打开他卧室隔壁的那间屋子。这间空屋子可以给江悦庭做卧室,给他买套桌椅,还有张小床,还有玩具,不知道江悦庭到底喜欢什么,到时候让他自己去挑。   等年后他还要去联系江悦庭的入学情况。温睿问过江悦庭,那家人还没安排他去上学。   不过明天就十二三十一号了,这学期快结束了,孩子只能下学期去读书了。   温睿深吸一口气,希望一切顺利。   江悦庭洗漱完毕温睿领他去卧室睡觉,孩子脱衣服的时候,温睿才留意到他纤弱的胳膊上有伤痕。   温睿瞳孔收缩,一把拉过了他的手,将他的衣袖卷了起来,胳膊上有几块青紫,手肘处还青了一大片,江悦庭本来就白,那些伤痕简直触目惊心。   温睿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道:“都是他打的?疼吗?”   江悦庭没有回答,只是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温睿看他的胳膊起了一层细细的颗粒就知道他冷了,赶紧把他袖子放了下来,把暖水袋塞进了他怀里。   他愧疚地看着江悦庭,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他真的受不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虐待。   江悦庭看他脸色苍白突然说:“不疼的。”   温睿听他安慰自己就觉得更难受了,他摸了摸江悦庭的头,为什么这么懂事的孩子却不能受到善待?   江悦庭今天走了很远的路很疲惫,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温睿检查了下卧室的推拉玻璃门关严了没,他怕风会灌进来。   他回头去看床上的江悦庭,他想了想去找了江悦庭那次做阑尾手术时留下的单子。   ——   七点多钟方钰蔚来了温睿家。   她问:“悦庭呢?”   温睿给她倒了杯水:“你坐吧,他还在休息。”   方钰蔚心事重重地看着面前的水,她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温睿也不拖沓只是问:“你觉得江昊爱江悦庭吗?”   方钰蔚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那你有没有产生过疑问,为什么江悦庭已经两年没去上学了。”   方钰蔚犹豫了会儿说:“我也疑惑过,可问他他也不说。你可能不知道,这孩子从小性格就别扭,他估计不喜欢学校的环境。”   温睿听她想当然只是笑笑:“如果你的孩子不想上学你就不让他去上吗?”   方钰蔚似乎有些不满他的咄咄逼人。   “江昊父母已经过世了,江悦庭不去上学江昊去上班了,江悦庭给谁照顾?”   方钰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她缓了会才恼怒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睿把昨天找的那堆单子放到方钰蔚面前:“这些是江悦庭做阑尾手术那会儿留下的。”   “你给我看这个干嘛?”方钰蔚疑惑地拿起单子。   “江悦庭当时急性阑尾炎,被江昊反锁在家里没法儿出来,江昊在上班,是我送孩子去的医院。我让人去找江昊,可他却说自己有急事匆忙离开了。他在知道自己儿子要手术签字的情况下直接坐上客车走了,最后还是我签的字。如果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一下那个主刀的医师,我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方钰蔚瞪大了眼睛,她抬高了音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哪有家长会这么对孩子?”   温睿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平静地说:“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小声点?不要吵醒孩子。”   “你不相信也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江昊当时和医师说他有急事儿不能回来,我当时没有多想,就一直照顾着江悦庭,七号那天江昊才回来。”   “我本以为江昊是去出差了,可是江昊死后第三天有个女人来找他,她自称是江昊的女朋友,她说联系不上江昊,后来去医院才知道江昊的死讯,想来拜祭他。”   “我和她聊了会儿偶然间才知道江昊国庆那段时间根本不是出差,而是陪着她和她女儿去旅游。她还说她们上车前江昊接过一个电话,她当时还问他什么事儿,江昊表示是小事儿,可据我所知那个电话是医生通知他回去给江悦庭签字的。”   “在他眼中儿子的生死不过是小事而已,这种人真得是你眼中的好父亲?”温睿把一张写着那女人号码的纸条递到了方钰蔚面前,“这是她的号码,你可以打电话和她确认一下我是否在撒谎。”   方钰蔚像是吓傻了,嘴里一直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温睿不疾不徐地说:“那个女人知道江悦庭的存在,她曾经还问江昊为什么不带江悦庭旅游,江昊借口江悦庭不愿意出来,还撒谎说,把孩子寄放在了你家里。”   方钰蔚觉得脑子乱成一团糟,她想反驳温睿,可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儿她才问:“可既然江昊那么对悦庭,悦庭为什么还会为他哭?那天我过来,他哭得很凶。”   温睿顿了顿才开口:“或许他不是为江昊而哭,他只是惧怕未来。”   方钰蔚看着桌子上的文件,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温睿说:“我是想让你把他的抚养权移交给我。”   方钰蔚听到他这句话猛地抬头看他,她震惊地说:“你在说什么啊!”   “或许你认为我是疯了,可我不认为你们有抚养他的资格。”这大概是谈话以来温睿说过的最尖锐的话。   方钰蔚愤怒地反问:“难道你有?”   温睿直言不讳:“方女士,对于一个童年遭受伤害的孩子你给他的关爱根本不够。”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问过你,你的丈夫是不是打过江悦庭,你的回复是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告诉我实话,但我在他的手肘和后背发现了大块的青紫,他说是你丈夫造成的。我想这就是江悦庭离家出走的原因。”   温睿的这句话恍如一声惊雷,方钰蔚僵在那里迟迟说不出话。   她、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事儿,周能对悦庭动手都被她拦下来了,她没料到……没料到周能会被背后动手。   温睿看她这幅表情不像作假,沉默了下又说:“你不能保证这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对吗?你我心里都明白,你丈夫是为什么收养江悦庭,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并不认为他会疼爱孩子。”   方钰蔚无力辩驳,可还是张嘴反问:“那你就有资格养他吗?你有什么资本?”   咯吱——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江悦庭只穿了件单衣站在那里。   温睿当即站起了身朝孩子走去:“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他抱起江悦庭,孩子丝毫没有抗拒他的怀抱,反而还揽住了他的脖颈。   一瞬间,方钰蔚就知道自己输了,江悦庭都不让她抱的,这就是对方的资本。   等把人安置好,温睿又出来了。   方钰蔚疲惫地说:“悦庭的意思呢?”   “他希望能留在我身边。”   意料之中的回答。   方钰蔚看着眼前的少年,问:“你自己都是个孩子,你有什么能力去照顾另外一个孩子?你有钱吗?”   温睿把自己经济状况说了。   方钰蔚呆呆地坐了会儿突然说:“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孩子这么好?”   温睿抿了抿嘴角说:“我小时候也受过家暴。”   无需多说方钰蔚也明白他的意思,她看向温睿,眼神儿复杂:“对不起。”   “过去了。”温睿笑笑,“我希望那些事儿对江悦庭来说也会过去。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方钰蔚扯了扯嘴角,她微微点了点头。   温睿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谢谢。不过你丈夫那里……”   方钰蔚脸上露出些许自嘲的意思:“你放心吧,他会同意的,他巴不得不养悦庭。”   温睿说:“不,我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同意,我更需要他的不打扰。”他真的累了,他很害怕那个男人会和温国庆一样无赖讹诈上他。   “你放心吧,他不会的。你把悦庭身上的伤势拍下来作为证据,可以……”方钰蔚犹豫了还是说了,“警告他,如果他敢纠缠就把这些照片公布到他的单位去。他那是铁饭碗,他舍不得。”   虽然周能总说要辞职,可她知道他不会的,因为周能很清楚自己没本事再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而且如果我以离婚相逼,他肯定不会纠缠你。我是悦庭的小姨,如果离婚江昊的那些遗产肯定是由我保管,他舍不得的。那……两份房产证我可以拿出来给你。”   温睿诧异地看着她。   方钰蔚苦笑:“只是让你替悦庭保管。那笔钱我没法儿保住,可这两套房子一定得留给悦庭,我会把那两套房子的户头更改成悦庭的。不过那房子我们想暂住着,不然周能会发疯的。”   “我做不了决定,你去问问江悦庭吧。”   方钰蔚有些惊讶,小孩子懂什么。   “他比你想的要懂事,这些他能听懂的。” 第34章   江悦庭今早醒得很早,他问温睿:“你有钱养我吗?”   温睿说当然有,小孩吃不了多少的。   江悦庭过了会儿才说:“江昊留的钱和房子,那些可以给你。”   温睿摸了摸他的脑袋,弯了下唇角温和地说:“你现在不能做决定。”江悦庭可能并不知道那些加在一起究竟有多少钱。   “我不知道江昊留了多少钱给你,但是利崇苑的房子就值几十多万,未来它还会增值,而这里的房子等五六年后会值百万。”温睿也不知道江悦庭明不明白百万到底是个怎样的数字。   果然,对方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他。   温睿琢磨会儿干脆说:“就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钱,你是个潜在的小富翁。”   江悦庭明白富翁是什么意思,那也就是说他现在很有钱。   “七八万能买套房子吗?”江悦庭记得周能提过江昊的存折里有七八万。   温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想了下才回答:“能,但是只能买二手的。你看这个房子,我问过了,如果要买下来就需要七万八。”   江悦庭问:“那买一套新房子需要多少钱?”   这温睿也说不准,地界不同房价不同。   “便宜点的话至少得十几万。”   江悦庭没再吭声,温睿看他眼皮有点耷拉就轻拍他的背把人哄睡着才起床。   而今方钰蔚说房子的事儿,温睿认为他是没资格替江悦庭做决定的,所以他才把决定权抛给了江悦庭。   他想到江悦庭早上问的那些问题,直觉告诉他孩子心里是有想法的,他不用太操心。   ——   方钰蔚进了卧室。江悦庭正在穿衣服,看见她进来淡淡叫了声阿姨。   方钰蔚走过去帮他整理了衣服,她问:“真的不和阿姨一起生活吗?”   江悦庭没有说话,方钰蔚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她才说:“悦庭,你爸爸留下的那些钱我没办法拿给你了,你姨夫他……”她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你放心,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生活费的,你要听话,不要乱花钱,毕竟那个少年和你非亲非故,还是不要增加他的经济负担了。”她顿了下继续说:“到时候我会把你家的房产证拿给你,不过利崇苑那里的房子我们得暂住。”   她也有私心,买套新房子也是她的愿望,现在有了一套免费的大房子,心里总有一丝喜悦,再说孩子……俩孩子为住上大房子开心了很久,现在又让他们搬回原来狭小的屋子,她实在于心不忍。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她,他沉默了片刻说:“那些钱我不要,但是我做手术花的那三千五你得还给他。房子你们可以暂住,但你也说了他养我需要很多钱,我希望有天他需要钱了你们能马上把房子还给我。江昊的那笔钱或许买不了一套房子,但是你们自己也有钱,加在一起十几万也够买一套新房子了。”   方钰蔚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十岁小孩之口,她真的怀疑这些话是那少年教悦庭说的,所以他才故意让她进来问悦庭。   果然,哪有那么高尚的人?谁不想分一杯羹?   方钰蔚看着江悦庭平静的小脸心里还是产生了丝抱怨,亲疏有别,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向着那个外人呢?   温睿在厨房忙着做早饭,他根本没料到方钰蔚会对他产生误解。   江悦庭没听到她的回答问道:“阿姨你不满意吗?”   方钰蔚尴尬地笑笑:“哪有的事儿,我答应你。”   温睿看见方钰蔚出来朝她笑了笑,问道:“他起床了吗?”   方钰蔚没有搭话,她恼怒地说:“悦庭答应把那笔钱给我们了,至于房子他也同意我们暂住了,但他说如果他让我们搬我们就得搬。我知道悦庭比较亲你,但是你这样教唆孩子不觉得有些过分嘛?我毕竟是他阿姨,他那话的意思无疑就是我让你们什么时候滚你就得滚。”   温睿惊诧地看着她,见对方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也没解释什么。   “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收养悦庭的目的。”   温睿不温不火地说:“江昊的那些钱我一分钱都不要,至于那两套房子,即便江悦庭想买卖房屋也需要监护人的同意通过监护人去办理,也就是需要你们的同意他才可以卖掉那套屋子。”   方钰蔚仔细考虑了下他的话,发现对方确实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她的脸色缓和下来,过了会儿才说:“我刚刚被悦庭伤了心,所以有些激动。”   温睿:“方女士,江悦庭的话固然不好听,但我认为他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一个心理准备,他可能是怕有天他需要那套房子,而你们却没有找好居所,到时候会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换句话说,他的房子可以给你们住,但是你们不能认为那理所应当,你们得为未来做打算,而不是做长住的准备。”   方钰蔚哑口无言,她发现对方的说话温和,但每回都是一针见血。   她疲惫地挥挥手:“算了,我知道了。但我得告诉你,我会经常来看悦庭,如果我发现你对他不好我有权利把他领回去。”   “那是自然。”   “有空我会把悦庭的衣服送过来,我还会送生活费过来的,每个月四百。”   温睿反问:“你丈夫会同意吗?”他并不认为那个男人痛快给钱。   方钰蔚没说话,但她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一切。   温睿说:“我不需要你们给生活费,我既然决定照顾他,我自然有能力养他。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需要他的一些证明,你能帮我办下来。”   方钰蔚长处一口气同意了。   ——   等到周能中午下班的时候,方钰蔚把这些事和他说了。   周能气地一拍桌子:“你答应了?”   方钰蔚冷冷地说:“为什么不同意?人家帮忙养孩子,我们一毛钱都不用掏的。”   周能一想到房子没了就觉得煮熟的鸭子飞跑了,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败家……”   “啪!”   方钰蔚正在摆筷子听他骂人直接把手中的筷子全摔在了桌子上。   她冷笑:“我败家?我问你,养悦庭到十八岁这么些年我们需要多少费用?江昊的那七八万或许都不给,现在人家把那些钱白送给你,你还想怎么样?!”   周能瞬间没说话了,他妻子一般不会发火,但是一旦发了脾气还是很可怕的。   “房子房子!就知道房子!我告诉你,房子没了都是你自己作的!”方钰蔚指着他的鼻子大声痛骂,“你不喜欢悦庭那你也不能和他动手!你把孩子打成那个样子,人家把他身上的伤拍了下来,到时候当做证据告你你信不信!到那会儿别说房子你连那笔钱你连个屁都拿不到!”   周能听她这么说,大声反驳:“我他妈什么时候打他了?”   方钰蔚讥讽道:“打没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就那天推了他一把,他自己不小心撞得关我什么事儿啊!”周能想到那天的情况就忍不住憋火,那小兔崽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他气不过才想教训他,他就推攘了几下江悦庭的头,下得最重的手也是狠推了对方一把,谁知道对方竟然被他推倒了,手肘和后背直接撞到了茶几边缘,撞得茶几都要翻了,那一下他看着就疼。   可他妈的他发誓他的力气真的没那么大,那小孩那一下就好像是自己往茶几上撞的。   方钰蔚深吸一口气,她眼眶有些发红:“你是个男人,你连这个担当都没有吗?我跟你这么些年,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真想和你离婚!”说完她就离开饭桌回了卧室,嘭地摔上门。   “操!”周能气得抓起那把筷子狠狠把东西摔在了地上。   ——   上午温睿领着江悦庭去超市逛了逛,他去超市给孩子买了顶白色的棉帽子,帽子很可爱,帽子顶还有个毛球球,遮耳朵的帽沿边也缀了两个毛球。   温睿把帽子江悦庭给戴上了,江悦庭的头发被压趴了,细碎的刘海偷偷顺着帽沿钻了出来,衬得他皮肤很白,江悦庭的眼睛很漂亮,他睫毛卷密浓翘,再加上眼珠黑溜溜的,衬得眼部轮廓很深。   “喜欢吗?”   江悦庭张了张粉嫩的嘴唇还是没把喜欢二字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温睿捏了捏他的毛球球,笑道:“喜欢就好。”   他怕孩子无聊就领着他去玩具区看了看,可孩子明显对这些不感兴趣。   温睿问他喜欢什么江悦庭又不说。   温睿想了想问他:“你喜欢画画吗?”他记得小孩子都挺喜欢涂涂画画的。   江悦庭犹豫了下点点头。   温睿牵着他去另一边的货架那边挑纸笔,还有画册。   温睿留意到他拿着一本画册看了好一会儿,他还以为江悦庭喜欢,可谁知对方看了会儿又把画册放了回去。   “不买吗?”   江悦庭摇摇头,温睿疑惑地拿过那本画册,他觉得江悦庭应该喜欢这个。   他蹲下身问他:“你喜欢这本画册吗?”   江悦庭用澄澈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小弧度地点点头。   要不是温睿眼尖差点以为他脑袋没动。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问我要?以后喜欢什么就要告诉我,不需要害羞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知道吗?”   江悦庭说:“贵。”   温睿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其实他不希望孩子这么懂事的。   他把画册塞到江悦庭的怀里说道:“赚钱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子想买一样东西只需要去思考想不想要,喜欢不喜欢,价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虽然这么说有点惯孩子,但是温睿觉得江悦庭是得惯着。   最后温睿替江悦庭买了那套画册,还有彩笔和画画的纸张。   离开超市以后温睿给江悦庭带上了新买得口罩和手套,他要骑自行车带对方回家,路上可能会冷。   他今天不想去上班,他想陪陪江悦庭。   温睿让江悦庭坐在后座上,“脚一定不要往轮子里伸知道吗?把手插进兜里。”江悦庭乖乖照做了。   ——   江悦庭很喜欢那本画册,他翻了很多遍,后来趴在桌子上自己画,他临摹的很好,比温睿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温睿没什么艺术细胞,他只会用尺规作图,画画是一窍不通。   他在画画,温睿就在一旁记录屋子里要添什么东西,开销多少,他干了两个多月手里现在有两万存款,够买那些东西。   夜里睡觉,江悦庭自己换上了棉睡衣先睡到床上。温睿忙好以后刚掀开被子,江悦庭立马钻进了他怀里。   江悦庭仰头看他,像是在问他可以吗?   温睿笑了起来,给他调换了下睡姿:“侧着睡,右侧卧不容易做噩梦。”   他从后面抱住江悦庭,江悦庭软软的身子窝在他怀里,温睿只觉得满心满足。   “今天忘了给你买童话书了。”温睿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应该讲睡前故事的。   江悦庭回头看他,似乎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突然,外面突然传来烟花的声响,黑暗的房间被照亮了一瞬。   江悦庭问:“为什么放烟火?”   温睿柔声说:“今天跨年。”明天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要来了。   江悦庭没说话,烟花一明一灭,温睿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还以为他睡着了,他刚闭上眼睛也准备睡觉,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攥住了他的手。   江悦庭轻声说:“哥哥,新年快乐。”   温睿愣住了,过了会儿觉得眼睛干涩,这是江悦庭第一次称呼他哥哥,他内心的感动和满足都要溢出来。   他把头埋进江悦庭的脖颈里,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新年快乐,小宝贝。” 第35章   元旦学生们都放假了,面馆的客流量没平时多,但店里客人也不少。   大清早,温睿骑车载着江悦庭去了店里,张怀斌正在后厨忙碌,店里坐了好些吃早餐的客人。   有熟客见温睿过来就和他打了声招呼。   有人看见他身边的江悦庭,好奇地问:“这你妹妹?”江悦庭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那人没认出来这是个男孩。   温睿忙说:“不是,是弟弟,他是男孩子。”他顺手拉下江悦庭的口罩,给他找了个地方坐。   温睿从柜台后翻出一张旧报纸铺在桌子上,又把江悦庭的画册和纸笔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他道:“你先玩,我去后厨做饭,等忙好了再陪你。”   江悦庭点点头,自顾自地摆弄画笔。   温睿进了厨房,张怀斌看他进来就把手中的筷子递给了他,“还有五份拌面。蒸饺还没熟,你看着点。你弟弟来了?”温睿昨天给他打过招呼,说要带孩子过来。   温睿:“嗯,在外面坐着。”   “你忙着。”老人把手擦干净出了厨房,一眼就看见了江悦庭,他走过去看着小孩,见对方包得跟个团子一样,十分可爱,江悦庭和他孙子年纪相仿,老人的心里一片柔软,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放轻声音问:“你在干嘛呀?”   江悦庭看了看自己笔下的画沉默了下才说:“爷爷好,我在画画。”温睿和他说过,老板是个老爷爷,嘱咐他要懂礼貌。   张怀斌一听小孩叫爷爷,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他坐到江悦庭身边和他聊天。   江悦庭正在画他家的狗,头也不抬得应答,他话虽少,但每个问题都回应了。   温睿从后厨端出两份拌面放在了柜台,他道:“老板,蒸饺好了,您来端一下。”   “好。”张怀斌把柜台放得面端给了客人,一转身就看见江悦庭进了厨房。   温睿觉得身后有人还以为是老人,就把笼屉给拿起来转身递了过去,谁知就看见江悦庭在自己身后,他吓了一跳忙刹住了车,没让那笼蒸饺烫到江悦庭。   温睿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江悦庭朝他伸出双手:“我来端。”   温睿看着他,满脸无奈:“不行,很烫的。”   江悦庭总想帮温睿干活,昨天还要帮忙洗碗,可他就比台子高了一点,伸手洗碗袖子都要浸到水池里了。   温睿只能给他搬了个板凳,让他站在上面。温睿怕他站不稳,就站在江悦庭身后将手撑在台子边缘半环着对方。   江悦庭干活细致,能用洗洁精将碗洗个两三遍,小手捧着碗来回搓,擦得碗都放光了。   他手太小抓不住餐盘,温睿就帮他拿着,他只用伸手在上面搓。   温睿看他一脸认真,忍不住问:“怎么总想帮我干活?”   江悦庭严肃地说:“你挣钱养家很累了。”   后面一句话不言而喻,温睿被他逗得直笑,可心里的满足感都要溢出来了,他用下巴蹭了下江悦庭的发顶。   “来,我教你洗。”温睿让他两手抓住盘子,用大手包裹住江悦庭的小手,慢慢带着他在盘子上搓,他温声说:“一次洗洁精就够了,记得要用清水要把泡沫冲干净……”   两人手上的都是洗洁精,十分黏腻,很不舒服。   温睿弓着腰,他的下巴贴着江悦庭的鬓角,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柠檬味,那是沐浴液的味道。   江悦庭不喜欢吃柠檬,但他喜欢温睿身上的味道。   他站在那里感受着温睿的气息,仿佛间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悄无声息地开始萌发。   张怀斌跟了进来,温睿让他把江悦庭领了出去,可孩子抿了抿嘴,站在那里没动。   他笑着说:“不是说了,我挣钱养家吗?家里的活儿归你了,我不和你抢。”   江悦庭想了想才点点头,出了后厨。   等店里客人少了以后老人去卖菜,温睿和江悦庭留着守店。小店角落钉了铁架,上面放了台电视机,平时就一直开着。   温睿想给江悦庭找动画片看,可找了一圈儿没找见,换台过程中正好看见一只小豹子张着嘴要东西吃。   他看了眼严肃地看他换台的江悦庭,觉得小家伙挺像只小豹子的,干脆就让他看这个。   江悦庭也没挑剔,刚开始顾着画画,时不时还会看两眼,后来干脆放下画笔,头仰得高高的,一脸认真地看着电视机。   他没说好看,但温睿明白他这是喜欢的意思。   老板很快就回来了,他还额外买了很多菜。   温睿将菜接过来准备放厨房去,他不解地问:“您买鸡和鱼干吗?要开展副业?”   老人白了他一眼:“改善改善我们的伙食,吃面吃腻了。”两人平时图方便中午随便煮点面食吃,现在来了个孩子,总不能苦了孩子。   张怀斌看了看仰着头看电视的江悦庭,慈祥地问:“悦庭,你喜欢吃什么?”   温睿放完东西出来,听他这么问,笑道:“他自己都不知道。”   老人不理他,又问了一遍。   江悦庭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张怀斌:“……那你不喜欢吃什么呀?”   江悦庭想了想说:“我不挑食。”   张怀斌赶紧应道:“不挑食好啊,不挑食健康,我就喜欢不挑食的孩子。”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应道:“谢谢。”   老人也没觉得失落,温睿和他说过了,小孩性格淡,平时不喜欢理人,但你对他好,他心里清楚。   温睿要去洗菜,江悦庭连忙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跟在温睿屁股后面说:“我帮你。”   老人心暖得不行,多听话的小孩。   温睿洗菜用得都是冷水,哪肯让他碰,他把人推到老人面前:“乖,你跟爷爷择菜去。”   老人也知道他的意思,连忙说:“来来,我们一起。”   江悦庭也没拒绝,跟着老人在店里择菜。   他蹲在地上学着老人的动作掐烂叶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视。   老人看电视里的豹子随口说:“这大猫还挺可爱。”   江悦庭纠正他:“是小豹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张怀斌说话,惹得老人自顾自乐了一会儿。   江悦庭看他笑就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爷爷,你笑起来不凶。”说完就把择好的菜送进了厨房。   张怀斌愣了下笑得更开心了。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小学高中都开始放寒假。   张怀斌说再过几天过小年他得去那女儿那里过年,到时候提前给温睿结工资。   温睿也开始置办年货了,今年是他和江悦庭过得第一个年,虽然就俩人那也得好好准备。   他抽空就带江悦庭去逛街,他给江悦庭买了三套新衣服,方钰蔚给江悦庭送过来的衣服都旧了。   温睿还在商场买了彩电、沙发和茶几,还给江悦庭的房间添了桌椅和床,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小一万。   可房间布置归布置,江悦庭就是不肯去住,每天晚上都抱着枕头来他床上。   温睿说了他几次,江悦庭干脆把脚丫子塞到他怀里,平静地说:“自己睡,冷。”   温睿只能妥协,想着等夏天就好了。   ——   温睿脸都要贴在江悦庭的手指上了,他嘴里碎碎念:“乖,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江悦庭指甲长长了,他自己剪不来,上次还把指甲缝儿里的嫩肉给剪了。   十指连心,江悦庭疼得心猛地一收缩,他捏着手指瞪着温睿看,眼睛里还带了丝委屈,不过就是不肯叫疼。   老人天天买好吃的,把江悦庭吃胖了一圈儿,他现在两腮肉乎乎的,那副模样看得温睿又好笑又心疼,只能帮他剪指甲。   温睿特意买了把小的指甲钳,他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剪指甲,生怕把江悦庭的肉给剪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比较紧绷。   他把江悦庭的指甲磨得圆圆的,小孩的指甲很好看,饱满圆润,是淡粉色的。   “脚趾甲也剪了,把袜子都给戳破了。”温睿说着去拉他脚。   江悦庭刚洗完澡,穿着他的棉睡衣光着脚窝在沙发里,看温睿来抓他脚,立马往后躲了躲。   温睿看他脸色不自然,奇怪地问道:“怎么啦?”   江悦庭面无表情,伸手去拿温睿手里的小指甲钳:“自己来。”   温睿也不在意,他又从茶几下面摸出另外一把,说:“那是剪手指甲的,这是给你剪脚的。”   江悦庭闻言又要过来拿,却被温睿抓住了脚。   温睿诱哄:“快点,剪完我们看动物世界。”   江悦庭挺喜欢看动物世界的,只要电视里放,他就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   谁料他的小手指就轻蹭了下江悦庭的脚心,对方登时就笑了,好看的眼睛弯成了半月牙,眼里亮亮的,好像有光,整个人仿佛被阳光浸润。   温睿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怕痒啊?”   他说着挠了挠江悦庭的脚心,对方笑得更凶了,眼泪都出来了,脸也憋得通红,可就是不出声,和他哭一样,都是无声的。   温睿闹了他一会儿怕江悦庭笑岔气,不敢再闹他。   江悦庭躺在沙发上喘气,歇了会儿才止住笑,他看着温睿不发一言。   温睿见状就知道他有些生气了,大方地说:“要不你也挠我。”   江悦庭犹豫了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冷着脸没理温睿。   温睿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凑过去伸手抚摸了江悦庭的额发,轻声说:“宝宝,你笑起来很好看。”   江悦庭还是没吭声,过了会突然问:“不笑不好看?”   温睿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消气了,忙说:“都好看,我家小宝贝第一好看。”他笑着看着对方,话说得油嘴滑舌,可眼神儿温和,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   江悦庭沉默了会儿才说:“你也好看。”   “谢谢。”温睿和他闹完就和他商量,“我给你剪脚趾甲好不好?我保证不碰你脚掌。”   江悦庭没说话,温睿伸手去握他脚,对方也没反对。   温睿这才小心翼翼给他剪了脚趾甲。   “好啦,看电视。”温睿拿毯子裹住他的脚,“只看一个小时,待会儿去睡觉。”   “嗯。”江悦庭靠在他身边继续看他的动物世界。   江悦庭耳朵尖,突然说:“手机响了。”   温睿仔细听了下,确实是。他困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拿过餐桌上的手机一看,见是李叔的电话,温睿露出个诧异的表情,自从那次他们聊完卖房子的事儿,对方就没有再联系过他。   他接通了电话。   “喂,温睿啊?小年准备怎么过?”   温睿看了眼沙发上的江悦庭,笑着说:“在家随便吃一顿就好了。”   李民成忙说:“来我家呗,正好我女儿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点。你一个人在外,一个人过小年多不好。”   温睿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不过南北的小年差了一天啊。   他本来想推脱,可对方太热情,还说到时候要来接他。   温睿觉得再说拒绝的话就是矫情了,只好同意了。 第36章   二十四日下午四点钟,李民成开车来接温睿,见他还领了个孩子有些惊诧:“这是?”   “我弟弟。叫叔叔。”温睿手里提了一箱酒还有一条丝巾。   江悦庭平静地叫了声叔叔。   李民成不明白温睿这个弟弟是哪儿冒出来的,他仔细看了会对方发现这小孩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恍惚地说:“上车吧。”   李民成住的小区地界也不算繁华,但比他们住的那片好多了。   “进来进来。”李民成热情地招呼,他朝厨房喊了一嗓子,“老姚,客人来了。”   很快,从厨房出来里就出来一个女人,约摸四十多岁,该是李民成的妻子。   “阿姨好,麻烦了。”温睿说着把手里东西递了过去,“第一次过来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随便买了点东西。”   李妈妈看见温睿就眼前一亮,她接过东西,客套地说道:“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快快,进屋坐。”   几个人寒暄过后才落座,李妈妈拉着温睿一个劲儿地问个不停,温睿能回答的都回答的。   李民成看她跟看女婿一样看温睿,这才想起来没看见女儿的踪迹,他忙说:“婧婧呢?”   李妈妈抽空应道:“她出去打电话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刚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那女人一头黑色的卷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上,她皮肤白皙,画着淡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   李妈妈赶紧朝她招手:“婧婧回来啦,快来坐,这就是你爸说的那个男生。”   李婧婧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她走过来朝温睿伸出手:“你好,李婧。”   温睿站起身轻握了下她的手指,一握即离,“温睿。”   李妈妈忙站起身:“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汤煮得怎么样了。”说着她朝女儿试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在温睿身边。   李婧看她妈给自己倒地方倒没拒绝,坐了过去。   温睿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他有些无奈,这真的是……   他上辈子为了生活奔波,连大学都是忙着兼职,毕业后更不必说,活了都快三十了也没谈过恋爱。   不是没女孩向他表示过好感,可他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实在不愿意拖人把姑娘下水,干脆回绝了。   其实他基本没有恋爱的念头,他的性欲不强,连青春期的梦遗都是迷迷糊糊发生的,他基本没幻想过女性的裸体,为数不多的“性体验”还是被室友拉着观摩着AV,但在一群粗喘中他的下半身丝毫不起动静,他当时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个性冷淡。   后来工作偶尔也会有欲望,他有时候会用手随便弄一下,有时候干脆去写教案,欲望很快就平息了,他对情事的态度几近到了敷衍的地步。   重生回十八岁,他的脑海中仍旧没有结婚的规划。   再说结婚生子就是组建一个家,他自然渴望家庭的温暖,但现在已经有了江悦庭,已经有了家。   工作已经很忙了,他不想再分心去应付别人,他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江悦庭。   李妈妈一走,整个客厅都安静了,氛围一时间尴尬起来。   李民成见状,忙挑起一个话题,三人这才聊了起来,李婧的口才很好,也很健谈,没再出现冷场的现象。   温睿举止斯文得体,没有表露对对方有意思,也没表现得太过疏离,他边和他们说话边照顾着旁边的江悦庭。   谈话持续了十多分钟,李妈妈突然从厨房里探出头:“婧婧,来帮我个忙。”   李婧这才离开。   一进厨房,李妈妈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怎么样?满意吗?”   李婧好看的脸露出无奈的神情,她说:“妈,你也不看看人家多大岁数,他成年了吗?我这都二十一二,和他比都是老女人了,你觉得合适吗?以后出去走在一起,别人万一说我老牛吃嫩草呢?”   “怎么不合适?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你管人家说什么,你就说你满不满意。”李妈妈对温睿挺满意的,“人小伙子人长得不错,还会来事儿,经济条件也好,又温柔,你看他对他弟……比你对你弟好得多。”   李婧:“是是是,人不错,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再说你没注意到嘛,他对我也没兴趣,他放在他弟身上的视线都比放我身上得多。”   李妈妈刚才不在场,她将信将疑:“不该啊。”   “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就出去了。而且我再申明一点,我又不是找不到人,你们能别总给我安排相亲吗?再这样以后过年我就不回家了。”她今年一回家她爸妈就和她说,要给她介绍个对象,让她看看满意不满意,要是满意就先处着,反正不急着结婚。   她知道自己不答应又免不了一通唠叨,干脆同意了,现在对方也没那个意思,这总能逃过一劫吧?   到了饭点儿,餐桌上倒还和谐,主要是李民成和温睿聊天,不过节日总会喝酒,温睿被李民成拉着喝了酒,喝得还是白酒。   他第一次喝白酒,第一口下肚就觉得肚子跟火烧一般,难受得紧。   李婧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笑容里没有嘲笑的意味,她跟个大姐姐一样说道:“你还得再练练酒量。”   李民成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在厨房聊了什么,不过看女儿这样总觉得不太对,他困惑地看了眼对面的妻子。   李妈妈无奈地摇摇头。   温睿朝她笑了笑:“是得练练。”   “来,我敬你一杯。”李婧给自己倒了杯白酒,站起身要给温睿碰杯。   温睿站了起来陪她喝了一杯。   江悦庭正在剥虾,小手弄得油腻腻的,见状把虾放到温睿的碗里:“剥不开。”   温睿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手,“待会儿去洗洗。”他帮江悦庭剥了虾,剃了虾线,给他蘸了酱汁放到他碗里。   江悦庭吃完以后又夹了一个,可还是没剥好,温睿干脆就拿过他的碗:“我来吧。”   “小温对弟弟真好,以后对媳妇儿肯定也很好。”李妈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李婧。   温睿和李婧不约而同假装听不通这话。   过了会儿李婧突然站了起来:“我去趟卫生间。”说着就拿着桌子上的手机往卫生间去。   江悦庭刚才剥了虾,手被擦过也有点油腻,捏筷子的时候很黏,他说:“我去洗个手。”   “知道在哪儿吗?”温睿说着也要起身。   李民成看他紧张的模样,打趣道:“我家还没大到让他走丢的地步吧。小弟弟,你顺着走廊右拐又可以了。”   江悦庭点点头,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卫生间的门关着,透过磨砂门隐约可以看见李婧的身影。   江悦庭也没立马伸手去开水笼头就静静地站在洗手台前。   李婧正在给她闺蜜打电话。   “对,看了,人长得还不错,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而且还特别温柔……对对对,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你要喜欢,到时候介绍给你……行……哎我都说了,我不太喜欢那种。谁像你一样喜欢这种纯情小男生,他看着就太……哎呀你懂的……非得我说明白是不是?就是觉得他不会说dirty talk……”李婧说完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说别的……”   江悦庭等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拧开水笼头洗了下手。   他看了眼镜子微微皱了下眉,dirty talk?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李民成又给温睿的酒杯给满上了。   温睿只好陪着他喝酒。   俩人走了一个,李民成拍了拍温睿的肩膀,一脸为难地说:“其实啊,叔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个事儿。”他叫温睿过来,不仅是为了给女儿相亲,还是为了他大哥的那套房子。   不过现在见女儿和温睿都没那个意思,也不勉强,干脆谈谈正事儿。   温睿:“怎么了?”   李民成这才说:“是婧婧他大伯托我来和你谈谈的,你上次不是说想买他那套房子吗?他没同意。可现在我侄子要结婚了,女方那边想在蒙城买套房子。你也知道,蒙城房价不便宜,现在首付还缺钱,他就想着把他那房子给卖了。上次出尔反尔怕你生气,特意托我来牵个线   ”   温睿点点头,这样啊。   两个月前他和房东提过这茬儿,后来房东托李叔来问过他情况,见他工资什么都不是瞎说的,考虑了小半月打电话告诉他同意了,可谁知道还没详谈,没两天房东又反悔了,说不卖了。   温睿也不生气,他倒也觉得这样也好,他当时没考虑明白就提了那一茬儿,过后他想了想,他觉得自己那样做不低道,说难听点,就是利用预知未来占别人的便宜。   “可我一下子也拿不出来七万多的。”因为不必买房子,他也没考虑攒钱,前几天还花了好多钱,现在手头加上这个月的工资也就两万二。   李民成:“没事,他那房子也没找好,你就考虑考虑还想不想买,要是同意,赶明咱聚在一块儿好好聊聊。”   温睿喝得有点头晕,他看着面前的碗尽量保持清醒,他在心里算了笔帐,按照他现在这个工资,省着点,不到四个月就可以攒齐那么多钱,要买下那套房子也不算难事儿,只是……   温睿含糊地说:“李叔,您要不让房东先生再考虑考虑?他那房子还不错的,不用这么急着卖的。”   李民成摆摆手:“嗨!好啥好。当初我哥要卖,我侄子说别太着急,现在房地产形式一片大好,说是会涨价。可他也不想想那么个地儿,又不是新开发的地方,哪能涨啊。而且隔壁还死了人……你看现在,缺钱了又撺掇他爸卖房子,所以说年轻人还是不稳重,一天一个想法儿。”   两人正说着,江悦庭已经回来了。   温睿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干了手,“李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和房东商量个时间,我们谈谈。要是行,这事儿我们就定下来。”   “哎好!行!我就喜欢你这性格,来来来,喝酒喝酒。”李民成心情大好,又拉着他喝。   温睿也不好让他独酌,陪着他多喝了两杯。   从李家出去的时候,温睿走路都发飘,脑袋都成浆糊了。   他一喝醉就喜欢笑,看起来像遇到多大的喜事儿。   “您不用送的,我们自己回去,我们坐出租车。”   “没事没事,我送你们。”李民成没喝醉看他这副模样哪敢让他领着小孩回家。   温睿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了,他严肃地说:“李叔,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李民成被他吓了一跳,为难地说:“那要不我送你们上出租?”   温睿的脸上又绽放出笑容,他点点头:“这个行。”   李民成看他跟变脸一样,都后悔拉他喝那么多酒了。   江悦庭紧紧地握住温睿的手,下楼梯的时候更是不敢松懈,就怕他摔了。   李民成将两人送上出租车,还帮温睿付了车费。   温睿一坐到车上就靠着靠背冲江悦庭笑,他脸上的笑意很浓,比酒都要醉人。   江悦庭看他总盯自己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带着担忧。   温睿握住他的手笑道:“没事儿,就是突然有了个儿子,觉得高兴。”   虽然江悦庭叫他哥,但温睿其实一直把这孩子当儿子养的,平时还知道注意,现在喝醉了嘴上没把门的,开始胡说八道。   江悦庭愣了下,过了会儿瞪大了眼睛:“儿子?”他不知道温睿指得是他。   他看得出来那家人想撮合温睿和那个女人,可他们没有接触,难道聊个天也能怀孕?   江悦庭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温睿茫然地看着他,以为他在说自己长得像女孩,怕他想起江昊,连忙说:“是儿子的,是儿子!”他的语气十分坚定。   江悦庭的眸色染上了一丝狠戾,谁知道下一秒温睿就将他揽入怀中,他动作很轻柔,像是拥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他喃喃自语:“你就是我儿子,你又不是女孩,不是女孩子,悦庭是男孩,没有人再把你当女孩了。”   江悦庭微怔,刚蓄积的怒气瞬间土崩瓦解,他轻出一口气,吓死他了。 第37章   温睿坐完车再被冷风一吹,头疼得都要炸开了,他被江悦庭领回家后就一头栽到了床上,他脸埋在枕头里难受得说不出话。   狗狗看他一动不动也跳上床,用爪子踩他,温睿被踩得哼了一声。   江悦庭推了推它:“别动他。”狗狗顺势舔了舔他的手指,从温睿背上下去了。   江悦庭去厨房倒了杯开水给温睿:“喝水。”   温睿抬头茫然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碰了下立马缩回手,说:“烫。”   江悦庭看他这会儿丝毫没了平时的沉稳,反而像只爱撒娇的大犬,情不自禁伸手在温睿的脑袋上摸了摸:“那就等凉了再喝。”   温睿点点头又趴了回去,江悦庭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又去抱狗想将狗拉走:“胖胖,不要闹他。”   这名字是江悦庭取的,这只狗大概营养过剩,整个身子都圆滚滚的,带他下楼去玩,它屁股都在台阶上拖着。   胖胖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跳下床跑到了角落里的窝里趴下了。   它不愿意睡外面,温睿一把它关在卧室外面它就挠门,温睿只好把狗窝挪到了卧室。   胖胖很喜欢上床玩,夜里经常偷偷跳上床,有时候他们两人早上醒来就发现拉不动被子,抬头一看就见胖胖就睡在他们脚底,牢牢地压着棉被。   江悦庭洗漱完换上棉睡衣,这房子冬暖夏凉,卧室门床都关好穿个睡衣在房间里晃悠也不会觉得冷。   他端了盆水进了卧室,他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过来试了试水温,还是烫,但能下口。   江悦庭推了下温睿的脑袋:“喝水。”   温睿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他翻了个身,晕晕乎乎撑起身子,江悦庭捧着水杯把水递到他嘴边。   温睿喝完水又躺了回去。   江悦庭把热毛巾拧干,爬上床坐到温睿腰上,把湿毛巾拍在他脸上。   温睿闭着眼睛,无奈地笑:“宝宝你好重,你干嘛?”   “给你洗脸。”江悦庭拿毛巾在他脸上擦了两圈儿。   温睿叹道:“宝宝,这是脸,不是桌子。”再擦下去脸皮都要擦掉了。   “嗯。”江悦庭这才放轻了动作,他学着温睿给他擦身子的样子给温睿擦洗了脸和手。   江悦庭做完这些把毛巾扔回盆里,又去脱温睿身上的衣服,温睿只能配合他的摆弄,让抬手就抬手,让挺腰就挺腰……   等把他的衣服裤子扒下来,江悦庭累得坐在他身边,不发一言。   温睿侧身伸手搂住了江悦庭的腰,他闭着眼睛喃喃:“宝宝你弄完了,睡吗?”   江悦庭坐着身子,温睿脸一凑过去,他开叉的下摆就被蹭了起来,温睿的脸贴在他柔软的肚子上,江悦庭肚子上的肉又软又多,跟棉花一样,温睿下意识用脸蹭了两下,最后干脆把整个脑袋塞进了他睡衣里。   江悦庭身子一僵,他的内心产生一丝欢喜,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对方需要的。   他手撑在床上,尽量舒展身子。   他看着鼓起来的肚子,情不自禁想到孕妇的大肚子,又联想起温睿在出租车上说得儿子,他皱了下眉隔着棉衣在温睿头上拍了下,不过没舍得用劲儿。   他冷冷地问:“你喜欢那女人吗?”   温睿意识不太清醒,随口问:“哪个?”   “你今天相亲的那个。”   温睿低笑两声,嗓音有些沙哑:“你还知道相亲。”   江悦庭被嘲笑之后面无表情比了个枪的手势,在温睿脑袋上开了一枪,他道:“她不喜欢你。”   温睿一点也不想管人家喜不喜欢他,他只想睡觉,他敷衍地问:“嗯,你怎么知道?”   “她说你不会说dirty talk。”   温睿这才抬起头,神色古怪地看着江悦庭,他小声嘟囔:“dirty talk?”   江悦庭只知道这是脏话的意思,不过看他脸色不对觉得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他问:“什么叫dirty talk?”   温睿现在完全没一个成年大人的自觉,他直接说:“就是下流话,做爱时说的下流话。”   “做爱?”   温睿干脆换个直白的说法:“就是上床。”   江悦庭皱了皱眉,他突然想到了江昊,恶心的往事在脑海里翻涌,他有些反胃,他抓住温睿的短发,冷冰冰地说:“不许喜欢别人,不可以和别人上床,更不能和别人有孩子。”   温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含糊地应道:“嗯,好,我只喜欢你。”   江悦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浑身僵硬,过了会儿他抓着温睿头发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他说:“我也只喜欢你。”他声音轻飘飘的,刚说完就消散在了空气中,根本没传到温睿的耳朵里。   ——   温睿第二天醒来发现江悦庭和胖胖已经不见了踪迹,他把头埋在手掌里缓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   他隐约记得昨晚的事儿,仔细想想,温睿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神色错愕,简直不愿意相信做出那种事儿的人是他。   他只记得零星的片段,但那些已经够让他无地自容,和孩子撒娇就算了,他居然还说江悦庭是他儿子。   温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他昨晚是疯了吗?!   咯吱——   温睿浑身一震。   江悦庭牵着胖胖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他已经坐起来了,说:“醒了?桌子上有煮鸡蛋。我刚才出去溜胖胖,顺便拿钱买了粥。”   温睿羞愧难当,他干抹了把脸,难受地说:“我昨天喝醉了,你不要听我瞎说。”   江悦庭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你头疼吗?”   温睿呆呆地看着他,见他没反应以为对方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江悦庭说:“瞎说?哪句话?不会和别人做爱吗?”   江悦庭说做爱二字时不自禁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反感这样的字眼。   温睿脸上的表情都要裂了,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   江悦庭突然问:“男人和女人聊天不会有宝宝?”   温睿不知道他这个奇特的想法是从哪儿产生的,但既然孩子都问了,他打算给江悦庭讲个明白。   反正做爱上床那种话他说都说了,又不可能把话吃回去,干脆把这个当成一次性教育。   温睿站起身,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你等下,我先去洗漱,待会儿和你说些事儿。”   “嗯。”   温睿忙好以后就把黑板给搬了出来,他给江悦庭讲了孩子是怎么来的,他没露出尴尬的神色,尽量把这当成课来讲,没有让对方觉得这是件羞耻的事情。   江悦庭理解能力很强,很快就明白了。   但他还是有个事儿不明白,他问:“那为什么要说下流话?”   温睿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这话谁告诉你的?!”   江悦庭隐去了李婧,斩钉截铁地说:“你。”   温睿猛地站起身,他眼里满是震惊之色,他这个家长当得真的太失职了。   江悦庭看他脸色发白,知道自己过火了,沉默了下才说:“是为了更顺利地生宝宝?”   温睿机械地点点头,大、大概吧。   有个这个前科,温睿很长一段时间滴酒不沾,无论别人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喝,生怕这样的事儿重演,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   孩子们的期末成绩很快就下来了,每个人都拿了个不错的成绩,家长都很感激温睿。   家长们本来打算让孩子寒假也补习的,可温睿拒绝了,他说让孩子过个好年,补习没必要那么赶。   中途刘明扬给他来过一个电话,两人自从那次矛盾以后就没有联系过,温睿接到他的电话还很诧异。   刘明扬问他,寒假能不能让他给孩子们补习。   温睿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下个学期的生活费,他说:“这个事我说得不算,你问问王姐吧。”   刘明扬说:“你帮我问问吧,我不好意思问的。”   温睿问了王潇,王潇说孩子不愿意寒假补习,还是算了吧。   他将这话转达后刘明扬说了声哦就挂断了。   温睿皱了皱眉,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是哪儿来的。   年后家长们带孩子来跟温睿拜年。   王潇还带来一个消息:“我听说刘明扬家的山头卖了,还是趁着山上面有冬笋卖出去了。一座小山头加上一山的冬笋,也卖了不少钱,大概是要和他舅家合伙开店。”   温睿点点头,对方似乎说过这事儿,他问:“他们厨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吧,说是原来那个厨师到时候还回来干,褚厨师手艺还挺好的。”   温睿点点头:“那挺好,有厨师长在,他们的生意应该不会差。”   元宵过完小学就要开学了,温睿去领着江悦庭去方桥镇上的小学报道。   他问过了,江悦庭这种情况不好转学,城里的小学都不乐意收,温睿又不认识人,连后门都走不了。   最后还是王潇帮了忙,她认识方桥小学的一个女老师,就帮温睿牵了个线。   温睿给对方塞了八百的红包,对方当场考了考江悦庭,发现小孩子特别聪明,高高兴兴把人收到了自己班。   好在小学的上学放学时间不和面馆冲突,温睿接送江悦庭也方便。   后来江悦庭看他每天两处跑,干脆说自己可以坐公交。   温睿刚开始不同意,最后拗不过对方,只能给他的小口袋里塞满了硬币。   他还跟王潇打过招呼让她帮忙照看一下江悦庭,王潇一口答应,每回都看着江悦庭坐上公交,倒也没出过意外。   ——   中午忙完,温睿和老人吃饭,这会儿已经两点了,江悦庭早就出发去学校了。   老人看向外面问:“斜对面那家早餐店没做了?”   温睿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啊。”   两人正说着话,从外面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约摸三十出头,那人相貌刚毅英俊,就是脸色疲惫。   他背了个背包,进店就把包扔在桌子上,他说:“来碗面。”   温睿过去问他要吃什么。   “随便,肉多点就行。”   温睿面没吃完就去后厨忙了。 第38章   温睿将面端了过去,就听对方在讲电话。   他对电话那端的人很是尊敬,即便隔着电话,脸上都带着礼貌的笑。   “是是是。行,我待会儿就过去。好好好……会的会的。”   温睿把面放到他面前,那人顾着讲电话也没忘点头示意表示谢谢。   温睿坐回桌子旁吃他的饭,张怀斌皱眉说:“凉了就不要再吃了,再去煮一碗,别吃坏肚子。”   “没事,就剩这么一点了。”   “他在您身边?那您能让他接电话吗?是是,我就问他点事儿。谢谢老师啊。”那男人说完就没说话了,他拿筷子低头大口大口吃面,他手机还贴在耳朵上,像是在等另外一个人接电话。   他嚼完嘴里的那点面,冲着那边就是一声暴喝:“霍谦你他妈长本事了啊!还学会欺负老师了!你也不看那老师多大岁数,我当年读书的时候他就在教学,教学年纪比你岁数都大……你贫什么贫?我说什么就什么!你个小兔崽……”他“子”字还没骂出来,话风陡然一变,脸上的凶相顿时被笑容取代,“啊老师啊,没啊,我不骂他,我就给他讲讲道理。是是是您说得对,您放心您放心,我绝对不打他也不骂,我这人最讲道理了。好好好,您上课,等您下课了我再去办公室找您。”   那人接完电话脸上的笑一扫而空,他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又继续吃面。   温睿:“……”   吃完饭温睿和老人准备晚饭所需要的材料,现在老人会经常带着温睿去菜市场挑选食材。   温睿做菜是好手,可买菜还欠点功夫。   那人吃完面没立马离开,他问:“我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就待到第一节下课。”   温睿点点头:“好。你喝水吗?要不给你倒杯水?”   那人笑着道谢:“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温睿给他倒了杯开水又去忙了。   那男人就坐在那里玩手机,或者应该说是用手机工作,他神情专注认真,仿佛和刚刚那个骂人的不是一个人。   “这块儿,对,牛肉这块儿比较好,肉质比较嫩,切得厚度也要……”老人正在跟温睿说着话,外面那人突然喊道:“小兄弟,结下账。”   温睿出去给他算钱,那人付了钱就走人了。   他回了厨房,老人突然说:“我知道那人,叫霍启鸣。”   温睿问:“你怎么认识他?”   “他当年是我们的市状元。”老人边切牛肉片边说。   温睿在揉面:“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   “记得啊,他当年考得是最高学府,我们这里好多年也出不了一个,学校拉横幅庆祝霍启鸣考上Q大,校园原来还挂他照片。我夏天夜里爱去校园散步,经常看那张照片就眼熟了,他样子没怎么变。”   温睿:“原来还挂?现在不挂了?”   “后来拿掉了,那人没读完大学,不知道是被辞退的还是自己不想去读的。高中认为他是被辞退的,觉得丢人就把照片拿了下来。听说他回家种树去了。有段时间小孩一不想读书就和家长说,考上Q大又如何,没准儿跟霍启鸣一样回家种树。”   温睿皱了皱眉,没有多说。   “不说这个了。你来切牛肉……”张怀斌把菜刀递给了温睿。   ——   南方雨水充沛,清明前后小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星期,整个房间都透着潮气,皮肤也黏黏腻腻的,仿佛是因为这连绵的雨太压抑,连皮肤都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想透气。   温睿周末不去面馆,他特意把这一天空出来陪江悦庭。   前段时间天气好,他每周都会带孩子去附近郊游,附近山多水多,很适合出去玩。   他刚开始没经验,不知道附近的风景好,还带江悦庭去蒙城玩,结果大半时间都在路上,弄得人十分疲惫,完全没享受到游玩的乐趣。   后来老人告诉他,淮城的小镇风景都挺好的,让他带孩子去郊游。   可这两周总下雨,江悦庭无所谓,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座小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可温睿却成日提不起兴趣,他不太喜欢下雨天,只能窝在卧室的床上陪江悦庭看书。   江悦庭靠在温睿怀里读他新买的那本名著,他突然说:“明天是清明节?要去扫墓。”   温睿在读别的书,他摸了摸江悦庭的头发,不明白他说这个干嘛,他不认为江悦庭要去给江昊上坟。   “我想去给外婆扫墓。”自从他妈走了以后江昊就再也没带他祭拜外婆。   温睿正色起来:“好,你知道你外婆的墓在哪里吗?要是不知道就问问你阿姨,她们明天应该也会过去。”   江悦庭:“在环西路的墓园。”   “好,明天带你过去。”   第二天的雨还是没停,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温睿和江悦庭坐出租车过去的。   他撑伞提着香烛纸钱领着江悦庭往山上去。天气不太好,墓园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   江悦庭记性好,很快就找到他外婆的墓碑,他们走了过去,温睿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人是霍启鸣。   那男人穿了套休闲装,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他没撑伞,毛毛雨已经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神色郁郁地看着面前的墓碑,嘴里还叼了根烟,不过没点,烟也被雨淋得发软。   江悦庭见他有一瞬的怔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他问:“你认识他?”   “嗯?”   霍启鸣像是察觉到温睿的目光,他转头看了过去,脸上的郁色消散,他笑着朝温睿挥了下手:“小老板,又见面了。”   距离两人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温睿没料到他还记得自己。 第39章   霍启鸣看他没反应,以为他已经忘了自己,问:“小老板还记得我吗?”   温睿点点头:“记得。你也来扫墓?”   “嗯。”霍启鸣的视线落在了江悦庭身上,“你弟弟?”   “对。”   两人寒暄过后,霍启鸣道:“你先忙。”   江悦庭也没管地湿不湿,跪下来非常实诚地给他外婆叩了三个头。   温睿见他额头红了,有些心疼,拿纸巾将他额头和手上的湿沙石擦干净,他问:“要和外婆说说话吗?”   江悦庭摇摇头,他平静地说:“就这。”   温睿看向墓碑贴着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容恬淡,透着一股温婉的气息,他神情严肃,在心里默默对着那人说道:“我会好好照顾好他的。”   两人准备走了,霍启鸣还站在那里。   雨渐渐大了起来,温睿见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再淋下去怕是要感冒,只好问:“你不走吗?”   霍启鸣回过神:“啊?走,一起。等我下。”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支放在了墓碑前,“爸,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三人一起下山,温睿把江悦庭抱了起来,给对方腾出了个位置,“要撑吗?”   “谢谢。”霍启鸣的个头比他高了一些,他走过去接过温睿的伞,“我来吧。你们怎么过来的?”   “坐出租来的。对了,你怎么还记得我?”温睿记得对方是因为张怀斌的话,可对方为什么还记得他。   霍启鸣笑道:“长得好看的都记得。”这当然不是真话,他记性本来就好,稍微留意的人都有印象,他那天看对方第一眼就很诧异,他总觉得对方身上的那股书卷气很浓,实在不像个厨子。   温睿自然不信,可也没有再问他。   “小老板,你怎么称呼?”说是一起撑伞,可霍启鸣的半个肩膀都在伞外面,他将温睿和江悦庭两人紧紧罩在伞下。   “温睿。”他说完没忘问对方的名字,他总不能告诉对方他曾在背后讨论过他吧。   “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还没想好。”温睿微微皱眉,今天下雨骑车不方便出行,他们只好打车过来,可他来的路上注意了下,这附近的出租车很少,要打车应该很难。   “我送你们吧。”   温睿要是一个人肯定不好意思让对方送,但是他怀里还有个江悦庭,他怕在外折腾久了孩子会生病,毕竟下雨天气凉。   “谢谢,麻烦了。”   霍启鸣的车就停在马路旁边,他拉开车门让温睿和江悦庭坐上车。   “你们住哪儿?”   “小石巷。”   霍启鸣开车挺稳的。两人一路上都在聊天。   温睿问了才知道对方才二十七岁,主要是气质沉稳才显得岁数大。   “等天晴了你带他去玩吧,我们镇风景挺好的,你们还可以钓鱼,那边鱼还挺肥的。”霍启鸣知道他喜欢带孩子出去玩就给他推荐了他们镇。   “好,有空一定过去。”   “打电话找我我领你们去玩。”   “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忙。你记下我电话吧。”   霍启鸣把两人送到楼下。   温睿问:“上去喝口水吗?”   “不用了,家里人还等我回家吃饭。行了,你们上去吧,我走了。”   “今天谢谢了。慢走,路上小心。”   温睿目送车离开才领着江悦庭上楼去。   ——   四月中旬,温睿凑齐钱把房子买了下来。   拿到房产证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他当初和房东说他喜欢安定想要一套自己的房子不是随口说说,有套自己的房子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有个容身之所,更代表他不必再寄人篱下。   可他知道这只是个开端,五年后这里就不是他的了,不过这阻碍不了他此刻心情好。   他准备周末骑自行车载江悦庭去霍启鸣住的青山镇郊游。   老人听他又要去玩,干脆在店门上挂了牌子说自己要出去郊游歇业一天,也要跟他们出去。   大清早温睿就载着江悦庭去接张怀斌。   温睿骑车慢,江悦庭牵着胖胖,胖胖不用跑太快就能跟上他们。   到地方已经八点半了,张怀斌从二楼伸出头来让温睿上去给他拿东西。   张怀斌:“把孩子也领上来,估计得一会儿。”   温睿只好把车锁上,领着胖胖和江悦庭上楼去了。   张怀斌的住房很老旧,屋里整理得很干净,阳台摆了很多花花草草。   老人背对他们蹲在阳台上,被花草淹没。   温睿:“您在干嘛?”   “来啦。”张怀斌没回头应了一声,“客厅有两个鱼竿,你先拿着。”   “怎么带两个?”温睿走了过去,想看他在干嘛。   “你不钓?”张怀斌正在翻一个泥桶,上面扔的还有果皮,温睿看见里面有蚯蚓,张怀斌把蚯蚓从泥里扯出来往手里的盒里塞。   “我不会。这是什么?”   “不会我教你。我养得蚯蚓,用这玩意儿好钓鱼。”   江悦庭也过来看他,胖胖总想去咬花,被他死死拉住了。   张怀斌笑呵呵和他打了招呼。   “温睿,你去卫生间把小铁桶拿出来,还有个网兜和小马扎。”   温睿把东西拿了出来,他感慨道:“您这里东西可真不少。”   张怀斌把盒子装满以后去洗了个手,他看桌子上的包问:“你带的什么?”   “我们下午才能回来,午饭得在那边吃,所以准备了零食,水还有水果。”   “出去郊游吃那个干嘛?自己做才有感觉。”   “自己做得要锅要火要调料,太麻烦了。”   “那就在镇上吃。”   “也行。”   张怀斌:“我骑电动车载悦庭,你自己骑自行车。”   “好。”   今天天气挺好,微风和煦。   胖胖跟着电动车跑了一阵,温睿怕他太累,就让老人把它放到脚踩的地方站着。   张怀斌去过青山镇,路比较熟,他直接带两人去了那里的绿水湖。   湖挺大的,绕着走估计得走个十来分钟,来钓鱼的人不少。   张怀斌找了个比较偏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人要做窝,温睿干脆领着江悦庭去捞鱼。   湖水挺清的,能看到水面下有很多小鱼在游动。   温睿让江悦庭往网兜里扔点面包屑,再把网伸到水面下。   “蹲着等一会儿。”   这里的鱼根本不怕人,看见有吃的,毫无防备地游了过去。   江悦庭一网下去就兜上来三四条小鱼,那鱼特别小,还没一个指节长,鱼鳞没有长好,鱼身还是透明的,能看到它脊背上的鱼线。   温睿用铁桶兜了半桶湖水,又连根拔了些水草扔进桶里。   江悦庭把鱼放了进去,他问:“会长大吗?”   温睿实话实说:“长不大,养一段时间就死了。”   “那待会儿把它们倒回去。”   温睿笑笑:“嗯。”   过了会儿老人喊他过去钓鱼,温睿问江悦庭要不要过去,对方摇摇头:“我就在这里。”   温睿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不要往湿的地方走。   张怀斌教温睿钓鱼,可对方动不动就往江悦庭的方向看,心思根本不在鱼竿上。   张怀斌说:“行啦,他没那么傻,你安心钓鱼吧。”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总感觉有了孩子顾及就多了不少。”   “你这哥当的跟爹一样。”时间久了,张怀斌就问出来江悦庭到底是怎么来的了,他刚开始知道温睿收养这孩子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可后来见他确实是个合格的监护人才平静下来。   温睿:“半个哥半个爹。”   “对了,六月孩子就该考试了,那你不就不能做家教了?”老人知道他收入的一大部分都是靠当家教。   “嗯,不过孩子要能考上重点初中,我可以让家长给我介绍其他孩子。”   张怀斌说:“总这样也不行啊,太不稳定。”   温睿笑道:“我不是在您那里干吗?这工作挺稳定的,我和悦庭不至于饿死街头。”   张怀斌瞥了他一眼:“说正经的,你打什么哈哈。我都多大岁数了,我那店能开几年?你就没点打算?”   “您可别说这种话,您身体挺好的,我和悦庭还能蹭吃蹭喝好多年。”   张怀斌瞪了他一眼:“说实话。”   温睿盯着鱼竿看了会儿才说:“先攒钱,等您什么时候不干了,我就自己开家餐馆。”   “照你现在这个工资,明年就可以开店了,不至于等到我不干。”   温睿乐了:“那不和您抢生意吗?昔日师徒变竞争对手?”   张怀斌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贫了?不过也对,你那手艺不仅可以做面,还能做别的菜,肯定抢我生意。”   “是吧,我怕到时候您去我店门口堵我,说我是不肖徒弟。”   “去去去!就没个正行。”张怀斌翻了个白眼,“我有个想法儿。”   温睿不理他,自顾自地说:“这鱼怎么不上钩?”   “哎你别这样,”张怀斌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我最近身体真的越来越差,干不了两年了。”   温睿叹了口气:“您说出来玩您总提这个干嘛?”   “提这个怎么了?人生老病死不挺正常的吗?也就你们这些小年轻觉得死亡很可怕。”张怀斌怕影响他心情又补充了句,“再说我现在才多大,还能再活个十多年呢?活是一回事,能不能开店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儿子女儿没一个会做面的,我要不干了这店只能给你,你也说你是我徒弟,这面馆你得替我开下去。”   “我这店是老字号,南北城的住户都知道。几年前我还干得动,店里客人特别多,有人大老远过来吃面,我还请了三个伙计。后来我身体不行了,不能招待那么多客人,店里生意才少了下来。”   温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您不怕我砸您招牌?”   张怀斌:“我还挺相信我眼光的,你要真接手我这店,肯定会帮我搞好。再说你做面的手艺我教的,差能差到哪儿去?让你做了这么久,也没听哪个客人说我家面变难吃了。”   “不过我觉得只让你做面埋没你手艺,所以我想趁我还能干,帮你搞好口碑。我们可以适当开展点副业,比如中午做点炒菜什么的。我来做面,你炒菜。要是可行,以后再整改规划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温睿没出声,说真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老人的这份好意。   “问你话呢?又给我装聋。”   温睿笑着说:“您对我这么好,我可别是你失散多年的孙子吧?”   “可别!我才没你这死心眼的孙子,好好的便宜不占,也不知道天天琢磨些什么。”老人看了眼不远处的江悦庭提醒温睿,“你现在这个经济条件肯定不能给他更好的生活,再说小孩挺聪明的,我觉得他以后可以出国读书,你不得攒钱为他未来做打算?你不是人家半个爹吗?舍得让他陪你吃糠咽菜。”   “我们平时不都在您那里吃的饭吗?”   老人怒道:“再开玩笑你就给我滚湖里清醒清醒!”   温睿也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他叹了口气:“行吧,先试试。”   老人见他松口,脸上露出点喜色,可嘴里没含糊,他骂道:“瞧你这骚包样,合着我还得上赶着求你接手我那店?”   温睿笑了起来,他居然能够得上骚包两个字。 第40章   江悦庭在湖边捞鱼,胖胖在他附近转悠,它用爪子碰了碰湖水,继而“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长长的狗毛在水里四散开来。   张怀斌听到动静说:“这傻狗。”   江悦庭自己玩了会儿就走到温睿身边,他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温睿问:“想玩吗?”他张开手让对方走到他面前。   江悦庭没拒绝,他站到温睿身前。   温睿:“拿着。”他手也没松。   江悦庭握住鱼竿,耐心地陪温睿钓鱼。   胖胖在湖里玩了半天才从水里爬上岸,猛甩了下身上的水,它本来要去找江悦庭的,可突然发现了什么,埋头进了湖边草丛。   过了会儿它兴冲冲跑到温睿身边。   两人闻到它身上的腥味就头疼,回去又得给它洗澡。   江悦庭突然问:“它嘴里是什么?”   “嗯?”温睿这才注意到胖胖嘴里咬了个东西,绿绿的。   江悦庭在它嘴边伸出手,胖胖高兴地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江悦庭疑惑地说:“乌龟?”   “嗯。”温睿点点头,“是只巴西红耳龟。”估计是被人放生的。   那乌龟特别小,放在江悦庭的手心上把他手掌都显大了。   小乌龟将身体紧紧缩在壳里,等了两秒才试探性地伸展身体,它伸出脑袋怯生生地看了下周围的情况,小爪子在江悦庭掌心轻轻搔划,模样特别可爱。   江悦庭突然问:“我可以养它吗?”   “当然,那你得照顾好它。”   老人是钓鱼好手,趁着两人看乌龟的功夫已经钓了一条鱼了。   一上午温睿和江悦庭就钓了两条小鱼,没法儿吃,只好扔回了水里,好在老人钓了五条大鲫鱼,他们这一上午才没白费。   老人:“找家餐馆,把这鱼给处理了。”   三人骑车去了镇上,老人轻车熟路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小餐馆。   张怀斌把水桶递给老板:“三条炖鱼汤,一条糖醋,一条红烧。”   老板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省了材料费。   温睿问:“下午去哪儿玩?还钓鱼吗?”   老板在一旁接话茬儿:“去看映山红吧,这个时间正好。”   “哪里看?”   老板给他们指了路,下午三个人就去看映山红。   看花的人挺多的,满山的火红夹杂着绿色,色彩看起来格外绚丽。   三人找了条小路慢慢散步,温睿问:“要拍照吗?”   “来来来,给我跟悦庭来一张。”   温睿给两人一狗合了张影,江悦庭接过手机要给他拍。   温睿和老人一起拍了张照刚想去看看拍得怎么样,江悦庭却说:“我单独给你拍一张。”   张怀斌当即笑了:“小白眼狼,怎么没说给我单独拍一张?”   温睿笑道:“给我拍完就给您拍。”   等江悦庭给他们拍过照,老人和温睿一起看了下,发现小孩拍照水平还挺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他拍摄的镜头感特别强,角度和取光比起温睿的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看你拍的还没小孩强。”   可怜的温睿遭了一记老人的无情嘲讽。   “他艺术细胞比我强多了。”温睿也不恼,“上回老师让家长和孩子一起做手工,我不行,都是他自己做的。”   张怀斌:“那得好好培养。”   “我问了,他对这些只是爱好,要让他往某个方向深入发展他不愿意。”温睿看着前面被狗拖着小跑的江悦庭突然说,“他不希望被束缚。”   张怀斌不明白他的意思,随口应道:“小孩子不都这样?”   温睿沉默了下才说:“我有点害怕。他现在还小,可再过两三年就该到叛逆期了,我怕到时候管他,他会烦我。”   “想太多,悦庭那么听话,不会的。”   “但愿吧。”   ——   温睿回家给江悦庭的小乌龟找了个水盆,他在水里铺了层细沙,将乌龟放了进去。   小乌龟很好照顾,每天喂点干虾米就行,不会吵不会闹,就在水盆里趴着,两天换一次水。   就是胖胖喜欢闹它,动不动就把长嘴伸进水盆里,趁着江悦庭不注意就把它叼到角落里玩它。   江悦庭逮住胖胖好多次,最后他把乌龟放到水桶里,胖胖还伸爪子进去踩它。   小乌龟刚开始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壳里不敢出来,后来一看到胖胖靠近就暴躁起来,满水盆乱转,它个子小行动快,胖胖后来就逮不住它了。   江悦庭给小乌龟取名叫红耳,他十分热衷于看红耳吃虾米,就好像他喜欢看动物世界,他喜欢这种捕猎的感觉。   他想去捉一些活小虾小鱼喂红耳,他喜欢看红耳吃活物,可他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温睿,他总觉得对方会害怕他这种心理。   ——   温睿最近在忙着面馆的事儿。   他和老人谈过了,他认为从面馆转变成餐馆肯定是需要过渡的,一般来说一盘炒菜的价格比一碗面贵,学生顶多在改善伙食时才会去下馆子,做不到天天去吃。   要说去做大锅菜,它的味道无论怎么做也就比食堂好吃点,学生和工人相比口味更挑,他们刚开始吃觉得新鲜好吃,到最后还是会觉得腻味,认为那些和食堂没差别,还是会去找别的吃食。   张怀斌问:“小炒贵不就是在材料?找点便宜的菜买行吗?”   “您做了这么多年牛肉面,您挑牛肉不照样挑好的吗?食材影响口感,这道理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怎么办?”   温睿摇摇头:“我们开餐馆针对的群体如果是学生还挺难办的,除非我们找到便宜的蔬菜供应。毕竟这店是您自己的,我们算成本不需要把房租算进去,我也不怕辛苦,人工费我可以打个半折,这样以来我们只需要在原材料价格的基础上加价就行,这样会便宜很多。”   张怀斌瞪着他:“人工费你还打折?你干脆别算不更好?让你做生意怕是要赔死。”   “反正到最后是能赚的。我翻了这段时间学生选面的记录,大多都是八块的面,他们很少会额外加材料,这么看下来他们的心理价位不超过十块。”   “十块?一盘菜我菜钱油钱盐钱,我还给煮米饭,十块连成本都不够。”   温睿:“一个学生自己肯定吃不完一盘菜的,你注意一下,很少会有学生单独来吃面,最少也是两个人一起,多点五六个。当他们一伙人一起吃的时候,两菜一汤平均下来,每个人的钱也不会太多。”   “说来说去,还是得找到便宜的蔬菜供应。”   “嗯,”温睿笑笑,“不着急,先做点别的。”   温睿提议先做点汤,免费送,就当做推广了,学生要真觉得好,以后让他们尝点别的菜他们肯定也愿意试试。   学生在外读书,有人也只有在放长假时才会回家,自然想喝汤。   温睿决定先炖萝卜排骨汤,骨头汤主要就是喝汤,吃肉不是那么重要,他买排骨时主要买骨头,带肉肯定也有,但比较少,不比自家买的那种。   他煮汤时为了保证汤味浓郁没有放太多的水,每人一小碗,成本还算低。   刚开始张怀斌问来吃面的学生要不要喝汤时,对方还有些诧异,问他们是不是来展副业了。   老人说先让她们免费尝尝,要是喜欢喝以后可以常做。   食堂也有这种免费汤,一碗清汤,里面飘了几片紫菜,根本喝不下。   学生们本来以为面馆送得汤也是这种,一开始不愿意要,只有一小部分人觉得有便宜占干嘛不要,难喝也无所谓,反正又不花钱。   当汤端上桌时,那些人愣住了,小碗装得慢慢的,里面的食材分量很足,切得方方正正的萝卜块堆了大半碗,里面还有很多带着肉的排骨。   温睿把排骨切得很小块,其实肉量没多少,但是猛地一看发现有很多块小排骨。   这么一小碗在别的店里至少需要五六块,这价格再添两块都够吃牛肉面了!   对方诧异地问:“爷爷,您这上错了吧?这免费?”   张怀斌:“对啊,前三天免费,以后就收钱了。”   “我先尝尝怎么样。”那人夹了块萝卜吃了一口,萝卜炖了很久,被炖得软软的,根本不需要使劲嚼,里面浸满了肉香味。   同伴狐疑地问:“怎么样?”   “好吃!和家里做的没什么区别,我操,想回家喝汤了。”   “真的假的?”   “你尝尝?”   “我不喜欢吃萝卜,我喜欢土豆。”   张怀斌插话说:“都行,明天土豆排骨汤也行,海带排骨,山药排骨……你们想吃就给做。”   店里客人都听到这话了,兴奋地说:“这么好的?!”   “你们天天爷爷、爷爷的叫我,给你们点优惠也没什么。反正就前三天免费,以后收费,价格肯定不会太贵,和别的地方比便宜两块。”   一个男孩突然说了句:“那么便宜,该不会是死猪肉吧?”他小声嘀咕,“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没利润的事儿傻子才做。”   有些女孩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们在这里吃了这么久也没吃到坏牛肉,有时候桌子没醋、辣椒还会伸头往厨房里看问老人要,厨房条件很好,清理挺干净的,她们绝对不相信这爷爷会拿死猪肉来坑她们。   张怀斌看向那男孩,冷道:“你怎么不说我这牛肉也是坏的呢?我上哪儿找那么死猪肉去?把你们吃出病来了我这店还做不做了?”   老人面相本来就凶,一冷下来显得更凶了。   那男孩只是随口一说,被老人这么一问面子挂不住,皱着眉说:“你急什么急?戳到痛脚了吧,这么凶怎么开店做生意!不知道顾客是上帝吗?”   “顾客上来给我扣这么一大顶帽子我也该受着?我做生意做了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老人待这群学生一向很好,现在被质疑不仅生气,心里更难受。   温睿在后厨听到前面的动静赶紧出来了,他看向对方,语气温和但又强硬:“同学,爷爷他把你们当自家孩子看,想着你们学业累耗脑子,在外总得补补身子。他做面做了这么多年,店里生意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没必要再去弄这些副业挣钱,他只是想着给你们点优惠,别的店贵是因为他店面要钱还算人工费,我们没算。便宜是便宜,顶多利润少点,又不图你们这个钱。你这么说是不是过分了?”   那男孩被说得脸通红,其他人也都觉得他过分了,小声议论起来。   有小姑娘软软地说:“爷爷别生气了。”   男生不自在地嘟囔:“我就那么一说,玩笑话而已。”   “呵~傻逼!”有个充满嘲讽的男声突然响起,那男孩当时就绷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怒道:“你骂谁!” 第41章   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矛盾中心。   温睿看了过去,那是个十六七岁男孩,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凤眼微挑,薄唇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模样稍稍偏女气,可偏偏语气嚣张,听着就想和他打一架。   那男孩刚开始听到声音还有些气愤,等看清对方是谁以后脸色登时就变了,上去和人动手也不是,不去兴师问罪又下不来台,一时间脸色青白交加,煞是好看。   霍谦嚣张地扬了下眉,继续挑衅那人:“谁应我就骂谁,你上赶着,我也没办法。”   所有人都在看戏,饭都不想吃了。   在座的学生没有不认识霍谦的,高中喜欢惹是生非的男孩不少,校外约架是常事儿,而霍谦就是那个打架打得最凶的,刚上高一没两个月就和学校原来的扛把子打了一架,把对方打得亲妈都不认识。   后来扛把子吆五喝六召集其他兄弟追了霍谦几条街,同学们个个心焦不已都想看战况,可迫于老师威严只能乖乖待在教室里哪儿也去不了。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反正霍谦安然无样回来上课了,扛把子也没再找过他麻烦,虽然每次两人见面火药味很浓,但扛把子就是不敢拿霍谦怎么样。   霍谦一战成名,加上模样生得好,喜欢他的女孩不在少数,追随他的男孩也有,一中扛把子的称号也就易了主。   不过上了高二以后他学习仍旧吊儿郎当,打架倒是少了,这段时间更是格外温顺,上课也不睡觉,有时候还会动笔写写卷子。   大家都觉得他中了邪。   那男孩忍了半天,一副吃了老鼠屎的模样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霍谦我没招你吧?”   温睿有一瞬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霍谦吧嗒了下嘴,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等着吃面,你要想打架就挑了地儿,我吃完就去。”   那人哪儿打过架,更不敢和霍谦动手,听到这话当时就怂了,可为了保存面子,色厉内荏狠踹了下凳子,恶狠狠地说:“你等着!”说完就大摇大摆往店外走。   江悦庭背着书包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下公交车,来店里吃午饭的,正好和那男孩打了照面。   店里过道不算窄,两个人擦身而过完全没问题,可那男孩心情不顺,当即推了江悦庭一把,怒道:“滚开!”   江悦庭没有防备,直接撞上了旁边的桌子。   那桌子的女孩被吓得叫了一声,有女孩反应快赶紧去扶江悦庭。   江悦庭神色没变,他微微眯了下眼睛,许久没出现过的狠戾目光重新浸染了他的双眸。   温睿在那人去推江悦庭的那一刻已经压不住火气了,他脸色阴沉,从后面把那人拉转身对着他脸就是一拳,砸得那人眼冒金星,瞬间懵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儿吃面这么久了他们都知道温睿成天笑笑的,待人和善,从来没看见他发过脾气,这次居然直接动手打人了。   那男孩大吼:“你神经病啊!”   温睿根本不理那人,他蹲在江悦庭面前去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他脸上满是急色:“疼不疼啊?”   江悦庭压抑住内心的暴戾,摇了摇头。   那男孩在店里吃过几次面,也知道温睿性子不温不火的,认定他好欺负,见状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场子。   他伸手去抓温睿的衣领,手刚伸出去江悦庭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捞过桌子上的碗将它砸碎,抓起了一块碎片,如果那人这下抓到温睿,江悦庭敢保证他的胳膊肯定会出血。   他动作太快,女孩听到碗碎的声音都来不及惊叫。   好在温睿直接抓住了那人的手,将他手甩到一边。   他站起身面对那人,冷声说道:“同学,你真想打架吗?”   说句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男孩就是喜欢虚张声势,让他动手他肯定会怂。   那男孩只有一米七出头,温睿在身高上就高出他一截,再加上温睿这几个月工作量很大,饭量比原来增加了一倍,身材已经朝正常标准去了,丝毫不显文弱,反而给人一种压迫感。   “妈的受不了了,你个傻逼怎么这么多事儿!想打架老子陪你啊,欺负小孩算怎么回事?”霍谦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后面扯住那人衣领子把人往店外面拽。   那人当时就慌了,他挣扎着想逃开:“霍谦你想干嘛!”   “放心,打不断你肋骨,顶多给你添几个淤青。”   有人想出去看热闹,被霍谦一个眼神儿瞪了回来:“坐着!”   温睿这才注意到江悦庭敲碎了个碗,他愣了一下赶紧去掰他的手:“手没事吧?别划到了。”   也有人注意到江悦庭砸碗抓碎片的那一幕,在心里直咋舌,说实话小孩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   江悦庭的行动确实比脑子快,他现在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正常小孩应该不会想着去拿碎片扎那人胳膊。   好在温睿根本没有问他。   “让各位看了个热闹,耽误这么久真不好意思,麻烦大家再等一下,面很快就会上来。真是抱歉。”温睿神色如常,他跟众人赔了个理,把碎碗碴儿收拾干净,拉着江悦庭进了厨房。   后厨放了张桌子,专门给江悦庭吃饭用的。   温睿让他坐下,温声说:“等等我。”   江悦庭点点头。   温睿转过身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店里又恢复了平静,刚才的事儿成为了他们聊天的话题。   “那人真的好恶心啊,居然和小孩动手。”   “是我们班的,回去我得替他宣传宣传。本来平时嘴就够贱了,班里同学都挺讨厌他的,现在可算被人揍了!爽!”   “你说霍谦打人,会不会被请家长啊?”   “没准儿,那个男孩肯定会告状的!恶心!”   “小哥脾气也挺大的嘛。”   “废话!谁当我面欺负我弟,我削死他,和那种傻逼讲什么道理,就应该用拳头教他做人。”   “你注意到了吗?我刚才看那个小弟弟,他眼神儿好凶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看到,哎你也是胆小,小孩子能凶到哪里。”   ……   不过也有好多学生开始问张怀斌能不能来份汤。   张怀斌:“当然可以,给你盛去。”   “谢谢爷爷。”   老人进厨房看了眼温睿,见对方脸色不太对,问:“没事吧?”   温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做生意遇到的客人各式各样,总会有人来找茬儿,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嗯。”温睿根本没把那人的事儿放在心上,他更担心江悦庭。   老人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还在介怀那个人,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吧。”   霍谦揍完人回来了,他还没动手那人就求饶了,要是对方有点骨气他兴许不动手,可他看对方那怂样实在忍不住。   和他一起的同伴小声问:“谦哥,你怎么又打人了?鸣叔知道了又得教训你了。”   “你闭嘴!”霍谦嘴上这么说,但一想到他小叔就觉得屁股疼,上回拿皮带抽得他趴了好几天,这回他也没怎么动手,应该会打轻点吧~应该……   ——   夜里。   温睿在江悦庭睡觉之前问对方:“你今天拿碎碗片做什么?”他尽量放缓语气,生怕对方觉得他生气了。   江悦庭抿了下唇,淡道:“不做什么。”   温睿见他不说实话,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举了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说:“我们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当然不是说忍气吞声,遇到一些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可以用拳头教训他,但是前提是我们得保护好自己,而且我们下手要适度,不要把对方打伤打残,甚至打死。那些是犯法的。”   江悦庭的拳头握了起来,他挣开温睿的手,背着对方躺了下来,过了会儿才回答:“知道了。”   温睿看他拒绝的背影,犹豫了下从他后面抱住了他,他说:“我最怕的是你出事儿。”   江悦庭突然问:“你会怕我吗?”   温睿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在江悦庭看不见的地方苦笑起来,可还是装出疑惑的语气问:“为什么要怕你?”   他不怕江悦庭会伤害他,他只害怕他没能力管好他,让他重走上辈子的老路,他怕得是自己没法儿改变江悦庭的命运。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墙,如果你知道我当初想杀江昊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他心里很不安,温睿爱他,他能感受到,可他害怕温睿知道他不像表面上那么可爱会失望,会害怕。   他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好像今天看到那个人和温睿动手他真的很想去伤害那人,甚至想见血。   他不是个好人,他内心深处有头野兽,充满了杀戮,稍不留意就会跑出来伤害别人。   “怎么样才能在打痛别人的同时又不会打伤他?”   “这个……”温睿在考虑要不要给江悦庭报个跆拳道或者散打班,可问题是那些会阻碍孩子长身子,江悦庭本来个子就小,到时候影响发育就不好了,“我也不知道。等你以后长个子了,我给你报个班,不是让你打架的,只是为了让你防身。”   江悦庭:“你不是说牛奶会长高吗?为什么我还没长?”   温睿露出忧色,对啊,为什么?他也很着急啊,江悦庭的身高真的不见长。   “可能你发育比较晚,等再过两年就长高了,不要想太多,心里有太多事儿也会影响长个子的。跑步打篮球也可以长个子的,你现在还不能打篮球,要不要试试跑步?”   “嗯。” 第42章   那天以后江悦庭就开始晨跑,去公交站需要一段距离,原来都是温睿骑自行车载他,现在都是他自己跑过去的。   温睿骑着自行车慢悠悠跟在他身边。江悦庭跑到公交站累得气喘吁吁,脸颊也红扑扑的。   温睿赶紧从江悦庭的小书包里掏出他的水杯递给了他。   这个水杯是温睿给他买的,卡通的,有吸管,江悦庭很喜欢,他抱着水杯噙着吸管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温睿陪他等公交,远远看到车来了,温睿才把书包递给他,嘴里仍说着老一套,“路上小心点”,“不要理陌生人”,“不舒服就让老师打我电话”……   这话他每天都会交代一遍,江悦庭从来不会露出厌烦的表情,每回都是轻“嗯”一声,算是答应他。   “哥哥,中午见。”江悦庭说完就背着小书包上了公交车。   “中午见,路上小心。”   目送公交车走远,温睿才骑车往面馆去。   ——   温睿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霍启鸣,对方领着霍谦出现在店里时他有一瞬的茫然。   霍启鸣高大的身影挡在温睿面前,投下大片阴影,他笑着说:“小老板,又见面了。”   温睿疑惑地看着他:“你们?”   霍谦这会儿早就没了昨天的嚣张,他跟在霍启鸣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他唇型很可爱,这会儿微微扯出一个委屈的弧度,看起来倒像个爱撒娇的大男孩。   他赶紧说:“小老板,你说说,我昨天揍得那个人是不是傻逼?”   温睿听他们俩一口一个小老板的叫,无奈地笑道:“我不是老板,我就是打杂的。你是为了他打人那事儿过来的吗?”他后面一句话是对霍启鸣说的。   霍启鸣点点头:“他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又打学生了,还是一班的学委。”   温睿看霍谦那副委屈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他和霍启鸣把昨天的事儿解释了下。   “昨天还挺谢谢他的,虽然打人不对,但我自己都没忍住。”温睿不好意思地说。   霍谦见有人替自己作证,身后的尾巴瞬间竖了起来,他连声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种傻逼小老板都忍不住动手了!难道不该揍吗?”   霍启鸣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霍谦顿时就偃旗息鼓了,垂着脑袋继续反思。   霍启鸣哼笑一声:“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不过你放心,我这回不揍你。”   霍谦这才露出一个笑,小虎牙都露出来了,他凑到霍启鸣身边,说:“谢谢小叔。”   温睿觉得这小孩还挺有意思,昨天一副傻逼都他妈别惹我的模样,今天倒像个给糖吃就开心的小孩子。   “行了,赶紧回去上课吧。”霍启鸣是被霍谦班主任叫过来的,他答应老师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可他这小侄子非嚷着自己冤枉,撒泼耍赖拉着他要给自己讨公道。   霍谦满不在乎地撇了下嘴:“体育课,没事,可以翘……”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霍启鸣有抬脚的趋势,赶紧见风使舵,“我这就去上课。”说完就溜了。   “你侄子挺有趣的。”温睿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嗯,”霍启鸣看着霍谦的背影,眼神儿温和下来,“在外面表现得跟狼崽儿一样,其实就是小孩子心性,小狗崽子。”他说完扫视了眼店里,奇怪地问:“今天店里没人?”   现在九点半,张怀斌去买菜去了,温睿在整理昨天的账。   他说:“这会儿还没人,十一点多就有了。你要坐会吗?我给你倒杯水。”   霍启鸣没有拒绝:“谢谢,麻烦了。”他坐在了离柜台最近的地方。   温睿从后厨倒了杯水给他,他不好让对方独自坐在那里,干脆坐到他对面和他聊天。   霍启鸣:“我还以为你是这家的小老板呢。”   “不是,我是学徒。”   霍启鸣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小就退学了,只是说:“嗯,学门手艺以后不愁没饭吃。像我除了种树其他都不行。”   “你还会种树?种什么树?”温睿也就听老人提过一嘴,具体还真不清楚。   霍启鸣说:“我们镇主要就是种瓜果蔬菜和山笋,我都有涉及。”   温睿抓住重点字,他反问:“你种蔬菜?”   “对啊,”霍启鸣喝了口热水,“家里山地多,开发出来种了蔬菜。山头种竹子和柑橘,还有梨。”   温睿赶紧问道:“冒昧问一句,你的销路是什么样的?这方便说吗?”   “销路?你指哪个?柑橘和梨,我有合作伙伴,每年到季节了都会用货车运给他们。至于蔬菜,周期短,一般是卖给农贸市场。市里的农贸市场大多是从我们那里收购蔬菜的。”霍启鸣说完笑着看向温睿,“怎么了?问这个干嘛?”他不认为对方会无缘无故问他这个。   温睿也没隐瞒,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店里的情况和对方说了说。他想从霍启鸣那里批发蔬菜,少经农贸市场那道流程,成本应该会低一些。   霍启鸣听完爽快地说:“没问题啊,不过我家种得菜种比较少,我可以给你介绍别家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你联系。”   对方答应得太随意,温睿都有些怀疑他这是不是客套话。   “可我进的量肯定没农贸市场得多。说实话,现在我们还没开始去尝试,根本不知道每天需要多少量,也不知道学生爱吃什么菜。”   霍启鸣:“都行的,我们这些菜农只要把菜卖出去都行,量多少无所谓,反正价格在那里,卖给你和卖给农贸那些小贩都没区别。至于你刚才说得量和品种,这些你可以先试试。你是厨师?”他朝温睿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温睿点点头:“嗯,我是。”   霍启鸣有些诧异,对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他的厨艺要真达到厨师的水平,那也就意味着对方十四五岁就开始做学徒,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温睿看懂了他的疑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尴尬地抓了抓额头。   霍启鸣看出他的尴尬,连忙岔开话题,他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那你既然是厨师,要做什么菜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其实我想了解下你们蔬菜的定价,如果我们的客人群体是学生,那么菜价一般是越便宜越好。我想在蔬菜定价基础上再去考虑做什么菜,等一段时间以后再回头看每道菜的销量,视情况考虑批发蔬菜的量和种类。”   霍启鸣听他逻辑清晰,赞许地点点头。   “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可你还得考虑一点,我们镇没有大棚蔬菜,蔬菜都是当季的,你如果从我们那里批发,你就得考虑季节性。你的菜单肯定得根据季节的改变而改变。”   “对啊,我差点把这个忘了。”   “我回来了。”张怀斌提着袋子进了店里,谁知道竟然还有个外人,他诧异地看着霍启鸣,“这是?”   温睿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他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霍启鸣站起身跟老人打了声招呼,他问:“几点了?”   温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快十点了。”   霍启鸣的神色立马变了,他连忙说:“我还有点急事儿,我得走了。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现在不急吧?”   “不急,你要有事就赶紧去吧。”   “那行,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俩约个时间,你去我们镇一趟,我带你了解下具体情况。”   “周末吧,大后天。”   “行,到时候联系我。”霍启鸣说完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张怀斌一头雾水:“怎么了?你怎么会和他聊起来?”   温睿把事情原原本本和老人说了。   张怀斌闻言笑着摇摇头:“你小子……最近应该去买彩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温睿闻言也笑了起来:“对啊,今年很顺,可能是我儿子的新年祝福起作用了。”   张怀斌笑骂:“娃娃要是听你叫他儿子,非得骂死你个不要脸的。”   “那不会,我家悦庭是个讲礼貌的好孩子,顶多生生闷气。”   “行了行了,别贫了,去择菜洗菜去。”   温睿:“我周日过去,您一起吗?”   “不去了,去一个就够了,也不能总不开张。上回还有人问我,老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怎么最近总请假。”张怀斌拿了菜篮子,“我无所谓,可以后店交给你,总得搞搞名声。不能让别人提到这面馆就想到的是老板任性,三天两头关门出去玩,这样不太好。”   温睿被他说得心头一暖:“谢谢您啊。”   “我以后每年可是要分成的,我才不吃亏。”老人嘟嘟囔囔去翻袋子。   “您忙得过来吗?”现在店里大多话都是他在做,温睿怕老人会觉得累。   “老骨头还能干。哦对了快五一了,我得去我女儿家,到时候我就不给你放假了。你以后也是做老板的人了,不能总放假,到时候店里交给你照顾。”   温睿犹豫了下点点头:“嗯,好。”   “怎么?又想带悦庭出去玩?”张怀斌想想小孩又有些不忍心,“那算了,五一那天放你一天假吧。”   温睿笑道:“谢谢。”   ——   三天免费试汤的效果还不错,温睿不仅做排骨汤,还熬了鱼汤,大家都喜欢喝,免费期结束以后也还很多人愿意买。   温睿在店里挂了个意见本,大家有其他喜欢喝的汤可以提,要是哪种汤提得多,他会考虑做的。   他提前和学生们打了个招呼,说下周可能会有些炒菜。   “什么样的?大锅菜吗?”   温睿:“不是,就是普通小炒。”   有小炒吃大家肯定是乐意的,但……   有学生犹豫了下问:“那贵不贵啊?”   温睿笑着说:“这个还没定,但应该不太贵,毕竟考虑你们都是学生。”   大家还是挺相信老人和温睿的,都有些期待。   面好吃,但大家都是南方人,还是喜欢吃米饭就菜的。   ——   本来每个周末小孩子都是白天去补习的,但因为温睿面馆的工作,只能把时间推到夜里七点。   补习两个小时,等送走小孩子都已经九点半了。   江悦庭睡眠时间很固定,现在每晚都是十点钟睡觉。   温睿忙完以后已经十一点钟了,他摸黑进了卧室,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江悦庭突然动了动,他下意识贴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明天几点起?”   温睿听他含糊不清的话语,心都软了,他把江悦庭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窝里。   “明天休息,多睡一会儿。”   “不可以,要跑步……要长高……”江悦庭睡得晕晕乎乎的,小声嘟囔。   温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小宝贝睡晕乎的时候更像个小孩子。   他说:“晚安,明天七点半叫你。”   “晚安……”江悦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在意温睿的“骚扰”行为。 第43章   早上温睿把江悦庭叫了起来,吃过早饭,他陪江悦庭跑完步就带他去了青山镇,他和霍启鸣约得九点见面。   两人到地方才八点二十分,不过温睿出发之前给霍启鸣打了声招呼,对方说会在公交站点接他。   霍启鸣开车过来的,他准备带两人去他家菜地看看。   霍启鸣说:“你们还没来逛过吧?待会儿聊完正事儿领你们去玩玩。”   温睿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上个星期来过,不过没好意思打扰你。”   “没事儿,我不忙,我就打理打理果树,其他的山笋和菜地,我是雇人帮我做,年纪大的种这些都有经验。”霍启鸣说着伸手去摸座椅旁的烟盒,看样子是要抽烟,不过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江悦庭,这才想起来车里还有个孩子,干脆把烟放了回去。   这个小孩……真的太安静了。   霍启鸣开了十多分钟的车终于到地方了。   三人下了车,这里没有住户,周围都是山,这一大片空地倒显得稀有。菜地规划得挺好,一畦一畦,看起来像豆腐块,有些菜地还搭了一排排架子,每块菜地之间都挖有垄沟。   温睿看见有两个人弓着背在菜地里忙。   “你请的人?”   “对。”霍启鸣说着扬声用方言唤了一声那两人。   一男一女都直起身看了过来,大妈笑着和霍启鸣打了声招呼又继续忙了。   大叔直起身,用淮城话和霍启鸣说道:“今天来这儿干嘛?”   “看看。”霍启鸣抬了下巴,示意温睿和他一起过去。   田埂不宽,仅一人通过,温睿让江悦庭走在中间,他殿后。   大叔走到垄沟边和霍启鸣说了句什么,霍启鸣掏出一支烟给他点上了。   霍启鸣:“你和阿姨注意点,待会儿要太热就别干了,回去歇歇,下午凉快了再来。”   大叔抽了口烟点点头,他看了眼温睿和江悦庭,奇怪地问:“谁啊?”   霍启鸣:“朋友,我领他逛逛。”   那大叔咧着嘴笑了起来,黝黑的脸显得牙齿格外白,他说:“小伙你和他在这儿逛什么?去看花啊!映山红开了,好看。”   温睿感觉这里人还挺热情的,他温和地笑道:“嗯,谢谢大叔,我们待会儿去看。”   “行,您忙。”霍启鸣和人打了招呼就领温睿继续逛。   霍启鸣在前面走着,他边介绍这些菜的价格边给温睿讲别的。   “我们市是九山半水半分田,所以山特别便宜。而我们镇又是七山二水一分田,田地和水比其他镇多,所以比他们赚钱点。你看就我这块地方,在其他镇都很难找的。”   温睿点点头问:“你们每年承包这些山头需要多少钱?”   “不要钱,这些都是四十年前政府分配的,每家每户都有。不过大家都去种笋种果树,这就导致竞争很激烈,就跟淘汰赛似的,种的不好卖不出去就不挣钱,大家就不乐意做了。现在还在靠这些挣钱的,都是种得比较好的。”   温睿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说:“你这是变相夸自己吗?”   霍启鸣开玩笑似的说:“那必须。我家从我太爷爷辈就开始种树,家族遗传,我可是种树好手。”   “能问一下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山头吗?”温睿其实挺想承包几座山头的,到时候开发起来搞农家乐也不错,毕竟后来淮城旅游业占大头。   霍启鸣:“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原来就只分配了一座山,后来有很多人赚不到钱都出去谋生活了,又不愿意山头就那么荒废,干脆就把山转让出去。那会儿转让山头的很多,我…我爸就趁着那会儿价格低,囤了好多。算下来,大概有七八座吧,我现在打理的有五座,三座山头种柑橘,两座种梨。其余都种山笋。”   温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三人走到菜地尽头,温睿才发现前面有个特别大的人工湖。   “这是我找人挖的,专门用来灌溉的。”霍启鸣说着突然回头朝江悦庭说,“小孩子不要靠近,沟挺深的。”   江悦庭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没搭话。   霍启鸣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痞笑:“你弟弟很酷。”   温睿拍了拍江悦庭的肩膀,低声说:“哥哥提醒你,怎么不说谢谢?”   江悦庭闻言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温睿瞬间窘了,说好了哥哥的。   霍启鸣倒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他说:“对,应该叫叔叔,要不然你还比我侄子高了一辈。”   温睿无奈地说:“我给这事儿给忘了。不过他要叫你叔叔,我是不是也得叫你声叔叔?”他后面一句话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那可不行,你叫我叔至少把我叫老了一二十岁。”   两人说笑一番,关系又近了几分。   其实霍启鸣也说不好对这男孩的感受,虽然温睿不过十八九岁,但和他相处时对方的行为举止谈吐都会让人遗忘他是个少年,反倒觉得他是同龄人,不会产生代沟。   这倒是个奇妙的体验。   三个人原路返回,霍启鸣问:“怎么样?心里有想法了吗?”   “嗯,有了。”温睿把自己定的菜单口述了出来,间或还把霍启鸣告诉他的菜价也说了一遍。   霍启鸣诧异地看向温睿,他刚才是和对方聊天时报得菜价,说得很散,而且只说过一次,没想到这男孩居然都记下来了。   “你脑子还挺好使。”霍启鸣想了下发现对方基本没说错。   “也没,有些不确定问的悦庭。”温睿记性确实好,但他怕出错中途问过几次江悦庭,他知道小孩的记忆力很强大。   霍启鸣把目光移到江悦庭身上:“你们一家记忆力都挺强的。”他并不知道温睿和江悦庭不是亲兄弟。   温睿也没解释,脸上露出骄傲的笑:“他的记忆力比我强。”   霍启鸣见他一副我孩子最棒的家长姿态,说:“你这哥哥当得还挺称职的。走!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这菜地菜不算多,当季蔬菜还有很多,我给你介绍几家。”   霍启鸣领着温睿和几家菜农打了招呼。   那些人一听温睿要从他们那里批发蔬菜都有些惊讶,毕竟来批发的人大多都是三四十的男男女女,很少见年轻人。   不过大家都挺信任霍启鸣的,满口答应了他的请求。   霍启鸣对温睿说:“到时候你要什么菜前一天打电话通知他们,第二天带上钱过来取就行了。”   “行,谢谢。”   霍启鸣突然说:“刚才我带你去见他们,你为什么不知道让他们带你去菜地看看?你不去看怎么知道蔬菜质量怎么样?”   温睿一怔:“因为是你介绍的,我认为你不会坑我。”   “你不应该这么相信我,”霍启鸣摇摇头,“你现在还年轻,还太天真的。不过你那确实是年轻人的思维,不比我这入了社会多年的大叔。”   温睿默默地说:“我也入社会很久了。”   其实他是觉得抱着怀疑的念头去交朋友太累了。如果这个人不值得他交,他很快就可以察觉出来,毕竟买过一回菜就能看出来菜好坏。   如果吃亏就能认清人,那他不介意吃一次亏。   霍启鸣这才想起来对方退学了,他微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不读书可惜了。   温睿看他的脸色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干脆说:“我不是本地人,因为自身原因就没再读书了。不过我有手艺,饿不死。”   江悦庭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霍启鸣听他大大方方地说这些,温和地说:“那倒是。其实我希望你们这些少年人读书,主要是不想你们过早接触到社会。像我侄子,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可我还是想让他考大学,他要乐意在学校混日子我也愿意供他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出了学校就会为生计奔波,趁着读书的时候可以多快活两年。”   温睿闻言没有出声,其实不管读不读书他总是要为生计奔波的。   霍启鸣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去我家吃顿饭吧,下午带你们去逛逛。”   温睿问:“方便吗?”   “我就一单身汉,家里没人,怎么不方便?我还想尝尝你手艺呢。”   “行,待会儿我做。”   话虽这么说,霍启鸣当然没让客人做菜,他让温睿和江悦庭坐着楼下客厅看电视,自己去厨房忙去了。   霍启鸣家是栋小别墅,三层楼,欧式风,自己家盖的。   他说这里是老房子,他在镇上工作时会来这里住,其余时间他是陪他妈、他侄子住市里的房子。   霍启鸣手艺不错。   饭桌上温睿和他把蔬菜供应的事谈妥了。   “菜农早上四点钟就开始忙,那些农贸市场的小贩那个点会过来拉菜。你要多少量我让罗叔给你留,其他家的你也要提前打声招呼。”   “行,那我六点过来运吧。”   ——   下午温睿回到市里就去了面馆,他和老人商量了好久定下了菜单。   “你怎么运菜?”   温睿用笔挠了挠头:“还没想好。有三轮车吗?”   “你会开吗?”   “……不会。”温睿说着随意往外面扫了一眼,他好像看到刘明扬他舅舅和舅妈了,“对面?”   老人看了过去:“对面怎么了?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斜对面早餐店没做了,那几个人应该是来看店面的。别走神儿,说正经的呢?你准备怎么运菜?”   “现在也来不及准备其他运输工具,明天就公交车吧,到时候再想别的。” 第44章   批发蔬菜的钱温睿坚持要自己出,张怀斌没办法,最后只能和他商量钱到底怎么算。   老人觉得自己现在根本没做什么,虽然店是他的,但店里大多活儿都是温睿在做,算起来温睿才是一把手,他倒成个帮工了。   现在就连成本温睿都要担负,张怀斌决定将店里盈利的百分之五十给温睿。   温睿惊讶得话都说出来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您睡醒了吗?”   张怀斌气得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我看着像老糊涂吗!左右我们不用付店面费,每个月就是电费水费原料费什么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可有很多东西都是你负责进货,我给你钱你有时候又不要,而且主厨也是你,你应当拿那么多钱。”   “可……”   “可什么可?反正以后我不干了这店就给你了,现在就当合伙开了,五五分,挺好。”   温睿还是觉得他太草率了,他问:“您要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吗?”   张怀斌气恼地说:“和他们商量什么?这店是我和我老伴的,我老伴去世以后这店就是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他们说什么。”   “我当年就和他们说好了,这面馆他们要有那个手艺就继承,没那手艺我以后送人他们一句废话都不能说。再说他们也不指望我这个钱,我挣得钱和他们比是小巫见大巫,现在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我别干了,回去养老。”   温睿听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说:“您这是在炫耀吧。”   “喏~你儿子在那儿,以后长大出息了你也可以炫耀。”张怀斌压低声音说道,他朝趴在桌子写作业的江悦庭努了努嘴。   江悦庭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在看自己,抬头看向他们,冷冷地问:“干嘛?”   老人笑着说:“没,写你的作业。”   张怀斌和温睿商量半天,最后决定以后电费水费他付,原材料费用两人对半支付,利润平分。   “说真的,我真有辆三轮车,你要会开就开着。”原来买的菜多张怀斌确实是得开着三轮车去的。   “不会开,没机动车驾驶证。”   “那要不我去批发?反正你都让人留菜了,早餐点过了我开车过去。”   “可别可别。”温睿连声拒绝了。老人都一把年纪了,他可不敢让他开那种车,太危险了。他想了想提议道:“雇人吧。”   “雇人?”老人在纸上打了个勾,“这又是一笔开销。不过就每天拉一趟,价钱应该挺低的,可找谁呢?”   温睿倒是有个人选,他想了会儿才问:“你说……淮城的公交线路什么时候整改?”   张怀斌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他:“这我哪儿知道?这都多少年了,整改什么啊!三轮车摩地乱窜,骑车糟心死了。”老人一提这个就火大,他那天买菜差点被一个三轮车给刮倒了。   “我觉得快了。”淮城还有四年就要被撤市为区了。   撤市为区这样的政策绝对不是随口说说,肯定是经过多年筹划,可能现在上面的人就已经听到了风声。可撤市为区也得有那个条件,就拿淮城现在的交通状况来说,它根本没资格和蒙城那样的二线城市相提并论。   上面的人肯定会尽早做规划来完善整个淮城的交通状况,不仅是交通当面,还有教育……他敢保证,过不了多久,教育局绝对会警告各个小学初中高中,严禁教师私下补课收费,到时候请家教的人会越来越多。   张怀斌看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温睿笑道:“淮城好歹是个市,连自己的公交线路都没有,说出来就太丢脸了。我有个打算,如果以后店里生意好,我们可以雇个人批发蔬菜,还可以让他送外卖。”   他觉得李民成大叔就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果淮城公交线路整改那大叔就失业了,李大叔那人一向不愿意闲在家里,要是有事可做肯定会来帮忙的。   张怀斌奇怪地重复:“送外卖?”   “总有学生不愿意出校门来吃饭,如果他们愿意多掏钱我们可以让人帮忙把饭菜送到学校里。”   “这个方法不错。”张怀斌点点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先看情况,这段时间你就辛苦点,搭公交车坐蔬菜,要是生意不错我们再雇人。”   “行。来商量定价吧。”   定价要考虑得因素太多了,好在温睿计算能力比较强,老人拿计算器都跟不上他的思路。   两人每盘菜的价格都得斟酌半天,因为这个价钱一旦定下就不好再改了,毕竟以后要提高价格,学生不会管物价到底涨没涨,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家店涨价了,心里总会有点不满。   忙完一切都已经夜里九点钟了。   张怀斌突然问:“对了,你今天不教课?你是不是忘了?”他语气有些紧张。   温睿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说:“我打过招呼了,我说今天有事,等五一补回来。”   张怀斌这才松了一口气:“行啦,领着你家孩子赶紧回去吧,我关门。”   江悦庭早就将作业写完了,坐在那里看电视。   ——   江悦庭八点钟上课,平时七点钟起床。   温睿和江悦庭商量,他明天五点起床,去那边一来一回顶多也就两个小时,七点可以赶回来,到时候可以给他弄早饭吃,还能送他去公交站。   江悦庭闻言皱了下眉:“不用,你坐车直接去面馆,早饭我自己买着吃。”他不想温睿太奔波。   “可是……”温睿就是觉得放心不下,他每天得亲眼看着江悦庭坐上公交车才放心。   “我可以的。”江悦庭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温睿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把头发擦干才拿吹风机开了二档给他吹头发。   其实这些江悦庭都会做,但是温睿总是下意识帮他,江悦庭也不拒绝,乖乖地任温睿摆弄。   小孩子头发短,吹一会儿就干的差不多了。   温睿犹豫了半天,但见江悦庭那么坚持,只能妥协。   “那我也去洗澡了,你困了就去睡觉。”   浴室的淋浴被温睿请人重新装过,现在能用。   温睿被浇了一头水,他闭着眼睛去摸索洗发水,谁料东西被人塞进他手里,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就见江悦庭穿着短袖衫和小短裤,抱着他的小水盆站在他面前。   家里都是男孩子,温睿洗澡从来不锁浴室门,江悦庭要进来很容易。   温睿也不觉得害羞,冬天他还和江悦庭一起坐在浴缸里洗过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洗衣服。”江悦庭说着把刚才换洗的衣服放进了盆里。   温睿也没阻止他,一般江悦庭的内衣都是他自己洗的,大件衣物江悦庭洗不动,还是得温睿来。   “不用那么着急,要不我洗完了你再来?”温睿犹豫了下和江悦庭商量,一起洗澡是一回事,但他站在花洒下洗澡,他家宝宝在旁边忙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悦庭头也没抬就拒绝了。   温睿只能匆匆洗完套上衣服出了浴室。   他出去之前不忘交代:“我去吹头发,你洗完衣服把手洗干净去睡觉。”   可等温睿吹完头发,江悦庭还在浴室里忙碌。   他进去一看,见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所有衣物都洗了一遍,现在正在洗他的内裤。   温睿见状脸都臊红了,他当即将江悦庭手里的衣物拿了过来,他道:“怎么突然洗我的衣服?洗自己的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   江悦庭拧开水笼头洗了洗手,他平静地说:“你明天五点就要起了,能早点睡就早点睡。”   温睿闻言心里一暖,他现在真得很庆幸自己把这个孩子领回了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人爱着,被人呵护的,即便对方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没事,我睡眠时间够的。”温睿边说边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等过段时间,我去买个洗衣机,到时候教你用,大点的衣服我们扔洗衣机里洗,贴身衣服就手洗。”   江悦庭站在他旁边看他快速地搓洗衣物,突然问:“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以前的事儿。”   温睿一怔,他喃喃:“嗯?”   “你没有和我说过你的事。”江悦庭看向他,好看的眼睛里隐约带着一丝不满。   今天温睿和那个男人说的都比告诉他的要多。   温睿低头将手冲洗干净,以前的事儿,说什么呢?   江悦庭见他沉默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他今天突然发现他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正当他以为温睿不会说话时,对方开口了。   温睿不疾不徐地说:“我是帝都人。温国庆,就是我爸,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人,动不动就揍我和我妈。我妈讨厌他,也讨厌我,她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我身上,打我骂我。”他语气平静,不怨不哀,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童年不幸说来不过三言两语,其中辛酸外人怎能做到感同身受。他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这些,不是不苦,可是和谁说呢?所有的苦和痛只能默默忍下,生活得继续,他得好好活着。   江悦庭看着他温和的侧脸,一时间如鲠在喉,胸闷的无法呼吸,好像要窒息了。   “我五岁那年他们离婚,温国庆离开了帝都,我妈改嫁,情况改善了很多,过了两年我妈和新丈夫有了个孩子。我高中时温国庆回来找我,他总找我要钱,我受不了,高考结束以后就逃跑了。就这样。”温睿笑着看他,“还想知道什么?”   江悦庭与他四目相对,眼神中带着心疼,虽然对方说得很简单,但因为这个人是他爱着的,即便一点委屈他也不愿意他受。   他犹豫了下朝温睿伸出手。   温睿伸手将他小手包裹在掌心里。   他看着江悦庭,眼里带着溺死人的温柔,他缓缓说道:“我上辈子都不愿意承认我还有家人,可这辈子我有你。”   江悦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上辈子,可心还是忍不住一颤。   他轻声说:“我也是,我也有你。”   温睿不知道江悦庭明不明白他对他意味着什么,可温睿心里清楚,这个孩子是他现在乃至以后的希望,是能让他努力活着的人。   江悦庭的手有些冰,柔软,好像没有骨头。   他忍不住亲了下江悦庭的手背:“乖,去睡觉,手太凉了,别感冒了。”   江悦庭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过了会儿才说:“你弯下腰。”   温睿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江悦庭伸手揽住了他,他的脸蛋窝在温睿脖颈里,悦庭的脸很软,凉凉的,温睿觉得他的嘴唇碰到自己了,那种感觉就好像轻柔的雪花滑过他的脖子一样,有感觉,又没感觉,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哥哥,晚安。”江悦庭说完迈着小短腿走了。   温睿愣在那里良久没动,江悦庭其实算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对他最亲密的举动莫过于主动窝在他怀里,像今天这样主动亲他,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看着江悦庭的小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真好。   ——   周一。   温睿批发完菜以后就开始忙着择菜洗菜切菜,老人还要负责做面,其它的活儿都得他来,他不想让学生等太急,只能把东西都事先准备好。   中午两所高中都放了学,学生一股脑涌进了面馆。   店里就好像一锅平静的热油,突然被泼了一大碗凉水,噼里啪啦瞬间沸腾了。   温睿昨天去打印店做了张菜单,他打印了很多份,用胶带将单子一层层贴在了桌子的边角处。   温睿在后厨忙,老人在前面招呼客人。   有一部分同学知道今天有炒菜吃,来了就发现桌子已经贴上单子了。   有人看了一眼就觉得菜特别贵,毅然决然点了面。   有的学生知道搭伙儿吃,他们在心里算了一下,发现一盘小炒肉和一盘素菜加起来才二十,比其他地方的便宜多了。   十块钱左右的饭菜他们都能接受,毕竟面馆吃面也有七八块了,如果菜好吃,量足,他们不介意多掏一两块钱吃顿好的。   “爷爷,量多吗?”有两个人搭伙点了个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他们担心肉丝会很少,毕竟其他店又贵量还不多,只希望爷爷可以大方点。   张怀斌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什么样才算量多啊,你先试试,要是觉得少以后我们再改进。”   “好,谢谢爷爷。”   没有人单独买小炒,都是几个人合伙买的。   有得搭伙儿的人多,还点了锅酸菜鱼,看起来三十块钱挺吓人,结果每个人只用掏七块五的。   后厨炒菜的工具还没重新置办,老人还要煮面,温睿只能用一个锅,速度提不起来。   不过大家刚开始觉得新奇,不介意等。   “靠!我闻到菜的香味了。”有人吃了口面扭头往后厨看,他拱了下鼻子小声嘀咕,“啊,想吃菜了,面都吃腻了。”   张怀斌正在忙着上菜,正好经过他那里听他说那句话,作势要拍他脑袋:“小子,你再说一遍!”   那男孩当即咧嘴笑了:“没没没,我开玩笑呢!爷爷你端得什么菜啊?”他伸着头看老人手里的菜。   张怀斌:“看也没你的,想吃自己点。”   那人愁眉苦脸地说:“贵啊,掏不起钱。”   张怀斌把菜端上桌,回头对他说:“你一桌四个人,你点仨菜,你自己算算,哪个划算。”说完他指了指柜台前面的大木桶,对点菜的人说:“米饭一块钱一碗,自己盛,吃完可以再盛,再盛不要钱。”   他刚说完就听旁边那男孩说了声“卧槽亏了”。   有男孩问:“那我点个排骨汤,点碗饭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你乐意怎么吃就怎么吃。”   小炒肉端上桌,满满一大盘,堆得都冒尖儿了,有学生感慨的说:“好多啊,爷爷,这么多你不会亏吗?”   “那不会,顶多就是赚得少点。”张怀斌觉得温睿挺会抓人心理的,他们俩去买盘子,温睿提议买那种小点的盘子,这样的话菜都是堆起来的,一眼看过去会显得很多。   有学生尝了一口立马说:“好吃!超好吃!”温睿的手艺本身就不错,再加上这些孩子好久没吃过这种小炒,所以觉得特别好吃。   “我尝尝,我尝尝。”有别桌的男孩没点炒菜,见状厚着脸皮要去夹菜吃,被那桌子人给硬生生瞪了回去,“哎~这廉价的同学情谊啊。”   中午点过小炒的学生都觉得菜好吃,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说吃撑了。   “靠,我怎么觉得我越吃越饿?他们菜闻着好香啊。”有学生只能对着自己的一碗面欲哭无泪。   张怀斌说:“你别念了,想吃晚饭再来。”   ——   中午吃炒菜的客人还不多,下午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一部分是中午没尝过的,另外一部分是中午吃过的学生介绍过来的。   可惜学生们晚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有些人等不及,温睿和老人考虑等暑假把厨房重新装修一下,多添几口炒菜的锅。   高中生六点五十才去上晚自习,温睿忙着炒菜根本走不开,只能打电话通知王潇,将补习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   家长们看孩子提升的成绩,都对他心服口服,丝毫不会觉得他是在敷衍,知道他还在面馆打工都挺体谅他的,对他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温睿来不及算账,七点钟领着江悦庭回家冲了个澡,等孩子们来了都来不及喘口气又马不停蹄给他们讲课。   他的工资已经提到了一个小时六十块,而且到了后期,家长们格外重视,补课时间也从隔天补变成了一天一补。   王潇每天都要送孩子们过来,她和温睿关系好,知道他不容易,也没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等把孩子送走,温睿直接瘫在了沙发上,他胳膊酸嗓子疼,早上也没睡好,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   真的很累。   江悦庭给他倒了杯水,温睿将胳膊搭在脸上,看不清神情,但他可以想象那张脸究竟有多困倦。   他连问温睿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都不敢问,生怕耽误他休息。   江悦庭打了一盆热水,他爬到温睿身上。   温睿猛然间惊醒了,他看着江悦庭心跳得很快,有种受惊过度的感觉。   他本来只打算躺一下的,可谁知道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他真的太累了,感觉整个人就像个陀螺,被人拿鞭子抽打着,不停地转啊转啊……   “擦擦身子,不洗澡了。”江悦庭说着把毛巾往他脸上盖。   温睿连忙去拿毛巾:“我自己来。”上次让江悦庭伺候他还是喝醉了,现在清醒着,怎么能让江悦庭帮他做这些。   江悦庭不肯松手,他看着温睿,语气坚定地重复道:“我来。”   温睿真的累了,他也清楚这孩子的脾气,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江悦庭把温睿的衣衫推了上去,将他上身也擦了一遍。   温睿觉得这简直是种折磨,太羞耻了,他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让个小孩子帮他擦身子。   他回来洗过澡,现在随便擦擦就可以了。   江悦庭忙完以后把茶几上的水递给了他,“喝水,还热着。”   温睿笑了起来,眼眶有些热,其实他对金钱的追求没那么大,但他确实想给江悦庭一个更好的生活。   这回是温睿先睡到床上。   江悦庭忙着洗澡洗衣服,他连头发都没吹,生怕吵到温睿休息。   温睿怀里没人睡得也不踏实,总是无缘无故惊醒,他迷迷糊糊看着江悦庭走进卧室,可头发还是湿的,当即睁开了眼睛。   “吹头发,头发不干睡觉容易头疼。会吹吗?我帮你。”温睿说着要下床,被江悦庭拦住了。   “自己来。”   温睿只能躺回床上,等江悦庭把自己弄得干干的进了被窝,温睿这才满意地让人趴在他身上。   他半眯着眼睛问:“你是不是变沉了?”   江悦庭沉默了下才说:“没长肉,长骨架,我肯定长高了。”   温睿闻言笑了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   小宝贝儿想长高都快成执念了。   江悦庭看他笑,一条腿跪在他肚子上去关灯。   温睿被他压得吸了口凉气,这小坏蛋。   “啪”卧室里一片漆黑。   “睡觉。”江悦庭冷清的声音和这么色调倒也合拍。   温睿感觉江悦庭又趴回他身上,又忍不住说:“夏天就不能这么睡了,否则要热死,夏天你回你卧室去睡。”   “你还睡不睡了?”   “睡睡睡。给长高了的悦庭说晚安。”   “……”   ——   温睿觉得肯定是自己昨天嘴贱,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他第二天头昏脑涨,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发烧了。 第45章   江悦庭的生物钟很规律,他一般六点五十七八分会自然醒,他睁开眼睛缓了缓,刚准备坐起身就察觉到温睿还在睡。   他转头看了过去,温睿皱着眉睡得很不踏实,他脸颊潮红,呼吸也有些粗重。   江悦庭立马伸手摸了摸温睿的脸,很烫……   温睿半睁着眼睛看着对方,他想问几点了,可张了张嘴就觉得嗓子疼得难受,应该是肿了。   江悦庭皱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慌张之色。   温睿清了下嗓子:“你去洗漱,别迟到了。”他嗓音粗砺,仿佛被砂纸磨过。   江悦庭直接说:“今天不去了。”他跳下床衣服也没换就去了卫生间,他将毛巾浸湿拿回了卧室。   他把毛巾放在温睿脸上,又跑出去给温睿倒了杯开水。   胖胖醒了很久了,看他跑来跑去觉得好玩,就在他身边围着转。   江悦庭皱着眉头说道:“走开。”   胖胖也不气馁,还是在他身后面跟着,它想让他带它去外面玩。   温睿每天忙没时间遛狗,只有江悦庭每天写完作业会带着它出去玩,周末他不上学,早上还会带胖胖出去跑两圈。   江悦庭把水放在床头柜上,他问:“我要怎么做?”   温睿伸手想去拿柜里的温度计,江悦庭见状直接把温度计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温睿把温度计夹在腋下,他现在头重脚轻,脑袋都要成浆糊了。   他不是没生过病,以前低烧没大碍喝杯开水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高烧就吃退烧药,实在不行物理降温,基本没去过医院。   江悦庭站在一旁看着他,他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担忧和焦躁,他心里升出一种烦躁感,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做,只能干着急。   温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温度计,“三、三十……九?三十九点一?”   江悦庭不清楚这个温度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只能听温睿指挥拿了退烧药给他。   这些基本药家里备得有。   温睿看了下日期,没过期,他按照说明书吃了两粒。   他本来准备再休息会,可突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悦庭被他吓了一跳,他伸手去摸温睿的额头,急急地问:“怎么了?哪里疼?”   “不是。”温睿握住他的手把他手拉了下来,他急急忙忙去摸枕头下的手机。   他答应那边说六点钟去运蔬菜,这都几点了?他夜里手机是关机的,不知道对方给他打过电话没。   七点十八分了。   温睿给菜农们挨个打了电话,道了谦。   对方倒也不是怪他,只是他今天不准时过去还一声招呼不打,打电话过去也不接,根本联系不上,他们还以为自己被耍了,不过听温睿嗓子沙哑,对病人也发不出脾气,再加上温睿道歉态度诚恳,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这菜还要不要啦?”   温睿怎么可能说不要,就算他今天不去上班那些菜也得要,毕竟这都七点多了,早就过了农贸市场的小贩批发蔬菜的时间,他要是不要,菜农留下的那些菜今天就卖不出去了。   “要的,我……九点去运行不行?”温睿强撑着头疼和对方商量。   温睿的手机漏音,江悦庭在一旁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见温睿都这副模样还得打起精神和别人周旋,就觉得心里堵,他抿了抿嘴角,克制着不满与怒火。   挂了电话温睿坐在床边缓了下,见江悦庭还站在旁边,哑声说:“怎么还不换衣服?去洗漱,别迟到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说着要站起来却被江悦庭给推了一把,温睿跌了回去,表情呆呆的。   江悦庭看着他,眼里泛着汹涌的怒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他就是生气。   他问:“待会儿还要去工作吗?你发烧了,他们还凶你,干嘛要道歉?干嘛这么拼命?”   温睿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沉默了会儿才说:“悦庭,这不叫拼命,这叫负责。他们凶我无可厚非,我既然答应别人六点钟去拿货,我不守时浪费别人的时间,给对方惹麻烦,就是我的错。”   江悦庭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他重复道:“你发烧了。”   “这是原因,但不是借口。今天的情况可以避免的,我不应该把手机关机,他们给我打电话我就会醒过来,不用让他们等那么久。”   道理江悦庭都懂,可他就是觉得生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不愿意别人凶温睿,不愿意别人伤害温睿,特别是在温睿这么脆弱的时候。   温睿看着此刻的江悦庭,仿佛能看到他一身的尖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用发烧的脸颊贴了江悦庭冰冷的脸。   “我没事儿的,看在我发烧的份儿上就不要和我生气了。”这个动作带着讨好的意味,温睿仿佛在撒娇,或许是生病了有些脆弱。   江悦庭听到他这句话,下意识揪紧了温睿的衣袖,他瞪着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愿意别人伤害温睿,可他却总在给他添麻烦,还在对方生病的时候质问他……   江悦庭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语气:“我今天不去上学了可以吗?我想陪着你,你也不要去上班了,和爷爷打个电话说一声好不好?”   温睿听他服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那我们给老师打个电话。”   “我自己来,你休息。”江悦庭不愿意他再操心自己的事儿,接过他的手机给自己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药效上来了,温睿靠在枕头昏昏欲睡。   江悦庭见状问:“要给爷爷打电话请假吗?”   温睿睁开眼睛说:“我来……”话还没说完就见江悦庭那张漂亮的小脸拉了下去,瞬间说:“你来你来。”   张怀斌正在忙,接起电话就嚷了起来:“今天怎么还没过来?”   “爷爷,我是江悦庭。”   张怀斌见是他来的电话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儿,紧张地问:“怎么了?你哥呢?”   “他发烧了,现在在休息。”   张怀斌一听立马说:“发烧了就在家里休息,别过来了,严重吗?”   温睿见江悦庭这一副管家婆的模样就知道自己不能去运货了,他朝对方伸出手:“悦庭手机给我,我和爷爷说点正事儿。”   江悦庭犹豫了下把手机还给了他。   温睿把运蔬菜的事儿和张怀斌说了下。   “我和别人说了九点过去取货,估计是去不了了,您受累帮我跑一趟行吗?您别开三轮车,也别坐公交车,你让隔壁的王哥开车送你过去,到时候我们请他吃个饭。”   张怀斌:“不用那么麻烦,我坐公交就是了。”   “您听我的,那东西都挺重的,您搬上搬下腰都受不了。您请王哥帮个忙,有空我们请他吃饭,左右都是邻居,相互往来一下也没什么。”   “行吧,你把电话地址都发给我,这事儿你别管了,好好休息。”   “嗯,我睡一觉,中午就过去。”   “你过来干嘛?”不仅张怀斌听得一皱眉,江悦庭也皱起了眉头,温睿假装看不见,只是说:“这第二天我就歇业了?让客人失望多不好。再说有些菜不能放,放了就不新鲜了,还是今天炒了算了。我中午应该就好了。”   张怀斌听了直骂人,让温睿老实待着直接挂了电话。   江悦庭看他挂了电话,问:“现在可以休息了?”   “你去外面买点吃的,顺便给胖胖买点,别饿着了。”   “嗯,你睡吧。”   温睿只能在江悦庭的注视下躺回了床上,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江悦庭洗漱完换了套衣服,他将胖胖套上狗绳,拿了钱就带着它出去了。   他还给温睿带了份饭,不过等温睿醒了,这饭也凉了。   江悦庭走到床边,温睿睡得很熟,就是呼吸不太顺畅,他踢掉鞋子爬到床上陪温睿一起躺着。   他注视着温睿,神情专注,他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长成一个可以让温睿依靠的人,这样对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左右那天温睿没去面馆,他到下午才退烧。   ——   温睿发现江悦庭变得比原来还要懂事了,他会做的事情不让温睿沾手,不会做的事也在努力地学。   温睿有些失落,虽然孩子长大应该感到开心,可他真得开心不起来,他怕江悦庭太独立,以后早早离开,他又成孤家寡人了。   老人见他天天胡思乱想,忍不住给他白眼。   “当年我女儿谈恋爱的时候我才有这种感觉,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温睿一听恋爱更痛苦了,万一他家小宝贝以后早恋,他到底管不管呢?恋爱了就总和女朋友待在一起,他每天和江悦庭相处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到时候好久吃不上一顿饭……   张怀斌:“不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儿子……不是,你弟弟——天天开玩笑,我都说顺嘴了,悦庭才十一岁,早恋还得四五年呢?你天天瞎想什么?有功夫咱俩不如研究一下扩建店面。”   不仅江悦庭发生了改变,所有的事物都在发生着变化,面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原来爱吃面的客人都还在,有时吃面有时吃菜,多种选择对他们来说没差,店里还多了很多喜欢吃炒菜的人,利润翻着倍往上增。   温睿和老人不敢松懈,蔬菜都是挑最好最新鲜的,有剩下的蔬菜就自己炒着吃,不敢再端上第二天的餐桌。   一般来说不会剩太多的量,有时候的量刚刚好,温睿喜欢做统计,他动不动就研究以前的数据和学生的课程,总结规律,来调整每天蔬菜批发量,倒也省钱。   张怀斌总感慨,说他不去读书真是屈才了。   他们打算趁着学生放暑假把后厨装修一下,要是可以就再扩建一下店面,现在店里太挤了,有时候客人来了没位置坐,茫然地站一会儿只能选择离开。   温睿:“那隔壁人家又不搬走,没法儿扩建。”   张怀斌想了想看向楼上:“要不扩建楼上吧。”   “别吧,人家租房子不容易的。”这个店面是老人的,楼上的两层也是老人的,一楼做店面,二楼三楼租给那些来照顾孩子的家长。   老人租金定得很低,所以房子别人都是抢着租,一次都是租三年的。   “不是,他们小孩今年就毕业了,大不了这房子我不租了,咱们重新把这楼给装修装修。”   “扩建一层不就行了,用不着三层吧。”   “那第三层也没用,我不打算租了,毕竟我们要把二楼作为店面,就得改楼梯,到时候三楼住户进进出出不太方便。”   老人当年怕影响租客进出,把楼梯改在了厨房旁边,用墙给隔开了,所以一般不会碰到租客。   “那第三层空着,堆杂物吧。”   “行,不急着装第三层。”   “装修的事儿你负责,我个老头,一把年纪了。”   “好,那您负责算账。”   ——   小学最先放假,孩子们一考完试,温睿也不用干家教了,轻松了很多,就等着孩子们出成绩了。   那段时间,孩子们紧张,家长紧张。   等了十天,高中考完试,重点初中录取通知也下来了。   五个学生只有一个人没有考进去,一个男孩是高分进的,其他成绩不算太突出,但好在都考进去了,只有那个叫程心蕊的没考进。   温睿问过了,她成绩和她的小闺蜜是一样的,两个女孩性子像,名字发音也像,就连成绩也不相上下,温睿总觉得她俩是双胞胎。   今年重点初中减少了招生,抬高了分数线,她俩的成绩擦着线的,可学校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她给刷下来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叫程心蕊,一个叫陈欣茹,就连缩写都一样,真不知道那些人用什么方法挑选的。而且既然擦着线,凭什么把孩子刷下来?   家长告诉他,有些人送钱了,所以总得从末尾剔出去几个人。   温睿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姑娘抱着他哭了好久,把他肩膀都哭湿了,温睿怎么安慰她都没用。   女孩妈妈在一旁又气又难受:“让你别和她走那么近!你当她是好东西,她叔在学校认识人!什么好姐妹,小孩家天天……”   温睿微哂,他朝女人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和孩子说这些。   程心蕊哭得直打嗝,也不忘辩驳她妈:“你别说了,她不知道这个事儿。”   女人还想说什么,被温睿给制止了。   “心蕊,我和妈妈说点事儿好不好?”   女孩乖巧地抬起头,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说了声“好”。   温睿看向一旁的江悦庭:“悦庭,拿点纸巾给小姐姐。”   江悦庭闻言抽了两张纸巾过来了,他脸色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程心蕊看了他一眼,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哭,接过纸巾小声说了声“谢谢”。   温睿和女人聊了会儿,他让女人不要总在女孩面前提这些,毕竟她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再了解那些心理肯定会失衡的,对她的伤害会特别大。   女人气恼地说:“我只是气不过。陈欣茹就不知道和她舅舅说一声吗?我把她当自家小孩看,她怎么没把我家心蕊当成亲姐姐啊,她要和她舅舅说一声,兴许心蕊就不会被刷下来了。”   温睿不置可否,那么别人就会被剔出去。   “你现在埋怨也没用,还不如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儿。”   女人脸上满是怒意:“我才不会这么算了,我女儿分都够了,凭什么不让她上?我去上面举报去!什么破学校!我让她们走后门……”   温睿觉得她这办法也可行,不过他还是提醒了句:“你注意点,尽量不要伤害到心蕊。”他还真怕这女人脑袋一热拽着程心蕊就去告状去了,女孩脸皮薄到时候怕是会更难受。   “你放心吧,自家孩子,我也心疼。我准备把她送她外婆那里住一段时间,我和孩子她爸把这事儿解决了再把她接回来。”   女人这一举报,当地教育局跟地震一样,直接开始整改,从上到下开始抓,教师私下补课的行为也遭到了禁止……   温睿没什么反应,意料之中的事儿。   事后女人拉着温睿兴高采烈地说,她这事儿做的可是绝了,这可全是她的功劳。   温睿只是笑着应和,他知道这次整改当然没那么简单,主要是因为淮城要变天了。   王潇也如约给他包了个大红包,还问他以后怎么打算。   温睿说:“还有孩子就继续教,没有我就好好干面馆的工作。”   王潇一听就和其他家长帮温睿做了个宣传,其他人知道温睿给她们孩子补课一年,孩子都考上了重点初中,纷纷拉着自家小孩找上了门。   学校现在不能补课,所以要请家教的人特别多,一来就是十几个。   温睿说自己忙不过来,他只要了八个学生。   王潇骂他傻,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硬往外推。   温睿只是觉得太多了他真的忙不过来,只能量力而行。   王潇见他坚持也不勉强,她问:“那……你补不补初中的?”   温睿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潇说:“我儿子喜欢听你讲课,他还想补习。”   温睿:“……”   “你就单独给他补初中吧,一对一的,这种比较贵我知道,一个小时一百行吗?”   “这样吧,你让高霖先读一段时间,他要是能跟上就不要补课了,跟不上进度再来补也不迟。”   王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行,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   最近放假,面馆也不忙,温睿可算找到了休息机会。   江悦庭在浴室用洗衣机洗衣服。   温睿买了一台洗衣机,江悦庭要学怎么用,他教了,可他不敢让江悦庭单独使用,毕竟孩子的身高比洗衣机高不了太多,再加上手臂长度不够,拿衣服需要把半个身子探进去,想想就让人害怕。   可不让江悦庭用,孩子又和他闹别扭。   江悦庭看着洗衣机上方贴着大字沉默了好久。   “滚筒在转不要把手伸进去!!!拿衣服之前把插座给拔了!否则——”后面是温睿画得小人提示图。   加上这个主要是因为江悦庭拿衣服得整个身子趴在洗衣机上面才能去拿,要是洗衣机还通电他不小心触动了开始键……   现在的洗衣机还没那么智能,小心点为好。   江悦庭又看了眼插座,发现旁边也被贴上了纸条,字大的有些不像话——“手湿不要碰!”   虽然他每次洗衣服温睿都会跟着,但对方就是有操不完的心。   温睿靠在浴室门口看他对着那些字发呆,拿不准他的意思。   过了会儿江悦庭回头看他,然后出了浴室,过了会儿他拿了一支笔回来了。   温睿茫然地看着他,接着就看见对方在他画的小人下面报复性地写了一个大大的“丑”字。   温睿见状乐不开支。   江悦庭把衣服都扔进洗衣机里,他说:“我没那么傻。”   “嗯我知道。”温睿当然知道江悦庭很聪明,学期末他去给江悦庭开家长会,老师直接说,让江悦庭跳级,直接上六年级。   他问了江悦庭的意思,他答应了。   老师还说,可以让他做做奥数题,以后可以参加奥数比赛。可江悦庭不愿意,温睿问他为什么不参加,江悦庭说没意思,其实他只是不想浪费那个时间,他想多和温睿待在一起。   温睿尊重他的意思,也不强迫他。   “最近想去哪里玩?去过游乐园没?要不带你去蒙城的游乐园玩?”他过段时间要开始装修店面了,估计又得忙,他想趁现在没事做,带江悦庭多玩玩。   “嗯。”江悦庭无所谓的,只要和温睿在一起,去哪儿玩他都没意见。 第46章   说出发就出发,温睿和老人请了个假,带着江悦庭去了蒙城。   从淮城到蒙城需要两个小时,温睿早就研究好了路线,他们从车站出来后坐上41路公交车去了蒙城最大的游乐园。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两人都有些疲惫,就先去附近的麦当劳吃了点东西。   等休息够了两人才买门票进了游乐园。   温睿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什么好玩,只好领着江悦庭挨个尝试。   虽然江悦庭不说,但温睿看得出来他特别喜欢刺激的项目。   坐完过山车,江悦庭紧紧地握着温睿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激动得都红了。   他对温睿说:“还要坐。”   温睿脸色不太好看,他受不了刺激,他特别讨厌失重超重的感觉,仿佛心都冲到了嗓子眼,有些窒息,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紧紧抓住江悦庭的胳膊。   “啊?好。”温睿虽然不愿意玩,但看着对方眼底的亮光实在不忍心拒绝他,只好陪着对方又坐了回过山车。   第二次温睿从上面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住,只能捂着脸蹲在地上缓,他脸色发白,有些喘不过气。   江悦庭瞬间慌了,他抓住温睿的手,问:“怎么了?”   温睿强忍眩晕抬头看对方,他笑笑安慰道:“没事,就是有点反胃,我缓一下就好了。”   有工作人员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过来问用不用帮忙。   温睿朝对方摆了摆手,他强压内心的恶心,抱歉地说:“谢谢,我只是有点晕。”   “先找个地方坐着。”江悦庭脸上的喜色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担忧,还有一丝恼怒。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江悦庭去附近的店买了瓶矿泉水回来。   温睿喝过水之后才缓过劲儿来,他有些愧疚:“对不起。”   江悦庭问:“还难受吗?”   “没事了。”   江悦庭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他紧抿的嘴角透着不悦,他沉默了好会儿才说:“我不需要你总围着我转,更不需要你总为我妥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喜欢坐过山车是因为温睿会在那个时候紧紧地抓住他,仿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浮木,他觉得他简直是对方全部的依靠,他喜欢这种感觉,温睿爱他,但他还希望对方可以依赖他,就如同他离不开温睿一样,可他没料到这会让温睿这么难受。   温睿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近他们总会发生点小摩擦,会闹不愉快,说起来都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能是他把江悦庭当小孩子宠,而对方却拼命地想长大吧。   温睿说:“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太害怕了,但抓住你就不怕了。”   抓住你就不怕了。   这句话让江悦庭愣在了那里,过了两秒他才瞥过脸,良久不言语。   心里酸酸胀胀的,有种特别满足的感觉。   温睿以为他还在生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对方突然回头对他说:“你还难受吗?随便转转吧。”   温睿见他消气了这才露出个笑容,“好,逛一会儿我们就走。时间还挺早,待会儿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嗯。”   两人在漂亮的地方拍了很多张照片,温睿拍照技术不过关,好在江悦庭非常上镜,就连他站在江悦庭背后随手拍的照片也很可爱。   江悦庭拍了很多张两人的合影,他面对着镜头很严肃,可仔细看起来能发现他嘴角弯了个弧度。   出了游乐园,两个人头对头凑在一起翻看照片。   江悦庭看到自己的照片这张也要删,那张也不要,温睿不解,他觉得都挺好看的。   江悦庭指着那张他背着小书包在前面走的照片,面无表情地说:“像小学生。”   温睿:“……”难道不是吗?   不过他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站起身正了下江悦庭的鸭舌帽,“走,这里太热了,我们去看电影。”   江悦庭热得都出汗了,温睿把他的小书包拿了过来翻出了他的水杯。   水没多少了,江悦庭抱着水杯喝了两口就没了。   他后背都湿透了,温睿只能拿纸巾从他衣服边伸进去,帮他把背上的汗擦干。   温睿看到冷饮店犹豫了下才问:“吃不吃冰淇淋?”他捏着江悦庭的衣角来回鼓动,想让他凉快点。   他其实不太想让江悦庭吃凉的,容易吃坏肚子,可想想也没什么,男孩子不能那么娇贵。   “你也吃。”   “不吃,我怕凉。”温睿说着冲他笑了笑,“这算告诉你我不喜欢什么了吧。”   江悦庭认真地点点头。   温睿笑了起来,领着他买了个冰淇淋。   江悦庭吃东西很斯文,舔了半天冰淇淋都要化掉了。   温睿只能塞了张纸巾在他面前,怕他把衣服弄脏了,另外一只手在他冰淇淋下面接着,他也不催江悦庭,让他慢慢吃。   这才下午四点钟,电影院的人还不算多,温睿买了两张电影票和一大桶爆米花。   电影还不错,江悦庭边吃爆米花边看,也不忘往温睿嘴里塞吃的。   温睿很少看电影,看得非常专心,江悦庭递东西过来他就张嘴,没有拒绝。   等出了电影院外面已经黑了,温睿问:“好看吗?”   江悦庭点点头,他想了下问:“有动物世界的电影吗?”   温睿笑道:“没有。”他伸了个懒腰,坐久了身子酸,“行!我们吃个饭,坐车回家看动物世界。”   江悦庭:“不饿。”刚才那一桶爆米花挺大的,他现在肚子有点涨。   温睿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无奈地说:“胃怎么那么小?那我们坐车回家,夜里饿了就做夜宵吃?”   “好。”   回程的大巴车乘客挺多的,两人只能坐最后面。   江悦庭玩一天很累了,刚上车就昏昏欲睡。   后面的空调开得很大,调了也没办法,温睿只好从江悦庭的小书包里翻出了薄毯给他盖上了。   下车时江悦庭还困得睁不开眼睛,回到家连澡都不愿意洗就想去睡觉,温睿拉住他把他脱光光,推到淋浴下面粗略地洗了个澡。   “给你倒杯牛奶,喝完刷了牙就可以去睡了。”温睿本来还想给他弄点宵夜吃,可看他这幅模样想想还是算了。   夏天夜风特别凉快,胖胖就特别喜欢睡在阳台。   可江悦庭还是很怕热,总喜欢把肚皮晾在外面。   温睿怕他凉了胃,偷偷摸摸给他盖了肚子。   江悦庭闭着眼睛没动静,过了会儿觉得热直接把毯子给掀了。   温睿只能去拽他的衣服,可过不了多久睡梦中的江悦庭又下意识去掀衣服。   温睿侧躺在他身边看着他一举一动,眼神儿柔和,见他急躁地掀衣服就忍不住想笑。   他帮江悦庭把衣服拉了回去,江悦庭还想去掀,被他按住了。   江悦庭掀不动,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烦躁,可也只能放弃。   温睿看他老实了,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   等面馆楼上的住户搬走以后,温睿和老人开始筹划装修店面的事儿,不过他俩摸不清哪家装修比较好。   温睿打电话问了下霍启鸣的意见。   两人往来挺多的,那次他还带着江悦庭去霍启鸣的那个小别墅弄了回烧烤,当时还有霍谦。   霍谦有些小孩性子,三番五次地逗弄江悦庭。   江悦庭也不恼,还主动给他递烤串吃。   等对方连连夸他懂事,高高兴兴地把烤串吃到嘴里时,江悦庭才面无表情地说:“我吐了口水。”   霍谦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副吃了苍蝇屎的模样,他气恼地问:“你、你说真的假的!”   江悦庭沉默了下说:“骗你的。”   霍谦提着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江悦庭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顿时又慌了:“你到底吐没吐口水啊?!”   江悦庭只留下了句意味不明的“你猜”就去找温睿去了。   霍谦在那里狂躁了半天,纠结江悦庭到底吐没吐口水,就算没吐他也总忍不住脑补对方吐了,恨不得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不是霍谦傻,主要是江悦庭太正经,说多么离谱的事儿都像说真的。   霍谦简直要怄死了,小孩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过他长了个记性,打死也不再去招惹那个小坏蛋了。   霍启鸣给温睿介绍了个装修队,对方价格十分优惠,而且速度非常快。   “谢谢,等空下来请你吃饭。”   霍启鸣:“行,到时候再聚聚,去市里吃顿好的,好歹你这都是做老板的人了,也不能太抠。”   温睿笑了起来:“好,地方随你挑。”   装修材料,店面设计,还有楼梯怎么改合适……温睿事事过问。   张怀斌轻松好多,成天领着江悦庭瞎转悠,一会儿看看那俩人下棋,一会儿又去学人家打太极……   江悦庭刚开始不愿意陪着他转,可温睿那边他又帮不上忙,店里灰尘又多,温睿不让他过去,他只能跟着老人,就当不让他哥哥分心。   现在江悦庭已经在老人的带领下给街角大爷下象棋了,他一开始棋艺不好,老人又喜欢瞎指挥,输得很惨。   大爷也不觉得欺负小孩丢脸,美滋滋地拉着江悦庭下了一盘又一盘。   次数多了,江悦庭的棋艺就上来了,最后赢了回那个老头转身就拉着张怀斌走了,惹得那老头在后面直嚷嚷“再来一盘呗,再来一盘,刚才不算的”。   张怀斌哼笑:“臭棋篓子,连小孩都下不过。”   江悦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有什么勇气嘲笑一个棋艺比他高那么多的人。   装修每天都得干到夜里八九点钟,江悦庭和老人吃完晚饭在学校散了会步,悠哉悠哉打了圈太极才往店里去。   谁知道半路上竟然碰上了刘明扬。   对方骑个电动车从两人身边经过,明明都走出一截了又拐回来问江悦庭:“小孩你现在怎么跟温睿在一起生活了?你自己没家吗?”   江悦庭不想理他,张怀斌听他那语气就不舒服,他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儿?”   “呦大爷你火气挺大啊,算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刘明扬说完就开车离开了。   他路过面馆时看见温睿站在店里在和人说着什么,心里有些不爽。   其实国庆那次,他逼着温睿帮他舅家炒菜,他心里也有那么点愧疚,可后来他舅妈总在他耳边念叨,温睿这人不能深交,一看就靠不住,有困难都不会帮你的,他就动摇了,不过他还是替温睿说了些好话。   后来寒假回来,他想做家教,他舅妈说温睿才不会把这活儿让出来。   他说:“他不是那种人吧。”   他舅妈嗤笑:“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他肯定说什么那边不让……总之会拿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拒绝。”   他将信将疑打了个电话,谁料对方竟然拿出小孩子不愿意假期补习的借口来敷衍他。   他当时就怒了,还有一学期就要考初中了,哪家小孩没抓紧?温睿竟然拿这种理由搪塞他。   他那会儿觉得他舅妈说的真对,温睿这种人真不能深交,想当初那家伙家教的工作还是他介绍的!   刘明扬看着温睿的身影就一肚子火气,这人来这边还没一年居然还弄了个老板当……心机也够重的,怕是把人家孤寡老人哄得团团转吧……   他看了眼他们家租的那间店面有些糟心,他舅妈比较谨慎,租这家店面为了点租金和房东拉了好久的锯齿战,好不容易租下来了,又卡在了装修……   这假期都过半个多月了,装修队还没找好。 第47章   八月初刘明扬家终于找好了装修队,他陪他爸还有他舅舅舅妈去看店面。   一行人刚去到那里,刘明扬就下意识往对面看,他发现温睿的店已经装得差不多了,店面一改原来的老旧,看起来十分宽敞。   连艳芳拍了下刘明扬,急忙说道:“唉,他们家都装好了?”   刘明扬翻了个白眼:“装就装好了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刘爸瞪了一眼刘明扬,呵斥道:“你个死小孩,怎么和你舅妈说话呢?”   李万辉看老婆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就烦,他说:“你紧张什么?人家开的是面馆,又不和我们抢生意。”   连艳芳当即变了脸色:“你眼瞎是不是哦?那次过来我明明看见他家做炒菜了。”   “就算人家做炒菜怎么了?我们做好自己的不就好了。”   连艳芳闻言大恼,指着他鼻子骂:“让你单独做生意非得赔死!你怎么不知道动动脑子,他那家店干了那么多年了,那小孩厨艺又不错,我们新来的怎么跟人家抢生意!”   “那褚昊的手艺也挺好啊,我们要真做的好吃,用得着担心没生意吗!”   刘爸不认识温睿是谁,听他们吵架一头雾水,只能上前打哈哈,“别吵了别吵了,正事要紧。”   刘明扬突然插话说道:“其实舅妈说的对,我们不一定能抢得过对面。”   连艳芳白了眼她男人:“听见没!小孩都比你有眼力劲儿,白长了这么大岁数。”   李万辉懒得和她争,闷声不吭把烟盒掏了出来。   刘爸连忙问:“到底怎么了?”   刘明扬把大致情况和他爸说了说。   刘爸为人憨厚,一听也有些发愁,他挠了挠头:“呀,这难办了。”   “难办什么啊?”李万辉弹了下烟灰,烦躁地出了口气,“店还没开呢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我的手艺你们信不过,褚昊的厨艺人吃了不都说好吗?对面就算是老店又怎样?那学生总有吃腻的时候,再说一般新店开张,小孩子好奇心重,肯定会来试试的,我们好好干,要是味道好,回头客就多,以后不愁没生意。大不了前期少赚点,好好攒口碑。”   刘爸闻言点点头:“也对,先别说这个吧,我们要不商量商量装修的事儿?”他没什么主见,耳根子软,听谁的话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连艳芳一肚子火气,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被刘明扬打断了:“舅妈算了,我舅说的也有道理。愁也没办法,你总不能冲人家店里把人店砸了,不让他干吧?我们先装修,以后开张了看看情况,要是真不行再想办法。”   刘明扬虽然不满温睿,但想想又没什么办法让对方不痛快,只能憋着气着手自家店。   “哎呦!我都能被你们几个老爷们儿气死!以后看情况!到时候就晚了。这租店面装修以后开店成本费……什么不要钱?你前期赚不到钱,天天赔天天赔,到后面拿什么钱开店?你当这还是在家那边不用付房租啊?!”   “他舅妈你别急,”刘爸见她气得脸都红了连忙安慰她,“我那山头转让出去不也拿了很多钱吗?那狗够我们开一年的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一年一分钱都赚不了?”   连艳芳见他和和气气,不好冲他发脾气,只能苦口婆心说道:“弟啊,你是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开店难……”   刘明扬脸色难看,他皱眉打断他舅妈的话:“那总得把店装好了再说吧?我们今儿过来不是为了装修吗?这事儿夜里回去再说。高三提前开学,我们不抓紧点,到时候不是给对面送生意吗?”   “行行行,回去再说。”连艳芳说完想了下把刘明扬叫到了一边,“他那店装好了,过段时间估计就重新开张了,你到时候去探探情况,看看他都怎么赚钱的,实在不行我们照着学。”   刘明扬嫌恶地说:“我才不去!我讨厌他!”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替大人分忧呢?”   “可我和他都闹掰了你还让我去问他那些,我不贱的吗?”   连艳芳气得直戳他脑袋:“我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外甥!你就不知道假装和他和解啊?”   “装不出来!”刘明扬语气不善,“我什么样你不知道?我讨厌他就是讨厌他,还假装和解,恶心谁呢?”   连艳芳气得叫刘爸:“弟你看你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让他去探探情况他还这个样子。”   刘爸脸色沉了下来:“对啊,你怎么和你舅妈说话呢?让你探探情况你就问问呗,又不是多大的事儿,那样我们也好有个准备是不是?”   “你这不难为我吗?”刘明扬觉得自己被这破事儿弄得头昏脑涨。   最后他在他爸和他舅妈的逼迫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事儿。   ——   天气太热,温睿就把江悦庭送到了张怀斌家里,没让他俩去店里遭罪。   店里在装新桌椅,温睿要和师傅们商量怎么放显得地儿大不拥挤。   正说着话,温睿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温睿说着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是霍启鸣打来的。   “喂,在干嘛?店装修好了没?有空来我果园玩玩。”霍启鸣想着温睿累了好久,就想叫他出去放松一下。   “还没装好呢,不过也快了,等忙好了去你那儿玩玩。对了,我还欠你一顿饭,什么时候补上?”   霍启鸣:“过段时间吧,到时候我们去吃海鲜。我知道一家店,他家价格公道便宜,蟹也新鲜,而且味道还好。”   温睿听他说价格公道就想笑,前段时间对方还说让他请大餐,结果现在又替他省钱了。   “行,正好悦庭喜欢吃海鲜,我还没带他去吃过,到时候我们去尝尝。”   “那最近就来我家这边玩玩吧,我把我妈和霍谦也接过来,到时候我买菜,你做,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好,没问题。”   “那成,不耽误你忙,等那边装好了通知我一声。”   “嗯行,那挂了。”   温睿刚挂电话就听到有人叫自己,他回头一看,对方竟然是刘明扬。   他眼底滑过一抹惊诧,自从对方莫名其妙挂他电话,两人差不多有半年没联系了。   刘明扬被他舅妈逼着过来打探情况,他强忍着不适和温睿打招呼:“你也在这儿啊,好久不见。”   温睿见他表情僵硬有些困惑,但还是点点头:“对,好久没联系了。”   “我是学习忙没时间,”刘明扬讪笑两声,他明知故问,“唉,你在这儿忙什么?”   温睿:“我在这里打工啊,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有份面馆的工作。”   “哦对对对我给忘了。”说完这个刘明扬就没话说了,他尴尬得不行,可没完成任务也只能顶着压力继续待在这里。   他打量了下店面,也没见墙上面贴有菜单,他状似无意地问:“你们这里还是面馆吗?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这儿是个老头在开。”   “嗯,老板还是那爷爷,他最近想把店面翻新一下,不过他年纪大了,就让我负责帮忙看着装修。”温睿也没一股脑儿把事情全倒出来,不是不相信对方,只是觉得解释不清楚,谁会相信一个老人居然会把经营了多年的面馆交给一个外乡人?   刘明扬上高中的时候偶尔会在这里吃面,他一直以为老人无儿无女,毕竟老人都这么大岁数还在操劳,也从来没见过他家里人来看望他,刘明扬想当然得把张怀斌当成了孤寡老人。   他也知道温睿一直负责这里的装修,再加上看到老人还替对方带孩子,就认定温睿用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哄骗老人。   他心里犯嘀咕,觉得温睿这人真假,满口谎话。   温睿见他脸色一变再变,问道:“你怎么了?”   “哦没事。”   温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好像有些……烦他?   “呼……”有师傅干活干累了长出了一口气,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温睿听到动静说道:“师傅你们休息休息吧,也干了半天了。我去隔壁给你们买点水。”   “谢谢小兄弟啊。”师傅们觉得在这家装修还挺舒服的,主要是老板和气,说话有商有量,从来不和他们急眼,还总给他买水买饭吃,原来说好不包饭的,他们刚开始还怕对方会从工资里扣盒饭钱,谁知道小哥说这都是请他们的。   刘明扬暗暗翻了个白眼,虚伪。   温睿见刘明扬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脸色很差,他问:“我去隔壁买点水,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你想喝什么,我帮你带一瓶?”   刘明扬在走神儿,忘了伪装,粗声粗气说了句“不用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太差。   温睿一怔,他人比较敏感,从刘明扬进来和他说话他就能察觉到对方似乎对他不满,现在更加可以确定了。   “那行,我去买水了,你请便。”温睿和气地笑笑,可笑容很公式化,他一向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刘明扬要真烦他,他也不可能凑过去问他为什么。   “你请便”这三个字听起来像赶人,刘明扬当时就呆不住了,他硬邦邦地甩下个“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睿看他穿过马路往斜对面的店走去,不自禁皱起了眉头,他不认为对方只是过来和他叙叙旧的。 第48章   刘明扬脸色难看回了店里,连艳芳正在指挥工人刷墙,看他过来连忙叫住他:“怎么这么快?问到什么了?”   刘明扬烦躁地说:“没有!”   连艳芳脸色一拉,嘴里絮絮叨叨:“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小孩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别念了,以后这事儿别让我干行不行?”刘明扬拿了背包就离开了。   连艳芳气得冲着他背影数落了半天。   ——   八月十号面馆装修完毕,老人看完事儿了要关门几天,给温睿放假休息休息。   再过两天就是江悦庭的生日,江悦庭根本不记得这回事,自从外婆去世他就没过过生日。   温睿手里有江悦庭的户口复印件,他当时看了眼就牢牢记下对方的出生年月,这两天他一直琢磨着给江悦庭买礼物。   其实他家小宝贝兴趣挺广的,爱看书爱画画还喜欢做手工,摄影方面也有天赋。   平时他给江悦庭买了很多书和画册……要是生日再送这些没多大意思。   江悦庭洗完澡坐在电视机前玩游戏。   本来前段时间温睿打算买台电脑的,可想想电脑更新换代太快,他和江悦庭又不怎么用,干脆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买了台插卡游戏机。   他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玩意儿,他记得这东西在他很小的时候很流行,不过他从来没玩过。   卡里游戏多,江悦庭一天换一个玩,也没觉得腻。   温睿从浴室出来,看他离电视太近忍不住说道:“别靠太近,小心近视了。”   “嗯。”江悦庭往后面挪了挪。   他在电视机前铺了张凉席,坐在上面,温睿怕地上湿气太重就去卧室拿了个毯子,“乖,先起来一下。”   江悦庭也不嫌他打扰自己玩游戏,自顾自站了起来,余光扫见对方把毯子铺好后又坐了回去。   他道:“这局玩完切模式,一起玩。”   “好。”   江悦庭一般不和温睿玩拳皇,毕竟对手太菜了,有时候给他哥留点面子,他还得适当放放水尽量不让温睿输得太惨,所以两人一般喜欢玩双人打怪的游戏。   温睿反应快,能够提醒江悦庭清怪,就是手太残,江悦庭还得保护他。   屏幕里的小人上下左右乱跳,江悦庭的手速快得惊人,一会儿就把怪物清空了。   两人配合默契,没多久就打通了这个关卡。   “踢会球儿。”江悦庭说着换了个踢球的游戏。   温睿想着礼物的事心不在焉的,还踢个乌龙球。   江悦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温睿干脆直接问了,毕竟他要是买了江悦庭不喜欢的东西那就不好了。   江悦庭知道他又要给自己买东西了,直接摇摇头:“没有。”   温睿不相信:“怎么会没有呢?你再好好想想。”   江悦庭:“一夜间长大。”   温睿沉默了下才问:“干嘛那么想长大?”   他小时候想长大是希望有能力离开家挣钱吃饱饭,江悦庭拼了命的想要变大是为了什么?   江悦庭的视线没离开屏幕里的绿茵场,他熟练地操作手柄,平静地说:“为了挣钱养你。”   不仅仅是这样,他更希望他有能力不让温睿离开自己,即便对方知道他不是个正常的小孩子,知道他内心深处的黑暗也不会把他往外推。   温睿笑道:“你长大挣钱肯定不是养我,你得结婚生子养家。”   江悦庭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不结婚,我为什么要养别人?我只养你。”   这话温睿只当是童言无忌,一笑而过。   “你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温睿试着把话题拉回来。   江悦庭扫了他一眼:“想要你和我一起跑步,你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太好。”他说的是前段时间温睿生病的事儿。   温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身体不好?   “怎么会?我身体挺好的啊,我还有肌肉。”虽然温睿斯文,但总归是男人,对力量还是有一定追求的。   他上辈子身体确实不太好,每天忙着工作也不锻炼,还经常熬夜,身子骨很虚,可他现在忙着炒菜掂锅,胳膊肌肉都练出来了。   江悦庭淡淡地说:“哦,有用吗?”还不是会发烧?   温睿被他给气笑了,“怎么没用?我能做俯卧撑你能做吗?”   “嗯?”   “我给你示范示范。”温睿说着趴到席子上给江悦庭演示什么俯卧撑。   江悦庭看他做了几个,放下游戏柄学着他的样子趴到席子上做俯卧撑。   一大一小并排做着姿势。   江悦庭的胳膊没力气根本撑不起来身子,一个都做不来。   温睿看他腰下陷肚皮跟席子纠缠在一起顿时笑了,胳膊也卸了劲儿。   江悦庭也不恼,他看向温睿问道:“你能做几个?”   “不知道,没试过,试下。”温睿说着把体恤衫给脱了下来,待会儿肯定会出汗,他懒得洗衣服。   可他刚做了两个,江悦庭突然站了起来,用光脚板踩他的背。   温睿困惑地问:“怎么了?”   江悦庭没理他,直接跨到他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温睿猝不及防,被他直接坐到了席子上。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说:“行,你继续。”   温睿趴在席子上哭笑不得:“这做不起来,腰使不上劲儿。”   江悦庭不理他,四平八稳地坐在他身上不起来。   “你趴我背上我试试?”江悦庭要趴在他背上,受力应该均匀点。   江悦庭犹豫了下趴到他背上,手臂勾住温睿的脖子,他下巴垫在温睿背上,“来。”   温睿深吸一口气,背着江悦庭做了好几个俯卧撑,他还没呼出一口气,突然听到上面的江悦庭厉声说了句“别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上一重,“啪”一声重新趴回了席子上。   胖胖在卧室睡了会见两人总不进去,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结果看到两人在压着玩,一兴奋就冲过来压在了江悦庭身上。   胖胖现在都三十多斤了,压的江悦庭脸色发黑。   “下去!”   两人本来打算好好借此机会教育一顿胖胖的,这个淘气鬼,每天偷偷摸摸在浴室里玩水,居然还敢跑床上去撒野,温睿每天都要提防它,稍不留意就得换洗床单。   江悦庭是受不了他欺负红耳,胖胖背着他天天咬红耳,那次把红耳丢到床底下放了好久,他把屋子都翻遍了才在床脚和墙之间的缝儿里找到了红耳,好在是乌龟,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谁料两人就说了几句,对方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汪汪汪叫,像是在和他们吵架,最后还垂头丧气地趴到了门边,一副“我今天不回房间睡了”的架势。   温睿:“……胖胖?”   “别管它,装的。”江悦庭天天和它待在一起,非常清楚它的性子,他直接回卧室把胖胖的窝给搬了出来,结果对方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卧室里冲,哪有刚才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行吧,我去冲个澡。”温睿说着要进浴室,结果被江悦庭给叫住了。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我?”   温睿根本没想到什么计划,也不存在给江悦庭一个惊喜,只能实话实说:“过两天你生日,想给你买了礼物。”   江悦庭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生日,他没接这个话茬儿,反而问温睿:“你生日是哪天?”   “我?”温睿也没过过生日,从小到大都没人给他庆祝过生日,说实话他不想过那个生日,不过……   “和你一样啊,八月十二。”温睿脸上满是笑意,他其实是冬天生的,但八月十二是他重生的那天,江悦庭生日的那天。   江悦庭的目光柔和下来,不上心的生日当即让他万分期待了。   温睿想了想,“不过就我们两个人过生日好冷清啊,要不和霍叔叔他们一起庆祝?”   他想起上次答应霍启鸣去他家玩,他想把人约到家里来,到时候会热闹点,有点生日的气氛。   “嗯。”   “到时候我联系。先去洗澡了,你好好想一下要什么,待会儿告诉我。”   等温睿走后,江悦庭把自己的小钱包还有抽屉里的钱拿了出来。   温睿每天都会给他钱,他除了坐公交车基本没花过钱,最后太多了他就全扔抽屉里了。   他数了下,加起来都有两千了。   可他好像也不知道温睿喜欢什么,对方基本没爱好,最喜欢的或许就是他了…… 第49章   温睿特别喜欢给江悦庭拍照,他想给对方留下一些小时候的回忆。   江悦庭也知道他的这个小乐趣,所以就算温睿拍了他不满意的照片他也就嘴上说不喜欢要删除,但不会强制对方删除照片,每次都任由他哥蒙混过去。   温睿每次翻看江悦庭的照片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有时还感慨没能见江悦庭以前的模样。   江悦庭想到这儿,就把床上的钱又塞回了抽屉里,他知道要送什么了。   ——   “真的不和我去买菜吗?”温睿茫然地看着江悦庭,平时他要是出去对方都会跟着他,今天对方居然破天荒说不去了,他想好的拒绝台词都没办法说,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不跟他去的。   江悦庭蹲在红耳的盆前往里面添虾皮,他头也没抬,淡道:“不去了,你早点回来。”   温睿犹豫了会才点点头:“好。哦对了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我要去买……”没想好台词温睿顿了下,他看见江悦庭面前的红耳顺嘴说道,“乌龟吧。”   江悦庭抬头看他,买乌龟就乌龟,什么叫买乌龟吧?   “买乌龟干嘛。不是有一只了吗?”   “……一个太孤单,买个同伴回来陪陪它。”   江悦庭看他一脸严肃地撒谎也不忍拆穿他,只能低下头应了一声。   “嗯,去吧。”   “我走了。”关门响起,江悦庭这才拿手指拨弄了下红耳,吓得乌龟立马把头给缩了回去。   等确定温睿已经走远了之后,他才搬了个板凳去了阳台,他没隔壁的钥匙,只能翻过去。   江悦庭唰地一声拉开了窗帘,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起来,这房子已经快一年没住人了,角落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空气中也飘了很多灰尘,在阳光下形成光柱。   江悦庭跨进屋子里,说实话他没料到自己还会走进这间屋子,不过他心里倒是古井无波。   虽然那些事过去不到一年,可他觉得那些记忆早就黯淡了,或许是这一年过得太开心了吧。   房间里透着潮气,味道很难闻。   江悦庭没在意,他去了客厅,他在茶几前蹲下身,拉开抽屉去翻自己的相册。   从他刚出生到外婆去世,外婆年年都会带他去影楼拍照片,每年两次,雷打不动。   江悦庭翻看了下相册,第一页就是他和外婆的合影,他还很小,必须得人抱着。   他窝在外婆怀里,瞪着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镜头,脸颊胖乎乎的,看起来又可爱又可笑。女人低着头,慈祥地看着他,眼神儿里满是爱意。   他伸手轻轻摸了下照片上的女人。   江悦庭深吸一口气,啪地合上了相册,他拿着东西准备离开,可余光却瞥见了浴室,他脚步一顿,转头看了过去。   虽然江昊早就成了过去,可他心里依旧横了一根刺。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是自己杀了江昊,可他有时内心又有些庆幸,江昊没有死在他手里,这样他就还有退路,因为他害怕温睿会知道这件事,受过苦、被人折磨这些都不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温睿连教他打人都不忘让他别触碰法律,如果当初真是他杀了江昊,他真不知道温睿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江悦庭的神情变得阴郁,他握紧相册,一动不动地看着浴室。   他当初演了那么一出戏,是因为怕警察会怀疑他。   如果他不把那些裙子扔掉,警察就有可能根据那些裙子假发推断出江昊是变态,往深追究下去就有可能知道他和江昊之间根本不像寻常父子,于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把那些裙子假发打包扔了,掩盖了江昊是恋童癖的事。   其实把那些东西扔进树林里还是欠妥当,但他没能力悄无声息地销毁那些裙子,只能选择那么做,至少那个地方一般没人会去。   那天他的身边一直有人,直到被他阿姨带走,他都没能脱身去销毁那些证据。   等他从他阿姨家跑回来找温睿时,他没有立马去敲温睿家的门,他去了小树林想找那些袋子,可他发现那里都空了……   他当时就警觉起来,东西肯定被人拿走了,至于是谁不重要,因为只要是楼里人,那么这事儿肯定就藏不住了。   楼道里的大爷大妈嘴杂,势必会把“在树林里发现了很多裙子”当做谈资宣扬出去,这事就会传到温睿耳朵里……   其他人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温睿知道,对方看过江昊给他拍的照片,也清楚江昊逼他穿过很多女装。   他当时做了很多种预想,他联想到温睿没打电话给他也没去看望他,不自禁怀疑对方由此猜测是他杀害的江昊,害怕他才不敢再靠近他。   他曾问过温睿——如果江昊死了他回收养他吗,或许对方就是因为这个而怀疑他。   他当时有些气愤,生气温睿不肯信任他,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如果当初江昊不是服用安眠药而死,那么杀江昊的人就会是他……   他本来就不是清白之人,何必管那个结果。   他当时在想,如果温睿坚信他是杀人凶手,他该怎么办?倘若对方真的怕他,他该怎么办?   那时他就真的没家可归,没人爱他,没有会爱他。   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呼吸不过来。   他靠在温睿门前等待,他脑海里浮现了很多对方见他时的反应,很多种,可唯独没有欣喜若狂。   然而当他和温睿对视的那一刹那,他愣在了那里,对方看见他眼神儿里没有恐惧嫌恶,有的只是惊喜和温柔,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只是……那些东西究竟被谁拿走了?   他敢确定不是楼里的人,如果是他们温睿肯定会知道这事,但他旁敲侧击过,温睿对此都是一脸茫然。   找不到头绪,没有线索,他逐渐放下了这件事。   只要他不说,温睿就不会知道他有过杀人的想法,只要他控制住内心的猛兽,对方就不知道他是个可怕的人。   他拼了命地想长大,不仅仅是想为温睿分忧,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得足够强大,才能让对方没办法离开他……   ——   江悦庭把相册擦干净藏了起来,准备等生日那天再拿出来送给温睿。   温睿提着菜篮子从家里出来没直奔菜市场,而是打了个电话给了霍启鸣。   “出来啦?”对方等他电话等半天了。   温睿:“嗯,你到了?”   “在路口呢。”   温睿想了很久准备给江悦庭买个单反,对方喜欢摄影,但他的那个手机根本满足不了江悦庭的爱好,他想想干脆给孩子买个单反玩算了。   霍启鸣靠着车玩手机,听见有人叫他抬眼看了过去,他看见温睿还提着个菜篮子,当时就笑了:“这么贤惠?”   “环保。”   “行,环保。”霍启鸣说着拉开了车门。   温睿坐上副驾驶,把菜篮子放到后面,他问:“霍谦没来?”   霍启鸣:“被我收拾了一顿,在家里写卷子呢。”他启动车子往市里最大的商场去。   “入秋他就高三了?是得好好学习了。”温睿打电话请霍启鸣来他家做客时随口提了一嘴自己要买单反。   霍启鸣怕他被人坑,就说和他一起。   温睿还没答应,就听霍谦在那边嚷着他也要来,说这些东西就应该让他这种小年轻去挑。   接着那边就吵吵闹闹,他也不清楚霍谦到底来不来。   霍启鸣一提这个就头疼:“他那水平能考上大学我做梦都能笑醒。”   温睿乐了:“你成绩应该挺好啊,可以辅导辅导他。”   “别逗了,”霍启鸣哭笑不得,“成绩好又不代表会教,再说教那死小子读书,我都能气出心梗。”   “没那么夸张吧?”   两人互相开了两句玩笑,温睿突然问:“他自己想学吗?”   霍启鸣想了下才说:“也想学吧,可是基础不好,底子太差,有时候坐那里写卷子,过了会儿发现这题也不会那题也不会,他又没什么耐心,不一会儿就烦了,把书本卷子一扔睡觉去了。我有时候给他讲题,一个题的知识点比较杂,他不会的太多,根本没办法讲。”   “要不我给他补补吧?”能教好高中生肯定得有经验的高中老师,可现在不允许教师收费补课,所以没办法给霍谦请家教。   霍启鸣知道温睿在做家教,但高中知识不是说教就教的,不过他也清楚温睿不是瞎揽活儿的人。   他说:“这么有信心?”   温睿笑笑:“试试呗,左右不掏钱。我保证,就算不进步,也让他原地踏步,绝对不会退步的。”   霍启鸣哼笑:“他还有退步的余地?就那点分再退步了,我都不想承认他是我老霍家的孩子。不过你本来就忙,哪好意思再麻烦你。”   “现在不忙,你让他夜里去我家,我给他辅导辅导,先看看效果吧,要是有进步就继续。以后开学了,他要上晚自习,第三节是自习吧?他要是在学校待不住可以请假过来。”温睿想了想补充说,“你别急着拒绝,别想着我太累忙不过来,我又不是为了别人无私奉献的人,我帮的肯定在我的承受范围内。”   他觉得好好补一年,没准儿能让对方考个二本。这个年代,能考个二本院校已经很不错了。   霍启鸣皱着眉头,刚毅的脸庞写满了认真:“我再考虑考虑。”   两人去了数码电子城,霍启鸣陪着温睿逛了半天,花了几千块给江悦庭买了个单反。   两人坐在车里,霍启鸣把空调打开了,他看着旁边的人问:“这玩意儿你会玩吗?”   温睿正在拿着说明书看:“不会,我在研究。”   “……你可真是大手笔,你弟才十一吧?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好吧?”   “我都买了,总不能退。”   “我怎么知道你这东西买给你弟的?我还以为你自己想要。”刚才买完了他才听温睿嘟嘟囔囔说不知道悦庭喜不喜欢,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给江悦庭的生日礼物。   “没事,这东西他就拿着玩呗,现在不会玩,再过两年也能用。”   霍启鸣:“……当老板的都这么奢侈?不过也对,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   温睿没在意他的打趣,说:“这东西你先拿着,等明天再带过来,我给他个惊喜。”   霍启鸣想了下江悦庭的那张脸,惊喜?这表情太丰富,他怀疑那小孩做不出来。   霍启鸣:“送你回去?”   “哪儿有花鸟市场?”   “去那儿干嘛?”   “买乌龟。”做戏得做全套。   回了家,江悦庭窝在沙发里看书。   “回来啦?怎么去了那么久?”   “花鸟市场有点远,就多跑了段路。”温睿把乌龟拿到江悦庭面前,“看,比红耳大。”   江悦庭看他一副急于向他证明“我确实是去买乌龟的”的模样,有些想笑,可也只是点点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把新买的乌龟放进了水盆里,那只乌龟比红耳大了一圈儿,不太活泼,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红耳围着它转了半天。   胖胖看多了只乌龟兴奋地直摇尾巴,拿狗爪子抓龟的技术越发熟练。后来这两只乌龟大概不堪其扰,等能爬出龟缸后就潜逃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纵使江悦庭翻遍了整个家也没找见它们。   ——   第二天温睿起了个大早,他趁着江悦庭还没醒去买了菜,还去蛋糕店买了蛋糕。   中午张怀斌和霍启鸣他们一家都会过来,第一次款待客人不能太草率。   温睿正在给江悦庭煮鸡蛋,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江悦庭已经洗漱过了,不过还没换衣服,穿着小短裤站在厨房门口。   “怎么了?”   江悦庭看着他,神情比往日柔和了几分,他说:“哥哥,生日快乐。”   温睿笑了起来:“也祝江悦庭生日快乐,长大长高。”   “我的礼物呢?”他知道对方昨天出去肯定是给他买礼物去了,不过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里。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给你。”   生日要吃鸡蛋,今天江悦庭的早饭是鸡蛋和粥。   张怀斌很早就来了,江悦庭给他开的门。   老人手里提了一箱饮料,一条白鲢还有猪肉。   “生日快乐啊小朋友。”   “谢谢。”江悦庭说着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重吗?”   江悦庭摇摇头。   温睿从厨房出来看老人带了不少东西,有些无奈:“我自己也买了很多。”   “又不让你今天就吃完,吃不了放冰箱,明天再吃。”张怀斌让江悦庭把那些放到冰箱里。   他们三个成天待在一起,感觉就像真爷孙,张怀斌来温睿家也不像是客人,倒像自家人。   张怀斌看厨房一堆食材,卷了卷袖子要和他一起做。   “您歇着吧。”   “又没事,两个人快点。”张怀斌说着去切肉。   温睿也不再拦他,拿了条围裙递给了他,“那您穿个围裙,别把衣服弄脏了。”   ——   “叩叩……”   “来了。”温睿放下手上的活儿去开门,只见门外站了个老太太,她年纪五十岁上下,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可却不显老态,她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身着一件黑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   温睿愣了愣看到她身后的霍启鸣和霍谦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把人迎进了屋子。   “阿姨……”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扫了他一眼,“叫奶奶。”说完自顾自进了屋子。   温睿当时就懵了,奶奶?   霍谦说:“卫生间能用吗?急。”他对温睿使了个眼色,示意了下怀里的东西。   “啊?能。”   霍谦立马往温睿的卧室跑去,他把单反放到桌子上才走出来,“走错了走错了。”说完才钻进了卫生间。   众人:“……”   霍启鸣真想给他一脚,这是把其他人都当傻子是不是?   温睿哭笑不得,这小孩真是……   霍启鸣经过温睿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说:“我妈都六十三了。”   温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可阿姨看着很年轻啊。”   霍妈妈刚坐下就听温睿说这话,立马说:“叫奶奶。”   “……您坐,我去给您倒杯水。”温睿说着就去厨房倒了几杯水。   张怀斌准备把做好的两盘水果拼盘端出去。   温睿说:“您把围裙脱了,待会儿帮忙照顾下客人,其他我来。”   “行。”张怀斌点点头,把围裙取了下来。   两人一起出去。   霍妈妈正在和江悦庭说话:“来奶奶这里,让我看看。”她对着江悦庭完全没了刚才的严肃,反而带着点慈祥。   江悦庭虽然不喜欢搭理外人,但被温睿教育过很多次也知道要和客人打招呼,他中规中矩地叫了声奶奶好。   “好可爱,你叫江悦庭是不是?”霍妈妈说着把霍启鸣拿来的礼物递到他面前,“这是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温睿把水放到桌子上,他看了眼那两个盒子里的东西立马说:“这些太贵了,你们太破费了。”   他们给江悦庭买了两份礼物,一个变形金刚的模型,另外一个是一架遥控飞机,这些加起来肯定有四五百了。   老太太扫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说:“又不是给你的。”   霍启鸣正在喝水,听她这么说当即皱起了眉头:“妈!”   温睿有些茫然,为什么总感觉老太太对他有点敌意?   张怀斌听老太太这个语气也有些上火,可总归是客人,也没能说什么。   江悦庭自然也感受到老太太对温睿的不友好,他眉头一皱,不动神色地从霍妈妈手里抽出了手。   他面无表情地说:“奶奶不好意思,礼物太贵了,我不能接受。”   霍妈妈见状立马笑道:“小朋友真有礼貌,没事没事,拿着吧,不贵的。”   江悦庭不肯收,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今天是温睿和他的生日,凭什么要受闲人的气?   霍启鸣见状把东西塞进江悦庭的怀里,“小子乖,拿着吧。”说完他对霍妈妈使了个眼色,“妈。”   霍妈妈又看向温睿,她冷哼:“这么护着。”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霍启鸣抽了下嘴角:“妈,到底得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懂?我和他真的不是……”   温睿闻言询问地看向霍启鸣——不是什么?什么意思?   霍妈妈仔细看了看温睿,见对方神情迷茫,她犹豫了下问:“真的?”   霍启鸣沉下脸:“你放心,真有!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受你气。”   霍妈妈瞪了他一眼,随即笑着看向温睿,一扫刚才的高傲,她说:“你叫温睿是吧?不好意思啊刚刚。小伙子长得真俊,多大了?”   温睿:“……我十九了。”   张怀斌见这老太太一会儿一个面孔,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睿怕大家不愉快,笑着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霍妈妈和张怀斌打招呼,声音柔和,像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完全没了刚开始的那副姿态。   “你们聊,我去做饭。”温睿说着摸了下江悦庭的头,见他脸色不好只好低声哄他,“怎么了?要不要来厨房帮我忙。”   按他对江悦庭的了解,小孩肯定不满老太太,估计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嗯。”江悦庭脸色阴沉,把怀里的礼物放到沙发上跟着温睿去了厨房。   霍启鸣也走到厨房门口,他为难地说:“那个……刚才不好意思,我妈她其实没恶意,她只是有点误会,她对人还是不错的。”   温睿疑惑地问:“误会什么?”   霍启鸣没再开口,温睿见他一脸为难,也没穷追猛打。   除却刚才的小插曲,一群人相处得还是挺融洽的。   霍妈妈在饭桌上频频夸温睿手艺不错,还变着花样地说温睿好。   江悦庭的脸色这才好了点,但他还是拒绝老太太给他夹菜。   一行人在他家一直待到下午三点钟,张怀斌陪温睿送走了客人想帮他收拾东西,被他拦住了。   “您要是觉得累就歇歇,不累也坐会,别忙了。”   张怀斌在他家吃过晚饭才离开。   “路上小心。”   送走老人,温睿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就找不到江悦庭的身影了。   他往卧室走去,对方见他进来指了指盒子,“我的礼物吗?”   “对,拆开看喜不喜欢。”   江悦庭拿出单反有些意外:“这个?”   温睿:“给你拍照用的,喜欢吗?”   江悦庭把盒子抱在面前,郑重地点了下头:“喜欢。”   他知道江悦庭说“喜欢”就是真喜欢,可见对方没有像其他小孩子一样那么高兴,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江悦庭用行动表达了他对这个礼物的喜爱,晚饭过后他就一直摆弄单反。   温睿洗完澡擦了擦头发:“江悦庭别玩了,去洗澡。”   江悦庭这才把东西装好,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温睿看他那么开心,真觉得自己这个礼物选对了。   江悦庭洗完头随便擦了擦头发就进了卧室。   温睿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结果江悦庭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他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低声说道:“江悦庭你都多少斤了你知道吗?还往我身上坐?”   江悦庭唇角上扬,他轻声说:“生日快乐。”   温睿看他笑,心里一片柔软,“嗯,生日快乐。”   江悦庭:“快问我要生日礼物。”   温睿怔了怔,见他手别在背后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他试探着问:“给我准备了礼物吗?”   “嗯,快问我要。”   在江悦庭的连连催促下,温睿才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江悦庭这才把身后的相册拿了出来:“给你的。”   温睿犹豫了下拿过了相册,翻开一看登时瞪大了眼睛,“是你的吗?”   江悦庭点点头,他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温睿眼睛亮晶晶的,眼底蓄满了笑意,他没想到江悦庭还给他准备礼物,更不料到这份礼物这么好。   “你小时候好可爱啊。”温睿和他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看相册,小时候的江悦庭比现在胖,也比现在可爱。   江悦庭反问:“现在不可爱?”   温睿随口说道:“都可爱,小时候更可爱。”   江悦庭沉默了下抽走了相册,他把相册放到了抽屉里,躺平了说道:“睡觉了。”   温睿:“……”   ——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温睿又开始工作。   店面大了,就是个小型餐馆,其他住户听说这里炒菜便宜还好吃,也喜欢来这里吃饭。   有人喜欢打麻将,有时候玩太晚,就喜欢来这里吃饭。还有人喜欢点几个小菜,边喝啤酒边聊天,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现在小学还没开学,不需要补课,温睿能在店里待到八九点,可过段时间他要给孩子们补课,得早点离开,可他走了就没人炒菜了。   张怀斌:“要不到时候推迟一下?八点半开始?”   “他们家那边有点远,在镇上,太晚了不好回去。”   “那八点?”   “行。”   “到时候我在门口挂个牌子,说一下,省得客人到时候总来问。”   温睿回到家还得给霍谦补课,对方总觉得被他这个同龄人教别扭还不乐意听。   温睿知道他基础差,刚开始没敢让他做题,怕打击他学习的斗志,而是研究了下他卷子的题型,总结了很多必须知道的知识点,根据那些给霍谦讲基础知识,然后再查缺补漏。   霍谦人也聪明,基础知识清楚以后也会做一些单一题型。   高三的题很综合,涉及的知识点很广,霍谦刚掌握那些知识肯定做不来那些题,温睿也不逼他。   霍谦见自己都会做题了,一扫原来的没精打采,整天学得劲劲儿的。   “哎呀受不了了,我怎么那么聪明?这种题都会做。”霍谦一边做题一边感慨,仿佛他做出来不是高一的练习题,而是解出来了多大的难题。   江悦庭坐在他对面画画,每次听他在那里自吹自擂都盯着他看。   霍谦哼笑:“小坏蛋你看什么看?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聪明?”   江悦庭动了动嘴比个“傻逼”的嘴型。   “你别以为我不打小孩啊。”   温睿在一旁直揉眉心,接触久了他才发现这孩子真得非常自恋,还喜欢自言自语,整个人跟有多动症似的,虽然会做题,可效率太低了。   温睿多次提醒他,让他以后多做题少说话,可对方屡教不改。   他在考虑要不要让他小叔收拾他一顿。   但想想还是算了,要让霍谦知道自己告状,估计到最后会有逆反心理。   温睿在一旁翻高中的物理书,他教的是数学,物理已经很久没碰了,要是给霍谦补习,还得做做题把物理知识捡起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各忙各的,倒也和谐。   高三的学生提前开学,大家刚开始看到翻新的店面都惊呆了,要不是招牌还叫原来的名字,他们都认为换了家店。   有学生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她们看到张怀斌这才感慨:“哇老板你们这里翻新了啊!哇还有空调,爽!”她们看到楼梯,又问:“楼上也可以去吗?”   张怀斌点点头:“可以啊。”   “楼上有空调吗?”   张怀斌笑道:“有,你们自己去开吧。”   “谢谢爷爷。”几个女孩都跑到楼上去了。   刚开始大家还担心店里翻新,菜什么的会涨价,可是并没有,相反吃饭环境也变好了。   霍谦也是入秋读高三,也提前开学了。   高三主要是复习原来的知识,老师从最开始的内容开始复习,虽然讲得快,但温睿给霍谦补了不少知识点,霍谦也能听个半懂,听不懂他就记下来留着回去问温睿,这是温睿嘱咐的。   霍谦和班主任说第三节晚自习回家学习,这样效率会高一点。   班主任见他最近对学习非常上心,打电话问过霍启鸣的意思后才同意。   霍谦九点四十下课,他骑车去温睿家,十点开始补习,十一点钟再骑车回家,前两天他还愿意两地跑,过了一周就懒得动了,开始赖着不走。   温睿看到点了,对他说:“你回家吗?”   霍谦装模作样:“不行,我这题还没做完,我得做完了再走。”   江悦庭:“……”不要脸。   又拖了半个小时,温睿都不好意思赶人了,只好把江悦庭房间收拾了出来。   后来霍谦就开始往温睿家拿换洗衣服打算长住,不过衣服什么的他都自己洗,没敢麻烦温睿。   霍谦最近熬夜,每天都赖床,可温睿得去批发菜,五点多就离开了,那会儿叫霍谦又太早。   他只好嘱咐江悦庭,等他起床就去看看哥哥,要是哥哥还没起床一定要把人叫起来。   江悦庭听话地点点头。   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去喊霍谦,可对方跟只鼹鼠一样,越叫越往被窝里钻,他只能动用武力。   霍谦每天都是被江悦庭给踹醒的,对着小孩他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只能乖乖起床,精神萎靡陪江悦庭去吃早饭。   江悦庭一直以为他也是八点上课,这样的日子过了都快一个星期了,他才知道霍谦六点四十得上早读。   对方还一脸无所谓:“长得帅的人不需要上早读。”   最近桔子和梨都快成熟了,霍启鸣忙着谈单子没空管霍谦,等反应过来,霍谦已经在温睿家赖了半个月了。   他本来打算把人拎回家的,可温睿说霍谦两地跑实在太辛苦,要住就住吧。   霍启鸣只能作罢。   ——   十月份淮城开始大面积的修路,听人说是要规划公交线路了,市里开始禁止三轮车摩的拉客。   温睿中途和李民成联系过几次,对方还和他感慨自己那活儿干不久了。   温睿这才问对方要不要来帮他。   李民成听有钱赚也不算辛苦,工资还不错,在心里一合计就答应了下来。   温睿领着他去运过两次蔬菜,等他熟悉了流程,才放心他一个人做这事儿。   有了李民成,送外卖的事儿就有了着落。   李民成每天骑着电瓶车在学校里穿梭,好在面馆离两所高中都挺近的,送一趟要不了多长时间。   温睿没设定几元起送,买什么都是一元的配送费。   冬天太冷,愿意出来的人变少了,李民成的工作也加重了。   张怀斌和温睿商量着给他加了工资。   店里生意很好,翻修费很快就挣了回来。不过年关将至,要放寒假了,生意要到淡季了。   温睿不担心生意,只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休息,好过个好年。   ——   李家的店面九月中旬就装修好开了张,褚昊手艺没得说,加上他们是大锅菜,也不算贵,也有人喜欢吃。   连艳芳心里的弯道道虽多,但对客人都是格外热情。   有些学生觉得这阿姨人不错,也非常愿意来这里吃饭。   一两个月干下来,店里的生意也不错,能赚,但赚得少。   李万辉还挺满意现状的,要是好好干一两年,生意不愁不好。   可连艳芳总说他们生意可以更好,都怪温睿抢他们生意。   李万辉一听这话就不搭理她,任她自说自话。   连艳芳抢不来生意,就打算从成本入手,她开始买那种便宜不新鲜的菜。   中午剩菜也不倒,晚上热一下就可以了。   李万辉还得忙镇上的生意,虽然赚不多,但也能赚点,不过他经常会来看这边的生意。   他有回看菜成色不好问连艳芳怎么回事。   连艳芳狡辩说:“冬天的菜可不就是不新鲜还贵。我还想涨涨价呢。”   李万辉皱眉:“不能涨价吧,涨了大家都不愿意来了。”   可妻子一意孤行,还说小孩好骗。   有客人见菜涨价了,还问了为什么。   连艳芳赔着不是诉苦说,冬天菜价贵,她们也不想涨价的,可这成本在那里没办法,她们也赚不了几个钱,大冬天一大早就得去买菜格外辛苦,希望学生体谅体谅,等开春了她们就价格降回去。   学生们心软,被她这感情牌一打,也不好多说。   可客人们不傻,菜新鲜不新鲜,能吃出来,一次吃到烂菜就算了,次数多了谁也受不了。   李万辉看店里生意少了才后知后觉,他质问连艳芳:“你干嘛省那么点成本费!那东西能省吗?!”   对方还理直气壮地说,上个月的利润涨了不少。   李万辉当时就想抽死这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他怒道:“那现在呢!这生意怎么办?”   连艳芳语塞,她没料到这群小孩嘴巴那么刁。   “你说话啊!怎么办!”李万辉觉得自己能忍这女人这么些年真是不容易。   “什么怎么办?生意少了不都怪那个温睿,他现在弄什么外卖,大家自然不愿意出来吃饭了!实在不行,你也去送,反正你也不会做菜,闲着也闲着。”   李万辉差点被她气死:“你就不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你就说我们这生意才好了多久啊,就被你一下子给毁了。”   “你急什么啊?学生三年一届,大不了以后好好做就是了。你个窝囊废!成天就知道问我怎么办?长脑子是干嘛的?这种事儿算事儿吗!店里生意要是指望你……”   李万辉脸色铁青,怒吼打断她的话:“行!反正店里也不需要我是吧?我窝囊废!那我收拾东西回家行了吧!这店要是倒闭了你他妈别哭!”说完拿了东西就走人了。   连艳芳翻了个白眼:“左右赔的是你妹家的钱。”   褚昊听他俩又吵架就当没听见,反正他有手艺,不愁没饭吃。   店里最近格外冷清,连艳芳倚着自家店门看着斜对面,过了半晌打定了主意…… 第50章   温睿是被闹钟吵醒的,他脑子还没清醒手就迅速伸出去关了闹铃,他半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六点十分,他现在不用批发蔬菜,不需要起太早。   他抬身看了看身前的江悦庭,见对方还睡得很沉,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在淮城度过的第二个冬天,他还是适应不了这边的湿冷气候。   温睿在被窝里懒了会才轻手轻脚起了床。   洗漱过后他走到隔壁敲了敲门:“霍谦起床。”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温睿只能拧开了房门,房间里暗暗的,只能隐约看到床上鼓起来一大块,霍谦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蝉蛹,连头都没露出来。   “霍谦?起床了,你还要上早自习。”   对方绵软无力地哼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可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   温睿一脸无奈地看着床上鼓起来的大包,只好去扯对方的被子,把人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霍谦头发乱糟糟的,他眯着眼睛看着温睿,点点头说道:“我……我……缓缓。”   “快点起床洗漱,今天早上吃饺子。”温睿说完就出了他卧室,洗过手之后去端冰箱里的水饺。   今天是冬至,北方人习惯在这天吃水饺,他昨晚就包了好多。   霍谦也不敢再睡回笼觉,温睿虽然不像江悦庭对他使十八般武艺,但挺坚持不懈的,他耗不过对方。   温睿煮了好多水饺,又给江悦庭蒸了一些。   江悦庭喜欢吃蒸的,煮的他平时只尝几个。   霍谦洗漱完挤到厨房问:“好了吗?”   昨晚温睿在一旁包饺子,他和江悦庭写作业,他闻味就饿了,就让温睿给他煮了点算夜宵,味道挺好的。   他赖温睿家不走还有个原因,他夜里熬夜,温睿会给他煮宵夜吃,对方手艺特别棒,他最近都吃胖了。   “好了。”温睿给他盛了满满一碗,“你先出去,我给你调个酱。”   “谢谢哥。”霍谦说着端着碗出去了,谁料一出厨房就看见江悦庭穿着睡衣站在卧室前冷眼看他。   霍谦恶劣地笑笑,又朝厨房里温睿说:“哥,你手艺真好,我特别喜欢吃。”   “啊?喜欢就好,你赶紧吃,别迟到了。喏,酱。”温睿回身把碟子递给了他。   霍谦幸灾乐祸地看着江悦庭的脸变黑了,他发现这小崽子占有欲特别强,他叫温睿哥,江悦庭就特别不满,要是看到温睿对他好,对方的脸色能臭一整天。   温睿也给自己盛了碗水饺吃,他一出去就看见江悦庭起来了,而且脸色还不好看,忙问:“怎么了?这才六点半,怎么起这么早?”   江悦庭的视线从霍谦身上移开,他往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要尿尿。”   霍谦听他一本正经地说这话,忍不住笑了,还造作地奶着声音学江悦庭说话。   温睿无语:“……你快点吃!”   他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养了两个小孩。   江悦庭“嘭”地关上卫生间门,强烈表达了他对霍谦的不满。   “温哥你护短,”霍谦听温睿凶他一脸委屈,“他平时还坑我呢,你都没帮我。”   温睿见他没皮没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催促他赶紧吃。   这都快六点四十了,这位爷还不紧不慢的,他看着都着急。   霍谦一脸无所谓,迟到就迟到呗,又不会少块肉,班主任见他能去上早自习已经很满意了,从来不管他迟到的事儿。   “好了好了。”霍谦吃完东西漱了漱口就去拿包,他平时写完作业笔一放洗洗就睡了,还得温睿给他收拾书包,“温哥我走了。”   “去吧。”等对方走了以后温睿去敲卫生间的门,“江悦庭你怎么这么久?快点出来,别着凉了。”   刚说完对方就从里面打开了门。   “还睡吗?”   “不了。起床。”   等江悦庭洗漱过后蒸饺已经好了。   江悦庭对着面前的一盘蒸饺和一碟子酱料沉默片刻就进了厨房。   温睿一头雾水:“干嘛?”   江悦庭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不吃他吃过的酱。”   温睿:“……”   ——   两人一起出发去车站,现在淮城的公交线路已经完善差不多了,温睿也不用骑自行车上班了。   江悦庭仍旧坚持晨跑,温睿只能陪着他跑。   等跑到车站温睿的手脚热乎乎的,就是有些累,连连呼白气。   江悦庭跑多了气息倒是平稳,他从书包里拿了保温杯给温睿:“喝水?”   温睿摆摆手:“不行,我这两天感冒了。”   江悦庭皱着眉头嘱咐他:“要多喝水,闲下来就喝一杯。”温睿太忙了就会忘喝水,一天都喝不了一杯,也就只有夜里辅导其他人渴了才会去喝。   温睿见他“教育”自己,很买账地点点头:“嗯好,我知道。”   把人送上车,温睿等了会儿就等到了自己的那班车。   他走进餐馆,张怀斌正好端着面出来,看他包得严严实实,照例说道:“你是有多冷?”   温睿取下围巾和手套,笑道:“真的很冷。”   李民成每天运完菜会在店里帮忙上菜收银,他正擦着桌子,忍不住接了一句话:“小温是北方人吧?那边应该比我们这里还要冷吧?怎么感觉比我们还要怕冷。”   “不一样的,北方有暖气,而且很干燥。”面馆里开了空调,温睿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把衣服连同手套什么的放进了柜台下面的柜子里。   张怀斌看他换上围裙说道:“赶紧,去煮馄饨去。”   “嗯,您包好了吗?”   “都包了,你只管煮就是了。”   现在早餐的种类也多了,温睿会煮小馄饨,料是自己配的,汤也是用虾皮、紫菜混着点鱼肉煮出来的,味道很鲜,大家很喜欢吃,现在也算是店里的招牌。   等到九点钟吃早餐的客人散了,李民成开着三轮车从菜市场买食材回来了。   他自己闲不住,这些活儿都往自己身上揽,老人只好教他该怎么挑牛肉,挑材料,现在对方已经很熟练了。   “今天要卖饺子?”李民成把菜放到桌子上,温睿嘱咐他多买点葱和猪肉,还有饺子皮。   “对啊,今天不是冬至吗?不该吃饺子吗?”   李民成瞪大了眼睛:“……不啊,我们吃汤圆的。”   张怀斌插话说:“没事,做点备着,他们要吃就吃,不吃我们自己煮着吃。再说和馄饨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料足点。”   两人忙活一大通,剁饺馅包饺子,温睿又煮了汤,和馄饨汤一样。   他料理了一条草鱼,把肉切成细条放进漏勺里,和紫菜虾皮一起煮,等煮好后他会把鱼肉撇去。   鱼挺便宜的,也是李叔从青山镇买的,青山镇山多水多,捕鱼业也兴盛,直接从渔民手里买价格不算高。   温睿和霍启鸣说过,他想承包一个鱼塘,到时候可以自产自销,对方说帮他联系联系。   中午饺子卖出去了很多,剩下的被温睿给蒸了,当他们的午饭。   今天是周四,温睿不用去给孩子补课,干脆就留在了店里继续忙。   二楼没客人,江悦庭在楼上写作业。   八点钟来吃饭的人也少了,温睿正和张怀斌、李民成聊天,就见四个高大的男人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他们个个叼了根烟,神情很是嚣张,还有个手里拿了根铁棍。   温睿看见他们就一愣,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亏温国庆所赐,他见惯了很多地痞无赖和道上的人,对这些人天生敏感,看那几人身上的气质,他就觉得来者不善。   为首的那个人抬了下眉头,流里流气地问:“老板,你们这有什么吃的?”   温睿只能去招呼他们,对方对着菜单点了好多菜,还都是挑贵的,又买了两扎啤酒。   有人还斜着眼睛打量他。   温睿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几人是来找茬儿的了。   “你们稍等。”他尽量放平语气,不让对方挑毛病。   “快去快去,饿死了!”有人吵吵嚷嚷。   温睿也不恼他去了厨房,顺便把张怀斌和李民成也叫了进去。   李民成也觉得这几个人不像善茬儿,他皱眉说:“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是来找事的?”   “李叔,你要不帮我把悦庭送回家吧。到时候他们要闹事,小孩子在太危险了。”   “那我走了,不少一个帮手?”李民成有些不乐意,“让娃娃自己回去?”   温睿也清楚江悦庭能自己回家,他犹豫了下点点头:“行,你去和他说,就说我忘了给胖胖添狗粮,让他先回去喂狗。别太严肃,他要知道了肯定就不肯走了。”   “好,我去叫他。”李民成说完就出去了。   张怀斌说:“会不会想太多了?他们没准儿没那个意思。”   “嗯,我也只是感觉,不管真假,先做点准备吧。”温睿心里有点堵,他总觉得会有事发生,“您待会儿就待在厨房,别出去,听到他们闹事就报警,其他的别管。”   最近的派出所离这儿也就五六分钟的车程,应该来得及。   张怀斌眉头紧拧:“那你们应付得过来吗?”   “反正到时候您别出去就是了,您这一把年纪了,可不能磕了碰了。”   张怀斌清楚自己帮不上忙也不给他添乱,不过他脸色不太好,生怕温睿出事。   “没事,别怕,霍启鸣给我打电话了,霍妈妈要他给霍谦送厚衣服,应该快到了。他们四个人,我们三个人,万一他们觉得我们人多不闹事了呢,要真不行就动手。”   “你想打架?”   温睿苦笑:“不是我想打架,他们要想动手我也没办法啊。没事儿,别太担心,万一是我们多想了呢?先炒菜吧。”   张怀斌心事重重地去切菜。   温睿抽空给霍启鸣发了条消息——店里来了四个人,看着像来找茬儿的。   霍启鸣在开车,看他来短信粗略扫了眼,哪知看到这段话,他立马拿过手机回了条短信——我就去了。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等到学校附近才减速。   江悦庭听了李民成的话,干脆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他经过一楼的时候,也注意到那一桌人。   有个人盯着厨房的方向看,手里的铁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   他脚步一顿,皱眉看向那四个人。   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拿手指着他骂:“小孩看什么看!小心打你!”   李民成连忙往外推他:“干嘛呢?回家喂狗啊,胖胖估计又在家闹呢。”   江悦庭缄默,他转过头出了店。 第51章   李民成目送江悦庭离开,等确认人走远后他偷瞥了眼那四个人,有两个人凑在一起咬耳朵,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李民成也不愿留在外面,拐进厨房里去洗堆积的餐盘。   江悦庭看得出来那四人是来找茬儿的,温睿找借口让他离开他也明白是为什么,毕竟他在那里会让他哥分心,可要让他真得坐车回家他肯定做不到。   他走出一段路又拐了回去,他进了餐馆隔壁的小超市。   老板见他进来问道:“悦庭要干嘛?”   “王叔,我在这里待一会儿行吗?”   老板有些奇怪,虽然两家是邻居,但是江悦庭除了过来买东西基本不来他这里玩,今儿是怎么了?   老板:“当然可以了,不过怎么想来叔叔这里了?”   江悦庭状似无意地说:“店里来了四个人,哥哥让我来避一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板闻言奇怪地问:“四个人?什么人啊?”   “不知道,感觉挺凶的,有个人手里还拿了铁棍。”江悦庭说着往外扫了眼,就看见霍启鸣的车停在了路边,对方急匆匆地往店里去。   老板娘正在整理货架,一听这话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和老板面面相觑。   她迟疑地说:“老王,可别是来找事儿的吧?你要不去看看?”   他们在这里开了七八年的超市了,和张怀斌的关系本来就好,温睿来了以后时不时还请他们吃饭,餐馆做好吃也会送点过来,两家关系挺不错的,要真有人去找隔壁事儿,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王老板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先等等,问问情况。”   江悦庭无意间看到霍启鸣车前还停了辆面包车,驾驶座坐了个青年,那人伸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餐馆,像是在关注店里的动向。   江悦庭微微皱眉,一起的吗?车里还有人?他看向面包车的车牌……   老板娘走到他身边问:“悦庭啊,那几个人在店里干嘛呢?”   江悦庭:“等着上菜。”   老板娘嘟囔:“怎么着,还得吃完了再找事?”   “别是吃霸王餐吧?”老板想了想,“吃霸王餐比来找事儿砸店强点。悦庭,你李大叔在吗?”   “嗯,霍叔叔也来了。”   老板娘一听这个就有底气了,到时候让她家老王过去帮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说:“反正你听着点儿动静,要是真闹事你就去搭把手。你这五大三粗的,往那儿一杵,那些人估计就怂了。”   “行。”老板点点头,“不过你说要真来找事儿的话,那些人怎么会找上小温啊?”   “谁知道?”老板娘看江悦庭站在门边就去给他拿了瓶牛奶,“悦庭喝点东西吧。”   江悦庭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霍启鸣一进店里就有几道目光投了过来,他假装没看见直接往厨房去,他站在后厨门口往里看,温睿正在炒菜,他说:“忙着呢,我把衣服拿来了。帮我煮份馄饨吧,我晚饭没吃。”他声音挺大的,那四个人也听见了。   温睿懂他的意思,示意他在外面坐着。   霍启鸣挑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低头玩手机,他这个角度余光可以看见那四个人在干嘛。   那四个人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错,互相试了个眼色。   他们压低声音说:“怎么办?多一个人。”   “等他走了呗,他吃馄饨待不了多久。”   刚说完张怀斌就从里面伸出头来:“你先等着吧,馄饨还没包,我们先给其他客人炒菜,弄完了再给你做。”   霍启鸣:“没事,我就在这儿等着,不着急。”   其中一人听他们说这话火气不打一处来,他语气不耐地说:“我们的菜呢?能不能快点?!”   张怀斌扫了他一眼就回了后厨。   “唉你这什么态度?”   另外一个人摆摆手:“别吵吵。”   他们往为首的那人看去,用眼神儿询问,这事儿还闹不闹了?   老大不以为意,再多俩人他也不怵,这群人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根本不会打架,再说他们拿器械砸店,这些人敢拦?   他们几个无业游民成天就知道打架混事儿,偷偷摸摸,最近公交路线开了,他们就经常摸上车偷人钱包,要是按平时这钱也够花,可到了年底就另当别论。   一周前有兄弟找到他们,说是有人雇他们找茬儿砸人店,最好全都砸烂,事成之后会给他们两千。   他们又不傻,这种事儿要是落警察手里得被拘个十天半个月,两千块钱怎么够?他们给回绝了,意思是让对方再抬抬价,可那边一听他们还要加钱当时就没音了,可把兄弟几个气坏了,怪不得都说做生意的精呢。   本来他们都要忘了这事儿了,昨天那边又联系他们,说再加个一千,不能再多了。   他们琢磨着也行,三千不赚白不赚。   五个人一合计,决定先好好吃顿霸王餐,吃饱喝足了再干事儿。   他们留了个好欺负的在外面等着接应,到时候这群人要报警,他们能跑就跑,不能跑就留个人去蹲几天,反正他们进局子都进惯了,出来了照样吃吃喝喝。   等温睿炒好所有菜,把菜端上桌儿都快九点了。   那伙人喝啤酒跟喝白开水似的,这么冷的天也不嫌冰,四个人一桌菜没半个小时,桌子上就一片狼藉,有的盘子都空了。   老大打了个饱嗝,把筷子一扔,示意几人别吃了,其他人只好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开始干活。   “老板,结账。”   温睿他们也等半天了,听到这话就知道不妙。   温睿翻了翻菜单算了下:“一共六百四十三。”   “怎么这么贵!我们不就吃了两个小菜吗?”那人一脸凶相,一把抽走他手里的单子,他飞快翻了翻,“你看你这什么东西?一锅鸡汤能要那么贵?坑人吧!”他说着嫌弃地把本子飞了出去。   温睿冷静地说:“不好意思,刚才点菜的时候菜单你们应该也看了。”   那人当即站了起来,“唉你什么意思?”他说着想推温睿却被对方闪开了,他推了个空脸色当即就变了,怒骂,“靠你个傻逼找事儿是不是?我们又不是不付钱,我们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臭傻逼乱开价!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管你叫爷爷!”   霍启鸣和李民成本来假装在各忙各的,见状当即上来打圆场。   霍启鸣将温睿护在身后,他笑着说:“几位别生气,我们这里价格已经很便宜了,真没坑你们。”   李民成也附和说:“对啊,不信你去别家看看。”   “我和他说话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去你妈的!滚远点不关你们的事儿!”那人骂骂咧咧,要推霍启鸣,却被霍启鸣捏住了手腕。   霍启鸣温温笑说:“小兄弟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   对方手劲儿挺大,一看就是会打的,那人暗骂,靠!合着是扮猪吃老虎,跟他装模作样呢!   “松手!”那人脸色铁青,猛地甩手挣脱了霍启鸣的桎梏。   妈的!他今儿不把这店从里到外砸个稀巴烂,他就不是人!   另外三人见状也都站起身,指着他们鼻尖开始出言不逊,颠倒黑白。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什么态度!欺负客人是不是!”拿铁棍的人对着餐桌猛力一击,哗啦啦,桌子上的盘子全被敲碎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这声音就像飞溅的火星子倏然间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索,那四个人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有人一脚踹开椅子,准备掀桌子。有人直接抄起椅子往柜台扔,把后面摆着的冰柜砸了个正着。   “操!”霍启鸣咒骂一声,冲了上去。   温睿见状也赶紧上去阻止他们的破坏行为,可对方拿铁棒的拿铁棒,抄椅子的抄椅子,还有人掏出一把弹黄刀,根本没法儿上前。   张怀斌在后厨听得心惊胆战,万分焦灼,可也只能待在后面干着急,他在听到盘子碎的动静后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察说马上过来。   隔壁也一直等着,本来他们等了好半天没听见动静都以为没事了,谁料就听隔壁传来吵闹声,老板当时就说:“你看着点小孩,别让他过去,我去看看。”   江悦庭听见声音第一反应也是往外冲的,可硬生生忍住了。   老板娘追出去着急地说:“老王你小心点啊,别伤着了!要不要报警啊?”   “对对对,报警!你回屋里。”   王老板走到门口就看见里面一片混乱,温睿他们和闹事儿的扭打在一起,他刚想拉开玻璃门进去,就有个凳子飞了过来,吓得他往后躲老远,玻璃门被砸出一道裂纹。   王老板赶紧进了店里,他怒喝:“干嘛呢!我告诉你们我可报警了!”   结果那群人砸红了眼根本不管警察不警察,王老板只能撸着袖子加入了混战。   他们这些正经人打架吃亏,他们也不能学那群流氓抄家伙招呼,毕竟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天差地别,到时候把人打伤打残,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只能赤手空拳干架。   霍启鸣当年也是打架好手,下手黑,但也抵不住这群人玩命儿的打法。   他气得真想抄家伙干!妈的!他现在就跟狗咬刺猬一样,根本没法儿下嘴。   正打着,突然有个人说:“大哥,我听到笛响了!”   那些人当时就一愣,紧接着就开始挣脱对手的钳制想逃跑。   店里乱糟糟的,地上的椅子横七竖八的,有人逃跑过程中被绊了好几下,差点没摔了。   霍启鸣吼了句:“拦住他们!”   有人一猫腰躲过要抓他们的手,这群人打架斗殴是常事,逃跑也有经验。   拿铁棒的人看有人挡自己路,拿着铁棒乱挥,没人敢上前拦他,结果他没注意脚下直接绊倒了,眼看着其他兄弟都跑了出去就剩他一个了,他当时就急红了眼,跳起来对着最近的人就是一棍。   “啊!”   “温睿!”   “小温!”   温睿正准备转身去追那几个人,谁料这人对着他就来了,他本能后撤偏过头,那铁棍直接砸在他脑袋上。   他只觉脑子嗡的一下就什么都不能思考了,整个人都木木的,都来不及感觉疼,粘稠的血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站在那里痛苦地闭上眼睛。   打人的青年当时就吓傻了,他见众人没空管他,拔腿就往外冲。   警察已经到了。   江悦庭一直在听动静,本来还能克制,谁料就听有人叫“温睿”的名字,他当时就绷不住了,直接冲了出去。   他刚跑到店门口就看见温睿满脸是血的模样,整个人都呆了。   霍启鸣最先反应过来,上去就给了逃跑那人一脚,将人掀翻在地,他怒吼:“李叔,看着他!”   “温睿!去医院。”他跑到温睿身边想拉他。   温睿一只眼被血糊住了,可他余光扫见了有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忍着疼伸手一把捂住了江悦庭的眼睛,让人背靠在他怀里。   他艰涩地开口:“怎、怎么回来了?”   江悦庭颤抖着双手想扒开温睿的手,可却使不上劲儿,他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   温睿察觉到他的意图,温声说:“别……别看了,小孩……小孩子……别见……见血腥。”他声音疼得都变了,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   江悦庭紧紧抓住他温热的手,眼睛有些湿。   民警冲了进来,见温睿顶了一脑门子血当时就傻了:“快快,送同志去医院啊!” 第52章   温睿的伤口得缝合,医生问他要不要打麻药,但毕竟术部在头部,或多或少会对大脑有影响,温睿拒绝了。   “直接缝吧。”温睿说完就察觉怀里的人颤抖了下,江悦庭一直拽着他衣袖,不肯离开他半步,他也只能把人揽在怀里。   霍启鸣看温睿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得顾着他,忍不住皱眉说道:“小子,你要不要先出去等着?别在这里添……”   温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悦庭,他认识的江悦庭勇敢冷静,从来不会把恐惧写在脸上,可现在的他就像个刚出壳的小鸡崽儿拼命地缩在他身下,想寻求庇护。   霍启鸣也清楚温睿极其疼这个孩子,无奈地撇开脸:“行吧。”   医生补充:“不打麻药会很疼,能忍吗?”   温睿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他不温不火地说:“试试吧。”   医生用生理盐水给他清洗伤口和脸上的血污,疼痛从伤口处蔓延,温睿忍不住提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如鲠在喉,等适应了那种疼,他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忍着点。”医生又拿碘酊给他擦拭伤口。   做好术前准备,医生开始缝针。尖锐的针刺破皮肤,温睿能清晰地感受到缝合线迅速穿过他的头皮,那种疼痛仿佛撕裂一般,就如同有人将刀深深扎进血肉里,一点点往下划,痛感被无限放大。   温睿呼吸不稳,颤颤巍巍的,他牙关紧咬不肯喊疼,他不是想装英雄,主要是为了江悦庭,本来小孩就被吓到了,他再哭天抢地,那对方估计得心疼死。   江悦庭的眼睛还被温睿捂着,他看不见东西,听觉更加敏感了,他能听见温睿颤抖的呼吸和艰涩的吞咽声。温睿的身子绷得很紧,可手却使不上劲儿,虚虚地遮着他的眼睛,轻微地颤抖着。   江悦庭握了握拳头却只能徒然松开,他恨不得替温睿承受这些痛,可却只能充当一个被保护者的角色旁观。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他把温睿所受的伤害全部归为是自己的无能,是他没能力保护好这个人,倘若他足够强大,温睿就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一共缝了十二针,温睿感觉自己经过了一个世纪。   医生给他包扎好伤口,嘱咐他要上药,患处不要见水,等到时间了要来拆线。   “我建议你做个检查,脑袋的伤可大可小,别留下后遗症。”   “谢谢医生。”温睿放开了江悦庭。   江悦庭立马抬头看他。   温睿的伤口被白纱布包着,脸上也没了刚才的血污,他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他挤出一个笑说:“看我干嘛?又不疼,已经好了。”   江悦庭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他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所有的哭喊都在心里,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良久他才哑声问:“是吗?”   “嗯啊。”温睿摸了摸他的头,“我得去做个别的检查,你跟霍叔叔待一起,弄完了我们回家。”   江悦庭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他清楚自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温睿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添乱,就同意了。   霍启鸣不放心他个伤患独自去做检查,“我陪你吧。”   温睿拒绝了:“不用了,你帮忙照顾下悦庭吧。”   “不行,我陪你。外面有他爷爷,用不着我照顾,你不用担心的。”   江悦庭插嘴说:“我没事的,你让……霍叔叔陪你吧。”他虽然不愿意让别人做温睿的依靠,但他现在确实没那个能力照顾好他哥。   “那行吧。”温睿只能妥协。   三个人走到外面就看见民警在做笔录,民警在等温睿的伤情鉴定。   刚才那伙人跑了三个,只留下了个打伤人的。   这会儿已经深夜了,科室没什么人,走廊挺空的。   那青年蹲在地上,民警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只是嘴硬解释他不是故意伤人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拿铁棒就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就这样了。主要是那人往我铁棒上撞你知道吗?”那青年现在冷静下来,活脱脱一个老油条,一问三不知,不慌不忙把锅全往受害者身上扔。   他们观察过店里没监控,谁知道他说真假。   “放屁!”李民成在一旁气得脑仁疼,怎么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谁他妈傻逼啊!往你铁棒上撞!”   “我的意思是他不小心绊了下,撞上来了。”   “你他妈当我们眼瞎啊!睁眼睛说瞎话,分明是你瞄准了打的!你个小逼崽子还要不要脸了!”李民成气得直骂脏话。   那青年理直气壮地辩驳:“唉你说是我故意打的你有证据吗?”   “你当我们几个都是瞎的是不是?”   青年全然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气焰嚣张:“你们都是一伙的,分明是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民警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争执,他指着地上的青年厉声说,“我警告你啊,最好给我老实点,管你是不是故意,人医疗费这费那费你都赔。还有我再问你一遍,你那几个同伙呢?你们为什么要砸人店?”   “我哪儿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丢下我跑了啊。至于砸店……我们也没想动手的,”那青年撇撇嘴,“就他们家店太黑了,我们就吃了那么点东西他们就要那么多钱。是他们先挑事儿的,我们气不过才……”   “我他妈……”李民成气得直接伸脚要踹这兔崽子了。   民警厉声呵斥:“行了啊,当着警察面你还想打人啊。”   “那伙人的车牌XXXXX,他们应该是有预谋的。我亲眼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店门口,有人坐在车里,一直盯着店里动向,你们来之前他们立马跳上那辆车跑了。”一旁的江悦庭突然说道,他声音冰冷,不掺一丝温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江悦庭没有管其他人,他微微撇头看向那个青年,他眼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带着摄人的光,冰冷而锐利,他薄唇微动:“我说的对吗?”   那青年怔怔地看着他,对方粉色的嘴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他目光冷锐,犹如一把刚出鞘的利剑,泛着森冷的微光,能将人死死钉在原地,让人不敢造次。   青年内心出现一丝恐惧,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小孩很危险。   “你、你胡说什么啊?我、我听不懂。”青年目光闪烁,开始含糊其辞。   李民成说:“他们就是来找事儿的!刚进来我们就看出来了,他们一个个说话那么冲,还拿了铁棒,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点菜全挑贵的,四个人点了一二十个菜,桌子都摆不下了,到结账说贵了不付钱……”   民警不理他,这套说辞他刚才已经说过了。   “小朋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江悦庭慢悠悠收回视线,他点点头。   民警又对青年说:“我可告诉你,这种闹事一般都问为首的,你不好好交代了,那所有过错都是你的,你就等着蹲局子吧。你不交代也行,到时候我们找那辆面包车,到那会儿你再想交代我们可就不听了。”   青年一听就急了,蹲就蹲,也就十多天的事儿,这让他们查到老大头上,到时候大哥肯定以为他告密了,到时候他出来可没好日子过。   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干脆交代了,到时候蹲局子的也不是他。   “行行行我说就是了,我说。”那青年把其他人抖落出来,可对自己故意伤人还是抵死不认,口口声声称是误伤。 第53章   那青年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民警皱眉问:“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青年实话实说:“不知道,那个人托人联系我们大哥,我们没见过他。”   民警们对视一眼,决定先把其他几个人抓回来再说。   温睿和霍启鸣一起回来了,他做了个CT,医生说没有大碍,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前几天可能会头晕想吐,让他休养几天,要是太严重要赶紧来医院。   民警见他没什么大碍,把了解到的情况和他说了说。   温睿闻言看向青年,他眉头微拧,重复了遍民警的话:“有人雇他们来砸店?”   “对,要不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温睿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良久不发一言的张怀斌对视一眼,老人面容有些憔悴,看样子应该是被吓到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那人既然指明要砸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想报复我们,二是竞争对手眼红,不过我们没得罪过什么人,第一种情况可以排除。”至于竞争对手眼红,温睿只想到一个人,可也只是推测,不能信口开河,他说,“民警同志既然有方向就按照那个查吧。”   民警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点谱了,“那行。不过最近年底,我们事也多,进展可能有点慢,要是查到什么会及时通知你的,你耐心等等。”   “好,你们辛苦了。”   民警抓着那个青年先走了。   青年总觉得如芒在背,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江悦庭森冷的目光,他缩了脖子,他怀疑要是周围没人,这小孩会像个野兽一样扑过来咬他喉咙。   温睿走到张怀斌面前轻声说:“脸色怎么那么差?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张怀斌看向他头上的纱布,缓了缓问:“还好吗?”   “没事的。”温睿伸手去扶他,江悦庭和霍启鸣已经先他一步动手了。   霍启鸣:“我来吧。”   温睿只好牵着江悦庭站到一边,他看着老人的脸色总觉得他有点不对。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怀斌确实不太舒服,他刚才从厨房出来见到温睿一脸血,他心剧烈跳动,心悸,胸口还闷闷的,头也发晕,缓了好半天才强了点。   老人怕他担心,只是说:“就是有点头晕。”   温睿知道人老了身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不放心地说:“我这几天也得休养,干脆关门几天吧。明天我陪你来检查检查身体。”   霍启鸣接话说:“别了,你还是歇着吧,明天我带他爷爷过来查查。”   张怀斌不好麻烦霍启鸣想拒绝,却被温睿拦住了。   “您别犟了,听我们的,明天去检查一下。”他又对霍启鸣说,“麻烦你了。”   霍启鸣不以为意:“有什么麻烦的,都是朋友。明天我去接您,八点半行吗?”   张怀斌只好点点头:“好吧。”   霍启鸣:“赶紧回去休息吧,霍谦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你怎么还没回家。”   温睿这才想起来手机落店里了。   霍启鸣开车把他们挨个送回了家,他不放心温睿,一直把人送上了楼。   三人还没走到三楼,就看见胖胖站在门口冲着他们开心地叫。   胖胖在家等两个主人,结果到时间也没看见他们,急得在屋子乱转,一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就高兴地凑到门口拿爪子扒开了门锁。   霍谦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他看着温睿头上的纱布瞪大了眼睛,“操!怎么回事!”   温睿轻声说:“先进去吧。”楼道里有回声,他们这样已经严重扰民了。   本来他们不打算告诉霍谦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可对方神情紧张,没完没了地追问。   霍启鸣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下。   霍谦怒骂:“我操,这群傻逼!温哥你别怕,我给你报……”他话还没说完就撞见他小叔冰冷的眼神儿中,他当即噤了声。   霍启鸣脸上阴云密布,他对霍谦说:“是不是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霍谦也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难得露出正经的神情,他嘴硬说:“可温哥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让人打了,那帮孙子到现在还不承认,这口气我忍不下。”   温睿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太对劲,忙打圆场:“你好好学习,别管这些,事情交给警察就好了,没必要为了出气把自己搭进去。”   “温睿说得对,这事儿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你也快成年了,以后做事情想想后果好不好?”霍启鸣一脸严肃地交代他,“你听着,最近温睿得好好休息,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他,早上起早点给悦庭准备吃的,家里有活儿动手做做,好好照顾你温哥,别成天跟大爷一样。”   霍谦脸色不太好看,明显是气霍启鸣不让他去报仇,但还是点头应他:“行,我知道了。”   霍启鸣见他有情绪了,放缓了语气,他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给,这是你奶奶给你备的衣服。天气冷了,多穿点。很晚了,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霍谦接过袋子也不好意思和他小叔怄气。   他把霍启鸣送到楼下。   霍启鸣回头看他,霍谦站在灯光下,昏黄如水的灯光将他包裹着,他青涩的面庞上还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霍启鸣的目光里染上一抹无可奈何,他说:“刚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我也不想把你再把你绑到你爷爷碑前和你爸床前跪着。你在学校里小打小闹,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如果招了道上的,我真把你腿打折。”   霍谦的情绪明显低了下去,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嗯,好好照顾温睿,十六七的人了,该懂事了,悦庭都比你懂事。”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等目送霍启鸣离开后霍谦在下面站了会儿才上楼。   温睿正在厨房喝水,他问:“哥,你要不洗洗睡觉?”   温睿见他情绪低落放下了杯子,不过话在嘴边终究没问出来,没必要揭人伤疤。   “嗯,你也早点休息,别学太晚。不会的题记下来,有空我再给你讲。”温睿确实累了,不仅人疲惫,伤口还作痛。   霍谦看了眼守在温睿身边的江悦庭,他哪敢啊,他要真那么没良心麻烦伤患,这小崽子夜里估计得潜入他房间往他被子上泼凉水。   “没事,这几天你安心休息吧,我真不会我问老师去。”   “也行。”   温睿洗漱完又去给那些家长群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们他有点事最近没法儿给孩子们补习了,至于菜农那边现在是李叔负责,不需要他去通知。   江悦庭刚进卧室就看见温睿还在看手机,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怎么还不睡?”   “你洗完了?喝牛奶了吗?让霍哥哥帮你温一温牛奶,喝一杯再睡。”江悦庭今天被吓了,喝杯牛奶有助于睡眠,省得夜里做噩梦。   “没,我已经刷牙了。”   温睿见他不听话,做了个起身的动作,说:“我去温吧,我也想喝。”刚说完江悦庭就老实了,“你坐着,我去。”   过了会儿江悦庭端了两杯牛奶回来了,“给,喝了赶紧睡。”   温睿躺到床上见江悦庭没有换睡衣睡觉的意思,问:“不睡吗?”   “等等,我去趟卫生间。”胖胖想上床,被江悦庭拦住了,他伸手摸了摸狗头,“别闹他,回狗窝里睡。”等胖胖安分地窝在狗窝里,他才看向温睿,“你好好休息。”   “你也早点回来睡,明天还要上课。”   “嗯。”江悦庭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霍谦正在浴室刷牙,见江悦庭出现在门口,含糊不清地说:“你等下,我刷完了你再尿。”   江悦庭冷冷地说:“我有事跟你说。”   霍谦诧异地看着他,这小子居然有事情和他说?他匆匆漱了口拿毛巾擦了擦嘴,“什么事儿?”   ……   江悦庭回了房间,温睿太累已经睡着了。   他站在床边看着温睿,他伸出手想摸温睿头上的纱布,可又怕他疼,手最终落在了温睿的脸上,他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脸颊,眼神儿温柔如水,又带着心疼。   温睿睡得不算踏实,他眉头微皱,像是在做噩梦,江悦庭伸手轻柔地揉散他眉宇间的烦躁。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霍启鸣领着老人去检查了下身体,是高血压,指标已经很高了。   医生给他开了药,让他控制下饮食。   张怀斌怕温睿没人照顾,就买了菜去了温睿家准备给他做饭。   温睿不肯让他忙:“您也歇着吧。”他想让老人通知家里人他有高血压。   老人正在剁鸡块,听他这么说不乐意了:“告诉他们干嘛?又没大事儿。你见过哪个老年人血压血糖不高的?”   温睿见他嘴硬就上火:“这叫没大事吗?医生都说已经很高了。再说不管有没有事儿,您至少得告诉一下你家人,对他们也是个交代。”   两方争执半天,张怀斌还是妥协了,给儿女挨个打了电话。   那边当时就急了,张怀斌见状也没敢说有人来砸店的事儿。那边想让他提前过去住,反正每年年底他都是要去的。   张怀斌担心温睿,推三阻四不肯答应。   温睿:“你去吧。反正店里现在一团糟,没法儿营业。我伤好了以后再去收拾收拾,这段时间就当给我们放个假了。”   “那你那一下就白挨了?”   “怎么会白挨?等警察找到主使,到时候让对方赔钱,账我都记好了,到时候一次性清算。”温睿刚说完就冲向卫生间。   张怀斌扔了菜刀紧张地跟在后面:“你怎么样了啊?”   温睿扶着洗手台干呕了一阵,他头又疼又晕。   “没、没事,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敢离开啊。”   温睿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您不用担心的,不是还有李叔和霍启鸣吗?我能照顾好自己。”   张怀斌叹了口气:“行吧,有事要告诉我。”   “会的。”   江悦庭中午回家吃饭,脸色很难看,他想在家陪着温睿,可对方非让他去上学。   他冷冷地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不去了,去了我也听不进去课。”   温睿无奈,只能给他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江悦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掂着脚尖想摸温睿的脸,温睿只能蹲下身子给他摸。   “还疼不疼?”   温睿也知道自己说不疼江悦庭肯定不相信,含糊地说:“一点点吧,能忍受。你昨天做噩梦了?”   昨晚上他脑袋疼,时不时会醒,就感觉江悦庭睡得很不踏实。   江悦庭沉默了下才轻声说:“嗯,梦见你不要我了。”   温睿一怔,随即笑道:“怎么可能?说什么傻话?”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他,他逼问:“不管我做了什么吗?”   温睿愣了,他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悦庭听不到他的答复,摸他脸的手颓然滑了下去,他突然转过身,说不难过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那又怎么样?   他倔强地说:“你不要我,我就赖着你,你别想丢下我。”   听到江悦庭这么说,温睿的一颗心都要碎了,他把人拉回自己面前,他严肃地说:“悦庭,我们是家人,你、我,是家人,这个概念你懂吗?我们之间没有遗弃与被遗弃。”   “那为什么要犹豫?”江悦庭撇开脸不肯看他。   温睿正色道:“我在考虑你要是做错事了我该怎么惩罚你?”   “可以打我,但是不可以不要我。”   温睿听他这话心里一阵憋闷,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有那么不靠谱吗?会让江悦庭这么没安全感。   他叹息一声,轻飘飘地说:“打你?哪舍得啊。”   ——   张家那边动作很快,第一天说接老人过去,第二天就来人了。   民警给温睿打电话是在事情发生第三天,他们说已经找到了逃跑的那三个了。   霍启鸣陪温睿去的派出所。 第54章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男人交代的内容和青年说的差不多,只是他也不清楚背后那个人是谁。   民警冷笑:“行啊,不交代可以,那所有的赔偿都是你来偿还,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知道什么就说。”   老大一听让自己赔钱立马把中间人给抖落出来了,“你们找他,他肯定知道。”   民警给那人打了个电话,顺藤摸瓜找到了背后的人。   民警把电话拿开了点,问温睿:“他说是一个姓连的人,叫连艳芳,你认识这个人吗?”   温睿摇摇头:“不认识。”   民警问对方怎么找到这人,那边说:“她家方桥镇的,开了家饭馆,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这个线索一出来,温睿就知道是谁了,他自言自语:“老板娘吗?”   民警一听忙问:“你知道是谁了?”   “应该。”温睿点点头。   “那行。”   霍启鸣本来打算陪他们一起去的,可突然来了个电话,只能先行离开。   一行人先去了李家在市里的饭店,可店关门了,民警又在温睿陪同下去了方桥镇。   李万辉看到民警吓了一跳,听完对方的来意,他整个人都懵了,“警察同志,你没开玩笑啊。”   “谁闲的没事和你开玩笑啊。”民警被他气笑了,“这事儿可是你妻子指使的,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李万辉闻言登时就急了,他连忙解释:“不是民警同志,她真的没和我说过这事儿啊!我负责镇上的生意,她照看市里的,她一般住在那边的,平时有空我会过去看看,只不过前几天我们吵了一架,我就一直没和她联系,我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温睿若有所思,其实也不奇怪,两家是对门,那天连艳芳肯定一直关注他店里的动向,等她发现出乱子了怕警察找上门就提前做好了准备逃跑了。   民警让李万辉联系他妻子,可打电话也没人接。   民警问他:“你妻子有什么去处?”   “我岳父岳母都离世了,她家还有个弟弟,人挺混的,我不让她和她弟来往。”   “打电话给她弟,问问。”   李万辉手机里没存号码,在屋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电话薄,他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语气不太好,一听找他姐当时就炸了:“你自己媳妇儿你看不住吗?我怎么知道!”   李万辉表情悻悻挂了电话。   民警气得冷哼:“这女的还挺滑头。”   李万辉又气又怕,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娶了这个女人,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等这事儿完了他就离婚!   民警对温睿说:“人我们会继续找,至于赔偿的事儿,反正他们是一家人,你可以和她丈夫私下协商一下。至于那几个青年,我们会拘留他们十天左右。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就是小混混,这事儿过后也就怕了不敢再去找你麻烦,但我们还是建议你在店里装个摄像头。这回多亏你弟弟提供的线索,不然那人也不会交代,这亏你就白吃了。”   “行,谢谢警察同志,辛苦各位了。”   等送走民警,温睿才看向店里的老板,他们差不多有一年没说过话了。   李万辉脸色灰败,仿佛刹那间苍老了。   温睿于心不忍,说来这事和他关系不大。   他问:“你没事吧。”   李万辉干笑:“你觉得呢?进来坐吧,外面冷。”他说着往屋里去。   温睿打量了下店里,这里比原来空了很多,就连桌椅板凳都少了一部分。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万辉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给温睿。   温睿摆摆手:“谢谢,我不会抽,不好意思。”   李万辉只能把烟塞进自己嘴里,他给自己点上了火,他抽了口烟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好像一点没变,原来也这个样子。”   温睿沉默了下问:“你打算怎么办?”   老板哼笑,他掸了掸烟灰:“能怎么办?该还钱还钱,该离婚离婚。反正我和她两看生厌,离了一了百了。就当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我替她把这钱给还了,以后谁也不拖累谁。哦不对,我家的银行卡大多都在她手里拿着,她这跑了肯定是卷钱跑的,我手里的钱不知道够不够还你。”许是太生气,李万辉这会儿倒平静了。   还没等温睿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不过你放心,我就算借钱也把钱还给你,你莫名其妙被这些破事儿缠上有够糟心的,我不能再给你添不痛快。”   温睿也不好逼他太紧,他说:“那钱不着急。”   李万辉掐了烟,他自嘲地笑说:“怎么不着急?钱我会尽快还的,我他妈再也不想和她有半点瓜葛!这钱还了我和她两清了,以后她爱咋地咋地,可劲祸害吧,只要别再祸害我和我家姑娘就成。你等着,我给你拿计算器,咱们今天把账给算清楚,一笔笔算清楚。”   温睿只能给他算,桌椅门窗还有砸坏的冰柜,再加上他的医疗费大概是六千多。   “怎么没算误工费?”   温睿尴尬地笑笑:“这个就算了吧。”   说实话店里日收挺高的,如果真加上那个钱,对方要赔的就多了。   李万辉烦躁地说:“算上算上!”   温睿给他算了一周的,不过打了个对折,需要八千多,再加上刚才的六千多,大概是一万五。   李万辉皱眉说:“其实你们生意也没我们想象中的好,就是那傻娘们眼太红了。”   温睿没敢告诉他,这是打过折的。   “给你写个欠条吧,一个星期之内我会把钱还上。”   等两人谈妥后已经十一点多了,江悦庭大概要放学了,温睿干脆去小学门口接他。   低年级小朋友是排着队出来,高年级的都是直接冲。   温睿等了会儿才在人群中找到江悦庭的身影,其他小朋友都是兴高采烈的,只有他家小朋友板着脸。   江悦庭敏锐地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扫视了眼人群居然看见了他哥,他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小跑到了温睿面前:“你怎么来了?”   “有事过来一趟,”温睿接过他的书包牵着他往马路边走,“人家小朋友都是成群结队出来的,你怎么不和人家一起玩?”貌似他家小朋友一个朋友都没有。   江悦庭:“……玩不到一起。”   温睿有些为难,这样会不会不利于小孩子的身心成长?不过想来他从小到大也没怎么交朋友。   “其实也不用刻意交朋友,投缘的合得来的自然会聚在一起。”   “嗯。”两人一起等公交,“你来这里干嘛?”   温睿叹了口气:“店不是被砸了吗?调查后发现是老板娘找人做的,我跟民警来看看情况,谁知道老板娘早就跑了。”   江悦庭微微皱眉,他问:“那个高个子的女人?”   “对,你去年见过她的。你还记得?”   “嗯,她跑了?”   “嗯。”温睿不想多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江悦庭没有再问话,他定定地看着马路,眼神儿冰冷,最好别回来…… 第55章   李万辉真的在一周内还了钱,温睿不知道他是怎么凑齐这些钱的,但对方的面容很是憔悴。   温睿明白他这是在赌一口气,也不好用自己的同情心去贬低他,只能收下那笔钱。   “她没回家。”对方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   温睿默了下开口问:“她还会回来吗?”   “会,她还有好多东西没拿走,而且她也不愿意放弃市里的店,她只是出去避避风头,估计等年底那会就回来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儿,有空再联系。”   “嗯。”   ——   “胖胖,慢点。”温睿被胖胖拖着跑,他最近一直闲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遛狗,倒也不觉得无趣,难得有这种空闲的时光。   胖胖有点怵江悦庭,平时江悦庭说什么就是什么,它喜欢和温睿闹。它听温睿让它慢点,反而跑得更卖力了。   温睿跑得喉咙发干,吸入的冷空气让他嗓子有些疼痛,脑袋也疼。   他抬高了音量:“胖胖,慢点!”再次告诫无果后温睿直接松了手,只见胖胖射了出去,跑了一段后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它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温睿。   温睿咳得脸通红。   “汪!”胖胖还想继续玩,它叫完又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回头看温睿有没有跟上来,等发现主人站在原地不动,它也只好原地打转儿。   温睿缓过劲儿来看着远处的大狗又气又无奈,想想它小时候,再看看现在……   “走了,回家了。”他说着转过身朝胖胖招了招手,可胖胖不肯动,还朝他叫。   温睿也不管它,径直往回走,走出一大段路就听见背后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这才笑着回头看胖胖:“乖,回家,等你哥哥周末有空带你好好跑。”   一眨眼他已经在家休息十多天了,再过两天他得去医院拆线。   中午,江悦庭和霍谦一前一后回了家。原来他没空在家做午饭,霍谦都是回自己家吃饭的,不过最近一周他都来这里吃的午饭。   吃完饭江悦庭帮着温睿收拾饭桌,就听霍谦在卧室里叫:“江悦庭,你过来。”   江悦庭倒没太大的反应,他把餐盘送去了厨房才往卧室去。   温睿有些奇怪,自从他头受伤以后两人的关系就缓和了很多,有时候总能看见两人在说话,也不知道在谈什么。   他不喜欢干涉太多,毕竟江悦庭有自己的想法。   霍谦靠在床上拿手机和自己的那几个小弟聊天,他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出来了,我让盒子他们盯着了,等找到那人的住处,我就动手。”   江悦庭抬眼看向他,他不冷不热地说:“你决定怎么做?那些人刚出来就被揍一顿,再蠢的人也知道这是打击报复,这不是帮哥哥出气,而是给他惹麻烦。”   “那你想怎么办?”霍谦想想也是,不能给温睿惹麻烦,“那要不过段时间再办这个事儿?”   江悦庭冷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只想找那个打伤哥哥的。”   “你还挺记仇。”霍谦想了会儿点点头,“行吧。那我让盒子踩踩点,等过段时间再动手。”   江悦庭:“我也要去。”   霍谦拿开手机嘲笑他:“小不点,你去干嘛?你准备跳起来给人家一拳?”   江悦庭不管他的嘲讽,重复道:“我要去。”   “不行,”霍谦撇撇嘴,“如果就揍一个人,我自己就够了,你去是准备给我喊加油?”   江悦庭面无表情说道:“那我就告诉霍叔叔,你准备去打人。”   霍谦闻言当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气恼地说:“唉你个小坏蛋,这桥还没过呢,你就拆木头了?再说这事儿是你先提议的好不好?”   “你那么容易被怂恿只能说明你立场不坚定。”   霍谦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哑口无言,无力辩驳。他看了会江悦庭,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他挺反感有人威胁他,可这小孩就吃准了他不敢惹怒他小叔,还真是打蛇打七寸。   他改主意了,他现在很想看江悦庭要做什么。“好,我带你去。”   “要怎么做,你得考虑我说的,不能全然按自己的想法,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江悦庭看得出来对方做事确实不太考虑后果,必须得有人提醒他才会考虑,他不怕那些人,但他怕给温睿惹麻烦。   霍谦挑挑眉,意料之外地满口答应。他盯着江悦庭,饶有兴趣地问:“你多大来着?”   江悦庭微微皱眉:“你不是知道吗?”   “我确认一下。”这小坏蛋真心不像十一岁。   ——   温睿拆完线就回店里把店里重新收拾了一遍,他本来想重新营业却被江悦庭拦住了。   “你头还没好。”   温睿也不坚持,索性又休养了一段时间,等完全康复后才去工作。   刚开始同学们不知道店又开了,前两天人比较少,温睿也落得清闲,后来店里又忙了起来。   ——   温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六点多了,这个点儿悦庭应该已经放学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正想着霍谦给他来了个电话。对方说江悦庭已经回家了,他约了江悦庭打游戏。   温睿这才松了口气,霍谦刚模考完,学校放假两天。   “那你们记得吃晚饭啊,我今天不回去补课,得九点多才能回去。”   “没事,我会照顾好他的。”   江悦庭看他挂了电话,问:“走吗?”   霍谦活动了下筋骨:“操,等了都快一个月了,可算能练练了。你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够沉得住气的。”   冬天的白天比较短,七点多天色已经很暗了。   霍谦找人借了辆摩托,他把大头盔丢给江悦庭:“将就戴着。”说着自己也戴上了头盔。   霍谦开车很快,江悦庭只得紧紧揪住他的皮夹克。   两人骑摩托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地方,石板路不算平,坑坑洼洼的,很是颠簸,看着比小石巷都破败。   这是整个淮城最乱的地方,聚集了很多流氓地痞,待在这里的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满嘴跑火车,坑蒙拐骗样样精通。   这片一般人都不愿意过来。   霍谦拿了条粗链子把摩托车死死锁在了路灯杆子上:“靠!我就不相信这样还能被偷。”   江悦庭借着昏黄的路灯往大门里看去:“从这里进去?你认路吗?”   “盒子和我说过了。”霍谦低头看那个小小的身影,“怎么样?怕吗?”   “走吧。”江悦庭没搭话,迈步往里走。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里面的路还是土路,屋子都是平房,这里好像废弃了一般,基本没看见哪户人家是亮着灯的。   里面没路灯,霍谦只能拿手机照亮。房子之间也不挨着,两人只能沿着被人踩出来的土路往里走。   到了里面房屋稍微多了些,不过基本没看活人,每家都是房门禁闭,有些屋子亮着灯,有些黑漆漆一片。   “这里人都喜欢鬼混,这个点还太早,估计都没回来。那家伙出卖了他大哥,被收拾了一顿,只能拿钱哄大哥开心了,这段时间没钱出去鬼混的,只能待在家了。”   两人沿着一排房屋,走到尽头,里面那家亮着灯。   “到了。”   江悦庭站在墙边示意霍谦敲门。   霍谦戴上头盔,伸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声醉醺醺的询问声,“这大半夜的,有病是不是?”   江悦庭听到那人趿拉拖鞋的声响。   “咯吱……”   那青年刚打开门脑门子就被头盔狠狠重击了下,他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给踢翻了。   霍谦迅速拿出准备好的黑布袋套在了他头上,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江悦庭告诫他不要暴露身份,他只能这么做了。   江悦庭快速闪进屋子将门关上了。   屋子不大,乱七八糟的,味道很难闻,酒气熏天。   那人叫得很惨,江悦庭冷眼旁观,他拿过桌子上的酒用眼神儿示意霍谦把人钳制住。   那青年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整人都不在状态,好不容易得空说句话,刚一张口就被人拿酒瓶子塞住了嘴。   江悦庭隔着黑布往他嘴里塞的酒瓶子,惹得青年一阵反胃,他挣扎着想摆脱桎梏,可却无法反抗。   酒咕咚咕咚往他嗓子眼里灌,他拼了命挣扎。   霍谦看他这个样子都能感觉到他特别难受。   小半瓶酒一会儿灌了个干净,江悦庭抽出酒瓶冷冷地注视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青年。   霍谦摸不透他的意思,不知道他还要不要收拾这人,他刚准备说话谁料江悦庭竟然举起酒瓶子对着那人脑袋就是一下。   “啊!”那青年痛叫。   霍谦当即就懵了,他眼睁睁看着黑布被淋湿,不过看不出血红色,只能看到那块湿了。   江悦庭手里还握住砸碎的酒瓶子,他的视线落在了青年的右手上,他踩了上去。   霍谦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他还没来得及阻拦,江悦庭就已经将尖锐的碎酒瓶扎到了青年的手背上,在青年尖叫之前江悦庭已经率先捂住他的嘴。   霍谦只听到了一声闷哼,亲眼看着尖锐的酒瓶碴子扎进了那人的肉里,皮开肉绽,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种血腥的场面他当然见过,但是如果想到这是出自一个小孩的手笔,那么这足以让他毛骨悚然。   那青年疼得整个人在地上抽搐。   江悦庭浑身上下满是戾气,就在霍谦怀疑他会杀了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竟然松了手没再折磨那人,而是直起身扫视了眼屋子,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人的手机上,他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过来扔到了那人身上,做完这些他才转身出去。   他不想要这个人的命。   霍谦松了钳制青年的手,那人发出惨叫,疼得蜷缩成一团儿,手机滑落在他身边。   霍谦皱眉看了会儿那人的惨状,也出了门。   江悦庭见他出来,问:“走吗?”   霍谦有些沉默,眼前的小孩身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杀戮与暴戾,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江悦庭……”霍谦后悔了,他太任性了,他不该好奇,不该带这个孩子来这里,这样他就不会见到这个孩子这么凶残的一面。   “不要告诉哥哥。”   霍谦一愣,“什么?”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哥哥,求你。”   霍谦第一次听到江悦庭用请求的语气和他说话,他深吸一口气:“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我不能保证。”   “你说什么?”   “我不会主动伤害别人。”但是别人不能动他的底线。   霍谦烦躁地抓住了头发,他一脚踢飞了石子,他真他妈是肠子都悔青了!操!这他妈怎么办?!眼看着这小孩长歪了,还得替他瞒着?   江悦庭:“回去吧,我怕哥哥会提前回去。”   霍谦心烦意乱,只能领着江悦庭先回家去了。   温睿还没回。   霍谦现在只想静静,他往卧室去。   江悦庭叫住他:“你等等。”他去了卧室,从抽屉里拿了一千块钱。   霍谦看他递了一千块钱过来诧异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哥哥给的零花钱。”   霍谦联想到霍启鸣给他的零花钱就觉得憋闷,他的零花钱居然没小孩的多?虽然是因为他花钱太大手大脚,动不动就请手下的那帮小弟吃饭唱K,他小叔看不下去了才克扣了他的零用钱。   “这是要干嘛?”   “报酬。”   霍谦好看的眼睛微眯:“小孩你侮辱谁呢?”他答应江悦庭给温睿报仇,可不是为了这几个钱。   “不是给你的,给你手下的兄弟,你请他们吃顿饭算是答谢。”别人没必要帮他。   霍谦想想也是,他手下的那群人和他一样也都高三了,虽然都不愿意学习成天乱转,但盯梢确实费功夫。   “那也不用你的钱,我自己不会请啊。”开玩笑,他怎么可以用小孩子的钱?   江悦庭:“各付一半?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垫付那些钱。”   霍谦盯着他漂亮的脸蛋看了会儿,“行。”他抽了五百,“我需要冷静一下,你别来烦我。”说完就进了卧室甩上了门。   江悦庭坐到沙发上,胖胖凑到他身边,他搂住了狗,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狗顺毛。   他不知道霍谦能替他瞒多久。 第56章   温睿回到家只看见江悦庭一个人,他取下围巾和手套,疑惑地问:“没有玩游戏吗?晚饭吃的什么?”   江悦庭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沙发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本来还在出神儿,听见温睿的声音立马回过神儿来,他松开胖胖回答道:“出去吃的。”   温睿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喝了口水突然想起来件事,他问:“再过两天是不是就元旦了?”   “嗯。”   温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霍谦开门的声音给打断了,他看了过去,可他注意到对方看到他的一瞬间立马移开了目光,像是心虚。   “温哥,我奶奶叫我回家一趟,我先回去了。”霍谦说这话时一反常态,没有正视他。   温睿察觉到他的反常,他看了眼江悦庭又看看霍谦,“好,路上小心点。”   “温哥再见。”霍谦说完逃一样开门跑了。   从头到尾江悦庭都没看过他,温睿坐到江悦庭身边问:“你和霍谦吵架了?”   江悦庭没有说话,温睿没有再追问,他想起霍谦刚刚的反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对方好像不愿意面对他。   自从那天以后温睿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太对,江悦庭话少他能接受,可霍谦一向能说,可最近也变得沉默寡言,除非他问话否则霍谦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温睿试图和他聊聊,可对方一直闪烁其词。   ——   一月已经过半,寒假就要来了,温睿已经筹备歇业了。   这天,他正在店里清算昨天的账,李民成突然说:“小温,你看对面,是那个什么老板娘吗?”   温睿抬起头看了过去,确实是连艳芳,对方急急忙忙把电动车停好就往店里去。   李万辉还完温睿钱以后就开始照看这边的店,这会儿还才九点钟,店里没什么客人。   他正在准备中午做菜的材料就看见连艳芳怒气冲冲进来了,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人是为了什么事儿,他脸色一沉把手里的菜扔到一边,也不废话直接冷冰冰说道:“回来了,行吧,找个时间离婚吧。”   “你做梦!老娘才不跟你离婚,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连艳芳那天看到警察来了就知道坏菜了,她赶紧收拾好东西跑到了蒙城,她舍不得花钱住酒店,只能窝在破旧小旅馆里。   她战战兢兢,也不敢开手机生怕警察找到她,她决心避过这段风头再回家。   不过眼看就要过年了,她却只能在破旅馆里天天吃泡面,她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才搭车回了淮城。   她没敢立马回家,而是偷偷在附近观察有没有民警盯梢,最后她发现自己想多了,她指使人砸店那事儿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才放宽心回了家。   谁料一回家就听青青那没心没肺的死丫头说,她爸要和她离婚。   她当时还不信,还让这死丫头别瞎说。   “谁瞎说了?”李青青满不在乎地嘀咕,她正专心致志地染着指甲,“你找人砸人家店,还把人打伤了,人家让我们赔一万五,你一毛钱没留,为了补那个窟窿我爸把我爷爷留给他的山都给卖了。”   李青青不喜欢她妈,她从小到大就没感受过她妈的关爱,这女人张嘴闭嘴都是钱,钱就是她祖宗。   她小时候很胖,想买好看的小裙子,她爸都准备掏钱了,她妈却不愿意,还当着那么多人用尖锐的叫骂声羞辱她,说她胖成那个猪样,穿裙子就是糟践,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减肥学打扮,同时盼望着她爸赶紧能和这个女人离婚,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得偿所愿,她做梦都能笑醒。   连艳芳闻言傻眼了,李家那座山特别养笋,当年她爷爷还活着,他们李家的笋可是出了名的好,不过他那废物男人干啥啥不行,她爷爷去世后生意就一落千丈,他们只能把山承包给别人。   她那废物男人一直不肯卖山,说那是他们家代代传下来了,算命先生都说那块风水好,打死他也不能卖。   可现在对方竟然把山给卖了,怕不是真的铁了心吧。   “你爸人呢?!”   “市里。”   连艳芳本来要走的,可看那死丫头脸上得意的笑,她当时就憋不住火气了,她指着李青青的鼻子骂道:“你个臭丫头!你爸要和我离婚,你还挺开心啊。”   “为什么不开心啊?”李青青手一摊,笑得好像偷腥的猫,“等我爸和你离婚了,我家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再也没人管我买衣服买鞋子。”   连艳芳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给这白眼狼一巴掌。   她恶狠狠地说:“等我收拾了你爸再回来收拾你!”   李青青翻了个白眼。   ——   “你说不离就不离?”李万辉对她没好脸色,“这婚我离定了,你他妈想找死自己死去!别他妈拖上我和我闺女!”   连艳芳看他这副铁了心的模样,心里一慌,上去就开始哭哭闹闹要挠他脸,她大吼大叫:“你个没良心的!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家生意吗?你说我容易吗?我怕被抓,跑到蒙城,天天吃不饱穿不暖,担惊受怕,你不体谅我还想和我离婚……”   李万辉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把人推开了,他怒道:“你发什么疯!”   连艳芳平时和他吵吵闹闹,对方要不闷声不吭,要不就气急败坏离开,今儿居然和她动手。   她错愕地看着李万辉:“你打我?”   李万辉脸色难看:“谁打你了?”   “好你个李万辉你居然打我!我今儿就给你好好宣传宣传……”连艳芳性子泼辣,本来还想装可怜让李万辉妥协,可现如今是不行了,她气得跑了出去,李万辉要脸,她不要!她倒也看看这人能撑到多久!   李万辉见她跟个疯婆子般跑出去又哭又闹,控诉他没良心,他脸青一阵紫一阵,追出去把人往屋子里拉。   “你闹够了吗!”   连艳芳不管他,扯着嗓子叫:“打人啦!打人啦!”   周围店铺老板听到动静都好奇地出来瞧热闹。   李万辉见周围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恨不得打死这婆娘。   “小温你看!”李民成一直注意对面,见那边这么热闹幸灾乐祸地拉着温睿要瞧热闹。   温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猜出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争执。   李万辉一个劲儿把人往屋里拽,连艳芳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   “大哥,你快看。”一伙人坐在面包车里伸着头看热闹。   “这就那个疯婆娘?她干嘛?”   “谁知道呢。啧,你看她那样子……我们能从她手里拿到剩下的钱吗?”   老大皱眉骂道:“臭婆娘不给钱也得给,不给就打!”他们就为了三千块钱被关了十多天,结果对方就给付了八百的订金,剩下的钱一毛没给,人跑的无影无踪,害得他们天天来蹲。   要不让这女人知道他们厉害,他妈的还真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啊!   李万辉可算见识到什么叫无赖了,他能想象未来这婆娘肯定会一直这么闹。   他松了手索性破罐破摔,不就不要脸嘛!他也不要了!   他转身往店里去也不再管连艳芳在外面撒泼。   连艳芳闹了一阵发现自己唱独角戏没意思,叫骂哭闹声戛然而止,她又回了店里。   李万辉不管她,自己忙自己的。   连艳芳嗓子都喊劈了,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答应对方也没法儿和她离婚,也不差这一会儿,干脆说:“反正我不答应,你要真跟我离婚那也行,你给我十几万我就跟你离,没有你就别指望了。”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娘家没人没依靠,要是李万辉再和她离婚她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离婚的。但李万辉要非要离,那他必须得给她钱,有钱她才有安全感。   李万辉脸色阴沉,沉默不语,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和她说。   连艳芳这几天没睡过好觉,刚刚又一通折腾,这会儿累得不行,她想回后面那小屋睡觉,结果屋子被收拾成杂物间了。   她气得骂骂咧咧,只能回镇上睡觉。   “大哥,她走了。”   “跟上!”   出了市区车辆少了起来,等一个路段完全没人了,他们直接超车拦住了对方。   连艳芳看着突然出现的车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两个男人从面包车上下来了要拽她上车。   她害怕得大嚷大叫,拿指甲把人家脸挠出了好多道口子。   “靠!”那两人直接把她摔上车,“这疯婆子!”   连艳芳揪着衣服凄厉地惨叫:“你们想干嘛?!”   那几人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干嘛?”老大冷笑,“害我们蹲了十天的笆篱子!才他妈给了八百?你他妈当老子好骗是不是!”那人说着抬手揪住了她的头发。   连艳芳这才知道他们是谁,她瞪着眼睛语无伦次地说:“小兄弟,我没骗你们啊,我也不想这样的,都怪温睿!谁让他报警,他要不报警我也不会害怕跑到蒙城去,我不是故意不给你们钱的啊!都怪他让你们被关,你们找他报仇……”   “放屁!”老大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们看着像傻大个啊!还想把我们当枪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四个大男人对着连艳芳一通恐吓,想让她给他们八千块钱做赔偿。   连艳芳一听就炸了,八千!他们家卖山的钱她听个响就没了,现在还要找她要那么多钱!她打死也不愿掏这笔钱。   “哎你这臭婆娘!”老大说着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连艳芳第一次挨人巴掌,她都这把年纪了,都能给这群小兔崽子当妈了居然被这样对待,她没压住火气上去就要还手。   她人高马大,车子空间就那么点,她掐着老大的脸死活不肯松手,嘴里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了。   其他人上去拉根本拉不开,又抽她巴掌又扯她头发,结果那疯女人跟不要命一样死活不肯松手。   那几人格外着急,要对男人他们拳打脚踢,总能收拾,对这种女的!他们又不能那么打,抽巴掌这人也没反应,他们只能吃闷亏。   最后四个人没办法,谁以后再说他们无赖他们就急,这他妈这疯女人才是真无赖!他们没办法抢了连艳芳身上的现金。   连艳芳紧紧抓着钱还想拿手机报警,他们把人踹下了车,开车一溜烟跑了。   这他妈的疯女人!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连艳芳对着车大骂,骂得嗓子发干,她扶起车要回家。   镇上工厂很多,那种重型卡车车来车往,天色一干燥,整个路道铺天盖地的都是灰尘。   江悦庭正在路边等公交,他往后退了一步,以防那些灰尘扑自己一脸,可他刚偏过头就看见连艳芳披头散发从他面前开车过去了,他眼睛微眯,回来了吗?   好多小孩看见连艳芳肿着脸头发乱糟糟的模样都被吓一跳,还以为她是疯子都吓得躲得远远的。   江悦庭一直目送着连艳芳骑着电动车在这堆重型卡车间穿梭,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   未来两天他就总看见连艳芳骑着那辆电动车两地奔波。   ——   夜,店里灯火通明。   江悦庭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张桌子旁,他透过玻璃门看着对面的店。   冬天夜里出来吃饭的人少了很多,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温睿坐到他身边问:“在看什么?”   江悦庭:“那个女人回来了。”   “嗯。”温睿点点头,这两天连艳芳好像总去她自家店里闹事,不知道李老板会怎么解决。   江悦庭的视线落在了店门口的三轮车上,那是李叔平时去买菜开的车。   他没头没脑地问:“昨天李大叔是不是说刹车松了?”昨天他在店里听李民成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温睿点点头:“嗯对,我让他把车送去修修,刹车不紧很危险的,他非说没事还能用。”他说着越发放心不下,“不行明天必须得送修。李叔?”   “哎!”   “明天你去买菜换辆车,开你自己的那辆行吗?门口那辆得送去紧紧刹车。”   李民成在厨房包馄饨,温睿平时剁馅儿会多剁一点,他有时候就包点拿回去第二天煮了当早餐。   “用得着送给人家紧吗?费那个钱,估计是螺丝松了,你拿扳手紧一下就成了。”   “那我去看看。”温睿说着往柜台去,他从下面翻出一个扳手。   江悦庭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店门口有灯,可隔太远看不清,温睿只能让江悦庭给他照亮。   温睿找了下控制刹车的那个螺丝,好像是松了一点,他试着把它给拧松了又扯了下刹车的那个闸线,挺顺滑的,闸线没事。   江悦庭看他的动作问:“这是在干嘛?”   “刹车出了问题可能有很多种原因,最简单的就是螺丝松了紧一下就好了,有的是刹车片的问题得去换,还有可能这个闸线不顺了。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先看看。”温睿说完重新将螺丝拧了回去,他紧了又紧,生怕这里会松。   他站起身去试刹车,很紧,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江悦庭若有所思地看着三轮车上的螺丝。   “走走,进屋,好冷。”店里开空调,温睿在屋里一般只穿件毛衣,刚才出来也没穿外套。   江悦庭这才注意他穿那么单薄,他赶紧拉着温睿往店里去。   温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实他觉得江悦庭最近状态不对,平时的江悦庭肯定不会放任他穿个毛衣就往外跑的,可今天却后知后觉……   他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江悦庭脚步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回答:“嗯?”   “有心事吗?”   “没。”进了屋子,江悦庭松开了牵着温睿的手。   温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江悦庭有事在瞒着他。   “怎么突然会想起来刹车问题?”   江悦庭抬眼看他,神情里闪过一丝不解:“突然看见外面的三轮车就想到了,干嘛这么问?”   温睿一怔,对啊,他干嘛这么问?他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夜里江悦庭睡得早,温睿给霍谦辅导功课。   温睿突然开口:“霍谦。”   “啊?”霍谦正在做题,头也没抬敷衍应了一声。   “悦庭他最近很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其实他说这话不过是诈霍谦的,主要是这段时间这人都挺反常,他不自禁把二人的反常联系在一起,他知道霍谦心思单纯藏不住心事,索性探探口风。   霍谦写字的手一顿,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讪笑两声:“怎么这么说?他有什么不对劲儿,不和平时一样吗?再说他有什么不对劲我怎么知道啊,你看他平时那么针对我。”   温睿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更加确定两人确实有事瞒着他,还是件大事儿。   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霍谦就是不肯说。   温睿深吸一口气,他心里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事儿。   ——   “喂?什么?”李万辉正在店里忙结果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连艳芳出车祸了。   他把身上的围裙给脱了扔在了桌子上急匆匆往外赶。   褚昊见他什么都没交代就跑了出去,赶紧追在后面喊:“老板你去哪儿啊?这都快十点了,待会儿学生就来了啊!你去干嘛啊?”   李万辉骑着电动车头也不回地喊:“我老婆出车祸了,我得去医院,店里你照顾一下。”   褚昊看他慌慌张张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出车祸了? 第57章   温睿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他“笃笃笃”切着菜,这种重复性的动作已经成了惯性,即便他心不在焉也不会切到手,可他切完菜并没有如平时般把菜刀放回去,匆忙转身间小手指蹭到了刀刃,锋利的刀刃直接割破了手指。   他感觉手轻微刺痛,低头去看,就看见大量的血涌了出来滴在了地板上,他愣愣地站在那里。   李民成进厨房拿东西随意一撇,就看见地板上斑驳的血滴,他瞪大了眼睛急道:“小温,你切到手啦!愣着干嘛?还不处理,伤口大不大啊,店里也没创可贴……”   温睿听他絮絮叨叨,转头冲他笑笑,宽慰他:“没事,是小伤。”说着他去水池旁把手上的血冲干净。   李民成见他手被凉水冻得通红,一道长长的口子更是骇人,都能看见里面翻出的肉,这还叫没事?!   “你等着,我去对面药店给你拿点碘酒和创可贴。”他说着就往外走。   “不用了。”温睿叫他,可对方根本不听。   温睿垮下肩,他的视线落在了地板上的血滴上,白色的瓷砖衬得暗红色的血格外刺眼,他一时间只觉得心烦意乱。   对面的药店不算大,只有两个营业员。   李民成一进去就听见两个小姑娘在嘀嘀咕咕。   “呀,这么突然?前两天不还大吵大闹吗?怎么就出车祸了?严重吗?”   “不知道,不管那老板挺着急的,估计伤得不轻。”   “李老板不是要和她闹离婚吗?怎么还那么着急?”   李民成闻言凑上前打断两人的对话,他问:“闺女,这边哪儿有碘酒和创可贴?”   “碘酒啊,我给你拿。”那人到另一边的货架拿了东西往柜台去。   李民成掏钱买单,他边付钱边好奇地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就隔壁餐馆的李老板,他老婆好像出车祸了。”   “车祸?!”李民成一脸惊诧,“严重吗?怎么出的?”   “不知道。”店员摇摇头,给他把东西装好递给了他。   温睿正在脱地上的血迹,口袋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霍谦的电话。   今天不是周四吗?这个点对方应该在上课,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他还以为霍谦出了什么事,急匆匆接了电话:“喂?霍谦?怎么了?   ”   那边没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温睿屏住了呼吸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刚准备开口对方就开口了。   “温哥,我想和你说件事,关于江悦庭的。”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霍谦是借着上厕所之名溜出来打的这个电话。   他是藏不住事儿的人,他这么多天一直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温睿那件事。   昨天温睿满是忧虑的询问让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如果江悦庭是温睿的亲弟弟,他也不会这么纠结,毕竟自家的孩子再可怕再熊,收拾一顿好好教育就行了,可他们俩并不是亲兄弟。   如果让温睿知道自己收养的孩子年纪那么小却那么凶残,难保不会心生间隙,这对江悦庭不公平,毕竟……那个孩子是为了温睿才做的那些。   他在告诉与不告诉之间徘徊不定,就连上课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刚刚同桌课下偷摸刷到的一条新闻让他心里敲起了警钟。   女同桌边看边嘀咕:“好帅,唉,白瞎了这张脸。”   他想得头疼索性聊会天放松一下,“你说什么?”   “一个外国小哥,十六岁,高智商犯罪,连续杀了五个人。你看,帅不帅?这侧脸简直太迷人了。”同桌把手机拿到他面前给他看。   他扫了一眼含混地问:“他为什么要杀人?”   同桌继续往下浏览新闻,随口说:“不知道,报道说他幼时家庭不幸,估计是心里变态吧,他杀得人也不是什么仇人,就无辜的人。”   霍谦闻言脑中闪过那天江悦庭伤人时的脸庞,心咯噔一跳。   他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同桌诧异地问:“快上课了你干嘛去?”   “上厕所。”   温睿愣愣地问:“悦庭怎么了?”   “十二月底,那天我说和江悦庭一起玩游戏,其实我们并没有去玩游戏……”霍谦说完顿了顿。   温睿心揪了起来,他追问:“那你们到底干嘛去了?”   “我们……去给你报仇了。”   温睿惊诧地重复他的话:“报仇?报什么仇?”   霍谦见已经说到这儿了,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一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给交代了。   温睿越听到后面越觉得难以呼吸,他捏紧了手机,骨节发白,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霍谦还在那边说,温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脑海里飘得都是霍谦那句“我差点以为他想杀了那个男人”,他心跳得很快,怎么可能呢?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可我真的怕你会对他产生想法,他还是个好孩子,只要好好教就会改正的。这事儿也怪我,我给他做了坏榜样,我不该带他过去的。”   温睿的喉结滑动了下,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事儿你做的确实不对,你不是错在带悦庭过去,而是为我出气报仇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你答应过你小叔不会去做这些,他那么在乎你,他如果知道你阳奉阴违去做这种事,他会失望的。”   霍谦噤了声,温睿只能听见话筒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悦庭产生想法,我只会想办法改变他。谢谢你,不过你快回教室吧,这个点儿你应该在上课,别想太多,这件事儿我会解决的。”   “嗯。”霍谦应了一声,“再见。”   温睿挂了电话,他颓唐地靠在料理台上。   他胸口发闷,怎么会这样?他想改变江悦庭的未来,可却又把他推向另外一个极端。   他小心呵护着不想让他见血腥的人,却因他而打伤人,真是讽刺。   李民成急匆匆走进厨房,他没注意到温睿状态不对,急忙拉着他八卦:“你知道吗?那个什么老板娘她出车祸了!虽然不该这么说,但真是老天开眼啊,她可算遭报应了。”   温睿瞳孔收缩:“你说什么?!谁出车祸了?”   李民成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愣愣地说:“那个连什么芳啊。”   温睿脸色发白,江悦庭问他连艳芳还会不会回来,昨天江悦庭也一直盯着对面的店,江悦庭问他刹车问题……脑中琐碎的片段串在一起让温睿心中微动。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闪现在他脑海里。   温睿立马站起身,二话没说往外走,他抓起柜台下的羽绒服边穿边往外跑。   “李叔,今天歇业,你也回家去吧。”   李民成震惊了,歇业?可今天菜都买了也切了,怎么说歇业就歇业?!   可等他反应过来,温睿已经走远了。   温睿搭上公交去了方桥镇,他去了镇上的小学。   保安叫住他,温睿做了登记对方才放他进去。   这会儿还在上课,温睿找到教师办公室,给江悦庭的班主任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事想给江悦庭请半天假。   对方看他神色肃穆也不好多问,就去给他叫江悦庭。   江悦庭正在写作业,突然听见班主任叫他,不仅皱起了眉头。   班主任跟任课老师打了声招呼,带江悦庭出去了。   “你哥过来了,他要带你回家。”   江悦庭顿了顿问:“什么事儿?”   “不知道,估计是你们家私事。”   江悦庭垂下眼眸,不自禁蜷了下手指。   温睿在办公室等他们,他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江悦庭,那个小小的身影他心里产生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感。   温睿打起精神和班主任道了谢,领着江悦庭离开了。   江悦庭亦步亦趋地跟着温睿,温睿也没有和他说话,他抬起头看着男人的侧脸,心慌乱不已,他抬了下手想抓住温睿的手,可又怕被人甩开,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抓住他哥的手。   公交站牌在马路对面,这边车来车往的很是危险,温睿头也不回就抓住了江悦庭的手,牵着他过了马路。   江悦庭盯着温睿的大手,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小拇指划了道很深的口子,他心疼得一缩,想开口问温睿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对方微抿的唇角如鲠在喉。   温睿的余光扫见江悦庭的神色,他说:“那里没事。”   可说完这话他就再也没开过口,一直到家,两人之间都没有交流,不过温睿始终没有放开牵着江悦庭的手。   温睿关上房门。   江悦庭不知道他要面临什么,可不管什么,他都记得温睿说过他不会不要他的。   温睿松开他,哑声问:“知道为什么要带你回家吗?”   江悦庭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温睿希望他可以主动和自己承认错误。   江悦庭牙关紧咬,良久才说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睿的视线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他疲惫地问:“十二月底,你和霍谦做了什么?”   江悦庭唇角紧抿,他现在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特别是温睿。   他本能地想逃避对方的质问,仿佛这样他就不用面对温睿的责难。   江悦庭径直往卧室走。   “你去哪儿?”温睿伸手要抓他,却被江悦庭“啪”地打开了手。   他那一下正好打在了温睿的手指上,温睿疼得眉头一抽。   那是江悦庭本能的动作,他太慌乱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打了温睿的伤口。   温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可怒火却像疯草般迅速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不明白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为什么不肯和他坦诚?   一年了,他以为他已经让江悦庭摆脱了那些黑暗,让他放下芥蒂,重新学会接纳别人,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个孩子从来都不肯信任他。   他并没有给予江悦庭最需要的安全感。   真是失败啊。温睿苦笑。   他蹲下身一字一顿地问:“我再问你一遍,十二月底,你到底和霍谦去干嘛了?”说着想伸手摸摸江悦庭的头。   被温睿再三追问,江悦庭心理防线几乎垮掉,交代实情就会让温睿失望,就会让温睿知道他并不是个可爱的小孩,就有可能被温睿抛弃。   他不相信温睿!他一点都不相信温睿!明明说了不会抛弃他,可为什么在知道那些后就不肯理他了?不像平时一样对他笑,也没有像平时一样逗他玩……不会有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他猛地退后一步躲开了温睿的手,他尖锐地说:“不要管我!我不需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此刻的江悦庭无法再保持理智,他不想受到伤害,只能竖起浑身的刺去伤害别人。   温睿错愕地愣在那里,他的心隐隐作痛,不需要他管?他凭什么管?   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末了换来他一句“凭什么管我”。   江悦庭说完这话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那么想的。   他指尖微颤,他动了动手想去拉温睿,他想告诉对方,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天生的不善言辞让他无法恳切地解释,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温睿的脸上晕开苦涩的笑和力不从心的疲惫,他的心像是被人拿刀一刀刀划伤。   江悦庭觉得自己仿佛被如潮的绝望淹没,他好像把温睿推远了,明明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可他却让他伤心了。   “不管你?凭什么管你?”温睿低笑一声。   他的话字字砸在江悦庭心上,江悦庭看着温睿的神情,似乎可以预料到下一秒对方就会转过身,对他说:“好啊,不管就不管吧。”   谁料温睿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怒吼:“我凭什么不能管你?!你是我家孩子,我凭什么不能管你!”他真的要疯了,江悦庭……可真是会往人心上扎刀啊。   江悦庭撇开脸,他眼圈儿发红,他家孩子?他还是吗?不,他不是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猛兽,他用尖锐的话伤害了温睿,如果他留下只是为了伤害这个对他好的男人,那他宁愿不要再这么下去。   他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倒了回去,他转过头看向温睿,露出了个讥讽的笑:“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当初我明明让你不要管我,可你却总是傻乎乎地靠过来。现在我让你不要管我,你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   他伸手摸了摸温睿的脸,脸上的嘲讽意味越发浓,他说:“江昊是大变态,我就是小变态,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我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他。你知道你有多蠢吗?居然敢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了解过我吗?你知道江昊是怎么死的吗?我想杀了他!发疯的。我想把他灌醉,想把他淹死在浴缸里,可他竟然服用了安眠药死了……”江悦庭冷笑一声,那笑容又像是自嘲,“真是便宜他了。”   他抬眼看着温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眼神儿冰冷带着浓浓的恨意:“我希望他去死,我特别希望他死,我更希望他可以死在我手里。”   说完这些他如释重负,就如同他身上的枷被取了下来。   他舍不得这个男人,但贪恋归贪恋,他更不愿意伤害这个人。   温睿眼神儿复杂,让人无法琢磨。   江悦庭垂下眼眸,他转身要走,却被温睿拉住了。   他哑声说道:“江悦庭,我不是傻子,因为爱你,所以可以装傻,有些事我明白,可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江悦庭身子一僵,他什么意思?   温睿苦笑:“那天我从别人口中听闻你为了江昊流眼泪就觉得可笑至极,你怎么可能会为那个人哭呢?”   当初他问江悦庭他爸爸是怎么死的,江悦庭说他爸回来后他就去睡了,他醒来后报得警。   他那天和江昊一前一后回去的,他亲眼看着江昊醉醺醺地回了家。   他累了一整天,洗漱完倒头便睡,可他在睡梦中似乎听到关门声,当时他半梦半醒,以为是做梦,可后来他又听到一声关门声,猛然间惊醒过来,有些心悸。   他可以确认那关门声是从隔壁传来的,他当时以为是江昊出了门,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了,本来还在思考江昊这个点出去干嘛,可他太疲惫了,转瞬又睡了过去。   江昊溺死在了浴缸里,凌晨两点出去的人绝对不是江昊,只能是江悦庭。   江悦庭说自己起床后要用浴室发现江昊在浴缸里,可他照顾了几天这个孩子,对方一般七点钟就会醒,他八点多离开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就证明江悦庭在骗他。   他空闲下来会想江悦庭凌晨出门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后来他带胖胖到楼下玩,胖胖钻进了树林里,他只能跟在后面追它,他也就在那时发现了树林的黑袋子。   看到几个鼓鼓的大袋子他被吓了一跳,胖胖咬开了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就那么呈现在了他眼前……   江悦庭的声音发颤:“你什么意思?”   温睿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苦,他艰涩地开口:“其实我刚开始怀疑江昊的死和你有关,别人说江昊是喝醉后神智不清醒误食安眠药身亡,可我当时认为江昊是个医生,喝酒后不能服用安眠药这个道理,他应该懂的。如果他真的服用,那也是有人从旁引导……对不起。悦庭,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歉。   江悦庭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直认为是我杀了江昊吗?”他声音轻颤,既然认为他杀了人,为什么还敢收养他?为什么敢收养一个杀人犯?   他揪住温睿的衣领,哑声询问:“那为什么还敢收养我?为什么啊?你不怕我吗?”这个人不怕他,就算是以为他是杀人犯也不怕他。   温睿苦笑:“怕?如果怕你我就不是领你回家。”他当初一直以为江悦庭在江昊的死上究竟起了引导因素,可他不知道江悦庭到底是怎么做的,刚才听到他说的用女装引诱,他就觉得心如同被人拿鞭子抽打一样。   “江悦庭,我告诉你我怕什么,我怕你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快快乐乐长大,怕你活在回忆里出不来,还怕你就这么一辈子活在黑暗里。我不让你去伤害别人,是因为害怕你走上犯罪道路。我求求你,考虑考虑我好不好?”温睿眼眶发红,“如果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不是说我们是家人吗?为什么可以丢下我?”   他把江悦庭拉到自己面前,他指着一室的阳光:“宝贝,你看看那里好不好?你已经走出来了,未来没有江昊,没有黑暗,有我,有张爷爷,有霍叔叔……有很多爱你的人。不要再去伤害别人,即便是坏人,你也要学会用正确的方式去处理,而不是让你的手染上鲜血。”   江悦庭攥紧了拳头,他眼眶发红,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太过用力,以至于骨节发白。   温睿看他强忍泪水,伸手把他抱住,他看着江悦庭,眼神儿里充满了心疼,他说:“江悦庭,想哭就哭,不要忍着,小孩子就该会哭会笑,你不该压抑着。”   江悦庭闻言,一时间丢盔卸甲,他还是小孩子吗?他都忘了他还是个小孩子了。   一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滚落,“啪”滴在了温睿的手上,是热的。   江悦庭伸手抱住了温睿的头,他克制住情绪,哽咽着问:“你永远不会抛下我对不对?”   温睿坚定地说:“永远,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他拍了拍江悦庭的背,帮他顺了顺气。   江悦庭哭得身子发抖,却不曾发出呜咽声,他无声的哭,无声的笑,他的情感就像他这个人,压抑而又汹涌,一旦来了,浓烈的就可以将人淹没。   他紧紧地搂住温睿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温睿回拥他,紧紧的。   两人相拥,不知过了多久,江悦庭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温睿轻轻地拍着他背,他眼神儿里仍带着忧愁,他开口说:“连艳芳出车祸了。”   江悦庭身子一僵,他轻轻推开温睿,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他说:“不是我。”   温睿帮他擦去了眼泪:“嗯,我知道。”刚开始他确实以为那事儿是江悦庭干的,可后来转念一想就发现不可能,江悦庭根本没时间去做毁人刹车的事,“可你有那个想法是不是?”   江悦庭沉默了会才说:“我只想给她个惩罚,我本来想破坏她刹车的,可镇上的大卡车太多,如果真的出事她会死的。我不可以做错事……”   那样他真的没法儿回头了。   而且他也绝不会这么快动手,温睿昨天明显是怀疑他了,这个时候动手,对他太不利了。   温睿拉住他的手,他温声说:“以后不要再做傻事好不好?为了我。”   江悦庭握紧了他手,他喃喃:“为了你。”   温睿看着他,目光温柔而又坚定,他说:“江悦庭,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抛弃这回事,那么抛弃也是相互的,你害怕你做了错事我会不要你,可我也害怕你会因为犯罪而离开我。你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可你得用对方法,不可以去触碰法律那条线。好吗?”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温睿也需要他,他怎么可以因为犯罪离开他呢? 第58章   温睿闻言松了口气,他知道江悦庭做不到的事儿就不会答应他。   他伸手揩去江悦庭眼角的泪,他动作很轻柔,仿佛眼前的江悦庭就像个瓷娃娃。   他说:“以后心里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好不好?不要藏在心里,我们一起解决。”   江悦庭眼睛里泛着微光,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突然张口叫了声“哥哥”。   温睿怔怔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江悦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想叫,他太开心了,就好像心底里开出了一朵小花,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下午江悦庭没有去上课,而是坐在桌旁画画。   温睿在一旁整理他以前的画,有临摹的,也有江悦庭自己画的,很多张画得都是他,不过都是背影,身形十分单薄。   温睿拿着画好奇地问:“为什么没有正脸?”   江悦庭小脸蛋上写满了认真,他正在画他们一家三口,先画胖胖,胖胖不懂事,可以随便画。   “嗯?”   温睿拿着画在他眼前晃了晃:“为什么没有脸?”   江悦庭抬头看了眼画,他神色闪过一抹尴尬,不过转瞬即逝,他很快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低下头继续画自己的全家福。   温睿只好坐在一旁看他画画,这张照例画得是背影。   温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追问了几遍,江悦庭就是不肯告诉他。   温睿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他笑了起来威逼:“快说,不然挠你痒痒。”   江悦庭坐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温睿手伸进了他的棉衣里,隔着毛衣挠他痒痒肉,江悦庭立马就笑弯了眼睛,身体软成了一团儿。   江悦庭伸出手软绵绵地推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老实交代:“不、不、不会画的。”   温睿愣了愣,过了两秒爆发出大笑声。   江悦庭靠在他胸前缓神,等回过劲儿来小脸拉了下来,他见温睿笑话他,挣扎着要下去,却被对方给拉住了。   温睿眼底里满是笑意,他抱着江悦庭的头,用下巴蹭了蹭江悦庭的额头,他叹道:“宝贝,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江悦庭的脸闪过一丝不自然,可也没挣扎,乖乖窝在温睿腿上。   温睿和他闹过以后冷静下来思考了下,其实他家小宝贝的兴趣挺广泛的,不该就这么放任他埋没天赋,可悦庭确实不喜欢上培训班。   思虑再三,温睿决定买台电脑,让江悦庭上网搜视频自学。   ——   两天后,温睿听说连艳芳出车祸是因为有几个人找她事儿,那伙人来势汹汹,正巧那段路没有人,十分荒凉,她太慌乱了直接把电动车开到旁边的稻田里撞到了田垄上,她开太快冲击力太大以至于被甩到出去。   那伙人没有放过她,反而把她两条腿打折了,抢了她的银行卡,还逼她说出密码。   连艳芳当时疼得死去活来,求着那群人放过她,给她叫救护车。   那几人明显是老手,为首的人派人去取钱,等钱全部拿到手以后才放了连艳芳。   连艳芳第一次碰见这么大的阵仗,那几个人不像上次遇见的,这些人更像是亡命徒,仿佛话不投机就会杀人。   连艳芳当时受惊过度,腿又疼得要命,等那伙人离开后根本想不到打电话报警,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给自己叫了120。   后来去医院要做手术,医院这才打电话给李万辉。   那边不知道连艳芳腿是被打断的,她们去的时候连艳芳的电动车倒在不远处,她整个人陷在田里爬不起来,医生还以为她这是车祸事故。   等连艳芳缓过劲儿来才想起来报警,可她那天惊吓过度,实在记不清那伙人的特征,她描述太过宽泛,警察只能调了各个自助取款机的监控,他们发现那伙人特别奸,口罩帽子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真实模样,不过根据取款机外的监控,警察追踪他的去向,往下追查。   连艳芳这才想起来那天找她的事儿的四人,她非说那些人是他们指使的。   可警察调查过后,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指使人抢连艳芳。   连艳芳哭天抢地,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腿伤严重,李万辉为了掏钱给她治病,又掏了好几万。   一两个月,这女人基本把他家老本赔干了,李万辉再也受不了了,连艳芳不肯离婚也得离,实在不行他就起诉离婚。   连艳芳只觉得人生无望,李万辉不肯让她回家,她也理亏,毕竟那些人是她招惹来的,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她也没脸和对方闹,只能离开。   整出这么幺蛾子,李万辉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店上,可他手头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原本他家的钱全部在连艳芳手里,当初连艳芳跑了他继续开店的钱还是卖山的钱,有部分还给了温睿,好不容易拿那点钱挣了点,结果又给连艳芳治病了。   他现在连开店的成本都掏不出来,妹妹家更是对他没脸色,说好的合伙开店,结果被他家坑惨了。   李万辉走投无路只能找上了温睿。   温睿没有拒绝他,他沉思了会才开口:“李老板,我和你提个建议吧。其实你不一定非要开店的,开店成本太高了,而且很不稳定,你们家得慢慢的攒客人才能形成固定的流量,而且你们的生意是依靠褚昊的手艺,如果有一天他不干了,你短时间内没法儿找到厨师,这对你家生意不利。”   李万辉皱眉说:“现在能赚的。”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以为温睿是怕他和自己抢生意。   温睿笑笑:“嗯,现在是能赚,但是未来物价上涨,你们的店面租金会越来越贵,我想到那个时候你的生意会很难做。”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会做烧烤,手艺很不错,为什么不朝这个方向发展呢?它成本低,利润大,辛苦是很辛苦,但绝对比你现在挣钱。而且你也不用给别人开工资。你在镇上靠烧烤挣的钱少,一是镇上客流量少,二是周围大多都是工人,大家吃饱就行了,没人会再掏闲钱去吃。可是市里不一样,你去北城看看,那块儿人都爱吃,也会吃,原来有很多人开车来这边吃面。你可以做个大排档,不需要店面租金,每年只需要干夏季的几个月,剩下的几个月,就算你不干活,那些钱也够你花,你要是不满足,还可以拿着那些钱做别的。”   李万辉听他分析的有道理,不过……   “那这么轻松,你为什么不做?”   “我手艺不行,再就是那个太累了,黑白颠倒,我还要照顾孩子,还是算了。我可以借你三万,钱你先拿着,不管你是做烧烤还是继续开店,都是要本金的。不过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想法,就赶紧把店出出去,毕竟租金也挺贵了,不能再赔了。”   李万辉当时没多说,给温睿打了张欠条。“到时候我还会还你利息的。”   “嗯。”   一个月后对面的店就关门了,还挂了转租。   生活在继续,日子晃晃悠悠地滑过。   江悦庭也离开了小学,顺利考上了重点初中。他成绩优异,温睿丝毫不用担心他的学业,老师还经常开玩笑说江悦庭可以跳级,那样以后可以十六岁就上大学。   温睿也只是笑笑,权当玩笑话,虽然孩子早熟,但是他还是不希望江悦庭那么早就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   江悦庭规规矩矩地一级一级读,转瞬就读了初三。   “哗啦”一声,少年将钥匙扔在了鞋柜上,他面容俊美,黑曜石般的眼眸如同漩涡一般,能将人吸进去,只可惜他脸色很难看。   他唇角紧抿,浑身上下透着薄发的怒意,只要稍不留意,就会爆发出来。   他换了鞋子径直往浴室走去。   他身后跟个青年,青年模样生得很好,面相文气,此刻他眼角眉梢满是无奈之色,他跟在少年解释:“我不是要瞒你的,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少年直接脱了体恤衫,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   他把衣服扔在了一旁,丝毫没有理青年的意思,他边伸手解皮带边转过身要关门,结果差点和想要跟进来的青年撞在了一起。   他扶着门框,冷道:“你想进来?”   “悦庭,”温睿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可对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只好说,“那等你洗完澡我们再谈。”   江悦庭直接关上浴室门。   温睿头痛揉了下眉头,怎么越大越难缠? 第59章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温睿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阳台。   阳台很大,两边摆了很多盆栽,郁郁葱葱的叶子被白炽灯衬得越发翠绿。阳台正中位置摆了两张竹编矮躺椅,中间还摆放了一张矮桌子。   温睿走过去捡起竹椅上的书,坐了下去。   夏夜的风很凉,但也让人很清醒,他一心烦意乱就喜欢来这边坐会。   这房子是两年前买的,沿河附近新开发的小区,三室两厅,他和江悦庭两个人住倒也宽敞。   江悦庭很快就出来了,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刚才进去的匆忙没拿睡衣。   温睿听到动静回头看他,见他身上和头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忍不住皱眉说:“拿毛巾擦擦干,去穿睡衣,别着凉了。”   江悦庭闷闷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温睿深吸一口气,半靠在躺椅上。   过了会儿,江悦庭走了过来坐在了隔壁的竹椅上,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头上搭了块干毛巾,他低着头单手蹭着头发。   温睿看他跟搓胖胖一样搓自己的头,伸手说道:“我来吧。”   江悦庭一顿,没有反对,转了身朝向他坐,他脸色仍然不好看。   温睿探过身帮他擦头发,他说:“其实这事儿我考虑了很久,淮城的两所高中也不是说不好,但它的教育水准和蒙城是没法儿比的,所以我……”   温睿话还没说完,江悦庭就抓住了他正在动作的手,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又坐了回去。   温睿看他这幅不愿交流的模样有些头疼,这孩子正在叛逆期,得顺毛撸。   “好,你不愿意去蒙城读高中,那你也得告诉我原因啊,你不能就这样冷暴力我。”   江悦庭今年初三,再过半个月就中考了。   一个月前他跟霍启鸣聊过孩子的未来,他本来想着江悦庭聪明,这么些年了,他从来没操心过对方的成绩,但霍启鸣给他推荐了蒙城的一所私立高中,对方告诉他,淮城的两所高中质量真的不算好,江悦庭值得去更好的学校,不仅是为他的成绩着想,更是为了提高他的眼界和能力。   不过那个高中读下来百分之六十的学生都会选择出国,那样的话,从江悦庭十五岁开始他们就得分开了,上高中是暂时分别,每周或许能见上一面,可等到了江悦庭毕业那他们一年也难见上一面。   他刚开始也很犹豫,毕竟江悦庭才十四岁,让孩子这么早就离开家,他也舍不得。   可他更清楚这个孩子可以更优秀,不能因为他的放任和自私而让江悦庭变得平庸。   他那么拼命挣钱就是为了给江悦庭优渥的生活,既然他现在也有能力让悦庭读私高,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知道江悦庭肯定是不愿意的,也不愿现在提出来影响对方心情。然而今天霍谦回来了,他们几个在一起聚会,席间江悦庭去卫生间,他们聊到这件事儿正好被对方听了个正着……   江悦庭当时站在门口看他,眼神儿满是气愤,他回桌子旁拿了钥匙,冷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就离开了。   他和霍启鸣他们打了个招呼赶紧追了出来。   江悦庭听他说“冷暴力”三个字情不自禁张了张嘴,他当然也不愿这样,可他现在真得很火大,他怕一和他哥说话就忍不住吵架。   温睿听他不说话,只好看向远处,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不愿离开我,我也不愿意让你走,但是我不可以妨碍你的人生。”   他也很难受,以后他们两个人走向各自的人生,江悦庭会变得更加优秀,会结识新朋友……而他只能站在原地,守着老本,一成不变。   江悦庭实在压不住火气了,他抬高了音量:“什么叫妨碍我的人生?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打算,但不管哪种打算,里面都有你。你现在要把我往外推是什么意思?这真得是为我好吗?”他沉默了下又冷冷地说,“如果你真送我去读那所高中,那我就打架斗殴。”   温睿瞪大了眼睛:“你!”   江悦庭见他有生气的迹象,态度软化了下来,他站起身蹲在了温睿面前,看着对方,黑曜石般眼睛里流露出委屈之色:“我才十四岁,还很小,你就忍心把我丢到那个学校里吗?”   温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伸手戳住江悦庭的眉心:“你刚才还说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装可怜。”   这是江悦庭惯用套数,商量不通就和他撒娇,他每回都会心软,可这次坚决不能退让。   江悦庭把他的手抓了下来,脸上不见了刚才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不悦。   其实他有很多种办法让温睿妥协,比如绝食、自残……可他不愿意那么做,他舍不得看温睿为他难过。他知道他哥也是不愿意他离开的,明明就很难受,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推。   温睿长出一口气:“算了。”他也不想当独裁的家长,如果悦庭真不愿意去,他也不强求,“不过你刚才说有规划,那你整理一下,如果我觉得可行,我就不逼你了。”   江悦庭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两人发生争执,最先妥协的永远是温睿。   “去洗澡,睡觉了。”江悦庭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温睿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你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做,不用等我的。大灯刺眼会睡不着,关了,你记得开个小灯。”   “嗯。”   说来这孩子都十四了,可他们还是睡一张床。   刚开始搬了新家,江悦庭还是很黏人,让他自己睡,江悦庭说睡不着会失眠,非得跟他挤在一张床上。   其实床那么大也无所谓的,可总会有不方便之处,他又不是性无能,会晨勃的,大清早的很尴尬。   他总想让江悦庭搬回去住,可对方总是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含混过去。   有回他实在没办法了,一大清早醒来看到江悦庭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顶起的小帐篷,他就觉得有负罪感。   当天他强制要求江悦庭回自己房间睡觉。   可对方皱了下眉,说:“我房间没收拾。”   “你现在收拾。”   “累。”   “那我帮你收拾,我不怕累。”   “不行,我怕你累。”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自己睡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江悦庭没有说话,他神情闪过一抹嫌恶。   他看在眼里,知道江悦庭心里肯定有事,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去收拾。”江悦庭明显不想多说,他默默往自己卧室走去。   他见状有些担心,拉住江悦庭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江悦庭偏过脸,隐忍地说:“以前他总把我关在幽暗的房间里,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他当时闻言心里一阵酸涩,想想江悦庭以前就心疼,他也再也说不出让江悦庭自己睡的话了,两人就一直睡在一起。   江悦庭回了卧室把床头柜的小灯给拧开了,自从那回他说他不喜欢独自待在黑暗里,温睿就总喜欢给他留个小灯,特别是当对方太忙、夜里回来晚没法儿陪他睡觉的时候,温睿就会让他把小灯开起来。   其实害怕黑暗那种话不过是他蒙骗他哥的谎话,他太清楚温睿的软肋了。   他假意露出嫌恶的神色,他哥注意到肯定会问的,在对方追问下他半推半就说出他怕黑,温睿自然就相信了。   不过他不喜欢睡觉时亮着灯,可这灯是温睿给他亮的,他就能接受,这么久了,他也养成了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设定原因被编辑找了,我修了文,删掉了关于江昊LT的描写,还有就是悦庭没有杀他,如果你们愿意看怎么改的,可以重新看下三十章,改的有点破碎,但真得尽力了,不过不太会影响后续剧情,还有就是删除了温睿和悦庭的几个亲亲,虽然是额头和脸蛋,但还是不行,在悦庭成年之前都不能有这类的接触。谢谢大家,很抱歉。 第60章   “嗯,好。一次性付款还是每天购进这些具体事项你和周叔联系吧……”温睿在和李万辉打电话。   当年他提议让对方做烧烤,李万辉确实听进去了,真得在北城弄了个摊位,没三个月对方连本带利还了他的钱,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不过两年前他经霍启鸣介绍承包了个鱼塘,鱼塘面积小,属于自然生态型,非大规模养殖,不用担心亏本的问题,他找人帮忙饲养管理,捕上来的鱼出售对象主要是饭店、烤鱼店、烧烤摊铺之类的。   最近有熟客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客人,其中一个就是李万辉,对方看起来混得还不错。   两人也算熟人了,自然而然就成了合作伙伴。   后来他又有了个想法。   周末如果天气好,他就喜欢带着江悦庭和张怀斌去青山镇钓鱼。   绿水湖鱼肥水美,去钓鱼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老手,技术不行的不愿意在这里钓鱼。   这里的鱼都要成精了,他每回都是杆一动就收杆的,可拉上来一看,鱼饵被吃得只剩点碎屑,可怜地挂在钩子上。   他们三个人还比较有耐心,经常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钓到鱼了就拿到镇上的餐馆吃一顿,没钓到就当消磨时间。   可有些人就受不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条大鱼拖着鱼饵从自己眼前溜走,被气得骂骂咧咧,来回几次收拾了东西愤然离开。   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心态好有耐心的老手。   老人和他说过,有些人享受钓鱼的这个过程,有人享受钓上鱼的快感。   他闻言盯着鱼竿琢磨了半天,决定搞个休闲鱼塘,针对人群就是后者,不过这个鱼塘不仅得水肥,周边风景也一定得好。   他到时候找个养鱼好手帮他照看鱼塘,在不影响鱼生长的前提下他往水里投放了很多观赏鱼鱼苗,这样的话鱼塘里的鱼特别密集,最好能够形成那种一投喂鱼食,鱼群就涌在一起的景观。   一般来说观赏鱼被人饲喂惯了,不会害怕人,垂钓会更轻松,不过观赏鱼也不能吃,钓完以后还是得要求客人把鱼扔回去,如果想要,可以掏钱购买。   想法很美好,但光第一步就遇到了很大的阻力,符合条件的鱼塘挺难找的,他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也没有相中合适的。   有次他领着江悦庭在霍启鸣菜地摘蔬菜玩,无意间看到对方自家挖来灌溉的小池塘,产生了个想法。   他打算承包一处风景不错的山地,挖个人工的,不过这个前期投资不算小。   霍启鸣知道他这个想法,和他讨论了很多可能发生的风险,更重要的是他没法儿分出精力照看那边。   他想想也是,这个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他还是承包了一处山地,空地周围被竹林包绕,如果真得从中间挖个池塘,环境还是挺不错的。   这两年他一直在选址承包山地,趁着淮城的山地开发还不厉害,趁机囤地,每块山地他都是有规划的,可无奈资金不太够,只能搁置。   不过多亏有老人,他收入的来源大多是仰仗餐馆。   他打算趁着这几年好好经营餐馆,等资金到位了再继续往下开展别的项目。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还新增了很多菜品,顺便扩大了针对人群,原来因为家教他没法儿总留在店里,他思考再三,终究放弃了当家教,全身心扑在了餐馆上。   两年前他发现附近好像没有一家火锅店,大家要吃火锅得去北城,干脆把三楼装修可下,开了家火锅店。   他装修时就考虑过客人太多的情况,预先规划了很久,最终敲定了一个装修方案——每张桌子不能大,最多够六个人挤在一起,中间过道不算宽,够推车经过就行……   为了不影响餐馆的生意,他将楼上楼下分开了,他请人装了个电梯直达三楼,吃火锅的客人不用在餐馆里进进出出。   不过他不会煮火锅,只好费了很大的劲儿挖来一个老师傅,专门负责碳烤一体式的火锅。   他做了宣传单给店里做了个宣传,南城的住户知道这边有家火锅店,不用再跑太远去北城,纷纷过来尝试。   老师傅的手艺他还是很相信的,果不其然,回头客很多。   刚开始他只请了一个服务员,后来楼上生意太好,只能又请了几个人。   老人最近两年身体不太好,他也不敢让张怀斌太累,干脆让他照看楼上,平时就收收银算算账,监管一下服务员,时不时帮老师傅打打下手……   不过店生意太好也有很多麻烦,周六周日店里来的人非常多,整个店里显得十分拥挤。客人埋怨过很多次,但他们也只能不好意思地赔礼道歉,毕竟他们实在没办法扩大店面,只能如此。   ——   “行,好的,那挂了。”和那边聊完温睿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喝。   他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胸口,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是很舒服,不是身体原因,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压抑。   “咯吱”卧室门被打开了。   江悦庭等温睿等了好半天,见他还不回去睡,只能出来找人了。   温睿听见动静,放下了揉胸口的手,这要让江悦庭看见了,又得担心。   江悦庭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青年的背影,他问:“怎么还不睡?”   “啊?没事。”温睿回过身看他,对方逆光站着,看不清面容,温睿看着他的个头有些晃神儿,也就三年,可他总觉得这个孩子长得太快了。   当初江悦庭也长个子,可长得不算快,上了初中以后他就跟新生的竹笋般疯长,给他买的裤子,没两个月就短了一截。江悦庭现在已经一米七三了,而且看情况他还得继续长个。   江悦庭见温睿对着自己发呆,低声问:“怎么了?”   温睿回过神儿来喃喃:“没事。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有点遗憾这孩子长太快了,以前还能把他抱在怀里,现在出去都不能牵对方手了。   “快吗?”江悦庭见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抱臂靠着门框看着青年,“是有点吧,我变化挺大的。”   温睿点点头。江悦庭又说:“你也有变化。”   温睿笑着说:“是不是变憔悴了?总觉得自己要奔三了。”   江悦庭不置可否,他探过身用拇指滑过温睿的下巴,他道:“差得远,下巴还很光滑,霍叔下巴的胡茬长得都扎手了。”   江悦庭这意思摆明了是说霍启鸣老。   温睿闻言笑了起来:“你霍叔今年才三十出头,这个年纪还很年轻。”   江悦庭略一颔首,他问:“这个年纪应该可以结婚了吧?他怎么连女朋友都没有?”   温睿往外推他:“回去睡觉。你真的是……你和你霍奶奶待久了吧?怎么也这么八卦?霍启鸣挺忙的,哪儿有时间找女朋友。”   霍妈妈很疼江悦庭,经常给他买衣服,做了好吃的还会叫他过去吃。   江悦庭瞥了他一眼,淡道:“也是,成天和你待在一起,当然没空接触女孩。”   温睿一言难尽地想了想:“也对啊,我好像真的没看见他有什么女性朋友。”   他这个人不喜欢过问人家私事,霍启鸣愿意告诉他,他就听着,不愿意他也不主动问。   两人回了卧室,温睿爬上床絮絮叨叨:“改天遇到他问一下吧。你霍奶奶年纪也大了,老人家是不是都想着抱孙子孙女?你张爷爷比她年纪小,孙子都多少岁了。”   江悦庭躺下身看他,说道:“你也八卦。”   “是是,我是挺八卦的。”小心眼。“小灯关了啊。”温睿说着关了小灯,他刚躺下去,江悦庭就靠了过来。   原来江悦庭小小的一团儿,总窝在他怀里睡,如今这么大的个子也窝不下了,对方只能改搂他睡。   温睿背贴着对方的胸膛,就感觉自己靠近了一个火源,他伸手摸住对方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叹了口气:“……江悦庭,你不热吗?”   江悦庭淡淡地说:“不热,空调开了,26度,胳膊都是凉的。”   温睿只能妥协:“好吧,乖,睡吧。” 第61章   江悦庭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半睁开眼睛躺平了身子,让温睿可以离开。   “去店里?”他还没完全清醒,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鼻音。   “嗯,你再睡会,还早。”温睿脱了睡衣露出结实的上身,他走到衣柜里找衣服。   他很少买衣服,柜子里挂的衣服大都是江悦庭的,这孩子个头长得快,衣服没买几个月就得换新的。   温睿翻了翻那些衣服,问:“我那,那个短袖你给放哪儿了?就那件。”   温睿大清早有点转不过弯,想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表述。   江悦庭现在基本不让他做家务,洗衣服叠衣服整理衣柜这些事儿对方一个人包圆了。   江悦庭闭着眼睛养神儿,淡淡地说:“左数第三件。”   温睿扒拉了下还真找到了,那件衣服被夹到里面,他才没看见。   “是这个。”   江悦庭睁开眼睛见他拿了那件白色的短袖衫,哑声问:“你这件衣服都穿两年了。”   温睿边往头上套衣服边回答:“又没坏,还能穿。”他套完以后瞥见挂在角落里的衣服,叹了口气,“我宁愿穿旧衣服,也不愿穿你霍奶奶买的。”   霍妈妈虽然上了年纪,但十分新潮,经常念叨温睿和江悦庭的衣服买了跟没买一个样,都是一个款式一个颜色,非得拽上霍启鸣,领着他们三人去逛街挑衣服。   他们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充当衣服架子,老太太挑了衣服往他们怀里一塞就让他们试。   说来霍妈妈眼光确实不错,给江悦庭买的衣服都特别帅气,什么风格的都有,江悦庭穿起来都像模像样的,看得温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以前给江悦庭挑的衣服都是糟蹋他家小宝贝那张脸。   不过温睿对霍妈妈给他挑选的衣服有些抵触,倒不是衣服不好看,而是他心里年纪都超过三十了,让他穿那些小年轻的衣服他浑身不自在。   霍妈妈看他整天穿得中规中矩的,没点年轻人的劲儿,非得让他尝试尝试风格,把他照着霍谦的风格改造。   一进店里就给他挑了好多朋克风的衣服。   温睿只能去换,他从更衣室出来,不自在地问几人:“看着会不会很不习惯?”   霍启鸣:“……没、没有。嗯……显得很~很摇滚,对,摇滚。挺好的。”对方说得很委婉,可眼神儿已经出卖了他。   温睿只能转头看向江悦庭,对方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半晌才撇过脸点点头:“挺好。”   温睿:……   他说不要那些衣服,推脱了半天,可霍妈妈一意孤行,帮他买了好几套,他只能提着几袋子衣服回了家,把衣服往柜子里一挂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夜里躺床上,他还操心那些衣服怎么办?等江悦庭长高了给他穿?到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些过时?   江悦庭的呼吸喷在他耳根上,有些痒。   江悦庭突然说道:“今天的衣服很好看,很帅气,我喜欢。”   温睿当他安慰自己,转身看向对方,突然说:“最近多打打篮球,看能不能窜到一米八。”   江悦庭:“……你怎么了?”   那会儿江悦庭刚突破一米六的大关。   温睿:“你霍奶奶给我买的衣服,都留着给你穿,加油长个子,这衣服都是你的。”   江悦庭看他脸上憋屈的神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温睿见他笑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不适合,穿起来很难看,实在驾驭不了霍谦那小子那么犀利的风格。”   江悦庭敛了脸上的笑,他皱眉说:“不会,很帅气。”   温睿笑笑,不得不说他家宝贝真的很贴心。   那些衣服他一次也不敢穿,每次去霍家,霍妈妈都问他怎么不穿新衣服。   温睿含糊地说:“洗了,没得换。”   霍妈妈一听忙说:“那过两天再领着你去买几套,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打扮。”   “……不用,我每天炒菜,还是不穿新衣服了,别弄脏了。”   “那你以后一直干厨子还能一直不穿新衣服?这都什么话。”   温睿:“……”   就因为这事儿吓得他连着两个月没去霍家吃过饭。   ——   江悦庭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些许的笑意:“老人家要听见你说这话该伤心了。”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脸有些红:“背后说,偷偷的,别告状。”   他当然也知道霍妈妈是为了他好,疼他才给他买衣服的,可他真的觉得他穿那个风格太羞耻了。   江悦庭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么小孩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   “不说了,你再睡会啊,周末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就别起来那么早了。”温睿说着要出去。   江悦庭说:“中午我给你送饭。”   温睿中午忙起来得一两点才能吃上饭,他太累了一般都是随便做点,敷衍了事。   江悦庭看不过眼,就学着炒菜做饭,周末放假就给他改善伙食。   温睿半贴着门看他:“你别忙活了,我随便……”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好识相地换了说辞,“那你随便做点吧,别太累了啊。快睡吧,乖。对了,昨天说的那个规划你别忘了。”   “嗯,快去洗漱,记得吃早饭。”   “你也是,自己弄点或者去楼下买,别忘了喂胖胖。”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有,两人也都不嫌烦,明知道对方不用自己操心,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   温睿去卫生间洗漱完就出门了。张怀斌早就到了店里,在做准备。   “您吃饭了没?”   “吃了,喝的粥吃的油条。”张怀斌扶着腰扭了扭,“这人老了就总睡不着,早上四点钟起来去了广场打了圈太极,慢慢溜达过来的,这给我累的。”   张怀斌这两年显得有些老迈了,温睿看他这样都忍不住担心,更别提他孩子。   老人一双儿女一直都想让他把这店脱手卖出去,回去好好养老。可老人闲不住,更不习惯住在那边,他在那里也没个认识人,去了多无聊,哪有现在自在。   温睿看着张怀斌佝偻的背,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说:“您坐着歇歇,帮忙收收银就行了,其他我来。”   他专门在收银台后面放了张高凳子,省得老人总站着。   “行。”   温睿去准备了,他不像其他早餐店四点钟就起来忙,他能准备的食材前一天夜里就准备好了,早上六点钟过来了就可以煮东西。不过馄饨不行,馅儿和汤都得现准备,所以开门比较晚。   周围住户也清楚他营业的时间,都不会来太早。   等忙活完都快十点了,李民成去菜市场买菜还没回来。   温睿坐到餐桌旁准备歇歇,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您最近又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吗?”   张怀斌正坐在柜台旁点着昨天的账,他头也不抬回答:“没。”   温睿看他这个态度忍不住皱眉说:“您自己身体您也上点心。”   张怀斌见他有上火的迹象,赶紧哄他:“不是,我最近觉得好多了,我都按时吃药的,不需要去看。”   “这哪儿是你自己说好就好的。您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吧。”   张怀斌笑说:“真没事,那我还能突然倒下啊。”   温睿:“您又是高血压又有糖尿病,一起住还有个照应。”   “那我那房子都住多少年了,我舍不得搬。”   温睿气得瞪他:“你这老头怎么天天这么倔?”   张怀斌听他这么说气得瞪他:“怎么说话呢!一点都不尊老,天天叨叨叨,叨叨叨……我女儿都没你能说。悦庭是不是特别烦你!”   温睿有些哭笑不得,“哪能啊,他想念叨的比我还多,只是不说,一般通过眼神儿告诉我。那要真烦,也是我烦他。”   张怀斌听得直乐,他哼笑:“这话我记住了,到时候告诉悦庭,说你嫌他。”他说完顿了顿,刚才有一瞬间他脑子发晕,不过为了不让温睿担心,他把老花镜取了下来,顺手把账本往对方面前推,“你看你看,我头晕。”   温睿听他头晕忙问:“不舒服?不是说最近身体还不错吗?说让你去医院看你还不乐意。”   张怀斌捏了捏鼻梁,嫌弃地打断他:“我是带眼镜晕,又不是那种晕,你别成天大惊小怪的。”   温睿还是放心不下,他放缓了声音和对方商量:“我那房子离店也近,还挺宽敞的,你舍不得你屋子什么东西大不了都搬过去,又不是没地儿放,您就听我句劝吧。那实在不行我去您那屋陪您住行吗?”   张怀斌闻言没像刚才那样执意推脱,他想到刚才突如其来的晕眩心里也没底儿,他想了会儿说:“那行,过两天搬,我回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的,收拾收拾。”   温睿听他答应这才松了口气:“我帮您收拾吧。”   “不用,你又不清楚我要什么。”   “那好,今天你回早点去收拾,明天我们就搬。”   “嗯。” 第62章   江悦庭复习完就拿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他让人处理了一只鸡,回去清洗过后拿菜刀将鸡切成鸡块。   他用手机搜了下教程,把鸡和其他辅料一同放进了砂锅里,用小火煨着。   江悦庭把其他的菜清洗过后切了放到了盘子里,现在炒菜还太早了,他洗了手到卧室把笔电拿了出来,坐在餐厅里边打制作表格边留意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差不多做好了,他把表格的窗口放了下去打开了I Wanna,可刚上手玩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江悦庭淡淡地应道:“来了。”他说着把手从键盘上离开,没人操纵kid,kid就被尖刺给扎死了,他也没在意径直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霍谦站在门外,江悦庭和他对视了一秒才把人让进屋。   霍谦跟在他身后哼说:“怎么?不欢迎啊?”   江悦庭没理他,坐回了桌子旁。   霍谦见他不管自己,凑到他面前烦他:“你就这么招待客人?也不拿点喝的?”   江悦庭眼皮都懒得抬:“你算客人?喝的在冰箱,你自己去拿。”   霍谦去厨房冰箱找喝的无意间瞥到了砂锅,他边翻冰箱边问:“温哥炖的吗?走了没关火?还是让你看着?”   江悦庭轻描淡写地应道:“我炖的鸡汤。”   “你!”霍谦闻言一脸吃惊,他小声嘀咕,“温哥可真是训狼高手,死小孩居然这么贤惠了。”   他找了下发现冰箱里面连瓶雪碧都没有,只有牛奶、酸奶和纯净水,只好拿了盒酸奶,他问:“你要酸奶吗?”   “不要,谢谢。”   霍谦拧开酸奶盖喝了一口,他走到江悦庭面前看他在干嘛,“这什么游戏?小人长得跟马里奥一样。”   “I Wanna。”江悦庭边说边操纵kid想往前走,谁料被凭空出现的尖刺给扎死了。   霍谦看他操作,有些手痒:“让我试试。”   “你不是不玩单机游戏吗?”江悦庭给他腾位置顺便去厨房看火。   “我不玩那种没技术含量的单机游戏。”霍谦坐下问:“这怎么操作?”   “上下左右WASD,Shift是跳跃,可二段跳,在第一次跳跃到最高点再按次Shift,跳跃高度与按键时间长短有关。你自己找出路,不要碰尖刺和墙,否则会死,生命无上限,有个带红色按钮的小箱子是存档点,你按Z键射击,红色变绿就是存档了。一定记得要按存档点,否则只要死亡就会从最初的起点开始。”   “简单,一会儿就给你通关信不信?”霍谦一听不屑地说,谁知刚上去就被尖刺给扎死了。   江悦庭闻言抽了下唇角,他出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见已经10点半了就去煮了米饭,期间一直能听见霍谦暴躁的骂声。   他出来时对方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屏幕看,浑身的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好像面临着多大的难题。   他走到对方面前看了下,霍谦还在玩刚才那关:“……一会儿通关?”   霍谦烦躁地说:“别急着和我说话!”   江悦庭看他操作就觉得霍谦不适合这款游戏,对方心浮气躁,根本静不下心,数次死亡以后气得直爆粗口。   “不玩了。”霍谦在最接近存档点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下脑袋死了,他当时气得站起身,“操!垃圾游戏,不玩了!你哪儿找的这变态游戏?”   江悦庭没应声,他俯下身默默操作了一波,顺畅地过了这关。   霍谦:“……”   江悦庭叉掉游戏,他瞥见霍谦的脸色解释道:“我在这之前在这关死了十几次了,而且这游戏本来就会淘汰没耐心的。”   霍谦不置可否,他确实没耐心。   他注意到状态栏的表格问:“这什么?”   江悦庭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大学可以辅修别的专业吗?”   霍谦喝了口酸奶平复了下心情:“对,可以修双学位。你是不是想太远了?你才初三吧?再说温哥不是要送你那个私高读,打算以后让你出国吗?”   他顺嘴说出这话,说完才想起来江悦庭昨天好像就因为这事儿还生气了,他愣住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生怕惹了对方不快,所幸江悦庭神色正常,他这才松了口气。   霍谦好奇地问:“你想学什么专业?”   江悦庭没理他,反问:“你不是大二吗?你们这个专业很闲?”   “哪有?这不快考试周了,课很少,就回来了。”霍谦当年在温睿的辅导下成绩提升了好多,高考离一本线就差了三分,上了蒙城一所不错的二本,专业是他自己选的,非要修计算机技术专业。   霍启鸣知道霍谦去了大学也不会好好读书,特别还是学这种极其耗脑子的专业,他敢保证霍谦的成绩肯定是一塌糊涂,就想让霍谦报考林学专业类的,毕业后还能帮帮家里,左右工作不用愁,要是学得好,他们还可以搞搞别的种植技术。   谁料霍谦非要选计算机类的,也不说原因,霍启鸣不好强按头,只能随他去了。   江悦庭对此不置可否,他总觉得霍谦的理由肯定非常欠扁,所以他不敢说,后来验证了下,果不其然,霍谦就是感觉敲代码很帅才非要学计算机专业。   所幸这位爷这两年来专业课还没挂过,要不然就冲这理由挨十顿打都没人拦着。   江悦庭看了眼时间觉得可以加调料了,他又进了厨房,霍谦见他离开想看他表格到底写了什么,扬声说:“江悦庭我偷看你的表格了啊。”   江悦庭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淡淡地说:“想看就看吧。”   霍谦被准许后才打开了他的表格,是个规划表。   “你想做游戏策划?”霍谦惊讶地说,“游戏策划还分很多,你要做哪一类?”   “可能都会涉及。”   “有志气啊,你想做什么类型的?”霍谦一点都不觉得江悦庭这个目标是笑话,在他眼里,这小孩只要有目标就应该能够完成。   “单机类的,可以先尝试手操向,就比如刚才的那种。”他玩那个游戏玩了快一周了,在此之前他搜索过,看见别人分享的文件包,貌似可以自己设计这样一款游戏,他决定熟悉这款游戏后再研究研究,等中考完摸索怎么设计。   霍谦浏览了遍他的规划表,突然有点怀疑人生,到底谁是大学生?   江悦庭往汤里放了些调料,拿勺子搅了搅。做完这些他准备炒菜。   霍谦走到厨房门口,正好见对方往锅里倒油,他有些恍惚,虽然他去上大学不经常在家,但他时不时会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能看见这小子长个子了,而且也越发的沉稳。   其实就算温睿和这小子不是亲兄弟,但两人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比如温睿和他差不多大,偏偏感觉和他小叔是一辈,而这小子还没十六岁,但心理年纪绝对是十八岁往上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出国了?”   江悦庭:“不一定。”如果他觉得他学的不够多,他或许会选择出国深造,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温睿,但能多待就多待,以后就算出国他也不会走太久的。   江悦庭把其他菜给炒了,他原来一直控制不了调料的量,后来他哥给他说过,他才慢慢掌握。   “你自己盛点汤喝吧,我待会儿得去给我哥送饭。”   霍谦看他翻炒的动作不太熟练,不过也算是像模像样,他奇怪地问:“温哥自己不就是厨师吗?还用你给做饭?你不会是心疼他,怕他给自己做饭太累吧?你……不想去私高读真的是因为不想离开你哥。”   江悦庭不置可否。   霍谦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一脸便秘的模样,他无语地说:“你不觉得你这样不正常吗?”   江悦庭皱了皱眉,说:“小孩子恋家不是很正常吗?”   霍谦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孩子?”他真没把江悦庭当小孩子看待,“江悦庭我问你啊,如果你哥要是恋爱了,你怎么办?”   江悦庭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他不会。”   “他为什么不会?他今年都二十二了。再说这只是一个假设,假设他恋爱了,以后有家了,你准备怎么对待你……未来的嫂子?”   “没有假设,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会和他过一辈子的。”   霍谦:“……我刚说你不是小孩子,你就有这种天真的念头。”   江悦庭心里生出一种烦躁感,他冷声说:“他还年轻,不需要谈恋爱。你小叔都三十了都不着急,他着什么急?”   霍谦欲言又止:“可我小叔……”他没说下去,不过脑中敲响了警钟,江悦庭对温睿的这种感情……   他要不要去找他小叔分析一下?想到这儿霍谦说:“那你忙着吧,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玩。”   “不送了。”江悦庭在炒菜不好离开的。 第63章   江悦庭炒完菜把饭菜放进了饭盒中,他准备了三人份的。   他又拿了个保温桶,另外装了一份,他把保温桶塞进了背包里。   胖胖闻见汤味就一直在厨房里转悠,江悦庭把它的食盆拿了过来,他盛了碗清汤,又在食盆里拌了点米饭。   他给胖胖挑了几块鸡块,剔去了骨头。   他还没放下食盆,胖胖就激动地拿爪子去扒拉,江悦庭低声训它:“打翻了就没有了。”   胖胖一头埋进食盆,狼吞虎咽。   江悦庭半蹲在它面前心不在焉地摸它的头,他还在想着刚才霍谦的话,他当然知道正常的兄弟不会一辈子都待在一起,可他和温睿不一样,没有他哥的未来他想都不敢想,至于他哥……他相信在他哥心目中没有人会比他更重要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不能有一辈子?   想通后的江悦庭在心里舒了口气,他对胖胖说:“吃完了记得喝点水,别捣乱。”   胖胖只顾得吃也不理他,江悦庭直接托住了它下巴不让它吃,他冷声说:“不许去闹大龟小龟。卧室可以进,不要瞎折腾,听见没?”   胖胖以前爱在床上折腾,弄得卧室里都是狗毛,江悦庭为此狠狠训了它一通,胖胖被他教训的整只狗都无精打采的,趴在阳台一动不动,狗粮也不吃,骨头也不啃,一待就是一整天,连带它去散步它都不想动,吓得他哥以为它哪里不舒服,要送它去宠物医院。   他也知道自己太凶了,心里有些愧疚,他坐在胖胖身边给它顺了半天的毛,胖胖这才又拱到他怀里呜呜地撒娇。   不过那次以后,胖胖倒真的不往床上跳了。   胖胖拿黑眼豆看他,呜咽了声算是答应了他。   江悦庭这才让它安心吃饭。   他洗了手提着准备好的饭盒和背包准备出门,胖胖见他离开饭也不吃了,摇着尾巴送他出门。   他们现在住的小区离餐馆非常近,坐公交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这会儿是饭点,店里很忙,他们还请了位大姐帮忙,那位大姐和李民成又是收银又是上菜,在店里忙得脚不沾地。   江悦庭把饭盒放在柜台里面,自然而然充当收银的,帮他们分担些工作,他边给客人点餐边给楼上的张怀斌打了电话。   “爷爷您那边不忙就下来吃个饭,嗯。”江悦庭挂了电话给客人递了个叫餐牌,淡淡地说:“麻烦等一等。”   熟客都知道他是老板的弟弟,也知道他不太亲人,不过人倒是礼貌,也不稀奇,也就第一次来的看见他会忍不住偷瞄他看。   不一会儿张怀斌就从外面进来了,他走到柜台里去拆袋子,他随手打开了份饭盒,刚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看到鸡汤老人眼睛都亮了,他欣喜地说:“有汤喝啊?闻着好香。”   江悦庭正在给人点餐还不忘抽空告诉他:“那不是您的,我哥交代了您不能喝。”   张怀斌哼哼:“别听你哥的,他就是小题大做。”   自从他被查出来有高血压和糖尿病,温睿就一直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江悦庭摇摇头,他拆开了另外一份饭盒,“您吃这些,我盐放的少,我哥说了,您得少食多餐,吃些清淡的。我去给您拿碗。”   他说着去后厨拿碗,正好看见温睿在炒菜,后厨也装了空调,可他哥靠近火,浑身上下还是出了很多汗,江悦庭看他后背浸湿的衣服,心里闷闷的,默默拿碗出去了。   “我哥怎么不请厨子干?”他给张怀斌盛了小碗饭。   张怀斌夹了一筷子菜吃,江悦庭手艺不错,就是切菜切得不合格,不过这个年纪已经很好了。   “人家都冲你哥手艺来的,你换个厨子不是往外面赶人吗?除非你找个手艺不错的厨师。”张怀斌嚼着嘴里的米饭说,“不过请个好厨子,一个月工资得好些,你哥那么抠,他也不乐意啊。”   江悦庭皱眉:“那也不能一直干下去,他胳膊现在都有毛病了。”   “唉,成天切菜掂大勺,时间久了可能会得肩周炎。”老人这么一说也有些操心温睿,他做这行做了都四十多年了,落下的病根挺多的,原来没油烟机,他成天闻油烟,还有些呼吸道的病……   江悦庭说:“您有空能和他说说吗?不需要这么累的。”他要去说他哥,对方肯定会说,他不累,没事的,都干了这么久习惯了。   “行,等他闲下来我和他聊聊。”   李民成和大姐轮流吃了江悦庭给他们带来的饭,温睿这会儿忙得抽不开身,只能等没客人了他才能吃上饭。   温睿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腰酸背痛,腿也发僵,虽然厨房有空调但他还是很热,一出来就走到空调前想好好吹吹。   这会儿李民成和大姐都在后厨清洗碗筷,张怀斌早就上楼照看去了,只有江悦庭在数钱核对中午的账。   江悦庭见状走了过去,伸手把空调叶推到了上面,他道:“别这么吹,去那边坐着吹会电扇,一会儿就凉快了。”   温睿眼角眉梢满是疲惫,他懒得争辩,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了下去。   江悦庭看得直皱眉,心密密麻麻的疼,他最不喜欢看他哥这副憔悴的模样,他走到柜台旁帮下面把背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保温桶,他说:“喝点汤吗?李叔和阿姨都说味道不错。”他说着又去给温睿拿了个碗,还从自动出筷机里抽了双筷子。   温睿闻言打起精神,他伸手想盛汤,“我自己来。不是说随便弄点吗?怎么还熬汤了?累不累啊?去网上搜得食谱吗?”   江悦庭避开他的动作给他盛好了汤,温睿接过他递过来的汤尝了一口,忍不住夸赞他:“嗯!好喝。”   江悦庭坐在他身边,帮他提了下贴着后背的体恤衫,他说:“都湿透了。”   温睿阻止他:“别碰了,脏兮兮的。你坐远点,我浑身上下又是油烟味又是汗味,很难闻。”   江悦庭哪肯理他,他掀起温睿的体恤,露出了他的脊背,后面跟被水洗过一样,他只好抽了纸巾帮他擦了擦:“衣服脱下来吧,湿湿的不舒服。”   “不了,在外面多不好意思,你把我衣服放下去,我手还要吃饭,不能碰,不干净。等会儿吃完饭我回家洗个澡。”   江悦庭闻言只好帮他把衣服给放了下去,把手伸进衣服里给他擦汗,温睿躲了下,“你别弄了,一手汗,脏。”   “不嫌弃你。”江悦庭头也没抬,一本正经地拿纸巾给他擦汗,“要不你请个厨师吧?别太辛苦。”   温睿吃饭很斯文,不管再饿都慢条斯理的,他等嘴里的东西嚼完后才说:“没事的,我不累,再说都干了三四年了我也习惯了。”   江悦庭:“……待会儿回去洗澡完要睡一觉吗?”   “可以睡会儿,不过要早点过来准备,周末夜里学生都要来上课了。”   “好,我陪你。表格我做好了,夜里给你看。”   温睿:“这么快?”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怕你送我走嘛,就想着快点。”   温睿闻言一脸为难地说:“那你赶不上了,我这其实是缓兵之计,其实我早就和你霍叔把这事儿给定下……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悦庭给掐了眼,吓得他一激灵,腰部瞬间突向另外一边,坚决避开对方的魔爪。   江悦庭脸色有些不好看。   温睿真是哭笑不得:“宝贝我就开了个玩笑,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也不是那种在背后给你做决定的人啊。”   江悦庭把手里的纸扔进了垃圾桶,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就你会演。”   温睿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又生气了。”   江悦庭皱了下眉,反问:“我那么容易生气?”   “也不是,就是在一些方面就容易动怒。”   “你的问题上?”   “不是,”温睿想了想,“应该是在我们的问题上。每回你生气就不肯交流,我说十句你就回我一个嗯,这样不好。”   江悦庭回想了下自己赌气的行为,确实过分了,即便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才拒绝交流,可他还是有意无意地伤害他哥。   他问:“那如果我做了错事,你对我很生气呢?你会怎么样?”   温睿基本没和江悦庭发过脾气,除了当年因为对方伤人的事儿他很愤怒外,这么久了他基本没生过江悦庭的气。   他老老实实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要说生江悦庭气的滋味挺难受的,因为那种情绪还伴随着铺天盖地的伤心,有了那么浓烈的情绪,生气就变得次要了。   “我记得,有回你生我气了就没理我,从学校接我回家一路上都没和我说一句话。”   温睿尴尬地说:“你还记得啊?”这都过去好几年了,小孩记性都这么好的?   “但你没忘过马路牵我的手,就好像我生气的时候不会拒绝你触碰我,我们只是不知道那种状态下怎么开口而已。”   温睿弯了弯眼角:“嗯,这么说也挺对的。”   其实他们不是有意伤害对方,不是怀着报复的心理赌气不理人,只是想在那种情况下有个冷静的时间。 第64章   温睿边吃饭边和江悦庭聊,不知不觉聊到江悦庭的规划上。   温睿听他说想做游戏策划,点点头:“那很好啊,我相信你。”   他吃过饭后就和江悦庭坐公交回家,车厢里人稀稀疏疏,温暖的午后人们都有些昏昏欲睡,他们随着公交的颠簸身子轻微的晃动着。   温睿一坐到座椅上整个人就胶在了那里,他偏着头小憩,江悦庭怕司机急刹车,他会磕到脑袋,伸手垫在玻璃上。   温睿感觉他的动作,眼睛没睁直接说:“不用了,又不疼,手举着累。”   “路程短,没事。”   温睿只好随他去了。   到站以后温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江悦庭干脆牵着他手拉着人王家去:“回去洗个澡就睡。”   温睿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他见和他们一同下车的老太太多看了他俩几眼,冲对方尴尬地笑笑。   “别牵着了。”温睿试图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男孩子勾肩搭背倒不算什么,牵手就太奇怪了。   江悦庭也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把手放开了,他低声说:“管别人干嘛?”   温睿:“也不是。”正说着,他余光瞥见一辆摩托车驶了过来,下意识拦住了江悦庭往前走的路。   江悦庭干脆抓住他的手:“过马路不安全,牵着。”   温睿无奈地笑了起来,只好牵江悦庭过了马路,不过一直到家,他也没松开对方的手。   其实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心里还是把江悦庭当成原来的那个孩子。   一回到家温睿钻进浴室,他洗澡的时候不喜欢想东西,大脑放空的,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心里很不舒服,压抑、憋闷,让他有些窒息。   温睿微微皱眉,难道不开心都是闲出来的?也是,忙起来就晕头转向了,哪儿有空管心里舒服不舒服。   他轻吐一口气闭上眼睛,任由热水冲刷他的身体。   他洗半个钟头才出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温睿扫视了下客厅没找见江悦庭的身影,就走到了书房门口。   这是江悦庭的卧房,一直空着,温睿干脆把它改成了书房。他还买了两个书架子,他这三年给江悦庭买的书堆满了一个书架。   江悦庭确实在书房学习,他单手撑着头,脸朝向窗口,阳光在他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看起来别样的美好,温睿的眸色柔和下来。   江悦庭在做奥赛题,其实有很多会涉及到高中知识,温睿提前教过他一些,他翻看了下题,在纸上写写画画,大致写了个思路,一会儿就把那道题做了出来。   温睿拿毛巾擦了擦头发,他想了想问道:“有不会的吗?”   他很久没教过学生功课了,江悦庭根本不需要他辅导,平时对方问他一道题,他会就着那道题延伸,给江悦庭补充很多知识点。   他其实更想当个老师。温睿长出一口气,有些怅然。   江悦庭轻“嗯”一声,尾音轻挑。   温睿走过去扫了眼他的习题册,眯着眼睛浅笑着说:“要不要我教你?”   江悦庭心知他又想给人讲课了,在心里轻笑,他可以让他哥过过瘾,但……   “不去睡觉?”   “不困了,洗完澡洗完头就清醒了。”温睿拉了张凳子坐到他身边,“有吗?奥赛题!有没有不懂的?做对不是关键,你还要弄懂。”   江悦庭听他把这句话都搬出来,要不让他教就太可怜了,他粗略扫了眼那一页习题,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一道大题。   这道题估计够他哥发挥半天。   温睿见状好看的眉眼弯成了月牙,他拿过笔准备给江悦庭讲题,他看了遍题,找了下解题思路就开始给对方讲。   不过他也只给江悦庭提供了个思路。   江悦庭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温睿给他讲题从来不把答案详解铺陈开来,而是给他提供一个思路,让他自己慢慢去想。   “嗯。”江悦庭沿着温睿给的思路做了五六分钟就算出了答案,他把答题步骤和结果递给他哥看。   温睿细细看了一遍,点点头,“对了。”   温睿这才把这道题涉及的知识点又给对方讲了一遍,他讲起来就停不下来,江悦庭怕他太累适时打断了他,“去睡会。”   温睿哪舍得放弃这个讲课的机会,下意识说道:“不困。”   江悦庭撑着头看他,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温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他扯了一个笑:“再讲一会儿,就一会儿。”   “有得是机会,去睡觉。”江悦庭态度强硬。   温睿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笔,“四点半叫我。”   “嗯。”   江悦庭等他走后就去了浴室,把温睿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等他忙好也到时间了,他去卧室叫温睿。   温睿睡得不踏实,被他一推猛然间惊醒了,他下意识握住江悦庭的手,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他眼神儿里满是恐慌,心剧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   江悦庭被他吓了一跳,立马反握住他的手,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睿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他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他这才放松了身子,心有余悸地说:“不是,我刚才好像做噩梦了,想不起来做了什么,就……很难受。”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没平息慌乱。   江悦庭见他身体没事,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他捏了捏温睿的手安抚他:“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等我考完试我们去放松一下。”   温睿转头看他,他迷茫地说:“可我没压力啊。”   江悦庭也不与他争辩,而是说:“可我有压力,中考完带我出去玩一玩吧,我们好久没出去旅游了。”   温睿这才点点头:“好,到时候出去玩。我先起床。”   江悦庭知道他肯定没睡好,又得去忙,心里很不痛快,甚至有点憋闷。   温睿留意到他的神情,他从江悦庭手里抽出手下了床,“其实不管干什么都很辛苦,以后你工作了可能比我还累的。”到时候他肯定也很心疼,但不会阻拦。   “我以后挣钱养你。”   温睿眼神儿柔和,他温声说:“你以后工作我才三四十岁,对于男人,那个年纪正好,我不可能让你养我。”   江悦庭看着他,有些不解。   温睿笑了起来:“意思就是,你长大了工作可以分担我的负担,但我不可能不工作,成天闲在家里让你挣钱给我花,我更希望我们俩有各自的事业。”   “嗯,我会尽早分担你的负担的。”   温睿点点头:“好,我很期待。我去刷个牙洗把脸就出发。”   其实如果江悦庭真得要从事游戏这个行业,前期肯定是要往里面疯狂砸钱的,他必须得给孩子准备大量的资金,让他不用操心钱这一方面的。   温睿舒展了下筋骨,还要更努力挣钱才行。   ——   张怀斌八点多就准备回家,温睿让他回去收拾行李。   温睿:“今天能收拾好吗?要不您弄完了我就去接您?”   “东西哪儿有那么少?”   “要不先收拾几件衣服,我再陪你慢慢搬其他的?”   张怀斌嫌弃地说:“你怎么那么急啊?不用操心,我没事的。”他拍了拍胳膊,“你看我这像有事的人吗?”   温睿皱眉看着他,他就是觉得放心不下。   “行啦,你年纪轻轻别成了个碎嘴皮子,我先走了,你也别太辛苦。”张怀斌说着就往店外走。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等夜里温睿在柜台算账,右眼皮子总在跳,他揉了揉,问在一旁擦桌子的李民成:“李叔,右眼跳什么?”   “左跳财,右跳灾。你右眼跳?”   温睿忧心忡忡地看着账本,他自言自语:“其实不是,我可能用眼过度了眼皮才会跳的。”   李民成也知道右眼跳寓意不好,接过话应和:“就是就是,哪有什么灾啊财啊,就是眼睛太累了,要不早点关门,你回去休息休息?”   温睿犹豫了会儿点点头。   不过他关了店没直接回家,而是坐车去了张怀斌家。   “来了来了!”老人急急忙忙开了门,一看到他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您东西收拾好了没?”温睿实在放心不下他。   张怀斌被他气得都没脾气了,“你这两天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我正收拾着呢。”   温睿进屋一看,老人果然在打包东西,客厅了放了两个大箱子,周围还放了不少东西。   “你说你就差今天这一天啊?我不是不想去,我年纪大了,去新环境都睡不着觉,你好歹体谅体谅老人家,等我把这东西都给搬过去了我就去你家住,你赶我我都不走。”   “那我来吧,您歇着。”温睿说着开始动手。   老人要插手被他阻止了,“您歇着就行了。”   忙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收拾完,张怀斌就往外轰人了:“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弟又得着急了。”   “那我走了,您早点睡。”温睿只能选择离开。   他回到家洗洗就睡了,今天又搬老人收拾了好多东西,格外累,头沾枕头就睡着了。   江悦庭见他今天休息这么早还挺高兴的。   半夜,温睿猛然间惊醒,他正觉得莫名其妙,才留意到床头柜的手机在振动,手机亮着,那光亮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他以前夜里喜欢把手机关机,三年前有次发烧耽误事了就改掉了那个习惯。   他猛地坐起身去抓手机,凌晨两点多,老人给他打电话…… 第65章   那边传来张怀斌粗重的喘息声,他只说了一个“温”字,声音便戛然而止,温睿听到那边传来“噼啪”的声音,应该是手机被甩出去的动静。   温睿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让他无法呼吸。   “喂?!您怎么了!您……”温睿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他急急忙忙跳下床往外面跑。   江悦庭早就醒了,他神色肃穆盯着温睿看,见对方着急忙慌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面跑,也跟着跑了下来,他叫道:“哥!”   温睿没应他,颤抖着双手按电话号码,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120吗?你们现在能去建国小区8栋楼三号门洞二楼,302室,我家老人可能出事了,叫门不应请直接破门进去!谢谢,对!”温睿太慌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说着抓过鞋柜上放着的钱包和钥匙,开了门就冲了出去。   凌晨,凌晨路上没车,对!没车,会快一点,能赶上,一定可以赶上!   温睿焦躁得在心里一遍遍地念。   江悦庭闻言心里一沉,也赶紧追了出去。   温睿一出楼就被夜风吹清醒了,他开了车库,把里面的电动车推了出来。   他插了钥匙刚坐上去就被江悦庭拦住了,“我来!”他哥状态不太好,他怕他会出事儿。   温睿没有废话直接坐到后面给他腾地方,他现在浑身上下根本没力气,一阵阵地冒冷汗,他真的太怕了。   江悦庭跨上去飞速往老人的小区赶,这个点儿马路上空荡荡的,没人也没车,一路畅通无阻。   温睿紧紧抓住江悦庭的衣服,他用力过猛,骨节发白,脑中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法儿思考。   温睿去的时候救护车还没到,他急急忙忙往楼上跑,他脚上还穿着拖鞋,一不小心绊了下差点一头栽到台阶上,江悦庭跟在他后面手疾眼快猛地跨了两个台阶一把扶住了他。   温睿推开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爬到三楼根本没敲门,对着房门就是一脚,老人的门还是以前的木板门,用点劲儿就能踹开。   温睿开了灯,跑到卧室去看,张怀斌栽在地上一动不动,手机在他不远处的位置。   他脑子憎得炸开了,他冲过去想动老人的身体,可又不敢下手,他不是专业人员,他不知道自己无意的动作会不会给老人造成伤害。   好在很快他就听到外面传来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医护人员赶到了。   ——   张怀斌被推进急救室里,温睿和江悦庭两个人等在外面,等在手术室外的人还不少,一大堆人坐在长椅上神色凝重。   温睿靠着墙脱力般往下滑坐了下去,他用双手捂着脸,咬牙硬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有预感会出事……   “哥……”江悦庭看他这样,蹲下身伸手碰了碰他,发现他抖得厉害。   温睿猛地抓住他的手,他眼眶泛红,眼神里满是愧疚和自责,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嗓音沙哑,一遍遍重复:“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的……是我的错。”他声音里满是痛苦,“是我……”   江悦庭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他:“哥,哥!你冷静,你听我说,不是的,不关你的事儿,这不是你的错。”   温睿鼻子泛酸,他眼眶里满是泪水,眼泪打着漩儿转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滚落。   张怀斌对于他意味着很多……亲人,师傅,朋友……他上辈子触碰到所有温暖加起来都比不上老人给他的一星半点。   老人也给了他太多的东西,疼爱、信任、依赖、还有钱……他都来不及回报他什么,对方不可以就说没就没了。   他知道老人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可他接受不了对方以这种突然的方式。   他们还说了要搬家的,东西都快收拾好了。   “为什么啊?”他声音嘶哑,他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好的人,他好不容易才享受到长辈的疼爱,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好人应该长命百岁的不是吗?他没事的,他会没事的对吗?”   温睿用期盼的眼神儿看着江悦庭,他只想听到一句认可的话,不管是不是安慰。   江悦庭张了张嘴,他知道温睿一向冷静,这还是第一次失态成这个样子,他当然明白老人对他有多重要。   他看着温睿,目光里满是心疼,他想伸手抱抱他哥。   他顺着温睿的话说:“对,没事的,爷爷没事的,他没事。”   温睿闻言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没事的。   他看向手术室的方向,随意抹了下眼角,将渗出的泪水揩去了,他终究还是没嚎啕大哭出来,即便他真的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温睿冷静下来,他给张怀斌的女儿打了个电话,电话号码是老人给他的,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打第一个没人接,温睿面色沉稳又打了第二个,没响两声那边就把电话给掐了,他只能打了第三个。   那边终于忍无可忍接通了电话,语气很凶。   温睿简略地说了下老人情况,对方立马就慌了想要赶过来。   温睿打起精神安慰对方,让她别太慌张,他们及时叫了救护车,不用太害怕,毕竟如果她们过来的话车程更远。   温睿再三叮嘱她路上要小心。   挂了电话他对江悦庭说:“你回去睡吧,你白天还有课,”   江悦庭:“我放心得下吗?”   他放心不下手术室里的情况,也放心不下他哥一个人留在这里。   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了,医生出来了,那些人一窝蜂涌了上去,紧接着温睿就听见有女人发出悲鸣的哭声,声嘶力竭的,那些嘈杂的脚步声说话声在那凄厉的哭泣声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那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越大越大……越大越大……   温睿紧紧揪着衣服,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搅乱了,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可那些亲人的哀恸也感染了他,让他觉得好悲伤,也很害怕。   江悦庭瞥过脸不忍再看下去,他看着手术室,在心里一遍遍祈祷老人没事。   他转头看向温睿,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江悦庭知道他在压抑情绪,伸手抱住了他,“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温睿点点头,这些话他今晚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可仍旧能让他撑住,给他安慰。 第66章   走廊里早就恢复了安静,温睿看江悦庭脸上满是倦容,说:“靠我肩上睡会吧。”   江悦庭摇摇头拒绝了:“我不困。”   两人正说着话,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医生护士走了出来。   温睿和江悦庭听到动静立马站起了身,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说:“病人是脑出血,送来及时,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会有后遗症,病人还在昏迷中,要留院观察治疗。”   温睿听到这段话揪着的心可算放下了,他轻轻出了口气,发凉的身子也逐渐停止了微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问:“请问您说的后遗症是什么?”   “不同程度的偏瘫失语,得等病人醒过来了才清楚。”   “会瘫吗?”温睿喃喃,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了,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眼神儿悲伤而又庆幸。   对老人而言偏瘫或许比死亡更让他痛苦。   温睿给老人的家人又打了个电话,告诉那边老人的情况已经稳住了,目前昏迷中。   温睿对江悦庭说:“你回去吧,回去睡一觉,别留着了。”他嗓音沙哑。   江悦庭不肯离开。   温睿态度坚决:“回去休息!听话。”   江悦庭看他眼里满是血丝,皱眉问:“那你怎么办?”   “等白天你爷爷的家人来了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很快的,不用担心。这都快六点了,我到时候给你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你上午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悦庭怕自己留在这里他哥还得操心他,只好离开了,可他回了家根本没法儿休息,一想到他哥他就睡不着,他只好倒了杯水出神地站在阳台。   温睿留在病房里陪护,按照护士交代的事项留意着仪器,他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松懈。   不知盯了多久,他坐得身子发僵,只好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江悦庭看了眼时间,才八点钟,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等到十点半他从家里出发,掐着点去的医院,给温睿带了饭。   病房里很安静,有老人家坐在床边发呆,有的老人躺在床上和照顾她的老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声音很轻。   温睿还守在病床旁,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脸色发白,眼底青黑,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江悦庭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我来守着吧,你去睡会。”   温睿看向他,问:“睡好了?我给你请了一天的假。”   “路上买的皮蛋瘦肉粥,你吃点。”江悦庭把东西递到他手里,“吃完了去睡,我来守着。”   温睿摇摇头:“没事的。”他不饿,就是身心疲惫,他不明白老人怎么还没有醒。   江悦庭逼着他喝了粥,又让他回家睡觉。   “我不回家了,就在这儿睡会吧。”温睿不敢离开。   江悦庭没有再多说,他坐到病床边,“趴我腿上睡会儿吧。”他怕碰到老人只能坐在床尾,温睿没空儿睡的,否则会碰到老人输液的手,只能趴在他腿上。   温睿和江悦庭交代了注意事项才敢去睡,他枕着自己的手趴在江悦庭的腿上小憩。   “半个小时后叫我。”   江悦庭看着他趴着的身影有些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当年温睿也是守在病床前陪着他,夜里也没离开,只能趴在病床边休息。   他白天睡多了,夜里就不困了,只能盯着温睿的发顶看,一盯就是大半宿,一点也不觉得乏味,他忘了当时在想什么,或许是……他该怎么把这个人据为己有吧。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温睿的头发:“嗯,睡吧,我会好好看着的。”   温睿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他太累了。   江悦庭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去看老人。   两人轮换着观察老人的状况,可对方迟迟未醒。   下午三点半,老人的女儿女婿都过来了,两人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风尘仆仆的。   女人约摸三十多岁,样貌和老人有三分相似,她来时匆忙,来不及打扮,头发都是随意地束在脑后。   她走到床边,感恩般地握住老人的手,“还好没事。”   温睿:“医生说爷爷可能会有后遗症,偏瘫,失语。”   那女人的丈夫接过话:“有后遗症总比丢了命强。”   女人没有接话,她看着老人红了眼睛,她有些不能接受她爸变成那个样子。   她说:“谢谢你啊,要不是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帮我爸办了住院手续吧?你交了多少钱,我让老肖把钱转给你。”   “不着急。”   温睿看他们来了才放心离开,他回家洗了澡倒头便睡。江悦庭一直没睡休息了,见他哥休息了这才陪着他睡会。   不知睡了多久,温睿被饿醒了,醒来就看见江悦庭睁着眼睛看着他。   “饿了。”他声音粗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我给你倒杯水。”江悦庭下床去给他拿了杯热水,“还困吗?煮面给你吃?”   温睿喝了口水,问:“你会吗?我自己来吧。”   江悦庭看他又恢复了精气神儿,也不拦他,他去冰箱翻了翻,发现没面条了。   “没面条了。”   温睿正在刷牙,听他这么说,只好含糊地问:“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我下去买吧。”小区的便利店应该还在营业。   “不用了,等我一下,我们出去吃。”   江悦庭看了眼挂钟,这都快十二点了,附近还开着的只有烧烤摊了。   “吃烧烤吗?”   温睿扯了下嘴角:“嗯。”他其实是想喝酒了。   过了大桥,北城的夜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热闹非凡,一排排的大排挡还满是客人,好多大哥光着膀子撸着烤串。   温睿随便挑了家大排挡,点了五十串烤羊肉串,六个鸡翅,四瓶啤酒。   “酒?”江悦庭皱眉看着他,他哥除了过年过节会喝酒,其余时间都是滴酒不沾的。   温睿看出他的疑惑,“突然想喝了。”   烤串很久才能上来,温睿只能先开啤酒喝,他对着瓶子直接吹了半瓶。   江悦庭眉头紧锁,他哥酒量不好,这么喝肯定会醉的。他抓住温睿的胳膊,“你干嘛?”他觉得他哥的情绪很不对。   温睿喝太急呛到了,他擦了擦嘴边的酒水,苦笑着说:“不好喝。”   江悦庭拿过他手里的酒瓶子,“不好喝就别喝了。你怎么了?”   温睿没再去拿酒,他愣愣地看着远处,喃喃:“我在想你爷爷。”   江悦庭以为他在担心张怀斌没法儿苏醒,安慰他:“爷爷没事,医生说等等他就会醒了。”   “可是会有后遗症。”   偏瘫,失语……这两个字就像魔咒一般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对他们而言,老人还活着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可老人自己会怎么想呢?   他那么骄傲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忙碌了大半辈子,老年都不愿让子女养活,可未来他却只能躺在床上倚仗别人的照顾,吃喝拉撒只能靠别人。   江悦庭沉默了,他知道温睿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活着总归是好的。”   人一旦有了眷念的人,有了念想,就舍不得离开这世间,就好像他,没有温睿之前,活着于他而言是件可有可无的事儿,他从不惧怕死亡,可如今他非常害怕,他还想好好活着,好好陪着这个人,也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陪他走完余生。   老人也会这么想的,他还有家人,还有他们,他还舍不得走。   温睿露出了个淡淡的笑,他说:“大概吧。”   他终究没喝光那些酒,江悦庭说借酒浇愁不适合他。   两人吃完了烤串,慢慢往回走,他们在桥上看河景。   江悦庭突然开口:“找个厨子吧。”   温睿:“怎么突然想到这儿?”   他怕了,他怕温睿年轻时太操劳,晚年也会像老人一样都是病痛,他不介意照顾他哥,可他更希望对方可以无病无痛地过完这一生。   他没说实话,只是说:“多陪陪我吧。”   温睿这才想到自己越来越忙,确实没有像原来那样带着江悦庭到处玩了。   像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几年了,未来江悦庭上了大学,他们相处的时间会变得少之又少。   夜风吹了过来,温睿深吸一口气:“好,到时候我就去请厨子。”   江悦庭见他答应了,扭头看他,目光柔和。   ——   张怀斌昏迷了三天才苏醒过来,他的两条腿和胳膊都没直觉了,只有几根手指还能轻微地动。   温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的悲伤几乎要把他淹没。   老人的家人见他醒来高兴地把病床围得紧紧的,温睿站在外围看着老人。   张怀斌不能说话,他目光有些呆滞,良久才恢复了清明,他转了转眼珠,他一一扫过周边的面容,最终把视线停留在了温睿脸上。   两人对视着,老人的眼神儿越发沉痛,甚至染上了抹委屈之色,他眼角划出一滴泪珠。   家人们见他哭了,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低头去问他怎么了,有人往外跑去找医生。   温睿撇开脸,不忍再看他。 第67章   老人的儿子和女儿跟医生咨询,老人可不可以通过康复训练恢复健康。   医生说:“病人出血量多,而且出血部位也有些危险,康复训练肯定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恢复,但不可能完全康复,家人得有耐心陪着他做复健。当然,复健是一方面,病人有严重的高血压和糖尿病,我们不敢保证病情不会复发,如果再复发,情况是很危险的,建议住院观察治疗。”   张仁杰问:“那按我爸的情况,他可以转院吗?”他和他妹妹的工作单位都不在这里,他们实在没办法留在这里陪老人,只能考虑把老人带回那边。   “如果三天内病人的情况稳定,可以在医护人员陪同下转院。但是主动转院你们无法拿到原始病历,只能拿到部分的病历资料,你确定你们要转院吗?”   张仁杰和医生大概说了情况,医生无奈地点点头,“那行吧。”   温睿在一旁听着,等医生走后他问:“你和张女士都有工作,那有人照顾爷爷吗?”   张仁杰看了眼妹妹抿了抿唇,他说:“这事儿我们会商量的。”   温睿闻言看向张逸秋,眼神里满是担忧。   女人疲惫地抚了抚额,“到时候我们肯定会照顾的。”   见对方没有给出个合理的说法,温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逸秋打断   了,对方皮笑肉不笑:“小兄弟你放心,我们都是他家人,这么些年了我们对我爸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们知道你把我爸当亲爷爷看待,你这天天工作不做,一趟趟地往医院跑,太辛苦了,毕竟这是我们的家事儿,还让你这么操心,真是不好意思。小兄弟可以不用每天都过来的,太累了。”   温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方这话表面是在感谢他,其实是嫌他管太多了。   一句“家事儿”就在他和老人之间挖了道鸿沟。   他心里微微泛苦,可他还是不甘心地说:“那转院之前可以通知我一下吗?我想送送爷爷。到时候我可以去那边看望他吗?”   张逸秋微笑:“当然,我爸肯定也希望你能去看望他。”   “谢谢。”温睿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我能进去看看爷爷吗?”   张逸秋犹豫了会:“医生说爸需要休息,你改天再来看吧。”   “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我只想看看他。”   温睿再三请求,对方才松口。   看着温睿进了病房,张逸秋脸上的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她问:“哥,你怎么想的?”   她在一家国企工作,从底层干起,一步步往上爬。她干了三年的部门经理了,前段时间上面有意思再提提她的职位,现在让她辞职回家照顾老人,这……这怎么可能呢?   努力了这么多年,心血不能就这么打水漂。   张仁杰更不可能辞职在家照顾老人。他沉思了会说:“就请护工吧。我们下班了可以去看看爸,我要有事我就让你嫂子去,你没法儿去看爸就让妹夫去,别让他太孤单了,医生说要照顾好爸的心情。谁要是空下来了,就陪爸做做复健。”   张逸秋点点头:“好。”只能这样的。   病房里看望老人的人都走光了,张怀斌躺在床上睡觉,温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谁料老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默默对视了会,温睿温温地笑了,他坐到床边陪他说话:“刚才医生说术后做康复训练,会缓解症状的,不要担心。”   张怀斌消瘦的厉害,他半靠在床上,显得非常的干瘪,他眼睛浑浊,看起来有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他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可身体就像被枷锁束缚住了,根本动弹不了,他的右半身也没有知觉了。   他看着温睿,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想说:“动不了,你看啊,我动不了了。”那声音委屈而又痛苦,可他连说这话的能力都没了。   温睿站起身安抚他,“别动,您别动好吗?别这样,没事的,会好的。”   张怀斌渐渐平静下来,他动了动手指。   温睿伸手握住老人的手,他低声说:“医生说你得积极接受治疗,要保持心情畅快,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按医生说的积极复健就有可能恢复,这些只是暂时的,会恢复的,真的。”   张怀斌眨了眨眼睛,他含糊地说了句话。   温睿点点头,他开始帮老人捏胳膊,“真的,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医生。不过做复健很辛苦,要坚持,医生说坚持下来,半年内或许就会好。到时候我和悦庭会到那边看您的,要监督您有没有好好做复健,不要让我们失望啊,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张怀斌略一颔首,他知道他孩子肯定会接他去那边,这是没办法的事。   温睿陪他说了会话,都是他在说,老人时不时含混地说句话,温睿听不清,只能靠猜测。   “累了吧,睡会儿。”温睿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被子。   张怀斌确实困了,他缓缓闭上眼睛,过了会儿他呼吸平稳下来。   温睿这才站起身出去了,他出去时张逸秋两人还等在外面,他朝对方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了。   他刚到家就接到了霍启鸣的电话。   霍启鸣:“最近忙吗?朋友给我送了批海鲜,挺多的,来我家吃。”   “嗯?什么时候?”温睿说着往厨房去,他翻了翻袋子,从里面把蔬菜拿了出来,他午饭还没做,悦庭还有一个小时就放学了。   霍启鸣听温睿情绪不太高涨,问:“你不舒服?”   温睿长出了口气,“没事。”   那边沉默了,过了两秒霍启鸣才问:“和悦庭闹矛盾了?还是上次那个事儿?你们还没和好吗?”   “啊?”温睿有些茫然,“不是。”   霍启鸣当他敷衍自己,继续说:“你现在怎么想的?”   温睿原本看到江悦庭的那份规划表就觉得自己没必要为对方规划人生,后来老人又出事了,他更舍不得让悦庭离开他了。   “和他聊了聊,他说不想去,还给我交了份规划,我想想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霍谦上次和我提过这茬儿,我就知道你动摇了。”   温睿:“他不想离开我,为了这事儿还和我闹别扭,要是还不顾他的意愿送他去读,就是瞎折腾了。”   霍启鸣抿了抿嘴:“温睿你……”   那天霍谦跑过来和他东拉西扯了半天也没说正事,后来被他一恐吓,霍谦才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小叔,你有没有觉得江悦庭对他哥的感情不太正常啊。”   霍启鸣当时心中一凛:“怎么这么说?”   “就是感觉。江悦庭太黏温哥了,我像他那么大可希望住校了,他不乐意就算了,还为此发脾气,感觉他恨不得把温哥拴在身边。他还说以后不结婚,就和温哥过一辈子。”霍谦诡异地盯着他小叔看,突然冒出了句,“小叔我以后要和你过一辈子,你不可以离开我。”   霍启鸣:“……没发烧吧你!”   霍谦被自己那句话恶心得打了个哆嗦,他拍了拍胳膊想甩掉那种感觉,他叫道:“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就这种感觉,正常兄弟之间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我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看江悦庭会不会有……那个……那个倾向。他现在感情在萌芽期,每天接触最多的男人就是温哥,所以他就把那种幻想强加在他哥身上,导致他模糊了这种感情。”   霍启鸣神色凝重,霍谦的胡说八道其实还有几分道理,他当然感觉到了江悦庭对他哥的感情不简单。   不仅仅是因为江悦庭黏温睿,更重要的是那孩子根本不避讳在人前亲近他哥,而且江悦庭对他有敌意。   他旁敲侧击过温睿,提醒他江悦庭都那么大了不该再和他一张床睡,也不该牵他手,和他搂搂抱抱,可对方嘴上赞同他的观点,结果根本硬不下心拒绝江悦庭。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温睿只是没意识到这些不正常,毕竟江悦庭原来还是个小不点,两人亲密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那些习惯。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现在还不确定江悦庭是不是同性恋。   可如果那孩子真是同性恋他也不可以喜欢温睿,即便两人不是亲兄弟,但两个男人在一起就够艰难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别人眼中的兄弟。   所以他才让温睿把江悦庭送去私高读书,拉开两人的距离,时间久了没准儿江悦庭就会把那种情感拉回正轨。   不过那天见江悦庭知道这件事冷着脸跑了,他就觉得这事儿悬了,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霍启鸣本想把自己的猜测都告诉温睿的,可又怕说出来给他添堵,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孩子好黏你,霍谦还说他以后不结婚了,要和你过一辈子。你们这要干嘛?搞基啊?”   温睿被他说得一怔,他笑笑:“瞎说什么?悦庭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等以后再大点了,接触更多的人和事,他就不会这样了。”   霍启鸣揉了揉太阳穴,他就不明白了,平时挺聪明个人,怎么碰到这事儿了就这么不开窍。   “不说这个了。”温睿犹豫了下还是把老人的情况和对方说了。   因为他的关系,霍启鸣和老人的关系也还不错,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告诉一下对方为好。   霍启鸣重复了遍他的话:“瘫了?”   “嗯,是后遗症,不过积极治疗应该可以恢复的。我现在就怕复健的过程太痛苦,他精神承受不住。”   霍启鸣沉默了会儿才说:“对啊,特别是像那种自尊心强的。”他本来想说去看望看望老人,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老人或许并不希望这样的看望,就好像他哥一样……   他和温睿又聊了两句才挂了电话,他放下手机,抽了支烟点上了。   霍谦脸色难看得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好像屋子里有恶鬼,可刚出来他就看见他小叔在沙发上坐着,吓得他又往回跑。   “回来!”霍启鸣喝住他。   霍谦心虚地笑笑:“小叔怎么了?”   霍启鸣慢慢吐了口烟,英俊的脸在烟雾中影影绰绰,他挑眉问:“在屋里干嘛?”   霍谦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了:“没!我没干嘛!”   霍启鸣一顿,他掐了烟站起身要往霍谦屋子里去。   霍谦顿时慌了,死命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我都二十了,我有隐私权!”   霍启鸣瞥他:“什么权?好好交代你在干嘛!”   霍谦怵他,硬着头皮说:“我在看片儿。”   霍启鸣:“……你第一次看?我怎么记得你十五六岁就偷着看过了?搞得我还以为你干什么了。”说完他就走了。   霍谦见他放过自己,生生把后面那句“钙片”给咽了回去。 第68章   铃声刚落,江悦庭就放下笔出了教室。   还剩八九天就中考了,学生们都严阵以待,即便下课了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凑在一起讨论课上做的习题。   立马就走的学生寥寥无几,走廊上空荡荡的。   一个短发的女孩看江悦庭离开,忙乱地抓起桌子上的本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江悦庭察觉到身后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回头去看,就撞进一双怯生生的眼睛里,他想了下,好像是同班同学,便朝对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女孩的脸腾地就红了,她大着胆子走到江悦庭的身边,小声问:“可以给我填下同学录吗?”   女孩身形娇小,刚到江悦庭的肩膀,他低头看她,对方满脸期盼。   最近班里好像挺流行写那个东西,已经有很多人让他写了。   江悦庭神色平静,朝对方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女孩立马把怀里的本子递给了他,江悦庭没有接,他问:“给一张纸就够了,不需要整个本子。”   毕竟本子里还有别人写过的内容,也算是隐私了。   女孩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她忙说:“不拆不拆,就这样。”   江悦庭扫了她一眼,女孩窘迫得低下了头,她小声说:“不重的。”   江悦庭:“……”他只好接过女孩手里的同学录,“下午还你。”   “不着急不着急。”   出了初三的那栋教学楼,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还能看见老师走过,女孩有些害羞,不自觉和江悦庭拉开了距离。   江悦庭淡道:“我先走了,再见。”   “哦!好!下午见,下午见。”女孩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脸上的热度久久没有退却。   “我回来了。”江悦庭一开门胖胖就朝他扑了过来,他顺手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在胖胖的纠缠下换了拖鞋往厨房去。   温睿穿着蓝色的围裙在炒菜,他听到动静回头看江悦庭,忙说:“就快好了,给我尝下菜,我刚才走了个神儿不知道放没放盐。”   他自己尝过了,可他口味淡,没尝出来。   他说着用筷子夹了点肉丝往江悦庭嘴边送。   江悦庭张口吃了,“放了,味道正好。”   “那你去洗洗手,待会儿就可以吃了。”   江悦庭把同学录放到餐桌上去了洗手间。   温睿端菜出来,看到桌子上的同学录还挺高兴的,看来悦庭和同学相处不错。   江悦庭洗完手帮温睿盛了饭,两人坐到餐桌旁。   胖胖跳上它的椅子上,在那里拱食盆。   “待会儿给它洗个澡。”   江悦庭点点头:“是该洗了,送去宠物店洗还是自己洗?”   温睿满脸无奈:“自己洗。送宠物店你不能去,它到时候又得疯,我拉不住。”   江悦庭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谁让你惯它。”   “你凶它我再凶它,它得离家出走了。对了,今天星期四吧,后天去你霍叔家吃海鲜。”温睿低头挑鱼刺。   “好。”江悦庭突然想起来他今天去看张怀斌了,“爷爷怎么样了?”   温睿手上一顿,他低声说:“醒了,不过现在动不了,也不能说话,需要复健。”他把碗里的鱼肉夹到江悦庭的碗里。   江悦庭爱吃海鲜河鲜之类的,不过他不会吃鱼,有回吃鱼肉被鱼刺给卡住了,吓得温睿又是往他嘴里塞米饭,又是灌醋。   从那时开始,温睿煮鱼就喜欢煮那种刺少的鱼,有刺也帮江悦庭挑出来。   “别给我弄了,你吃自己的。我想去看看爷爷。”   “等过两天吧,他儿女想带他走,到时候会通知我们。”   江悦庭抿了抿唇角,“那以后还回来吗?”   温睿叹道:“估计不会回来了,不过我们可以去看望他。”   江悦庭对张怀斌的感情虽不如温睿那般强烈,但老人对他也是个特别的存在。   两人间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温睿只好转移话题,他看着桌边的同学录问:“同学给的吗?你有没有买?”   江悦庭:“没有。”   “不留同学的联系方式吗?”   “留了也不会联系。”   温睿:“……”   不过他倒也没多说,他知道江悦庭虽然不喜欢主动亲近别人,但别人接近他,他绝对会礼貌地对别人。   吃完饭温睿收拾桌子,江悦庭去书房拿了笔要写同学录,他随意翻了页就看到那一页用小熊胶带贴了个粉色的信封。   温睿看见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凑到江悦庭身边:“女孩子给的?”信封上写的是给江悦庭,“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江悦庭瞥了他一眼:“你又没见过她。”   “字迹很可爱。”温睿眼带笑意看他。   江悦庭脸色黑了下来,他冷声问:“你很希望我早恋?”   温睿满脸无辜:“不是啊,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早恋。你霍叔说你成天黏着我,一副缺奶吃的模样。”他眼里带了几分揶揄。   江悦庭被他打趣也不恼,“你又没有。”   “你打算怎么办?”温睿还挺想看江悦庭的处理方式。   江悦庭轻飘飘地说:“扔了。”   温睿脸上的笑骤然间消失了,他严肃地说:“拒绝可以把情书退回去,扔了就是糟蹋人家小姑娘的真心,不可以那么做。”   江悦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温睿见状就知道他在逗自己,脸上的表情垮了,他无奈地说:“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拆开看看吧。”   江悦庭微微皱眉:“拆开?”   “好歹是情书,至少要发挥它的用处。这应该是人家小姑娘是精心准备的,她肯定想让你感受到她的心意。”   “这样吗?”   温睿温声说:“以前有女孩这么跟我说过。”   江悦庭看他出神,抿了抿唇角。   “但是我不能确定所有的女孩都这样想。”   江悦庭默不作声把情书揭了下来。   温睿见状端着盘子和碗去了厨房。   他洗完碗,江悦庭已经不在客厅了,那本同学录还摊开放在桌子上。   江悦庭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说:“我开了热水器,待会儿给胖胖洗澡。”他见温睿的目光落在本子上,他抬了抬下巴,“你看看我的处理合不合适。”   温睿走了过去,情书被完完整整地贴了回去,不过有拆开的痕迹,江悦庭在信封上写了段话——谢谢你的喜欢,但这信我不能收,抱歉。考试加油。   温睿笑了起来,他合上同学录,心里好似滑过一股温流,热热的。   其实他真的挺害怕没有教好这个孩子,值得庆幸的是江悦庭从来没让他失望。   “一起。”温睿进了浴室。   江悦庭半蹲在胖胖身边安抚它,温睿打开花洒,试了试水温,往胖胖身上浇。   胖胖喜欢玩水,从来不抗拒洗澡,乖乖地坐在地上,仰着头一脸享受地等他们给自己洗。   “它也就这会乖了。”温睿用手指帮它梳毛。   江悦庭拿梳子给它梳毛,他突然问:“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谁告诉你的?”   温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不过还是照实说了:“很久以前的事儿,高中那会儿,有个女孩给我递了份情书,第一次收到情书当时很害羞,可我没有谈恋爱的意思,只能顶着女孩泪汪汪的目光一遍遍地和她说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我想把情书退回去。”   “可那姑娘不肯去接,哭着和我说,那封信她写了好久,考虑要不要送出去也想了很久,问我可不可以看一眼。”温睿不好意思地笑开了,“当时看她哭的那么伤心,挺愧疚的,就拆了信,认认真真读了那封情书。当时晚自习下完课已经很晚了,她坐在台阶上哭着不肯走,我也不敢离开,陪她坐了很久。”   这件事对他而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不过印象还挺深的。   江悦庭抬眼看他,温睿棱角很柔和,就如同他的人,温柔得能让人的心化成一汪春水,他敛眸移开了目光,心软得一塌糊涂。   ——   温睿接到张逸秋电话的时候正在火锅店忙着收银,他怕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关了楼下餐馆的门,只能在火锅店帮帮忙。   “我爸想见你。”对方语气挺急的。   温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去了医院,张逸秋嫌他太“热心肠”,他昨天就没敢过来看望老人。   老人虽然不能说话了,可他手指还能动,现在交流都是用手机打字。   温睿进了病房,张怀斌半靠着枕头,手边被固定了个手机。   他见温睿才来,责备地看着他。   温睿不好意思地坐了过去:“昨天有点忙,就没过来。”   张逸秋说:“爸你这么急叫人家过来干嘛?多麻烦他啊。”   张怀斌呜了一声似乎不满意她的话,他艰难地打字,打完以后示意张逸秋过去看。   张逸秋看了一眼,发现老人打了一句话——把店房子转给他。   张逸秋皱眉看向温睿,温睿没看到手机里的内容,有些茫然。 第69章   “爸你……”张逸秋看着张怀斌,欲言又止,淮城就算是个小县城,房价不怎么高,可那房子位置也不错,要真卖出去价钱也不会低,他爸居然要把房子给个无亲无故的人这多少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更重要的是那人和他爸也就认识两三年,他爸怎么就对那人这么好?   张怀斌看出她的不满,颤颤巍巍敲了几下按键,在后面添了句话——我的房,说过不管。   张逸秋不悦地移开目光,他们是说过这话没错,可他们当老人说的是玩笑话,毕竟把财产给别人这事儿正常人也做不出来啊。   突然间瘫痪在床给老人的打击本来就大,他此刻内心也很敏感,夜里总睡不着,喜欢胡思乱想,他就怕自己这样给闺女儿子添麻烦,到时候他们要是嫌弃自己,他倒不如死了算了。   这会儿见平时听话的姑娘推推拖拖,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张怀斌只觉心中的那股郁气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让他又急又气,他瞪大了眼睛挣扎了要起来。   “爸!”张仁杰见状登时叫了起来,他走上前想让老人别动,温睿已经先他一步阻止了老人的行为。   温睿轻拍老人的胸脯给他顺气,他皱眉问:“您这是干嘛?”   老人缓了缓这才平静下来。   张仁杰瞪了眼张逸秋,“你干嘛呢!爸要做什么你就照着做呗,你别惹他生气。”   张逸秋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什么都没说她爸就发这么大脾气,又被她哥给骂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她回嘴:“我也没说不办。”   “那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一声不吭,爸可不是认为你不答应。算了算了,我来我来。”张仁杰说着去看手机,他看了眼也明白他妹刚才为什么犹犹豫豫了。   他皱眉问:“爸你确定吗?”   张怀斌点点头,这店他本来就打算给温睿的,这三年来他基本没管事,店里的整改和规划一直都是温睿在做,这两年连店里的开销也全是温睿在出,这店也就该给那孩子了。   他这两天总忍不住想,如果他这回没被抢救回来该怎么办?原来他那面馆的利润他孩子可能看不上,可如今不一样了,餐馆和火锅店的年利润比俩孩子的工资都高,他怕自家孩子会因为这店和温睿心生龃龉,而他又没有和温睿签过合同……   到时候这孩子忙忙碌碌三年末了什么都没落下,想想就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张仁杰不确定地问:“您的意思是把店卖给他还是白送给他?”   张怀斌打了个“白”字。   张仁杰看到那个字也有些难以接受,“您是不是冲动了?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张怀斌摇摇头,他闭上眼睛拒绝和他争执。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睿听张仁杰那句话也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他沉思了会,抬头对两人说:“我能单独和爷爷说说话吗?”   张逸秋冷声拒绝了,这个时候想单独和他爸相处?她真得怀疑这小孩的用心。   温睿也没坚持,他想了想组织了下措辞缓缓说道:“那店是您的,您要白送我我肯定不会收的。”   张怀斌睁开眼睛,他知道这孩子有些死脑筋,他张口想劝温睿,却说不出来话。   温睿见他着急,连忙说:“但我可以买。”   张怀斌想拒绝,温睿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您以后治疗疗养都需要钱,怎么可以不要那些钱?”   话音刚落张逸秋就说:“给我爸治病的钱我们会出。”她看着温睿,目光里满是审视,她觉得这青年的话有挑唆的嫌疑。   温睿没有再说话。   老人这才想到他现在这样已经够给儿女添麻烦了,如果连财产都没有,怕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可他真的不愿意找温睿要钱,再说他这几年攒了很多钱,够他花了。   他颤抖着手敲手机——三万。他只是象征性地开了个价。   温睿无奈地看着他,再填个零估计还不行。他张嘴想说“六十万”,结果刚说了个“六”字就被老人打断。   张怀斌真怕他说那个价,温睿要真开了这个口,他孩子肯定会揪着不放的,毕竟六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张怀斌跟他胡搅蛮缠半天,两人才敲定了给十万。   温睿:“这价太低了,这样吧,我先给您十万,以后每个月我会往您卡上打一万块钱,这样可以吗?”   张怀斌看了他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   张仁杰兄妹两人也看出来老人有意维护温睿,可对方态度都摆出来了,不是他不给钱,而是老人自己不要,再说人以后还会继续打钱,两人也没法儿多说。   老人让张仁杰负责这事儿,他们快要走了,这事儿得尽早办。   张仁杰为了安他爸的心,说:“那我就多留几天吧,把这事儿办妥了再回去。”   两人出了病房,张仁杰问:“需要办哪些证明?”   温睿:“当初开火锅店是我去办得各项证明,营业执照上的营业者是我,可楼下餐馆的营业者是爷爷,所以除了房屋转让,还需要签份店铺转让的合同。”   两人去老人的屋子找房产证。   一进屋子,张仁杰就被吓了一跳,他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乱?”他说着进了卧室。   温睿在客厅等着,他看了看阳台。   张仁杰刚从卧室走出来,就听温睿说:“爷爷要走了,没人打理那些花了,要不给我吧。”   张仁杰满不在乎地回答:“哦,行。”   “这些东西你们能带吗?”   张仁杰环视了下四周,“到时候问问我爸他要带什么,挑着带点。”   “嗯。”   ——   江悦庭在老人走之前去看了他,爷孙俩聊了会儿天,老人看着精神头还不错。   温睿怕聊太久耽误老人休息,就说:“您睡吧。”   老人不舍地看着他们,他明天就要走了。   温睿安慰他:“没事的,我和张女士说过了,以后可以视频的,空下来了我们还会去那里看你。”   张逸秋点点头:“对,你要想他们了可以开视频。”   温睿昨天办完事又来看了她爸,她从头到尾都守在旁边,女人更注意细节,青年不自觉间的小动作改变了她对温睿的偏见,她不得不承认这人对她爸是真心的。   青年还和她商量,问她可不可以给她爸申请个号,那样的话可以随时视频,即便他们不在老人身边也可以时刻注意着老人的动向。   张怀斌还想再和他们聊会,张逸秋怕他明天会精神不济,帮他整理了下被子,轻声说:“您睡会吧,明天还要出发,车上不舒服,我怕您到时候睡不着。”   “对啊,您休息吧。”   张怀斌只能妥协,他看着温睿领着江悦庭离开,他盯着房门看了很久很久。   张逸秋叹了口气:“爸,您睡会吧。”   出了医院,温睿有些怅然。   江悦庭:“走吧。”   温睿扭头看他,三年时间很多人来了又去,唯独江悦庭一直陪着他。   “还有几天中考?”   “下周五。”   “那等你考完试我们去玩,你想去哪里?”   “去爬山。”   “好,我随你。”   ……   ——   周六早上温睿赶去医院送了送老人。   他们中午要去霍家做客,不过温睿还要去趟店里,就让江悦庭提前过去。   霍启鸣不在家,霍妈妈正在厨房忙,听见门铃响朝外面叫了一声:“小谦,去开门。”   霍谦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他温吞吞站起身去开门,一看见江悦庭他无神儿的眼睛倏然间亮了起来。   霍妈妈擦了擦手往外面走,她看见温睿没来问:“哥哥呢?”   “在店里,中午过来。”   霍妈妈本来想拉着江悦庭说会话的,结果霍谦拽着江悦庭就要往卧室去。   江悦庭挣开他的手,淡淡地问:“你干嘛?”   “有急事,真有急事。”   霍妈妈见状说:“那悦庭你跟他去看看吧。”   江悦庭这才跟着霍谦去了他卧室,霍谦的卧室很大,正对着床的位置还挂了个大电视。   江悦庭见他鬼鬼祟祟地锁上了门,立马要往外走,被霍谦拉住了,“别走啊。”   江悦庭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绝对没好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你到底要干嘛?不说我就走了。”   “给你看个好东西。”霍谦说着往大电视走去,他打开了碟机,往里面放了张碟片。   “什么?”   霍谦轻咳一声:“就是电影。”   江悦庭闻言就要去开锁,霍谦从后面扑了过来,挂在他身上,“别走别走。”   江悦庭把他甩了下去,冷声说:“没兴趣。”   霍谦死缠烂打,嘴皮子都快说秃噜皮了,江悦庭被他烦得不行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他。   两人坐到地毯上,霍谦深吸一口气开始播放电影。   影片连个片头都没有,上来就是在钢琴房,两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在弹钢琴。   江悦庭扭头看了眼旁边的霍谦,发现对方视线飘忽,明显是不愿意看这电影。   没两分钟,其中一个男人就站了起来脱衣服,连皮带都解开了。   江悦庭的脸色瞬间冷了起来,他瞥了霍谦一眼,眼神儿冰冷,他站起身要走。   霍谦说:“你是不敢看还是不愿意看?”   他为了求证江悦庭到底是不是个同性恋,特地去租了碟,如果江悦庭不喜欢男人,肯定和他一样看不下去……   江悦庭冷冷地说:“我对两个男人做爱没兴趣。”   “那对和女人呢?”   “也没兴趣。”江悦庭说着就要走,就听见霍谦轻飘飘地说了句,“那对和你哥……”   他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江悦庭猛地将他按在了地上,眼神儿凶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   霍谦就是顺嘴说出了那话,说完就后悔了,谁料这死孩子反应这么大。   被一个小他六七岁的小孩压得没法儿动弹,霍谦的逆反心理一下子被激起来了,他对着江悦庭的脸就是一拳。   江悦庭反手握住了他手腕,霍谦没打到人,心里堵了一口气,他扬眉满脸的嚣张:“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试图激怒江悦庭。   江悦庭一下子收紧了手,捏的霍谦直皱眉头,他看着霍谦,眼神儿阴鸷,他恨不得拧下这家伙的脑袋,把他脑子里的这种念头给掏空。   “恼羞成怒了?”霍谦忍着疼冷笑,“你成天说要和温哥过一辈子,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温哥还能一辈子不做爱?”   江悦庭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霍……谦……”   霍妈妈突然听见霍谦卧室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连忙去敲门,“小谦你们干嘛?”刚说完她就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当即就急了,急忙去拧房门,可门被反锁了,她只好去找钥匙。 第70章   霍谦听到他奶奶敲门不自觉看了眼电视,屏幕里的两人还没开始肉搏战,不过已经脱得差不多了,在做前戏,他挣扎着要去关电视。   江悦庭从后面一把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他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似乎有人影晃动,抬眼一看就瞧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背靠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后面那男人用极其yin糜的手法抚摸着那人的身躯,前面的男人的xing器官直挺挺地翘着……江悦庭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一种恶心感从嗓子眼顶了上来。   “我操!”霍谦暗骂一声,这个混小子!他反手一个肘击,江悦庭在走神儿,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他松开了对霍谦的钳制,往后退了两步,黏稠的液体从鼻腔里涌了出来,他伸手摸了一把,是血。   霍谦没有注意,着急忙慌去关电视。   江悦庭的脸越发阴沉,他无暇顾及鼻骨的疼痛,江昊的脸在他脑海里转了几个来回,他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泛酸。   结痂的伤口被人活生生扒开,本以为痊愈的伤口其实早就腐烂,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   他猛地冲了出去。   霍妈妈正准备拿钥匙开门谁知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只见江悦庭满脸血迹迅速从她身边掠过冲进了卫生间。   江悦庭单手扶着洗手池开始干呕,他鼻子的血还在往外冒,血一滴滴地滴在白瓷上,显得格外扎眼。   温睿告诉他要往前看,他就往前看,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往事,久而久之记忆中的腌臜事就销声匿迹了,他原以为自己忘了那些,可刚刚的影片就像一把大手,骤然间揭开蒙在往事上的那层纸,藏匿在他内心的记忆呼啦啦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提醒他他有个恶心的童年。   从前对性一知半解,他只知道江昊对他做的事恶心,而今回想起来足够让他把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   江悦庭拧开水笼头胡乱用冰水洗了把脸,洗去了脸上的血迹,他抬眼去看镜子里的人,里面的人脸色苍白,凌乱的发丝上沾着水珠,他隐隐约约看出了几分江昊的影子,他渐渐收紧了捏住台子的手,内心的怒火迅速蔓延,将他的理智完全烧光,他对着镜子就是一拳,“咔咔”裂纹从他重击的部位四散开来,宛若蜘蛛网,镜子里的人影变得支离破碎。   江悦庭又是一拳,“哗啦”一声,一大块镜片脱落,划伤了他的手,他眼神儿阴鸷,充满了狠戾,内心的野兽出栏,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霍妈妈担心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他把镜子砸了个稀碎,“啊!”老太太惊叫一声,她急急忙忙喊:“小谦小谦,拿医用箱!”她又急又心疼地拉过江悦庭的手,“这是干什么啊!”   江悦庭此刻非常反感别人碰他,下意识想要甩开老太太的手,就听对方碎碎念:“这要让你哥知道了,不得心疼死啊!”   他哥……江悦庭的理智稍稍回了笼,他看着老人发皱的双手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   江悦庭强压着内心的暴戾,他深吸一口气哑声说:“奶奶,对不起。”他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可怖。   “别说这些啊,跟我去清理下伤口。”霍妈妈见他脸上还有几块青紫,“哎呀呀,怎么就打架了呢?”   霍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他奶奶叫他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看到浴室里景象,再看看那小子手上的伤,他怔在了原地。   江悦庭看向他,眼神儿沉静而又凌冽,眼里仿若藏匿着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   性是脏的。   温睿曾经给他上过一节生理课,可江昊的存在在他内心深处埋下了粒种子,那种念头——性是肮脏的,随着岁月的发酵越发强烈。   他受不了霍谦那么意淫他哥。同时这个人也在提醒他,他与他哥之间有道跨不去的鸿沟。   霍谦呆愣愣地和他对视,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忘了江悦庭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对一个孩子问他对和他哥情事有没有兴趣,霍谦都觉得自己过分的可怕。   “奶奶,对不起,我回家了。”江悦庭说着挣开了霍妈妈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霍妈妈以为他在赌气,想追出去叫他处理下伤口,却被霍谦给拦住了。   他说:“奶奶,你让他静一静吧。”   霍妈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拍了下霍谦的手,骂道:“你个死小子!有点做哥哥的样子吗?他多大你多大!你跟他动手!把人打成那个样子,你怎么和你温哥交代啊?”   霍谦想到温睿眸色暗了暗,他说:“我去给温哥打电话。”   霍妈妈气得直发抖,“赶紧去!和温睿好好道个歉,本来说好好吃顿饭,结果被你弄成了这个样子。你和他有什么好打的你说……还把悦庭气成这个样子。”她指了指洗手台上的碎片。   霍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碎镜片上沾染的血扎的他眼睛疼,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到江悦庭的反应会那么大……   温睿正在店里忙,见霍谦打电话过来还以为他是问自己什么时候过去,谁料对方竟然说他和江悦庭打架了。   温睿急急地问:“怎么会打架啊?”   霍谦避重就轻:“我给他看片惹到他了,对不起,是我的错,等他消气了我去给他道歉。不过温哥你赶紧回家看看他吧,奶奶说他还吐了,而且把我家镜子也给砸碎了,手伤得挺重的,得包扎。”   温睿瞪圆了眼睛,看片!   “霍谦!”他气得叫道,“他才十四岁啊!”   霍谦羞愧地想找堆沙子把头埋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温睿听到愧疚的声音也不好责备他,只好说:“没事的,我这就回家。”   他安排了下店里的事情就跑了,他给江悦庭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没有接,估计是把手机扔家里了。   温睿回到家才发现江悦庭还没回来,他又打了个电话,铃声从卧室里传了出来,他只好去拿家用医用箱。   看片……呕吐……砸了镜子……这几句话在他脑中盘旋,他似乎猜到了悦庭是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他回忆起那些照片,一时间只觉有些喘不上气了,往事宛若钝刀,一下下地挫着他的心。   江悦庭一回到家就看见温睿蹲在茶几上摆弄医用箱,他蜷了手,有点不敢让他哥看见他手上的伤势。   温睿看他嘴角青紫,鼻梁也红了,还有些破皮,他眼中满是隐忍的痛,他哑声问:“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过来我看看,手呢?霍谦说你手也受伤了。”   江悦庭撇开脸,低声说:“我没事。”   温睿唇角紧抿,他站起身朝江悦庭走去,他拉过江悦庭的手,手指上都是细碎的伤口,骨节下却有道齐整的伤口,四个手指都有,好在不算深,但足以让温睿心疼了。   他深吸一口气,拉着江悦庭去了茶几边,一声不吭帮他处理伤口。他低着头用生理盐水给江悦庭擦洗伤口,他问:“为什么砸镜子?”   江悦庭缄默。   温睿没有再问,他沉默着用干净的纱布把江悦庭的手包了起来,又去给他嘴角的伤口上药。   江悦庭垂着眼眸,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温睿用棉签轻轻碰了下江悦庭的唇角,他轻声问:“疼不疼?”   江悦庭不肯说话,温睿凑过去给他吹了吹,江悦庭的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他抬眼看向温睿近在咫尺的脸。   人这是复杂的动物,他厌恶别人的裸体,甚至有些厌恶自己,可唯独这个人的一切,他都喜欢,发疯地喜欢着。   他脑中闪过电影里的片段,他的目光变得阴狠起来,他抓住温睿的手腕,不可以!谁都不可以碰他!   温睿看着他,仿佛间看见了小时候的江悦庭,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种神情了。   他单手把人按到了怀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江昊对江悦庭做过的事,但他知道,那些事很难从孩子的内心深处抹去,随着年纪的增长江悦庭也会越发明白那些事有多罪恶。   江悦庭将脸埋在他光滑的脖颈中,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都充满了这个人的气息,不够,还不够!他伸手紧紧搂住了温睿。   温睿被他箍得生疼,却任由他抱着,他轻拍着江悦庭的背,无声地安慰他,给他依靠。   “哥。”江悦庭想起了霍谦的话,他们真的有一辈子吗?他喃喃,“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答应了我要和我过一辈子就不可以反悔了。   “不会的,不会的。”   温睿知道他没有安全感,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悦庭……我们成为亲兄弟好不好?”   江悦庭一顿,他抬起头看着温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温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神儿温柔:“就是在一个户口本上。”   他想去把户口迁过来,如果张家同意,他就把两人的户口挂靠在张怀斌名下。   江悦庭的目光变得炽热,他问:“可以吗?”   “我试试。”等江悦庭考完试他就回去一趟,去办理迁户。 第71章   温睿拉着江悦庭的手,叹了口气:“以后别这么伤害自己。”   “不疼。”江悦庭蜷了蜷手指,反手握住他的手。   温睿张了张嘴,想说“我疼啊”,可话在嘴里转了个来回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江悦庭眼底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他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转吗?”   温睿笑笑:“可以的。”只要江悦庭想要的他都尽力给。   江悦庭飘忽不定的心好似找到了支点,他低下头看着温睿的手,青年的手白皙修长,看起来非常好看,不过手掌早就磨出了许多薄茧,他伸出拇指轻轻抚摸那些茧子。   柔软的触感让温睿笑了起来,他往后缩了缩手,“别摸了,痒。”   江悦庭没说话,他翻过温睿的手,掌心面对自己,他轻声说:“原来没有的。”   温睿笑笑抽回手,“药还没上完。”他重新拿棉签沾了药,凑在江悦庭脸边给他上药,江悦庭皮肤很白,那些伤痕被衬得格外严重。   可江悦庭面无表情,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温睿叹了口气:“你就感觉不到疼的吗?”   “能忍受。”   温睿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这样呢?”   江悦庭和他对视,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温睿又想使劲又舍不得使劲,只能放弃。   他念念叨叨:“就应该让你疼一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别人打架了。怎么能和霍谦打架呢?他小叔说他原来打架很凶的。”   江悦庭语气生硬,冷冷说道:“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还挺光荣?”温睿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去别人家做客,打了人孙子,还砸了人镜子,你说怎么办?”   江悦庭唇角紧抿:“我道歉了。”   “奶奶有没有吓到?”   江悦庭沉默不语。   温睿出了一口气:“奶奶年纪大了,你要顾忌一下她。”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给江悦庭上完药,温睿问:“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了。”   “衣服脱下来我看看。”温睿才不相信他。   江悦庭犹豫了下掀开了衣服,“背后可能有点。”   温睿转到他身后去,江悦庭后背腰际青了一大片,这叫可能有点?!   温睿又气又心疼:“怎么回事?碰的?”   江悦庭没吭声,霍谦打他也没收力气,一把将他撞到桌子边,腰部撞到了桌沿上,差点没把腰撞折了。   “暑假报个散打班。”   江悦庭听他赌气的话,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不怕我去跟人打架?”   “既然打架这种事避免不了,那就不能让人欺负。”   江悦庭回头看他,对方皱着眉头,气恼的模样。   温睿给他揉着药酒,过了会突然说:“学了也不要主动去打架,能好好说话就别动手。”   江悦庭:“……”   等给江悦庭抹完药酒,温睿去卫生间洗手,“待会吃什么?我没有买菜。”   “冰箱里有速冻水饺,不过没多少了。”   “那再做点鸡蛋羹吧。”温睿擦干净手,“我先给那边说一声。”   温睿给霍妈妈打电话,给对方赔了个不是,至于江悦庭砸坏的那面镜子,他赔钱对方肯定是不要的,他只好说过两天请他们吃个饭。   老太太气恼地说,要让霍启鸣好好收拾霍谦。   温睿怕霍启鸣动真格的,忙说:“还是别了,到时候心疼得还是您。”   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江悦庭在厨房里打鸡蛋,他往碗里面加了些水才开始搅拌。   温睿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我来吧,手疼不疼?再过几天就要中考了,我怕你写字受影响。”   “没事。”江悦庭搅完鸡蛋,在上面滴了两滴油,又放了些盐。   两人各自忙自己的,差不多一起出锅。   两人围着桌子吃饭,胖胖看他们吃也要吃,不过没围着江悦庭转,它有些嫌弃江悦庭身上的药酒味。   温睿往它嘴里放了个水饺,笑道:“不黏哥哥了?”   江悦庭:“……别喂它了,你自己都吃不饱,待会儿给它喂狗粮。”   胖胖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满地叫了两声,叫完又黏糊糊地凑到温睿身边讨吃的。   江悦庭:“……”   温睿:“你嫌弃哥哥,他以后不带你出去玩了。”   胖胖闻言又想转到江悦庭身边去,结果没走两步闻到他身上的药酒味,扭头就走了。   温睿哈哈笑了起来,这是胖胖第一次这么嫌弃江悦庭。   两人都吃了个半饱,特别是江悦庭,还在发育的少年,平时能吃两大碗米饭,今天这点量实在填不饱肚子。   “再煮点?”   “算了,刷个牙去午休。”江悦庭有午休的习惯,一般吃完饭就要睡一觉。   温睿睡不着,他靠着枕头摸了摸肚子:“吃完了就睡会不会长肉啊?”   江悦庭侧躺在他身边,闻言睁开了眼睛,就看见温睿平坦的小腹,他伸手捏了捏,“都没肉的,该长点了。”   温睿问:“你的呢?天天吃那么多,好在没往横了长。”   江悦庭掀开了衣服,把漂亮的小腹暴露在温睿面前。   温睿伸手摸了摸,稍微有些硬,他有些惊讶:“你是不是在练腹肌?”   江悦庭轻嗯一声,伸手握住了温睿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   “不要练啊。”温睿怕他损伤肌肉,“还在发育呢,以后再练也不迟,十六岁以后再练,现在还太早了。不过你霍叔说你看着太成熟了,长的像十六的。”   江悦庭手一顿,他掀了下眼帘,平静地说:“他长得像三十五的。”   温睿:“……有吗?可我觉得他还挺年轻的,要是我到了他那个年纪肯定比他显老。”   江悦庭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他的腰,叩住了他右手:“不会,你看着像十八。”   温睿顿时笑了起来,他伸手挤江悦庭的腮帮子:“你是不是和老太太待久了?这么会说话?”   江悦庭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实话。你没变,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那会儿你就是十八。”他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温睿重复了遍这句话,他看着江悦庭,眼神儿里带着穿越时空的宁静和满足,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上辈子。   温睿脑海里闪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的相貌和现在的江悦庭逐渐重叠,他张了张嘴,良久才问:“悦庭,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会怎么样?”   江悦庭猛地收紧了握着他的手,冷冷地说:“没有如果。”   温睿想到了那个他,有些出神。   江悦庭眸色深沉,如果没有遇见温睿,故事的开头或许不会变,他仍旧会趁江昊酒醉杀江昊,而后一身荆棘去流浪,即便没有温睿他也不会和他阿姨在一起,他的存在只会给阿姨添麻烦,他不想别人因为他陷入无穷无尽的争吵中……   他将从一个黑暗走向另外一个黑暗。   好在他遇见了温睿不是吗?他遇到了抹去他尖刺的人,遇到了这个给他涂擦伤口的人,所以他不会放手,哪怕折断他的双手,他也不会放温睿走。   温睿无奈地勾了下嘴唇,想再多也没有用,上辈子的江悦庭他没办法去呵护,可这辈子,他会倾其所有去爱这孩子。   ——   霍启鸣回到家时脸色很难看,霍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这幅模样,心里也猜出一二,她问:“他怎么样了?”   霍启鸣烦躁地把钥匙扔在了桌子上,“能怎么样?老样子。”   霍妈妈眼里滑过一抹失落之色,转瞬即逝,她冷哼:“知道他还是老样子干嘛还要气?你和个残废怄什么气?”   霍启鸣闻言抬眼看她,他苦笑:“您说这话不是更怄气吗?”   霍妈妈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本来好看的节目此刻也变得格外吵闹,她干脆关了电视。   霍启鸣看她又生闷气,只好转移话题,他问:“温睿他们呢?还没来?”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霍老太更气了,她朝霍谦的卧室一努嘴:“你自个问问他。”   霍启鸣闻言疑惑得往霍谦卧室去,霍谦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回头看。   霍启鸣走过去,一脚蹬在了他屁股上:“小子,怎么了?”   霍谦见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就知道他奶奶没把事情告诉他。   他坐起身,垂着脑袋,蔫蔫地说:“我不是猜江悦庭是同性恋吗?就找了部钙片想测试一下他的性取向……”   话还没说完,霍启鸣的脸已经黑透了,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所以呢?你今天给他看了?”他这句话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了。   霍谦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干脆一股脑把事情交代了。   霍启鸣被他给气笑了,良久他才抬高了音量骂道:“你他妈活了二十年,是没长脑子还是脑子进水了?我要是江悦庭,抽不死你!”   霍谦默不作声,听他骂自己。   “你和人道歉没?”   霍谦声似蚊呐:“没。”   “霍谦!”霍启鸣怒喝,他说着就抓着霍谦把他往床下拎,“走!跟我去给江悦庭道歉!”   霍谦挣脱了他的手:“别!我现在去就是刺激他,我会道歉的,但不是现在,万一温哥刚把他哄好,我再出现在他面前,又把人惹急了怎么办?”   霍启鸣眉头紧拧,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不强迫他。   他烟瘾又犯了,这他妈……老的老的不省心!小的小的不省心!   霍谦一脸烦躁:“你打我吧。”   霍启鸣点了支烟,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他冷哼:“打你?本来就傻,再打就真成傻子了。”   “小叔……”霍谦委屈地叫道,他现在真的想有个人教训他一顿。   “叫屁叫!滚!烦着呢!”霍启鸣说着手一顿,他阴沉着脸点了点碟机,“你那天看的片是钙片?”   霍谦尴尬地垂着头,不肯看他。   霍启鸣脸色发青:“你没感觉吧?”   霍谦立马叫道:“没!我没!我直的!”   霍启鸣的脸色这才好看点,妈的!他老霍家就这一颗活苗了,可不能给祸害了。 第72章   “我给你温哥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吃顿饭,你好好给人道个歉。人江悦庭才多大,你打他没使劲儿吧。”霍启鸣说着要拨温睿的电话,就听霍谦弱弱地说:“我当时气晕了,没收力道。”   霍启鸣黑了脸,一巴掌拍在霍谦脑袋上,他讥笑:“你可真行啊!大学这几年长了不少本事吧!你怎么没欺负人五六岁的小孩呢?我可真是小瞧我们一中扛把子了。”   霍谦被他臊红了脸,他有气无力地争辩:“可他下手也黑啊,打得我好疼。”   “狗屁!小脸一点伤没有也好意思嚎疼。”   霍谦不服气地掀开了衣服,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特别是肚子那块,“你看啊。”   霍启鸣象征性地心疼了他一下,“你连江悦庭都打不过,你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霍谦怒视他:“打他你说我不该打他,我说他打我你又说这话!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霍启鸣搡了下他的脑袋:“什么怎么办?你就不该跟人打这个架。算了算了,我给你温哥打个电话。”他说着给温睿去了个电话。   江悦庭听到手机震动,睁开眼睛伸手拿过床头柜的手机,一看是霍启鸣来电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   他按了接通,冷冷地说:“喂,怎么了?”   “悦庭?你哥呢?”   霍谦闻言顿时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霍启鸣。   江悦庭看了眼房门,冷淡地说:“去卫生间了。有事吗?”   霍启鸣看他情绪还算稳定,干脆替霍谦跟他道了个谦。   对方只是说:“扯平了。”   霍启鸣反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没话可说,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两方僵持了会儿,霍启鸣才硬着头皮闲扯了两句挂了电话。   霍启鸣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喃喃:“小孩太难交流了。”   霍谦急忙问:“他说什么了?他还在生我气吗?”   霍启鸣仿佛看见他背后有只尾巴在摇,“你说呢?他说你打了他,他打了你,算扯平了。过两天见面了你亲自道歉,他没准儿会原谅你。”   霍谦丧气地躺回了床上,他说:“小叔你说悦庭要真是同性恋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那么着呗,他要真是同性恋你还歧视他啊。”   “怎么可能?!”霍谦叫了一声,“你不就是吗?我还希望你能找个人好好过呢。”   霍启鸣哼笑,眼神里染上了几分无奈之色,“算了吧,不气你奶奶了。”   霍谦:“可你都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男人四十一枝花,该浪还是浪。”霍启鸣皱起眉头,“悦庭要真是同性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性向没法儿改变,主要我就怕他喜欢你温哥。”   霍谦犹豫了会才说:“那要真喜欢的话也没办法啊。”他挠了挠鼻尖艰难地说,“他们又不是亲兄弟,在一起……在一起应该也没什么吧。”   霍启鸣扫了他一眼:“你不懂。”   霍谦叹道:“你是因为奶奶啊,他们俩又没有别的家人了。”   “话是这么说,可光你温哥那一关就过不了。”   “温哥那么疼悦庭,应该不忍心拒绝他吧。”   霍启鸣笑笑:“你温哥是直男,掰弯直男比登天还难,特别是他这种思想刻板的,你奶奶让他换个朋克风的衣服他都不愿意,怎么可能做出和弟弟在一起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霍谦想了想,凑到他身边一脸八卦:“小叔,你是不是喜欢温哥?也没看你和其他人关系这么好,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吧?”他说着同情地看着霍启鸣,在脑中已经脑补出一出“我喜欢你可我不敢打扰你”的大戏了。   霍启鸣骂道:“滚!”   霍谦不肯放过他,软磨硬泡了半天,霍启鸣才不耐烦地说:“行行行,喜欢喜欢,行了吧。”   “啊!”霍谦一脸怜悯。   “用的着你同情吗?”霍启鸣无语地哼笑,“只是有好感而已,没那么要死要活。”   他原来是对温睿有好感。温睿看着温和没脾气,但骨子里有股韧劲儿,换言之,对方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倘若认定什么,就不会再回头了。   不过温睿对男人没半点想法,他也就及时刹车,没有放任那种感情发展下去。   霍启鸣若有所思地说:“说实话,如果你温哥真的喜欢江悦庭,那江悦庭一定很幸运。船到桥头自然直,算了吧,你温哥成天傻呵呵的,也不担心,我们俩在这儿瞎操心干嘛?”   霍谦点点头,他想了下问:“那你为了谁要死要活过吗?”   霍启鸣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他直接岔开了话题。   “我去做饭。”他说着下了床要走,刚走没两步他突然想到什么,他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   霍谦的表情霎时间变了,他抬高了音量:“他又不想见我,我见他干嘛!”   霍启鸣看他发脾气,忙安慰他:“行行行,不见不见。”   霍谦阴沉着脸,拿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背对着霍启鸣生闷气。   霍启鸣见状凑了过去,轻声问:“生气啦?”   霍谦不肯理他,好看的凤眼委屈得都不往上挑了。   霍启鸣拍了下他,“行了行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霍谦有一下没一下地白他,霍启鸣也不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待会儿给你弄螃蟹吃,都给你好不好?”   霍谦勉为其难点点头。   霍启鸣笑骂:“你今天把江悦庭挤兑走就是为了独占那点螃蟹吧。”   ——   中考悄然而至。   火伞高张,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温睿坐在车里伸着头往外看,霍启鸣见状无奈地说:“还没考完呢?你急什么?把窗户关了,你也不嫌热。”   温睿头也不没回:“还行。”   江悦庭被分到一个比较偏的学校考试,霍启鸣怕他挤公交太辛苦,主动请缨要给他当司机,温睿推脱半天执意不肯结果还是败给了霍启鸣。   霍启鸣问:“你要不要考个驾照?”   “得办暂住证吧。”温睿想了想回头说,“我准备回去一趟。”   “嗯?回去?”霍启鸣有些茫然。   “我想回去把户口迁过来。”温睿坐直了身体,把车窗伸了起来,“等悦庭考完试我就去问问张家,肯不肯让我们把户口挂在爷爷名下。应该会同意吧,毕竟爷爷的户口簿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儿女都结婚了,户口也都迁了出去,不会产生什么财产纠纷,他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签份保证书。”   霍启鸣一怔:“你们?”   温睿笑了起来:“对啊,想把悦庭和我的户口弄在一个户口本上。”   “你……想好了?”霍启鸣喃喃。   温睿点点头,“想给他一个家。”   霍启鸣笑了起来:“你真是……江悦庭没被你惯坏真是个奇迹。”   “不会,他很乖,如果他不听话我肯定会管他的。”   霍启鸣突然问:“你妈能答应吗?”两人好歹认识好几年了,他多少知道温睿是为了什么来这里。   温睿有些不确定:“她没理由拦着我,要真拦着就给她钱。”   上辈子他妈就用户口做筹码威胁他,这回应该也不会例外。   “给个屁!”霍启鸣冷哼,“她要知道你现在过得还不错,不定想什么办法讹诈你。”   温睿皱了皱眉,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我教你个办法。”霍启鸣朝他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   “反正暑假也没事,霍谦、悦庭、你我,给老太太也带着,一起去那边玩玩,顺便迁户口。”霍启鸣看向他,“可以吗?你不会有阴影吧?”   温睿摇摇头:“那倒没有,过去的都过去了。”   “那你给我们当导游,你好歹在那里生活那么多年了,比我们熟悉那边。”   “行!”温睿想想还有些期待,“你准备干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吧,保证让你妈把户口本交出来,恨不得和你撇清干系。无赖就应该用无赖的方法整治,你不适合动手,我帮你。”霍启鸣看了眼外面,“是不是放学了?”   温睿立马扭头去看,校门口涌出来很多学生,他立马打开车门下了车,在人群中寻找江悦庭的身影,一眼就看见了,江悦庭的身高在人群中还是挺显眼的。   江悦庭看见他忙走了过来,“这么热怎么不在车里坐着?”   温睿接过他手里的笔袋,递了瓶矿泉水给他:“刚出来。考场没空调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没。监考老师把风扇都给关了,有学生觉得风扇转动太吵了。”江悦庭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温睿看他手指,上面已经结痂了,“手没疼吧?语文要写作文,那么多字。”   “不疼。”   两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江悦庭淡淡地和霍启鸣打了声招呼。   霍启鸣突然看向温睿,“你安全带系一下。”他说着靠近温睿帮他系安全带,温睿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懵,忘了说自己来。   霍启鸣只觉如芒在背,他系完坐直了身体,他抬眼看了眼后视镜,看到江悦庭冰冷的脸色,忍不住弯了下嘴角,逗小孩真有意思。   温睿见他古怪的笑,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他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没,”霍启鸣又看了眼后视镜,“就是想到一起去旅游很开心。”   温睿笑了起来:“对啊,大家一起去,人多热闹。”   “旅游?”江悦庭眉头微皱。   “你哥说等你中考完带你去玩,正好我们一家也要去玩,正好一起。”   江悦庭只想和他哥两个人去玩,结果就看见他哥在一旁乐呵呵地点头,算了,他哥开心就好。   “行,回家吃饭,我在饭店订了菜,让人把菜送家里去了。”霍启鸣启动了车子。   “对了,霍谦回学校了?”   “嗯,他考试,一周后才回来。”   霍谦走之前几人在一起吃了个饭,江悦庭的态度和往常一样,霍谦这才松了口气,安心回学校去了。   温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江悦庭冷着脸扭头看向窗外,温睿抬眼看向后视镜,他注意江悦庭脸色不对,回头看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肚子疼。”江悦庭说着摸了下肚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温睿忙问:“哪种疼?”   “阑尾疼的那种疼。”   霍启鸣:“你阑尾不是切了吗?”   江悦庭干脆撇过脸,不肯再说话。   温睿知道他这人不喜欢叫疼,疼太狠了才会说疼,再加上江悦庭脸色不好,额头上还有层薄汗,以为他真疼,干脆让霍启鸣停一下车,他坐到后面,担忧地问:“哪里疼?”他说着去摸江悦庭的肚子。   霍启鸣:“……”   他可算明白什么叫关心则乱了,那小子哪里像肚子疼的人?   江悦庭的脸色这才好看点,他抓着温睿的手在肚子上揉了揉,淡道:“这里。”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肚子怎么会疼呢?也没吃什么啊。”   “没事,揉揉就好了。”   温睿小心地揉了两下,“还疼吗?”   “轻点了。”   霍启鸣只能默默开车,后面时不时传来温睿耐心地询问声,他看了眼后视镜,正好和江悦庭的视线对在一起。   江悦庭见他看了过来,慢悠悠地移开目光,低声说:“没事了。”   温睿若有所思:“阵痛吗?好像阑尾炎,可你阑尾没了。”他抬眼看江悦庭,“骗我?”   江悦庭捏了捏他柔软的指腹:“嗯。”   温睿见他这么大方的承认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想问为什么,可转念一想就想通了,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孩子成绩确实好,但他连问都不问显得太随意了,悦庭肯定觉得受到了忽略才假装肚子疼的。   他愧疚地问:“试题难不难啊?”   江悦庭随意地应道:“不难。”   霍启鸣:“你还操心这个?他那个成绩闭眼睛考都能进一中。”   温睿听人家夸自家小孩,没忍住笑开了:“没那么夸张的。”   江悦庭看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忍不住握紧了他手。 第73章   霍妈妈等他们等半天了,见几人进来就让霍启鸣摆碗筷吃饭。   霍妈妈年纪大了,饭量小,饭桌上自己不怎么吃,只顾得上给江悦庭夹菜,要不就是给温睿夹菜,对霍启鸣就是随意一撇,“怎么不吃?”   霍启鸣:“……我捡的吧?捡的都比我待遇好。您再这样,过段时间去旅游就不带你了。”   “旅游?”霍妈妈眼睛亮了起来,年纪大了确实想到处走走,可霍启鸣忙,没办法陪着她,她又没有小姐妹一起报旅游团,只能待在家里,顶多回镇上逛逛。   “嗯,我们准备一起去帝都玩。”   “什么时候去?去多久?”霍妈妈来了兴致,拉着霍启鸣问东问西。   “您让我吃两口行不行?”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饭,霍妈妈犹豫地问:“要去很久吗?”   “不知道,十天半个月?好不容易去一次,至少玩痛快吧。”   霍妈妈皱着眉问:“那你哥怎么办?”   温睿闻言看了过去,他知道霍启鸣还有个哥哥,也知道对方身体不好住在疗养院里,至于其他他就不清楚了,   霍启鸣烦躁地说:“每周都是看他,去了他给我甩脸子,不去又发脾气,怎么都是他有理是不是?”   霍妈妈脸色也不好看:“那……那以后别管他了。”   霍启鸣笑了起来,不过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意:“不去看他,您不得心疼?”   霍妈妈闻言看了眼霍启鸣,有些过意不去,她顾忌温睿他们在场,没有多说,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江悦庭考了两天,都是霍启鸣负责接送,温睿过意不去,非要给他买个礼物,挑来挑去给他挑了个皮带。   他拿东西回去的时候,霍妈妈听那是温睿送的,良久没说话,等到霍启鸣都要回卧室了,她才说:“那孩子不错。”   霍启鸣:“嗯?”   霍妈妈以为他装糊涂,瞪了他一眼:“要是他我就不反对。”   霍启鸣:“……您想多了,人没那个意思。”   “那送你皮带干嘛?”   “……他说实用。”   霍妈妈:“……”   ——   “你看这些,”温睿说着把手机转了个个儿对着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我把它们都搬过来了。您以前是用淘米水浇的吗?我试了试,还不错。”   张怀斌念旧,温睿怕他担心那些花草,干脆把花草搬回了家,不过老人养得太多了,他只好让江悦庭把阳台的小桌子和躺椅搬到卧室阳台上了,这才腾出地儿来放那些。   他说着将手机对着一盆盆翠绿的草挨个拍了过去,屏幕那端的张怀斌见状眼里满是眷念之色。   温睿把手机转了过来,见他微笑心情也愉悦起来,温声问:“今天有没有好好做复健?”   张怀斌坐在轮椅上,手机固定在手边方便他和温睿交流,他点点头,试着挪了下右边的胳膊,他左半边身子不能动,右半边的情况相对好一点。   温睿见状惊喜地问:“胳膊能动了吗?”   虽然老人挪动的弧度不大,动作也很缓慢,但对于患者来说,这样的进步已经很大了。   张怀斌咧着嘴笑开,像个小孩子,他含糊地说:“能……能……”   温睿陪着他傻乐,“那就好。”   “你,你……怎么样?”   “我最近挺闲的。前段时间不是和你说我请了个厨子吗?他手艺还不错,刚开始我和他一起做,大家吃出来味道变了,但是说味道还行,换换口味也不错,我就放手把后厨交给他了,人太多了我会帮忙炒点菜。和以前比,清闲太多了。”   张怀斌忍不住点头:“好,好。”   “悦庭前几天考完试了,等成绩出来了我们去看您。”   张怀斌闻言去按键盘——他呢?   “在洗澡。”   正说着浴室门就被打开了,江悦庭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他下面穿了条宽松的灰色运动裤,不过裤腿那里稍稍有些长,堆叠在一起。   “悦庭出来了。”温睿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来看看爷爷。”   江悦庭闻言走了过去,他看着屏幕里的老人,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他问:“您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张怀斌点点头,“好……”   温睿把手机递给他,“陪你爷爷聊会。怎么不穿衣服?空调那么低,别着凉了。”他说着走到茶几边拿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你今天把衣服给收了,卫生间阳台就剩这条裤子了。”   卫生间有个专门晾衣服的阳台,平时江悦庭收衣服,会给他和他哥留一套衣服挂在那边,省得洗澡再回卧室找衣服了,谁料他今天洗完澡去拿衣服就只看到这件运动裤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温睿本来打算回卧室给他拿衣服,闻言愣住了,他想了想喃喃:“对啊,我回来把衣服都收了,我怕衣服晒久了会损坏。你现在穿那件是我的吧,我晚饭回来刚扔洗衣机洗的,干了吗?”他说看着那么眼熟呢。   “嗯,有点湿。”   “那我再给你找一件。”温睿说着往卧室去,走了段路突然想起来件事,他转过头问:“你现在挂空挡?”   江悦庭:“……嗯。”   温睿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江悦庭听见他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也不明白他笑点在哪儿,就见他越笑越开心,最后还靠着门直揉肚子。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说,“爷爷,给您看个傻子。”他点了下后置对着温睿拍,张怀斌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乐乐呵呵笑了起来。   “你别这样,”温睿笑得脸发红,他摆摆手示意江悦庭别拍自己,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清咳两声,正经起来:“你皮肤有点敏感,直接穿那么潮的衣服不好,我给你找别的衣服去。”说完脸上严肃表情绷不住了,他又笑了两声进了卧室。   江悦庭:“……”   张怀斌看着他们俩,满脸的怀念,他敲了下键盘——你哥傻乐。   江悦庭把视线拉回到屏幕上,他看到那句话眼底泛起几分笑意,他和张怀斌聊了起来。   温睿给他找了套衣服放在了床上,他出来叫江悦庭:“你去换衣服。”   江悦庭:“爷爷我去换衣服。”他往卧室去,顺手把手机塞给了温睿。   温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十点了,您该休息了。”   张怀斌不愿意,还想再聊会儿。   温睿问:“张女士和张先生今天去看您了吗?”   张怀斌眼里闪过失落之色。   爷爷:[下班来看过。]   温睿安慰他:“他们工作忙,等空下来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过两天我们过去,在那里多住几天,好不好?”   张怀斌这才点点头:“好。”   两人正说着,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出现在镜头里,他朝温睿笑了下,声音清亮:“温先生,爷爷要休息了,先不聊了。”   这男的是张逸秋他们给老人请了个护工,主要负责照顾老人的起居和陪着他做复健,男孩看着年纪挺小的,其实已经二十六岁了,性格也挺开朗,老人有他陪着也不觉得无聊。   温睿朝他笑笑:“好的,麻烦你了。”说着他看向张怀斌,“您好好休息,明天再聊。”   掐断视频通话,温睿回了房间,江悦庭已经换好了衣服半靠着枕头看书。   江悦庭扫了他一眼,“睡觉?”   温睿爬上床坐到他身边,他又不自觉笑了起来。   江悦庭听他笑合上书,把书放到床头柜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温睿:“你到底在笑什么?”   温睿摆摆手:“不是笑你。”   江悦庭:“那你笑谁?”   温睿脸红的厉害,不知是笑的还是怎地。   “没什么。”他不肯说,江悦庭一将人拉了过来要挠他痒痒肉,“快说。”   原来温睿就总喜欢这样逼他,后来长大了他哥没法儿那么欺负他了。   温睿笑得身子发软,靠在他肩上求饶:“你……别闹了……我……笑我自己。”   江悦庭:“嗯?”他尾音轻挑。   温睿收了笑,歇了会坐直身子慢慢说:“原来夏天很热,装不起空调,出租房里又闷,跟蒸桑拿一样,只有个小风扇能吹,我夜里就喜欢穿个内裤躺竹席上。有次阴雨天,内裤没晒干,我只好挂空挡穿了件短裤。阴雨天就特别闷,我出了很多汗,裤子都湿了,第二天起来……”他说着窘了起来,“就起红点了,腿跟儿屁股都是红点点,跟斑点狗一样,过了好几天才消。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很傻。”   江悦庭皱皱眉:“什么时候?”   温睿含糊地说是高中上学的时候,其实是工作那会儿。   温睿见他皱着眉,奇怪地问:“不好笑吗?”   江悦庭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哪里好笑了?他拉着温睿躺回床上,轻声问:“那时候很苦吗?”   温睿想了想:“还好,也有很多开心的事。”   江悦庭知道他不愿提不开心的事儿,也没追问,不过他周身环绕着低气压。   温睿:“早知道就不说的。对了,前两天给你阿姨打了个电话,我跟她说了迁户口的事儿,她没反对也没说好。”   当年方钰蔚把江悦庭的抚养权交给了他,一开始对方还会来看望看望孩子,生怕他对江悦庭不好,后来见两人过得不错,来的次数就少了,也就电话联络联络。   那家人两年前就从利崇苑的房子搬了出去,他们买了套新房子,虽然不大,但好歹是自己家的。   “这样应该算答应了。”   “嗯。还有多久出成绩?等成绩出来了我们就去看爷爷,顺便和张家商量商量这事儿。”温睿还挺期待的,如果真的把户口迁出来,他心里的大石头才算完全放下。   “十天左右。”   “行!”   “那去旅游,店里要关门吗?”   “不用,厨子都在,让李叔给我照看一下就好了,收银台的数据都存在电脑里,不用担心账目会出错。到时候我会安排的。” 第74章   江悦庭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一中,温睿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这孩子明明值得更好的。   江悦庭去厨房倒水喝,随意一瞥只见温睿来回擦洗盘子,手里的盘子被擦得光亮无比,他走到温睿身边,发现对方在走神。   他出声问道:“怎么了?”   温睿转头看他,犹豫了下试探性问:“悦庭,你真得不愿意去蒙城读书吗?”   江悦庭接过他手里的盘子,淡道:“我来。不去。”   温睿拧开水笼头把手冲洗干净,站到一边看他洗盘子。   他问:“你游戏做的怎么样了?”   江悦庭这些天喜欢窝在书房里玩游戏、制作游戏,一忙就是一整天。   温睿最近不算忙,夜里回来得早,他一到家喜欢坐在江悦庭身边看他制作游戏。   江悦庭沉吟:“按照教程做了个练练手,不太成熟,你要玩吗?”   他在贴吧里翻看了很多教程贴,有不懂的地方,温睿就陪着他一起想,实在解决不了,温睿就帮他找霍谦。   霍谦好歹读了两年的大学,基础的编程还是掌握的。   温睿一打电话问霍谦,对方就屁颠颠赶过来。霍谦因上次的事对江悦庭心怀愧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表现,自然得好好的将功补过。   霍谦讲课虽不是强项,但会实操,他一边给江悦庭演示一边讲解,江悦庭理解力强,很快就懂了。   “这书留给你,再给你发个我们学习的PPT,你可以先翻看一下,也不需要学太透,了解了解。”霍谦把自己的课本也拿了过来,方便江悦庭查找一些专用名词。   江悦庭盯着电视看,他应道:“谢谢。”   两人之间早就没了那天的剑拔弩张。   霍谦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那天……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江悦庭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已经道过谦了,不用再说一遍。那天我也很冲动,抱歉。”   霍谦:“我以后不会了。”   “嗯。”江悦庭沉默了下问,“那天为什么那么说?”   “嗯?啊,那个啊,就是觉得你对温哥的感情有点不一样。”霍谦尴尬地挠了挠头。   江悦庭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温睿,他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他不置可否:“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了。”   听到对方这么直白的话,霍谦深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问:“悦庭,你还没……”踯躅徘徊半天,末了还是没说出口,他叹了口气,算了,不问了。   他害怕又触到这小子的底线,到时候再打一架他可吃不消。   江悦庭见他吞吞吐吐不肯给个痛快,说:“想说什么就说。”随即他想起来那天的事,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眼神里流露出危险之意,他补充说:“只要不是关于我和我哥的。”   霍谦连连否认:“不是,是关于你的。”   江悦庭转头看他,“我的?”   霍谦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他压低声音问:“我就是想问你现在有没有开始……梦遗啊。”说完他自暴自弃地仰躺在沙发上,用胳膊盖住了脸,他真的是疯了。   江悦庭皱了下眉,他自然知道霍谦是什么意思,他确实在发育,可那方面倒是没有感觉。   他直接回答说:“没。”   霍谦疑惑地拿下胳膊看他,没?如果江悦庭个子小小的,他也不这么惊讶,没梦遗可以理解为对方还没发育,可问题江悦庭长个子长得如此迅猛,怎么可能还不发育?   该不会……   他恍然大悟,继而同情地看着江悦庭,可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他装模作样地叹道:“悦庭啊,你这不行啊……”   他话没说完全,江悦庭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幸灾乐祸。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霍谦,等对方乐够了,他转头看向厨房。   温睿在厨房里修理冰箱,冰箱漏水,地板都渗湿了,温睿怕水渗漏到楼下,想抓紧修理,不过检查再三他也没看出来什么门道,只好想着请人来修理。   他出来放工具就听江悦庭问:“哥,什么叫梦遗?霍谦问我有没有梦遗。”   温睿瞪大了眼睛,他转头看向霍谦,又气又震惊。   霍谦:“!!!”妈的!都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把这臭小子当好鸟!他才是个大傻逼!   温睿气恼地叫道:“霍谦!”   霍谦立马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我小叔打电话叫我回去,温哥你就别做我饭了,我先走了,先走了!”说完赶紧溜了。   他跑出小区气冲冲地给江悦庭发了个短信:[小混蛋你过河拆桥,睚眦必报。]   霍谦走后,屋子里蓦地安静下来,温睿把视线拉回到江悦庭身上,他思量再三用科学的说法给对方解释了“梦遗”的含义。   江悦庭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温睿:“你还小,不用操心这个的。”   “嗯。怎么样了?”江悦庭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   “估计是制冷的原因,冷冻层的冰都化开了,我打电话叫人过来。不过我也不敢断电,怕冰全化了。你帮我一下把冰箱往外抬抬,我怕水顺着墙根漏下去。”温睿把工具箱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江悦庭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温睿往外搬冰箱也不忘提醒对方,“小心点,别拉伤肌肉。”   “嗯。”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下,两人没听见。   霍谦还等着江悦庭给他句回复,谁料左等右等对方连个句号都没回,气得他把江悦庭所有的备注全改成了“小心眼的小混蛋”。   ——   “不要,我不会。”温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上次玩过一次,那种游戏对他这种手残真得很不友好。   “没上回那么难。”江悦庭沥了沥盘子的水,将盘子放进了碗柜里。   温睿仍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是江悦庭第一次制作游戏,他应当支持对方才对。   “好,”温睿点点头,“我估计得玩很久。”   两人去了书房,电脑开着,温睿坐下来打开了游戏主界面,江悦庭坐在他身边,“可以给点建议。”   “我不懂游戏。从哪方面给建议?”   “BGM、流畅度,那些地方不太合理……都行。”   温睿点点头,他按了开始。   游戏难度确实没上次的那么大,温睿刚开始还能在游戏过程中提提意见,可后来他的神情越发严肃,无法分心和江悦庭交流。   “又死了。”温睿看到kid被扎死有些无奈,“你这个技术难度要求不高,可坑太多了,我现在往前走一步都觉得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出来弄死我。这里有坑吧。”   温睿把鼠标移到前面的尖刺上,这条路只要用一段跳就可以跳过去,上面那条路得二段跳,下面的路估计是障眼法,不对……万一江悦庭就抓他这种想法呢?那,上面的路有坑?可下面这条路技术要求太低了,江悦庭会这么便宜玩家吗?   温睿纠结半天给自己绕晕了,他看向江悦庭,眼里带着笑意,他试探着问:“上面的有坑?”   江悦庭不置可否,平静地说:“你试试。”   温睿看着近在咫尺的存档点开始犹豫不决,他凑到江悦庭面前哄他:“离存档点都这么近了,死了多可惜,先告诉我好不好?”   江悦庭见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有一瞬的怔愣,他心里仿佛有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地骚弄,让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可他还是撇开脸,压住内心的躁动,淡道:“没事,你尽管走。”   温睿见他不为所动,只好硬着头皮选了上面的那条路,在kid落地前一刻他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下一秒平地上就会出现一个刺把他扎死,谁料落地以后kid安然无恙。   “没有吗?坑在下面?”温睿自言自语,他顾不上存档点了,又跳了回去准备试试下面那条路,本来还以为会“飞来横祸”,结果kid还是完好无损。   温睿在平板上跳了两下,来回走了几步,没发现有什么陷阱。   也没坑?他扭头看向江悦庭,惊讶地问:“都没有?”   江悦庭点点头。   “你这……你这就过分了,亏我还纠结半天。”温睿哭笑不得,继续往存档点走。   存档点的位置稍微高了些,他得跳着射击,可上面有个板挡着不能用力太猛,他为了不碰到上面的挡板小跳着射击存档点,谁知道刚跳起来电脑突然出现了个鬼脸,伴随着“哈哈哈”的音效。   温睿脸色一白丢了鼠标,连带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   他弓着腰捂着心脏,又气又好笑,他看向旁边的人,恨不得揍他一顿,“江悦庭……”   江悦庭看他捂胸口,拉过他问:“真吓到了?”他伸手揉了揉温睿的胸口,“芝麻胆儿?”   温睿笑着埋怨:“这是芝麻胆儿吗?这个真的太突然了。你这对心脏病玩家不友好,好在我心理素质强。以后还有没有这种关卡,要还有我就不玩了,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他刚才心都要跳出来。   “没了,同样的套路用太多次就没意思了。”   温睿无奈地点点头:“这个太可怕了,换个吧?别用鬼脸,用那个……miku?是叫miku吗?”   他说着按了R键重来,被从头到尾坑了一通,温睿也清楚了这个关卡的套路,他认真地看着屏幕,顺利通过了那个关卡,接着投入到新一轮的心理战中。   江悦庭一共做了五个关卡,温睿花了近两个小时才通关,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操作不熟练,更大一部分是江悦庭设置的坑太多了,搞得他疑神疑鬼,反复试探不敢向前。   可一旦前进,游戏中出现的小陷阱又让人意想不到,几乎都是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坑,而且陷阱的格式也在不断地创新,他还挺想知道江悦庭哪儿来的这么多点子的。   温睿喝了口水,他看着游戏心里升出一种自豪感,他认真地说:“宝贝,这个真的很棒。”   江悦庭设计的这款I Wanna的趣味性挺强,主要是江悦庭特别会抓人心理,然后反其道而行之,心理战术可以说是满分了。   江悦庭听他叫自己宝贝,唇角几不可见地往上弯了弯,他问:“真的吗?”   温睿连忙点了点头,毫不吝惜地夸赞:“很棒!真的!我没玩过太多的I Wanhe Guy的游戏,这个难度不大,对于我这样的新手真的挺不错的,但又不会觉得太无趣。当然……游戏里有瑕疵,但是第一次做已经很棒了。”   江悦庭沉吟了两秒才缓缓说道:“还不行,还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需要改进。”   他入坑没多久,技术水平还不够,做技术向的I Wanna他倒是有想法,可游戏必须得保证游戏设计者也能够通关,以他目前的技术,他是没办法完成的,所以他换了个思路,着手坑向I Wanna。   温睿知道这孩子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他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帮不上江悦庭的忙,只能在背后给他加油鼓劲。   他站了起来,坐久了脖子疼背疼,他活动了下筋骨,江悦庭见状站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去洗澡?”   温睿点点头:“我先洗还是你先?”   家里洗手间倒是有两个,但是浴室只有一个。   “我先吧,待会儿我要收拾行李。”   明天中午的车,他们要去看爷爷,霍启鸣他们也去,他们准备在那边玩几天再去帝都。   “好。”   江悦庭先进浴室洗澡,他没锁门,等他说好了温睿就进来洗。   温睿刚刷完牙,他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江悦庭已经穿好了内裤,上衣还没穿上。   温睿将自己脱得光溜溜的站到淋浴下冲澡。   江悦庭拿了上衣刚准备穿上,余光瞥见温睿赤裸的身子,对方背对着他,光洁的脊背看起来光滑无比,好看的两半肩胛骨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流畅的脊椎弧线延展到腰际,腰身上两个漂亮的腰窝显得格外漂亮。   他的目光微微往下移……挺翘白皙的臀部,修长笔直的双腿显得精壮有力。   蓦地,江悦庭的心在胸腔里胡乱跳动,清晰地跳动,仿佛有什么落在心上,生根,根须往下延展,盘根错节,淬毒的汁液随着心脏的搏动渗入血液中,流经五脏六腑。   那种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可怕,江悦庭仿佛觉得喘不上气,他抓着没穿完的衣服匆匆出了浴室,逃离了那个雾气缭绕的小空间。   温睿听见急促的关门声,抹了把脸上的水,他不解地看向门,怎么了?这么急干嘛? 第75章   温睿洗完澡回了房间,江悦庭正在往行李箱里放衣服。   温睿提醒他:“不要装太多,两套换洗就够了。”   “嗯。给你收拾了两套,你看看合不合适?”江悦庭抬了抬下巴,示意床上放着的衣服。   “行。”温睿蹲下身帮他一起整理行李箱。   淡淡的沐浴露味飘到江悦庭鼻子里,很清新的味道,却又浓郁,让他有些许的失神,江悦庭身子微僵,撇开了脸。   温睿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认认真真地收拾着行李。   他说:“拿两条干净毛巾吧,酒店的你估计用不习惯。”江悦庭有些轻微的洁癖。   “嗯。”江悦庭心不在焉地应道。   家里有备用的毛巾,温睿站起身去浴室将毛巾拿了过来。   两人收拾完行李已经十一点半了,温睿催促他赶紧睡,江悦庭这才磨磨蹭蹭走到床边,温睿帮他拍了拍枕头,他突然想起什么,“啊对了,胖胖明天要送到宠物店去。”   胖胖在阳台趴着,听到自己的名字,竖起耳朵冲着温睿讲了两声。   温睿赶紧说:“没叫你,别叫,要扰民了。”   胖胖这才趴了回去,喉咙里咕咕噜噜,似乎有些不满。   “胖胖太活泼了,到时候总把它关笼子里,我怕它不开心。明天问问那边有没有大点的笼子,不要太小的那种,不然它得天天叫。”温睿说完以后没听见身边的人应声,他看向江悦庭,发觉对方在出神儿,“怎么了?”   江悦庭:“没。睡吧。”他说着关了灯。   温睿背对着江悦庭躺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躺平了身子,本来以为下一秒江悦庭就会像往常那样黏黏糊糊地靠过来,可等了会对方并没有动作。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江悦庭,房间里关了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江悦庭察觉到温睿看他,也看了过去,他问:“怎么了?”   温睿张了张嘴,可觉得羞于启齿,白皙的脸颊蓦地就热了,红色顺着肌肤的纹路渐渐攀爬到他的耳朵上,继而蔓延到脖颈,他仿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热气。   江悦庭没听见他的回答,又问:“哪里不舒服吗?”   温睿说了个“没”就躺了回去,可被江悦庭抱习惯了,如今身后没了温度,他仿佛感受不到江悦庭的存在,心里空落落的。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温睿在心里无奈地感慨,不过悦庭怎么就不开心了?明明洗澡之前还好好的,突然间就这样了,生他气了?他做什么了吗?   温睿困惑地回想了下刚刚发生的事,在脑海里搜寻琐碎的细节,好找出江悦庭不开心的原因,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温睿咕咚坐了起来,他盯着江悦庭看:“是不是不开心?”   江悦庭正在冥想,被他打断也不恼,“怎么这么说?没有不开心。”   温睿没有说话。   江悦庭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的答复,面对温睿他愿意拿出所有的耐心。   两人沉默了会儿,温睿发出低低的笑声,老大不小的人还纠结这种问题。   他躺回床上,他侧着身子面对江悦庭,“就是在想你平时都抱着我睡的,今天没有,觉得有些不习惯。”   江悦庭闻言微怔,随即转头看向温睿,他眼睛亮的可怕,他看着温睿,眼神里的情感炽热浓郁,赤裸裸的,倘若温睿看得见,怕会被那种潮水般情感淹没,在其中挣扎着窒息而亡。   “不过这样也好,都是大孩子了,不该总抱着睡了。”温睿这话是说给江悦庭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江悦庭突然朝他靠了过来。   少年独特的味道充盈着温睿的鼻腔,带着蓬勃的朝气。江悦庭将温睿纳进自己的怀抱,他低声说:“还小呢,哪里是大孩子。”   少年的声线还未完全改变,仍带着往日的稚嫩。   “在撒娇吗?”温睿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江悦庭失笑:“明明是你在撒娇,想让我抱你。”   温睿的脸刚刚回温,闻言又红了脸,他挣扎着从江悦庭的怀里解脱出来,笑着说:“都奔三的人了,谁跟你撒娇?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说完他翻了个身,弓着身子背对着江悦庭,他叹了口气,对啊,跟中了降头一样,怎么突然这么孩子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悦庭看着温睿的背影,目光露骨,眷念、柔情交织在一起,但更多的是浓浓的占有欲,那视线让人心惊。   他伸手摸了摸胸腔,他知道那里有些东西变了,但具体是什么,又无从得知。   温睿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悦庭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微微动了动身子,他靠近温睿,从背后抱住了对方,他将脸埋进温睿的脖颈里,熟悉的味道将他包裹,心里酸酸涨涨的,那种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   他就想一辈子抱着他哥,到死都不松手。   他的鼻尖微微蹭到了温睿的脖颈,温睿半梦半醒,他想睁眼,却又困得掀不起眼皮,只好含糊地嘟囔:“快睡吧。”   他口齿不清,江悦庭没听清他的话,“嗯?”可回应他的只有温睿绵长舒缓的呼吸声。   江悦庭也闭上眼睛,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半夜,江悦庭莫名醒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路灯还没灭,小区的路灯都是凌晨两点钟熄灭。   他刚刚做了个梦,梦里他赤裸着身体浸在温水里,那种舒服的感觉让他不自禁舒展身体。   不过他醒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温睿睡着后不喜欢动弹,一个姿势能保持一夜,江悦庭也是,此刻温睿仍在他怀中,怀里的人也出了不少的汗,江悦庭看了眼空调,发觉温睿定了时,空调已经关了。   他只好轻手轻脚松开了温睿,拿过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空调,他将温度稍稍调高了一些,他怕温度太低他哥的汗被吹凉会感冒。   他在床边坐了会,身上的汗很黏腻,十分的不舒服,他起身去了浴室。   热水器关了,上面显示水温只有四十四度,江悦庭也没再重新烧水,直接打开了淋浴。   水温不冷不热,他想起梦里的感觉转头看了眼换下来的内裤,除了汗液什么都没有,他把视线拉回到自己的下身,小东西安安静静地蛰伏着,这个……以后会……   想到这儿,他不自禁皱起了眉头,一种厌恶感从心底里涌了上来,浸入四肢。   他厌恶江昊,甚至有些厌恶自己。   如果那样,在他认知里他就会变成和江昊一样恶心的人。   江悦庭撇开眼,不愿再看。   水温越来越低,江悦庭只好关了花洒,拿干毛巾把自己擦了个干净。   温睿睡醒后下意识伸手摸身后,并没有摸到江悦庭的人,他奇怪地回头看,发现那半边床空了,卧室卫生间里的灯也没亮。   他刚准备起身看看江悦庭去哪儿了,就发现阳台有人,江悦庭坐在躺椅上,也不知道在干嘛。   温睿越发困惑,他知道江悦庭有心事,可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失眠。   温睿起身走了过去,阳台的夜风很凉爽的。   江悦庭听到动静,知道他起来了,“怎么不睡了?”   温睿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凉的,他皱眉说:“别坐这儿了,胳膊都冻凉了,进屋去。你怎么了?有心事吗?怎么失眠了。”   江悦庭避重就轻:“夜里空调停了,我被热醒了就去洗了个澡,睡不着就来这里坐会。”   这样吗?温睿半信半疑,他把人拉了起来,“回去多躺会就能睡着了。”   江悦庭起来的一瞬间扫见温睿的下身,以前他个头小,温睿喜欢抱着他坐浴缸里洗澡,他见到赤身裸体的温睿,没有厌恶的感觉,相反还喜欢窝在他哥怀里让他给自己洗澡。   果然,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好的。   温睿强迫江悦庭睡觉,他碎碎念,一会儿说白天要坐车不睡饱很累的,一会儿说不能养成坏习惯,不然以后夜里真睡不着了……   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温睿的眼皮都耷拉下去,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江悦庭微微弯了下唇角,空调的运转声和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声,让他的心平静下来,他放空了大脑,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第76章   温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缓了缓渐渐回神,他轻挣开江悦庭的怀抱,拿衣服去了卫生间。   温睿刷完牙进浴室洗了个澡,夜里出了不少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他洗完澡一打开门就看见江悦庭穿着睡衣弓着腰身站在洗手台前洗脸。   江悦庭抹了把脸上的水,转头看他:“洗好了?”   温睿点点头往外走,“你去洗吧。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江悦庭:“和你一样。”他说着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温睿还没回来,江悦庭回卧室换了套衣服,他坐在沙发上逗了会胖胖。   “买了黑米粥和锅贴。”   江悦庭看他哥进门也站起身往客厅去,“给胖胖买了吗?”   “买了。我拐到超市给它买了狗饼干和肉干,伙食比我们都好。”温睿说着扒了扒袋子,“给它吃顿好的。”   “好上路?我就怕它觉得我们不要它了。”   温睿闻言看向绕着江悦庭乱转的胖胖,他诧异道:“不会吧?它很聪明的。”   胖胖闻到锅贴的味道,忍不住抬起前爪扒桌子,吐出舌头哼哧哼哧地盯着锅贴看。   江悦庭:“没你的。”   “给你喝点粥。”温睿把黑米粥倒到食盆里,他不敢把狗饼干和肉干当主食喂胖胖,不然吃习惯了,胖胖就不想吃别的主食了,那些就当给它打牙祭了。   胖胖食量大,满满一盆粥一会儿就被它舔干净了。   温睿摸了摸它的头,奖励性地喂它吃了几块狗饼干和肉干。   “不知道你霍叔叔给我打电话了没?”温睿说着回卧室拿手机,刚摸到手机对方就打了过来。   温睿接起电话:“你到了?”   “没,在路上。我待会儿就不上去了,在楼下等你们。”   “好。”   温睿挂了电话就开始跑来跑去收拾没收拾好的东西,没过一会儿霍启鸣就给他振了个铃。   “江悦庭,你霍叔叔在楼下了,你先带胖胖下去,我再检查一下有什么没带。”   “行李箱重吗?”   “不重啊,我自己拿得动。你快下去,别让你霍叔叔等着急了。”温睿不习惯让别人等自己,动作迅速整理着东西。   江悦庭闻言仍走了过去,亲自试了试,觉得还行才去叫胖胖。   他给胖胖套了个狗绳,牵着它往楼下去。   霍启鸣的车在楼下停着,江悦庭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领着胖胖走到车边,和霍启鸣打了个招呼。   霍启鸣问:“你哥呢?”   “楼上收拾行李。”   “东西多吗?好不好拿?要不要我上去帮忙拿一下?”霍启鸣说着要下车。   江悦庭说:“东西不多,哥力气没那么小。”   霍启鸣想想也是,又坐了回去。   江悦庭领着胖胖上了车,胖胖扒着车窗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它知道坐车是要出去玩了。   江悦庭漫不经心地给它顺毛,他突然开口:“总看我干嘛?”他说着转头看向后视镜,正好对上霍启鸣的视线。   霍启鸣被抓个正着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说:“那个私高的教育水平比一中强太多了,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以后你会发现,这会脑子一热做得决定非常不理智。”他相信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江悦庭轻描淡写地说:“为值得的人放弃没什么不理智的。而且……”他冲霍启鸣笑笑,“那怎么能算脑子一热呢,为了我哥,我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   两人的视线透过后视镜胶在一起,对视了会儿,霍启鸣才似笑非笑地说:“小孩成语学的不错,活学活用。”   江悦庭听他拐弯抹角笑自己天真也不恼,他低头去逗胖胖,缓缓说:“小孩又怎么样?至少我有自主权。”   霍启鸣的手本来还一下下地敲着方向盘,听他这么说手指微顿,这小孩可真是人精啊,温睿到现在都没猜出来他是同性恋,这小孩居然看出来了。   他在心里苦笑,确实,在选择爱人方面他没有自主权,毕竟他不想让他妈难过,但他有放弃的权利,他不会选择和女人结婚,他能做的只是像现在这样,保持单身。   他是没有自主权,那江悦庭就有吗?如果对别人他可能会有,但是对于温睿,别说自主权了……   霍启鸣想到这儿唇角挂了抹似有若无的微嘲,那个笑明明白白告诉了对方他的意思。   江悦庭调整了坐姿,一字一顿地说:“凡事没有个绝对。”   霍启鸣闻言透过镜子细细打量着后座的男孩,少年好看的眉眼低垂着,看不清神情,霍启鸣的目光落在江悦庭淡色的薄唇上,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那这小孩呢?   “霍叔叔,为了别人折磨自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江悦庭顿了顿,“奶奶也是很心疼你的。”   霍妈妈经常让他过去玩,喜欢拉着他聊天,老太太聊天喜欢东拉西扯,每回都能聊到霍启鸣的恋爱问题,一说到这儿霍妈妈就长吁短叹,偶尔还说“其实如果那样我也能接受”“我心里早就接受了”“不强求”之类含糊的话,他刚开始不明白霍妈妈话里的含义,后来才懂。   霍启鸣微怔,他和他妈很久没好好聊天了,这么些年了他妈对于他这方面的态度确实有了松懈,那回居然还直接表示如果对象是温睿她就能接受,他当时只当她是脑子一热,没想到……   “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心里早就接受了,不强求。”   霍启鸣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是吗?我就说上次她还说要是温睿就行呢。那我得努力努力了,抓紧找个男朋友了。”   江悦庭突然看他,冷冷地说:“他,你别想。”   霍启鸣微微挑眉,“小孩,你现在搞清楚你对你哥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吗?喜欢也分很多种。”   江悦庭:“喜欢就是喜欢,分那么清楚干嘛。”   霍启鸣说:“你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依赖他依赖到想把他据为己有,不让任何人靠近,你这样根本就不是我说的那种喜欢。”   “那你说的喜欢是哪种?”   “我说的?”霍启鸣露出一个恶劣的笑,“霍谦曾经问你的那种,能让你发怒揍他的那种。”   江悦庭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霍启鸣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他猜对了,这小孩对他哥根本就没有欲望,相反对方似乎很厌恶和男人做爱,要不然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严格来说,这小子不算是同性恋,他对温睿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   “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再去阻止你哥恋爱,如果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没弄明白就去干涉他……”霍启鸣扯了扯嘴角,“叔叔可是会揍你的哦。”   江悦庭眼眸微垂,他没有说话。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霍启鸣也不去打扰他,让他慢慢想。   江悦庭突然开口:“这不公平。”   霍启鸣正在微信上和霍谦聊天,闻言诧异地问:“什么?”   “和一个十四岁的人谈性,本身就不公平。”   霍启鸣:“你……”   温睿出门之前把家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生怕发生事故,等忙完这才急急忙忙提着行李箱下楼。   “对不起啊。”他朝霍启鸣道了声谦,笑得一脸不好意思。   霍启鸣和江悦庭的交谈就此打断。   温睿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坐进了车子。   霍启鸣和江悦庭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温睿一上车就看出来了,他小心翼翼问:“等着急了?”   “不是!”   “没。”   霍江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不好意思啊,想出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带,来来回回好几次。”   “没事,多检查几遍保险,万一有什么重要东西没带,到时候不方便。行,那我们先把胖胖送去宠物店,再去我家?”   “嗯!谢谢,麻烦你多跑一趟。”他本来打算坐出租送胖胖去宠物店的,可司机一般看见狗就拒载,他没办法才求助霍启鸣。   温睿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感觉一直在麻烦你。”   霍启鸣:“那么客气干嘛?应该的。”   江悦庭见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也没插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   喜欢?哪种喜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第77章   霍启鸣开车去了胖胖常去的一家宠物店。   那家店位于北城最繁华的地段,虽说是宠物店,但店主考取了职业兽医证书,还负责给猫狗看病,犬猫感冒发烧、呕吐腹泻、细小冠状……都能治,非大型的手术也可以做,胖胖的去势手术就是在那里做的。   老板是个年轻人,相貌生得很好,眼里总噙着一抹笑,做事慢慢悠悠的,看起来十分懒散,但又非常细致。   温睿觉得那是个矛盾的人,他觉得那人和善,但老板又不喜欢搭理人。   胖胖看到宠物店的那一刻眼睛瞪得溜圆,冲着温睿和江悦庭开始“汪汪”叫。   温睿就知道麻烦了,他带胖胖来过几次,每次不是打针就是做手术,胖胖很讨厌这个地方。   江悦庭先下车,他拉了拉绳子,胖胖一个劲儿地往后撤,一个屁股墩儿坐在车里,死活不下去。   温睿哄它:“不打针。”   胖胖叫得更大声了,像是在控诉他们。   霍启鸣若有所思:“上次也这么说,然后就把它蛋蛋给切了。”   江悦庭:“……”   温睿:“……”   江悦庭看了他一眼,霍启鸣笑笑:“没事不着急,现在还早,慢慢哄。”   江悦庭钻车里抱着它往外拖,胖胖要是小型犬可以直接抱出来,可它是中型犬,而且还挺肥,拖起来格外费劲。   胖胖叫得更惨了,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在虐狗。   路过的行人多看他们两眼。温睿见状赶紧下车帮忙。   店里,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正拿吸尘器吸地上的毛,闻声看了过来,正好和温睿四目相对。   温睿尴尬地笑笑:“张医生,我把狗带来了。”   他们俩接触过几次,彼此也算熟悉,青年点点头:“它怎么了?”说着放下手里的吸尘器出来了。   江悦庭刚把胖胖拖出来,狗狗一看见他,吓得“汪”一声就要往车里钻,好在江悦庭手疾眼快,抢先一步关上了门。   青年眉头微挑:“它是不是怕我?”   温睿委婉地说:“……可能吧,一点点。”   胖胖见进不了车,一个劲儿往江悦庭怀里钻,狗爪子在他衣服上印了好多个梅花印。   江悦庭任由它爪子搭在自己身上,给它顺了顺毛,“哥,你去办下手续,我哄它进去。”   青年识趣地说:“那我们先进去吧。”   温睿随他进了宠物店,屋里空间挺大,一排排笼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里面装着各个品种的猫狗,屋子正中间摆了几排货架,上面摆放着猫粮、狗粮。里面还有好多间屋子,方便寄养宠物。手术室在楼上。   这会儿还不到九点,没到营业时间,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   青年坐到柜台后面,只露了个头,防止胖胖待会儿进来看见他这张“可恶”的脸。   青年问:“寄放多少天?”温睿前一天给他打过电话,大致说了下基本情况。   “二十天吧,不过我也可能会提前回来。”   “一天三十元,它口味专一吗?如果不需要吃特定牌子的,我们可以提供狗粮,免费。”青年说着扫了眼门口的一人一狗,江悦庭正在哄胖胖,青年饶有兴趣地抬了下眉头,那小孩看着冷冰冰的,对自家狗还挺耐心。   “它不挑食。谢谢张医生。这些是给它买的零食,每顿饭可以喂它一点吗?”温睿把早上买的狗饼干和肉干放在了柜台上,“它嘴馋,如果总叫的话,你可以用肉干哄哄它。”   青年点点头,把东西收到后面的柜子里。   做完登记付了订金,青年抬了抬下巴,“第二个房间,里面有空笼子。我就不领你们去了,我怕它不肯动。”   “好,谢谢张医生。”   温睿和江悦庭连蒙带骗了半天,才把胖胖关进笼子里。   笼子特别大,胖胖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它转了两圈见出不去了,就可怜巴巴地叫,想哄温睿他们放它出去。   两人充耳不闻扭头就往门口走。   胖胖见他们要离开,猛地扒笼子叫,一声比一声凄惨。   房间里还有个大笼子,里面关了只成年哈士奇,本来还在睡,被胖胖吵醒后就开始嗷呜叫。   胖胖听它叫,叫得更惨了。   温睿回头看胖胖,它立马不叫了,大尾巴甩得格外欢实,狗脸上写满了“快带我回家”。   江悦庭:“它在装可怜,别管。”   温睿无奈地笑笑,他知道。   “乖乖的,过段时间就来接你。”温睿说完就出去了,他顺手关上了门。   温睿不忘嘱咐青年:“张医生,如果胖胖有什么问题,请及时和我们联系可以吗?”   青年微微颔首,似笑非笑:“你放心。”   “谢谢。”交代完温睿和江悦庭出了宠物店。   霍启鸣见他们出来,“弄好了?”   温睿:“嗯,还在叫,叫得很惨。”   “你家胖胖都快成精了。”   温睿笑笑:“应该。”   等人走后,青年又站起身去清理地上的毛,胖胖和里面的那只哈士奇还没停止惨叫,其他狗猫听它们叫,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原本安静的宠物店骤然间沸腾了,青年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吠叫猫叫,让人头痛欲裂。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里面的房间穿上白大褂,又拿了支针,然后进了胖胖的房间。   胖胖看见他穿白大褂,吓得直往角落里钻。   哈士奇见到他,吐着舌头就贴到笼子边示好。   青年没管它,木着脸对胖胖说:“再叫就给你打一针。”他说着比了个注射的动作。   胖胖叫声渐弱,委屈巴巴地瞪着眼豆看他。   青年见状眼里露出几分浅淡的笑,这狗看长相偏向金毛,但毛色不太纯,应该是金毛和田园犬的串儿,智商还挺高。   胖胖声音小了下去,外面的猫狗听不清,叫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平息了。   青年去外面的柜子里拿了三个肉干又拐进屋子里,他蹲在笼子边,顺着笼子的空隙把肉干递了进去,诱哄:“不叫就给你肉吃。”   胖胖见到肉干,眼神儿开始飘,过了会儿就不叫了,慢慢挪了过去,囫囵把肉干吃了。   ——   温睿他们十二点钟坐客车去往晋市,晋市也属Z省,是旅游胜地,和淮城一南一北,隔了六个小时的车程。   温睿和江悦庭坐在一起,霍启鸣和霍妈妈坐在他们后面,霍谦单独坐,他有些晕车,一上车就塞上耳机睡了。   温睿:“你kindle带了吗?”   两人出来玩不是一次两次了,江悦庭知道他的习惯,自觉打开了背包,“别看太久,否则头晕。”   “好。”温睿接过kindle。   江悦庭靠窗坐着,他把单反拿了出来,开始对着窗外摆弄。   霍启鸣就没他们几个轻松,他被霍妈妈烦得脑袋大。   霍妈妈喜欢丝巾,囤得丝巾能装几大抽屉,这回出来也带了好多条。   出门前她就拉着霍启鸣问了半天,问他哪几条好看。   除了颜色,霍启鸣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些丝巾有什么区别,他胡乱点了几条。   霍妈妈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紧接着摇摇头,不是说颜色和她的裙子不搭,就是觉得那条丝巾太老气……顺便嫌弃了下他的眼光。   霍启鸣干抹了把脸:“那您自己挑?”   霍妈妈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又敷衍我,快,再帮我看看。”   霍启鸣扫了眼那堆五颜六色的丝巾,觉得自己眼睛都绿了,他借口要接温睿匆匆忙忙脱离了魔爪。   谁知道在车上霍妈妈还是不肯放过他——   霍妈妈照了照化妆镜,自言自语:“我觉得这条丝巾的颜色没另外一条好看。”   霍启鸣正在拿手机刷新闻,随口应道:“哪条?”   霍妈妈脸色红润起来,开始划拉手机,“这条,我拍了照片,你看看。这张照片还是你给我拍的,不好看,你不会拍照,你看你给我拍的看着好老。悦庭就很会拍照……”   霍启鸣:“……”他不该搭这个话。   他硬着头皮看霍妈妈的那张照片,他盯着那条丝巾,再看看霍妈妈脖子上系的,这两个丝巾的颜色……他小心翼翼问:“有、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颜色差别大了……”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但前后排还是能听见,温睿听他们交谈不自觉低笑起来。   江悦庭听见他压低的笑声,转头看他。   温睿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他遮了下嘴,小声说:“你霍叔叔好可怜。”   江悦庭刚准备说什么,霍启鸣的头从后面探了过来,他求救道:“悦庭,奶奶想和你聊聊天,要不咱俩换个位置坐?”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   他刚准备叫温睿,霍妈妈小声说:“哎呀呀,他眼光比你还差。”   温睿:“……”   江悦庭看他无奈地抿了下唇,眼里带了抹委屈,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安慰他:“没有,奶奶逗你的。”   霍启鸣瞥开脸,转头去找后面的霍谦,刚叫了“霍”字,霍谦眼皮都没抬,快速将鸭舌帽的帽沿压低了,浑身上下透着拒绝的气息。   霍启鸣气得低声骂:“白眼狼。”   霍妈妈不满地看着他:“你才白眼狼,养你这么大,让你给我看几条丝巾,就嫌我烦……”   “我没有。”霍启鸣怕两人争论吵到别人睡觉,只好主动求和,硬着头皮和霍妈妈探讨“丝巾的美”。   聊了会霍妈妈累了,霍启鸣拿出保温杯给她倒了杯水,“喝点,休息休息。”   霍妈妈喝了水让霍启鸣给她调整了下座椅高度才睡,霍启鸣从背包里拿出了个毯子给她搭,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温睿看书看累了,他揉了下太阳穴闭上眼睛喃喃:“头晕。”   江悦庭还在抓拍车窗外的景色,闻言扭头说:“不要看太久。”   “嗯。”温睿收了kindle,凑到他旁边,“拍了什么?”   江悦庭给他看刚刚拍的照片。   温睿原本只会说这张好看,那张也好看,后来在江悦庭的影响下懂得从色彩角度,光线方面和他讨论应该怎么拍。   路程太长,两人聊了半天也疲惫了。   江悦庭:“睡会。”他说着调了下头顶空调口的角度,确保温度不会太低。   一行人到了傍晚六点多才到地方,他们打的坐到预先订好的酒店,吃了顿饭各自回房休息了。   霍妈妈自己住单人间,温睿他们订了两个标间。   霍谦睡了一路,这会儿精神头十足,他一进门就把包扔到桌上,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霍启鸣阴恻恻地看着他。   “小叔你要哪张……”他话就被说完就被霍启鸣给按到床上收拾一顿。   霍谦惨叫:“啊啊啊!小叔!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和你换!”   霍启鸣冷笑:“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坐了一下午的车,江悦庭浑身不舒服,从行李箱里找了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   温睿和张怀斌视了会频,老人听说他们已经过来了,开心得合不拢嘴。   “明天就去看您。”   张怀斌连连点头,他口齿不清说道:“你们,赶紧睡,休息休息。”   “嗯,您也早点休息。”温睿切断视频,他看江悦庭坐在一张床上摆弄单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笑道,“两张床,今天分开睡!”   标间的这种单人床两个身形娇小的人睡还差不多,像他们这种睡一起就太挤了。   江悦庭手一顿,抬眼看他,反问:“很开心?”   温睿怕他又小心眼,连忙摇摇头:“没!怎么会?”他想了下又补充了句,“我还怕没你会不习惯。”   江悦庭冷哼一声,“假。”明明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温睿无奈地笑笑,“江悦庭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江悦庭微嘲:“你大方,温睿最大方。”   温睿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没真生气,不过还是凑到他身边哄了他两句。   江悦庭扫了他一眼,淡道:“谁让你上我床?”   温睿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好笑地说:“那我回家把你书房给收拾了,重新装修成你的卧室。”   江悦庭低头删单反里不合格的照片,漫不经心地说:“别收拾了,多麻烦,就在书房角落里给我放张折叠床,也别给我点小灯,没事的,我不害怕。”   温睿:“……说得好可怜,那就这么决定了。”   江悦庭闻言把手里的单反丢到一旁,一把将温睿推到在了床上,冷着脸挠他痒痒肉。   温睿本来就想笑,被他一挠笑得停不下来。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忘说:“江悦庭,你下去,你都一百多斤了还往我身上压。”   江悦庭停了手,四平八稳地坐在他腰上居高临下地看他:“我长大了你就不喜欢我了,以前你都不嫌我的。”   温睿缓了缓才止了笑,他脸颊泛红,眼神温和,“好了好了,不闹了,没嫌你,长再大都喜欢。早点睡,明天还去看爷爷。”   “嗯,”江悦庭这才满意得从他身上下来,“晚安。”   “晚安。”温睿这才跳下床,睡到自己的床上。 第78章   霍启鸣就把霍谦从被窝里给刨了出来。   霍谦不耐烦地说:“干嘛?这才几点啊?”   霍启鸣正光着膀子套体恤,闻言干脆不穿了拿上衣抽他,“赶紧起!吃完饭陪你奶奶去玩。”   霍谦这才想起来他们出来旅游了,只好没精打采地坐起身。   霍启鸣穿好衣服,去浴室洗漱完出来见霍谦闭着眼睛坐在床上,还有种想往回躺的感觉,不禁抬高了音量:“赶紧起!要不然你就给我坐车回家,以后别想我们再带你出来玩。”   霍谦被他一嗓门给吓清醒了,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   霍启鸣去敲温睿的房门,“你们收拾好了?”   温睿和江悦庭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收拾出门要带的东西。   “嗯。霍谦呢?”   霍启鸣:“……正在起。”   温睿知道霍谦喜欢赖床,点头问:“要去吃早饭吗?”   “行,我去叫老太太。”   老太太早就醒了,霍启鸣去叫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里打扮半天了。   霍启鸣看见霍妈妈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也不着急,只要他妈不问他意见,怎么磨蹭都没问题。   霍妈妈扫了他一眼,埋怨:“你说你,你爸的眼光和品味一点没遗传到,想当年我买衣服逛街,他给我拎包挑衣服还夸我好看,你除了会拎包还会干嘛?”   霍启鸣:“还会夸您好看啊。我就没见过像您这样精致的老太太。”   霍妈妈脸上露出了笑意,“这话听着顺耳。吃早饭去,这边有什么特色早点啊?我想尝尝。”   “给您找,给您找。”霍启鸣赶紧抓过她的包,扶着她往外走。   温睿和江悦庭要去看望张怀斌,霍启鸣他们去逛当地的景点,吃完饭几人就分开了。   老人的情况改善了不少,张逸秋把他送到了市郊的一家疗养院做复健。   温睿他们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才到那个疗养院。   疗养院里的老人很多,张怀斌正坐在树荫下和人聊天,虽然口齿不清晰,但其他老头老太太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温睿老远就看见他的身影,悄无声息走了过去,就听老人乐呵呵跟人说:“我孙子今天要来看我。”   其他老头老太太看见他们,只当是路过的,不太在意,继续和老人聊天,“你孙子多大?”   男护工在视频里见过温睿,刚想提醒老人,被他阻止了。   “一个二十三,一个十四,长得都好看。”老人舌头不灵活,说起长句来费劲,但这丝毫不打搅他的兴致。   温睿听他和人家聊了会儿,拐到他面前,笑说:“听到您议论我了。”   张怀斌看见他们露出惊喜的神情,双眼放出异彩,整个人都精神了,“来,来了。”   “来一会儿了。”温睿和其他老人打了个招呼。   这些老人露出羡慕的目光,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回去,有东西吃的。”老人要回房间给他们拿好吃的,他身体不好不能吃那些,平时也没准备,不过知道温睿他们过来,他让他女儿买了些带过来了。   护工推着老人领着他们回了房间,是个套间,卫生间浴室一应俱全,位置朝阳,坐在阳台能够将后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不用问温睿也知道在这里住一天得花不少钱,再加上请护工的钱,他决定每个月再多给老人打三万元。   他相信张逸秋他们不会亏待老人,但他还是怕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寂寞,他问了问护工老人最近的心情状况。   护工看了眼老人,回答:“平时心情都很好,做复健也很配合。”   温睿想到张怀斌和其他人聊天时的状态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他又问了护工老人平时怎么活动身子。   他这几天都在这边,正好可以陪老人做复健。   老人暂时不能站立,他胳膊没知觉,无法借助器械站立挪动,只能先着手复健他的手指和胳膊,为了防止老人肌肉萎缩,护工每天都要给他按摩肌肉,这是个力气活。   温睿按照护工的指示给张怀斌做了个全身按摩,胳膊累得酸疼,他朝一旁的护工笑着点头:“辛苦了。”   护工不好意思地笑笑:“应该的。”   江悦庭陪老人做手指的活动,要拿什么东西都要让张怀斌去尝试尝试,不能使他养成惰性。   张怀斌平时话也不多,都是听护工说,今天精神大好,说话都觉得累了,时不时就冒出一句话。   “迁户口……”张怀斌说话慢慢悠悠,说起来很吃力。   温睿在视频里和他提过这事,他也和儿女说了,孩子们有些为难,可没有立马拒绝,老人知道这事儿有戏。   “他们,他们八点多过来,你们可以聊聊。”   虽然张逸秋他们每天下班都很晚,但还是坚持来看望看望老人,不过路程远,他们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否则回到家,时间会很晚。   温睿应允:“好。”   护工突然说:“温先生,你能陪我去拿点东西吗?东西太多了,我拿不了。”   “当然。”温睿嘱咐江悦庭照顾好老人就随护工出了房间,他关上门,两人走出一段路温睿才主动问,“叫我出来是爷爷有什么问题吗?”   这男孩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儿不太对,像是在求他务必和他出来一趟。   护工连连点头:“就是……张女士和张先生每次都来去匆匆的,这种事我也不敢和他们说,张爷爷也不让我说,他说那些不影响,不要再用这种小事烦他们。可我就是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们一声,你先参考参考这事有没有告诉张先生他们必要。”   “爷爷怎么了?”   “张爷爷的心理,怎么说呢……有些不太对。刚才我没敢说实话。”   温睿皱了皱眉:“爷爷对复健的态度消极吗?”他有些不解,老人的状况确实在好转,如果他真的抗拒治疗他们都会发现的。   “不是,”护工纠结了会才说,“他真的很配合做复健,但是他不开心,不,也不是不开心。就是我分不清他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他每天和其他爷爷阿姨聊天也都笑呵呵的,见到你和张女士他们也很开心,可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色会立马转变,就很突然,变得格外沉默,就好像和你们交流时的喜悦是装出来的,可那时候的笑又不像是装的……毕竟不是专业演员没法儿做到那种地步。”护工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形容不好,温先生,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平时只有我和他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消沉,感觉状态特别差。他甚至有时候想……骂我,还想丢东西,但是都克制住了,张爷爷人很好,再难受他也没把火气撒在我头上,可我就觉得他在压抑自己。人不在时他安安静静,人来了他又猛地开心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表演?可或许那个时候的感情是真的。”   温睿的神情凝重起来,这…… 第79章   温睿不确定地问:“他会发脾气吗?”   护工为难地说:“也不是。”和家属说老人脾气不好这实在有些……   温睿了然地点点头,他低头沉思,是因为没人陪吗?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他和江女士他们谈也没办法,他们之中没人会为照顾老人而辞去工作,而且按照老人独立的性子,他特别怕麻烦子女,如若江女士他们有人辞职在家陪他,老人的心怕会更煎熬。   温睿的神色黯淡下来,他知道老人陷入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没法儿找到一个平衡点,只能压抑自己,这样下去他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   “温先生,”护工见他出神唤了他一声,“你准备怎么办?”   “和他谈谈吧。”温睿扯了个笑,其实他有想过他负责照顾老人,原来他有这个想法,可当时张家人对他持保留态度……提那个建议对江女士他们来说简直让他们难以忍受。   张女士他们现在每天都会来看望老人,明显是放心不下老人,怎么可能会把生了病的父亲送到几百公里外交给外人照顾呢?   可他还是决定试一试,他不能让老人有心病,这样对他的复健会很不利。   护工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可以不要问的太直白吗?如果张爷爷知道我打小报告,我怕他生我气。”   温睿看对方不好意思的模样,不禁笑开了,他安慰那人:“你是为爷爷好,他不会怪你的。谢谢你。我们随便拿点东西回去吧。”   江悦庭在陪老人玩游戏,他下了个打地鼠的游戏,速度调到最慢,让老人打着玩,活动手指。   张怀斌听到他们回来朝温睿笑笑:“快来坐。”   温睿心情有些沉重,可为了不让老人看出端倪,强打起精神陪他聊天。   他试探着说:“您这好得挺快,再过一段时间干脆把您接回去,白天您随我去店里,我现在基本是甩手掌柜,您就陪我算账,平时动动嘴皮子让别人干活就成。”   话音刚落,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可很快就消失了,他干笑两声,没有应答。   温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得出来老人有顾虑,他有些不解。   他眼里噙着一抹笑:“怎么了?您不愿意啊?”   张怀斌摇摇头:“那多麻烦。”   “不麻烦,哪里麻烦了?不就和原来一样吗?再说您又不是总是这个状态,等您康复了就不需要我照顾了。就是怕张女士他们会担心。”   老人喃喃:“麻烦的。”而后就不说话了。   温睿没料到会这样,他看向旁边的护工,对方也无措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睿突然想起什么,他将护工叫了出去,“爷爷平时怎么上厕所?”   护工闻言尴尬地笑笑:“得用成人尿不湿,中午换一次,睡前也得换,有大便还要清洗下半身。”他顿了下,“张爷爷可能适应不了,每次都很难受。”   温睿只觉得憋闷不已,嗓子眼像是鲠了根鱼刺,卡得他生疼。   “温先生,你真得决定要带爷爷回去吗?”护工挠了挠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们是他家人可以更好照顾,那我可能得找下家了。”   温睿恍然:“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没没没,我没怪你的意思,我们工作很好找的,不愁失业。这行累是累点,但是工资很高。”   温睿真心觉得这人很好,他再三和对方道谢。   “你放心,我今晚和张女士他们聊聊,如果他们同意我会通知你的,我们不会立马带爷爷回去,大概得等二十多天。”   “谢谢,二十多天足够了。”护工看了眼时间,“张爷爷要进食了,我要去拿了。”   老人得少食多餐,这边有专门定制的营养餐。   等人走后,温睿回了房间。   张怀斌的精神恢复了些,温睿犹豫半晌还是说:“回去一样可以请护工的。”   淮城的医护水平距离市级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在淮城找护工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只不过需要多下点功夫。   “你别操心了,就这样挺好。”老人摇摇头,不肯答应。   温睿不明白症结在哪儿,找护工照顾老人和现在没什么区别,他不明白张怀斌为什么执意不肯。   “怎么了?您嫌弃我们?”温睿苦笑,露出委屈的神情。   张怀斌急了:“不,不是。”   “那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张怀斌拒绝地抿上唇,不肯搭话。   温睿和江悦庭对视一眼,他疲惫地出了口气,也不再逼老人。   护工照顾老人吃了营养餐,老人吃得东西很少,吃完以后还要注射胰岛素降血糖。   张怀斌饭后坐了半个小时,护工要给他换个尿不湿让他午睡。   江悦庭一顿,他这才想起来老人没法儿自理,不过他很快就隐藏了情绪,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老人听到护工的话,整个人都不对了。   护工知道他平时也会这样,和往常一样想推他进浴室,谁料刚碰到轮椅的手柄,张怀斌突然喝道:“别碰我。”   他声音很大,护工被吓住了。温睿也没料到老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张怀斌叫完忍不住看了温睿一眼,他脸色灰败,显得格外苍老,凹陷的双眼闪着愤怒,可又有一丝无可奈何的颓唐,他嘴唇微颤,呼哧呼哧地喘息,像是一头濒临死亡的困兽,想冲破牢笼又无力反抗。   他低声喃喃:“别碰我。”   温睿忙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安抚他:“您不要激动,别激动。”   江悦庭眉头紧拧。   张怀斌浑浊的眼里闪现着悲哀之色,他动了动发白干裂的嘴唇,难过地说:“你们走吧。太难堪了,这个样子真的太难堪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一生顺风顺水,可临了老天给他这么一个劫,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他当然希望温睿他们能陪伴自己,也希望回到那座活了大半辈子的小城,可是他接受不了让别人在孩子面前给他擦洗身子,更接受不了让温睿那么照顾自己。   护工第一次给他换尿布湿,给他擦取身下的脏污时,他强压住内心的痛苦,故作姿态冷眼旁观,尽量维护着自己的那一丝骄傲。   当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他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战栗,那一刻他屈辱到恨不得去死。   他用矫揉造作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护工的脸色,昏花的老眼那一刻成了放大镜,他不愿放过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   倘若看到别人流露出嫌弃之色,他肯定会大吼大叫,用刻薄的语言要求他滚出去,拿着他的那点工资赶紧滚吧!或许这样会显得他尖酸刻薄,但却能掩盖他内心就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老头。   好在那个孩子没有,那孩子……很好。   温睿哪肯听他的话,他握住张怀斌的手,老人的手干燥温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眼里满是心疼之色,“没有人会嫌弃你,我们不会的。”   “是吗?”张怀斌苦笑。   一开始当然不会,因为爱他,所以能容忍,或许会心疼他、怜悯他……然后呢?那种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中消磨殆尽,每天都要容忍脏污恶臭,像是走不到头,渐渐地开始产生埋怨,再后来内心甚至会产生可怕的想法——这个糟老头为什么还不死啊,都剩这么几年了,干嘛还总要拖累我们啊。   一想到这些就让他遍体生寒,恨不得立刻去死。   他想在孩子们的心里留下美好的记忆,而不是隔着久远的记忆仍旧忘不了厌倦和嫌恶。   温睿对护工说:“真的很不好意思,刚才很抱歉。不过我想和爷爷聊聊,你……”   话还没说完护工连忙点点头,匆匆忙忙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江悦庭没有动。   温睿见人出去叹了口气:“您如果不想我照顾您,我们回去给您再请个护工好不好?”   张怀斌摇摇头,他就要现在的这个孩子,他的心真的受不了刺激了,他没法儿再去试着验证另一个护工是否像现在这个一样任劳任怨。   “就这个,我就要这个。”   “为什么?您可以相信他不嫌弃您,却不肯相信我们?”   老人双眼无神:“这是他的工作,他有钱拿,你们没有,你们只会在我身上大把大把地砸钱。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   “可是我并不会在您身上花钱啊,如果张女士他们真的同意我照顾您,您所有的费用他们肯定会全包,而且还会省下住疗养院的开销。”言语太苍白,安慰对老人起不了作用,对方只愿意相信他心中的那个想法,温睿只能换种说法,“而我……您有考虑过您给了我多少钱吗?餐馆和火锅店一个月的利润是护工工资的多少倍您是知道的。”   张怀斌:“不,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温睿气愤地站起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就好像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明明都要痛苦死了,却拼命地告诉外面的人不要救你,外面更危险,外面有猛虎要吃你。”   江悦庭吃惊地看着气得脸色发红的温睿。   张怀斌也激动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你懂什么!”   “有什么不懂!一切都是你的想当然,你以为这是为我们好吗?这不过是你对我们的不信任。你个坏老头!你就是自私!”   江悦庭听他们争吵没有上前阻止,反而有些放松,其实相处这么多年,他哥和老人也会争吵,老人甚至会在言语上嫌弃他哥,不像现在这般一味和蔼,简直不像原来那个脾气很臭的小老头了。   “你才自私!”张怀斌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他突然指着江悦庭,“等你以后老了,瘫在床上,你会让他照顾你吗?”   江悦庭:“……他不让也没办法,反正他都没反抗能力。”   张怀斌闻言瞪着他。   温睿平静下来,他缓缓说道:“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状态更糟了不是吗?您并不是真的开心,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对您是种折磨。”   张怀斌冷冷地说:“不,我很开心。”   “对,是开心。装成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就是为了让我们来看您。”   张怀斌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他叫道:“温睿!”   “您看您这不是恢复得挺快嘛?都能跟我吵架了,如果您能保持心情畅快,我相信您会好得更快。好好复健,最多两年时间您就可以痊愈,到时候您想让我们伺候,我们还不理呢。”   张怀斌沉默下来。   温睿继续说:“您还不到六十岁,未来还有一二十年的时间,这一两年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您活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些道理您应该都懂。”   张怀斌嗫嚅着说:“可照顾我……又脏又臭又累,你会抱怨,会嫌弃我。”   温睿放轻了声音:“老人和孩子有什么区别呢?当年您照顾张先生他们的时候就没有嫌弃过他们吗?人都会有抱怨,活着怎么可能都是向着阳光的。”他说着指了指江悦庭,“我有时候还想揍他一顿,在心里骂他坏小孩。”   江悦庭:“……”   “可那样就代表我不爱他了吗?难道当年您就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小孩,多年如一日的爱着他们吗?不会的,没人能做到那个地步。但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你仍旧疼爱他们不是吗?毕竟那种爱已经渗透到血脉里,让人无法割舍。”   “小孩子和您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什么都来不及想,而您却想太多。”   张怀斌笑了起来,他眼眶有些热,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对,”他点点头,“你说的对。”   温睿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和我们回去吧,日子还那么过,和原来没什么两样,想出去玩了我们带您出去玩,不想玩就工作。您的花啊草啊还得您自己照顾。”   他笑笑继续说:“这里有什么好呆的,老头老太太您都不认识,回去以后好得快,再过段时间还能去学校和人家打太极。街角周大爷上回还问我,您还回不回去,还等着和您下象棋呢,他还说虽然您棋艺不太好还会耍赖,但没人陪他下棋挺无聊的。”   张怀斌点点头,眼泪流个不停,过了会儿开始发出呜咽声,哭得跟小孩一样,鼻涕都流出来了。   温睿任由他发泄,等差不多了才拿纸巾给他擦鼻涕,他逗老人:“哇,说您像小孩,您还真不客气,江悦庭十岁都不哭鼻涕泡了。”   张怀斌闻言瞪着他看,眼里满是愤怒之色,他含糊地说:“你说得对,不可能不嫌弃自家小孩,我现在就特别烦你。”   温睿:“您嫌弃吧,我脸皮厚。好啦,吵也吵了,您肯定累了,我们给你换下东西,您去休息。”   张怀斌闻言还是有些犹豫,“让小肖过来吧。”   “没事的,以后再找护工我估计也不会放心,就我照顾您吧。现在练练手。”温睿让江悦庭先去浴室准备毛巾和水,“您刚才还凶人家了,人小孩也不容易,您到时候和人家好好道个歉。”   张怀斌哼道:“小肖二十五六了,比你大得多,你还一口一个小孩……我到时候会道歉的。”后面那句话说得很轻。   “那我们进浴室。”温睿推着他进了卫生间。   江悦庭看他们进来说:“水温正好,拿花洒冲吧,这样方便点。”   “行。”   温睿跟老人换尿不湿的时候见张怀斌总盯着他看,忍不住说:“您说您这不是找事吗?您要真怕人家嫌弃您,您两眼一闭不看他表情,他要真轻视您,任何方面都能体现出来,没必要非在这种时候和人家闹掰。再说了,有时候味道不好闻,您自己都会受不了,人家就无心的动作表情,您看了得难受半天。”   张怀斌扯了下嘴角,确实,他这就是自讨苦吃。   有回小孙子来看他,闻到屋子里的臭味,再看看他换下的东西,嫌弃地拱了下鼻子,问:“爷爷你还用尿不湿?”   本就是无心之说,可无奈他的神经太敏感了,只能压抑着情绪笑呵呵地说:“对啊,爷爷没,没办法。”   小孙子似懂非懂地嘀咕:“小孩子才用这个,爷爷干嘛用这个?”   一字一顿砸在他心上,他甚至有些埋怨疼爱的小孙子会这么伤他的心。   可小孩子说完就忘了,凑到他身边软软糯糯地和他聊天,那会他又觉得自己格外丑陋,居然会和小孩子斤斤计较。   温睿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给他换好了东西穿上了衣服,他洗了手把老人抱出去放到床上。   “来,睡觉。”   张怀斌看着对方白皙干净的脸,几个月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入睡最快的一次,没有胡思乱想,只有无尽的心安。   温睿见他睡着了,甩了甩胳膊,小声说:“你爷爷看着不胖,可重了。”   江悦庭让他到旁边的沙发上歇会,那是单人沙发,两个人坐着并排坐特别拥挤,只能叠着坐。   江悦庭看着怀里的温睿,帮他捏胳膊,捏了会他突然问:“你还在心里骂过我?”   “……爷爷睡觉了,不要吵他。”   老人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护工本来还担心温睿搞不定,没想到这么会功夫老人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甚至和他说了“刚才不好意思”。   原来老人控制不住脾气也凶过他,过后老人会很愧疚,但是“对不起”三个始终说不出口。   小肖不仅在心里感慨温先生真厉害。   夜里八点多,张逸秋过来了,她看到温睿露出一个笑:“小温来了啊。”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阵,温睿说想和她出去走走。   张逸秋诧异地看了看老人,她想起老人和她说过的迁户口问题。   张怀斌:“去,去吧。”   张逸秋只好跟着温睿出去了,楼下花园的人还很多,温睿和她边走边聊,他把护工给他反应的情况和对方说了。   张逸秋脸色很难看:“爸他……”   “我和爷爷聊过,开导完情况有好转,不过我想带他回淮城。”   这句话就好像平地惊雷,吓得张逸秋合不拢嘴,“你说什么?”   温睿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带爷爷回淮城。”   张逸秋接着路灯看着青年的面庞,她摇摇头:“我不同意,年轻人还太冲动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你知道照顾我爸有多辛苦吗?你今天可能还很体贴,两个星期后?两个月后呢?你能保证你不会厌烦我爸?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不相信你,淮城天高皇帝远,他要是受了欺负我也没办法立刻赶过去。”她顿了下疲惫地将头发往后梳了梳,“对不起,忙一天了,真的很累,说话有点直。”   温睿摇摇头,他不介意,张女士担心是人之常情。   “小温,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不聪明,”张逸秋微嘲,“当初爸说想把房子给你,你居然要求我们留空间给你和我爸单独聊聊。现在你想迁户口,你又来和我说要把爸接回淮城……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她看着温睿,目光里带着审视。 第80章   温睿看着张逸秋,眼神儿平静:“如果你觉得那是我最终目的,转户口这事我不会再提。但爷爷的心理状况真的不算好,如果你和张先生有解决办法,我不会多说,可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所说的。”   张逸秋没有立马回答,她定定地看着温睿,过了会儿才问:“我爸的意思呢?他也想跟你回去?”   温睿点点头。   张逸秋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一辈子不愿意麻烦别人,即便是我们。他愿意跟你回去就代表无条件的相信你。他的面馆和那栋楼都给你了,我想不通你还可以骗他什么……”她顿了下,“不管你对我爸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希望你能保持这种状态,就算你是个骗子,只要不要让他知道就行了。”   张逸秋很清楚这个青年在他爸心里有多重要。   温睿没有多说,两人不再言语,慢慢地往前踱步。   “怎么不多说两句劝劝我?或者和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什么?”   温睿听出张逸秋话里的嘲意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你比我年长,该懂的也都懂,何必说那么多。再说你现在还没下决定,怎么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呢?就算你不同意,我相信那也是你找到了解决办法。”   张逸秋低笑:“给我带高帽?坐会吧。”她说完率先坐到长椅上,温睿陪她坐了下来。   张逸秋抱臂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会把我爸交给你,至少在他恢复之前我都希望他在我和我哥的视线里。你说的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我决定和我丈夫商量商量把爸接回家,即便白天不能陪着他,但也比现在强,至少回家能好好陪他,而且孩子也在家,有孩子陪着他,他的心情肯定会比现在好。”   温睿垂下眼眸,他点点头:“我相信爷爷会开心的。可如果他身体好了以后,你会让他回淮城吗?”   张逸秋摇摇头:“我知道老人都讲究叶落归根,可我更希望我们能陪伴他。当初你半夜打电话通知我,爸出事了,我真的觉得眼前一黑,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我当时真的害怕我赶不上看他最后一眼,那样的滋味我不想再体验一次。我相信时间久了,爸会习惯的。他可以回去小住,但是我不同意他又像原来那样定居。这个事先不要告诉他,我怕影响他心情。”   温睿出了一口气,胸口闷闷的,可是外人能说什么呢?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决定了,那我希望你还能让小肖照顾他。爷爷很喜欢小肖,那个人不错。而且爷爷原来就不肯常住你们家,是因为他怕打扰你的家庭,我希望你可以多安慰他,让他放下心里的芥蒂,心里不要有负担。”   “好。你准备在这边待几天?”   “三四天吧。”   张逸秋:“至于你的户口,我改主意了,我同意你迁。”   温睿转头看她:“张女士?”   “我仔细考虑过了,直白点说,把你和那小孩的户口挂在我爸户头下不会损害我们的利益,毕竟我爸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留给你了。这个就当谢谢你替我们照顾我爸那么久,更谢谢你当初即使发现我爸出事。那套房子是我爸的谢礼,这个算是我们给你的谢礼。”   温睿喃喃:“谢谢,谢谢。”他其实有些开心不起来。   两人回了房间,张逸秋把自己的想法和老人说过以后,张怀斌眼神儿复杂,有失望也有欣慰,隐隐还有一抹无奈。   张逸秋耐心安慰他:“您这么跟小温回家不是给他添麻烦吗?您跟我们回家养着,等好了以后我们再送您回去,到时候您想在淮城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拦着您,也不要急这么一时,安心养身体好不好?是不是小温?”   温睿不忍地看着老人,他不想骗老人,只是笑笑。   张怀斌犹豫了会问:“和你回家……麻烦吗?”   张逸秋有些恼:“怎么会麻烦呢?把你送疗养院是因为这里的条件适合你养病,但我没料到您心里不开心,是我疏忽了。我会和医生请教在家复健需要注意的事项,其他的您不用操心,到时候还让小肖照顾您。以后还可以天天见到你的小孙子,哥他们来看望您也比现在方便。其实想想,在家里照顾您比现在方便,我也不用每天开多这么久的车来看您,又急匆匆赶回去。工作累一天回到家就能看到您,想想就挺期待的。”   张怀斌闻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温睿,像是在问他意见。   温睿笑笑:“张女士说的没错,有家人陪着比现在强,到时候康复了再把您接回淮城住……住住。”   张怀斌也笑了起来,他点点头。   ——   温睿在疗养院陪了老人五天,中途霍启鸣还来看过张怀斌。老人的心态在慢慢改善,张家人也在着手接老人回家的事儿。   “等旅游回来我还会来看您的。”离开之前温睿和江悦庭跟老人告别。   张怀斌点点头:“好。”他笑得十分勉强,他看着温睿,眼里的失落汹涌澎湃,让人不忍直视。   他真的很想回淮城。   温睿看他这个模样,叹了口气安慰他:“您别这样,张女士不是说等您痊愈以后就可以回去了吗?您要保持心情舒畅,积极复健,这样好的才快。”   张怀斌嗫嚅着问:“那得多久呢?”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来接您回去好不好?张女士已经答应我了,不管明年的这个时候您有没有完全痊愈,我都可以接您回去。在这期间,我每个月会来看您的。”   张怀斌这才露出些笑意:“一年?”   “嗯,一年。所以您要好好复健啊。而且和张女士住在一起,以后每天都有你的小孙子陪着您,您应该开心才对。”   “嗯,开心。一年……”张怀斌又确认地重复了遍,“真的是一年吗?”   温睿拉过他的手,叹道:“是一年,要不要给您拉个勾?老小孩?”   张怀斌闻言这才真正笑开了,“你赶紧走吧,不是下午的飞机吗?”   “嗯,再见。”温睿出房间之前又看了他一眼,老人也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他只觉得心里一酸,咬咬牙拉开门离开了。   张女士确实说过一年后可以接老人回淮城,但只是小住,并不是张怀斌以为的“回去”。   和张怀斌告别后温睿和霍启鸣他们就赶去了机场,下午一点半的飞机。 第81章   一行人在天黑前住进了酒店里,霍启鸣和温睿需要去置办些东西,两人一起出去了。   两人刚开始坐出租车出去的,后来发现那个商场距离酒店不算近,两人干脆步行回去。   温睿做了个深呼吸。   霍启鸣:“吸什么吸?哪有我们那小城空气清新。”   温睿眯眼睛笑了起来:“对,我喜欢那里。”   “你是准备先回家谈还是玩够了再去迁户口?”   温睿听霍启鸣问他沉吟了会说道:“先解决了吧,而且真的办理还需要时间。”   “你在淮城有房子,我们那边只要有房子就可以办理迁户口手续,不过你要把户口迁到爷爷家就困难了,需要走点小程序。”霍启鸣的这个“小”字说的非常重。   温睿笑笑:“我不认识人,我原本打算先在淮城落户,趁着悦庭还未过十四岁让爷爷办收养手续,先把悦庭的户口迁过去,至于我的……可能还需要费点功夫。”   “我认识,有兄弟在相关部门做事,我去给你走个后门。”霍启鸣沉默了下,“可你真的打算把你和江悦庭的户口迁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呢?”温睿反问,“虽然我和他是名义上的兄弟,但是在法律上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怎么样,那个户口本能将我和他绑在一起。”   霍启鸣了然地点点头,他掐了烟:“回去吧,时间久了悦庭要出来找你了。”他瞥了眼身边的青年,“被缠着不烦吗?”   温睿眼里流露出柔情:“不会,被人需要是件很美好的事。”   霍启鸣闻言一怔,他嘴唇微动将温睿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笑了起来:“大概吧,可如果缠得太紧会让人无法呼吸。”   “他懂得进退。”   “不是他懂得进退,而是你一直在迁就他。”霍启鸣叹了口气,“你脾气太好了,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对他发次脾气我绝对买炮仗放。”   温睿不置可否,“对了,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霍启鸣瞄了他一眼,“真想知道?”他下意识又抽出一支烟往嘴里塞。   温睿见状忍不住提醒他,“你刚抽的,前后还不到五分钟。”   霍启鸣把烟拿了下来:“下意识动作,不是真想抽。”他说着突然揽住了温睿的肩膀,霍启鸣差不多一米八五,这个动作做起来并不费劲。   温睿的身子僵了僵,他猛地转头看向霍启鸣,目光里的惊讶都要溢出来了。   霍启鸣看得好笑:“这就是办法啊。”   温睿反应了下他扭头看向肩头的手,自顾自的地说:“你是想让我们假扮同性恋?”   “说对了一半,是你假扮,我本来就是。”   温睿的头又转了回来,霍启鸣看得好笑,“悠着点转头,感觉你脑袋都快甩出去了。”   温睿有些局促:“你……你是同性恋?”   温睿只觉得对方搭在他肩上的手格外烫手,简直要透过衣服灼伤他的皮肤。   霍启鸣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都这么久了,我基本没交过女朋友,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吗?”   温睿只觉得一言难尽:“我也没有,我没有往那上面想。”   霍启鸣低笑:“你是个例外。讨厌吗?”   “怎么会?就觉得有些奇妙。这事儿奶奶知道吗?”   “知道,原来她还反对,现在已经不想管了。”   温睿闻言松了口气,这样的话霍启鸣至少可以活得轻松点。   “你的手……有人看我们了。”温睿有些尴尬,倒不是害怕被人歧视,只是他天生不喜欢成为焦点。   “先习惯习惯,明天别露馅了。”霍启鸣没有把手拿开。   温睿只好随他去了,他看得出来霍启鸣对他没意思,如果真有意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但还是觉得不习惯,兄弟间勾肩搭背也很正常,不过他生性内敛不会太亲近别人,基本没体验过和男人搂搂抱抱。   “你好平静,这么快就接受了?”   温睿无奈地笑笑:“不然呢?这个不是很难接受。”   “不难接受我?那如果悦庭也是呢?像我这样不正常呢?”   温睿张了张嘴,本想说别胡说,可抬眼就撞进了霍启鸣揶揄的视线里,生生把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会:“说实话,我不敢去想他有一天会喜欢别人。”   霍启鸣被他说得一怔。   温睿继续说:“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看着他结婚生子,那样的话我输得是不能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男人,另外一个男人……”他说着看向霍启鸣,苦涩的笑在他脸上慢慢晕开,“我接受不了,不是怕他走上那条不归路,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他有个更爱的人,还是那种无论抵御多少流言都要在一起的人。我养了那么多年的男孩,怎么可能做到轻轻松松看他和别人在一起?”   他不会绑着江悦庭,如果有一天江悦庭真的要离开,他绝对不会拦着,可他大概会难过死吧。那个画面想想就让他窒息。   霍启鸣和他对视,温睿眼里的悲伤太浓烈,让他心惊。   人可以习惯孤独,但如果给了他爱和温暖再让他独自一人,那无疑是生割他的肉,或许有一天他还是会习惯,可那需要漫长的过程,长到他可以习惯那种疼,也就再次习惯了孤独。   霍启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温睿这是占有欲作祟,不是爱不是爱……   “所以,不是你不正常,我才真的是不正常。”   霍启鸣:“别这样说,你只是没有遇到爱人,你要试着去接受别的女孩,试着谈谈恋爱,而不是把你的生活重心放在江悦庭身上。”   “我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过的,我不能找别人。”   霍启鸣闻言都想把温睿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这他妈……江悦庭十四岁天真就算了,温睿都二十多岁了思想还这么单纯这不是傻的吗?   他不禁抬高了音量:“结婚都有离婚的,哄小屁孩的话你当什么真?难道你还要因为这句话对他忠诚?”   “我说了好那就是好,我没有骗他。除非有天他牵着别人告诉我,他要和别人过了。”温睿低下头,如果江悦庭的那句话只是少不更事的无心之谈,可他的回答确实是深思熟虑。   他原来一直认为这个“别人”会是女孩,可今天霍启鸣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还有可能是男孩……   霍启鸣只觉得心里有股郁气无处发泄,他一直觉得温睿宠江悦庭,可没料到他能为江悦庭做到这个地步。   “那你有想过你自己吗?他还年少,年少时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如果有一天他转头就和别人恩恩爱爱,你到时候三十岁、四十岁,孤零零地守着那个家……操!”霍启鸣低骂一声,“你别犯傻!早点调整心态。我活这么大就没听过俩兄弟过一辈子的,除非你和我一样也是同性恋。”   “不是。”温睿不傻,他对悦庭怎么可能是爱人的爱?他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江悦庭不要长大,这样他们就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生活。   他当然知道他们未来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低,可他现在不想去想。   霍启鸣烦躁地说:“真不想管你们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到时候别找我哭就行了。”   他妈的他原来还巴巴操心江悦庭要是真喜欢上温睿该怎么办,毕竟求而不得那么痛苦,江悦庭也是他看着长大了,他不想那孩子痛苦,他真没料到温睿对江悦庭也有占有欲,这他妈真是绝配了!他还操心个屁!   温睿笃定地说:“不会的。”   “你是说你不会来找我哭还是江悦庭不会喜欢上别人?”   温睿温温地笑开了:“不会找你哭,可能会躲在房间里偷偷哭吧,当着外人哭真是太丢脸了。”   霍启鸣看着他,无奈地陪笑,“我真是服了你了。行吧,不说这个了,你还是好好练练演技吧。”   温睿点点头:“我明天应该怎么做?”   “我给你好好补补课。”   两人聊了一路,他们回到酒店走廊上,还没走到门口,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江悦庭本来打算出来看温睿回来了没,结果就看见两人说说笑笑回来了,他面无表情看着两人。   霍启鸣和温睿现在看见他都觉得有些尴尬,三个站了会儿,温睿才朝江悦庭走了过去。   江悦庭看他走过去立马牵住了他的手。   霍启鸣:“那行,我也回房间了。缺奶吃的孩子,明天见。”   江悦庭闻言眯了眯眼睛,他拉着温睿就要往房间去。   温睿被他抓得有些疼,“干嘛?”   江悦庭冷冰冰地甩出两个字:“吃奶。”   温睿:“……” 第82章   江悦庭关上门就松开了温睿的手,自顾自地往床边去。   温睿看他整理背包,举了下手里的牛奶,“给你买了牛奶。没有冰箱,买的不多。”   当年江悦庭为了长高养成了喝牛奶的习惯,现在也没改掉,出来这么久江悦庭睡前都没有喝牛奶,温睿能感觉到他睡得不安稳。   今天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他想让江悦庭睡个好觉。   江悦庭想到霍启鸣打趣他的话,直接拒绝了。   温睿知道他在赌气,只好把牛奶放在桌子上,他对着牛奶发了会呆。   霍启鸣说他不该太宠着江悦庭,他没有继续那个话题,他不想把内心见不得人的想法暴露在人前。   他有时候想,或许再爱江悦庭一些让这孩子离不开他,这样就……好了。   真是有够卑鄙的。他垂下眼眸,低声说道:“随你。”   江悦庭整理东西的手一顿,他转头看向温睿,见他哥脸色不算好看,还以为自己过分了,他犹豫了下上前一步拉住温睿的手,问:“生气了?”   “啊?”温睿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没有。”   江悦庭松开他拿过牛奶,拧开盖子直接喝了。   温睿看他嘴边残留着奶渍,忍不住伸手抹掉了,“去刷牙洗澡。”   江悦庭没搭话,而是上前一步将温睿的手攥的紧紧的,他动了动嘴想让温睿不要和霍启鸣走太近,可他知道他哥对霍启鸣没想法,那些不过是温睿正常的交友,然而即便是那样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怎么了?”   江悦庭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他摇摇头:“没。”他不想干涉他哥交朋友,更不想让他哥为难。   “明天你和霍谦、奶奶他们待在酒店,我和你霍叔有些事要做。”   江悦庭:“我也去。”他自然知道温睿去干嘛。   “不行,我们去办正事,你不要去。”他妈见到他肯定不会说好话,他不愿意让江悦庭受无妄之灾。   “我不会添乱的。”   温睿还是拒绝了,态度强硬。   江悦庭看了他会儿没再强求,但脸色很难看,周身的气压也很低。   温睿想哄他,但脑海里总回响着霍启鸣的那句“不要太宠着他”,只能假装没看到,洗漱完就躺到床上。   江悦庭看他没管自己直接去睡了,抿了抿唇去了浴室,不一会儿就洗漱完出来了,他关了灯沉默地靠着床头柜,玩着手机的小游戏。   温睿看着他那边的光亮,忍不住说:“别看了,早点休息。”   江悦庭生硬地应了一声。   温睿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爬上了他的床。   他还是不忍心看江悦庭闹别扭,面对这个孩子他就是这么没原则。   单人床本来就挤,江悦庭还坐在正中间,温睿只能侧着身子贴着他。   江悦庭感觉他贴了过来,手指微颤,可却没有抬头看温睿。   温睿伸手遮住他的屏幕,没两秒就传来游戏结束的声响,江悦庭这才扭头看他,“干嘛?”   “又不开心了?”   江悦庭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他默了会儿才说:“我连不开心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温睿:“那抱抱会开心点吗?”他说着伸手搂住了江悦庭。   江悦庭下意识搂住他的腰,心里的不悦瞬间消弭不见了。   “开心了一点点。”   温睿半趴在他怀里,突然有些想笑,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和孩子撒娇……他也是独一份。   不过,他这辈子待过最心安的地方就是江悦庭的身边了。   江悦庭平静地说:“一起睡。”   温睿听他“得寸进尺”,笑着说:“太挤了。”   “暖和。”   温睿听他一本正经地耍无赖,笑骂:“大夏天,暖什么暖?”   江悦庭紧了紧揽在他腰上的手,用行动表达了“他不管”。   “行了行了,睡吧。”温睿拍了拍他的手臂。   江悦庭这才滑下去平躺下来,他始终没有放开怀里的人。   ——   温睿和霍启鸣起了个大早。   温睿叮嘱江悦庭,让他们照顾好奶奶,这才出发。   霍启鸣提前问了他他家的住址,然后打了个电话。   “万子忙呢?嗯,我来京市了,对,我昨天说的请你帮个忙……嗯啊,你嫂子遇到点麻烦。”霍启鸣觉得说兄弟不太好,必须得搬出个亲密的身份,这样万子那个八卦仔会答应得更快。   温睿听他说嫂子还好奇霍启鸣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又听他报个地址,这才反应他说的那个“你嫂子”指的是他,瞬间无语了。   “嗯,七八个就行了,不要多,长得特别爷们的那种。谢啦,哥夜里请你吃饭。”霍启鸣和那边寒暄两句才挂断。   温睿也顾不得他说的嫂子,忙问:“你找人了?”   霍启鸣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他:“你放心,不是道上的人。是原来的兄弟,他开了家修车店,不缺人。这样做保险点。”   温睿这才松了口,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一直在麻烦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别这么说,先不提我们是兄弟。就说你帮我家那小子考上大学,这情得还一辈子。”   温睿忙说:“言重了。”   “放宽心,不必觉得你欠了我什么,没准儿哪天遇见麻烦还得你帮呢?”   “那我还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遇到麻烦事。”   “行!借你吉言。”   两人到了地方。进了门洞温睿顺着台阶慢慢往上爬,霍启鸣跟在他身后。   上楼下楼的人也有不少,但都是生面孔,他们根本不认识温睿是哪号人物,看到温睿也没留意。   温睿在四楼的一扇门前站立,这个点儿王叔已经去上班了,他妈应该在家。   他举起手做出敲门的姿势,却没有敲下去。   霍启鸣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朝他笑笑,“速战速决。来,嚣张点。”   他对着温睿挑了下眉头,目光狂放,带着不屑一顾。   温睿失笑,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笑容,温和的气息在一点点退却,他的神色越发冰冷,浑身上下透露的气质和方才那个人判若两人。   霍启鸣说他平时太好脾气,在气势上都输了,“谈判”要拿出点姿态。   霍启鸣:“不错。”   温睿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第二次敲才听到拖沓的步履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谁啊?”   下一秒柳曼琴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柳曼琴看着眼前的人愣在了原地,良久没有动,她的脸色一变再变,从一开始的发懵到错愕,再到怒不可遏。   温睿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女人,她还是老样子。   柳曼琴反应过来猛地拉开门,防盗门狠狠地撞到墙上,发出闷响,她双眼都要冒出火舌了,她用尖锐的声音叫嚷:“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和你那无赖爹一样,狼心狗肺!”   霍启鸣瞥了她一眼:“大妈,说话注意点。”   大妈?!这两个字就好像往油锅里浇了一碗水,惹得柳曼琴的油星子噼里啪啦往外溅,她气愤地叫道:“你谁啊!叫谁大妈!”   霍启鸣打量了她一番,用不敢恭维的语气问:“难道你还想我叫你姐?”   他的语气和神态无疑是再添一把火,柳曼琴气得够呛,她把炮火转移回温睿身上,“你带的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温睿神色不改,他冷淡地说:“如果你不嫌在楼道里谈话丢脸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说清楚。”   柳曼琴楼上楼下都扫了眼,这才想起来楼道不隔音,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进来吧!”说完径直往里走。   温睿和霍启鸣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柳曼琴坐到沙发上,缓了会儿才平静下来,她嘴角勾起了个嘲讽的弧度,斜着眼睛扫了温睿两眼,“温睿,四年没见长本事了?说吧,你这次带个帮手回来是想干嘛?”   温睿和霍启鸣坐到单人沙发上,霍启鸣从后面抱着他。   柳曼琴留意到两人的坐姿有些不习惯,不过也只当两人关系好。   温睿也不废话,直接说:“迁户口。”   柳曼琴冷笑:“迁户口?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温睿面色不改,不咸不淡地反问:“那怎么样你才能同意呢?”   柳曼琴换了个坐姿,慢悠悠说:“瞧你这穿的人模人样的,这几年应该也挣到钱了。二十万,买你一个户口不亏吧。”   霍启鸣低笑,他低头在温睿耳边说:“瞧我说过什么?”   柳曼琴看两人亲昵的姿态不禁皱了皱眉,“你们干嘛?两个大男人靠那么近恶心不恶心?”   “宝贝,你妈说我们恶心怎么办?”霍启鸣话里带着玩味。   温睿伸手捏了捏他搭在肩上的手,平静地说:“管外人说那么多干嘛?”   霍启鸣看温睿这么入戏差点没绷住,他赶紧把脸埋进温睿的脖颈里掩盖脸上的笑意,他靠近的那一刻温睿的身子明显僵了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宝贝你真好。”霍启鸣这话因为强忍笑意,导致走音,听起来格外古怪。   柳曼琴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抬高了音量炮轰温睿:“你还要不要脸了!学人家干什么不好,非要做二椅子,你恶不恶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当年你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你个变态!”她说着皱了皱鼻子往后躲了躲,“好在你滚了,要不然把这玩意儿传给坤坤……真恶心。”   她现在格外庆幸她家宝贝去他二堂哥家住了,要不然让他看到这么腌臜的一幕……   温睿像是没听见她的谩骂,不轻不重地说:“我是不是同性恋用不着你操心。我回来只是迁户口的。”   “二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柳曼琴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笔钱。   温睿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嘲笑,他讥讽:“变态给的钱不觉得恶心吗?”   柳曼琴看都不看他们俩,冷哼:“谁会嫌钱脏?”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这笔钱我一分都不准备掏。”   柳曼琴闻言转头看他,就看温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冷笑:“你脑子没问题吧?现在是你求我办事。”   “我无所谓,反正我和他又不能结婚,迁不迁户口都不碍事。如果你不介意你家户头下有个……变态的话我没意见。”温睿把“变态”二字咬得很重。   柳曼琴听得出来他在讽刺自己,她看着温睿的神情,听着他带刺的话有些恍惚,这人还真改变了,原来就像个鹅卵石,一点棱角都没有,如今变得尖锐,摸一下就能扎得人血肉模糊。   不过她才不会被唬住。   “既然迁不迁都无所谓,那干嘛还要把脸伸过来给我打?自讨没趣?”   “因为想到和您这样的母亲在一个户头下就觉得非常的不舒服。”温睿看着她,眼神儿平静,这句话是在陈述,不是赌气也不是想吵架,他确实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柳曼琴闻言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气得身子发颤,歇斯底里地叫道:“温睿!”   他用了敬语,可说的话却是这么刺耳,简直在狠狠抽她的脸。   霍启鸣在心里直“啧啧”,怪不得说性子温和的人生起气来可怖,说起话来真可谓字字扎心。   温睿反握住霍启鸣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柳女士,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是同性恋,但我想你应该会介意有一个变态儿子,对吗?”   柳女士?柳曼琴死死盯着他看,她咬牙切齿:“这还真是准备划清界限了?你不怕?你不怕外人的眼光!”   她不相信温睿能抵挡流言蜚语,这个懦弱的人只配做逃兵!和他的便宜爹一样只会夹着尾巴逃跑!亦如三年前。   他现在居然说不怕别人的目光?   “你觉得一个从小活在别人打骂嘲讽下的人还会在意吗?说难听点,我活我活的,管别人去死。”温睿说着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更何况我还有一个需要爱的人。”   他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目光,他早就麻木了,懒得反抗,说直白点他不在乎。   除了牛皮糖一样的温国庆和眼前的这位女士能激怒他,能让他身心俱疲,其他人根本没法儿让他的情绪有波动。   柳曼琴找他要那么多钱,他答应了,上辈子的他太天真,他想堂堂正正地离开,正式和这个女人、和这个家做个了断,可他没料到自己的生命会戛然而止。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在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里挣扎求生,所以重来一次他逃了。   其实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那么多年,他难免会瞻前顾后,战战兢兢。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他从没被爱浸润,可他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遇到了爱他的张爷爷和他想要保护的江悦庭,他的心性早就在改变。   江悦庭在成长,他也得成长,不然他怎么保护那个孩子?   柳曼琴被他的话给镇住了,她看向他身边的霍启鸣,她以为温睿口里的那个人是他。   霍启鸣自然明白温睿那个人指的是江悦庭。   “温睿,你可真是好样的。”柳曼琴的话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她瞪着眼睛,眼神儿恶毒。   温睿:“选择权在你。”   “没错,选择权在你。”霍启鸣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靠背,“如果你执意不肯,那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说着伸手捏了捏温睿的脸。   温睿抓住他作怪的手,皱眉说道:“别闹。”   霍启鸣这才松开抱着他的手,做了投降的姿势,“好好好,宝贝别生气。”   柳曼琴看两人“打情骂俏”,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一个劲儿地念着“不要脸”。   霍启鸣扬了扬眉:“你都给我们扣这么大顶帽子了,不坐实岂不是太吃亏?宝贝你说,我们要不要在门口来个法式热吻。”   温睿的脸裂开了一条缝,白皙的皮肤微微发红,他现在真的不知道霍启鸣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大妈,你要不愿意我家宝贝迁户口,那我们随时奉陪。不过,我宝贝和你都两看生厌了,何不趁早解决,各自欢喜呢。”霍启鸣说着掏出一支烟塞进了嘴里,“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轻轻吐了口烟,浑身上下都是痞气。   柳曼琴恨不得把他那张脸盯出两个窟窿,这人就是个流氓,她真没想到温睿会跟这样一个人接触。   “你要真不识抬举,外面的兄弟手正好痒着,你丈夫在哪儿工作来着?”霍启鸣做出思考的神情。   柳曼琴当即变了脸色,她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就看见楼下都是人头,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上身只穿了个黑色的背心,一身的腱子肉看得让人心惊,那群人边抽烟边交谈,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土匪做派。   有人靠着机车抬头往上看,看见她看过去,还嚣张地挥了下手。   柳曼琴赶紧缩回脑袋,她颤着声音说:“温睿你什么意思?”   温睿:“不是我的意思。”   柳曼琴看向霍启鸣,她没料到这人是道上混的,温睿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居然勾搭上这样的人物。   “大妈啊,你说你们家这小日子过得安稳,应该不想尝尝不得安宁的滋味吧?”霍启鸣话里满满的威胁意味。   柳曼琴早就没了刚才的嚣张,她脸色发白。   她强压着恐惧,哼说:“不就迁户口吗?搞得跟谁求着他留在我家似的。”   温睿听她松口,提着的心稳稳地落了下来。   从王家出来,温睿也收敛了浑身的尖刺。   霍启鸣给楼下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先回去,夜里一起聚聚。   他挂了电话看温睿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好笑地说:“你行啊,奥卡都是你的。”   温睿摇摇头:“不是演戏。”   那只是他性格的一部分,人又不是纸片,性格是多面的,不过那种性格他只是不愿意表露而已。   他不喜欢吵架,更不喜欢和别人针尖对麦芒,可他答应了江悦庭要迁户口就一定要把这事办成,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   他温声说:“我真的很庆幸我当年逃了。”幸好去了淮城,他才没有错过那些爱他和他爱的人。   那天夜里霍启鸣去请朋友喝酒去了,霍妈妈早早睡了,霍谦无聊就窝在温睿他们房间和他们斗地主。   玩到十点多钟,温睿担心江悦庭困刚想说不玩了,就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声。   霍谦立马丢了牌:“我小叔回来了。”他说着急急忙忙往外跑。   温睿也跟着去看了看。   是一个高个子男人送霍启鸣回来的,霍启鸣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挂在那男人身上。   男人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了眼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人,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把霍启鸣放到了床上。   男人的相貌绝对配的上“英俊”二字,更重要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沉稳的气息,他将人放下就想离开,他嘱咐两人:“麻烦你们照顾好鸣哥。”   温睿点点头:“好,谢谢你送他回来。”   男人看着他,突然问:“你就是鸣哥说的嫂子?”   霍谦登时露出八卦的眼神儿:“嫂子?”   温睿尴尬地摆摆手:“不是,我们是朋友关系。”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浴室借我一用。”说完就去了浴室。   霍谦小声问:“他干嘛?”   温睿摇摇头,他不是要走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男人拿了条湿毛巾出来,给霍启鸣脱衣服擦身子,仔细程度让霍谦咋舌。   霍谦朝温睿比了个嘴型:“有奸情。”   温睿尴尬地笑笑,其实他也觉得。   那男人没有多留,收拾完他就和温睿他们告了个别离开了。   霍谦跳上床盯着他小叔看:“你说我能把他叫醒问问是什么情况吗?”   温睿:“……如果你明天还想活着我不建议你那么做。”   第二天霍谦问霍启鸣怎么喝那么多他也只是说高兴。霍谦又和他提了下那个男人。霍启鸣也没有露出特别的神情,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霍谦有些困惑,这什么情况?   几人在京市待了半个多月,温睿他们也没有再见过那个男人。   温睿让江悦庭跟着霍启鸣他们先回淮城,他还要去看望张怀斌。   江悦庭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宠物店接胖胖。   胖胖过得挺好的,看见他就开始撒欢儿。他把狗放了出来,胖胖扒着他又舔又蹭。   张医生跟没长骨头一样,倚着门框慢悠悠地说:“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江悦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   张景扫了眼胖胖:“它学会了个新技能。”说完他逗了下胖胖。江悦庭就听见他家那傻狗“嗷呜嗷呜”地叫。   江悦庭:“……”他看向旁边笼子里的哈士奇,“还能改掉吗?”   张景挑眉:“一狗两用,改掉干嘛?”   江悦庭:“……”   ——   温睿回了淮城,脚不沾地地忙着工作,也忙着迁户口的事儿。   江悦庭根本抓不到他的人,他不明白温睿干嘛那么急。当然,在他生日那天看到温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时,多日挤压的烦躁瞬间消失了。   他看着温睿递给他的户口本,犹豫了会才接了过来,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缓缓翻开了这个新户口薄。   第二页。   姓名:温睿。   性别:男。   与户主关系:长孙。   第三页。   姓名:江悦庭。   性别:男。   与户主关系:次孙。   他低下头眼睛有些红,他将户口簿贴在胸口的位置,无声地说:“谢谢。” 第83章   时间从指缝间溜走,温睿和江悦庭生活一成不变,安稳而平静,可霍启鸣那边却出了问题——   霍启鸣手里有固定的合作伙伴,每年九、十月他就雇人采摘果子给合作方送过去。   可最近果子成熟了,他打电话联系那边,可对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今年不批发他家的水果了。   他们的单子都是一年签一次,就算临时变卦也无可指摘。   可他就不明白了,合着去年对方说的“老弟啊,明年都不用我提了,到时间了你就把果子摘了给送这儿就成了”,今年就完全把那话当屁放了?好在他手不快没把果子摘了,要不然哭都没地方。   其实他也完全能接受对方变更农户,只是两家合作至少两三年了,关系也还可以,对方怎么就一点后路不给他留?早一两个月告诉他,他也完全有时间去找别的合作方,可那边偏偏赶在果子成熟都要摘了的时候才提,这不是逼着他把今年那批水果砸手里吗?   更何况六月份的时候,他还给那边打过电话,那会对方也没改口,还是说继续合作,又给他来这一出。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对方怎么就不知道早点通知他。   那边竟然还冠冕堂皇地说:“老弟啊,你和哥哥也认识这几年了,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吗?”   气得他差点破口大骂,最后勉强维持淡定,嘲了对方一通“啪”的挂了电话。   他们的果子不比其他,辛苦一整年就那么一季,他手底下的果农都格外紧张,三番五次问他今年的桔子和梨怎么办?谁也不愿意辛苦一整年的成果砸在手里,他们是真心疼啊。   更重要的是,他手头也没什么钱了,他哥在疗养院,每年就是这大笔开销,他这人又从来不知道节俭二字怎么写,钱都是赚一年花一年的,这几个山头的果树砸手里,他们家明年就得勒紧裤腰带了,他哥估计得被人丢出疗养院。   他也只好安抚大家,他会尽快找合作方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跑,可这果子都成熟了,该定果农的早就定了,谁都不会临时起意。   温睿陪着他找了快一个星期还是找不到合作伙伴,最后给他提了个建议。   “要不打造高山果树吧,顺便开发农家乐。”   “高山果树?”   “绿色有机无污染,现在的人都注重养生,这个名号一挂至少还是有人来买。”   “来得及吗?”   “试试吧,至少不能两个人都在忙着一件事,你继续找合作伙伴,其他的我负责。”温睿说着问,“信的过我吗?”   霍启鸣拍了拍他的背:“干活了!”   温睿知道霍启鸣的果林规划很好,绝对有让人参观的潜质,第一步就是大力宣传。   他本来想找人拍宣传图的,可时间紧迫,他也不信任别人,干脆把江悦庭拉了过去。   江悦庭陪着他忙活大半天拍了宣传图。   看到江悦庭拍的那些图片,温睿忍不住夸赞:“宝贝,你玩了这么多年的单反真没白玩,拍得跟旅游景点一样。”   江悦庭:“……我再P下。”   等江悦庭P完图,温睿挑了最漂亮的两张准备找人去做宣传单,江悦庭直接说:“交给我吧,我做样版。”   温睿闻言也没怀疑,满口答应了:“好。”   江悦庭虽然没学过设计,但至少审美还是在线的,结果出来后意外的好。   从拍照片到把宣传单打印出来,还不到一天时间。   第二天他联系了很多人,帮忙去北城发单子,又留了很多单子发给店里的顾客,每天店里的客流量很大,宣传力度应该也够了。   大家都是熟人了,看他发宣传单也没有把单子直接团成团儿扔掉,而是将前后面翻看了下,江悦庭拍的那两张照片吸引住了别人的眼球。   有人询问:“温老板啊,这是哪里啊?好漂亮,怎么都没见过呀?”   “就在青山镇,那里挺好看的。”   “我知道青山镇,映山红好看咧,我还和我老公说咧,周末去那里看花。”   “可以去那里逛逛啊,农家乐。”   “那这个水果真的都那么好啊?”   “你要说有什么功效那肯定是没的,但绿色有机无污染绝对能保证,我家菜就是从这家批发的,这么些年了也没出过问题。所以我才敢给他们打广告,有空可以去看看。”   “我就说咧,你们家菜这么好吃。信得过温老板,周末去看看。”   “前三天门票半价,从我这里还可以领优惠券,减十块钱。不过优惠券也只能前两天用。”   “一百块钱,那前两天去就是四十一天了,中午还包饭?挺划算啊。”   温睿:“那有要优惠券的吗?我这儿有。”   要的人不少,温睿都发了。   宣传做了两天,温睿给每座山头的果农都交代了周六那天需要做什么——他们主要负责做导游,在过程中可以给游客讲点种植过程中的趣事,有些能够上手的操作,也可以试着让游客玩玩,但前提是一定要保护好对方的安全。   而门票、做登记等一系列流程,温睿还得另外找人,否则到了那天肯定会手忙脚乱。   他一个人也照看不了那么多山头,他还得做饭。   果农在山下有房子,青灰色的屋子,带着院落,还算大,可厨房没煤气,只有大灶台,上面架着两口大锅,烧柴火的。   温睿没试过炒大锅菜,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打电话通知那边的菜农周六送菜过来,又从店里拿了一批碗碟筷子。   那边,霍启鸣联系上一家连锁的水果超市,可老板只是说先要一批试试,要是卖得好可以继续合作。可这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霍启鸣手里的山头有五座,就算这家水果超市继续和他合作,也不可能买下全部的水果,他必须要继续寻找下家。   “喂?他回来干嘛?让他回去读书,这事不用他管的。”霍启鸣忙得焦头烂额,老太太打电话告诉他霍谦请假回家了。   霍妈妈责备他:“啊呀,他也是想帮忙吗?你凶什么?”   霍启鸣揉了揉眉心,头疼地说:“他又帮不上忙,你让他回学校好好念书,家里不用他操心的。”   “刚开学学校课少,上不上都无所谓。”那边换了个人接电话,“再说,家里都这样了我在学校也上不下去。”   霍启鸣也知道他这侄儿是什么性子,只好说:“行吧行吧,你要真想帮忙就去找温睿,他那边缺人手。”   “行,我和温哥联系。”霍谦默了下又说,“你别太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呢,总有办法的。”说完就急吼吼挂了电话。   霍启鸣无奈地笑笑,这孩子。 第84章   温睿本来还在愁找谁负责兜售门票之类的事,霍谦就回来了,和对方说了具体事项,霍谦犹豫了会儿打电话给了他原来的兄弟。   霍谦当年高中有好多个玩的不错的兄弟,大家成绩都稀烂,也就他在温睿的辅导下上了二本,其他要不没读了在淮城谋出路,要不就读个技校、专科,平时都挺闲的,有时候还叫他出去喝酒。   他找了八个还窝在淮城的兄弟,那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霍谦问:“八个够吗?”   “够了,每个山头分两个,还有一个山头你负责,刚刚好。活儿不算重,到时候会给他们算工资的。”   霍谦摇摇头:“他们不会要的。”   他明白他那些兄弟的脾气,帮兄弟做事还拿钱他们觉得丢人,他叫他们过来帮忙其实就算他们白干了,霍谦想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温睿看出来他情绪低落,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就请他们出去吃吃喝喝,吃完去KTV唱唱歌,好久没见了你们应该挺想聚聚的。钱我到时候会给你的,尽管带他们去玩。”   “不用,我自己有钱,不用你的给。”   “行啦,这会儿就别分这么细了,再说那些钱本来就是他们该得的,只不过给他们的方式变了而已。”   霍谦这才好受了点:“谢谢温哥。”   温睿:“我得谢你,要不然我上哪儿联系这么多人。”   为了不造成混乱,温睿熬夜订了详细的流程,还在周六来临之前给所有人做了个培训,他再三强调:“千万不要让游客知道我们是临时搞得农家乐。”   淮城的人过得挺享受的,基本每个星期都会出去走走转转,不会终日窝在家里。像这种周末,一些小景区的游客会特别多,尤其是来青山镇的,而到了小长假,镇上的客流量会比双休日少很多,大家都出去旅游去了,自然没人来这里玩,不过好在国庆已经过去了。   温睿其实有点担心没人会来,不过周六那天九点过后陆陆续续就有人上山去了。   为了不浪费时间,温睿交代了果农,带游客四处转悠的时候可以问问他们,中午要不要在这儿吃,要是对方准备在这边吃饭可以提前二十分钟打电话给他,他好做准备。   好在那些人上山的时间是错开的,要不然院子里也不挤不下那么多用餐的人。   来玩的游客都想尝试着摘果子,温睿提前说过,游客可以试着摘果子,但每个人摘的重量不能超过两斤,如果采摘重量超过这个限额,超过部分需要付钱购买,如果胡乱采摘是要赔钱的。   他让霍谦的兄弟在售票时就要把这些告知游客,但怕游客觉得他们太严肃,就让他们说话委婉点,意思到了就行。   霍谦的兄弟性子都挺阳光的,咧着嘴朝游客笑笑,那些人也不会觉得这个规定讨厌。   有些游客有贪小便宜的心理,摘果子的时候问:“我们要买这些会不会有优惠啊?都来这边玩了,怎么也便宜点吧?”   这些温睿也考虑过了,他把能想到的事都和果农交代过了,如果遇到没交代的事,果农可以给他打电话。   果农:“有啊,负责人说了凭门票买桔子可以打八折。”   “八折?你们这水果多少钱一斤?”   果农报了价,比市面价便宜了几毛。   游客有些失望:“不是说打八折吗?”   “是啊,可我们这都是高山果树,绿色水果,比市面卖的健康多了,价格肯定贵点。我们这基本不怎么喷农药的,有虫子都是我们这些人一条条捉下来的。这桔子特别甜,你们可以试吃。”果农从树上摘了桔子递给他们。   游客尝了尝,“是挺甜的,这真没污染啊?”   “那不能,”果农摆摆手,“我都种这么多年了,用的都是老方法。你们要真想要桔子,就自己挑,我教你们怎么挑好桔子,这么大的果园你们慢慢转,绝对比你在店里买的健康。”   游客见这些果农长得憨实,不像会骗人的,跟着他们学怎么挑桔子。   学会了新的挑桔子的办法,游客们一个个都很兴奋,摘一个就让果农给评判评判他这眼光怎么样,他们对果农的话深信不疑,仿佛他们就是权威。   果农连说几句好,绝对甜,那些人就高兴得和同伴炫耀自己眼光好,继续挑桔子。   其实霍家的桔子的甜度水分确实比别家的高,再不好的桔子也不会太酸涩,所以果农才敢拍脑瓜说“这个绝对甜”“那个挑的不错”。   这是温睿让他们刺激游客采摘的手段。   没多久游客的筐就满了,采摘桔子的重量绝对超两斤了。   霍家有养竹,装水果的篮子都是砍自家竹子编的,篮子也不太大,最多能装个五斤。   果农这才站出来提醒他们别摘了,摘太多要付钱了,买了回去也吃不了啊。   游客这才想起来这茬儿,不过看看提着的篮子,里面的桔子也就四五斤,真卖的话也就不算太贵,而且这还是自己挑、自己摘的,都挺乐意买下来的。   “到时候出去可以在卖门票的地儿称一称,中午不是要下山吃饭吗?你们要嫌提着累,可以把水果留这儿,我们可以帮你们送下去。”   “对哦,都可以吃午饭了,你不是说要下去吃饭得打电话吗?”   果农:“对!那个门票上印了电话,你们打电话给他说一声,发短信也行。”   “那都有什么菜啊?免费的,菜别不新鲜啊。”   “都自家种的,我们老板自己家种蔬菜的,省钱咧。”   游客听了这话才满意。   温睿从十点四十几分就开始接电话,每回都得给对方解释半天。   虽然午餐是免费的,但他得考虑成本,前三天门票也就五十,他不可能让游客随意点餐。   他定了一菜一汤,有荤有素,但不是所有的游客都喜欢吃那些。   “那还有别的吗?”   温睿:“有。”他报了几个菜名,“这些都是免费的,你要在市里吃至少得三十,如果你们嫌菜少,可以额外点菜。”   “还有什么菜?要钱吗?”   温睿笑着说:“那肯定要的啊,像酸菜鱼这种菜肯定不能白送啊。”   对面小姑娘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忍不住红了脸,“那行,你报下价格。”   温睿说完以后对方感慨:“那还挺便宜。”   “对啊,自家种的菜,成本低。”   “那一个人一菜一汤,我们这边有两个人,我们不想要两个汤,三个菜行不行?”   “都行的,如果你们人多,还可以拿门票点额外的菜,换句话说你们手里的票相当于三十块钱。”   “这也可以?”   “可以的。”   有果农的妻子也在院子这边,温睿和她们一起忙碌。   他生不好火,只能靠那些阿姨帮他生火加柴、洗菜切菜煮米饭,有两口大锅,手艺好的阿姨还可以和他一起炒。   “麻烦了,真的很谢谢。”这些阿姨都是自愿来帮忙的。   阿姨操着方言说:“谢什么谢?反正没事,平时也是要给我家老头子做饭吃的。”   温睿在这边生活好几年,也能听个大概,和这几个阿姨交流是没问题的。   有游客下山吃饭,他们爬上爬下,还摘了一上午的果子,早就饿了,吃饭的时候觉得额外香,再加上这种阿姨做的土家菜味道本来就好,吃得游客连连夸赞。   温睿还被那些游客取笑了,说他个大小伙夹在几个阿姨里面也不嫌丢人。   温睿只是笑,和他们聊了几句。   “这边是种桔子的山,种梨的山在前面,你们下午可以去看看。”   “用重新买票吗?”   “不用,通用的,不过票仅限当天。上午下午,正好两座山都转转。”   “那我觉得我今天这票买的还挺划算的!”   温睿适时说:“毕竟新开,前三天有优惠,可以帮忙宣传宣传。”   “行!”   温睿怕山上的人饿,早就给他们说过了,可以轮流下来吃饭,只要山上留人照看就行。   四点多山上基本没游客了,所有的员工也都下山来了,他们把所有的钱都交到了温睿那里。   “各位辛苦了,饿了吧,现在做饭应该也不早吧。”他说着冲霍谦使了个眼色。   霍谦心领神会,抢先一步开口:“那什么,温哥,我要请他们吃饭,好久没聚了,你不用做我们的饭。”   临走之前,温睿给他塞了一千块钱。   温睿和几个阿姨去做饭,忙了半个多小时才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犒劳他们。   屋子里坐不下那么多人,温睿只能在院子里摆了张大桌子。   “这个插头是吧?插座在哪儿?”温睿正蹲在堂屋摆弄开关,估计得吃一两个小时,他怕到时候天黑下来会看不见,在给院子里接吊灯。   正说着话面前突然出现一双运动鞋,温睿微怔,他一抬头,就看江悦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过来了?给胖胖喂饭了没?”温睿猛地站起身,不过蹲久了猛地站起来有一瞬的眩晕,差点没站稳,江悦庭一把拉住了他,把他往自己面前带。   “放学没事可做就过来了,你怎么不先问我吃没吃?”江悦庭说着摸了下他的后背,不禁皱了皱眉,“天气又不热,怎么也出这么多汗?”   温睿笑笑着躲他,“别摸,脏死了。我刚炒完菜。做了一大桌子菜,你吃了没?和我们一起吃。”   江悦庭回头看了眼院子里摆得大桌子,有阿姨在摆碗筷,见他看过去操着方言夸赞了一句:“你弟弟啊?和你长的一样俊。”   温睿还没说话,江悦庭就用方言回了句:“谢谢。”   温睿惊讶地看着他:“你也会说?” 第85章   淮城的方言很难懂,刚来这边的时候温睿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即便是老人家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理解起来也有些困难,不过好在大部分人都用普通话交流,年轻人中会方言的挺少的,像霍谦就不会。   “外婆当年喜欢用方言和我说话。”江悦庭和那个阿姨大叔打招呼的同时还不忘给温睿解释。   “一起吃啊。”有阿姨招呼江悦庭落座。   “谢谢,我洗个手。”江悦庭刚说完就听温睿学着他口音也说了遍,不过说得极其别扭,忍不住扭头看他,眼里带着些笑意,“干嘛?”   温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听阿姨他们说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听你说感觉口音好好玩。”他说着又学了遍。   江悦庭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你学的不像。”他说着低头看温睿刚刚摆弄的灯,“这个在干什么?”   “弄吊灯开关,他们说能用的,可我都插了还不亮。”温睿说着蹲下身又去弄这个,他嘴里嘟嘟囔囔,江悦庭细听才发现他说的还是那句话。   “错了。”他给温睿又说了一遍。   温睿连说了好几遍,没一句是对的,最后舌头都打卷了,江悦庭终日冰冷的脸露出了笑意,他摇摇头:“傻的。”   两人正聊着就听院子里有阿姨骂大叔。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那位被骂的大叔正尴尬地解着扣子脱衣服。   “什么?”温睿有点没听懂那句话的意思。   “阿姨说叔叔,黄狗不知五六月。”看温睿仍旧茫然的脸,江悦庭解释说,“我们这里的俗语,就是嫌弃人不知冷暖,乱穿衣。”   “那为什么是不知五六月?狗知道热的,胖胖五六月就知道扒冰箱了。”天气一热,胖胖就喜欢拿爪子开冰箱,吹冷气。   江悦庭也不知道,“……你好烦。”   温睿知道他是恼羞成怒,又笑了他一会儿,才把灯给弄亮了,“有点接触不良,拿电胶带给我。”他用胶带把插头固定在了插线板上,这才洗了手去吃饭。   一大桌子人挤在一起,大叔们喜欢边喝酒边聊天,还给温睿拿了个杯子。   温睿说不会喝。   大叔大妈七嘴八舌地说,怎么不会喝呢?不会得学的,以后总会碰到要喝的场合。   温睿盛情难却,只能和他们边喝边聊,其实有江悦庭在,他不太担心喝醉了会出事,毕竟这个小家伙十岁的时候就懂得怎么照顾一个醉鬼了。   饭吃了一半,温睿就觉得飘飘然了。   “小温酒量不行啊,才喝这么点,怎么感觉有些晕了?”   温睿拿了下酒杯看了看容量,他张口辩解:“哪里是这么点?你们拿这杯子给我倒了三杯,好几两了。”   一大桌子人看他红着脸争论一阵哄笑。   “真喝醉了,平时都不吭声的。”   温睿还盯着酒杯嘟囔自己喝得挺多的,江悦庭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喝了,吃点菜。想吃饭吗?给你盛点?”   温睿没吃饭就喝白酒,胃确实有点不舒服,他点点头。   江悦庭站起身去给他用大海碗盛了米饭,温睿确实饿了,不一会儿一大米饭就见了底儿,江悦庭又给他盛了碗小米汤。   “悦庭好细致,会照顾人以后好找老婆。”   温睿听阿姨这么说,连连摇头:“找什么老婆,不找,他还小。”   “说以后啦。”   温睿坚决地摇摇头,一脸严肃:“以后也不找,孩子还小,找什么老婆。”   大家听他语无伦次,七嘴八舌地纠正他:“以后!都说以后了!总有长大的时候。”   温睿就一个劲儿地念叨孩子小,气得大家直笑,“别和他争了,真是醉了。”   江悦庭见温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连忙拍了拍他的背,他冷声说道:“阿姨你们让他吃点东西吧。”   “好好好,以后不能让小温喝酒,醉了难伺候。”说完又各自聊自己的去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江悦庭还是听着不舒服,他凑近温睿低声问:“胃难受吗?”   温睿点点头又摇摇头,江悦庭拿筷子蘸了点米汤点了下他唇,“喝点,凉了喝了要拉肚子。”   温睿难受地靠在他的肩上,嘟囔:“不想喝。”他头有点重。   江悦庭耐心哄他:“喝一点,喝了胃会舒服。”   温睿只好坐直身体喝了半碗,剩下的喝不下去了,他吃撑了。   江悦庭只好把剩下的给喝了,他看温睿实在不舒服,干脆和那些人打了声招呼要提前离场,毕竟再晚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小温能站起来吗?要不送你们上公交车。”   “不用了,你们继续吃。我们先走了。”江悦庭拉着温睿要走却被对方挣脱了手。   温睿走路还算稳,他朝堂屋走去:“我拿本子和钱,回去对账。”   其中一个果农问:“喝醉了还能对清吗?”   “能。”温睿收拾好背包出来了,江悦庭顺势接过他的包牵住了他的手。   江悦庭:“阿姨再见,叔叔再见。”   两人一出院落,就有人感慨:“两兄弟关系真是好啊。”   “可不是。我家那两个,天天打架抢东西。”   ——   暮色四合,两人沿着水泥路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马路上基本看不见行人,这个地儿很偏,离站牌不算近。   江悦庭看了眼手表,等他们走到车站末班车估计都开走了,他看了身边的温睿,“今天不回去了,去霍叔那里住一夜。”   温睿:“没换洗衣服。”他今天炒了一天的菜,浑身油烟味,还有酒味,夜里不洗澡没法儿睡。   “衣服夜里洗洗,明天能干。你自己站下,我找霍叔号码,和他说一声。”江悦庭停了下来翻通讯录,找了霍启鸣的电话打了过去。   温睿也不听他的总往他身上靠,江悦庭知道他有点站不稳了,伸手揽住他的腰,忍不住责备他,“象征性喝点就算了,你做人怎么就那么实诚?”   他说着话那边就接通,江悦庭和对方说了情况。   霍启鸣给他们交代了家里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走了。”江悦庭牵着温睿走了段路,温睿嘴巴不停歇,说了半天他一个字没听懂,他无奈地说:“你嘴能歇会吗?”   “你猜我说的是什么?”   “不猜。”   温睿:“黄狗不知五六月,用方言说的。”   “……厉害。”七个字没一个字发对音。   “我走不动了,这包挺重的。”温睿说着慢腾腾往江悦庭身边蹭,眼巴巴看着他,湿润眼睛如同小鹿般澄澈。   江悦庭看了眼自己肩上的背包:“你喝完酒怎么那么多戏?”   温睿开始耍赖:“累了,我不想走了。”他累一天了,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坐着。   “累了也得走,我上哪儿给你弄车?”江悦庭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嗯?和你说话呢?喝醉了戏怎么这么多?”   温睿干脆往他身上靠,江悦庭扯不下来只好把人背了起来。   把人背起来的那一刻,江悦庭差点被压死了,他咬牙说:“温睿,你个老不要脸的。”   温睿舔着脸说:“我给你拿包吧,轻点。”   江悦庭:“……”   背温睿走了段路,江悦庭把人放了下来揉了揉肩膀,温睿舒服惯了还想往他背上跳,被江悦庭给制止了。   江悦庭气得拿手机给他录视频,明天他哥要看这视频估计能羞死。   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走到霍启鸣在镇上的小洋楼。   霍启鸣把钥匙放在了石头块下压着,左右这屋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江悦庭拿了钥匙开了大门。   温睿一进门就往沙发上躺,“好累啊。”   江悦庭:“……”还真有脸说。他走过去把人从沙发上拎起来让他去洗澡洗漱。   温睿洗完澡裹了条浴巾去了卧室,他把背包也带了进去,在床上对账。   江悦庭一回房间就看见他在数钱,他半躺在温睿身边一会儿“二百一”一会儿“四百六”地干扰温睿,害得温睿数了好几遍都没算好账。   他趁机嘲笑:“你都数不清还在那里数。”   “你别说了。”温睿急躁起来,“烦死了你。”   江悦庭这才老实,他提醒他哥:“你别一点点加,你数张数,归类乘一下。”   温睿数了两遍,最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多!十多万了。”   江悦庭坐起身子,怎么可能?这点钱怎么也不可能上万,他粗略点了一遍,五千多块。   “你怎么算的?”   “一共这么多张,你乘个一百。”   “……”江悦庭看了看床上的五十,十块,二十,揉了揉眉心,随后笑了起来,怎么傻成这样了?   他摸出手机又对着温睿拍,“你再说一遍你怎么算的?”   本来不喜欢温睿喝酒的,可他现在觉得他哥喝醉挺好玩,逗了温睿好半天他才让温睿去睡觉。   江悦庭关了灯把钱和本子拿了出去,在客厅对了账收好钱后又去浴室洗了两人的衣服。   忙到十一点钟他才回卧室,温睿睡得挺沉,江悦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眼神儿温柔,自顾自地说:“喝了酒怎么那么傻。” 第86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温睿白皙的皮肤上,他睫毛轻颤,过了会儿突然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湿润,看起来十分无害。   他眨了眨眼睛缓了会猛地坐起了身,几点了!谁料刚坐起来头疼的仿佛要炸开了,他痛苦地哼了一声又跌回了床上拿手臂遮住了脸。   可他刚抬起胳膊就觉得不对劲,他衣服呢?   “你干嘛?”江悦庭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他哥在摸自己的身子   温睿扫了眼四周,“昨晚没回家吗?”他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江悦庭坐到床边把水杯递给他。温睿边喝水江悦庭边给他揉太阳穴。   江悦庭淡淡地说:“嗯,昨天你撒酒疯,没赶上车。”   温睿微哂:“是吗?不能吧,我喝醉了应该挺安静的。”他喝断片了,喝醉以后的事基本想不起来了。   原来也不会这样的,昨天喝得实在太多了,一杯接一杯,那群大叔分明把白酒当白开水灌。   江悦庭听他说“安静”两个字不禁扯了扯嘴角,他把手机拿了出来,把昨天拍的视频调了出来,放到温睿眼前。   温睿看到视频的那一刻本来就隐隐作痛的头嗡的一声就炸了。   视频里只有他一个人,嘴里嘟嘟囔囔:“我最喜欢悦庭了。”   镜头在晃动,一会近一会远,突然出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江悦庭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最喜欢也不背了,别以为哄我就听你的,你自己多少斤你不知道吗?再背我就不长个了。”江悦庭的气息有些不稳。   视频里的他不依不饶,最后还生气了,气得挣开了江悦庭的手,脚步虚浮往前走。   过了两秒,镜头一转对着他的后背拍,应该是江悦庭跟了上去。   “你小心点。”江悦庭的手在他后面虚扶着,估计是怕他摔了。   他没说话闷着头往前走,走了段路才委屈地说:“凭什么不背了?”   江悦庭:“背不动。”   “我都能背动你,小时候我还抱你呢,抱你我都没嫌累。”   江悦庭沉默了,过了会镜头照到地面上,然后开始剧烈晃动,“手机拿着。”   后面应该是他接过了手机,镜头才稳住,不过还是一颠颠的,突然,镜头翻转了出现了幅画面,江悦庭背着他,脸色阴沉。   他趴在江悦庭背上对着镜头看,他双手环着江悦庭的脖子,下巴垫在对方肩上,镜头是从下往上拍的。   “你也看镜头,拍个照。”他一改刚才的委屈,脸上满是笑意。   江悦庭看向镜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冷漠地问:“舒服了?”   他点点头,“舒服了。”说完他好奇地问:“怎么拍照?点这个?”   江悦庭:“不是,这是视频。”   “那不拍了。你生气了吗?”   江悦庭面无表情,没有搭话。   “别生气,再背个十秒……二十秒吧,我就下来自己走。我数着。”镜头又晃了晃,应该是江悦庭把他往上颠了颠。   等他数完二十个数他又开始耍无赖了,说自己数快了得重新数。   江悦庭冷冷地说:“你说,温睿老不要脸的,欺负小孩我就继续背你。”   他听完二话没说就重复了遍这句话,江悦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再说一遍。”   他又重复了遍。   江悦庭逗他说了四遍才罢休,他还说上瘾,自顾自地说着。   江悦庭勾了勾嘴角,他突然看向镜头,仿佛透过了摄影头死死地盯着手机前的人,他眼里满是揶揄之色,“哥,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温睿看着视频,被他盯得浑身颤抖,他脸红得都要滴血了,身子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他呼吸急促起来,不敢再看下去,急忙按了退出想删视频,江悦庭抢先一步夺走了手机。   温睿又羞又急,眼睛发红,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想夺回手机可又想在江悦庭面前立马消失,他到底做了什么?!真的疯了,疯了……   “悦庭……”   江悦庭看他无地自处的模样,不疾不徐地问道:“现在知道害羞了?”   温睿抬眼看他,弱弱地哀求:“删了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   江悦庭干脆拒绝了,“留作纪念。”他说完要走,温睿赶紧拉住他的衣角,弱弱地唤他:“悦庭。”   江悦庭看他这幅模样,体内的恶劣因子在蠢蠢欲动,他说:“叫我声哥,我就答应你。”   温睿闻言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而后他面红耳赤地说:“你,你在胡说什么啊……你这样很不好的!小孩子要多学好的,不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悦庭反问:“所以昨天是谁死乞白赖拉着小孩子让他背?”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让温睿羞愧得哭出来,他眼圈儿发红又不敢让江悦庭看见,只能急急忙忙跳下床跑了出去。   三十多岁的人了被个小孩子欺负哭了,这这事足够他再气哭一次了。   温睿只是眼里泛着水光,没真的哭出来,他去浴室拿冰水洗了把脸。   江悦庭敲了下浴室的门,“你衣服在阳台晾着。冰箱里还有点速冻水饺,我去煮了,你洗漱完出来吃。”紧接着外面响起脚步声。   温睿听他走远,生气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给他删视频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坏小孩!坏小孩!   他在心里气愤地骂江悦庭,可还没发泄完他就泄气了,毕竟昨天撒泼耍赖逼着刚刚十五岁的弟弟背的人是他,是他做错在先,说他不要脸都是轻的。   温睿在卫生间磨蹭了半天,他一想到昨天在江悦庭面前那么丢脸,恨不得死掉,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对方。   “好了没?吃饭了。”楼下传来江悦庭的声音。   温睿拖沓着步履缓慢地挪动下楼,吃饭的时候他吃的很快,一吃完就扔下筷子要走。   江悦庭淡淡的一句“你刷碗”就打乱了他开溜的计划。   温睿只好转身胡乱收拾了桌子快步走进了厨房,好在对方没跟进厨房,要不然他手里的碗碟都得牺牲。   忙完一切,温睿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   江悦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温睿出声叫他,他不敢正视对方,眼神飘忽:“我去那边了,你要不回家吧,昨天一夜没回去,胖胖要有脾气了。”   “我不回去,我今天和你一起去那边。”   温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去干嘛?!”   “帮忙。”江悦庭关了电视,提起沙发上的包,“走吧,已经迟到了。”   温睿还想让他回去,江悦庭突然转头看他,不紧不慢地说:“手机里还有一个视频,你要看吗?”   温睿瞬间偃旗息鼓了,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不敢近他的身。   一路上他脑海里全是视频里的画面,越想越难堪,脸又开始往外冒热气。   像是不忍看温睿在那里为难自己,江悦庭突然开口:“昨天一共挣了五千六百六十八,一共来了三十四个人,有八个人拿了优惠券,门票价钱加起来是一千六百二。剩下的都是卖的水果钱,基本每个人都买了。还不错。”   温睿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不算我们这一大帮人的人工费,印刷门票、雇人发传单的钱,花了差不多五百多,昨天送过来的菜价加起来应该也差不多能卖五百多,具体多少钱我到时候再算算。又给了霍谦一千,说下来才挣了三千多。梨和桔子分别买了多少斤?”   “没注意。”   温睿沉默了,霍启鸣告诉过他,合作方批发梨的价格是二十一元,桔子是十八元,不过那些人卖出的市场价是二十四元,另外一个是二十一。   所以温睿让果农他们卖水果时,报价按市场价加三块再打八折来算,算下来他们比批发卖出的利润多了一些,具体是多少再算。   不过算来算去还是赔了,毕竟他们这么人花费那么多精力和劳动力,不过好在不用付果农工资的——他们的工资是年结的。   谈论完这事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温睿强忍着不要去想那些画面,煎熬了一路他们终于到地方了。   温睿还在担心江悦庭待会儿留在这里帮忙,好在对方放过了他,江悦庭丢下一句话,“我去找霍谦了,他说他那边忙不过来。”   “哦好!”温睿连连答应了,“路上小心,不要太累。”   可看他离开温睿还是开心不起来,毕竟那些画面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想忘都没法儿忘。   周末来的人比昨天多很多,大多数人都是被推荐过来的,中午来吃饭的人更是一波接一波,温睿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去和那些可耻的记忆做纠缠。   他从十点钟就开始忙碌,一直到下午两点半才歇下来。   中途江悦庭下山吃了个饭,不过两人没碰面。   “坐会吧。”阿姨招呼温睿去坐。   灶台的高度太低了,温睿炒菜得弓着身子,腰背疼的厉害,他找了角落坐了下来,他掏出手机准备看几点了,却发现江悦庭给他发了个视频……   温睿看到那条消息心咯噔一跳,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生怕别人注意到他,好在阿姨们围坐在一起拿竹条编篮子,根本没人看他,他才转过身面对着墙把音量按到最低,偷偷摸摸地点开了视频。   画面里,他裹着浴巾坐在床上,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后来还越说越激动,拿起钱反复地数。   温睿听不见声音,不知道他到底在和江悦庭争论什么,可光看他自己这个模样就够他羞耻到窒息了。   他关了视频想回江悦庭消息,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句话打了删删了打,反反复复好几遍也没把消息发出去。   “小温!”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温睿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他心虚地站起身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了?”   阿姨奇怪地看着他:“干什么呢?刚才他们打电话来了啊,说话那么大声你没听见?山上的人说没水了,让送点上去,你搬不啦?”   温睿尴尬地笑笑:“哦好,哪个山?”   阿姨:“我家老周的那个,不知道其他山上还有没?你打电话问问。”   温睿只好一个个拨了过去,售票的小伙子说,游客在山上渴了想买他们的纯净水,他们没好意思卖,就直接给了,现在水不够他们自己喝了。   “要不你多拿点上来吧,四个人呢,你多拿点,省得明天再往上带了,不知道其他游客还要不要。”   “那要不我拿大瓶装的纯净水吧,拿三瓶上去,给你们拿点纸杯。”   “也行也行。”   还剩霍谦那边,温睿犹豫了会还是打了过去,他问那边缺不缺纯净水。   刚说完就听霍谦暴躁又憋屈地说:“我水喝光了,江悦庭一瓶水喝了一口,我让他分我两口他都不愿意!让我自己捡我扔的瓶子自己装,这他妈……气死我了!我偷摸喝了一口,我仰着头嘴巴都没碰到瓶子,他看见他说他不要了!我他妈我有病毒啊!”   隔着手机温睿都能感受到霍谦汹涌的怒意,他只能安慰对方:“他有轻微的洁癖。”   “那我也没嫌他口水啊。”霍谦哼哼唧唧,过了会儿才说,“我都要渴死了,温哥你给送点水上来吧……”正说着对方突然抬高了音量,“行啊,那你下去拿。” 第87章   温睿:“悦庭说他下山拿吗?”   “对。”霍谦冷哼,“应该是心疼你。”   温睿心里一暖,都忘了对方早上恶劣的行径了,“那好吧,正好我每个山都要送,不能及时给你送水了。”   “这么辛苦?你一个人吗?”   “嗯对,先挂了,我去忙了。”   霍谦挂了电话瞪了眼江悦庭,臭小子。   江悦庭不顾他的挑衅,皱眉问:“每个山都要送?他得跑四趟。”   霍谦叹了口气:“那没办法啊。”   江悦庭只好拿手机给温睿打电话,“这都三点了,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下去了,你不用给送的。”   “明天还要喝,提前送上去省得他们明天再带。”   江悦庭:“他们四个人,明天一人顺手拿两瓶比你抱一大堆方便的多。”   “可……”温睿避开院子里的人小声说,“人家算是免费给我们干活的,你霍叔年底也不会给他们加工资,果农白干那么多活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再说霍谦朋友都是免费干活的,有些事情我们能帮着做就帮着做了。”   江悦庭沉默了下说道:“那我送这边的三座,你送其他两座就行了。”   “不用了,你跑上跑下那么累。”温睿知道对方体谅自己,可也不舍得让他多干活。   “我不累,我下山了,你把东西准备好就行了。”江悦庭说着挂了电话,往山下去。   温睿看着通话结束叹了口气。   两人分别跑了几座山,温睿四点半才下山来,江悦庭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洗脸了。   温睿看着他有些尴尬,可看对方后背都湿了又有些心疼,他走过去问:“累不累啊?”   江悦庭好看的脸上挂着水珠,他摇摇头,“我得走了,回家洗个澡就得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温睿急忙说道:“那你快去,路上小心点。啊对了,今天都没喂胖胖吃东西。”   “我把狗粮袋子放在它能看见的地方了,它自己会扒开吃。”   “那对它胃不好,医生说了要少食多餐的,一下子吃太多伤胃。”   “放心吧,它挑嘴,狗粮吃饱了它就不想再尝了。”   温睿想想也是,“那你赶快回去吧,别迟到了。衣服换了就扔在那里,我回去洗。记得吃饭。”   “嗯。”江悦庭看着他,“记得别吃太晚了,末班车七点的,你六点钟就得走了,今天别喝酒。”连着两天喝酒他哥胃也受不了。   一提喝酒温睿就想到昨天的事,他尴尬地说:“不喝了,我都答应你了。”   “嗯。”江悦庭看着温睿手足无措的模样心情大好,欣赏了会他绕过温睿往院门口走,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说了句“已经删了”。   温睿闻言回头看他的背影有些恍惚,这孩子真是……   今天阿姨们做菜,温睿偷了个闲。饭桌上大叔们又开始劝酒,温睿借口胃不舒服都给拒了。   他安安分分吃了饭,陪他们聊了会儿说要赶公交车就提前离席了。   回去他把江悦庭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然后把昨天和今天的账本和钱拿了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对账,胖胖就坐在他旁边。   今天来了七十多个人,因为是周末,高中生不上课,有二十多个人拿了抵用券。不过学生倒没摘水果,买的话也就买了两斤桔子或梨的样子。   温睿拿笔敲了敲茶几,掏出手机给霍启鸣打了个电话。   他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主要是这两天新开张,票价半价的缘故,刨去人工费的成本,挣的钱也就比霍启鸣直接出售水果高出了一些。   “明天就周一了,工作日基本没人会过来,我觉得可以停五天。”温睿挠了挠额头,“其实我想开展下团体票。”   “团体票?”   “小学生不都有春游和秋游吗?这个季节应该可以,团体票按一人五十来,一个班三十人,挺多的。可我没法儿联系,我当初要还在当家教没准儿认识的家长会多点,做宣传也容易点,现在没办法了。”   霍启鸣过了会儿才说:“我来吧,我同学有当老师的,小、初都有。我先问问,不知道行不行。”   温睿知道他一般找人帮忙也只是找朋友兄弟,同学对霍启鸣而言关系就远了。   “到时候请她们吃顿饭,桔子、梨打包两箱给她们送过去。”   霍启鸣听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出主意哭笑不得:“嗯,我知道。你还操心我了?这事儿明明我的事儿,怎么感觉好像你在求我办事一样?”   温睿笑了起来:“你和霍谦性格还挺像的。”   霍启鸣笑了两声安静下来,他郑重地说:“谢谢。”   温睿温声说道:“放宽心,不必觉得你欠了我什么,没准儿哪天遇见麻烦还得你帮呢?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一字不差还给你了。”   霍启鸣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他给破坏了,他无奈地说:“你真是……”   “行了,不说这个。你家的烧烤架还在吗?我想把烧烤架搬过去,如果孩子们要过来可以给他们烤点东西吃,你可以和你同学提一下,优惠多点,他们应该会来看看吧。”   “嗯,你说的有道理。”   “你那边呢?找到合作方没有。”   霍启鸣:“联系了不少小单子,没办法了,蚊子腿也是肉。”   温睿沉吟了会儿缓缓说道:“其实我觉得如果农家乐这块弄的不错挺占优势的,一方面能挣钱,至少能解今年的燃眉之急,另外一方面它可以帮你们家的梨和桔子做宣传。我记得你原来的合作方不是淮城的对吗?那淮城的人对你们家的水果不了解,可有了一定的宣传之后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霍启鸣也不傻,一点就通:“你是说打造自己的品牌?以后我就不用再联系别人了,自产自销?”   “对,不仅是水果,蔬菜也可以。现在的人都很注重养生,你把蔬菜、水果都冠上一个高山,宣传是绿色有机健康,再加上你们家的水果和蔬菜本身的品质就不错,肯定有很多的客户想买的。当然这只是个初步的想法,等这阵子忙完以后你可以好好想想。”   霍启鸣若有所思:“嗯,想法是挺好的,不过这得取决于这次农家乐的效果。”   “尽力帮你办好。”   霍启鸣:“那我是不是得过去帮忙,我总觉得我这边进展很小,让你一个人忙那些……”   “我忙的过来,你安心做自己的事就行了。毕竟来农家乐的人会饱和的,至于卖水果,你一边找人,我再想想办法刺激游客消费。”   “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累病了你家悦庭得上门找我事儿了。”   温睿被他打趣也不恼:“我没事可做啊,店里都不用我操心,我还挺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你这算是劳碌命吗?”   温睿笑了起来:“应该吧,反正还年轻。这种感觉就像在解数学题,我喜欢解题的过程。”   “……我更享受花钱的时刻。”话音刚落两人都笑了。   “等等,有人打我电话了。”   温睿闻言说:“那先挂了,我再去想想别的。”   “好,别太累。”   霍启鸣很快就给了温睿答复,他说两个同学都答应帮这个忙,不过有个自己是班主任,选择权在她,另外一个还需要去和班主任商量商量。   周末过去,温睿让霍谦回学校。   “可你们忙不过来啊?”   “还有五天的时间,我有充足的时间去联系兼职的人,你安心回去上课。”温睿劝说过后霍谦才勉强同意。   “那有什么事要通知我。”   “嗯,会的。”   虽然这几天不用负责农家乐,但温睿还是很忙,他在联系周末出售门票的兼职人员,还要出方案。   思来想去他决定找高中生,一来学生经常来店里吃饭,彼此熟悉,二来他没法儿总去盯着那些人做的怎么样,而服务态度很重要,万一售票人员给游客留下不好的印象就麻烦了,他还是愿意相信那些孩子会好好做的。   夜里,温睿坐在床上自言自语。   江悦庭靠着枕头看书,听他嘟囔,问:“双休日吗?”   “对啊,不过你们周六是不是要上课?”   “高一的周六是补课,哪门差就去补哪门,也有很多人选择不去上课。”   温睿惊讶地说:“我们以前周六是必须要上课的。不过你还需要补什么吗?怎么每周都去学校?”   “……你想我翘课?”   温睿连连摇头:“那没有。”   “书本在学校,懒得背回来,周六去学校做题。”   温睿有些为难:“我大概需要十个人,不知道好不好找,你这么一说,我担心会影响学生上课。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江悦庭翻了页书,不紧不慢地说:“可以找找贫困生。班里有几个,学习成绩不错,周六也没必要去补课。”   “他们愿意过来吗?那样可以啊,去干一天八十,两天一百六,他们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也花不了多少,两天能挣上来一周的生活费。”温睿很乐意把这个机会给那些学生,他当年一边兼顾学习一边挣钱,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在不影响成绩的前提下他会选择翘课,但他那也是不可取的。   “不知道,我帮你问问。不过肯定没那么多人,算我一个,找八个就够了。”   温睿纠正他:“九个。”   “我一个人负责一座山就行。”   “……不行,那太累了,万一去的人多你忙不过来的。”   江悦庭才不管他说什么,只是说:“明天帮你问问。”   温睿心里有顾虑,“还是别了吧,总害怕耽误他们上课,毕竟是高中,大家学习都很紧张的。”   江悦庭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既然做好了要去的准备就要担这个风险,把白天学习的时间拿出来兼职,就自己额外找时间把落下的进程赶上去,这个不在我们操心范围内。你自己说的,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就没必要给他们做指导了。”   “……说不过你,不过也是,选择权在他们。”温睿犹豫了会,“你们班的学生是不是才十五岁。”   “基本都十六。”   江悦庭是最小的,他在开学之前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   “十六可以吗?不行吧。”温睿犹豫不决,他总觉得这个年纪太小了,不过……不过应该不算童工吧,他心虚地想。   “确定都满十六了吗?”   江悦庭点点头:“嗯。” 第88章   “那这样吧,你给我找四个就行了。”温睿还是决定找几个成年人帮衬着点,“我再让阿姨们过去几个吧,我到时候和周叔他们说一下,工资会给的。”   “那做饭怎么办?”江悦庭抬眼看他,“你又想把那么多活压在自己身上?”   “也不能那么说,我会分配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嗯。”江悦庭把书放到床头柜上,“睡觉。”   “你先睡吧,我再想想。”温睿刚说完就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那……要不我出去想?”他说着拿着本子就要下床,被江悦庭给拖回来了。   江悦庭把他手里的本子夺了下来扔到一边,伸手关了灯,不容拒绝地说:“睡觉,这都快十二点了,小心猝死。”   刚说完他就感觉温睿的身子僵了僵,黑暗中他看不清他哥的表情,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触到他了。   “嗯,那睡吧。”温睿听到“猝死”两个字确实有阴影,他上辈子是操劳过度,可这辈子应该不会吧,但还是有些害怕,生怕自己再出意外。   “我每天都睡很早的,不会猝死的。”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像是给给自己一个心理慰藉。   江悦庭当他和自己讨价还价,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你大脑也休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夜里喜欢想事情。”   温睿辩解:“偶尔,没有天天,我平时倒头就睡了。”   “那是因为累过头了。”江悦庭沉默了会说道,“反正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更不要用脑过度。烟酒不能沾,作息得规律。”   毕竟他哥大他八岁,这个年龄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他害怕了。   “人家都说十五六岁小孩子会叛逆,你心态怎么这么像老年人。”温睿似笑非笑地打趣他。   “我难道不是过了叛逆期吗?”   “嗯?”温睿想扭头看他,谁料额头竟然蹭到了江悦庭的下巴,“……你是怎么做到比我高的?”   “躺得比你上面。别乱动。”江悦庭冷哼,“你现在也就比我高了三公分,等年底我就能超过你了。”说完他蹭了下温睿的额头,“你皮肤没我嫩。”   温睿:“……”小气劲儿。   “你刚才说叛逆期过了是什么意思?”温睿疑惑不解。   “十一岁那年背着你,偷摸和霍谦去打了人。”   温睿想起那件事就心惊,“你那是干傻事,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做了。”   江悦庭没有言语,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那么做。   “反正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仅仅是在为了你,也为了我。”江悦庭说着收紧了抱着温睿的手,他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把他哥看得紧紧的,最好他哥做什么都要经过他的同意,这样他才放心,可他明白自己不能那么做。   他可以参与温睿的人生中,但绝对不可以干涉,他只能学会克制内心的控制欲。   “嗯,我知道了。”温睿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抚他,毕竟他是死过一次,自然也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   “睡吧,一说就说了半天。你明早还要上早自习。”   “晚安。”   “嗯。”温睿也不敢再胡思乱想,干脆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   “你找我?”方华看着面前的身影有些茫然,江悦庭主动找他,天不是要下红雨了吧。   江悦庭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做兼职,帮忙出售门票,双休日两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包吃,一天八十。”   方华瞪大了眼睛,“卖什么门票?”   “叔叔家弄的农家乐,刚开始办,人手不够。”   方华其实有些心动了,可他不明白班里那么多人对方为什么找上了他,周六也去?那就不能补课了?   他犹豫了下问:“那你去吗?”   江悦庭点点头:“去。”他清楚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方华一直把他当做对手……   方华松了口气似的,他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找我?”   江悦庭沉默地看着他,方华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可还是硬撑着和他对视。   江悦庭很清楚自己现在说一句“你不是应该需要钱吗”,这个家伙估计得直接上手揍他,只好勉为其难地说:“因为还需要卖水果,你计算能力强,省时间。”   方华恍然,他忍不住看了眼第三排的方向,“那个……这个只能去一个人吗?”   江悦庭注意到他视线,那个位置的女孩和方华关系很好,“不是,需要四个。我暂时只能想到你,你有合适的推荐吗?”   他很清楚对方肯定会找自己的那三个朋友,干脆把这活儿推给了方华,省得自己再去挨个问了。   果然,方华点点头:“行!我给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要答复。”   “周三之前。谢谢。”   “好!”方华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可见对方转身走了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江悦庭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华和那个女孩,还有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他把江悦庭给他介绍工作的事说了,其他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不,准确来说,他们都不太喜欢江悦庭。直白点说他们能聚在一起,其实多少带着些清高的。   方华苦笑:“不喜欢的原因你们不都知道吗?”他们无非就是羡慕嫉妒江悦庭的家境和他的好脑子,如果江悦庭像他们一样成天用功,他们心里至少还平衡点,可偏偏那个家伙优秀到让人眼红。   “老天真不公平。”有人小声嘀咕了句。   女孩插话说:“其实也不一定,又没接触过。”   “你不会被他的脸给迷惑了吧?老方,你管管她!”   女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方华把人护在身后,皱眉说:“别胡说。说正经的,他主动给我们提供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去不去?我准备带雅雅过去,你们要想去就抓紧告诉我,我好给他回复,不能显得我办事磨磨唧唧。”   其他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去。”说完两人笑了笑,“清高是假清高,我还是觉得钱实在。”   讨厌江悦庭是事实,可缺钱也是事实,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大不了不搭理江悦庭就是了。   四个人嬉笑着自嘲,进了食堂大门。   方华很快就给了江悦庭答复,并问了他们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江悦庭把要做的事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简要地说了说。   方华听得很仔细,恨不得把对方说的每个字都记在脑海里。   “没有了?”   江悦庭不紧不慢地点点头:“嗯,暂时没有了。”   “那好,谢谢。”方华说完转身回了座位,放学后他把江悦庭告诉他的重复了遍。   方华:“你们都记清楚,不该做的不要做,需要我们做的一定要做到最好。”   江悦庭既然把事情交给他,他就一定要做好,至少不能让对方看不起。   “会的。”   他们四个人陆续和老师请了假,班主任有些惊奇,“你们要去干嘛?”   方华早就想好了说辞,他借口他们家里农忙家里人忙不过来他们要回去帮忙,他们四个都是一个镇的,老师也清楚。   班主任闻言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这几个孩子都挺优秀,可偏偏不走运,不仅要用心学习还得操心生计。   “那行吧,注意安全,别忘了写作业。”   “好。”   周六。   温睿和江悦庭七点半到了山脚下,方华他们比提前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温睿交代过阿姨会有学生过来,让她们帮忙招呼一下。   温睿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院子里坐了不少人,那四个学生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好。”   温睿看着他们,然后挨个认了遍,名字都说对了,江悦庭和他说了每个人的特征,见面一看确实都能对上号。   有个男孩看了温睿一眼又看了看江悦庭,他好奇地问:“你就是江悦庭叔叔?你看起来好年轻,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方华和他说过,这农家乐是他叔叔家的,再加上温睿气质过于沉稳,他也就先入为主,未曾想江悦庭还有个哥哥。   江悦庭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谁知还没开口温睿的手就攀上了他的胳膊,他看了眼他哥,对方并没有看他,可他哥伸手拉他的意图很明显,无非是怕他和同学起冲突影响同学关系。   温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不是,我是他哥哥。”   方华他们四个人闻言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说话的那人连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不不不,你看起来挺年轻的,我只是听说这里是他叔叔办的才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男孩尴尬极了,生怕惹了对方不快。   温睿温声安抚他们:“不要那么紧张,我和悦庭年纪差确实有点大。你们吃早餐了吗?”   那几人还没开口,就听江悦庭不悦地说:“八岁而已。”   温睿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那天骗他说自己是老男人的不是他吗?   江悦庭知道他的意思,闷闷地扭过脸不肯再说话。   方华看着江悦庭的反应,心里有些震惊,对方在学校对人不咸不淡,情绪也无波澜,可现在江悦庭竟然在闹别扭,甚至带着些细微的撒娇,他们不仅多看了眼温睿。   面前的青年身材颀长,面容清俊,他眼睛里笑直达眼底,带着亲和力,让人心情很好。   “如果没吃饭,要提出来,不能饿着肚子工作。”   方华连忙说:“嗯,谢谢,我们来之前都吃过了。”   “那好,那我先做个介绍,我叫温睿,是这里的负责人。”   他刚说完自己的姓名,几人心里都产生了疑问,姓温?   温睿能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但没有解释,他继续说:“你们的工资是从我这里领,以现金的方式。你们想两天领一次还是一天一结都可以告诉我。悦庭肯定把工作时间什么的交代过了,”他说着把该注意的事又说了一遍,“我相信你们肯定也记住了。”   “对了,这几个阿姨你们都认识了吗?”   方华他们摇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这些阿姨聊天。   温睿只好把要上去售票的阿姨给他们做了个介绍,“阿姨会带着你们去的,那我就随机分配一下。”等分配完他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那大家可以上去了,大叔他们都在上面等着了。”   “直接空着手上去吗?”   “对,东西山上都有的,包,零钱还有票在阿姨那里。”上个星期他们把桌椅台秤遮阳伞搬上去就没再搬下来,虽然工作日没多少人,但也还是有人过来,不过果农他们自己就能解决。   “那温哥再见。”   “再见。”   阿姨们分别领着自己的搭档上了山。   江悦庭没动。   温睿看他,“你不去的吗?”   “你和我一起。”江悦庭直接抓着他的手往外走。   温睿也没反抗,只是和阿姨说了声他到时候会下来的。   他和果农做了个沟通,问能不能让阿姨去售票,果农们满口答应,回去就让自己妻子过来帮忙了。   原来只有几个阿姨,现在十个人全来了,上去三个阿姨,留七个在下面帮忙做饭,再加上他,人多每个人要干的活就少很多,有的阿姨都没事可做,只好在院子里编篮子。   阿姨:“放心去吧。” 第89章   温睿和江悦庭慢慢地爬着山。江悦庭突然说:“我没那个意思。”   “嗯?”   “没嫌你年纪大。”   温睿听得好笑,他故意逗对方,佯装难过:“不信,明明前几天你还说我皮肤不好。”   江悦庭捏紧了他的手,认真地说:“我说笑的。”   温睿见他当真了,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开玩笑呢。我又不像你那么小气,说你矮我几公分你就说我比你老,打击报复我。我无所谓的,我不在乎人家说我显老,你说你倒挺生气,刚才是不是还要翻脸?”他太了解江悦庭了,也非常清楚别人哪句话能惹到他。   江悦庭脸色阴沉,他又重复了遍:“你年纪不大。”   “我知道,”温睿看他,眼神儿温柔,“还能陪你很多年呢。”   江悦庭心头一暖,对啊,他们还有好多年。   ——   两人爬了十五分钟终于到了售票处,两人刚歇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来了人。   温睿陪着江悦庭售票,忙到有人打电话给他说要吃午饭让他准备,他才下山去,不过这周来的人确实比上周还要多,他担心江悦庭忙不过来了给下面的阿姨打了个电话让她上来帮忙,自己下山去了。   回到小院,阿姨们已经把要炒的菜分好洗干净放到了编的小篮子里。   温睿有些奇怪:“这篮子不是要拿去卖的吗?怎么自己用了?”   “没那么多篮子,就用这装呗,反正那么多又不是一下子能卖的出去的。”   “这个没有固定的卖家?”   “没啊,我们这都是自己家编的拿去卖,有时候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己用。我家那山竹我们都不管了,也就自己做菜挖挖山笋,剩下的竹子白用白不用,干脆拿那竹子编编篮筐,还能挣点饭菜钱。”   温睿看着篮筐若有所思。   “阿姨,这个篮子卖的话要多少钱?”   “十五块,”阿姨说着把手露出来给温睿看了下,“你瞧被扎的,编半天才挣十多块钱,还不定卖得出去。”   温睿把篮子拿起来看了看,篮筐是用方竹片交相编织而成,椭圆形,不算深,数根细竹条交叠拧成股做成手柄,看起来很好看。有些竹片泛黄,有些竹片稍稍发黑,色泽分布不算均匀,反而更有质感。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江悦庭,又发给了霍妈妈,问他们这篮子好看吗。   江悦庭估计在忙没有回他,倒是霍妈妈很快就回了他消息。   霍阿姨:[好看咧,就是你拍照技术不太好]   温睿:[……]   霍妈妈发了偷笑。   霍阿姨:[好了不逗你玩了,这是周叔他媳妇儿编织的吧,我很喜欢,我也会编,当年家里的都是我编的,现在年纪大了就没那个精力了,我让启鸣给我买个他不愿意,非说他要去买,人家肯定就不要钱了。你是想卖这个吧。]   温睿:[也不算,就是在想这个会不会吸引别人,可以引起别人消费。]   霍阿姨:[可以,人家编篮子都用特别细的竹片编,她觉得编太细累,就选大竹片编的,编的又快又好看,但是如果要卖的话这样光秃秃的肯定不行的,你稍微加点东西,你让她们用那种碎布缝在上面,一块就够了,缝完以后感觉就不一样了]   温睿:[嗯?]   霍阿姨:[你等下]   过了会儿霍妈妈发了块碎布的照片。   霍阿姨:[你把照片给她们看,然后让她们缝就可以了,她们知道]   温睿:[好,谢谢阿姨。]   霍阿姨:[叫奶奶!]   温睿:[……谢谢奶奶。]   现在得去做饭,温睿决定忙完再说,等他歇下来他发现江悦庭回他消息了。   悦庭小宝贝:[照片太糊,看不出来]   过了很久他又发了条。   悦庭小宝贝:[在院子里看见了,还不错]   温睿:[知道了。累不累?我这边弄完上去帮你。]   江悦庭没回他消息。   温睿和阿姨们说了他的想法,让她们帮忙缝下布,这些篮子他都买了。   阿姨有些惊奇,“买这么多篮子做什么?”   温睿笑笑没多说,他没买太多,准备先买一批试试效果。   阿姨们按他的要求把每个小篮子上都缝了块布。   有阿姨把篮子挎在胳膊上,“看着还挺好看的,不像菜篮果篮了,可以背了。”   另外一个阿姨回她:“这种是硬的,你应该拿手里,软编织才挂着好不啦?是不是小温?”   “啊?我不知道。”   阿姨们看他一脸茫然地杵在女人堆里,笑着赶他:“哎呦,你要不上去巡查巡查,别在我们这儿看着了,你又插不上话。”   温睿被赶出来后提了俩篮子去找江悦庭。   刚到售票点就看见江悦庭被四个女孩围着。   江悦庭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方向,见他累得气喘吁吁,皱眉问:“不是不让你上来吗?”   “嗯?你回我消息了,我没看。”   女孩们听江悦庭说话都回头去看,一看温睿立马朝他挥了下手:“温老板!”   温睿见状就知道她们是经常去店里吃饭的学生,笑着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有个女孩小声哀求:“温老板,你管管你弟弟,都求他半天了。”   “怎么了?”温睿疑惑地看了眼江悦庭。   女孩开始跟他撒娇:“我们多摘了果子,可是本来就掏了很多钱买门票了,现在真的买不起了,生活费不够,能不能只买一斤。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啦温老板,你最好了。”   其他女孩闻言纷纷开口央求温睿。   江悦庭脸色阴沉,面无表情地看着温睿。   温睿看了眼周围没有别的游客,他不动声色地挣开女孩子们的手,笑着说:“可以的。”   江悦庭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他不悦地抿紧了薄唇。   女孩子们惊喜地说:“谢谢!就知道温老板最好了!”   温睿伸手制止她们,他温声说:“别让其他游客知道了,这样不公平。以后做事之前要先想好,不然会让自己很麻烦的。”   女孩满口答应了,纷纷拿钱去买水果。   江悦庭冷着脸给她们称重算钱收钱。   女孩子看他不开心面面相觑,不明白哪里惹了他。   “温老板再见。”女孩子们拿了自己的水果和温睿打了声招呼有说有笑地下山去了。   一旁的阿姨看见他连忙说:“小温啊,你来了那我下山了。”   “好,你辛苦了。”   阿姨走后,温睿把篮子放在桌子上,他看向江悦庭:“脸色这么差?累了?”   江悦庭不看他,冷声问:“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她们做错了事不是随随便便说几句就可以解决的。”   “如果真的逼她们买了那些,对学生来说是笔很大很大的损失,可能我在她们心目中的影响就直接从人很好的温老板变成了钱串子、没人性。”   江悦庭一字一顿地反问:“那么在乎吗?”   温睿闻言哭笑不得,他坐到江悦庭身边,“我不在乎人家怎么看我,但是我得做生意啊,得想着餐馆,想着这边。她们可能到时候会和别人提这么一嘴,不管怎么说,其他人多少会对我改观,没准儿还会说,温老板是那种人啊,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体谅我们学生。”   他说着把孩子们摘的果子放到了自己的篮筐里,“我订那个规定是怕果子摘了没人买,会浪费。但是你霍叔昨天说了又接到新单子了,还需要一批水果,这些正好添进去算了,不会浪费的。有原则是好事,那如果你在知道你霍叔还要再卖一批水果的前提你还会那么坚持让她们买吗?”   江悦庭脸色缓和下来:“没必要了。”   “就是啊。”温睿叹了口气,“江悦庭你改卖醋算了。”   温睿再傻也明白江悦庭对他有占有欲,对方最讨厌看见别人和他亲近。   江悦庭沉默了会才说:“醋坛子成精了,可以日入几百。”   温睿见他面无表情地自嘲,乐不开支。   江悦庭被他取笑也不恼。   温睿笑够了揉了揉肚子:“你看,小篮子,好看吗?一般游客也就买个四五斤水果,如果这个篮子能够勾起她们的兴趣,可以说,购买七斤免费送篮子。还可以采用满减……帮忙做推广可抵多少钱……送货上门也行,不来这边农家乐可以打电话订,十斤起送,送货上门。”   来游玩的人大多都是开着车过来了,山脚下停满了车,温睿相信他们有能力消费。   他长出一口气:“农家乐也就只能搞个一个多月,必须得在这个月把水果都给卖出去,不然果子要烂掉了,不烂味道也不好了,这第二个星期了。不过已经卖出去很多了。”   霍启鸣家的水果没种太多,就是怕没法儿照顾太多的果树导致质量下降,但一座山至少也有千斤水果,从刚开始找客户到现在,连锁超市第一次批发了五百斤桔子和五百斤梨,到现在下了第二单,其他的乱七八糟加起来也有七八百斤,他们搞农家乐卖出去的桔子和梨加起来将将一千斤,而且额外还挣了很多门票钱。   现在还剩几千斤,还有两个星期应该可以卖完。   “希望这种营销方式可以。”   江悦庭缓缓说道:“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我就是愿意相信你能够解决。”他看向温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信任。   温睿心里一暖,被江悦庭全身心的信任是件快乐的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长大了,会哄人了。”   江悦庭:“……哄你你就相信。”   温睿眼睛都笑弯了,嗯,只要江悦庭说的他都愿意相信。 第90章   周末,孩子们来秋游,温睿给他们免费烧烤。   其他游客以为那些孩子都是付了钱的,也纷纷掏钱买来吃,温睿没料到人会那么多,他食材没准备够,只能打电话让那边送。   如温睿所说,小篮子确实受到了喜爱,有女士说,要是不做手柄再加个盖子,可以做收纳盒,还问能不能给她做几个,可以付钱购买。   而温睿的营销手段也有一定的效果,至少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霍家的果园,不肯掏钱来农家乐的大有人在,但是他们肯购买霍家的桔子和梨。   十一月来了,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而霍家果园里的水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被送给了果农们和来售票的学生。   温睿还帮霍家多挣了一大笔钱,霍启鸣要把钱分他,温睿没要。   “自己拿着吧,年底记得给周叔他们加加工资。”   “肯定的,今年他们辛苦了。”   “想好了吗?”温睿指的是做自己品牌的事。   “嗯,正好下周市里要办评选大赛,政府办的,选举最佳水果。如果得了冠军,无疑是最佳宣传,到时候我会去注册商标。至于我家的蔬菜也可以换个方向,镇上还没人做大棚和无土栽培,我可以开个先例,探探路。”   温睿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开窍了?”   “不想再啃老本了,得结束老年生活,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是受刺激了?”   霍启鸣不置可否。   温睿想不通谁会让他受这种刺激,不过对方没有多说。   霍家的桔子和梨在评选大赛中没有悬念的拿了个第一,他家桔子的甜度高达13.5,被评为“淮城最甜”,他家水果的名气一下子大增。   市里还有媒体去做了采访,霍启鸣懒得露脸,把出面的事扔给了果农们。   合作方把他电话打爆了,想争取明年的合作,霍启鸣没急着下决定。   而温睿帮霍启鸣忙完农家乐的事又无事可做只好开始办培训,后来培训越来越大,他还经常让方华他们过去兼职,一来二去彼此也熟悉了。   方华偶然间知道江悦庭在制作游戏,主动请求自己能不能玩一玩,上手以后他就喜欢上了江悦庭的游戏,甚至问对方,以后出了新游戏他能不能第一个玩。   江悦庭直接拒绝了:“不可以,只能我哥第一个玩。”   方华:“……”   方华的技术也不错,再加上他争强好胜,每个动作都要求做到最好。   江悦庭把他的视频录下来,剪辑完放到网上算是给游戏做推广。两人交流不多,但江悦庭能感受到对方对他的观感在改变。   方华问过他大学选了什么专业,有意跟着他一起做游戏。   江悦庭没有拒绝,既然选择做游戏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他需要一个team。   两人还合伙弄个游戏论坛,主要策划是江悦庭,方华负责当版主,不过他们之间很少有游戏之外的交流。   方华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和江悦庭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要说是朋友他都不敢承认。   虽然和江悦庭一起弄游戏,但他在心底里还是认为江悦庭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改变了想法,他发现江悦庭对外人都这个样,除了对他哥和家里那只大胖狗,其他时间都是冷冰冰,也就释然了,更何况对方即便为人冷淡,但对他明显比对其他同学好得多,不自觉也把江悦庭划到了朋友的范围内。   他一向很有主见,可面对江悦庭,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了一句“听你的”,而且还是心甘情愿,他打从心眼儿里佩服这个男孩。   另外两个朋友虽然去帮过几次农家乐,但和江悦庭的关系还是不好,他们之间仍然没有什么交流。   两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和江悦庭交好,为此还和他吵了两架,最后还讽刺他是江悦庭的跟屁虫。   他又难受又生气,昔日好友就这么看他,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一门心思认为他在巴结江悦庭,他双眼发红,让对方再说一遍。   那人直接推搡了他一把,他没忍住就和人打了起来。   徐新雅在旁边拉架,却被朋友推开了,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方华一看心上人被打了,也动了真格,还有个朋友在旁边看似拉架,其实也向着那人,方华吃了不少亏,可一声没吭,揪着那人就是揍。   “别打了!”徐新雅叫得声音都哑了,见那人把方华压在身下挥拳头还要上前,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拉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江悦庭上前去了。   江悦庭要把压在方华身上的人拖开,站在一旁人见状过来要推搡他,被他一拳打倒在地,鼻血都流了出来。   那人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鲜红,整个人都懵了,徐新雅见状也倒吸了口凉气,不明白江悦庭哪来那么大力气。   江悦庭冷着脸,直接把那人拖开,像丢垃圾一样把人丢在地上,他看都没看那人,对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方华说:“能站起来吗?”   方华没料到他会过来,刚想说什么就见他朋友从地上爬了起来。   “江悦庭!你大爷!”那人本来就妒忌江悦庭,被自己厌恶的人打倒在地,就如同抽他耳光,他想踹江悦庭,却被对方按在了地上。   “你也想像他一样是不是?”江悦庭声音冷得掉冰碴子。   那男孩看向呆坐在旁边的朋友,冷笑一声奋力挣扎,他破口大骂:“滚你的!有本事放开老子!一对一打一场啊!”   江悦庭眸色微沉,他一字一顿地说:“那就如你所愿。”   ……   江悦庭被温睿送去学拳击,拳头很铁,打得那人鼻青脸肿,连方华都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止他:“够了够了,再打要出事了。”   江悦庭这才住手,他一直控制着力道,打人根本没用劲,他看方华脸上的伤,冷冷地说:“去医务室。”   他刚准备离开,那人还要拉他,明显是不服气。   江悦庭懒得管他,还能站起来就代表没事。   医务室。   校医看方华脸上的伤,忍不住说:“我说你们这些学生,就不能安分点?万一把哪儿打伤了,以后怎么办……”   方华尴尬地应和,也没解释。   徐新雅眼睛有些红,看他脸都肿了,想摸又不好意思,只能陪在他旁边,乖乖地看着。   江悦庭看了眼镜子,发现左脸颊上有一条血痕,估计是刚才混战的时候被那人抓伤了。   他嫌弃地皱皱眉,让校医拿碘酊过来,他消消毒。   “又要被啰嗦了。”他自言自语,可话里却没半分埋怨,只带了几分无奈。   回家之后果不其然,温睿眼尖地留意到他脸上伤,担忧地问他怎么回事。   江悦庭不敢告诉他实话,只能含糊其辞,谁料一个电话就把他揭个底儿掉——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哥整个人都呆呆的,只知道嗯好,他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就见他哥挂了电话古怪地盯着他看。   “江悦庭,我居然被请家长了?”温睿脸上的表情谈不上不好,充其量有些不敢置信,五年了,他每次去开家长会,听到得都是对江悦庭的夸赞,可这回他居然被请家长了,“你在学校打架了?”   “嗯。”江悦庭简略说了经过,温睿倒没骂他,毕竟他是帮朋友。   温睿说:“那你打得过打,打不过就跑。”   江悦庭脸色阴沉:“怎么可能打不过?”   “你还很骄傲?”温睿瞪着他,“那你打架得知道轻重,把人打坏了赔钱是小,万一把人哪儿打残疾了,人后半辈子怎么过?你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   江悦庭:“我知道,我没使劲。”   “老师说你把人打得都不成人形了,脸都肿不能看。你这以后在班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温睿絮絮叨叨半天,江悦庭也没露出烦躁之色,老老实实听着,见他哥嘴发干还给他倒了杯水。   温睿见他满不在乎,气恼地瞪他,骂又不舍得骂,讲道理对方不听,他只能生闷气,在心里骂江悦庭坏小孩。   第二天温睿去学校,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给那两个学生道了歉,还赔他们医药费,但末了话锋一转:“可你们也动手了,还骂我家悦庭了,你们是不是也该道歉。”   班主任看他欺负小孩,尴尬地说:“那个,温先生啊,江悦庭这次真过分了,你看把他们打的。”   “是他们挑事,嘴里不干不净,要和江悦庭单挑。他要和别人单挑,打不过怪谁?”一旁的方华冷冰冰说道,他心算是彻底凉了,本来以为掰了就掰了,谁知他们居然还告到班主任面前倒打一耙。   口口声声说清高?可真是侮辱这两个字!   老师没想偏袒谁,可见一向听话的方华这么顶撞他,难免有些不舒服,他责备道:“方华,这次你也有错,是你先动手的,你知道这些事可是要记过的,那样你们奖学金就都没了。”   方华闻言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   温睿上前打圆场,“两方都有错,我们赔礼道歉,那边也得和我们家这俩孩子道声歉您说是不是?”他笑笑地看着班主任,话语柔和。   班主任闻言脸色缓和下来,让那两人和方华他们道歉。   这事儿也算平息了,可都一个班的还决裂的,班里同学都知道他们打架了,班主任没法儿替他们隐瞒,按校规这几个人的奖学金算是没了。   班主任也很无奈,真是头疼。   温睿从江悦庭口中知道这事儿后主动联系他们,“你们假期有功夫可以去我餐馆帮忙,或者去他霍叔农家乐那边也行,辛苦是辛苦点,但工资不会少的。”   方华和徐新雅连连道谢,平时有空就会去帮忙,一来二去和温睿也熟悉了。   温睿眼平时还会和他们辅导辅导功课,倒也过了一把当老师的瘾。 第91章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高二到高三,这是江悦庭和温睿共同生活的第三个两年。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传言的撤市为区真的成为了现实,不过除了淮城飙升的房价,翻修的公路和在建的轻轨,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小城里的人依然过着一成不变的小日子,他们仍把淮城称为城,而不是淮城区,仍把环城南路叫做环城路,而不称它的新名字——武宿大道,就连公交上贴着的站点都没有改……   而在淮城撤市为区之前,温睿根据地理条件和淮城的发展相中了好几套老房子,掏钱买下了那些地方。   至于餐馆和火锅店,店里的人都跟他好几年了,本职工作都能做好,彼此配合也非常默契,他即便不去店里,餐馆也能正常营业,更何况店里还有李民成照看。   小事李民成自己就解决了,其他事李大叔会问他,让他拿决定。   他每天去店里不是看看大家的工作和服务状态,就是算账,一点也不忙,忙忙碌碌好几年突然闲下来,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干脆又开起了他的培训班。   依靠当年的名声温睿招了第一批学生,仍是八个人。   后来培训班的名声渐渐传开了,来报名的学生越来越多,搅得温睿头疼万分,他开培训班只是为了满足他教书的小私心,不为挣钱,只好一一拒绝,可还是有很多家长闻风而来。   温睿思索再三,决心办个小型培训班,小规模的培训班不需要递交申请。   他招了七十个学生,从小学到初中,他详细划分了学生的补课时间表,让他们分批过来,这样时间可以错开,只不过每周的教学时间会相对减少。也有一对一教学的,费用会更高。   暑期补习人数会剧增,温睿干脆招高中毕业生、大学生来帮忙,来的学生他都是好好挑选培训过的,水平不用太操心,至于教学方案他会根据学生的情况拟定,那些家教执行就行了,倒也分担了他的负担。   江悦庭不忙的时候会帮温睿教教孩子,不过他成天冷冰冰,孩子们每回看见他都坐的笔直笔直的,也不敢做小动作。   温睿不敢让他教孩子数学,江悦庭当年小学都是跳着上的,数学题他扫一眼就知道答案,一道题三言两语就没了,孩子们只能一脸懵逼地瞪着黑板上大剌剌的结果发呆。   除却温睿事业上的改变,霍启鸣的事业方向也转变了,就在江悦庭高一入学的那个月,霍启鸣的生意受到了冲击,温睿陪着他忙忙碌碌好几个月才补救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张怀斌的身体在渐渐恢复,含糊的口齿越发清晰,从不能动到独自一人忙活,虽然不比当年的风风火火,但也能独自照顾自己,不必旁人帮衬,他时不时来淮城小住一段时间,享享天伦之乐。   一切都让温睿很满意,除了一件事……   今天是周日,江悦庭不用上学,在书房做事。   温睿一直在书房门口徘徊就是不肯进去,在他转了第十个来回的时候,房间里传来江悦庭清冷的声音:“你干嘛?”   温睿微哂,他推开书房的门,“吵到你了?”   江悦庭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看。   十七岁的少年早就长开了,江悦庭原本俊美的脸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出色。他整个人浸在微光里,金色的阳光从他柔软细碎的黑发上跳脱,落在他光滑如白瓷般的脸颊上,仿佛在他面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他细长卷翘的睫毛轻扫过下眼睑,在眼窝处投下淡影。   “那个,”温睿有些尴尬,“今天没事吧,要不跟我去看看医……”   江悦庭薄唇轻启,冷冰冰甩出两个字:“不去。”   温睿闻言满脸忧色,他踱到江悦庭身边开始哄他,“你别这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避讳看医生,这种事早点检查为好。”   江悦庭的脸冷得直往外掉冰碴子。   他忍了会才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我没病。”   温睿担忧地看着他的下身,怎么可能没病呢?都十七了,虽说有的男孩确实不会梦遗,可正常的勃起肯定会有的,可江悦庭到现在还没有勃起过。   他觉得男孩子在性上应该是无师自通的,所以对江悦庭的这方面也没过分操心,他也是在最近的谈话中才发现这孩子不能正常勃起的。   他盯着江悦庭的下半身直发愁,俩兄弟,一个性无感,一个性无能……   任谁被盯着私密处也无法保持冷静,更何况还是在乎的人,江悦庭忍不可忍地看向温睿,再次重申:“我真没病。”   温睿满脸愁容:“可你不能勃起。真的一次都没有过吗?会不会是因为没有外界刺激?”   江悦庭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里露出危险之色:“你指的是什么刺激?”   温睿尴尬地说:“就是……”他就是了半天也就是不出个所以然。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温睿有些困惑,男人还是很在乎这方面的,即便性无感的他也不愿意自己连那个能力都没有,可根据他的观察,江悦庭不是羞于就医,他就是……不在乎。   “不在乎。”江悦庭将视线移回电脑上,“你别操心了,我身体没问题。”   温睿抓住了关键,身体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不是身体原因?”   江悦庭没有理他。温睿知道没把握的事他不会乱说的,那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就是心理了,心理……   温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江昊?是,江昊留下的阴影吗?   江悦庭用余光瞥见他骤变的脸色怕他难受,出声安慰他:“别多想。”   温睿坐到他身边,喃喃:“是心理有障碍吗?”   即便江悦庭真的有缺陷,他也一样爱他,可如果这个缺陷能解决,干嘛不处理呢。   江悦庭没有多说,不止这一个原因,他看向他哥。温睿白皙的脖颈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极了羊脂玉,让人忍不住伸手想碰。   江悦庭撇开目光,自我厌弃地闭上了眼睛。   温睿犹豫了会问道:“讨厌吗?”   “什么?”   “是因为讨厌……性?”   江悦庭好看的眉头轻皱,他不置可否。   温睿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江悦庭进行思想教育,最后他站起身说了句我出去一趟就走了。   江悦庭等到十点半他哥都没回来,他只好去厨房煮饭。   温睿回来时听到厨房有动静,对厨房里的人喊道:“我给你买了很多书!”   “嗯。”江悦庭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切着菜,温睿本来就喜欢买书,路过书店就喜欢钻进去逛逛,一不小心就会买好多。   他把菜切好放到盘子里装了起来,做完这些他往厨房外走,“是你炒?还是我……”江悦庭话还没说话就看见温睿把书摆的满桌子都是,“你买了什么?”他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走过去一看那些书的名字脸都黑了。   温睿丝毫没注意到江悦庭的脸色,边整理那些书边碎碎念:“我问了他们,他们说讨厌是因为有羞耻心,认为享受性的快感是可耻的,你需要改变这个观念。我就去书店看了看,不知道哪本写的更好就都买了。你最近学习任务也比较轻,有空可以翻翻。”   江悦庭今年元月份参加了Q大的笔试,顺利通过后又通过了面试,被保送了,最近这几个月不用复习他就自学编程。   “他们?”   温睿点点头:“你霍叔和陈朝。”说完他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江悦庭的脸色忙解释,“我没说是你,他们都以为是我。”   江悦庭的脸色更难看了,“我都说了不用的。”他话里带着责备之意,“菜切好了,你自己炒,我回学校了。”说完就要走,却被温睿一把拉住了。   江悦庭转身看他,用眼神儿询问他。   温睿:“男孩子汉有话好好说,干嘛总赌气?”   江悦庭理所应当地回嘴:“因为我小气。”   温睿气得瞪他:“你……”   这么些年了,两人之间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摩擦,小吵小闹都有,但都点到为止,不是温睿心软道歉,就是江悦庭不舍得看他哥难受乖乖认错。   江悦庭:“我真的不在乎,你不必操心这个。”   “我在乎。”温睿松开他坐到椅子上,眼眸低垂,缓缓开口:“你根本就没忘记对吗?那些事情还是给你留下了阴影。”   江悦庭抿了抿唇,眼神儿冰冷,那样的过去怎么能让人忘记呢?可为了安慰温睿,他还是说了句“过去了”。   “当有一天你放下芥蒂学会享受性爱才叫真正的过去了。”他想解决的不是江悦庭能不能做爱,他只想解开他的心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悦庭认为性是脏的,产生欲望的自己也是脏的,那样的他连他自己无法忍受,他就那么压抑着欲望。   可是这个孩子怎么会脏呢?温睿一想到他认为他自己很脏就觉得心密密麻麻的疼。   江悦庭看他神情里流露出的心疼,心也软了,只好退步:“那你想怎么办?”   温睿拿了一本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江悦庭深吸一口气接过书,认命地说:“我看。你去炒菜,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温睿急忙往厨房去,差点被椅子绊到,吓得江悦庭想扶他,谁知道温睿自己稳住了。   温睿朝他尴尬地笑笑:“没事。”说完又赶紧往厨房去了。   江悦庭急忙问:“疼吗?”   “不疼,好好的。”   江悦庭:“……”他只好拿着书回了书房,他随便翻看了几页有些心烦意乱,干脆扔到一遍去做游戏的剧情策划。   他初三那年在论坛上发了自己的第一个游戏,那时的坑向i wanna还不兴盛,游戏被好多i wanna爱好者推荐,后来陆续出过好几个他自己玩i wanna技术剪辑,在圈子里逐渐有了名声。后来又在一个平台上有个直播号,偶尔直播玩游戏。   不过他从去年开始就改变了方向,他逐渐接触解密类的游戏,以及操作解密通关向的,这类游戏技术不做硬性要求,主要是动脑找线索。   多次钻研后他渐渐有了一定的思路,他开始写游戏的剧情、关卡、规则……并在不断地修订更改完善。   至于编程,他还不太熟悉,将纸上的游戏变为现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悦庭吃饭了。”   温睿在摆盘,看见江悦庭出来他立马问:“怎么样?”   看着他哥期待的目光,江悦庭都不忍告诉他自己根本看不进去那些书。   他敷衍地说:“一般般吧,没什么效果。”   “那多看几本。应该会有用的……吧。”温睿也不确定,他决定待会儿再去问问霍启鸣。 第92章   江悦庭吃完饭就看温睿钻进了卧室立马跟了进去,他从背后一把抽走温睿手里的手机。   温睿心虚地看他:“你干嘛?”   江悦庭晃了下手机,“你想干嘛?不许再打电话问霍叔。”   温睿:“可是……我没说你。”   江悦庭说道:“你这样很影响他们感情的,陈朝貌似很防备你。”他倚着门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温睿闻言变得严肃起来,他点点头:“也是。”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下午,温睿去了趟店里,又去培训班教了两批学生,回到家就看江悦庭还在盯电脑,他忍不住念叨:“你注意视力,不要总看电脑,会近视的。”   “刚休息两个小时。你忙完了?”   “嗯。”温睿爬到窗边的台子上半躺着,这个地方很大,他在那里摆了垫子和抱枕,冬天可以在那里晒太阳。   这还没五月份,天气还有些冷,外面的阳光挺好,坐在台子上晒太阳正合适。   胖胖从他进门一直在他身后跟着,看他躺台子上,也跳了上去。   “你好重。”温睿说着往里面靠了靠给它腾了点地儿。   胖胖前爪搭在他胸上,半个身子趴在他怀里。温睿一只手拿手机查东西,腾出一只手给它顺毛。   胖胖舒服得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江悦庭回头看他,忍不住拿了桌子上的画纸和画笔也走了过去,他盘腿坐在温睿脚边。   “怎么不弄了?”温睿头也不抬下意识询问,他顿了下抬头看向胖胖,问道:“胖胖多大了?六岁还是七岁。”   “七岁。”   “七岁了,狗的寿命是多少?”温睿记得张医生和他说过,狗的寿命也就十来年,他怅然地看着手里的毛,“它最近掉毛很严重。”   江悦庭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说:“它还很健康。”这么些年胖胖基本没得过病,温睿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检查身体,都挺好的。   “嗯,我知道。”温睿伸手逗了逗它,胖胖象征性陪他玩了两下,它年纪大了,没以前那么疯了。   温睿长出了一口气,捏了捏它的肉垫,“晚上带你出去玩。”胖胖从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叫声,算是答应他了。   江悦庭看他俩互动,忍不住拿画笔给他们画画。   温睿知道他又在画他,忍不住说:“要不动吗?”   “不用,你玩你的。”江悦庭靠着后面的墙,在纸上快速勾勒线条,发出沙沙的生响。   温睿在网上搜“怎么让人意识到性不是脏的”,最佳回答——想要改变这个观念别整些虚的,你试着享受一次性爱,如果没有女朋友你还有五指姑娘,一次过后你就会发现它的美妙之处,欲罢不能。当然,要学会克制,会肾虚的:)   温睿:“……”他看了眼江悦庭,发现对方正低头画画,赶紧关掉了页面。   “悦庭你……真的一次都没勃起过吗?”温睿觉得不太对,如果真的没勃起过,那江悦庭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身体原因?   江悦庭画笔一顿,缄默不语。   温睿好奇地凑近他,“有过对吗?”   江悦庭跳下台子,“你好烦。”他把画纸和画笔扔到桌子上离开了书房,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为数不多的几次欲望因谁而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可这让他怎么说?向他哥承认吗?江悦庭疲惫地揉了下眉心,他真的怕温睿再这么追究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在心底苦笑,倘若他哥知道他的心事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温睿看他匆忙的步履知道自己言中了他的心事。   夜里。   两人仍然同床,可江悦庭渐渐不再抱着温睿睡觉,温睿刚开始还不适应,想想对方都那么大了,两人再搂搂抱抱也不合适。   没多久身后就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声,温睿翻了个身借着小灯的灯光看江悦庭的睡颜。   他的视线渐渐向下,要让悦庭产生欲望……这个真的好难,他连激起自己的欲望都不知道怎么做。   温睿想着隔着布料轻轻揉了下自己的下身,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欲望了,除了晨勃其他时间没有很想要的冲动。   没有感觉。温睿轻手轻脚坐起身,他扯开休闲裤往里面看了看,然后把手伸了进去戳了戳软肉,还是没有勃起。   “你在干嘛?”身后传来江悦庭沙哑的嗓音,吓得温睿身子一震。   温睿僵了下立马把手抽了出来,他缓缓转头看向江悦庭,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生硬的笑,“没、没干嘛。”   “那干嘛不睡?”江悦庭刚睡醒,嗓音还带着些许的鼻音,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渴了。”说着他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温睿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脸有些发烫,视线随着江悦庭高大的身影移动。   江悦庭走到门口突然问:“你要喝吗?”   温睿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要、要喝。”   “嗯。”江悦庭没有回头,直接出了卧室。   温睿看他走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仿佛都松弛了下来,幸好没被看见。   他低头看了看手,脸烫的厉害,他肯定是疯了。   江悦庭一出卧室就加快了步履,他突然醒来发现小灯还亮着,下意识想伸手摸摸他哥,谁知手还没抬起来就看见他哥低着头坐在旁边,手在轻轻地动物着,看得出是在按压着私处,他脑子嗡得一声就炸开了,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了,让他喘不过气来,耳边充斥着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声,他体内的野兽在蠢蠢欲动,害怕被他哥发现,也怕让他哥尴尬,他只能强装镇定借口离开。   他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副画面,因为太羞耻,温睿白皙的脸泛着红色,热度渐渐爬上他白玉般的脖颈,淡色的唇一张一合语无伦次辩解的模样,或许他还会急红了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可怜的气息……   江悦庭心里腾地燃起一把火,他感觉胸口的那头野兽正在横冲直撞,仿佛想冲破他的禁锢,主宰他的思想……   他身下有抬头的趋势,江悦庭痛苦地闭上眼睛。   怎么会这样?   他睁开眼看着身下的“罪恶”,恶心的记忆一股脑儿涌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和记忆里那人要重合了……   温睿尴尬地跳下床往卫生间去,他要洗个手,谁知道还没拧开手龙头就听见外面传来呕吐声,他猛地抬起头,急急忙忙往外面跑。   一进厨房他就看见江悦庭扶着台子,弓着腰对着水池呕吐。   温睿赶紧走过去拍他的背,谁料被江悦庭“啪”地拍开了手,“别碰我!”   温睿错愕地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却,他看着自己的右手不自禁想到刚才的情形,悦庭其实……看见了吧?   江悦庭太恐惧了,下意识地想逃离温睿的身边,他害怕让温睿看见他身下的未消退的欲望,他怕看见温睿震惊的目光,他更没法儿接受自己和江昊那样恶心……   只不过他没料到自己会拍开他哥的手,他猛地看向温睿,看见对方发白的脸色就知道那个行为肯定伤了他哥的心,可他胃里在翻涌,来不及心疼只能回过头扶着台子干呕。   温睿颓然地放下手,他急忙出了厨房,去洗手间洗了手后拿了纸巾。   江悦庭听着温睿在身后忙碌,有些不敢回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哥。 第93章   “好点没?”身后传来温睿充满担忧的询问声,“擦擦嘴。”   江悦庭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纸没伸手去接,温睿难堪地笑笑:“不是这只手。”他说着,把纸巾放到台子上。   江悦庭被他小心翼翼的举措弄得心疼不已,可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安慰对方,他拿了纸巾擦了擦嘴。   温睿又从他身后递来了水杯,“漱漱口。”   江悦庭接过水杯,却碰到温睿柔软的皮肤,脑中满是这只手抚弄的画面……   他狼狈地用温水漱了漱口。   温睿想伸手给他拍拍背,可手举了举又放了下去,他自嘲地笑笑,明知道悦庭讨厌,还让他撞见那样的画面,都是自找的……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又无从说起,最后只能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是他太不小心,是他太着急了,明知道那件事对江悦庭的影响有多大,还这样一而再地逼迫他。   温睿痛苦的声音在江悦庭耳边一遍遍响着,他简直要疯了,他是个胆小鬼,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当年他害怕温睿知道他伤人,用尖锐的言辞伤害他哥,而今他恐惧他哥知道他爱上了他,只能抗拒他哥的接近……   他攥紧拳头,最后挺直了后背。   “不是你的错。”江悦庭转过身靠着台子坐着。   温睿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怎么了?   江悦庭自嘲地笑笑,他伸手拉过温睿的右手用额头轻轻蹭了一下,他低声说:“怎么会嫌弃呢?”   温睿浑身一震,他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来不及甩开江悦庭拉着他手,他的嘴一张一合:“悦庭,别碰,脏。”   江悦庭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睛满是嘲意,他哼笑:“脏?脏的不是你,是我。”   温睿皱着眉头,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可话还没说完,江悦庭就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温睿的视线下移,他呆呆地看着那里。   “现在呢?这里,因你而起。”要不向前走,要不停滞不前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哥。虽然很害怕,可他真的舍不得看温睿伤心。   “很恶心吧。就像江昊一样,他对自己亲生儿子有欲望,而我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了感觉。”江悦庭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他不惜把那些见不得台面的龌龊拿出来剖析。   温睿低着头没说话。   江悦庭沙哑着声音轻轻地叫他:“哥……”   “你怎么能拿自己和他比呢?”温睿无法忍受他疼爱的人把自己和江昊放在一起比较,“你不是对我有感觉,而是对刺激的画面有。青春期的男孩雄性激素旺盛,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勃起,更何况你看见我……”温睿有些说不下去了。   听他哥一本正经地给他开脱,江悦庭冷笑,他哥还是不明白吗?他刚准备开口,身下的手突然收了力气……   江悦庭肌肉都绷紧了,他红着眼一把捏住了温睿的胳膊,他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你干嘛?!”   温睿被他捏得有些疼可也没表露,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悦庭,这不是丢人的事。”   江悦庭感觉到他哥柔软的手伸进了他的睡裤里,他简直要窒息了,心中的野兽终于冲破了牢笼,情欲主宰了他的思想,他伸出左手将温睿拉到怀里,收紧了手臂。   温睿触碰“他”,第一次他下意识缩回了手,可很快他就握了上去。他身子轻轻地发颤,可他还是故作镇静,一字一顿地说:“每个人都有他的欲望,这不是件可耻的事。你和江昊不一样的,你更必要为了他的过错惩罚自己。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江悦庭感觉他柔软的掌心将自己紧紧包裹,那种快感让他发出一声轻叹。   温睿听着耳边的喘息声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生涩地抚弄着江悦庭。   江悦庭低头就能看见他泛着红色的脖颈和耳朵,他低头用嘴唇轻轻擦过温睿的耳朵,哑声说道:“哥,是你逼我的。”   温睿现在脑子都成浆糊了,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   温睿出了卫生间,他看着手上的液体呆了会才拧开水笼头冲洗,他的脑子混乱一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做出那种事。   江悦庭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洗手。   温睿思绪有些飘,他来回搓洗着手指,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扣住他的手,温睿被吓的身子一颤。   “洗干净了。”   温睿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嗯。你……有感觉吗?”他声音变音的厉害,可还是硬着头皮说。   江悦庭看着镜子的人,缓缓开口:“哥,你会后悔的。”   当年他宁愿离开温睿也不想伤害他,可他哥留下了他,现在,这个人依旧为了他退让了。   他苦笑,他会被惯坏的,像个喜欢吃糖的孩子,吃了一颗就还想吃下一颗,根本没法儿克制。   温睿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不明白江悦庭的意思,胡乱地点点头:“以后可以……这样。不过要克制,这个……伤身。”说完他突然感觉到江悦庭的手指像蛇一样滑腻,吓得他连忙抽回手,转身绕过江悦庭匆匆离去。“你洗漱一下,早点休息。我先睡了。”   看着对方忘了关的水笼头,江悦庭轻轻地关了开关。   他低低地重复:“你会后悔的。”   ——   霍启鸣奇怪地问:“你总盯着手看干嘛?”   温睿大梦初醒般抬眼看他:“啊?”等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的时候他猛地把右手缩到了桌子底下,像是在掩盖什么,“没、没什么。”   霍启鸣见状和旁边的陈朝对视了一眼——怎么了?   陈朝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霍启刚只好伸手给他倒了杯水:“你今天有点魂不守舍,有事?”   温睿不自觉搓了搓右手,他窘迫地摇摇头:“没什么。”   霍启鸣见他不想说也不再追问,自觉跳到下一个话题:“悦庭几点放学?”他看了眼手表,“才十点五十,他估计得十一点半过来吧?那等十一点二十五上菜。”   几个人没事就喜欢出来吃顿饭,江悦庭比较挑嘴,也就比较满意这家酒楼了。   “我去说一声。”霍启鸣刚准备站起身去交代外面的服务员,就被陈朝制止了,“我去。”   他们聊天的时候不喜欢有服务员在场,就让人出去了。   霍启鸣闻言一屁股坐了回去,“告诉小姑娘,再添几个海鲜,悦庭喜欢吃。顺便再去对面给我买点糖。”   “嗯。”陈朝乖乖点点头,拖开椅子出了包间。   “心里有事别憋着,有麻烦可以和我说说。”霍启鸣说着话拿过桌子上的烟,拿了一根咬着也不点火,他嘴里骂骂咧咧,“戒烟戒烟!我都抽了这么多年了!让我戒!这不要命吗?”   温睿看他口是心非,笑说:“真那么不情愿,你就背着他抽。”   霍启鸣叼着烟含糊地说:“那估计家里得地震了,戒烟就当哄他了。”   温睿有些感慨:“折腾了那么久,现在倒也挺好。”   霍启鸣:“嗯,有人陪着挺好的。”   温睿反问:“仅仅是有人陪着吗?”   霍启鸣看他脸上温温的笑意,“行吧行吧,还有点喜欢。”   温睿听他口是心非,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正说着,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陈朝提了个袋子进了房间。   温睿和他四目相对,陈朝的气质很沉稳,和霍启鸣站在一起,衬得对方身上的痞气十足,不过倒也般配。   他没仔细打听过这人和霍启鸣之间的过往,他只知道陈朝和霍启鸣是当年是校友,两人关系很好,不过霍启鸣在大三那年出了点事,退学回了淮城,从那会开始他就联系不上陈朝了,那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不见踪影。   霍启鸣再见陈朝还是在江悦庭初三的那年暑假——他们一行人一起去的北京,两人才又见面。陈朝留了他的电话,时不时会给他打电话,后来他也开始把事业往淮城转,去年年底才完全在这边定下来。霍启鸣和他纠缠了半年总算确定了关系。   陈朝看霍启鸣叼着烟皱了皱眉头:“鸣哥……”   “叫屁叫,又没点。”霍启鸣说着拔下嘴里的烟,“我的糖呢?”   陈朝打开了袋子,一本正经地说:“买了很多,棒棒糖,口香糖都有。这个是薄荷味的,还有草莓、香蕉……你应该喜欢薄荷的。”   霍启鸣扒了扒袋子,“我为什么喜欢薄……”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这混蛋话里的意思,他猛地抬头瞪他,可陈朝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开黄腔。   “操!”霍启鸣低骂一声,他随便挑了个糖,唯独不是薄荷味的,他挑衅地冲陈朝扬了下眉。   陈朝看着他,眼里都是纵容。   温睿没察觉到他们的暗语,说:“李叔说最近客人有些多,想加大蔬菜的批发量,可今天雨水太多,其他菜农的菜卖相不太好,就想从你那里多批点,可你那边说菜也被别人预定了,没法儿增加。我就联系了老周家的,他家是大棚种植,菜还可以。”   “可以啊,老周家的菜也不错。我主要是前几天签了个单子,早知道问问你的。”霍启鸣皱了皱眉,“这糖怎么这么甜?”说着他嘎嘣嘎嘣把糖给嚼了。   陈朝:“……”   “最近搞无土栽培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   “对啊,都是抢生意的。来参观的人少了许多,别人把门票价压低了不少。不过蔬菜的单子是越签越多,毕竟我请的师傅做这都做好几年了,经验也丰富,我们营养液货源也稳定,还是有很多客户更愿意和我们合作。我准备再开发一块地,不过这两年山地开发的太厉害了,价格炒得也挺厉害的。”他说着瞥了一眼陈朝,“都是你们这群搞房地产的。”   陈朝叹了口气:“鸣哥,我不是开发商,我只是包工地打桩的。”   “沾边了都算。”   陈朝听他无理取闹也不争辩,只好点点头。   温睿:“找我,我前几年租了好多,除了有山笋的山头,其他都荒在那里。还有好多山地,大片空地。”   霍启鸣恍然:“对,我记得你当初是租了好多地,你当时是想搞池塘是不是?”   “嗯,后来资金不足,再加上精力不够就放弃了。现在又得顾着店里又得管培训那边,更没精力了。有空带你去那些地方转转,你看看哪块合适。”   “成。”霍启鸣转头看向陈朝,“找你打桩要钱吗?”   “不要。”   霍启鸣笑了:“不要你大爷,你手底下那些工人能白干啊?到最后还得你给我垫钱,不需要。可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怎么办呢?”   陈朝听他这么说,笑说:“放心吧,不会给你优惠的,我底下那帮兄弟也不容易,我不能克扣他们工资。”   “那就行。”   温睿看他俩你来我往,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不能再和两人一起出来吃饭了。   “不行,刚才那糖太甜了,现在还有点腻。想吃点酸的,改改味。”   陈朝:“我去给你买点桔子?”   “买什么桔子?桔子不也都甜的?”   温睿笑了起来:“那是你家的,有些家桔子是酸的。”   霍启鸣:“别提这俩字,每年十月份我妈就得留好多箱,这家送送,那家送送,剩下的逼我和霍谦吃。我听这俩字就想吐。好在这个季节我不用天天去那边盯着的。”   “那你最近在看着大棚那边和超市?”   “对。”   霍启鸣原来的工作重心主要就是负责照看果树,蔬菜有菜农看着,他偶尔去逛两趟就好了,他不太懂种菜,如今不一样了,从三年前那次的波折过后他就转移了重心。   他开始奔波学习无土栽培技术,还找了很多专业人员和他一起去搞,第二年下半年他开始实施无土栽培种植,中途也遇到过困难,但好在都摆平了。   今年他准备开个大型的超市,专门兜售自己的水果,不过一切都在准备过程中。   “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堵车。”门突然被打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温睿看了过去,不过只一眼他就撇开了眼。   江悦庭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径直走到温睿身边落座。   霍启鸣:“那行,我让服务员上菜。”   “嗯。”江悦庭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温睿的杯子加满了,他低声问,“胳膊还疼吗?”昨天他哥给他摸的时候,他太激动了,紧紧地抓着他哥的胳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他哥胳膊都青了。   温睿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立马摇摇头。   霍启鸣察觉到他俩的气氛不太正常,问:“胳膊怎么了?”   温睿激动地说:“没事!”   霍启鸣:“……”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他不解地看向江悦庭。   江悦庭没有理他,只是在温睿耳边轻声说:“吃完饭我回去再给你上点药。”   “不用了,吃完饭我要回店里。”温睿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一看见江悦庭昨天的记忆就一股脑地涌现在他脑海里,江悦庭的低喘,江悦庭的温度,江悦庭的欲望……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他好不容易分散了注意力,可对方偏偏又提醒他,他昨天做了件多么蠢的事。   他哪里还有做哥哥的样子? 第94章   菜上来了,温睿根本没有胃口,他随便夹了几筷子就没吃了。   霍启鸣见他放下筷子惊讶地问:“不吃了?”   “嗯,不是很饿。”   “再吃点。”   温睿:“吃不下。”   刚说完江悦庭就往他碗里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温睿顿了顿只好又把筷子拿了起来。   霍启鸣:“……”   “别给我夹了,真吃不下了,你自己吃。”温睿说着夹了个基围虾给他剥壳,江悦庭爱吃海鲜又不会剥,每回都得温睿帮他。   霍启鸣知他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温睿不说他也不好追问,不禁有些烦躁。   陈朝看他心事重重,在他耳边低声说:“又插不上手,瞎操心什么?”   霍启鸣在心里叹了口气,是这个理。   吃完饭温睿要回店里却被江悦庭给拉住了。   “回家。”江悦庭脸色阴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蓄着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温睿见状只好妥协,“我去取车。”   江悦庭骑车过来的,他把车子放进后备箱里坐到副驾上。   车子里气氛很闷,江悦庭不发一言,扭头看着窗外。   温睿开车不敢分心,但看他不开心也知道是自己错了,毕竟先动手的人是他,躲着对方的也是他。   “对不起。”   江悦庭生硬地问:“你指哪件事?”如果对方敢说是昨天给他摸的事他绝对要气死。   温睿懊恼地说:“不该躲着你。”   江悦庭听他这么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不是为了昨天的事吗?”   温睿被他问的面红耳赤,他结结巴巴地说:“以后,以后不会了。”   江悦庭看着他泛红的耳尖,低声问道:“再选择一次,你昨天还会那样做吗?”   温睿艰难地吞咽了下,他脸上的温度都能煮鸡蛋了,“会……会吧。虽然行为不当,但如果能让你知道性爱不是一件恶心的事,我还是会选择那么做。不要讨厌自己,更不要胡思乱想,有感觉是正常的。以后你会明白和喜欢的人做爱是件很愉悦的事。人没必要为了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他顿了下继续说,“温国庆当年酗酒爱打人,我有段时间很讨厌酒,可后来就想通了,喝酒和酗酒是有区别的。他嗜赌,但我过年还是会和你奶奶他们玩玩麻将。讨厌的不是事物本身,你明白吗?”   江悦庭点点头。   车里又安静下来,良久他缓缓开口:“我昨天说我是对你有感觉。”   温睿闻言连忙反驳他:“不是的!那只是一种生理反射,受到刺激后自然而然就会那个样子了。你不要误会!男孩子都会这个样子的!”他很害怕江悦庭因此产生误解。   江悦庭听他着急的辩解,眸色沉了沉,他很清楚他哥对他没想法……   现在挑明对他没好处,对他哥也是种伤害,他只能采用迂回的方式来让他哥明白他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   “这样吗?”江悦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喜欢哥哥的变态。”   温睿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不会的!别那么说自己!”   江悦庭看着他,眼神儿里满是质疑:“可事实究竟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更不知道。”   温睿只能一遍遍地重申那是由于男孩子的冲动,而不是因为喜欢。   “我需要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对你只是精力太旺盛,而不是有别的想法。”江悦庭声音低沉。   “那……怎么搞清楚?”   “回家试试。”   温睿有些懵,试试?怎么试?像昨天那样吗?一次就够他受了,再来一次是想逼他发疯吗?   “那有很多方式可以试,比如……”温睿纠结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他难道要鼓励悦庭去看黄片黄书吗?   “我比你还要害怕我是因为你才有感觉的。因为那样……你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我了。”他后面那句话说的特别轻,轻得仿佛能被风扯得支离破碎,可偏偏那句话还是飘进了温睿的耳朵里。   温睿的神色凝重起来,如江悦庭所说,如果真的成了那个样子,他该怎么办?   他扭头去看江悦庭,对方情绪很低落,他只能出声安慰他:“不会的,你不要这么早下结论。”   “我不知道,你明明说男孩子都会有冲动,可我为什么偏偏对你有冲动?”江悦庭好看的眼睛都变得黯淡了。   温睿:“都说了不要胡思乱想,这个……可能是因为你有心理障碍。”   “可能吧。我连自己的身体都讨厌,唯独不讨厌你的。”   温睿扯了扯嘴角,无奈而又心疼,是后遗症吗?因为江昊,江悦庭认为自己是脏的,可对方太依赖他了,所以他的一切都能接受。   “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吗?”不知道淮城有没有好的心理诊所。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反问:“把那些事说给一个陌生人听吗?”   温睿一时语塞,对啊,那样的事怎么可以再跟陌生人说呢?他也不舍得把悦庭的不幸放在明处让人围观。   “那怎么办?”他喃喃自语。   江悦庭沉默了会才说:“可能也没我说的那么夸张,回家再看。”   温睿连忙点点头:“对的,肯定没那么夸张。那回家……回家……试、试试?”他声音渐弱。   到家后江悦庭要给温睿上药酒,可受伤的部位太靠上了,袖子卷不上去,温睿只好把衣服给脱了一半,光洁圆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还有左胸口的一抹殷红,这个天气还不算太热,他坐在沙发上还有些哆嗦。   江悦庭的眼睛只敢落在温睿青紫的胳膊,他往手上涂了些红花油给他哥揉伤口,他揉的手心发热,胸口更是烧起了一把火。   温睿疼得皱眉,“悦庭,你轻点。”   江悦庭哄他:“得把淤血揉开,忍着点。”   温睿只好咬牙忍着疼,这孩子昨天得多激动才能把他胳膊捏成这个样子。   “衣服穿上。”   温睿正在套袖子,就见江悦庭猛地起身避开了他。   温睿疑惑地看着他,刚想问怎么了,他心里就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往江悦庭身下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够他语无伦次了:“怎么会这样?”   江悦庭没说话,直接往浴室走去,他“砰”地摔上了门。   温睿干抹了把脸,年轻人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明明昨天还说没感觉,今天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这样了?他终于明白江悦庭为什么不肯抱着他睡了。   温睿困惑不解,明明是一样的身体,怎么会激起对方的欲望呢?因为……喜欢吗?   他站起身去敲卫生间的门:“悦庭……”   “这就是你说的年轻人的冲动吗?为什么偏偏是你?”里面传来江悦庭平静的反问声,温睿也沉默了,对啊,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说了,我会克制的,你不用担心。”   温睿很明白江悦庭的克制是什么,无非是压抑自己。   “你有空把书房收拾一下吧,我想搬出来睡。”   这么多年了这是江悦庭第一次提出来分开睡,温睿明白,他这是打定主意克制了。   温睿在门口站了会,他叹了口气:“那样也不是办法。”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不能接受,你更没办法接受。总得有一个人让步,这次换我好不好?以前总是让你受委屈,这次不会了。”   温睿被他说的胸口发闷,怎么能叫受委屈呢?明明是心甘情愿,只要能让江悦庭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脸面、原则他都可以抛弃,他唯独受不了看这孩子难过。   “没准儿分开一阵就好了。”江悦庭这句话说的极为艰难,但对于他哥而言以退为进或许是更好的办法。   分开?!温睿错愕地抬起头。 第95章   温睿急忙问:“怎么分开啊?你又不住校,还要去外面租房子吗?你不要那么急着下定论好不好?这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自己都没办法分清你对我是种什么感觉不是吗?”   “哥,”江悦庭轻声打断他,“我在想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   温睿不置可否,可依赖是相互的,他也离不开江悦庭。   “我过段时间就要去上大学,离家那么远,好几个月不能回来一趟。”   “国庆也能回来的,七天假,坐飞机挺快的,不过就是太辛苦,如果你不想回来,我也可以坐车过去看你。”   “你还不明白吗?我指的这个分开是长期的。”   温睿倏然间闭了嘴,长期的吗?和他想的一样?去了大学,见了新的事物,结交了新的朋友,渐渐地脱离他的生活……   他苦笑:“我……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我害怕感情会失控。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你不能接受不是吗?”   温睿垂下眼眸,他轻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接受?”   浴室门突然被打开了,江悦庭的眼神儿十分可怕,仿佛沉睡良久的猛兽猛地苏醒过来,它睁开眼睛敏锐地寻觅食物,一旦锁定目标它就会狠狠地咬上对方的脖子,一击致命。   他反问:“所以你能接受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想睡你?”   温睿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言语。   江悦庭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心疼,可还是狠下心肠继续问:“你能接受吗?”   “我……”温睿的嘴唇一张一合,始终给不出一个答案。   他可以吗?他……或许能够容忍,也能妥协……可那样真的对悦庭好吗?万一有一天这孩子想通了,那他会怎么看待他们之间这段扭曲的感情?到时候他们怕是连兄弟都没得做。   可只要说一句好,那他就不用再担心悦庭离开他了……   江悦庭看出他的动摇有些心疼,他不明白这个人疼爱他疼爱到什么地步,才会只考虑他,从来不管自己。   他抬高了音量冷声说:“你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我不需要你一味的退让,更不用你委屈自己。”   他哥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那些爱没有一分是爱情。   当年他说想和他哥过一辈子,这么多年了这个念头没有半分动摇,可他不仅仅想以兄弟的关系和他哥走完这一生,更希望以爱人的身份。   然而从兄弟到爱人这段路他走来容易,但对他哥而言太难了,他哥对他的感情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倘若他求温睿“爱”他,他哥绝对不会拒绝,但对方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痛苦。   如果他哥没有在本质上接受他的爱,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一起反而是种伤害,他真的不愿意逼他哥。   他不会强迫温睿和他在一起,但他可以教对方怎么转变他的那份爱。他不怕时间久,反正他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可以陪温睿。   温睿听他这么说硬生生将自己从刚才的念头中剥离出来,他回过神儿来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受到了蛊惑,他差点就说了“接受”二字。   他心里发寒,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对啊,他能接受,悦庭也不能接受。   江悦庭:“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温睿怎么能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   他眼眸低垂,过了会才似笑非笑地说:“你说的好好想想就是离开我,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吗?通过喜欢别人来认清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吗?”   江悦庭见他这幅模样格外心疼,他蜷了蜷手指想伸手拉对方,可还是咬牙克制住了冲动。   “说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是你,想分开的人也是你,你现在是想告诉我,那些话只是不懂事吗?”温睿越说越激动。   他很清楚兄弟俩没法儿过一辈子,要不就分开各自开始新的人生轨迹,要不就妥协成为一对有悖伦理、一辈子都不会被人祝福的爱人,他无法接受前者,可后者他又没资格去选择,江悦庭太独立了,也太清醒了,对方懂得及时抽身,也懂得怎样收敛自己的感情,这样的理智简直让他有些羡慕,但更让他愤怒。   即便知道江悦庭那样做才是正确的,即便知道当年对方的话只不过是不懂事的戏言,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凭什么被动的人永远是他?因为疼爱这个孩子,所以他只能被选择,可偏偏这还都是他自找的,怨不了旁人。   江悦庭没料到他情绪会失控,“哥……”他伸手抓住温睿的胳膊,却被对方挣开了。   “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是该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了。”温睿转过身,“你安心学习做你的游戏就好了,我最近还要忙别的,估计很少会在家。我去店里了,你去午休吧,别忘了时间。”他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江悦庭看着被关上的门深吸一口气,他哥这是……生气了吧?这还是他哥第一次和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应该感到高兴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哥的触感。   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好,他哥会因他想要离开而生气,说明他哥对他有一定的占有欲,只要不再像原来那样“只想他开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妥协就好。   人害怕被控制,但他特别渴望对方能紧紧抓住他。   江悦庭弯了弯唇角,真是意外之喜。   温睿确实很生气,他脑门一热直接跑出门,结果走到车库门口才发现钱包钥匙手机一样没带,可又不好意思回去拿,只能徒步往店里去。   今天店里的服务员都不敢和温睿说话,谁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动了怒火,没人清楚谁这么能耐能把老板那么好脾气的人气成这个样子。   白天不用给孩子上课,温睿只能待在店里,他把这个月的账都对了一遍,没事可做了只能问李民成店里出什么事了没。   李民成叹道:“你都问第三遍了。你还挺希望店里出事啊?”   温睿:“……不是。”   “你吃饭吗?我让老许给你做点吃的。”   “那我想吃火锅。”温睿不喜欢吃辣,但现在他特别想吃点重口味的。   李民成嫌弃地说:“你一个人吃什么火锅?这个点儿楼上都坐满了,你去吃不耽误做生意嘛。”   温睿:“那你让老许给我炒点辣的。”   “你等着。”   过了十分钟温睿面前摆了三盘菜,他拿筷子扒了扒菜,才把上面的红辣椒给扒开露出下面的菜。   “李叔,这能吃吗?”   “你这话让老许听见了,他能拿铁铲跟你拼命你信不信?你让人一喜欢做甜菜的人给你炒辣的,结果还挑,还能老老实实吃点饭吗?我这忙着呢,你赶紧吃,吃了腾桌子给客人。”   温睿:“……”   看着三盘子鲜艳的红,温睿只能硬着头皮吃,一口下去他就觉得受不了了,可缓了缓又觉得那一口吃的很爽,他边喝水边吃菜,最后吃的鼻尖眼角都红了才放下筷子把桌子收拾了出来。   想干活都没人让他干,他在店里又待了会实在没事可做,看客人三五个人吃吃喝喝好不开心就觉得难受,只好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觉得胃不大舒服,中午没好好吃饭,刚才又吃了那么多辣的,胃受不了了。   温睿揉了揉肚子,慢慢走了回去。   他刚进小区就被门卫大爷给叫住了。   “小温,你家悦庭给你留的钥匙。”大爷从窗户伸出手来,“你看是你家的吗?”   温睿接了过来:“是的,谢谢您!”   “小事儿。你脸色怎么了?怎么这么难看啊?”   温睿胃里如同火烧,他摇摇头:“没事,就是胃难受,我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行啊,注意身体,那明天见。”   “谢谢,明天见。”   温睿一回家就去浴室刷了个牙,他总觉得嘴里麻麻的都没感觉了,他又去厨房倒了杯开水。   胃疼是疼,不过倒也能忍受,他上辈子有胃病,可这辈子身体都好好的,胃也没大毛病,他能感觉到这不是胃病的那种疼,可能只是单纯的吃不惯那么多辣。   他喝完水窝在沙发上抱着肚子休息。   胖胖看他不舒服,急得在旁边转,温睿伸手把它抱进怀里,安抚它:“我没事,可能是被你哥气的。”   缓了半天那种疼痛感才消失,温睿中午没午休,躺久了就犯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江悦庭一般不会上第三节晚自习,他九点多钟就回了家,一开门就看见他哥抱着胖胖在沙发上躺着,一人一狗睡得挺香。   胖胖听到动静耳朵竖了起来,可一看是他,掀起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江悦庭轻手轻脚走近了沙发,温睿睡得很沉,呼吸沉稳而绵长,光滑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白皙。   他在沙发前蹲下了身…… 第96章   温睿睡相中规中矩的,和他这个人一样,斯斯文文,从来不会有僭越的举止和言语。   江悦庭目光柔和,他用指尖轻轻描摹温睿的眉眼,十岁到十七岁,七年时间一晃而过,他从矮小瘦弱变得身材高大,也渐渐褪去稚气,而这个男人的容貌似乎从来没变过,时光仿佛只给他留下了沉稳和能让人温温一笑的柔和。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男人用柔软而有力的手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江悦庭的指尖向下划,他用指腹轻蹭过温睿柔软的双唇,本来还有些凉的手指一时间变得火热起来,他平静的心也开始躁动不安。   他的目光格外炽热,眼里的情感不加掩饰,赤裸裸的,浓烈而深情。   他心里的野兽在叫嚣,他低头在温睿的唇角亲了亲,柔软的触感让他眼光更加火热,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温睿“拆骨入腹”。   可江悦庭最终也只是低叹一声,他克制住冲动抬起头来盯着温睿看了会儿,又低头轻吻了下对方的眼眸。   他爱温睿的这双眼睛,这个男人看见过黑暗,也经历过不幸,但那样的人生从来不会在他的眼里留下什么,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那么澄澈温柔。   被温睿注视着是件快乐的事,当年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有同情心疼,但更多的是疼爱、珍视与信任,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被人用全身心爱着的,那样的视线足以让他向温睿伸出手……   “爱我吧。”他在心里低语。   胖胖看他总待着不走,抬起头来看,见他“舔”温睿,也要伸舌头舔,谁知被江悦庭一把给捏住了嘴。   江悦庭黑着脸,压低声音教训胖胖:“你不准亲。”   胖胖委屈地呜呜叫,温睿在睡梦中听到动静有醒过来的架势,江悦庭赶紧松开了手,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儿警告胖胖不要闹。   胖胖安分下来,江悦庭又看了眼温睿,他站起身轻蹭了下自己的唇,不够,下一次他还会要更多。   温睿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胖胖还趴在他身上,不过它已经醒了,很乖地没有动,估计是担心吵醒他。   温睿摸了摸它的头,“乖,下去玩吧。”   胖胖立马跳下沙发,连带着身上的小毯子也滑落在地上,它没管,迈着小步子往卧室去。   温睿注意到那条毯子,他连忙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看到上面时间他发昏的神智一下子清醒下来,他猛地坐起了身。   已经十点半了!江悦庭肯定回来了!   他都说了自己这段时间很忙可能很少在家,距离他说这话还没12小时,他就无聊到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不是自己拆自己台吗?   虽然他不是好脸面的人,但他现在还生江悦庭的气,一点都不想在对方面前丢脸。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江悦庭拿着杯子走了出来,他欣赏了下对方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平静地问:“怎么不回房间睡?也不怕着凉,要喝水吗?”他边说边向厨房走去。   温睿看着他的背影蓦然间有些伤心,明明刚吵完一架,可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有他还在耿耿于怀……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做个大人,他真的伤心了。   温睿没理对方默默回了卧室,他关上门进了浴室。   江悦庭听到关门声立马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还在生气?   温睿洗完澡侧躺在大床上,可转念一想,对方说了要分开睡的,干脆把身子舒展开来,他恨不得霸占整个床,一点空儿都不能对方留。   江悦庭一进卧室就看温睿在床上摆大字差点笑出来,可想到两人还在“冷战”,他这要笑出来了他哥可能得气更久。   温睿看他进来立马把身子给蜷了起来,被对方看到这么幼稚的一幕实在是丢脸。   温睿突然开口:“今天就分开睡吗?”   江悦庭听他情绪不高,看样子不仅是在生气,似乎还有些难过,他仔细想了想就想通对方在难受什么……   “今天吗?”   温睿能感觉到对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瞬的失神,分明是不情愿,可对方还是说:“那行,我来弄。”   江悦庭去拿柜子里的被子和床褥。   温睿沉默了下就去给他搬折叠床了,那床一直被扔在杂物房里,不过房间两人谁有空谁就会打扫,倒也没落灰尘。   温睿把床放到书房的阳台边上,拿干净的湿毛巾擦了一遍,又拿干毛巾吸干了水分。   江悦庭抱着被子站在一旁看他忙碌,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地唤了声哥。   “嗯?”温睿回头看他,对方眉宇间隐隐有着化不开的失落,见江悦庭这个模样,他也明白对方的不在乎和平静只是装出来的,就好像他以前不动声色地压抑自己的欲望。   如果不是他追着解开江悦庭心中的心结,两人之间的问题也不会这么早暴露出来,对方可能还会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气又无奈,可,能怎么办呢?对方没办法接受喜欢上自己,他也没法儿接受和江悦庭做爱人……   明知道不能回到原来的那种状态,可他还是忍不住期盼两人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生活。   只是两人如果真的要像现在这样渐渐疏远,即便未来江悦庭从这段荒唐的感情中清醒过来,他们也没法回去了,毕竟对方到时候回想现在怕是会尴尬。   渐行渐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他知道结果怎么样偏偏没办法阻止。   江悦庭闷闷地回了句没。温睿也不再追问。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闷,江悦庭陪着他把床铺好了。   温睿按了按床褥,“会不会有点硬?再垫一床吧。”他说着要回卧室取被子,却被江悦庭给拦住了。   “就这吧,睡久了就习惯了。”   睡久了就习惯了,多久呢?温睿回头看了看那张小床,“我去把卧室的小灯拿过来。”这屋子没小灯,大灯开着睡觉太刺眼,他怕江悦庭夜里睡不好。   “早点休息。”温睿帮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才离开。   温睿夜里失眠了,身边少了个人,再加上心里有事,他真的睡不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想找霍启鸣问问,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悦庭对这样的感情如避蛇蝎,他怎么敢告诉对方,悦庭喜欢上了自己。   温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胖胖听到动静总抬头看他。   “啪”温睿按开了电灯开关,坐起了身。   床很大,睡他三个都绰绰有余,可平时有江悦庭在他不这么觉得,如今一看真的太空了。   等江悦庭以后离开了他,不仅床空了,房间也会空,他的人生也会缺个大口子。   那样的生活想想就让他胆战心惊,他太怕了,可他没有办法,他能做什么呢?   试着喜欢对方?能吗?他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会喜欢上对方,万一江悦庭到时候就清醒了呢?那他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没勇气迈出这一步。   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没人能救他,包括他自己。   江悦庭也没睡着,床才两米长,他这几年身高窜的厉害,前两个月量了下身高已经188了,躺折叠床上总觉得太挤了。   而且他还担心他哥,他怕真的伤了他哥的心,他必须得控制一个度,既能逼着他哥往前走,又不会让对方痛苦。   ——   温睿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我有事情想问你。”   霍启鸣听他这么说反而松了口气,好在对方没选择把事情憋在心里。   “你说。”   “就是……悦庭年纪,年纪可能大了,他……他就不愿意、不愿意和我亲密了。他、他在疏远我,最近我们还分开睡了,这一个星期……我都没怎么看见过他。”温睿自然不敢告诉对方事情的真相,只能避重就轻,这段话他在心里打了很多遍的腹稿,可说出来还是结结巴巴的。   他这一周都在店里忙,没事做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夜里十点以后才回家,每天和江悦庭也就打一个照面,明明同一个屋檐下,他却觉得自己有很多天没看见江悦庭了。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疯了。   霍启鸣看着他,一言难尽地说:“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温睿茫然地看他。   “像个小媳妇儿在问别人,老公疏远她了怎么办?”   温睿被他说的脸通红,“你不要胡说!我说正经的,悦庭的叛逆期来了。”   霍启鸣皱皱眉:“可你不认为这样才是正常的吗?你们一个二十六,一个十七,分开睡很正常。说明他现在真的长大了,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了。”   温睿被他说的一怔,原来这样才叫正常…… 第97章   霍启鸣看他发怔又继续说:“你有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很多家长都会经过这个时期,你的只是晚了点。”   温睿垂下眼眸,轻声说:“那该怎么办?我不想就这么下去。”   霍启鸣叹了口气,他拿过桌子上的烟盒给自己抽了支烟,他最近烟瘾发作很难受,不过也只是忍着,没有偷摸抽。   温睿问:“戒烟难受吗?”   霍启鸣把烟塞进嘴里,“难受,我从大学就开始抽烟,到今年都多少年了。虽然平时抽的不多,但烟龄长,戒烟挺难的。”   温睿反问:“那为什么要戒呢?”   霍启鸣一愣:“你不是知道吗?”   温睿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缓缓说:“戒烟难受,但看到陈朝不开心你会更难受,做什么总得有个取舍……”   就像他对悦庭,学着喜欢他,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可能,但一步不慎结局会很惨烈,可如果就像现在停滞不前,他还是很痛苦。   他的取舍关乎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生,他不敢就这么匆匆做决定。   霍启鸣没听明白他这段话的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温睿躺到躺椅上,平静地开口:“我曾经和你说过,倘若悦庭有一天有了爱人要离开我,我会很伤心。”   霍启鸣扭头看他,他思索会才找回了这段记忆,“嗯,你是说过这话。”   “我现在就好像看见了那样的画面。”   霍启鸣脑子里浮现出江悦庭警惕的目光和护食的神情,摇摇头:“不会的。”   如果说温睿生命中全是工作和江悦庭,那么江悦庭的生活中心就是温睿,他实在想不出这两个人会分开。   曾经他们说会生活一辈子,他也只是当笑话听听,可日子久了,他反而接受了两人的相处模式。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两个就像现在这样过倒也不错。   “为什么不可能?悦庭小时候,我带他去游乐园玩过,他很喜欢刺激,他也不喜欢约束。可我不是,我今年明明才三……才二十多岁,可我过得却像老年人,每天除了店里,培训中心和家基本没其他的去处了。我不喜欢改变,一样菜我可以喜欢很多年,有一天我吃了别的菜,忽然间觉得这个菜更好吃,然而我还是不会去改口味,我仍会继续炒着我的芹菜肉丝。牛奶我也只买一个牌子的,即便别人告诉我另外一个牌子口味更好,我在心里认可他的说法,但我却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说白了,我就是念旧,就是喜欢一成不变的人生。”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喜欢上江悦庭,那他这一辈子就不会变了,可对方不接受,江悦庭说,他接受不了和自己哥哥谈恋爱……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看着喜欢的人恋爱有自己的家庭和看着江悦庭结婚生子二者的概念天差地别,他可能强忍痛苦接受后者,但他做不到看着喜欢的人,那个曾经属于他的男孩成为别人的爱人。   “性格本身就是互补的,你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吗?”   “经历过什么和没经历过的眼界和心境是不一样的,他还太小,除了我他没接触过别的人,未来他会遇到许许多多优秀的人。”   霍启鸣皱了皱眉,他反问:“所以当年那个斩钉截铁告诉我你们会过一辈子的人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你是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太不信任他。”   温睿苦笑了下,没了,被江悦庭的那句“不接受”给磨没了。   “不过也不难理解,越在乎越是患得患失。”霍启鸣自说自话,“我曾经以为悦庭会喜欢你……”   温睿闻言不自禁抖了下,他看向霍启鸣。   霍启鸣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以前。现在听到你说他主动提出搬出去睡,我就放心了。”   温睿尴尬地蹭了下鼻子:“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希望悦庭和我过还是不希望。”   “从理性角度来看,我觉得你们各自生活会更好,但……”霍启鸣转头看他,“从朋友角度,我更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安慰你说他不会离开是不想看见你伤心难过,可我又真怕你们陷入伦理大戏中,光看我妈看的那些电视剧我头都大了。”他其实也挺矛盾的。   认识温睿差不多六七年了,他也有爱人有自己的家了,他也希望对方能开心,能有个圆满的家。   “那你更接受哪个呢?”   “能让你痛苦轻点的。”霍启鸣说完立马嘟囔,“操,怎么觉得不太对!你别误会啊,我这是出于朋友的角度,我是有家属的人。”   温睿被他逗笑了,“今天过来费了不少劲儿吧。”   霍启鸣不置可否,陈朝一听他要来见温睿还不带自己,醋味隔老远都能闻见,对方不情不愿地送他下了楼,总念叨着让他早点回家。   “我有预感他很快就要打电话过来了。”   温睿:“我也。”   两人对视了两秒霍启鸣的手机就响了。   “不错了,今天出门以后一个小时才打的电话。”霍启鸣念叨着接了电话,和那边说了两句他嫌弃地挂了电话,可脸上的笑意倒是不减。   温睿好奇地问:“他对谁都这样吗?还是只对我?”   “只对你。”   温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我问过,他说一想到他不在那些年,我和你经历过那么多,我遇到困难陪在我身边的人也是你就觉得很难过。”霍启鸣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你也别在意,他也不是害怕我会和你怎么样,他要真的胡乱猜忌怀疑我,我也不能这么惯着他,他就是难过而已。”最后一句话霍启鸣的声音低了下去。   温睿沉默了会问:“他为什么会消失那么些年?”   霍启鸣缄默不语。温睿见状不再追问,但他相信对方是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我也不喜欢被人管着,更讨厌别人干涉我的生活,以前我只要想着出来见个朋友都得被人催着回家,头都大了,现在明白了不是讨厌那种事,如果是我喜欢在乎的人,甘之如饴。”霍启鸣看向温睿,“我想江悦庭也是这么想的,你要有点自信,那混小子很在乎你的。”   温睿没有说话,或许吧。   他看着桌子上的烟盒,问:“我可以抽一根吗?”   霍启鸣瞪着眼睛问:“你开玩笑吧。”   温睿摇摇头,“我只是想尝尝。”他不解地看着对方,“不可以吗?”   “你知道你和我说这话,我第一感觉就好像教导主任听见年级第一的乖宝宝出去打架抽烟喝酒。”   温睿笑着问:“哪有那么夸张,我就试试而已。”   霍启鸣犹豫了下给他拿了一根。   温睿生涩地夹着烟,“有打火机吗?”   “嗯。”霍启鸣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虽然不抽了,但应酬什么还是得拿出来。   温睿咬着烟,自己点了火。   “别过肺。”霍启鸣提醒他,“抽个口水烟就可以了。”   温睿不会抽烟,吸了一口就把烟给吐出来了,他皱了皱眉:“不好抽。”   “对对对,一点都不好抽,别试了。”霍启鸣想把他手里的烟掐熄了,他真的怕带“坏”温睿,这要让江悦庭知道了,非得找他麻烦。   温睿躲开了,“没事的,”他又试着吸了一口,结果呛住了咳个不停,他尴尬地笑笑,“不行,太呛了,闻着这味儿就有些受不了。”他把烟夹在指尖看着烟慢慢地燃烧。   霍启鸣看他老实了才松了口气。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去,烟燃了一半霍启鸣才开口:“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疑问。”   温睿抬眸看他:“嗯?”   霍启鸣:“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这个问题确实挺令他困惑的,温睿的性向就像个迷。   温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青春期就没有过性幻想。”   “无性恋吗?”霍启鸣皱起了眉头。   “嗯?不是性冷淡吗?”   霍启鸣被他逗笑了,他摆摆手说:“不是,这二者差别大了。无性恋是除了GLB的第四性向,这类人不向往性爱,对性没感觉,他们会喜欢一个人,但是更喜欢无接触的精神恋爱,说白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陪伴的人而已。”   温睿似懂非懂。霍启鸣见状伸手拉住他的手。   温睿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把手抽了回来,他提醒对方:“你可是有家属的人,陈朝知道了怕是要揍我。”   “想什么呢,我这不给你演示演示什么叫无性恋吗?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跟要出轨一样。”霍启鸣握住他的手,“你讨厌这种感觉吗?”   这可能是两人第二次牵手,第一次还是在三年前,不过当时温睿忙着应对他妈,根本没在意,现在静静地感受他很不自在。   他皱皱眉,“不舒服吧。”应该是很不舒服。   “就是这样,这个程度还算轻。如果再近一步,比如亲你,抱你……你的反应可能会更大。”   温睿一怔,“那我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有性生活吗?”   “也不一定。”霍启鸣有些纠结,“这类人真的不算多,对他们的研究也挺少的。不过我记得有人研究说,无性恋者可能不是害怕做爱,他们只是单纯地缺乏性爱刺激的动力。对了,你讨厌江悦庭和你有身体接……”   霍启鸣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两人愣了下都回头看。   江悦庭下了晚自习回家,谁知道刚进客厅就看到温睿和霍启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回头看他。   温睿最近一周躲着他,他心情本来就很差,今天看到他哥回来这么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两人相牵的手……   江悦庭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目光锐利,问:“你们在干嘛?”他声音冷冰冰的,仿佛未消融的冰雪沁入人的血液中,令人遍体生寒。 第98章   温睿和霍启鸣闻言立马分开了触碰在一起的手,这个动作被江悦庭看在眼里。   温睿看他的脸色知道他要发脾气了,转头对霍启鸣说:“你先回去吧。”   虽然不介意被江悦庭质问,但他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被质问。   霍启鸣点点头,“行吧,我家陈朝也在家等我。”他看着江悦庭冷冰冰的脸站起身啧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   温睿不明所以。   霍启鸣:“要有点自信。”   温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的,今天麻烦了。”   江悦庭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胸中的怒火瞬间蔓延开来,将他理智烧个精光,他用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温睿。   温睿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丝毫不惧怕他的怒火,哄孩子是门技巧,而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门技巧。   霍启鸣从江悦庭身边经过时忍不住轻笑一声,看这小混蛋吃醋太有意思了。   这笑声听在江悦庭耳里和嘲笑无异,他攥紧了拳头,克制住薄发的怒气。   等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他这才一步步地朝温睿走去。   谁料一走近就闻见了烟味,他的视线落在温睿的指尖,对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江悦庭本来就濒临爆发的怒火被那一点点忽明忽暗的烟火给点燃。   他站在温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给人深深的压迫感,只是这些在温睿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温睿丝毫不怕他,反而用茫然的目光盯着他看,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会让对方的怒气值又上了个台阶。   江悦庭被他“有恃无恐”的态度气得胸口疼,他上前一步单脚踩上了竹制躺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的目光紧紧地锁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问:“谁允许你抽烟的?他都有男朋友了,你们刚才在干嘛!”   温睿只好把烟掐熄了,家里没烟灰缸,他只好把烟头放在小桌子上。   他看着桌子上的烟,不轻不重地反问:“我干什么为什么要经过别人允许?”   江悦庭生气,他也生气,说了暂时分开的人是江悦庭,那干嘛还要表现得这么醋意大发?   江悦庭没料到他这个反应,每回他发脾气生气,面前的这个男人都是无理由地惯着他。   温睿看他眼里的惊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你说了先分开的,既然不能接受喜欢我,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我还会和别人更亲密,拥抱,亲吻,还有……上床……”   最后两个字直接让江悦庭失去了理智,他欺身压住了温睿,咬牙切齿地问:“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他费尽心思想逼对方往前走,结果一周过去了,对方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他简直要气死了!   温睿被死死地钉在躺椅上,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这让已经很久没有和对方亲密接触的他有些头昏脑涨,他扭着脸不肯看江悦庭,他气势还是弱了下来,但还是不死心地嘴硬说:“我抽烟不需要你的允许,谈恋爱更不需要你的同意。”   江悦庭简直要被他气疯了,他抬高了音量,“温睿你好样的。”   温睿被他直呼大名不禁抿了下嘴角,“叫哥。还有,放开我,你离得太近了。”   江悦庭的视线落在他如瓷器般光滑的脖颈上,温睿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暴露着他紧张的情绪。   明白对方不过是故作姿态,江悦庭的怒火消散了些,他突然恶劣地笑开了,他慢慢凑近了温睿的脖子。   感觉对方越靠越近,温睿慌乱起来,他瞪着眼睛开始挣扎想推开对方,却没挣脱,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和江悦庭商量:“那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江悦庭你起来,你……”   江悦庭湿润而清浅的呼吸轻扫过他的颈项,温睿蓦地意识到这个男孩真的长大了,那天给对方摸,他脑子全程是浆糊,只知道机械地动作,现在不同了,他很清醒,他觉得一切都变了味儿。   他瑟缩了下小声哀求:“悦庭……放开我好不好?我错……”话还没说完对方凉凉的唇就贴在了他的皮肉上,温睿呼吸一滞,脑子一片空白。   江悦庭柔软的双唇轻轻触碰着温睿的肌肤,温热光滑的触感让他燃起了欲火,下身也有了抬头的趋势。   他太喜欢温睿了,光这一点点的身体碰触就让他迷失了自我,心里的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   他淡色的薄唇贴着温睿的肌肤,慢慢下滑,落在对方的颈窝处。   温睿仿佛觉得有一条滑腻的蛇爬过他的肌肤,让他浑身上下都竖起了汗毛,一种酥麻感从身体一直麻到心里,他身子有些发软。   他眼角发红,颤抖的手慢慢攀上了江悦庭的肩膀,他想推开对方,可身子软成一滩根本无法发力,只能弱弱地恳求:“悦庭……你放开我好不好?”   “哥哥,”江悦庭开口,他声音沙哑,带着撒娇的意味。   温睿被他这声哥哥叫得脸都红了,脖子更是变得艳红无比,太羞耻了。   “你别叫了……”   这两个字简直在打他的脸,两人干的事哪里是兄弟做的。   江悦庭挑了下眉,故意问他:“不是你让我叫哥哥的吗?”   他的嘴一张一合,里面湿润的唇肉蹭过温睿的皮肤,让温睿抖得厉害。   “悦庭,你别闹了,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那么说了,你起来好不好?”温睿都要被他逼到奔溃了。   江悦庭这才抬起头来,他看着温睿红扑扑的脸蛋突然有种咬一口的冲动,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他张嘴咬住了温睿脸蛋,不过没敢用力,轻轻地叼着温睿的脸颊。   温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   江悦庭感觉到他全身僵直也不再吓他,他松了口,在自己的牙印处亲了亲。   温睿脑子嗡嗡响,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着,眼角的红让他看起来没了平时那种正经温和的气息,反而带着一股情色,他轻轻地瑟缩了下,恨不得就这么消失算了,江悦庭的气息和目光只让他觉得羞耻,铺天盖地的羞耻。   他拿胳膊盖住了脸,“你在干嘛啊。”他声音里带着哭音,听起来格外委屈,“明明说了不接受的人是你,现在干嘛要这么做?你太过分了!”   “你知道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什么吗?我就像你手里的玩具,明明都说了不想要了,要丢掉,可看到别人来碰又想重新拿回来。你真的太过分了……”温睿湿润的唇一张一合,他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你太过分了。   江悦庭听他声音里的哭音越来越重,瞬间慌了神儿,他没想把他哥惹哭。   他急忙哄对方:“是我过分,我错了,可我没有把你当玩具,你怎么可能是玩具呢?我刚刚只是太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哭。”   温睿身子一僵,他把脸遮得更紧了,“你,你不要胡说!我没哭。”还有什么叫错了好不好?明明就是他错了,还说得那么勉强。   他心里一阵发凉,他沉默了会继续说:“悦庭,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得起你,我就给,我只求你别这样好不好?”他声音里满是痛苦,他一点也不想这么下去了,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开。   “我要你,可以吗?”   温睿身子僵直:“你不要再逗我了,你明明不接受的。”   “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接受是因为你不能接受,如果我喜欢你,只会给你造成痛苦,我宁愿不要喜欢你。”   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他确实怕温睿痛苦,可什么不要喜欢全是屁话!他只会想尽办法让这个人不那么痛苦,但他绝对不会放手。   “我……我没……”   “没什么?”江悦庭反问,“你可以接受和我在一起吗?我仅仅这么碰你你都不能接受,如果做爱呢?”他话刚说完就感受到温睿往后缩了缩,“不能接受吧,你从心里把我当弟弟,即便答应和我在一起,你也不能接受和我亲吻、和我做爱。那样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他伸手撩了下温睿的额发,“我更希望你能开心。”当然是和他在一起能开心。   “我也不想你总是那么惯着我,为了留住我,放弃你的原则、你的底线。”   “你骗人。”温睿把胳膊往下滑了滑露出一个眼睛,他眼里带着水光,“明明就想我永远惯着你,却总说不想。说得那么好听,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生气了。”   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就是口是心非。   江悦庭被他说中了心事也不恼,反而心情大好,这样子的温睿真的让他心底一片柔软,他恨不得把人放在心尖上疼。   他看着温睿沉默不语。   温睿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又把胳膊挪了回去,躲进了龟壳里。   “你说的没错,其实我更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只能看到我。”   温睿被他说的胸口一热,他张了张嘴,轻声说:“我可以。”   江悦庭闻言一怔,“什么?”   “我……”温睿犹豫了下把胳膊放了下来,他目光和往日一样柔和,但却无比坚定,“我现在确实不能接受你,也不能接受和你做亲密的事,你说的没错,我可能为了留住你会不管不顾答应和你在一起,但我会抗拒和你接触、抗拒和你做……做那种事。可我……”   江悦庭目光炽热,他看着温睿,心突然开始狂跳不止。   “可我……可以学着喜欢你。”温睿脸红得更厉害了,他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他刚说完这话就发现江悦庭的眼神变得非常可怕,还以为自己这句话惹他不开心了,忙解释说,“不是说现在不喜欢你,现在也喜欢你,不过不是那种喜欢。我会学着像喜欢恋人那样喜欢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江悦庭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好啊。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温睿的额头,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谢谢,哥,谢谢你,谢谢……”怎么舍得离开他呢?   温睿忙推他,“你别。”   江悦庭知道在他哥喜欢他之前估计很难再和他亲密了,干脆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亲,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温睿简直要尴尬死了,他伸手擦了擦额头,撇开脸不肯看江悦庭。   “但我有个要求。”   “嗯,你说。”   “在这个期间,你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把自己绑在我身边,多出去走走,忙学业没时间回来就好好忙,不要担心我怎么样,想出国就出国,不要为了我不肯离开,恋家是好事,但不能因为恋家放弃想做的事……还有,如果遇到心动的人……就告诉我吧,不要不好意思说,你瞒着我会令我更难过。”   江悦庭太年轻了,可对方这个年纪说了“喜欢一辈子”绝对是真的,那是最真诚的许诺,全心全意,没有半分掺假,说这话的时候少年人绝对认为那就是一辈子,可那些承诺抵不过一个经年日久,抵不过一个更好的人,也抵不过一个更丰富的世界。   喜欢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不喜欢也是一瞬间的事儿,不是喜欢的太浅薄,而是人心太善变。   江悦庭没有辩解什么,他没有说“不会的”,也没有和温睿说“相信我好吗”,更没有说“我只爱你”,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好。   他明白温睿的担忧,也明白他说的越多他哥越不敢相信,只能用这一个字来安他的心。   “那好,你下去。”温睿又往后面缩了缩,“你……你……顶到我了。” 第99章   江悦庭此刻正坐在温睿的腰际,他抬头的欲望隔着牛仔裤顶着他哥的小腹,他低下头看了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起了身。   温睿整个人都冒着热气,他眼神儿发飘,哑声说:“你……原来不这样的。”   对方原来明明对性避如蛇蝎,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江悦庭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对性的反感源于江昊,但对性的恐惧是因为你。”   害怕温睿觉得他恶心,所以才压抑自己,既然对方教他学会享受,那他何必再克制。   温睿不禁回想起那天,最后只能逃跑。   话虽说开了,可对于温睿来讲,喜欢上照顾多年的弟弟难度太大了,不管怎么相处他都无法摆正自己的心态,可既然答应了江悦庭,他就不可能去敷衍对方,如今一点进展都没有,他实在有些焦躁不安。   江悦庭没有逼他,安安分分地学习、搞自己的游戏。   温睿看他那张小折叠床,想到江悦庭那么大的个子蜷着睡不舒服,问他要不要回去睡。   江悦庭摇头拒绝了。   温睿踢掉鞋子坐到床上,他看着坐在窗台上的江悦庭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江悦庭没有多说,他突然抬笔冷漠地在纸头上写了一行字——发情的公狗。   虽然渴望和他哥亲近,但实在讨厌自己动不动就动了情欲,更重要的是他哥又不帮他疏解,他也不想碰自己,没有温睿他在内心深处仍然觉得这个是件可耻的事。   温睿见他不理自己,又换了个话题,“还没画好吗?”   江悦庭闷闷地说:“没。”   离高考越来越近了,江悦庭也懒得再去学校,成天窝在家里要么画自己的游戏图,要么在家打扫卫生,时不时帮温睿教教小孩子写作业。   温睿:“这个游戏是什么啊?”他伸着头想看,谁料江悦庭一把将纸盖住了。   温睿受伤地瞪大了眼睛,“我不能看吗?”   江悦庭看他这样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安抚对方,“不是,还没成型,不好意思给你看。那边有一大叠,你随便看。”   温睿被他搓得耳垂发热,不好意思地拍开对方的手,“不了,那个看完了。不和你说了,你忙吧。”   两人生活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在家里也不会总凑在一起说个没完没了,都是各自忙自己的,偶尔交流两句都是“你洗碗还是我洗”“衣服我已经收进来了”“江悦庭赶紧去睡,不要再盯着电脑了”……   他这不是想着多陪陪江悦庭,多交流交流才好发展,可这小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一点都不配合!   温睿说着就要走,却被江悦庭给拖了回去。   “生气了?”江悦庭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揶揄之色。   温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不是,就是觉得这样干巴巴聊天没意思。”   江悦庭挑眉:“哪里没意思?你说什么我都认真在听,可你心里就是把我当小孩子,说话也跟哄小孩一样。”   温睿反思了下,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么多年了,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   “是我的错,我改我改。”   江悦庭见他态度良好才满意地应了一声。   温睿:“……”   一般不是说谁先喜欢谁就花心思追吗?为什么江悦庭先喜欢他,结果到最后他还得绞尽脑汁哄着这小崽子开心,让他满意。   温睿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江悦庭淡淡地说:“可是你答应了要学着喜欢我的?”   “对啊,但这难道不是双方都要努力的吗?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发愁?”   “你确定要我追你?”江悦庭坐直了身体,“可我的方式你可能接受不了。”   温睿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似乎明白对方的方式了,一想到那天在阳台江悦庭恶劣的模样他就头皮发麻。   他还是自己慢慢努力吧。   江悦庭也不再吓他,他现在只想改变温睿对他的观念,“既然要把我当爱人,至少先要把我当个成年男人看待。”   温睿提醒他:“你还没成年。”   “……两个月后,很快的,你不能再把我当孩子看了。”   温睿费解地问:“那怎么样才算不把你当孩子看呢?”   “比如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心里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和我说,从心底里把我当个成年人看待,而不是觉得他还小,我不应该让他操心这些。”   温睿若有所思,江悦庭的童年本来消失的就早,对方都来不及天真烂漫就被迫变得懂事儿,他确实不想让对方过早地接触那些事情。   江悦庭看出他的犹豫,冷哼一声拿笔在纸上用力的画,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温睿,他在“生气”。   温睿低笑:“……就这样还是要成年了呀,那我是不是碰你一下你还要甩开我,说别碰我。赌气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江悦庭抬眼看他,面无表情地说:“温睿,你脑子里怎么那么多戏?”   一想到当年那个小宝贝还“哥哥”   “哥哥”地叫他,现在都敢叫他大名了,还越来越熟练,温睿有些失落。   “我还是觉得你小时候可爱。”   江悦庭反唇相讥:“我还觉得你喝醉了最可爱,特别是抱着我腰和我撒娇的时候。”   温睿喝酒次数不多,但逢年过节他还是得陪着人家喝点,他一喝就醉,在外人面前还有点收敛,一回了家简直跟换了个人,缠着江悦庭不让他走,拿毛绒绒的脑袋蹭江悦庭肚子,一口一个“最喜欢悦庭了”,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要多会哄人就有多会哄人。   江悦庭每回都拍他撒酒疯的视频,拍完给他看,逗得温睿可怜兮兮的求他赶紧删了,他回回都说把视频删了,其实那些视频被他加密保存在了电脑里。   有时候和温睿吵架了他就把视频翻出来看看,火气自然而然就消了。   温睿面子挂不住了,他说不过江悦庭,只能闷闷地坐在那里。   撒酒疯丢脸就算了,回回还得顶着江悦庭的目光羞耻地看完全过程,然后委屈巴巴求着对方删视频,还保证自己再也不喝了。   那种保证就是用来被打破的,他还是得喝酒,只不过频率在降低,从一年醉两次三次,变成一年一次,是在除夕夜那天,和霍妈妈他们一起吃团圆饭,他真的很开心,控制不住就想喝点。   江悦庭看他窘迫的神情开口说:“行了,不逗你了,聊聊天吧。”   “嗯?你想聊什么?”   江悦庭拿笔敲了敲画板,“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呢?”   他喜欢画画,喜欢设计游戏,可他性子淡,除了温睿能令他狂热之外,其他的都点到为止。   “我?赚钱养家糊口就是我喜欢做的。”江悦庭能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事,他不能,他不能给对方铺路,只能给对方提供金钱支持和精神上的鼓励,至少不让他的事业之路走得太艰难。   江悦庭:“我们家应该不缺钱吧,不提店里、培训班,还有山地租出去的钱,光小石巷那两套房子的拆迁费就够我们吃到下辈子了。”   他和温睿不是奢侈的人,没有挥霍的习惯。   “人不应该满足现状不是吗?”   江悦庭不置可否,他是不满足现状,但他不愿意温睿太累了。   “你喜欢做老师。”他希望温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温睿笑笑:“我现在也能体会到做老师的滋味。”他的培训班不算大,但足够让他过过瘾了,至少教书育人他占了前面两个字——他是按小时计费的,他只能用这些时间给孩子们补课,而不是拿来“废话”,他的作用只是用来提高孩子们的成绩。   只不过……过段时间他想把培训班给停了,他可能没时间去陪孩子们了,他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他了解过了,在国内这种大环境中,单机游戏的前景堪忧,受众面太少,根本不挣钱,特别是江悦庭的那个方向,如果没有足够的投资做后盾,江悦庭根本没法儿继续做自己喜欢的游戏,他们只能大把大把地往里面砸钱支撑,回本还得另说。   他知道这些,为自己人生做规划的江悦庭更知道,他不知道对方会怎么解决这个事,但过程肯定会很辛苦,他舍不得让江悦庭太累。   放弃做培训班的事他也不会告诉江悦庭,等对方去上大学了,他悄悄地做,不能让对方知道,不然这孩子得气死。   温睿哄他:“我在事业方面还是很有上进心的,我还是更喜欢挣钱。做老师只是爱好,又不是多大的梦想。”   江悦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反问:“是吗?”   温睿看不懂他的情绪,不知道他这是信还是不信,硬着头皮说是。   “不许骗我。”江悦庭盯着他看,眼神儿锐利。   温睿有些心虚:“骗你干嘛?行了,不说了去洗澡,我困了。还有你不要总摸我脸,真的很没大没小。”   他说着跳下床,临走之前偷袭了下对方,他伸手捏了捏江悦庭的脸,入手就是软绵绵的触感。   “小面团子!”说完温睿就踢踢跳跳地穿上拖鞋跑了。   江悦庭被他捏了也不生气,他抬声问:“你跑那么快干嘛?”   房门外传来温睿的声音:“怕你生气。你脸好软。”   “摸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脸不算软,有个地方的肉更软,你要不要试试?”   温睿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扒在门边问:“什么?”   江悦庭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身下。   温睿的脸顿时就涨红了,“你……你……男孩子矜持点!”   江悦庭故作惊讶:“你在想什么?我说肚子的肉,你在说?”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哥,你好色情啊。”他眼里满是揶揄。   温睿被他倒打一耙又羞又恼:“你骗人!你肚子都是腹肌,哪里软了?”   “想硬就硬,想软就软,你要想摸的话……”   温睿“嘭”地带上了门,关门的一瞬间他似乎还听到江悦庭的笑声。 第100章   店里没什么事,温睿的上班时间也就推迟到了早上九点,他一般是八点起床,可谁知道江悦庭今天发疯,非要带着他晨跑。   温睿蜷着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个脑袋,他迷迷糊糊地说:“跑步啊?还早,才六点多,再睡一会儿再跑吧。”   他掀起眼皮瞄了眼江悦庭,对方已经洗漱完毕了,穿着一套深灰色的长体恤衫和运动裤。   江悦庭伸手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的头发,“你怎么越来越懒了?”   温睿不置可否,他低头往被窝里钻,嘴里嘟囔:“你不懂,老年人喜欢睡懒觉。”   “小区的大爷每天起得比我还早,快点起床。”江悦庭说着去拉他被子。   “……我起我起。”温睿被他烦得没办法只能坐起身,柔软的被子滑落,露出他白皙的胸膛。   江悦庭:“……我不在你就裸睡?”   原来和他一起睡,睡衣一件不落地穿着,他这一搬出去了,就直接光着身子了?   温睿揉了揉眼睛,闻言笑开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气,“不是,天气热了,不盖被子冷,盖被子太热,我干脆就把睡衣脱了。”他说着掀开被子,他只穿了件内裤,光洁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他跪在床上舒展了下身子,“好久没起这么早了。”说完就察觉到对方宛若狩猎的目光,一下子就收敛了,他尴尬地摸了下胸膛,结结巴巴地说:“也……也没什么好看的,和,和你长一样。”   下一秒江悦庭就把被子掀了起来盖在他头上,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赶紧起。”   温睿赶紧下床去衣柜找衣服。等他洗漱完江悦庭已经牵着胖胖在门边等他了。   “带钱了吗?”他换了双运动鞋,“待会儿跑完直接在外面吃个早饭。”   “带了。”江悦庭开了门,两人一狗出门了。   小区就在淮河边上,两人走到河堤,身边时不时跑过去几个大爷。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温睿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舒服。”   江悦庭蹲下身给他把鞋带系紧,又给自己的鞋带系了系,“你先做个热身。”他说着做了个拉伸。   温睿学着他的模样拉了拉腿部和胳膊的肌肉,“你别跑快了,我待会儿跟不上。”   江悦庭运动细胞发达,每年学校运动会他都会参加,屋里还存了好多他得的奖牌。   江悦庭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慢跑,不跑快,怕你把肺给喘出来。”   温睿和他恰恰相反,就喜欢坐着,除了陪胖胖遛狗根本不跑步。   温睿:“……我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小孩好!这你谁?”   温睿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老大爷带着鸭舌帽,穿着紧身衣跑到他们身边原地踏跑,还朝他挥手,显得格外精神。   江悦庭:“我哥。”   “哦,你哥啊,你哥看起来很精神嘛,和你一样精神!我先走了!”老大爷说着就跑了。   温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过了会茫然地问:“这?你认识?”   江悦庭:“跑步经常会碰见。我初中早上上学喜欢跑步去学校,常碰见他,有回他突然跑到身边问我,你们小学生上课都这么早了,这么急着去学校?”   温睿无奈地看着他,“你都没说过。”   江悦庭初中那三年,两人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他当时忙着店里的工作,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两人也就夜里睡觉的功夫能说说话了,不过也说不了几句,聊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温睿皱眉摇摇头:“有些人就算是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都能聊半天,不是说那些事值得聊,而是彼此想去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想去了解。那你觉得我就每天说我今天烦不烦,又有什么惹我不高兴了才叫聊天吗?那是拿你当垃圾桶。”   江悦庭默不作声。   “那你想想,你要是出去上大学,三四天给我打个电话,全程都是我在问,最近身体怎么样?天气怎么样?和同学关系怎么样?学习累不累啊?我问一大堆,你就几个字,好,不错,一般,不累。那我们聊天通话时长还不足五分钟。”   江悦庭的脸色变了变,温睿拍了拍他的肩,“边跑边说。”   两人一起跑步,胖胖跟在他们身边,温睿一路上话都很多,问了江悦庭好多原来的事儿。   刚开始江悦庭还犹豫这个事情有没有说的必要,那件事听起来会不会很无聊,说久了渐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了半天他想起来问温睿他原来的事情。   温睿刚开始不愿意提,可江悦庭斜了他一眼,温睿见状就知道对方要拿自己的那套说辞来噎他了,只好说了些他印象深刻的事,好的坏的都有。   很久之前他和江悦庭说过他原来的事,但没有说得很细致。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越跑越远,眼看前后都看不见人影了,才停了下来。   温睿鲜少和别人说那些事,这次一股脑地倒出来,心里还挺痛快的,他擦了擦汗,“行,回去吧,去吃早饭。”   江悦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睿,目光幽深。   “怎、怎么了?”   “你总是这样。”他哥说那些时,从来没过分渲染自己的苦与痛,轻描淡写几句话掀过,反而说得最多的是食堂的阿姨和他兼职时遇到的对他好的老板……   “哥,我想亲你。”   温睿被吓住了,“啊?”   江悦庭上前一步,温睿被他的味道所包裹,呼气吸气间全是对方的气息,他下意识想后退,谁料被江悦庭给搂住了腰。   江悦庭紧紧地环着他,拿下巴蹭了下他的额头,“我改主意了。”他还是得给他哥一点刺激,不然等他哥喜欢上他,他估计大学都毕业了。   温睿伸手推他,“你,你……怎么突然就……”聊天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这儿了?   江悦庭稍稍离开了点,他低头和温睿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问:“不可以吗?”   温睿和江悦庭四目相对,只一眼他撞进对方漆黑的眸子里,江悦庭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所有的爱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显露在他面前,他仿佛被对方拉进了漩涡中,心蓦地剧烈跳动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悦庭……”   “嗯?让我亲好不好?”江悦庭听出他的松动,放软了声音哄他。   温睿最受不了他撒娇了,心软得一塌糊涂,犹豫了半天说道:“那你……亲吧,亲脸。”   江悦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对方的唇很软,像羽毛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湿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惹得温睿仿佛看见一只小奶猫在和自己示好。   “好了,赶紧回去吧。”温睿说着挣开了他的怀抱。   江悦庭看他脸颊和耳垂都红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绵软,又很烫。   温睿被他摸得头皮发麻,伸手一把抓住了他作怪的手,责备地说:“别胡闹。”   江悦庭反手牵住他,捏了捏他的手,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么主动?”   温睿:“……”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江悦庭和他十指相扣,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变味了。   原来两人也会牵手,会亲脸颊,但今天的感觉和往日不同,他有些恐惧那种感觉。   那天回去江悦庭就提出搬回去睡,温睿答应了,可对方夜里不穿上衣,喜欢赤裸着上身抱着他,总惹得他心跳加速。   后来越发猖狂,还喜欢倒打一耙,惹得温睿又羞又恼。   温睿下班回来后立马去了卫生间,他要小解,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江悦庭光着身子站在淋浴下洗澡。   水流冲在江悦庭的头发上,有些水珠飞溅开来,但更多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一路往下,有些消失在股沟中,有些蜿蜒舔过他精壮的双腿。   温睿浑身一震,他心跳得很快,一时间忘了呼吸。   江悦庭听到动静抹了把脸上的水,回头去看,见对方发呆,他无奈地说:“你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关上门,我还不习惯开着门洗……”   “嘭”!   江悦庭:“……”   温睿焦躁地坐在沙发上,都忘了去卫生间减轻膀胱的负担,纠结了半天他决定要和对方谈谈。   江悦庭洗完澡出来,他看温睿坐在沙发上,出声说:“你怎么了?”对方最近这几天很不对,动不动就对着他发呆,行为举止也很莫名其妙。   温睿犹豫了会说道:“悦庭,你不可以这样。”   江悦庭:“……什么?”   温睿回头看他,就看对方赤裸着上身只穿了条睡裤,“你,你又不穿衣服。”   “……”江悦庭看他脸红红的,眼神儿也有些发飘,心里有了苗头,他挑了下眉朝温睿走了过去,“哥,你在想什么?”   温睿看他过来了往后坐了坐,他紧张地说:“你,你,你说话别靠着这么近。”   江悦庭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哥,你该不会认为我在勾引你吧?”   温睿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悦庭看他默认了,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哥,你这算不算淫者见淫?”   温睿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不是……明明就是……就像……这样,总不穿衣服,洗澡还不关门。”   “我原来也这个样子,洗澡不是从来都不关门的吗?我倒想问问你,听到里面有水声,怎么还要往浴室跑?故意的吗?”   温睿急忙辩解:“我没,我太急了,我没注意。”   江悦庭完全不听他辩解,反而拉住他的手往自己小腹带,“哥,那些不叫勾引,这样才算。”他说着带着温睿的手慢慢向下。   如烫手山芋,温睿甩开了他的手,逃窜一般躲进了卧室,他一进卧室就不肯出来了。 第101章   江悦庭敲了敲房门,“快点洗澡去睡,不要闹别扭。”   温睿此刻正懊恼自己刚刚的丢脸行为,仔细想来江悦庭说的没错——他的行为确实和原来没区别,可他怎么就认为悦庭在勾引他……该不会真印证了那句淫者见淫?一想到这儿温睿就羞得浑身发红,仿佛整个人往外冒热气。   里面没应声,江悦庭也不逼他,干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过了会儿他听见轻微的开门声,紧接着就看见电视机荧幕中有人影闪过。   温睿动作很轻钻进了卫生间,洗完澡,他头发都没吹又跑回了卧室,从头到尾都拒绝和江悦庭交流。   江悦庭看他忙好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关了电视,迈着长腿回了房间。   温睿正拿着干毛巾胡乱地揉着头发,听他进来身子微微一僵,可他还是故作镇定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头发。   “那么用力干嘛?”江悦庭说着走到床边,要拿过他手里的毛巾。   “不用了,自己来。”温睿挪动了下身子想避开他的动作,可对方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轻而易举就拿过了毛巾,   温睿空荡荡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两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垂眸任江悦庭擦他的头发,对方不仅给他擦头发,还隔着毛巾给他按摩头皮,力度不轻不重刚好适中。   入眼就是江悦庭紧密结实的腹肌,温睿的目光本来还有些躲闪,可视线却被他对方小腹的一道疤给攥住,他忍不住抬起了手。   他指尖刚碰到那道疤痕就察觉到江悦庭小腹肌肉骤然绷紧了,在他头上动作的手也停了,温睿一时间尴尬不已,想把手缩回去,谁料却被江悦庭按住了。   毛巾滑落在温睿肩上,江悦庭伸手理了下温睿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拨开他的额发,平静地问:“在想什么?”   温睿缓缓说道:“没,就是想到了往事。手拿开我看看。”他说着轻轻地动了动尾指,搔刮过对方的疤。   他这动作惹到江悦庭小腹一阵酥麻,江悦庭想让温睿别瞎闹,可又怕他哥真得不“闹”了,权衡再三他松开了温睿的手。   温睿盯着那道疤看,疤痕不算长,但却被周围光滑白皙的皮肤衬得格外显眼。   江悦庭只能看见他的发顶看不清他的神情,“难看吗?”   “怎么会?”温睿用柔软的指腹细细描过那道疤。   江悦庭的小腹绷得更紧了,温睿指尖流连过的地方宛若有千万只蚂蚁爬,那些小玩意儿争先恐后地钻进他血肉里,痒到了骨子里。   他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低声说道:“哥,亲亲它。”   他很庆幸他那天出了事,如果他没得急性阑尾炎,他可能还是不会像温睿求救,那样他和这个人或许就没交集了。   温睿的身子轻轻瑟缩了下,江悦庭看在眼里,也没催促,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温睿的头,像是在鼓励对方。   温睿叹息一声:“你真是越来越流氓了。”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照做了,他微微探头,粉色的唇贴在了那条疤上。   江悦庭身子一僵,他哥没有敷衍他,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嘟嘴亲的那个动作。   心湖宛若被投进了颗小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化作温流,将江悦庭的心包裹,简直要泡得他四肢瘫软。   江悦庭看了眼贴着小腹的毛绒绒的脑袋,他的手挣扎了两下还是没按下去,他怕吓到他哥。   温睿顺利抬起头坐直了身体,他假意看不到江悦庭身下的凸起。   江悦庭见他扭着头强装淡定,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自作孽。   “睡吧。”江悦庭拿过他肩上的毛巾,把东西放好之后躺到床上,也不管身下无处宣泄的欲望。   温睿偷瞄了眼,发现他那里还没消,一时间坐立不安。   江悦庭:“你头发还有些湿,别急着睡。”   “没,已经差不多了。”温睿看他跟没事人一样张了张嘴,“你不……碰,碰吗?不……不难受?”   江悦庭淡淡地说:“没事,你不招我,它一会儿就下去了。”   温睿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说:“我招你?”他简直要为江悦庭颠倒黑白的能力鼓鼓掌了。   江悦庭闭上眼睛,嘴角隐隐挂着抹笑意。   温睿见他三番五次逗弄自己,心里有些不服气,可嘴皮子没对方利索,脸皮没对方厚,回回都是他吃亏,再偷瞄一眼江悦庭身下的昂扬,他突然有了主意……   江悦庭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睁眼一看只见他哥把自己脱得就剩条内裤了。   江悦庭:“……”   温睿背对着他躺下,他能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又尴尬又解气。   也不知看了多久,江悦庭才咬牙把自己的视线硬生生从温睿漂亮的肩胛骨上撕扯下来,他闭上眼睛不愿再胡思乱想。   温睿察觉到那道扰人的目光消失了,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他要还想招江悦庭有很多办法,比如凑过去抱他,或者贴着对方耳边说话……但他什么都没做,反而伸手关了灯把被子抖落开赖钻进了被子里。   不一会儿江悦庭就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又气又无奈,他凑过去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了温睿。   睡梦中的温睿被他吵醒,半眯着眼睛嘀咕:“怎么还不睡?”他从棉被里伸出手握住了江悦庭的手腕,将对方的胳膊往自己那边拉了拉,他稍稍调整了睡姿,在对方怀里找个舒服的地方。   江悦庭被他下意识的动作弄得心头一热,也不忍心闹他,温声说:“嗯,抱着睡。”   温睿困得要命,含糊不清地说:“嗯~你也早点睡。”他说话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撒娇,说完闭上眼睛继续睡。   七月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温睿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慌,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心烦意乱,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可忘了什么又无从得知。   “嗯,过些天你过来,对,住几天,可以待到悦庭生日。”温睿在给张怀斌打电话。   那边说再过几天来这边小住一段时间。 第102章   过了九点,温睿和江悦庭喜欢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不过这期的动物世界不好看,江悦庭干脆换到财经频道,温睿不喜欢听这些,从茶几下面拿了本书看,是吉米·哈利的《万物有灵且美》,这书是他买的,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很治愈的小说。   他和江悦庭不一样,他们虽然什么书都看,但爱好不同,他喜欢看治愈类的小说,江悦庭喜欢翻看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你这里有东西。”江悦庭坐在他旁边突然贴近他,伸手在他睫毛上拨弄。   温睿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什么东西啊?”他用手背去蹭,却被江悦庭拦住了。   “我来。”   “自己来就行……”可看到江悦庭的眼神儿,温睿只好改口,“你来你来。”   他本来以为江悦庭要拿手给他拨弄,不曾想对方竟然压了过来,温睿身子一震,他连忙说:“干嘛?”   江悦庭一本正经地胡说:“给你吹吹掉,用手弄不下来。”   温睿才不信他,往外推他,“骗人,我自己弄。”   “哥,你不相信我。”江悦庭看着他,好看的眼睛里隐约透着几分委屈。   温睿被他看得心软,“好好好,你吹你吹。”就当哄小孩了。   江悦庭贴得很近,近到温睿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了,对方的气息吹得他睫毛扇动,他不自禁垂眸,细数心脏一下下地跳动声,快了,心脏跳得太快了。   对方吹了两下就没吹了,温睿边抬眼边往外推他,“好了吗?好了就起来,我要看……”话还没说完,他就撞进了江悦庭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深邃炽热的爱意在他眼睛里翻涌,温睿微怔。   江悦庭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淡色的唇上,温睿的身子不自禁绷紧了,不知所措的同时他敏锐地窥查出内心的一丝期待,这让他有些慌乱不堪,甚至想回避对方。   江悦庭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温睿绯红的双颊和飘忽的目光,他在心里暗暗地叹息,明明都动心了,为何不承认呢?   “哥,”江悦庭注视着温睿,“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温睿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就被他给掩盖了,他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没那么快,我……我……”   江悦庭看着对方紧张得手都在不自然地蜷缩,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转瞬即逝,为了逼他哥说句实话,他佯装不懂对方的心思。   温睿感觉到江悦庭周身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去,浑身上下也褪去了这段时间的欢快,对方的神色也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温睿愣了,他这才发觉这段时间的江悦庭和以往不一样,表面和原来差不多,但比原来多了几分温和与快活。   他后悔自己的犹豫,可又不得不犹豫。   江悦庭说:“我明白了。”他低笑一声,可眼底却不带半分笑意,“你亲我根本就代表不了什么,就算我央求你给我摸,你是不是也会同意?你那么对我不是因为喜欢,不过是太过纵容罢了,是吗。”他轻声反问。   是吗?温睿不知道,他真得连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儿都说不清,他没尝过喜欢的滋味,更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样,他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动心,虽然隐隐察觉出迹象,可他还是不敢开口,不确定的答案不能给不是吗?   “悦庭,虽然没法儿确定,但我觉得有进步的……”温睿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感受,最后才找到一句话——他说种子在发芽。   江悦庭定定地看着他,原本冰冷的目光变得幽深。   温睿有些紧张,他重复道:“种子已经发芽了。”   江悦庭的眼里隐匿着笑意,他见温睿终于又向他迈进一步,温声说:“好,那要多浇浇水,才能快点长大。”   温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他也会小心呵护小树苗长大的。   “爷爷什么时候过来?”   “十七号吧,快了,大后天。”温睿说完愣了愣,心头涌现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很难受,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舒服。   江悦庭看他发呆,问:“怎么了?”   温睿摇摇头:“没。”他自己也不知道。   七月十七?这天有什么特殊吗?他思来想去也不找不出头绪,但这几天他心里就是莫名地发慌,不舒服,以至于这几天夜里都睡不踏实。   江悦庭也察觉出他这两天不对,可问对方,他哥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温睿安慰他:“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   “那今天早点睡,不要胡思乱想。正好爷爷明天过来,得早起准备。”   “嗯。”   ——   怀里的人似乎睡得不算踏实,江悦庭抬起身子伸手开了夜灯,睡梦中的温睿眉头紧锁,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像是想挣扎着醒来。   “哥。”江悦庭伸手摸了摸温睿的眉心,轻声唤他,只叫了一声温睿立马睁开了眼睛。   温睿定定地看着白墙,急促的呼吸声被静谧的夜衬得格外清晰,江悦庭觉得他呼气吸气间都是恐惧。   江悦庭伸手揉了揉他的眼角,用鼻尖蹭着温睿的脸颊,低声问:“做噩梦了?”   温睿没在意他小奶狗般示好的动作,他转头去看江悦庭,他眼神儿里满是绝望,混着一眼望不尽的悲伤,江悦庭被他看得心尖一颤。   温睿细细地看着少年的眉眼,记忆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渐渐明朗起来,和眼前人重叠,他眼睛升起一股水汽,湿润,雾蒙蒙的。   他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人,真实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了些,他哑声说:“悦庭,抱抱我吧。”   江悦庭没有迟疑,将对方拥入怀中,他跪在床上将温睿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处,另一只手臂紧紧地环绕着温睿的腰身,像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他柔声哄温睿:“不怕。”   温睿也抱着江悦庭,紧紧地抱着,不肯撒手。他鼻尖贴着江悦庭的锁骨,忍不住做了深呼吸,鼻息间满是熟悉的味道,惊惶不安的心也渐渐找到了支点。   也不知被抱了多久他才让江悦庭放开他,想到刚才的行为,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   江悦庭也不需要他的解释,只是用棉被包裹住温睿的身子,“别着凉了,给你倒杯水。”他说着要下床,可动作一顿,他回头看了眼温睿,确认对方这个时候不害怕了他才离开。   温睿想着刚刚的梦没留意到他的动作。   被江悦庭照顾着喝了水,温睿被人抱着躺下了。温睿回头看他,江悦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上衣。   “不盖被子吗?”   江悦庭:“不冷。”他想开口问温睿做什么梦了,可终究没有开口。   温睿背靠在他怀里看着幽暗的夜灯,轻声说:“悦庭,我难受。”他声音太轻了,好在夜很静,这话才幸运地飘进江悦庭的耳朵里。   江悦庭闻言立马紧了紧搂着他的臂膀,“哪儿难受?”   心。可说出来就太矫情了,温睿没有回答,他说:“我做了个梦,可我想不起来梦见什么了,很模糊,但让我很难受。”   江悦庭垂下眼眸,他从未面对过这么脆弱的温睿,内心的不知所措和心疼都要把他淹没了,他想不出来什么办法让他哥别害怕,末了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安慰温睿:“梦而已。”   是梦吗?温睿哑然,他梦见江悦庭了,不是这辈子的这个,而是上辈子的他,那个宛若恶狼的少年。   他记不得梦的内容了,只记得他梦见了他。   梦里,他仿佛在看黑白默片,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那个人在深渊里挣扎前行,他想伸手拉他,却怎么也碰不到那个少年,急得他想大吼大叫,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也动不了。   梦里的画面是清晰的,可醒来那些画面陡然间就模糊了,他的记忆被打散般成了一堆捏不起来的沙子,让他无法拼凑。   然而梦里真切的感觉让他胆寒,他一点都不认为那是个梦,那些事情就是悦庭经历过的。   江悦庭受一点点伤就够他心疼了,那个梦就像往他胸口扎了把刀,疼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混乱不堪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温睿猛地坐起身,今天多少号?他急急忙忙抓过床头的手机,颤抖着手翻看着日历。   7月17,7月17?   温睿想不起来他死那天是什么日子了,他只知道是在他二十六岁的时候。他死那天的日期和他醒来的时间对不上,他只记得他死在七月,孩子们还没有放假,他还在熬夜备课。   是今天吗?所以他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所以他才觉得七月十七是个特殊的日子,温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十九分,那个时候他还在熬夜。   日子太安逸了都让他忘了26岁的这一天是他的一道坎儿,他这辈子熬不熬得过还不一定呢。   他想到那个梦,揉了揉发闷的胸口,这一切都好像征兆。   他扭头看向江悦庭,模样有些可怜:“悦庭……”我不想死。   他还没有陪够江悦庭呢,上辈子悦庭那么苦,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他,他怎么舍得丢下这孩子呢?   因为江悦庭,他觉得死亡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江悦庭被他神经质的举措弄得一怔,他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哥?你怎么了?”   解释不清,什么都解释不清。   江悦庭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心情复杂起来,他又问了一遍:“哥,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发疯吧。”温睿苦笑。   江悦庭不知道温睿在隐瞒什么,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他哥如此惧怕,他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感,对方看起来对他毫无保留,可细细想来,却一身谜团……   只是面对这么脆弱的温睿,他做不来逼问,只能将人纳入怀中好生呵护。 第103章   被温睿这么一折腾,两人都没了睡意。   温睿觉得老天肯定看他不惯了,上辈子他突然死亡,没让他尝过死亡的恐惧,这会儿一股脑儿还给了他。   每一秒都是煎熬,他拉着江悦庭,不肯让人离开自己半步。   看到这么黏人的温睿,江悦庭开心不起来,心里只有心疼。   温睿喃喃:“悦庭,你说熬夜会不会猝死?我觉得我随时都要嘎嘣过去了。”   江悦庭的脸沉了下来,“你胡说什么。”   温睿被他训了,扯了下嘴角哄他:“我开玩笑呢。”   江悦庭被他这个态度弄得胸口发闷,他伸手捏住温睿的脸,冷冷说道:“假笑难看死了。”   “悦庭,睡吧,白天爷爷还要过来。”温睿不忍心折腾他,假意去睡,过了会儿身后没了动静,他这才睁开眼睛。   身后的人突然叹息一声问:“哥,你在等什么?”   温睿身子一僵,“怎么还没睡?什么等什么?”   江悦庭不知道,感觉而已,他感觉对方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我陪你。”不管等什么他都陪着他哥。   “你陪我?嗯……你陪我。”温睿轻声喃喃。   江悦庭打定主意不睡之后就一直陪着温睿说话,他想让他哥觉得累,累了就知道困了。   温睿和他说话时定定地看着江悦庭,眼里掬着一汪化不开的眷恋和柔情,他舍不得眨眼。   他想,他陪江悦庭这么些年,加上——如果有以后,往后的几十年,都是他偷来的,偷来的东西怎么能不珍惜?   两人一直聊到天翻鱼肚白,温睿渐渐没声了,快到了……他双手勾住江悦庭的脖子,眼睛湿润,长长的睫毛因为他眼里的水汽分成了好几撮,他弱弱地叫悦庭,声音里满是委屈。   江悦庭心跳都没了节奏,这样的温睿让他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可面对这个人,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亲也只能亲脸,隔靴搔痒倒不如不亲,他简直都要疯了,他掐了下温睿的腰身,沙哑着声音说:“老男人还撒娇。”   温睿被他那句老男人逗乐了,可笑了两下就敛了笑意,他看着外面的天感慨:“太阳没出来,有点冷。”   江悦庭给他掖了下被子,也把他抱得更紧了,他说:“你就可劲儿作吧,还不睡,白天困不死你。”   温睿听他说自己作温温地笑开了,好像是挺作的。   江悦庭看他笑,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   等太阳完全升起,温暖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时温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却又很难过。   那群人讨债在五点多钟,折腾了一个钟头,他大概死在早上六点钟,死在小出租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发现他死了,也不知道他被葬在了哪里,祭日有人去看他吗?没吧,他没什么朋友,应该没人会惦记他,至于他爸妈……大概是不会吧,香烛纸钱也挺费钱的。   温睿想着想着眼睛就湿润了,他伸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擦掉了眼角的泪。   他从来不敢想那些,一想就跟要人命似的揪心,可如今他却跟自虐一般想了个清楚。   他看着一室的阳光无声地说:“庆祝温睿活过了二十六岁。”   江悦庭注意到他擦眼泪的动作心堵得不行,可还是假装不知道,怀里的人虽然哭了可一直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   温睿闭上了眼睛,湿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   江悦庭:“好了?”   “嗯。”   “那就睡吧。”   “不了,躺一会儿就起来,什么都没准备呢。”   “我去准备,你安心睡。”   温睿不肯答应,江悦庭也没睡,要补觉也得让他补觉。   江悦庭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唇角紧抿,眼角眉梢都透着些许怒意。   温睿不敢闹了,他小声说:“一起睡吧,你订个闹铃,十点起床,爷爷他们估计下午三点多才能过来。”   “嗯,我知道了,一起睡。”   温睿这才乖乖闭上眼睛,他精神一直绷着,突然放松下来确实非常疲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悦庭看他睡着了低头亲了下他的眼角,他抱着温睿睡了会就轻手轻脚放开了对方,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漱过后他给胖胖的食盆里添了狗粮和水,又给它铲了屎,洗过手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算早餐了。   昨晚两人换下的衣服还没洗,江悦庭在卫生间把脏衣服归了类,裤子之类的重衣服直接丢到洗衣机洗,剩下的衣物他都是用手搓洗的,包括他和他哥的内裤。   等忙完已经十点钟了,他去客房把房间打扫了一番,又将褥子和被子拿到阳台晒。   张怀斌一年会回来三次,每回都小住半个月一个月,这房间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江悦庭回房间看了眼,温睿蜷在角落里睡得正香,他呼吸有些重,但却非常平稳。   确认他哥睡得踏实他才拿了钱包钥匙去超市买菜。   本来老人血压血糖就高,在吃上面得格外注意,更别提张怀斌这两年来牙口越来越差了,他们做菜做饭都得特别的软糯清淡。   江悦庭买了两大袋子东西,有各类五谷水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昨天温睿还念叨着洗发水、抽纸……没了,他干脆一并买了。   温睿睡醒后茫然地看着半拉的窗帘,温吞吞坐起了身,他的神智渐渐清明过来,想到他没事他就忍不住高兴,可陡然间又想到夜里的那个梦和另外那个时空的自己,又觉得格外压抑,嘴角像是被地心引力扯住了般无论如何也扬不上去了。   他呆呆地坐了会,无奈地笑了。   他是宿命论者,既定的命运没法儿改变那就随他去吧。那样的江悦庭和那样的他已成了定局,他没法儿改变,他只能救这辈子的自己,用这偷来的时光全心全意地对悦庭好,   不过他还是会想想那两个人,他怕除了他就没人再牵挂他们了。   几点了?温睿想着伸手去拿手机,谁料一看时间当时就懵了,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江悦庭正在厨房切菜,听到温睿着急忙慌地叫他,把刀挂了回去匆匆去了卧室,刚走到门口就看温睿衣服都没穿就往门口冲。   江悦庭见状就知道他哥在着急什么,他直接说道:“该准备的都准备的了,被子褥子我都晒了换上了,爷爷吃的那些粗粮,还有菜我都买了。我打电话问过那边了,他们说三点钟过来。吃饭你不是说在家吃就可以了吗,我在准备。你去洗漱,我给你煮了点鱼汤,弄完以后过来吃。”   温睿听他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列给自己听有些不好意思又很心疼,江悦庭陪他熬了那么久肯定也很累,还要起来忙碌,他觉得自己这个家长当得太失职了。   他愧疚地说:“我给睡忘了。你是不是都没睡?别做了,剩下的我来,你快去洗洗手去睡觉。”他说着去取江悦庭的围裙。   江悦庭制止了他的动作,见对方满脸的心疼,精神也比凌晨那边好多了,看着是没事了,他淡道:“没补偿?”   温睿愣了愣,“什么补偿?”   江悦庭挑了下眉反问:“你说呢?”   温睿盯着他看了会儿罢工的大脑总算开始运转了,脸腾地热了起来,“不可以。”   江悦庭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用平静似水的目光注视着他。   温睿立马投了降,折腾对方大半夜,末了他跟大爷一样睡舒服了,对方又是整理房间又是买菜做饭,要,要一个吻也不过分……吧?   他和江悦庭打着商量:“那等下,洗漱完再给你。”   江悦庭也不着急,见他哥去卫生间洗漱又回了厨房。   温睿忙完之后走到厨房门边,江悦庭正站在料理台边切菜,从背后看男孩,他有些恍惚。   江悦庭修长笔直的双腿被宽松的运动裤包裹,显得更长了,细长的围裙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他有力的腰身上,他切菜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可举手投足间又透露着别样的沉稳。   若不是清楚男孩的年纪,他甚至认为江悦庭已经有二十五六了。   “看我干嘛?”江悦庭突然开口,语气平静。   温睿尴尬地收回目光,他走上前去,“还要准备什么?我来吧。”   江悦庭低着头切菜,不紧不慢地问:“我的补偿呢?”   温睿不自在地说:“给你,现在就给。”他看着江悦庭干净的侧脸,犹豫再三凑上去啵地亲了下,他动作很快,亲完就缩回了脑袋,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体。   江悦庭唇角扬了下,转瞬即逝,他扭头看向温睿,眼里带着几分惊讶,“你偷亲我干嘛?”   温睿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被他问住了,“啊?”偷亲?“不是补偿吗?”   江悦庭戏谑地说:“哦?可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做顿好吃的,没想到……哥,你真的越来越热情了。”   温睿:“……”   江悦庭最后被扒了身上的围裙被温睿赶出了厨房。   他站在客厅都能听见温睿拿菜刀剁刀板的声音,隐约能听出他的怒气。   温睿又羞又恼,小混蛋就喜欢这样,每次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在心里把江悦庭谴责了一百遍,顺便又从记忆里把小时候的江悦庭拉出来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小时候的那个小面团可爱。 第104章   “哥,电话。”江悦庭拿着手机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温睿手上都是油,没法儿接,江悦庭只好把手机贴到他耳朵边,不仅手机贴了过去,他人也贴了过去,把温睿环在怀里,惹得温睿瞪着他,可他偏偏没点“自知之明”,无辜地看着他哥。   温睿和他对视两秒败下阵来,随他去吧。   是张逸秋打来的电话,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你去准备茶水。”温睿挂了电话,急急忙忙洗了手,他交代完就下楼去了。   一出楼洞就看见了张逸秋和她先生从后备箱里拿东西。   张逸秋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她笑说:“这么快?”   “嗯。”温睿说着和她先生点头示意了下,“对了,你坐了这么久的车也累了,先上楼歇着,悦庭在家。”这话是对张逸秋说的。   “行,那我先上去了。老赵剩下的东西你拿。”张逸秋说着提了两袋子东西自顾自地往楼上去。   赵先生摇摇头:“她才拿多少,就知道使唤我。”   温睿笑笑也没搭话,他去开车门,张怀斌半眯着眼睛在打盹儿,老人受不得惊吓,温睿轻声唤他,叫了三声张怀斌才悠悠转醒。   老人一看见温睿顿时清醒了,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他慢吞吞坐起身,接连说了好几句“回到了”。   温睿听对方说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发堵,他赶紧伸手去扶老人,“您慢点。”   张怀斌现在虽能走,可行走还是不大方便,他做过一次手术,再加上大病小病缠身,三年过去他愈发显得老迈,坐起来都得挣扎一番,仿佛浑身上下的关节生了绣,这动作做来格外费劲。   “没事没事。”张怀斌口齿还是很含糊,不过较刚做完手术那会已经很不错了。   赵先生看他把老人扶下了车,说:“那你先扶爸上去,我把车锁了再把这些东西拿上去。”   “自己拿方便吗?要是拿不下我让悦庭下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温睿只好先扶着老人上楼去,他们小区的楼层不算高,没有电梯可坐,对老人来说爬楼梯是件难事。   温睿问:“您今儿是自己爬还是我抱?”   张怀斌含糊地说:“自己爬一层,你再抱。”   温睿笑了起来,“行,都随你。”他搀扶着老人陪他一阶阶地爬楼梯。   老人的一条腿瘫得有些严重,现在仍然僵直,上楼梯时他只能先迈另外一条好腿,然后再把那条腿给挪过去,爬起楼梯来格外吃力。   赵先生提着东西从两人身边经过,他嘱咐温睿:“小温,别让爸爬得太累。”   “嗯,我知道。”   “那我先上楼了。”他说着三步做两步,往楼上跑。   这么些年了,赵先生和张逸秋已经非常信任温睿了,即便他们不在老人身边,他们也相信温睿会把老人照顾得很好。   张怀斌连爬了一层楼,扶着扶手直喘气,温睿陪他歇了会儿才问:“抱吗?”   “嗯。”   温睿把老人打横抱了起来,老人个头不算高,这几年怎么吃也不长肉,浑身上下好像只剩骨架了,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温睿抿了抿嘴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老人比上次还要轻了。   他小心翼翼地迈台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每个星期两人会视频个三四次,温睿每回都会问这话,张怀斌总是说挺好的,没事,可当面一看他才发现老人的话都是敷衍之词。   张怀斌听他这么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又瘦了,最近累得更快了,可又不敢睡,就担心这一睡就悄无声息过去了。”   温睿低喝:“别瞎说,我还等着给您过七十大寿,八十大寿。”   张怀斌无声地笑了,过了会他才喃喃:“好,给我过大寿。不过七十大寿可能没了,我再熬两年,可以给我过六十五的大寿。”   他真觉得他没几年好活了,现在还能颠簸,再过一年他这把老骨头就经不起折腾了,估计也回不来了。   他自然也说不出就就在淮城的话,先不提他儿女同不同意,他要死也不能死在温睿家里,那得多晦气。   温睿被他说得心里发酸,他埋怨说:“您怎么这样啊?就说您心态摆不正。你看我们小区的老人家一个个精神抖擞,人老太太老头晚上还在楼下跳广场舞,晚上带你去看看。您就是一个人憋久了,那边没人陪你这小老头玩,您才喜欢胡思乱想。”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温睿缓缓把老人放了下来,张怀斌虽然不重,但抱着爬楼胳膊还是有些受不了。   江悦庭正在给赵先生递茶水,见老人进来乖巧地叫了声爷爷。   “悦庭是不是又长高了?”   江悦庭温笑着说道:“您每次都是这话,我这几个月没长个了。”   温睿把老人扶到沙发上坐着,“对啊,他不能再长了,再长高吓人。你去给你爷爷倒杯水。”   江悦庭去了厨房,出来时给他也拿了杯水。   温睿确实渴了,一接过水一口气就喝了个空。   张怀斌:“慢点喝。”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   赵先生和张逸秋两人也没管他们,坐在沙发上自己聊自己的。   温睿看桌子上的袋子,他翻了两下,张逸秋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提醒他,“哦对了,这有爸的生活用品,还有胰岛素和其他药,你把那些拿屋子里放着吧。”她说完又扭过头和赵先生聊天。   张怀斌和江悦庭的脸都沉了下去。   张怀斌见女儿仍是一副女主人模样忍不住打断她:“你怎么不去?他刚把我抱上来,气还没喘匀呢。”   张逸秋一愣,继而理所应当地笑说:“我这还是你亲生的吗?这么护小温啊,那我还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呢,浑身上下都酸。再说这不都一家人嘛,我还和小温客气?”   赵先生帮腔:“是啊,爸您这小题大作,拿个东西多大点事。”   温睿赶紧打圆场,这事才过去,可张怀斌脸色还是不好看,那俩夫妻也没留意,江悦庭坐到老人身边陪他说话。   温睿把东西提到老人屋子里,又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好。   等放好东西他问在客厅里闲聊的张赵两人,“家里没地方住,我打电话给你们预定酒店?”   赵先生:“行,住一夜就行了,我们明天早上就得走了。”   “走那么急?你这开了这么久的车过来又要开五六个车的回去,是不是太赶了?”   “还有工作要忙,不能留太久。”   温睿了然地点点头,“那行。你们饿了没?是现在吃?还是到晚饭点再吃?”   两人揉了下肚子,“现在吃点吧,中午没怎么吃,饿了,吃了我们去酒店睡一觉。爸也累了。”   “那我订完房间就去炒菜。”温睿边说边拿手机给酒店那边打电话。   汤早就炖上了,米饭也煮了,只剩炒菜,不多时温睿就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五个人吃了个饭,张逸秋和她先生离开了。   等人一走,温睿就和江悦庭对视了一眼,江悦庭脸色很不好看,温睿也有些不悦,两人在席间已经用眼神儿交流了好几次了。   老人的情绪不算高。   “在家里也这样吗?”温睿扶着老人回房间,江悦庭主动收拾餐桌。   张怀斌苦笑:“嗯,本来白天上班就见不到人,回来了和我也没话说,餐桌上光听他们聊了。”   “越博呢?”越博是张女士的孩子。   张怀斌摇摇头:“小孩子就喜欢玩电脑看电视,没时间陪我,我说话又慢,他和我说不了两句就急。哎呦,人不能要求太多,我比人家强多了,我这天天能看见女儿外孙,两三天看一次儿子和孙子,已经很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就怕老人成天也没个说话的人,容易憋出毛病,老人想东想西的坏习惯估计就是天天太孤独了。   温睿陪老人聊了会天,看老人眼睛半阖知道他困了,“打点水擦擦身子再睡。”   伺候老人睡下后他出了客房,江悦庭正在摆弄老人的轮椅,有时候路太长老人还是得让人推着。   “爷爷怎么样?”   “还是心情不太好。”温睿有些发愁,“我打电话和张女士商量商量,这次能不能让爷爷多住一段时间。”   他说着给那边打电话,可张逸秋说这次只能住二十天,过后老人得去医院检查身体。   温睿没法儿无奈地看了眼江悦庭,他不说江悦庭也知道这事没得聊了,他刚想让温睿挂电话,就看他哥神色讪讪。   “不了,你不用给我介绍……不,不是看不上……没,真的,谢谢你,可我真的……”温睿没说几句就被对方打断了。   “小温,那女孩文化水平高,人长得也漂亮,现在正在考公,老家是淮城这边的,她以后回来工作。她也看过你的照片,人小姑娘挺满意你的。你这说不同意也得先看看人,聊聊天,直接拒绝太不合适了吧。我也不是要管你的闲事,我是听爸提过几嘴你这年纪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才想着给你介绍女朋友的。”张逸秋说话语调不起波澜,可言语里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张逸秋想了想问:“你不会是自卑吧?”毕竟那姑娘大学还不错,温睿早早就出来工作,这学历不太般配,不过好在温睿现在经济条件非常好。她也没直说,点到为止。   温睿:“……”他看向江悦庭,自卑?他也就在江悦庭面前自卑一些了。   江悦庭好看的眉头微皱,冷声说道:“挂了!”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张逸秋每次过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上次还要给温睿介绍女朋友,好在他哥给推了,这个家不缺女主人,并且一辈子也不会有。   温睿看江悦庭脸色阴沉,在心里连连叫苦。   上回张女士给他介绍对象,他电话号码没拿,人也没去见,直接给推了,可江悦庭还是把这错归他头上,和他闹了两三天的别扭,这要再来……   再听张逸秋在那边不紧不慢地问话,他就觉得头疼。   “不是,其实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温睿说这话时脸微微发红,他看着江悦庭,眼神儿发飘。   江悦庭听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心微微一颤。   “没谈……正在试……他情况?”温睿又看了眼江悦庭,正好撞进对方好看的眼睛里,他赶紧背过身,避开江悦庭炽热的目光,“人非常好,懂事乖巧,还会做家务活,年纪比我小点,长得也特别好看,个子很高……”   “行了行了,”张逸秋听他絮絮叨叨忙打断他,“听你这语气就知道你真喜欢了,那行,我就不插手了。到时候定下来告我们一声。”   和那边又说了两句,温睿才挂了电话,他回头去看江悦庭,掩饰脸上的不好意思,正色说:“爷爷在家,你最近老实点。”   江悦庭眼里带着笑,“嗯,我知道。”   他没那么不知道分寸,老人身体不好,他也不敢让老人看到那么离经叛道的画面。   江悦庭问:“你有喜欢的人了?”他看着温睿,目光灼灼。   温睿认真地点点头:“嗯,一点点吧,等到时候想恋爱了肯定会告诉你这个做弟弟的。”他说完笑笑地回了客房。 第105章   张怀斌睡醒天色已经很晚了,温睿给他弄了点吃的。   等张怀斌打过胰岛素,温睿问:“要去小区广场转转吗?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张怀斌摇摇头,“明天吧,人老了,坐一次车缓不过劲儿来,累。”   温睿听得难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休息两天老人的精气神儿就恢复了。吃过晚饭一大家子准备去小区的广场玩。   温睿让江悦庭把老人的轮椅给搬下去,到时候老人要走累了可以坐着歇歇。   江悦庭推着轮椅出门,胖胖在他腿边围来围去。   温睿:“抱着下去吧。”对老人而言,下楼可能比上楼都困难。   江悦庭闻言立马说:“我来吧,你搬轮椅。”   温睿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看江悦庭的个头体型,又想想老人确实不算重才同意让江悦庭抱老人下楼。   “慢点,别颠了爷爷。”温睿从旁帮衬着,不过江悦庭确实不用他操心,稳稳当当将老人抱下了楼。   两人陪着老人慢慢溜达,胖胖上了年纪,出来玩也不像原来那么疯了,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瞎跑。   他们往广场去,越走近大音响里的声音就越清晰,温睿笑说:“您待会儿要不要跟着跳会?”   张怀斌白了他一眼:“你跳我就跳。”   “行啊,”温睿说完想了想,“难吗?”   张怀斌没好气地说:“难,对我这个半瘫子来说肯定难,你肢体也不协调,别上去丢脸,让悦庭上。”   江悦庭:“……”   温睿惊讶地问:“我肢体哪里不协调?我高中有什么广播体操比赛,我还被选去参赛了。”   张怀斌瞥了他一眼哼道:“赢了吗?”   “这个……我想想,”年代太久远他得细想,温睿仔细思考了会才说,“市里高中联赛,好多所高中一起比,我记得每个学校都得奖了……吧?我们好像是……二等?记不大清了。”   张怀斌:“你看,就因为你一个,你们学校本来应该拿一等奖的,你拖学校后腿。”   温睿:“……哇你这老头说话真是毒啊。”话是这么说,但他声音里满是笑意,老人和他开玩笑说明精神头不错。   江悦庭安静地听他们两人聊天。   小区里橘黄色的灯光跳跃过几人头上肩头,最后落在地上,三人一狗被拉长的身影显得格外温馨。   小广场的人很多,走近仿佛能感受到大音响动感的“脉搏”,不过不适应喧闹的人可能会被震得头晕。远处尖锐的哭喊声显得整个广场更吵闹了,温睿看了过去,是男孩玩轮滑不小心摔了,正扯着嗓子哭喊,他妈妈妈说正在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一大群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女孩伴着清脆的笑声呼啦啦从他们身边跑过,江悦庭和温睿下意识都伸手拦了下,生怕他们不小心碰了老人。   “那有打篮球的。”张怀斌缓缓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几个大男孩。   小广场还建了半个篮球场,中间有个小喷泉,这边阿姨们跳舞,那边大小伙子打篮球,泾渭分明,剩下一群小孩子见缝插针穿梭其中,玩轮滑的孩子也只能围着大喷泉那一块地儿转悠。   “你要去玩吗?”张怀斌问江悦庭。   “不了。”   张怀斌:“你们男孩不都爱玩篮球吗?”   “我更喜欢打拳。”江悦庭更喜欢跑步游泳打拳击之类的运动,篮球足球也玩,在学校会和方华他们一起打发打发时间,但兴趣不大。   温睿立马插话:“拳击你想都别想。”   他当初想送江悦庭去学散打的,可谁料对方迷上了拳击,本来他想着都是锻炼身体防身干脆给对方买了沙袋,又给江悦庭报了个班,可他后来发现这小混蛋打起拳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狠戾之气,完全是不要命还伤手的打法,从那儿开始他怎么也不让江悦庭打拳了。   江悦庭无奈道:“我都解释过了,那次是心情不好发泄打的,我平时不会那么打。”他统共没发泄几次,还被他哥抓住了两次,他怎么解释对方就是不肯相信,还把他的沙袋给扔进了杂物间。   温睿拒绝地抿了抿嘴,这事儿没商量。   主要是那会的江悦庭太可怕了,出拳的速度和力度仿佛能打爆人脑袋,那玩意儿太危险了。   “你要手痒,你捏握力器,或者举举哑铃。”   江悦庭:“……行吧,我没说要打。”其实他真想打他哥也拦不住他,他不碰那些不过是为了安他哥的心。   “那去跳舞。”张怀斌说着走到队伍最后面。   温睿见他真过去了愣住了,“您这真打算跳?”   “那不然?你也过来。”老人假意说,他伸了伸手跟着前面的人做了个姿势,他这老胳膊老腿摆弄不开,也就做做样子,他就想骗温睿过来跳。   温睿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硬着头皮上,他和老人排排站在队伍后面。   老人催促:“快,跟着跳,这个舞刚开始。”   江悦庭早就明白这是老人下套坑他哥,他也不没拦着,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准备录视频。   “啊啊?哦。”温睿手忙脚乱地伸手划拉了两下,他盯着前面的大姐一板一眼地跟着学,他姿势有些僵硬,本来柔和的舞蹈活生生被他跳出了机械舞的感觉。   江悦庭盯着屏幕里的人忍不住说:“我现在相信爷爷说得拖后腿了。”   温睿一脸认真地学跳舞,根本没留意老人已经坐在轮椅上休息去了。他学的挺快,一支舞一支舞地接着跳,中途休息的时候有大姐看他站在后面立马往旁边站了站给他倒腾地方。   温睿:“……”他这才发现身边都空了,回头就看见老人捧着手机乐呵呵地笑。   江悦庭见他看过来朝他眨了眨眼睛,温睿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小坏蛋估计又拍视频了。   “小兄弟快站过来啊。”   “阿姨不了,我……”   由不得他不愿意,前面俩大姐一人扯他一条胳膊把他往前拽,“来嘛!难得有小年轻和我们一起跳舞,快来快来。”   温睿只能混在队伍里陪着她们跳了支歌,然后借口要去卫生间赶紧下场。   江悦庭的这个视频刚录完,温睿伸手要抢他手机,控诉:“你又拍?”他话里带了七分无奈三分气愤。   江悦庭迅速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他淡淡地夸赞:“跳得挺不错。”   温睿看向老人,不确定地问:“真的吗?”跳的不错那说明拍的视频也就不算黑历史了。   老人还来不及回答,就听江悦庭不紧不慢地说:“嗯,特别像机器人变身。”   温睿:“……”   张怀斌闻言笑了起来,“对,变身。”   温睿看他这罪魁祸首笑得欢实,太阳穴的筋突突乱跳,但他也不再求江悦庭去删,每次求着对方删视频不仅得签各种“丧权”的协议,最后还得陪着对方欣赏一遍自己傻乎乎的模样,要多羞耻有多羞耻,这次他干脆不管了。   江悦庭看他一言不发,凑到他耳边问:“生气了?”   张怀斌也紧张起来,他动了动身子坐直了身体,“开玩笑的,不生气。”   温睿哪有那么小气,见老人要起身赶紧伸手扶他,“您小心点。我跳累了,喘下气。”   张怀斌这才安心。   江悦庭伸手揽住他的肩,温睿身子微僵,他心虚地看了眼张怀斌,见对方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才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心。   对方把视频给他看了,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其实跳得还不错,不过他听见了江悦庭的那句吐槽,温睿觑了眼旁边的人,倒也没让他删,只是说:“你也去跳。”   江悦庭沉吟了下就答应了,行,就当哄他哥高兴了。   不过那边已经变成交际舞了,阿姨和阿姨手拉着手转圈圈,江悦庭直接把温睿拉了过去,很随意就加入了队伍。   江悦庭扶住温睿的腰,另一只手叩住了他的手,眼神温柔,“哥,会跳吗?”   温睿忘了挣扎,他动了动嘴唇,小声说了句不会。   “我教你。”   温睿跟着江悦庭的力度走步,可脚下有些忙乱,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前面的阿姨们,谁料江悦庭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不要看别人,哥,看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温睿耳廓和脖子间,惹得对方颈子发麻,好似起了一层小米粒。   温睿只好抬眼看向对方,不过眼睛里满是警告之色,他无声地比了个嘴型——爷爷在呢。   江悦庭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也没干嘛。   温睿被他噎住了,其实就是他心虚,在老人眼里这不过是兄弟间的互动而已。   “集中注意力。”江悦庭收紧了放在他腰际的手,耐心地教他跳舞的要点和如何走步。   温睿领悟性很高,再加上肢体协调性不错,学的挺快,就是身子太紧绷。   不知是本来肢体柔韧性不够还是因为太紧张。   江悦庭姿态随意,举手投足间透着漫不经心,可目光灼灼,他专心地看着眼前的人。   温睿和他对视了两秒赶紧瞥开眼,对方眼里的内容太多,多到他无法细想。   “别总看我。”   江悦庭低笑:“哥,你身子不够软。”   温睿愣愣地说:“大男人的身体肯定硬邦邦的。对了,你怎么会跳?”   “学校教的。”江悦庭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就和你跳,我没和别人跳过。”   温睿哭笑不得:“解释什么?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   江悦庭闻言眯了眯眼睛,他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第106章   三人在广场玩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你热水器开了没?”温睿推着轮椅率先进了屋,他打开门让江悦庭把老人抱进来,“胖胖快进来。”胖胖赶紧窜进了门。   “走之前开了。”江悦庭把老人放在了沙发上,“我去倒水喝。”   “那行,”温睿对老人说,“我给您找换洗衣服,您是自己洗还是要我帮?”   “自己洗。”张怀斌缓缓坐起身,“我先歇会。”   温睿从鞋柜拿了双防滑的凉拖鞋给老人,“您待会去洗澡小心点。”这话他每天都得交代一回。   “嗯。”老人弯下腰去换鞋子,他动作很缓慢,“腰都弯不下来了。”   “我还是觉得您这都是自己瞎想想的,您得锻炼锻炼了,才六十出头呢,这年纪真没多大,您就是总给自己灌输老了老了的思想。身体不好,生理因素肯定有的,但心态也很重要。”温睿伸手给他揉了揉腰,“明天早起,小区有老年人锻炼的器材,我陪您去锻炼锻炼。”   “行啦,别给我弄了。”张怀斌拦住他。   温睿只好收了手站起身:“那我给您找衣服。”他说着进了客房。   江悦庭给张怀斌端了杯水,他平静地说:“哥说得对,您这是心态问题。”   张怀斌神色恍惚:“是吗?”   江悦庭看他脸上不自觉露出自怜的神情,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人恋旧固然没错,但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你再怎么想也没用。张女士和张先生不放心您回淮城有他们的考量,当然不是说他们一定对,一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在这件事上您无力改变,只能说服自己接受。”   “几年过去了您何必较那个劲儿?伤心又伤身。一年十二个月,您每年回来三次,前后加起来算是在这里小住三个月,可如果剩下九个月您拿来盼着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很不利于您的情绪稳定和精神状态。”   “人年纪大了,确实希望孩子能多陪自己。张女士他们有时间也不陪您聊天是他们做儿女的失职,但您也不能就奢求他们突然间醒悟过来陪您多说会话,这样除了让你更加伤心外没别的好处。与其祈求……”江悦庭话还没说完就瞥见温睿站在客房门口看他。   温睿瞪着眼睛看他,眼里满是责备之色,“别说了,过分了。”他无声地比了个嘴型。   江悦庭无奈地瞥开眼,他顿了下乖乖说道:“爷爷不好意思,我刚才是胡说八道。”   张怀斌扯了下嘴角,“没事没事,说的在理。”   温睿适时打断他们,“衣服我找好了,您现在去洗吗?我把您衣服放屋里去。”他说着往浴室去。   “洗,我现在就去。”张怀斌闻言立马要起身,江悦庭赶紧扶住他,可老人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江悦庭手僵了下也明白自己这是惹恼了对方,只好站到一边。   温睿关上浴室门,里面响起了水声。   江悦庭站在沙发旁喝水,见他看自己,平静地说:“别骂我,我知道你的意思。”   温睿走了过去,“没想骂你。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可那些话得看谁说你知道吗?如果说那些话由张女士他们说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我们和爷爷差两辈,那些话由小辈点出来不太合适。老人可能觉得你年纪小,他活了六十多年,你个小辈才十七八岁,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呢?他反而听不进去这话,可能还觉得心里不舒服。”   江悦庭嗯了一声,他看了眼浴室说道:“老人家生气了,都不肯让我扶了。”   温睿笑笑:“你爷爷脾气大的,按小区阿姨说的话就是,区个老人脾气大得咧~”   江悦庭闻言脸色缓和下来,“嗯,学得挺像。”   温睿眯着眼睛笑了会,他叹了口气,“你爷爷现在脾气算好了,当年脾气更火爆,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了。他平时疼你,就算生气也不会凶你,他气性不大,洗个澡估计就忘了。放宽心,也别和他生气。”   “嗯,我没怪他。”   温睿有些发愁:“不过确实得好好劝劝他了。”   “你别去说,他不敢对我发脾气,他舍得对你发。”其实老人对他和对他哥还是有亲疏之分的,老人更把他哥当自家孩子,有一说一,脾气上来了也不会憋着,对他就客气了不少。   “我没那么傻。”温睿沉吟片刻,“我觉得你爷爷主要是太闲了,他一个人在家,张女士也不放心他出去散步,成天闷在家里没个事情做,人清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得给他找个事情做,有个精神寄托。”   江悦庭点点头。   “这个我好好想想。等爷爷洗完你去洗,你洗完睡觉还是干嘛?”   “待会儿上网找方华,他在试玩我做的游戏,我想去看看反应怎么样。”   “直播吗?”   江悦庭:“嗯,直播。”   方华毕业后江悦庭就让他在网络上做直播,可对方家里没电脑,江悦庭就掏钱给他买了台。   但他没说“送”这个字,如果真那么说,依方华那个性子估计能和他动手,他只是让对方先用着,等挣到钱了把钱还他就行,为了一时的面子耽误事就不好了。   方华分得清轻重,他既然下定决心跟着江悦庭干,就不会拖后腿,也不会在乎面子工程,一切优先他们的游戏。   江悦庭给他分析了下趋势,直播的队伍越来越大,不久之后会成为一种趋势,而方华这个时候开始直播,他颜值好技术好说话处事方面也很有分寸,江悦庭相信他一定可以脱颖而出,到那个时候方华会有一个很庞大的粉丝群体,这对于他们的team来说是件好事。   他如今所做的都是为将来铺路。   方华问:“你怎么不直播?”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那张脸比他出彩十多倍,做明星都绰绰有余,更别提做直播。   “我不喜欢说话,我做直播效果没你好。”江悦庭避重就轻,这仅仅是一部分原因。   其实说来,方华相貌出彩,和其他主播比是加分项,但又不会过分出彩,让粉丝忽略游戏本身、忽略主播的技术水平,他不想到时候的粉丝都是一群压根对游戏无感纯粹是为了看主播的人。   当然,即便方华去做,这样的粉丝也有,但相对来说会减少不少,这样对于他们的游戏推广才能起作用。   方华在平台上做直播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晚上都会直播,他主要直播玩一些冷门的单机游戏,烧脑、剧情项,技术项的都有,粉丝在增加,但效果不太明显。   方华有些烦躁,生怕是自己直播不过关。   江悦庭安抚他,国内这种单机游戏没网游、塔防和卡牌游戏兴盛,这种现象很正常,他这个涨势已经算不错了。   可他们当然不能就这么随性,江悦庭让方华也试着玩一些塔防和卡牌游戏,还让他不要固定玩一个游戏,如果方华总固定玩一个,到时候开始玩单机游戏会面临洗粉,甚至有些偏激的还会骂人。   方华夜里直播五个多小时,江悦庭让他将这些时间分配分配。   江悦庭说:“绝大多数人是想看塔防网游那类的游戏,等他们点进直播,留不留得下粉丝就得看你的魅力了。如果能留住,那再进行下一步,让那些对这类单机游戏无感的人产生兴趣,这得看你的技巧。”   刚开始方华直播时也不怎么说话,一方面是他觉得尴尬,后来渐渐适应了摄像头,说话也就多了,可和粉丝聊天、讲解游戏都是有技巧的,方华太生涩了,讲游戏干巴巴的,而且没有自己的特色。   他的直播江悦庭都会看,每次都给他提意见。   方华有自己的想法,两人商量着来,渐渐的,方华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玩游戏时表面是自己一个人玩喋喋不休自我感慨,其实是将粉丝带入游戏的同时也给他们讲解游戏。   再加上他说话幽默风趣,言语中时不时掉个书袋,听得懂的人也都知道他这个人喜爱读书,无形中给自己艹了个人设,以至于他的粉丝吸附性很大。   如今方华的涨粉速度和原来快了两三倍,平台联系过方华想和他签约,江悦庭看了眼对方开出的条件让方华拒绝了。   直播平台刚兴起没几年,平台的推广力度不够大,用户也没有太多,平台和主播相互依存,可对方开的条件太不厚道了。   “这孩子很累啊,白天还和余雅去我那里兼职培训孩子,夜里还要直播。”温睿故意问,“人家都在学着挣钱,你干嘛?”   江悦庭把水杯凑到他嘴边,淡淡说:“我有哥哥啃。”他当然也在挣钱,只不过没敢告诉他哥,他把钱拿去炒股了。   刚开始他只拿了三万投着玩,不过没人引导再加上经验不足结果赔了,吃一堑长一智,他渐渐学着分析行情,每天都看财经频道的专家讲解,自己也在网上关注趋势,一点点总结经验,现在每个月账户里都有稳定的进账,就算会赔他也尽量把亏损降到最低。   他现在也不指望这个挣钱,只是在试水,等他觉得自己完全了解适应了这个市场他会加大投资。   温睿被他气笑了,“理直气壮地啃我?把杯子递给我干嘛?你都喝过了。”   “嗯?嫌弃我?”   “没。”温睿接过他杯子喝了口,“你有没有给我倒水?”不喝还好,喝一口他觉得好渴。   “茶几上。”江悦庭从他手里接过茶杯,在他喝过的地方轻啄了下,温睿本来要去拿他自己的水杯的,看见对方这个动作当时就懵了。   “你……你干嘛啊?!”   江悦庭轻描淡写地回答:“间接接吻,先预热预热。”   “你……”温睿又羞又恼,刚想让他别胡闹,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老人洗完澡出来了,他只能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赶紧去洗澡!”说好的爷爷在会收敛呢?他真是傻了才会信这个小混蛋。   “嗯。”江悦庭这才不紧不慢迈着长腿回了卧室。   温睿陪老人回了客房,本来他打算和老人一起睡的,毕竟张怀斌夜里要喝个水上个厕所都不大方便,他在这边照看着才会放心点,可对方不习惯和别人一张床,他只好把折叠床搬了过来。   温睿拍了拍枕头,明天拿出去晒晒,这枕头不怎么软了。   张怀斌半躺在床上,他突然问:“悦庭是不是快成年了?”   “对啊,八月十二,那会您是不是已经回晋市了?”   “嗯,他们八月初过来接我,约了五号的专家,到时候得去看看身体。那我就不能给悦庭过生日了,我这年年都赶不上趟。”   温睿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又在想回去的事了。   他叹了口气,“刚才悦庭说的那些您听进去了多少?”   张怀斌抿了抿嘴,过了会儿才无奈地摇摇头,“这人呐,不都这个样,有些话是事实,可说出来心里就是有点不好受。”   “他也不是要指责您,只是不忍心看您总钻在那个圈子里出不来。”   “我当然知道,可这真调节起来是真难。”   温睿不再继续往下说,他走到床上扶老人躺下,“别想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想那么多,早点休息吧。” 第107章   温睿这几天都和老人一起睡的,江悦庭即便再想抱着他哥睡也只能忍着。   温睿每天夜里都是把老人伺候睡了再洗澡睡觉,他轻手轻脚关上门,一抬头就看见江悦庭站在客厅擦头发,对方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问道:“你今天还和爷爷一起睡?”   “嗯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江悦庭心里就是不舒服,他都好久没抱他哥了。   温睿看着对方精壮的上身和结实的腹肌,心脏突然间狂跳了两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江悦庭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没留意他的动作。   “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虽然还有一个月,但他想提前准备,毕竟这是江悦庭十八岁的生日。   江悦庭沉默了会,语气冷淡:“每年过生日你都这么问。”   “那你每次不都说没有。”   江悦庭低头擦着头发,闷闷地说:“你知道我想什么,你给吗?”   温睿垂眸没说话。   江悦庭看他不悲不喜的模样,陡然间有种悲哀的感觉,这个人可以无条件的爱他,可偏偏不能喜欢他。   “哥,你分得清你对我究竟是哪种喜欢吗?”   “重要吗?”温睿反问,语气平静,“我和你在一起,喜欢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江悦庭看着他,良久以后点点头,是他钻死胡同里了,他哥说得对,无论他哥对他是亲情的爱还是爱情的爱,他在他哥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人,他还想要什么呢?   “洗澡吧,我去书房看直播。至于礼物,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江悦庭说着自顾自去了书房。   温睿在原地站了会才抬腿往浴室走去。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他手撑着白色的瓷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身形,隐隐约约露出光洁的后背和股沟。   他细细咀嚼着刚刚心剧烈跳动的滋味,颓然地将头枕在了白皙的手臂上,他定定地看着地上的水,有些难受。   爱这种东西从来没个明确的界限,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江悦庭动心了。   是放任这种感情继续发酵,还是按耐住躁动就此止步,保持着如今暧昧的姿态,用“我还没想好”这种话搪塞对方,他真的不知道。   霍启鸣问他是不信任江悦庭还是对自己不自信。   都有。   他一直认为江悦庭喜欢他是因为对方感激他,再加上他的长年陪伴,让对方模糊了那种情感。   江悦庭问他,哥,你分得清是哪种喜欢吗?他也想问,那你呢?你真的分得清吗?   他一直在等,等江悦庭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心境会随着眼界的改变而改变。   万一有一天江悦庭遇到了更合适自己的人,那对方会不会幡然醒悟?浓烈的爱渐渐退却重新变成了兄弟之情。   倘若他现在无所保留地表达对江悦庭的爱意,到那时他对江悦庭而言不过是负担,倒不如假装没心没肺,给江悦庭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得过且过,真等到那天了,他倒可以装出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庆幸对方终于回到了正轨,潇洒地祝他幸福,那样江悦庭就不必背一个薄情的罪,没有负担地离开他了。   不是他高尚,是他自私,与其苦苦哀求低到尘埃里倒不如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用那种骄傲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颗被扎得鲜血淋漓的心,好像那样被抛弃就不会显得太丢脸。   温睿叹了口气:“悦庭啊,我该怎么办?”   出了浴室,他站在外面的洗手台前洗脸刷牙。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伸手抹了抹镜子上的雾气,他细细地看着自己的眉眼,他比上辈子的自己年轻了很多。   江悦庭出来倒水喝,看他站在那里对着镜子发呆刚想问他干嘛,温睿就扭头看向了他,江悦庭愣了愣。   温睿将柔软的额发用手梳到了后面,露出了光洁的前额,可能在浴室待得太久,他被水汽熏得面色红润,眼睛里也带着些许的水光,两边的眼角被红色晕染,淡色的唇此刻像被人拿血涂抹过,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妖冶的气息,和平时柔和的气质完全不同。   温睿见是他急着掩盖自己的情绪,没留意他的异样,“倒水喝吗?”   “嗯,你怎么还不休息?”   “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你能喜欢我多久?”温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人都喜欢听情话,他自然不能免俗,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江悦庭闻言皱了皱眉,他哥话里带着几分揶揄,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温睿不敢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只能伪装成这幅模样,可他的心紧紧地吊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可等了片刻,就听对方冷淡地说:“早点休息吧。”   温睿的肩垮了下来,他垂下眼眸,眼中透着丝丝缕缕地自嘲和无奈,“嗯,你也是。”   江悦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低了下去,等他哥经过他身边时他忍不住把人拉住将人拽进了浴室里,他顺手关上门。   浴室里还残留着水汽,非常的湿润闷热。   江悦庭皱了皱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睿站在那里,倔强地抿了抿唇角。   江悦庭明白他心里藏得事很多,比如昨天半夜不睡觉等待着什么,比如现在。   他伸手摸了摸温睿的脸,用拇指摩擦着他哥的红唇,他的力度不轻不重,他淡淡地说道:“话说的那么好听,总让我心里有事告诉你,你自己做到了吗?”   温睿微怔,他瞥开脸躲开了对方的手。   江悦庭阴沉着脸不发一言,他不明白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一起跳舞,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   两人之间的空气格外沉闷,让人心生烦躁。   联想到他哥刚才的问话,再看温睿此刻失落的神情,一个念头在江悦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不信我对吗?”   温睿被人戳中了心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故作镇定,他扯了扯嘴角,“什么不信你?早点睡吧,很晚了。”他说着就要走,却被江悦庭拦住了。   江悦庭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这儿动心了?但又害怕我是闹着玩,所以才会问我那个傻问题。”   他声音很轻,但却像重锤一样锤在了温睿的心上,让他心头一颤。温睿知道他一旦承认了他就不能回头了,他抬高音量惊恐地反驳:“不是!我没有!”   听对方欲盖弥彰的回答,再看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江悦庭更加确定自己的答案。   “你想让我怎么说?哥,我会喜欢你一辈子?我说了你就信吗?”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的……我没有。”温睿不甘心地辩解,可说来说去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   江悦庭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把人拉到面前,“哥,你还记得你曾经和爷爷说过什么吗?”   温睿抬眼看他,眼神儿疑惑。   “不要把自己困在小房间里,与其活活饿死,不如放胆出去,外面没有野兽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这些话是当年他拿来开导老人,可……   温睿苦笑,他喃喃说道:“可情况并没有好太多,我没有办法带回爷爷,反而给了他一个没法儿完成的念想。他现在过得还是不开心。”   见江悦庭还要再说,温睿连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他不想再纠缠下去,他怕他控制不住他的心、他的情绪,就这么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交代在了这里,那他可就真没有回头路走了。   江悦庭身子微僵,手虚扶着对方的腰,想说的话就那么挂在了嘴边。   温睿枕着他的肩头,微嘲地笑开了,他缓缓开口,“悦庭,我们就这样算了好不好?”   江悦庭眉头轻拧,什么叫就这样算了?   “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这样我不会太为难,你也……”   他话还没说完,江悦庭就把他推开了,“为难?我也怎么样?我就满足了吗?”他眼神儿阴鸷,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质问温睿。   温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又无从解释,最后心生疲惫索性一了百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承受着江悦庭的怒气。   江悦庭看他神情冷淡连句解释的话都不肯说,就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爱,他本以为他哥是动了心,心生害怕不敢承认,现在才发现对方只是疲于应付他。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原来我让你为难了,所以你说的什么发芽是在骗我?和我亲热是不是特别恶心?应付我是不是就像应付一条发情的公狗?”他声音不温不火,可眼神言语犀利尖锐,一针见血。   温睿闻言震惊地看着他,无措地说:“你在说什么?!”   江悦庭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对温睿的担心和心痛视而不见,只记得对方说得那句“为难”,一想到对方不定在心里如何想他,他就觉得温睿将他赤城的心狠狠地钉在了羞耻架上嘲笑和奚落。   他用指尖轻轻划过温睿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说:“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我的好哥哥。”最后二字他咬得很重,话里话外都带着挑衅,眼里也满是嘲讽,仿佛这样才能掩护他把心上人摔碎的心重新拼凑起来。   温睿被他这态度激怒了,这么些年,他对江悦庭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结果现在对方就记得他一时嘴误的胡言乱语?   温睿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活生生被江悦庭给气笑了,“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悦庭欺身压在了墙上,对方动作迅速,力道又猛,他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重击,谁料他的脑袋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手掌中,腰身也被江悦庭紧紧的钳制住,对方替他挡住了冲击力,他分毫未损。   温睿愣在那里,咚—咚—咚—,他耳边充斥着剧烈的心跳声,他动了动嘴唇——悦庭。   对方的话太过刺耳,像钝刀一般狠狠地磨着他的心,磨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他不敢听下去,只能把那些话狠狠堵回去,满腔的怒火和绝望让他恨不得掐死这个男人。   可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爱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蓄集的怒气蓦地烟消云散了,一种无力感在江悦庭心中蔓延,对这个人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江悦庭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苦笑在他嘴角晕开,“哥你知道吗?我总认为我这种人变态,就像江昊一样变态。你不喜欢我,我真的很想把你关起来强迫你爱我,可一看着你,我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推你一下都得小心翼翼地护着你,怕你不小心碰疼了……”他眼里满是隐忍之色,他深吸一口气,眼眶渐渐发红,声音越来越低,他把脸埋在温睿的脖颈中,“哥,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吗?相信我一次好吗?哥,相信我好不好?”他话里带着卑微的乞求和浓浓的委屈。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尊严、脸面、骄傲,他都可以放下,可他唯独放不下这个人。   江悦庭话里的浓烈的情意让温睿身心一震,对方的爱意太炽热,轻轻一碰就灼伤了他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他褪去那身血肉唯独心还鲜活地跳动着,所有的心思就那么亮在了青天白日下。   他手忙脚乱地摸江悦庭的脸,语无伦次地安慰对方:“不是的,悦庭,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刚刚是气话,你明明知道不是的,我要真不喜欢,我自己会表现出来,可我哪有不喜欢……”他着急地辩解,越着急越忙乱,见自己解释不清,他急得眼圈儿发红,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江悦庭看看,他怎么会那么想他的小宝贝儿呢?   “哥,不喜欢但不可以糟蹋,这是你教我的?你怎么可以……”江悦庭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声音沙哑。   “悦庭,没有,我怎么会那么想你呢?”温睿又急又无奈,看到对方伤心难受他觉得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他怎么都舍不得让这个人痛苦,他颓然地放松了身子,缓缓开口:“悦庭,你知道吗?我真的不够好……”他絮絮叨叨,恨不得把自己掰开了揉碎了剖析给江悦庭看。   他自嘲地笑笑:“我不过是个懦夫,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可偏偏冠上一个为你好的名头。悦庭,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欢的。”   听对方说“喜欢”二字江悦庭还来不及欣喜,又听到对方的惶恐不安,又心疼又生气,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江悦庭哑声说:“对你而言我的喜欢那么不值钱吗?除了你我还对谁好了?温睿,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温睿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对方接着说道:“哥,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能力,很可惜,江昊剥夺了我喜欢人的能力。他让我对男人产生了恶心,包括我自己。至于女孩,我会尊重她们,但我不会喜欢她们。这世间优秀的人千千万万,我可能会欣赏他们,但这里没那么容易动。”江悦庭将温睿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没有人比你更让我疯狂了。没有人能取代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你在我心中也是如此。喜欢对我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悦庭……”温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伸手搂住江悦庭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一遍的道歉,是他错了……是他糟践了对方的满腔情意……他钻进了死胡同里,是他错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紧紧地搂住了温睿的腰身,好不容易抱在怀里的人他怎么也舍不得推开。   江悦庭无奈地叹道:“你开导人有一套,可放到自己身上怎么就想不通了。”   温睿苦笑,大概真印证了那句当局者迷吧。   两人静静地相拥,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就烟消云散,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慢慢晕开,挥发在空气中,让人头晕目眩。   江悦庭的气息把温睿的心填得满满的,心酸酸涨涨,一种奇妙的感觉将他包绕。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看着江悦庭好看的眉眼,对方眼中的情意让他心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本来就红的唇更明艳了,他嗫嚅了数次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轻声问说:“悦庭,我能亲你吗?”   江悦庭一怔,既而反应过来,他目光火热捏紧了温睿的腰身,沉声说:“干嘛给你亲?”他目光灼灼。   对方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着他皮肉,烫得他开始出汗,温睿艰难地吞咽,他不好意思与江悦庭对视,眼神儿飘忽不定。   江悦庭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温睿被他逼得没办法,心几起几落,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小声说:“男朋友想接个吻不行吗?” 第108章   浴室湿热,两人抱在一起,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单薄的衣服这会儿湿湿哒哒地贴着身子。   江悦庭的目光变得灼热,他哥的一句话简直要把他点燃了。   温睿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对方不自觉掐紧了他的腰,若不是对方作怪的手和眼中浓烈的欲望,看江悦庭波澜不惊的神情他都要退缩了。   “悦庭,疼。”温睿扭了扭腰想挣开对方的手,他声音里少了平时的温和与沉稳,多了几分示好。   江悦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我……”   温睿腼腆地笑,他看着江悦庭,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目光落在江悦庭的唇上,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江悦庭都快被他逼疯了,他做了个深呼吸,心说不能乱,要不然控制不住了就真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面上一派淡定,他淡淡地反问:“道歉就这个态度?还要我过去亲你?”   温睿看他拿腔作调只觉好笑,可万万不敢笑出来,刚刚和好他才不敢惹这个小心眼。   他黏黏糊糊地凑近对方。   江悦庭把温睿压在墙上,两人之间本身就没有缝隙,温睿还上前探了探,两条胳膊松松垮垮地吊在江悦庭的脖子上,他紧紧贴着对方,下身的软肉贴着江悦庭的腿间,他浑身战栗了下想退缩可终究没有退。   温睿表面维持平静,可离得越近,他心跳得越快,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嘎嘣一下就过去了。   被江悦庭盯着献吻,温睿羞耻到浑身发抖,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狠狠地吻上了江悦庭。   唇与唇碰撞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悦庭的两片唇柔软,湿润,带着些凉意,可温睿却觉得唇与唇间都是火热的气息,倏然间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舒服的触感让他身子发软。   他太生涩了,这是第一次亲吻,贴上去后就不知该如何做了,傻乎乎地愣在那里,过了两秒他偷偷张开嘴将舌尖探了出去,试探地舔了下江悦庭的薄唇,他身子软得更狠了,脑子也晕晕的。   悦庭的唇像果冻。他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还在胡思乱想,江悦庭就狠狠地压住了他,伸手卡住了他的下巴微抬起他的脸更方便自己亲吻。   江悦庭眯了眯眼睛,伸出柔软的舌强硬地叩开温睿的城门,一路攻城略地。   他来势汹汹,动作没半分怜惜,他恨不得把人拆骨入腹。舌尖来回搔刮过温睿的齿龈,既而勾住了对方来回试探畏畏缩缩的湿滑软舌,吸吮交缠。   温睿的唇被摩擦得红润不堪,他张了嘴,抖得厉害,一想到自己是在被养了多年的弟弟亲吻他就觉得羞耻,可心中隐隐又有种隐秘的快感,这种矛盾的心思让他恨不得哭出来。   他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挣扎着想逃开,可江悦庭哪肯给他机会。他的粗喘声听在对方耳里无疑是催情的药物,惹得江悦庭攻势更猛,狠狠地蹂躏着他的唇。   温睿被他亲的缺了氧,他也学着吮吸江悦庭的唇舌,仿佛想从对方嘴里夺取点氧气。   感觉到他哥快喘不上气来了,江悦庭这才不舍地抬起头,他抵着温睿的额头低笑,“怎么那么笨?”   温睿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失神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唇角还残留着湿润的水渍。   江悦庭伸手将水渍抹去,轻啄了下温睿的嘴唇,用两片薄唇叼着温睿的下唇,唇肉相贴,激得两人浑身战栗。   温睿缓了缓,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微颤,他问:“你怎么会接吻?”   江悦庭听出他话里隐藏的醋意,眼神儿温柔,“因为我在脑海里把刚刚演练了很多遍。”   温睿闻言绯红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了。   “温老师……”江悦庭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温睿瞪着眼睛看他,这个称呼对于两人而言十分陌生。   江悦庭看他一副受惊的模样有些好笑,“课间休息好了吗?要上课了。”   温睿都要被他逼哭了,本来两人身份就有些禁忌,对方还玩这一套。   “你不要那么叫。”他不敢看江悦庭。   “那……哥,我还要亲亲。”江悦庭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让温睿的心软成一团,他伸头亲了亲江悦庭。   “喏,给你。”   第二个吻温情了不少,江悦庭不再攻城略地,温睿也不再退缩,两人唇舌交缠,吻得情意绵绵。   江悦庭的欲望早就苏醒了,无所顾忌地戳在温睿的耻骨那块,硌得温睿生疼。   他含混地哼哼,江悦庭没搭理他,气得温睿狠狠往前顶了下,示意对方那玩意儿顶疼他了。   江悦庭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   温睿都替他尴尬,结果对方倒像个没事人,八风不动地站在那里,就让小悦庭在那里彰显它的存在感。   温睿尴尬地不行,他忙低头擦了擦嘴上的口水。   江悦庭:“……”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嫌弃。   “嫌弃我?”   “啊?”温睿茫然地看着他,见对方眼里闪过危险的神情,他赶紧凑上去连亲了江悦庭两口,“哪有嫌弃?没有。”   江悦庭这才满意地移开目光,看到两人相贴的地方,他突然开口:“你没有硬?”   温睿这才注意到自己那里根本没反应,怕对方多想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把霍启鸣的话给江悦庭复述了一遍。   江悦庭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温睿小心翼翼地问:“小帐篷不拆吗?”   江悦庭抬眼看他,眼神儿简直跟要吃了温睿一样。   在对方完全想歪之前,温睿赶紧说:“我是说你自己拆。”   江悦庭脸沉了下去,他冷哼一声。   温睿小声辩解:“谈恋爱,循序渐进。”   “嗯,今天亲吻,明天拆帐篷,后天就可以上床了。”   温睿瞪大了眼睛:“男人和男人怎么做爱?”不对!关注点偏了点,“你想都不要想!你还才多大?!”   他上辈子活到死都还是处男,悦庭居然十七岁就尝到荤腥了,要再不制止都能吃上肉了,那盘菜还是他这个哥哥……   江悦庭认真地回答:“快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行!”   太早了!温睿思想很传统,他从来没听过今天刚确定关系明天就上床的,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就像结婚一般是个仪式,代表着全身心的托付,不能这么草率。   江悦庭看他当了真忙安抚他,“好了,我开玩笑。”他伸手摸了摸他哥的唇,光这样就够他兴奋回味好久了,他不敢要再多,生怕这些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江悦庭站直了身体,温睿瞄了瞄他那里,他不解,家里营养有那么好吗?原来明明特别小的,现在怎么长这么大了?   江悦庭见他哥总偷看自己的私处,大大方方地说:“你想看,我脱了给你看。”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温睿恨不得把自己团成团儿,他不敢看对方。   江悦庭伸手脱了上衣,温睿用余光瞥见他开始脱裤子赶紧说:“我不看!我真不看!”   江悦庭:“……”他把上衣盖到他头上,转身往花洒下走,“不看就出去,我洗澡。”   温睿闻着衣服上的气息愣了两秒抱着衣服就往浴室外跑,可刚走到门口,江悦庭又叫住了他。   “干嘛啊?”   江悦庭看他僵硬的后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假意冷淡地说:“给我找套衣服,我又不吃你你紧张什么?”   “哦。”见对方突然间冷淡下来,温睿闷闷地应了一声往外走。   江悦庭看他反手带门,可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温睿突然把头探了进来,“区个男朋友脾气大的咧。”说完赶紧关上门跑掉了。   江悦庭听他又学淮城的口音,忍不住笑开了,怎么那么可爱啊。   温睿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把江悦庭的脏衣服拿出来了,他把体恤放在洗衣机上回卧室找衣服。   他敲了敲门,“衣服放哪儿?”   “送进来。”江悦庭低头看着自己的昂扬,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皱皱眉头,克制住心里的不适。   温睿只好拧开门,他秉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原则,一点都没乱瞟,放衣服开门走人一气呵成。   江悦庭:“……”真是卖弄风情给瞎子看。   他立马松开手,老老实实洗了澡。   等江悦庭洗完澡温睿也去洗了洗。   江悦庭靠坐着沙发的靠背边玩手机边等他出来。   温睿在浴室里回味了下那个吻,此刻正躁动着,刚出浴室门就看见对方不自觉有些害臊。   他说:“快去睡吧。晚安。”   江悦庭迈着长腿走近他,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晚安吻。”   温睿吓得赶紧看向客房的门,好在没什么动静。   他摸了摸额头,责备地说:“爷爷还在。”   江悦庭看他心虚的小模样,还真有点操心,到时候他没暴露两人的关系,对方倒心虚到把所有都给抖落出来了。   “你喝点牛奶刷牙就去睡觉,都十一点了,别看直播了。”温睿叮嘱完他就匆匆进了客房。   江悦庭听到“咔嗒”的关门声,露出一个笑。   哥,好梦。 第109章   温睿这几天起得都很早,江悦庭沿河跑步,他就陪老人在小区里锻炼身体。   下午他得去培训班给孩子们补习,只好让江悦庭帮忙照顾老人。   江悦庭陪着张怀斌下象棋。   老头喜欢耍赖,动不动就悔棋,要不就让对方让他一车一炮,末了下不赢还得说手感不好。   江悦庭也不在意,安安静静地将棋盘复位,继续陪老人下棋。   温睿走之前坐在老人旁边观战,秉着观棋不语原则他很少说话,可老人总扭头问他下一步怎么来,温睿只得加入战局。   二对一,对方还让了两员大将,再不赢温睿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江悦庭扫了眼棋盘,淡道:“我输了。”   玩了好几天总算赢一回的老人丝毫没觉得胜之不武,乐乐呵呵地庆贺自己总算赢了一局。   温睿看快到时间了,交代江悦庭好好照顾老人就离开了。   张怀斌和江悦庭又下了一盘,不出意外又输了。   “换个别的玩吧。”下棋总输就没意思了,而江悦庭又不会放水,腻了,“想打长牌。”   “两个人没法儿打。”江悦庭边收拾棋盘边说。   张怀斌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突然叹了口气。   江悦庭没有说话,过了会他问:“您喜欢画画吗?”   “画画?”张怀斌茫然地看着他,“我不会画画。”他这手一辈子光拿来做面了,哪里写写画画过。   江悦庭:“现在学也不没什么,不用比赛也不用交作业,就打打发时间。”   张怀斌犹豫了,他想了会点了点头,跟着江悦庭去了书房。   “试试国画?”书房已经被江悦庭收拾了出来,桌子上放着宣纸,毛笔和墨水。   “都备好了啊?”张怀斌感慨,“你这是有预谋?”   “怕您无聊,给您找点消遣。”   张怀斌站到桌子前,“那行,这要先干什么?”   江悦庭把旁边的电脑打开,调出自己看过的教学视频,“您按着这个来。”   视频是个老人家做的,那老人长得十分和善,整个人有种洒脱的气息,让人看着很舒服。他从最基本的讲起,笔墨纸砚挨个讲了个遍才进入正题。   那人讲话很幽默,一本正经地抖包袱,逗得张怀斌发笑,老老实实跟着教程一点点地学。   他腿脚不便,但手很稳,不存在拿不住笔。   张怀斌照着视频里的教程学握笔沾墨勾勒线条,有些地方讲太快他听不懂,江悦庭就在旁边给他讲解。   老人学得慢,画得也慢,可画国画就得有个慢悠悠的心境,急不得。   他站了两个多小时还浑然不知。   江悦庭怕他站久了腿受不了,提醒他活动一下。   张怀斌这才反应过来这都四点多了,他惊讶地说:“怎么都这个点儿了?”他看了看手上的笔,有点舍不得放下。   书房门没关,外面响起开门的动静。   张怀斌:“你哥回来了。”   “嗯。出去休息一会儿。”江悦庭拿过他的笔。   张怀斌动了动身子,腿和腰都有些酸,不过他没埋怨,嘴里念叨着待会儿还要画。   他一出书房就跟温睿炫耀他学画画了。   温睿看了眼江悦庭,让老人学画国画是两人一起琢磨的,不过他假装不知道,惊讶地说:“是吗?您能待得住吗?”   “怎么待不住?画了一下午,我背都弓酸了,你来看,你来看。”张怀斌招呼温睿看他画了一下午的杰作。   温睿很给面子地夸赞了他一番,惹得张怀斌乐不开支。   吃饭的时候张怀斌还在说着画画的事,他喋喋不休,温睿和江悦庭没机会插嘴,只能点头应和。   温睿开他玩笑:“您这又精神了?”   张怀斌笑着摆手:“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温睿适时说了几句话,张怀斌一下子噤了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碗筷,温睿摸不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那些话弄巧成拙了。   张怀斌突然笑了,“我这辈子没怎么读过书,初中毕业就去当学徒,没什么文化。可我丫头不一样,现在想想她和我之间确实也没什么话题可聊,顶多问上几句您今天在家怎么样,身体没哪儿不舒服吧……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没什么可聊的,她们不搭理我实在怪不得她们。”   温睿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他感叹。   “想想,悦庭说的挺对,不能总指望着她们能凑到我面前陪我唠嗑尽孝心。我自己是得找点事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东西,省得天天混吃等死,只能指着今天吃了什么明天要吃什么过活。你这事儿来了,话自然而然跟着就来了。”   温睿笑笑:“您想得挺透彻。”   张怀斌哼笑没搭话,这俩人又是让他学国画又拐弯抹角给他讲道理,不就是告诉他这个吗?   “有些事就那么着,我姑娘没法儿就着我来,那我就学着提升自己呗。”   温睿:“一个人学国画时间久了容易倦,您到时候可以让张女士给您看看小区里有没有什么老年人国画社团,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说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行,行!”张怀斌一想到回去也有事可做,精神十足。   “不过您腿脚不便,注意点,累了就歇歇,别总站着。有什么坐着捯饬的玩意儿吗?”温睿看向江悦庭,“茶艺行吗?楼下卢老喜欢泡茶,上次拉着我还跟我炫耀他儿子给他送了套紫砂壶,拿来泡乌龙茶最好,把我拉他家去喝了好几杯茶。”   卢老是楼下的独居老人,平日里最喜欢拿着茶壶在小区里转,碰到温睿就和他聊上半天,主要是和温睿说话很舒服,对方的举止和神情都在告诉你,他在认真听。   张怀斌嘀咕:“我不爱喝茶。”   “我知道,泡茶又不是非让您喝。您有空下楼跟我去卢老家看看,正好他一个人在家,平时也无聊,你们家可以聊聊。”   “行吧行吧。”   张怀斌去之前还不清不愿的,可回来的时候还从人那里拿了一小包龙井回来,还非让温睿给他拿紫砂壶泡。   温睿无奈地说:“卢老在那里拉着您说半天,您这一脸严肃又是点头又是应和的,合着一句都没听进去?绿茶不用紫砂壶泡,用玻璃杯。”   张怀斌问:“那我刚才喝得那是什么?”   “铁观音,那一般得用紫砂泡。”   “那个好喝。”   “您品品这个,味道也很好。”温睿说着去了厨房给老人泡茶,和卢老聊久了他对茶也知一二。   张怀斌跟在他后面说个没完,“他泡茶怎么那么麻烦,什么茶匙茶漏品茗杯,摆的满满当当的,还拿水浇壶,动作太多了记不住。我们这泡茶不都泡一遍刮沫儿就行了吗?他那可真够麻烦的,不过味道是真好。”   温睿只好跟他解释,末了感慨:“您这话好在没在卢老面前说,要不然他得把您打出来。”   张怀斌从那天起还真天天往楼下跑,刚开始还让温睿陪着,后来自己就下楼去了。   温睿总担心他说错话惹了爱茶的卢老,没想到卢老倒还挺喜欢张怀斌的,每回老人回来手里都能拿回一小包茶,普洱大红袍碧螺春……不少名贵的茶。   老人说他不要,卢老还不高兴。   温睿愁死了,就那些茶随便一点都得不少钱,他不愿欠人情,想着过年拜年时给卢老送点好茶当礼物。   不过张怀斌也不白拿,他画国画的水平有进步,每次画了不错的就送给对方,礼轻情意重。   俩老头凑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张怀斌成天都乐乐呵呵的,整个人容光焕发。   和卢老待久了成天品茶品茶,张怀斌还真品出来了滋味,喝口茶不单单能说出这是什么茶,还能说出这味儿到底怎么好,边说边感慨卢老厉害。   “你知道吗?他嘴巴是真刁,他抿一口能给我说出这是哪个山种出的什么茶,你别不信!他真能!他说不同山头种得龙井味也不一样,细微的差别,喝久了就能品出来。”张怀斌说着说着突然安静了。   温睿在给他叠衣服,见他不说话疑惑地问:“怎么了?”   “今天几号了?”   “七月二十九。”温睿知道他又在想回家的事了,刚想说别又胡思乱想,就听老人说,“那明天我得和那老头去钓鱼。”   温睿懵了,“啊?”   “他不会钓鱼,我说我会,他让我有空教他,我这不快走了,干脆明天去算了。”   温睿看他神情和平时无异,说:“您这真是想开了。”   “和什么人待一起,这心情思想都不一样。他有孩子,也没说像我这样天天期盼着他儿子多关心他,能看见就看,看不见捯饬他的茶宝贝,也不无聊,一个人过有滋有味的,不把精神寄托在别人身上,在哪儿过都一个样,潇洒。”   温睿忍不住说:“您原来也这样。”   张怀斌笑了起来,笑够了撇了撇嘴角,嗤道:“可怜。”   “您这说谁?”   “说我自己。”张怀斌感慨,“想想过去这几年,感觉自己真讨人厌。”   温睿无奈地摇摇头:“您这是什么话。”   “实话。”张怀斌敛了怅然的神情,“他说我可以报个老年大学,那里面教得东西挺多的,挺有趣的。”   “那您和张女士他们商量商量。”   “他们要不同意怎么办?”   “无非是担心您身体原因,要真不放心您自己去,那就给您找个护工陪着,不会不同意的。”   “浪费钱。”   “我出,花不了多少钱的。”   张怀斌揶揄他:“温老板豪气。”   温睿顺着他的话说:“钱多的花不完,您可劲儿糟就行了。”   “不了不了,给我这老的糟蹋玩了,小的就没得花了……哎!”张怀斌突然叫了声,“我忘了给悦庭准备礼物。”   温睿:“您画幅画给他。”   “算了吧,他自己画的比我好十倍。”   “我得送点实用的东西。”张怀斌一想就犯困,困得眼睛都闭上了还不肯睡,半阖着眼看着温睿。   温睿只得哄他:“您睡吧,礼物我替您买替您送,您不用操心的。”   张怀斌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温睿去浴室洗澡,刚出门就被江悦庭给推了回去。   温睿无奈地哼笑:“小宝贝,咱能换个地方‘偷情’吗?” 第110章   温睿话里带着几分调笑,可眼神儿一如往昔,里面晕着如水般的温柔。   两人在一起有小半月了,刚开始亲热时羞耻心作祟让温睿畏手畏脚,不敢完全释放他对江悦庭的喜欢,毕竟在他心里对方是他的弟弟,是他养了七年的男孩,如今他却窝在江悦庭怀里耳鬓厮磨,反差感让他无所适从。   可渐渐的他发现亲对方他很快乐,看着对方亲到自己后露出可爱的笑他也会微微一笑。   喜欢就是喜欢,能让喜欢的人感受到快乐,何必遮遮掩掩扭扭捏捏。   即便仍会觉得不好意思,他还是会勾着悦庭的脖子亲他的脸颊亲他的鼻梁……尽管每回都笑得很腼腆,还惹得脸上的温度持高不降,但他很享受对方眼里的笑意与无处掩藏的爱。   老人在家,两人当着他的面鲜少会有肢体的触感,更不存在眉来眼去。   在外人面前他待江悦庭如常,他明白,他们的关系虽然从兄弟变成了恋人,但相处方式不会改变,只不过他们会拥抱亲吻,以后或许还会……做爱。   温睿一想到这个脸就红了,他对性的了解仅限于大学时期观摩过的男女动作片,就连那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不清了,至于男人间如何做爱,他确实一无所知。   他本来以为就只是脱光了衣服相互抚摸,可那次江悦庭提过以后他偷偷摸摸查了查,等他快进着看完一部GV以后他整个人都不好,当0的那一方表情很痛苦,到后面他也分不清那个人是爽得尖叫还是痛的。   他本身就有心理障碍,硬不硬得起来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要让悦庭做0号,他可能还没进去看见对方疼得直皱眉估计就痿了,根本没法儿进行下一步,要让他做0……   温睿洗澡时犹豫再三,试着将手指探到后面,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辅导他把手指往里送,过程很艰难,那里干涩狭小,体内有异物的感觉让他很难受,甚至有些厌恶,他刚伸进去一指节就没法儿往里送了,只能匆匆拔出手指安分地洗澡。   江悦庭看他发呆,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在想什么?”   “嗯?”温睿自然不敢说实话,只是借口说浴室太闷了。   虽然开了排气扇和窗户,但刚用过的浴室还是有很多水汽,贴着瓷砖的墙壁沁出了不少水珠,他一贴上去后面的衣服就湿了。   江悦庭拿拇指擦着他的红唇,“你每次洗完澡怎么哪儿都红?”   他也就趁着老人睡觉的时候和他哥温存温存,毕竟是宵想了这么久的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自然是怎么抱都不够。   他哥每回洗完澡眼角嘴唇脸颊,像是抹了胭脂一般,说不出的勾人。   “皮肤有些敏感,还爱过敏。”温睿被他摸得发痒,干脆张开嘴半含住他的指尖让他不能再作怪。   江悦庭身子一僵,他盯着温睿的嘴唇,他薄唇轻启,轻飘飘说道:“哥,你真的很色情。”   温睿愣了愣,连忙松了口,“想什么呢?”   江悦庭抬眼看他,反问:“你在想什么?”   温睿哑然,是他想歪了。   江悦庭亲了亲温睿的鬓角,慵懒地说:“哥,抱着我。”   温睿闻言立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扭头回亲了下江悦庭的脸蛋,他很喜欢对方乖乖地求他亲求他抱的模样,或许是出于雄性对另一半的宠爱,他很喜欢被江悦庭依靠的感觉。   两人在浴室里温存了会,温睿去外面洗漱,他看着镜子的人,突然说:“我……”   江悦庭站在他身后看见他眼中有犹豫之色,轻轻嗯了一声,尾音轻扬。   温睿摇摇头,“没事的,你早点去睡。”   江悦庭看出他有心事,不肯离开。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再扩大扩大店面。”他没有说实话,他最近听说,政府准备盖座商业地标,拉动这里的经济发展。   淮城改为区了,但这一块仍是原来的政府人员在管理,模式和原来没什么差别,主要是因为淮城虽是县级市,但说白了就是蒙城范围内的一座小城,如今蒙城地太紧张,就把周边小城相继划了进去,至于管理方面……和原来的有差别,但又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一年多来半座城都在被拆,房价翻着翻往上涨,可房价在涨,淮城的城市面貌和环境仍脱离不了小城。如今淮城无法对接蒙城,对于外面人而已可能也只是听闻蒙城又添了一区而已,他们甚至不关心究竟是哪个地方被划了进来,只有淮城脱离现在的落后,对接主城区才能带来商机和投资人。   政府如今急需拉动淮城的经济和规范城市规划,他们准备在淮城南北向主干道堂前街上建一座商业广场,堂前街附近都是高档住宅,政府打算在那里打造一个集特色、人气和价值的现代城市商业综合体,为淮城打造一个核心商业圈。   至于投资,霍启鸣听他朋友说,政府还在找。   盖一座商业广场得往里面砸多少钱无需多言,然而在这几年内,又不会有大批量的外来人口涌入,所有的经济发展都得依靠淮城当地人,可淮城的人口和经济又无法支撑市场,所以很多投资商都在观望。   这个时候投资淮城还太早,大投资小利润,倒不如把钱留着投资别的,可又不能在淮城彻底发展起来再带着钱人过来,那时候又晚了,他们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淮城在未来一个时期经济会迎来井喷。   江悦庭看出他没说实话,沉吟片刻说道:“你怎么想的?淮城人嘴挑,在吃这方面不喜欢委屈自己,我觉得可以打造一座美食城,聚集南北各地的特色美食,正好现在市里也没一座像样的美食城。”   温睿:“但那个得保证特色美食够纯正,有些地方也都是打着特色美食的名号,其实不好吃,这样还是无法招揽顾客。”   “原来的垃圾街不是有很多外地人,他们做的都是自己家乡的特产。”   “现在垃圾街被拆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而且盖一座美食城,是准备自己包揽所有的生意,还是把店面租给别人做这都得考虑。”   江悦庭点点头:“前期投资很大,如果租给别人干,想要回本房租肯定很贵,他们不一定乐意租,自己做的话你得亲自去考察然后请人来做。”   温睿若有所思。   江悦庭靠着洗衣机看他,“怎么想到扩大店面了?”   “啊?”温睿笑笑,“那不然?混吃等死?虽然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也不喜欢改变,但也不能不思进取,就抱着那家小店啃总吃老本。手里的钱放着也不能增值,不如再做点投资。”   一方面,他是为江悦庭的未来做准备,二是他不想和江悦庭差距太大,他希望他们未来能一起讨论菜米油盐,但也能聊聊工作,如果可以他还能给对方工作上的帮助。   他不愿意江悦庭迁就他,那他只能更上进,为两人的未来做打算。   江悦庭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我才不指望你养我。”温睿举着双手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腰身。   江悦庭没顾他的打趣,目光落在他的腰上,“胖了,都有小肚子了。”   温睿闻言赶紧放下胳膊,他掀起衣服低头看着肚子,震惊地说:“哪儿?我胖了吗?没吧。”他不死心地捏了下肚子,竟然捏出了一层肉。   温睿:“……”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悦庭。   江悦庭被他逗笑了,“怎么了?给你摸腹肌,我摸你小肚子。”他把人到面前,伸手在温睿肚子上捏出了个褶儿,“软软的。”他伸手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腹肌。   温睿扫了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完了,我这还没三十呢,我这是要发福了吗?到时候可别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啊。”他摸了摸头,他仔细回想了下温国庆的头,好像没秃头……吧。   江悦庭看他神神叨叨,安慰他:“不会的,霍叔今年都三十二三岁了,不也看着很年轻吗?”   温睿想想霍启鸣,“不一样的,他每天都跑果园和大棚,我成天都坐着。”越说他越忧心。   江悦庭就是顺口一说,温睿现在没发胖,只是肚子上稍稍长了点肉,捏着软乎乎的还挺舒服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在意。   温睿看了眼他肚子上的腹肌,再捏捏自己的肚子,闷声不吭回了客房。   江悦庭:“……”他不该嘴贱的。 第111章   江悦庭在洗手台前洗漱,突然听到有开门的动静,他皱着眉头看向门口,就看见温睿一身运动装束,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你……”这才六点多,他哥这是跑一圈回来了?   “我去晨跑了。”温睿气息有些不稳,他走到江悦庭旁边拿架子上的毛巾,“你现在要去吗?”   江悦庭:“……你这是跟我赌气?”   “嗯?”温睿笑了起来,他边擦汗边解释,“我至于吗?我再不运动真的要发胖了。爷爷没来之前我不也跟着你去晨跑了一段时间,可现在我要陪爷爷晨练,没时间等你,只能早半个小时跑步,回来洗洗澡,叫爷爷起床吃个早饭去下面锻炼锻炼,这样安排正好。”   江悦庭看他把脖子擦得发红,忍不住拿过他的毛巾,“擦那么使劲干嘛?去洗洗。”   “先歇一会儿。我做早饭了。”   “你几点起的?”   “五点。”   江悦庭揉了揉他的下眼睑,提醒他:“也不要起太早,六点钟就行了。”   “我知道,等爷爷走了我再调整调整作息。上午要陪爷爷他们去钓鱼,你去吗?”   “还有谁?”   温睿:“楼下卢爷爷,还去青山镇吧,中午留在那里吃个午饭,估计得去一天。”   “我待到中午就回来,我下午约了霍谦,还有点事。”   “那行。”   ——   “您看这个呢?”温睿蹲在阳台给老人找鱼竿,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根鱼竿举起来给老人看了看,“我已经很久没和悦庭去钓鱼了,不知道这竿还能不能用。”   张怀斌拿过鱼竿检查了下,“没事,还好好的。”   温睿帮着俩老人准备好钓鱼所用的工具,开车带着他们去了青山镇。   来钓鱼的人不算少,他们挑了个地儿做窝,等鱼儿涌了过去,俩老头带着草帽坐在那儿钓鱼,相处十分融洽。   温睿和江悦庭站在不远处闲聊。   “我想注册个公司。”   江悦庭问:“什么样的?霍叔家那样的?”当初霍启鸣要注册商标就先注册了个公司,他不想注册一人独资公司,就让霍谦充了个人头。   “差不多吧,等你成年以后我去办。”温睿办独资公司不是不行,但他还是决定和江悦庭一起开,“这公司开起来我会分一半的股给你,你以后毕业后要是想和我一起干就干,想单独打拼我也不拦着。”   江悦庭脸色不虞,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其实不太希望温睿踏入商圈,他哥的性格温和,不太适合那样的环境,更何况对方还是为了他的未来做准备而踏入那个大染缸……   温睿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你又在想什么?我做这些不是为你牺牲什么,我也是男人,我虽然不争强好胜,但上进心还是有的。既然有资金能把生意做大我为什么不去干?”   “只有这些吗?”江悦庭看着他。   温睿看了眼不远处的老人,温声说:“为你,也为我。你知道的,我没上过大学,十九岁就开始做生意,如果我一直守着小餐馆我这辈子就可能那么着了。可你不是,我不知道你的未来怎么样,但,”他看向江悦庭,眼神儿里满是骄傲与信任,“我相信你未来会过得很精彩,不管你以后从事哪个领域都会做的很好。”   他是江悦庭的爱人,但他更是对方的哥哥、家长。和其他家长一样,他对自己的孩子有种盲目的自信,对方的优点在他眼中被放大了很多倍,沉稳如他,也忍不住想和别人炫耀他的小宝贝有多优秀。   “没有人希望成为另一个的人陪衬,爱人很优秀,弟弟也很优秀,这对我来说可是双重打击,所以我怎么可以就停滞不前呢?”   江悦庭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缓缓开口:“十岁以后我的眼里只有你,在感情懵懂时期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有爱、感激、依赖和占有欲,还有崇拜。”他哥看起来文气,可有韧性,遇到危险时对方会奋不顾身地站在他前面,褪去温和的皮变得尖锐无比。   所以不要觉得你不好,在我心中没有人比得过你了。   温睿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唇角上扬,无奈地摇摇头:“你现在或许觉得我很好,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再过十年你会发现我是个平庸的中年男人。这种生活会把我心性给磨没的,按照我现在一天工作两三个小时的趋势,我以后会变得很懒散,别说以后了,现在都有这个势头了。”   “昨天夜里想了半天,我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做,以后人到中年,又不用操心生计,天天放纵自己,没事可做就搓麻,再动不动出去和人吃饭小聚,四十多岁过着老年生活。那会儿你才三十多岁,大好年华,以后工作踏入商圈,吃饭应酬这些免不了,早出晚归没时间陪我。”   “我不愿意成天疑神疑鬼,总担心你会不会遇到个充满魅力的人,突然间就对我产生厌烦了……不信任有时恰恰是对自己的不自信,而那时候的我平庸年纪还大,闲着没事成天胡思乱想,到时候大吵小吵不断,总有一天两个人都会厌倦。”   温睿顿了顿,他小心翼翼观察了下对方的脸色,“我……是不是太扫兴?”两个人也算是刚确定关系的情侣,别人都是一股脑儿扎进爱海里享受甜蜜,他却在思索着他们的未来,逼着十七岁的爱人去想残酷的现实。   江悦庭摇摇头,他紧紧牵着温睿的手,认真地说道:“恰恰相反,我很开心。”   对方把他放入自己的人生中,小心翼翼规划着他们的未来,怎么会扫兴呢?被人放在掌心中珍视也不过如此吧。   他一直认为他哥答应和他在一起绝大部分是不忍心看他这个弟弟难过,小部分是因为喜欢,可如今对方却认认真真地考虑他们未来的感情生活,这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温睿懂他的意思,可看对方的模样,怎么觉得他有这种想法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他眼里带着笑意,凑到江悦庭面前压低声音问:“你有这么喜欢我吗?”他在空气中画了个大大的圆。   江悦庭摇摇头,“没有,比这个小点。”   温睿一愣,“还要小?”   江悦庭一字一顿地说:“嗯,小点,是我心脏的大小。”他神色正经,仿佛不是在说情话,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温睿被他这个套路弄得脸发热,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江悦庭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继续说,“问我这个干嘛?”   温睿突然笑了起来,他红着脸看着对方,眼里亮亮的,小声说:“我想说如果你对我的喜欢有那么大,那我对你的喜欢和这个一样。当我承认我们这段关系的时候,我就不单单把你当弟弟了。”他顿了下补充,“和你一样,心脏大小。我对你可不单单是可怜心疼,不喜欢你才不让你亲。”   他的喜欢不是随便说说的,倘若没有想好,他断然不会告诉对方,因为那样对两人都不好,既然答应了,他自然是真的喜欢对方,恋人和恋人之间的。   江悦庭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眼里的冰山早就消融,变成了汹涌的潮水,他哥是个含蓄的人,这种话很少会说,本来就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更何况对方最后一句话还带着小尾音,仿佛是用羽毛尖搔弄着他的心尖,惹得他一阵酥麻。   他真觉得不能和他哥再讨论下去了,不然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人他们还在。   江悦庭平复了下心情,装模作样问道:“那你经营范围呢?”他说完又朝温睿比了个嘴型。   温睿一愣不明白对方话题怎么转的那么快,接着又被他的嘴型吸引住了,可他没看懂,愣了会江悦庭又问了一遍。   看对方这一副正经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胡思乱想,赶紧接过话:“先餐饮管理吧,到时候可以再扩大范围。”   两人继续接着最初的话题聊,不过温睿心里还在想江悦庭刚刚的口型是什么,后来实在想不通他还问了,可对方缄默不语,那三个字也就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悬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番:   许久之后。   江悦庭和温睿做了很久的运动,末了亲了下他哥的耳朵,轻声说了句:“老妖精。”   温睿困了可耳朵尖,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重复:“老妖精……老妖精……”自言自语好几遍他突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江悦庭,过了会露出一个了然的笑闭上眼睛又睡了。   江悦庭:“……” 第112章   温睿试探着问:“可以吗?”   江悦庭看他紧张的模样有些无奈:“当然。我只是怕你不喜欢做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做,如果你喜欢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开心就好。”他想了想继续补充说,“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的,资金方便对我来说问题不大的,可能会辛苦点,但又不可能一生顺遂。”   温睿点点头:“可不管怎么样,我想给你留条路,我不想你工作有困难的时候我只能干着急。”   “嗯。”江悦庭看着他,眼神儿温柔,“那你工作上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温睿点头应允,两人算是谈妥了。   中午江悦庭陪着他们吃了个饭就匆匆离开了。   温睿没去问他找霍谦干嘛,但猜也是关于游戏的事。   霍谦最近辞职了,他原在蒙城的一家大公司做程序员,加班加点地干,前段时间直接累病了,气得他破口大骂,等病好了以后就递了辞呈回家“啃老”了。   霍启鸣见他又使小孩子性子,想把他拍醒,但对方对着他比划脸上的黑眼圈,边比划边干嚎,自己一张俊脸被活生生糟蹋成这个样子公司里都是大老爷们儿连个小姐姐都看不到再待下去后半生无望了,无望了啊!   霍启鸣心一软,重重抬起的巴掌轻轻地落在了他头上,无奈地说:“行吧行吧,在家歇着吧,实在不想干,休息够了换行还是再重新找家小公司干都随你。”   霍谦得了他小叔的允许干脆赖在家里不走了,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仿佛要把这么久亏欠的觉给睡回来。   江悦庭去他家的时候对方还撅着屁股睡觉。   霍妈妈把人叫醒了,霍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江悦庭没说废话,直接问道:“我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霍谦本来想听他说句软话,结果对方和平时无异,怒道:“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江悦庭看着他,目光平静。   霍谦和他对视半天,泄气地摆摆手:“行行行,答应你了。你说你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哥哥我跟着你干,以后只能待在家里啃我叔,陈朝估计想打死我,你就不能对哥哥我好点吗?”   江悦庭:“我会开你工资的。”如果说游戏策划是游戏的灵魂,那么程序就是它的骨架,美工就是皮囊,他能够负责策划和美工,也自学了编程,但他只会写代码,可做游戏那么多代码不可能全手打的,他们需要图形化的编辑器,以他现在的能力,他现在没法儿做。   霍谦笑骂:“小兔崽子,你知道老子这种程序员得要多少钱吗?”   江悦庭认真地说:“知道,你值那个价。”   霍谦闻言正经起来:“前期你要是有钱给我,我就拿着,没钱那就欠着。你放心吧,我不是一拍脑瓜就同意的,我看过你的游戏,你也给我说过你的理念,我相信如果你的这款游戏真的做出来了,反响一定不错。”   江悦庭没有搭话,他十四岁就开始接触这行了,出过很多个i wanna游戏,手里积了三个游戏策划案,现在开始做已经算迟了,他准备在大学毕业之前做出一个。   “你认为哪个难度最小?”   “编程方面的话,密室解密向的那个系列的简单点,冒险解密通关的难度大点。制作前期我们需要借助别人的图形,等你找到厉害的美工后再慢慢修改。”   “我想辅修游戏动画设计,制作外形方面我想自己来。”   “靠!可把你牛逼坏了!编程策划美工你都包了,你累死算了。”   江悦庭似笑非笑,他要学编程和动画设计无可厚非,毕竟他是策划,没人比他更清楚游戏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描述让别人来做,即便画出来给他们一个模子,做出来的感觉和他所想的也有所出入,倒不如自己亲自上。   身为主创,他不可能百分之百地信任别人,他不想完全依赖别人,否则到时候一损俱损,游戏做一半对方拍拍屁股走人,会给他们的游戏制作和进度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他绝对不可能让那种情况出现。   “你现在有多少资金?”   “几十万吧。”江悦庭给了个含糊的数字,他能取出来的钱只有这些,还有几百万的固定产。   政府拆迁赔房子还是赔钱是他哥决定的,老旧的房子拆迁也赔不了多少钱,但是赔房子不一样,淮城的房子增值很快,他哥当初勘察过赔偿的几处房子,地理位置都很不错,它们的价格只可能增不会减。他哥把赔偿的两套房子的房产证交给他了,意思是怎么处置那两套房子随他自己,不过他现在暂时用不到那些钱。   “靠!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江悦庭:“我哥给的。”温睿对他一向出手阔绰,每次给他钱都是一千起,这么些钱他都存着,再加上霍家逢年过节给他的红包数额都不算少,他拿去炒股,他买进一支股,涨势很好,每个月都有大笔进账。   霍谦扼腕,“你问温哥还缺弟弟不?能吃能喝能睡的那种。”   江悦庭一本正经地说:“有空我问问他要不要养只小香猪做宠物。”   霍谦气得直瞪他:“还想不想我帮你干活了?”   江悦庭面不改色地说:“你休息够了告诉我一声。”   霍谦冷笑:“不好意思,我无限期休假!”   “月工资一万,确定不干?”   “……干!不过我这人懒,按天算钱吧,一天三百,反正我在家里,吃住不要钱。”   “行,一月一结?”   “随你。”霍谦伸了个懒腰,“还是那句话,有钱你就开,没钱给我写条。反正我还有存款,又没女朋友也不打算结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要是赖账,我到时候找温哥要钱去。”   江悦庭问:“不打算结婚吗?”   霍谦低头玩手机,嘴里嘟嘟囔囔:“我自己就还是个孩子,结婚让我养家还要让我教育孩子,想想就害怕,我才不结!而且和女朋友看电影吃饭,还没和我兄弟待在一起有意思……”   他大学谈过一个,他不喜欢被人束缚,可每天都得跟打卡一样到对方面前报道,吃饭上课对方都让他陪着,他受不了,谈了三个月就分了,好在女孩对他感情也不深,两人好聚好散。   其实想来,可能是他没动心,要不然也不会觉得两人相处枯燥,更不会那么干脆的分手了,后来他就不愿去谈恋爱了。   江悦庭知道霍谦这个人看起来不靠谱,其实想得很透彻,做就要负责,不能负责的事他绝对不会碰,不过……   他皱了皱眉:“……你?”   “啊?怎么了?”霍谦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怒道:“你放心,我才不像你们都是gay!我直的!”   江悦庭眯了眯眼睛,你们?   霍谦看出他的意思,撇了撇嘴:“我小叔和陈朝,还有你,你别否认啊,我眉毛下面的不是窟窿,我长眼睛了,你不就……不就……喜欢温哥吗?”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小声。   江悦庭:“……”他盯着霍谦看了会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吓得霍谦一哆嗦。   霍谦忙说:“你干嘛啊?又不是我故意猜的,是你表现得太明显,除了奶奶认为你们是正常的兄弟情,我们都知道你喜欢温哥。”   江悦庭反问:“那你觉得我哥喜欢我吗?”   霍谦顿时为难起来:“这个……怎么说呢,温哥是对你挺好的,可他对你应该不是那种喜欢,他思想比我小叔都古板,肯定不能接受这个事。那个……你悠着点,要是哪天告白失败被赶出来了就来哥哥这里,哥哥的床分你一半。不过你也别太伤心,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毕竟温哥这么些年也没谈过女朋友,没准儿你哪天就打动他了呢。就算有了女朋友,你对温哥还是最重要的,他不是重色轻弟弟的人。温哥对你很好……你对温哥也很好……”   江悦庭看着霍谦,目光里看不出情绪。   霍谦被他看得发毛,还以为他要发难,谁料对方竟然认真地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霍谦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江悦庭,“行了行了,滚吧!你个小混蛋!”   “你休息。”江悦庭说完就离开了。   霍谦不开心了,他嫉妒温睿和江悦庭,也嫉妒陈朝和他小叔,他们都享受着独一无二的爱,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也希望有人能全心全意的爱他。   霍谦狠狠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操!他是思春了吗?! 第113章   张怀斌又在这里住了几天,张逸秋明天就要过来接人了。   温睿给他整理行李,老人看他动作熟练地收拾东西,犹豫了会忧心地问:“你今年都二十六岁了,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温睿微怔,含糊地敷衍对方:“不着急。”   张怀斌皱了皱眉:“怎么会不着急呢?人二十六都结婚了,你这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温睿看了眼门外,低头说:“我对别人没那个心思,我有悦庭就够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   他不可能告诉老人他和悦庭在一起了,虽然他和对方无血缘关系,但户口薄上写的清清楚楚,他们是兄弟,他们这样的关系见不得光,可即便不能堂堂正正地告诉老人他喜欢悦庭,但他还是想让自己敬重的人知道,他这辈子只要江悦庭一个。   喜欢上江悦庭,选择和他在一起,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他甚至没有担心过未来的路会不会很难走,也没有操心过外人会不会骂他们是变态,他不在乎,在他心里没人抵得过江悦庭,所有的鄙夷轻视、流言蜚语和对方的喜乐一比,根本微不足道。   他知道悦庭也不在乎,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老人看着他,目光复杂,“可他也大了,再过几天他过了生日就是大人了,我记得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讨生活,他该懂事了。他去京市上大学,一年也就寒暑假待在家里,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人你就不觉得空吗?听我一句劝,找家姑娘先处着,也不是让你马上就结婚,啊。”   温睿沉默不语,他敢拿有喜欢的人搪塞张逸秋,但不敢把同样的话说给老人听,他不想骗对方。   老人等了良久,可对方就是闷声不吭他,将手边的东西摆弄来摆弄去,不肯开口。   张怀斌看着他,蓦地想起什么,眼神儿戚戚然,鼻子也跟着酸了。   “我和我老伴是相亲认识的。那个年代结婚大多没有感情基础,哪有什么爱不爱,觉得合适了就结婚,可那是相互扶持走一辈子的人,感情是结婚以后一点点处出来的,日子久了就离不了对方了,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家人,是我放在第一位的人,亲情?爱情?对结了婚的人来说,日子一久,这种感情就模糊了……”   “我老伴走得早,她是心梗死的,突然间离世。每天早上都是她叫我起床,可那天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我身边,我推她她不应,身子硬了凉了,就那么没了。我又得安抚他们兄妹,又得给她办葬礼,连哭的功夫都没有,那会儿丧事喜事都是大操大办,一办就是七天。可就算把她下葬了,我都没意识她没了。等到半夜醒来,摸摸那一半床,凉冰冰的,三伏天,我冷的上下牙打颤,我这才意识到陪了我二十年的人走了,没人和我吵架了,没人给我做饭了,也没人叫我起床了……当时就哭了,哭了半宿。后来一想到她心就空得厉害,想哭又哭不出来。”   “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日子不难熬,除了我突然发病,我顺遂了半辈子,可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我多想她能再陪陪我,我不和她抱怨,也不指着她能帮我什么,我就想和她待在一起,即便我俩一整天不说话,安安静静忙自己的事。你能明白有人陪着和没人陪着的区别吗?”   温睿听得心里难受,他看老人眼圈儿发红想安慰他,可刚说了“您”字,张怀斌就摆摆手制止了他。   “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我想让你结婚无非是怕你一个人太孤单,可你说你有悦庭,足够了。既然爱情婚姻对你而言可有可无,有他,你满足了,行!我不逼你。可你想过他离开你了怎么办?我是阴阳相隔,你好点,你能看着他,可你不能一直陪着他,你只能看着他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以后他的妻子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你呢?你排在他妻子后面,排在他孩子后面,那会儿你准备怎么办?你能再找个人?我就问问你,你放得下吗?”张怀斌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连珠炮似的发问。   温睿看着对方,眼神儿复杂,他嘴张张合合,可就是吐不出半个字。   张怀斌见他如此,急得都说不清话了:“他是男的啊!你们是兄弟,他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你得想明白!”他怕温睿再这样陷下去就出不来了。   温睿听得心惊,他还以为老人知道了自己的那点心思,他心怦怦乱跳,生怕老人被自己给气过去,谁料对方又说:“我知道你这人对谁都好,对他更是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所有都给他,可你得为自己想。”   在老人眼里,温睿就像个单亲父亲,费心费力地照顾着自己孩子,一点都不知道考虑自己,以后孩子大了走了,他又不想找别人,孤零零一个人继续忧心着自己孩子,想想就让他心疼。   他今天必须把这糊涂蛋骂醒!   “爷爷。”江悦庭冷清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温睿怕他胡言乱语,立马站起来要推他出去,“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我和你爷爷还有点事谈,你先出去。”   江悦庭不顾他的推搡,一把拉住他的手。   温睿心凉了一半,他惊恐地看着江悦庭,手心里都是汗,他真的怕对方一时冲动把他们的事说出来,老人身体不好,要是因为这个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能饶恕自己。   “悦庭……”他声音发颤,带着恳求。   江悦庭不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老人。   张怀斌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五味杂陈,他当然喜欢这个孩子,但他更爱温睿,他害怕温睿会因为这个人伤心,一时间对少年的态度有些复杂。   “您知道的,我是哥哥收养的,他只和你说过我爸爸死了,我没人照顾了他才收养了我。可他从来没告诉过你,江昊,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爸爸……”   意识到江悦庭要说什么,温睿瞪大了眼睛,他急急忙忙往外搡人,他抬高了音量:“你闭嘴!!!”   江悦庭稳稳地站在那里,为了制止“发疯”的温睿,他把温睿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钳制住了温睿的胳膊。   温睿只剩一只手,可两人离得太近,推人也使不上力气,他奋力挣扎,可他低估了江悦庭打拳击的手有多有力。   张怀斌被两人这架势给吓住了,根本没注意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   “你们……”   温睿挣脱不来,卸了力,他喘着气,“悦庭,别说了,别说了。”他声线有些不稳。   他太怕了。   江悦庭没听他的,淡淡地说:“他是个变态,虐待我是常事,掐我脖子,把我丢在浴缸里,拿注射器扎我……还有很多您想不到事,那会儿我才八九岁。我很感激哥哥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人不可能没良心不是吗?所以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呢?”   温睿眼睛都湿了,为什么要说?   张怀斌呆呆地看着他,这些温睿从来没有提过,他只知道这个孩子没了父亲,原来……   “可……你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得去追,不要因为报恩而耽搁了自己,你开心你哥才开心。”张怀斌叹了口气。   江悦庭眸色微沉,他冷冷地开口:“江昊,是个恋童癖。”   他没有继续说,一切不言而喻。   张怀斌愣愣地坐在那里,恋童癖?恋童癖是什……他突然反应过来,浑浊不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收缩,他眼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   温睿本来以为江悦庭说那些已经是极限了,那已经够他心疼了,谁料对方竟然把心中最不愿触及的伤疤扒开给人看,他连呼吸都忘了,身子抖了厉害,滚烫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突然叫了起来,“谁让你说的?谁让你说的?!谁允许你说的!谁……”他声音越发尖锐,歇斯底里的,震得江悦庭耳朵疼。   他奋力挣扎,可江悦庭死死地压制他。   “哥!冷静点!”江悦庭态度强硬,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气息也有些不稳,他伸手揽着这个人,不仅是在安抚对方,也是给自己找个依靠。   他稳住了心神看向张怀斌,目光像是一潭沉寂千年的湖水,无波无澜,但又幽深旷远。   “活着对我来说没意义,可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把我从那样的环境里解救出来,给了我家,给了我爱,他是我生命中的光,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让我与之共度余生。”   张怀斌张了张嘴,他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江悦庭,眼里满是心疼,“对不起……对不起……”他只是怕这个孩子离开温睿,他不想揭这个孩子的伤疤的,他不想的。   江悦庭嘴角微微上扬,他说:“不必道歉,您为他好我知道。您是他在乎的人,他最不愿意您操心他,也不愿意您对他失望,为他伤心难过。我说的那些是想告诉您,我不会离开他的。您说的,爱情和亲情没有明确的界限,日子久了就模糊了。我和他做为亲人相互扶持走一辈子,这算不算陪伴?我会一直陪着他,这样您能接受吗?”   张怀斌怎么能说不同意,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他只是不明白这么乖的孩子为什么要遭受那么多苦难。   “对不起,是我老糊涂了。”张怀斌看温睿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知道他哭了,他从来没见过这孩子哭过,“爷爷错了,这事以后不提了。你们……要在一起过就一起过,爷爷只希望你们开开心心的,希望你们幸福,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不开心的事,你们要好好的,幸福一辈子。”他有些语无伦次。   他看着俩孩子,目光柔和又带着疼惜。   他没有觉察到两人之间的爱意,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同性恋这个词汇,他以为两兄弟只是单纯在一起过一辈子。   以前他身边也有这种,兄弟俩都离了婚,生活艰难,连生计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再娶,俩兄弟干脆搭伙过日子,会有人说闲话,但总归不会影响到两人的生活。   温睿眼泪根本止不住,他听到老人的话呼吸一滞。   江悦庭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紧了紧他的腰身。   “谢谢您。”   张怀斌摆摆手,他看着江悦庭欲言又止,“你……不要不开心,生活会好起来,你要好好的,你还有你哥哥。”   江悦庭点点头,他低头看了眼肩头的脑袋,目光温柔。   “爷爷,他哭得有些厉害,我带他出去缓一缓。”   “唉……快去吧。”话音刚落,对方就把温睿拉了出来,门“咔嗒”就关上了,刚刚还吵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   温睿哭得很厉害,无声的哭泣,可眼泪流个不停,仿佛开了闸的水库,他大概是想把这辈子连同上辈子的眼泪都流回来。   他被江悦庭拉着走,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对方干脆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进了卧室。   江悦庭用脚踢上门,他把人放到床上,一摸对方的脸,格外湿润,他抿了抿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哥哭得这么伤心,第一次还是三年前,为了突然脑溢血的老人,而这次是为了他。   眼泪已经模糊了温睿的视线,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像被人活生生给扯了下来。   他猛地把江悦庭压在了床上,咬牙切齿地说:“谁允许你说的?”他哭得太狠了,声音发颤沙哑。   他的眼泪好像流不完,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江悦庭的唇上脸上……   他太清楚了,江悦庭是个骄傲的人,他那种人,不屑把他的不幸放到台面上,别人的同情和怜惜对于他而言,不仅不能安慰到他,反而会让他觉得厌恶,那对他而言是种侮辱。   那些黑暗应该被掩埋,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可对方为了他,为了他能得到老人点头,不惜把那些往事翻出来,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他太疼了,比往日所有痛加起来都让他疼。   江悦庭看着明明哭得连话都说不好的人还在跟自己逞凶,心软得一塌糊涂。   看到有人比他自己更在乎他的颜面,在乎他的尊严,在乎他会疼不疼,他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那些事是他心头上的伤,可这么些年有人仔细呵护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给他吹伤口,给他上药,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就生了肉芽,结成了疤,就像他肚子上的疤,它们的存在只是提醒他那些事发生过,可不会再痛了。   “哥,黑暗不像墨水那般,洗不掉,抖不落,它只需阳光一照就消散了。”江悦庭抬起身,亲了亲他眼角的泪,“你说呢?我的太阳。”   温睿身子一顿,伸手紧紧抱住他,恨不得把人嵌进身体里。   “悦庭……”他一遍一遍地唤着对方的名字,声音嘶哑。   “对不起……悦庭,我好疼,我好怕你疼……”身为哥哥,身为爱人,他都不称职。   江悦庭反身把人压在了床上,低头堵住了温睿的嘴,把那些道歉全堵了回去。   他亲得很凶很急,像是想把温睿给吞下去。   温睿的唇被对方摩擦地发红,蹂躏地变了形,可他不在乎疼,伸手紧紧勾住了对方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江悦庭,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不那么伤心了。   江悦庭抬起头,他和温睿头抵头鼻息相交,他轻轻地喘息着,胸脯一起一伏,哑声说:“抱紧点。”   温睿用力抱着他。   江悦庭看着温睿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在床上,沁入棉被中,留下一小点水渍,可小水渍这会都变大水渍了。   他伸手点了点温睿的眼角,轻声哄道:“别哭了,再哭就脱水了。”   温睿抬手擦了擦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拿来这么多眼泪,上辈子也没哭过几次,就小时候在家挨了打会哭,可他们恶狠狠地凶他,让他别哭了,他当时也止不住,对方打他打得更凶了他这才学会了克制,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都能控制着不落下来,可现在他又不会了……   江悦庭看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可眼睛里满是水光,眼角的泪也流个不停,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头吻住温睿的眼皮,别哭了,哭得他心疼。   温睿呼吸一滞,过了会他闭上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他小声说:“另一边也要。” 第114章   又是轻轻一吻,江悦庭的唇微凉,温睿情不自禁瑟缩了下,他紧紧地抓着江悦庭的胳膊,眼里满是期盼,他缩在江悦庭怀里再求求他哄哄自己。   人都想被宠爱,小时候的他也不例外,可他生来就得不到父母的爱,只能在惶恐不安中学会了独立,当四岁的小孩子还窝在妈妈怀里撒娇时他已经开始学着打扫卫生,甚至还要担心自己做的好不好,会不会让他们不满意。   沉稳与独立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因为没有人依赖,只能学会一个人扛起那些事。可那不代表他不想有人爱他呵护他,六七十岁的人都有童心,何况他才三十多岁,而现在有个人任由他予取予求,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动了动嘴唇,央求道:“还要。”他说着话脸红了起来。   江悦庭闻言不自禁抱紧了怀里的人,他就好像被奶猫拿粉嫩的肉垫踩奶了一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别哭了好不好?嗯?”江悦庭轻声轻语哄着他,还在他脸上亲了两下,目光缱绻,仿佛要将温睿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温睿勾住他脖子,两人脖颈相交,他脸上的眼泪渐渐干了。   江悦庭用唇摩擦他的额头,低声问:“还难受吗?”   温睿眼睛哭得有些疼,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不好意思地说:“没。”明明对方才应该值得安慰,谁料江悦庭还得费心哄他。   “对不起。我……你,你难受吗?”小时候的江悦庭比现在好哄一些,面对自己时,对方痛苦伤心了从来不会掩饰,可孩子总归大了,他分不清对方是不是不愿他担心才故作平静。   江悦庭揉了揉他泛红的眼角,语气平淡:“是有些不舒服,但没那么痛苦。”他怕温睿不相信,又补充了句,“不骗你。”   温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温温的笑,眼里满是珍视和疼惜,他拿拇指轻轻地蹭了蹭江悦庭的后颈,“不要骗我。”他说着试探着抬起头在江悦庭嘴角连连亲了好几下,“有我呢。”   江悦庭笑笑地看着他:“哄我就只亲脸?不能大方点?”刚说完温睿就噙住了他的唇,狠狠地亲了下。   温睿慢慢地说:“还是那句话,不开心要告诉我,不要憋着。”   “嗯。去洗洗睡觉吗?爷爷该休息了。”江悦庭说着从温睿身上起来。   温睿揉了揉哭得浮肿的眼皮,轻轻地应了一声,他走之前又看了眼江悦庭,见对方神色和往日无异,这才开门出去。   江悦庭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在骗人,无奈地笑笑。   他对江昊的恨不会随着时间消弭,但那些痛苦会被一个人用爱抚平。   张怀斌已经躺下了,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进来。”   温睿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进来,他   局促地看着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怀斌看他这么紧张笑了笑:“怎么了?那孩子没事吧,你今天不用陪我的,我夜里不起夜,你陪了我这么多天应该也知道,你陪陪他吧。”   温睿不放心,还是拒绝了。   张怀斌静静地看着他,“听我的,他这会儿需要你,真的。我没想到……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以后谁都不要提。”他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愧疚。   温睿安慰他了会就被赶了出去,只好回卧室拿衣服去洗了个澡,路过书房的时候里面还亮着灯,最近江悦庭很忙,大多时间都泡在里面,还经常就去找霍谦,他知道对方在忙游戏的事也没去打扰他。   这会儿还太早,温睿不着急睡,干脆坐在阳台陪胖胖玩。   “你最近是不是变懒了?”温睿举着胖胖的两条前肢逗它玩,胖胖舔了舔他脸,他也不躲,“要不要吃零食?趁你哥哥不在偷偷吃。”他说着拿过袋子,拆开了拿出一条长长的肉干递到胖胖嘴边。   胖胖嗅了下才叼住开始吃,速度也不像原来那么快了,慢慢地咀嚼,吃完又凑到温睿手边舔他的手指。   温睿又拿了一根肉干喂它,“不吃啦,吃多了你哥哥得说了。”   他把袋子密封好,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狗毛有些出神,胖胖真的老了。   胖胖吃完也没再要,安分地趴在他腿边用头蹭他,温睿伸手揉着它的头,“过几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给哥哥过生日,带着你一起去。”   陪胖胖玩了会儿,温睿看它累了,让它回窝睡了,他去卧室的卫生间洗了洗上了床。   江悦庭回卧室已经快十二点了,温睿正坐在床上看书,他愣了愣,“今天不陪爷爷?”   他已经很多天没和温睿一起睡了。   “嗯,洗完澡了吗?”温睿已经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问,“你这几天都睡这么晚?”   “还没,我现在去,我拿换洗衣服。”江悦庭皱了皱眉,温睿的眼皮有些肿了,“你闭上眼睛休息会。”   “嗯,好。”   等人走后卧室又恢复了安静,温睿把书放到桌子上躺了下去,他发了会呆,可突然想起什么,不禁皱了皱眉。   江悦庭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冰袋。   温睿赶紧翻了个身,“不敷。”他怕凉,而且他刚酝酿的睡意敷一下不都全没了?   江悦庭不顾他耍脾气,干脆利落地把人翻了过来,“敷一下,明天还要见张女士,眼睛肿了还怎么见?”   温睿一听只好忍着凉意让他给自己敷。   江悦庭伸手拿过他睡衣上粘的一根狗毛,“摸完胖胖不洗洗就上床?”   “洗了。”温睿眼睛被遮住了,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碰过胖胖,不过这个不要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爷爷说的话你听去了多少?”他话里带着担忧,手也攀上了江悦庭的手臂。   江悦庭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怎么了?”   温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好像弟弟突然知道爸爸更喜欢哥哥,这多少让人觉得伤心。   江悦庭看他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人都是偏心眼,喜欢分多少,爱也分轻重,就算对亲生儿女也没法儿一视同仁,爷爷更喜欢张女士,和我比他更疼你。这么些年我们遇到的人中,如果在我们之间选,毫无疑问他们都会选择你。毕竟我这人话少,又不容易亲近人,是不太讨喜。一个人一辈子要是遇不到一个把他放在首位的人,确实悲哀。可我不是,我有你,你给我的比他们所有人的加起来的都多。更何况爷爷和我一样,都是为了你,我没什么好难受的。”江悦庭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平缓。   温睿只觉得喉咙里卡了根刺,虽然对方不觉得怎么样,但他还是很心疼,“你没有不讨喜,霍妈妈他们都很喜欢你,还有方华,如果不喜欢你,他怎么可能和你玩。”   江悦庭没说话,他看着温睿,目光有些复杂。   在乎一个人才会被那人的喜好牵动情绪,而他绝大多数的在乎全给了温睿,分给别人的自然就少了,即便从那些人那里受了伤也不足以让他身心俱疲。   他不敢说,他怕他哥认为他是个凉薄的人。   温睿听他不说话了也不继续问,干脆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最近很忙吗?”   “怎么了?”   “今年都没有出去玩。”温睿想和江悦庭去散散心,“而且你忙也不要总盯着电脑,眼睛会受不了的,你还没大学呢,别那么逼自己,做事要慢慢来,不能把眼睛熬坏了。再说一坐半天,尾巴骨也受不了。”   江悦庭看他嘴巴一张一合,也不嫌烦,反而乖乖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想去哪儿玩?什么时候去?”工作确实不着急,可以先放放。   “去礁山玩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正好在省内,开车六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在海边租了房子,去住个七八天,在那边给你办生日会,海鲜宴。”Z省有些城市沿海,可淮城靠内陆,周边都是些山河湖泊,海鲜自然没樵山群岛那边的多。   “你安排,就我们俩?”江悦庭把冰袋拿了起来,“眼睛还疼吗?”他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不疼了。”温睿伸手抱住他,“关灯。”   “嗯。”江悦庭关了灯,反手搂住他也躺了下去。   “两个人怎么行?叫上霍谦他们吧,你霍叔应该不忙,我到时候问问,不过陈朝估计去不了了,他最近接了个活儿又出差了,完工得要几个月。”   陈朝包工程,一接新活就得去工地,有时候一走就三四个月,不过他中途会回来小住十天半个月。   “好。”   “那你有想请的朋友吗?方华,还有谁?都一起过去。”   江悦庭:“还有他女朋友,同学就请他们两个。”   “干嘛说是同学,为什么不说是朋友?人家听见要伤心了。”温睿边说边算究竟要去多少人,可这么一算,给他家悦庭过生日的人好少。   “没有了?要不要再请点?”   江悦庭不喜欢热闹,就这些人足够了。   “好吧。那你快睡,累一天了,眼睛闭着休息休息。”   江悦庭:“晚安吻。”   温睿凑到他脸边随便亲了一口,却被对方卡住下巴狠狠地吻住了,不过他没敢亲太深,不然又得折腾一会儿,他哥的眼睛需要休息。   他放开温睿把人调整了个位置,“晚安。”   “晚安。” 第115章   温睿做了一整夜的梦。   他梦见两个人互吵厮打,一男一女,看不清样貌,但他知道那是他爸妈,他的视角也很莫名——飘在空中俯视着他们,男人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一把推开女人对着站在旁边的小男孩就是一脚,小男孩的身子弹起来又重重落在地上,一瞬间的事,可在梦里却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慢到温睿似乎看清了男孩的脸。   男孩趴在地上,他木了片刻脸开始扭曲,捂着肚子蜷缩起来,他疼得想哭,可那样使劲又让他更疼了,只能看着不远处的女人,艰难地开口:“妈妈。”   他声音里带着求助和期盼,似乎是想让那个女人过来把他抱起来,不,只是拉他一下就够了,不用问他疼不疼,稍微拉他一把就够了,可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冷冰冰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怨怼和快感。   蓦地,画面一转,男人不见了,只剩一个女人拿手指头狠狠地戳着男孩的额头,面目凶恶地说着什么,间歇甩男孩一个耳光。   小男孩站在那里哭,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时不时拿手擦擦眼泪,好像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他小声说:“妈妈,我没哭。”声音里满满的哭腔,眼泪滑出了眼眶,他拿手背飞快地抹去了,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女人仍不满意,还在叫嚣着。   在梦里明明听不见声音,但温睿觉得很吵,女人叫骂的模样,一张一合的嘴让他觉得很吵,耳朵里嗡嗡响。   看男孩眼泪流得厉害,女人突然发起疯来,她抬手狠狠给了男孩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叫:“不要哭了!吵死了!”   男孩被打懵了,痛觉神经好像都不发达了,过了好几秒他大喘了下气像是要放声大哭,可下一秒他就死死咬住了嘴唇,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女人像是不解气,不停抽打着小孩,嘴里骂骂咧咧,好看的脸带着报复的快感。   男孩身子抖得厉害,可就是没再哭出来。   温睿心抽痛了下,来不及阻止女人的施暴行为,他震惊地发现自己成了那个男孩。   他仰视着面前的女人,黑暗做背景,模糊不清的人脸,让他觉得格外恐怖,他仿佛是看着一座大山,他被女人笼罩在阴影中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来,只感觉到无尽的恐惧。   是梦,是梦……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挣扎着想醒来,可再努力也没办法逃开。   他简直要窒息了,他想尖叫,可却像个哑巴,拼尽力气也没法儿出声,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眼睛被人用手捂住了,女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那手很温暖,贴着他的皮肤给他源源不断的热量,暖意渗透到他四肢之中,汇总涌入心脏。   “没事了。”那人轻声说道,紧接着就用有力的臂膀将他抱了起来,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疼不疼?”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人,很陌生,但又很熟悉,模糊不清的脸,却让他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他也那么做了。   男人沉默着拿手揩去他脸上的泪,任由他嚎啕,也不知道哭也多久他都哭累了,不停地打着哭嗝,那个人才无奈地说:“好啦好啦,不哭了。”他说着抹干净了他脸上的泪,“乖,不哭了。”   温睿醒来时脸上满是眼泪,他平静地伸手抹了抹脸,指尖濡湿黏腻。   他呆呆地看着手指,他已经很多年没做梦了,更不会在梦里梦到那些事情。   有些事不一遍遍回想,被黑匣子密封起来,似乎是被淡忘了,可人生中总有触动去唤醒那些恶魔,陈年往事便自行爬了上来。   这本应是个噩梦,但有人帮他驱散了阴霾,悉心安慰他,让他不受惊扰,那些记忆似乎不那么可怖了。   夜很静,只有空调轻微的运转声和背后平稳的呼吸。   他转了个身,江悦庭把他环在怀里,他一动对方在睡梦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温睿朝向他,伸手勾住了他脖子贴了过去。   江悦庭下意识把手搭在了温睿腰上,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他半掀起眼皮看了眼凑在他面前的人,哑声问:“怎么了?”   “没,换个睡姿。”   “腿不舒服了?”江悦庭闭上眼睛,还处于半梦半醒间,他躺平了身子,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趴我身上睡会。”   两人都喜欢右侧卧,这个姿势不易压迫心脏做噩梦,江悦庭小的时候,温睿从后面抱着他,让他窝在自己怀里,后来他大点了就喜欢从背后抱着温睿了,不过他侧卧时身子是伸展的,而温睿蜷缩着,将将一米八的大个子却像婴儿一样蜷着,像是在防御着什么。   江悦庭怕他睡得不舒服说过他很多次,可对方习惯了改不了这个习惯。   温睿半个身子趴在他怀里,一条腿也半弯着搭在他腿上。   江悦庭伸手把他腿往上提了提,困倦地说:“麻了吗?”   温睿不想打扰他睡觉,看了眼自己不雅的睡姿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了?”江悦庭察觉到他的意图,睁开了眼睛。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吵到你了。”   江悦庭把人拉了回来,“你最近夜里怎么总醒来?心里有事?”   两人基本都是一觉到天亮,这么多年都如此,可这还不到一个月,他哥都已经在夜里醒两次了。   温睿:“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江悦庭已经清醒了一半了,“别敷衍我。”   温睿犹豫了下把梦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江悦庭闻言如鲠在喉,胸口闷闷的。他哥只说过家里人小时候揍过他,但没说细节,这是第一次说。   温睿觉察到他沉默明白他在想什么,抬头亲了他一下,安慰他:“亲一下就不难受了。”   江悦庭哭笑不得,明白他哥不想看他难过,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那再给你亲亲。”   温睿又亲了下他的脸颊,“够了够了,留着明天亲。”   江悦庭温温地笑,“嗯,来日方长。以后……”他顿了顿,“想哭了就哭出来,不要忍着,对身体不好。哭太凶了我哄着你好不好?不然会伤身。”   温睿点点头,他突然感觉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自禁开玩笑说:“老男人大半夜又在作了。”   江悦庭认真地说:“和男朋友撒娇怎么叫作?”   温睿无奈地笑笑,他想了想开始翻旧账:“上次你还这么说我。”   江悦庭沉默了会缓缓开口:“那是说我哥,对男朋友我都是哄着。”   “……你哥心要凉了。”   江悦庭低头亲了亲温睿的耳垂,“哥哥不会生我气的,对不对?”   温睿耳朵一阵酥麻,他捂住耳朵,不好意思地说:“睡觉了,你白天忙了那么久,这会还要被我拉起来说话。”   江悦庭倒不困,年轻人精力旺盛,他现在想陪温睿说说话,但又想到他哥眼睛哭肿了,得好好休息就同意了。   ——   温睿醒得很早,他一醒就觉得眼睛很不舒服,照镜子一看,眼皮浮肿,眼里还有红血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哭过。   给老人送行时他都不好意思看张逸秋,好在对方没有下车,毕竟路途遥远,他们怕耽误功夫也没有上楼去坐坐。   温睿把老人所有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张怀斌已经坐到了车里,他站在窗边和人告别:“您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别憋在心里,要告诉我们。”   “嗯,你放心吧,我这次回去就给自己找点事做。我回去了还可以和老卢联系的,你不用担心我。”张怀斌看了眼温睿身边的大男孩,“你们……给我说的话别忘记了。”   温睿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认真地点点头:“嗯!不会忘的。”   张怀斌扯了下嘴角:“以后我走了,你们也要年年一起去看我,好让我安心,哪怕是糊弄我也行。”   温睿忙说:“您说什么呢?别说这些!”   张怀斌笑了起来,他慨叹:“真老啦,又不是逗你的。”   温睿正色道:“别说这话。下次您过来我们还去钓鱼,您想去哪儿玩我们都陪着,和卢老一起。”   “好好好,”张怀斌连连应了下来,“下次回来我想去公墓那边,去看看她。”   公墓地势高,得上山,但车子又不能开上去,只能慢慢地爬坡,老人现在腿脚不便根本没法儿爬。   “你说我这老胳膊老腿能爬动吗?”   温睿顿了下安慰他:“能,您好好休养,下次身体好点了就带您过去。”   张怀斌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慈祥,“行了,你们上去吧。我们走了,下次回来带我去。”   “好,您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江悦庭:“爷爷下次见。”   “下次见下次见。”张怀斌不舍地看了眼两人。   “爸,把窗户升上去吧,风大。”   张怀斌应了声不舍地升上了窗,他喃喃:“下次见。”   目送着车子远去,直到看不见踪影,温睿才收回目光。   他们都以为有下次,可老人的身体终将没允许这个下次,他这一走到去世再也没回过淮城。   这趟回去张怀斌有些累,缓了两天才缓过劲儿。去检查,医生叮嘱,他年岁大了,骨头不行,不宜舟车劳顿,这种长时间的旅途会让他感到身体匮乏,不利于他休养。   张家子女一合计,决定减少老人回淮城的次数,等老人什么时候好点了再带他回来小住,可老人的心态是比原来好了,但身体每况欲下。   他总说他这一辈子顺遂,却不知他忽略了前半生艰辛的忙忙碌碌。   他老年病很多,而且他做了半辈子的厨师,虽然不抽烟,但是吸了那么些年的油烟,肺也不行了,总喜欢咳嗽。   不过他没像原来那般郁郁寡欢,反而真参加了小区里的老年国画社团,和一群老头老太太一起聊聊天画画国画。   他还学着卢老捯饬茶,两人也保持着电话联系,偶尔还会互相邮寄一些东西。   他脸上的笑很多,过得如原来那般潇洒。   温睿和他视频时时不时想到老人会不会遗憾,可终究没问出口,对方已经用欢笑掩盖情绪,他没必要再揭伤疤。   ——   温睿问:“来了吗?”   “还没。不过他发消息了,马上就过来了。”   他们要去礁山,在等方华和他女朋友,然后载着他们一起去霍家汇合。   “带胖胖的话坐不下,得把它放后备箱,可后备箱都放东西了,不行的,”温睿有些犯难,“你霍叔家三个人,要不他载四个,我们带三个吧,他车大,那样胖胖可以坐后座。”   “行。”原来出远门他们都把胖胖送宠物医院,可最近他们发现胖胖年纪真的大了,不忍心再把它留给人家照顾。 第116章   温睿打电话给霍启鸣说了这个事。   对方低笑一声:“行啊,那你让他们两个小情侣坐我车,霍谦坐你们车。”   两人聊了两句,江悦庭就提醒说他们过来了,温睿赶紧挂了电话,“那赶紧下去。”   “等下,我拿了个东西。”江悦庭说着进了书房。   “那我和胖胖先下去了,你记得关门。”   “嗯,知道了。”   方华与徐新雅看见温睿出来连忙挥了挥手,“温哥好。”   “你们好。”温睿大清早就把车子开到楼下停着了,东西也放好了,他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你们背包里有没有易碎的东西?没有就放这里,省得抱在怀里不舒服。”   “没,”方华肩上背了个背包,手里提了一个,他走了过去,“我来放吧。”   “不用,我来。”温睿接过他手里的背包,“这里东西有点多,我整理一下。”   徐新雅蹲下身逗胖胖玩,她偷看了眼温睿,脸有些红。   温睿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他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扣露出了锁骨,刚刚估计在忙,他将袖子卷到了手肘处,白皙而有力的手臂暴露在阳光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方华抓住她的小动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问:“你干嘛?”   “温哥今天也好帅。”徐新雅小声说。   方华知道她很崇拜温睿,无奈地说:“你够了,男朋友还在你身边,你当着我面犯花痴?”   温睿盖上后备箱,见他俩看着自己说说笑笑,问:“怎么了?”   “她说你今天又特别帅。”   温睿尴尬地笑笑:“这样的吗?对了,我们要带胖胖一起去,我车子小,四人一狗有点挤,你们待会儿坐我朋友的车可以吗?”   方华点点头:“行。”   江悦庭也下来了,他对方华两人点头示意了下算是打招呼。   方华和徐新雅坐在后座,胖胖挤在两人之间,两人尽力缩小自己空间给胖胖腾地方。   温睿:“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他霍叔家了。”路上他怕那两人尴尬,时不时和他们说话。   “那方华出来玩不是不能直播了?”   “对,我停播一周,我和他们说过了。”   徐新雅接过话:“他粉丝知道他停播还给他疯狂刷了波屏,求他不要停那么久,刷了好多礼物。”   温睿听了笑笑:“那方华的人气还挺高。”   徐新雅瞥了眼方华,“嗯,是挺高人气的,那么多粉丝,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孩子,天天老公老公的叫。”   方华尴尬地说:“你说这个干嘛?”   “因为你从来没告诉过她们你有女朋友。”徐新雅脸色不算好看,她不是要吃醋,只是觉得方华这种行为算欺骗粉丝,那么多女粉都认为他还是单身……   方华皱了皱眉:“我和粉丝说那么多干嘛?这是我的隐私,我平时只讲解游戏又没有和她们闲聊,怎么可能扯到这个上面来?难道我还要在她们刷老公的时候,突然来一句,你们不要这么叫我,我有女朋友了?再说我说我有女朋友,她们可能会骂你。”   粉丝分很多种,有的是他事业粉,有的是他女友粉,还有的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看他直播,这是最让他省心的一群粉丝。   他的事业粉只要他稍微操作不当,没有秀出来,她们就在弹幕里骂他他菜,不好好玩,粉丝多了就膨胀,扬言取关。   他刚开始心态不好,一度被弹幕骂崩了心态,一个关卡可能要玩一个多小时,不过好在有很多暖心的粉丝一遍遍地鼓励他,夸他有耐心。   有时候玩塔防游戏要上分,他会邀请江悦庭一起打,好多粉丝的注意力就被江悦庭的操作给吸引过去,弹幕里都是在夸江悦庭的,他倒无所谓,他对对方本身就有点崇拜的心思。   可那些粉丝又不满了,私信问他心里有没有数,人家主播双排都是给自己找个辅助,他倒好,找了个大神带躺上星,真是不知羞耻,看着自己粉丝给别人刷66666他是不是挺爽?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方躺星。   他脾气本身就不算好,对女孩子会收敛点,他在直播间说过很多次,他没办法让每个人都满意,如果真的不喜欢可以取关,这时候弹幕又都是安慰他的,说只是希望他可以做到更好,相信他有实力做到更好,她们是喜欢他的,可能有时候太激动了言辞不当让他不要生气。   他第一次信了,觉得很暖心,可这种事来来回回好多次,他真的身心俱疲。   至于女友粉,她们不允许他和除了自己的粉丝有任何交流,上回他想给他的一个土壕女粉送个礼物答谢她,结果很多人阴阳怪气地嘲讽那个女孩。   那个女粉有他微信号,第二天就和他发了很多截图,好多人私信骂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些成天和他么么哒说着方方最棒的粉丝们还能说出那样的话语,他觉得特别愧疚,不停地给对方道歉。   女孩被伤透了心,她平时默默支持他,为人低调,却平白遭受这样的谩骂,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他也觉得很对不起她,想把对方给他送的礼物都还给她,女孩阻止了他,说那些算是她喜欢过他的凭证,她不是因为不喜欢他离开,而是累了。   对方还提过不要在直播间发脾气,不然会惹事端,让他好好打,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大主播。   他那天直播都没有什么心思,整个人阴气沉沉的,他没发脾气,只是告诉了一些粉丝,不要过多的打扰他生活,更不要因为他伤害别人。   第二天他发现那个女孩在微博整理了好多东西,是关于他的,女孩把其他人骂她的记录贴了出来,还把他跟她道歉的聊天记录也贴了出来,最后感慨她没有粉错人,主播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条微博被他粉丝转发了很多遍,帮他涨了波粉,还给他固了一波粉。   但他从那里开始就学会了和粉丝保持距离,因为他的友好会给对方带来伤害,他不告诉粉丝他有女朋友也是怕那些人骂徐新雅,对方可能不在乎,但他不行,看到那么多人骂他女朋友,他真的可能在直播间公开骂粉。   方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们俩就这个吵过很多次,对方怀疑他消费粉丝,他又和对方解释不通。   “我不看直播,也不上网,她们骂我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徐新雅脸色不虞,“如果你接受不了别人骂我,那你别再直播了。”她说着看向坐在副驾驶座的江悦庭。   可对方闭着眼睛小憩,听到这话也没半点反应。   她原本是对江悦庭没意见,但是有了对方以后方华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对方不是陪着江悦庭搞游戏,就是听他的话去弄直播,最让她生气的是她与方华从小在一起长大基本没分开过,可现在方华居然要跟着江悦庭去京市读书。   她不想离开Z省,她们省的经济本来就发达,这里的人出省发展的占少数,再说她也不愿意离家太远,即便高考成绩可以上京市的985院校,她还是选择上蒙城的Z大。   没遇到江悦庭之前,方华和她的想法是相同的,他们约定一起上Z大,现在呢?大学四年两人得异地恋,她朋友都说异地恋可怕,她真的害怕他们没办法走下去。   而且她不知道毕业后江悦庭是留在京市还是回来发展,问方华,对方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她真的太怕了。说不怨江悦庭是不可能的。   温睿此刻还在状况之外,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方华眉头紧锁,他知道对方认为是江悦庭让他直播的,“刚开始直播是悦庭提议的,可后来我确实喜欢上了直播,我现在直播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那你以后回来吗?”徐新雅就想当着江悦庭的面把这些说开。   “这个……不确定。”方华也很犹豫,他和江悦庭是个team,如果对方留在那边发展他不可能回来,他也没问过江悦庭,毕竟对方的意愿不会因为他就改变,他干脆不去问,给雅雅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两人因为这个就闹分手他真的没办法接受。   “好啦,不要吵了,温哥带我们出去玩,有什么事我们有空好好说行吗?”   徐新雅看向温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温哥对不起!我……很抱歉。”   温睿似乎有点明白他们是因为谁吵架了,“没事的,小情侣有点矛盾很正常,小吵小闹没什么,但是不要说伤害对方的话。”   “好,谢谢温哥。”徐新雅的情绪有些低落,“对不起,出来玩我让大家不开心了。我可能心里压太多事了,这次没控制住就爆发了。”   “没有。这样挺好的,心里有事就直接说出来,比藏在心里不说的强。”温睿不好多说什么,安慰徐新雅的事自然得方华来。   方华牵住了徐新雅的手,“对啊,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直白,而且发点小脾气没什么的。”他这话是对温睿说的,却是说给徐新雅听的。   徐新雅头低得更狠了。   温睿笑了起来,他问江悦庭:“你以后回来工作吗?”   江悦庭睁开了眼睛,他知道他哥是为了安徐新雅的心,开口说:“你在这边,我肯定得回来。”   方华闻言看向徐新雅,对方也在看他,眼里满是惊喜。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哭还是笑,他还总想着他和江悦庭一样都是为了事业献身,其他的人和事都可以暂且放放,可对方的取舍和他大相径庭。   车里恢复了安静,温睿也不再找话题,他怕又说错话,让两人再起争端。   霍启鸣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他们过去了。   方华他们和温睿打了个招呼就换到了霍启鸣的车。   霍谦被他叔踹下车赶紧跑到温睿车边,他敲了敲副驾驶座那边的车窗。   江悦庭降下车窗,沉默地看着他。   “下来,我晕车,我要坐这里。”   江悦庭:“……”他下了车坐到后面。   温睿问:“吃晕车药没?”   霍谦系好安全带,点点头:“吃了,我要睡觉。”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耳机还有眼罩。   温睿看他眼罩上的两个大眼睛,笑个不停,“谁给你买的?”   霍谦戴上眼罩,“我自己,Q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了。   霍谦一会儿就睡着了,江悦庭怕温睿无聊,就陪着他说话。   两人都爱看书,不知不觉就聊到那上面去了,合得观念占多数,但也有几个小争执。   江悦庭话虽少,但真要争论,条理清晰言辞犀利,轻描淡写几句话,一针见血。   温睿语气温和,没有骇人的气势,但每句话都说在点上,有理有据,难找出纰漏。   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两人干脆各退一步。   “对了,你什么时候考驾照?”   “寒假。”   “行。到时候我们要不要换辆车?你喜欢什么车?”   “不用换的,这车也没买多久。”   “那也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间过得还挺快。   等他们到地方已经下午两点多钟了。   温睿本来想在海边租别墅,后来考虑到海边太潮风又大,夜间很冷,对霍妈妈的身体不好,干脆在网上租了个短租公寓,不过那里也不算远,开车去海边也就十分钟。   他们在附近吃过饭,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温睿洗完就睡了,他真得太累了,等他睡醒天已经黑了,江悦庭坐在他身边用笔电在工作。   “醒了?”江悦庭听到动静伸手摸了摸他脸,顺便合上了电脑,“九点多了。看你太困晚饭就没叫你,饿不饿?”   “还行,不太想吃。”温睿看着他的笔电,有些好奇他在做什么。   温睿睡太多,夜里睡不着,只好坐在窗边发呆。   江悦庭从背后拥住他:“黑黑的,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温睿长出一口气,“你不睡吗?”   “还不困。不开心吗?”江悦庭觉察出他情绪不太对。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报道?”这都八月了,江悦庭很快就得走了。   “二十五号,还有十八天。舍不得我?”江悦庭笑着亲了亲温睿的脸,“没事,国庆我会回来的。”   “那国庆结束后回学校,是不是得明年一月多份才能回来?”   “嗯。你不是要开公司吗?刚开始肯定忙,到时候就没空想我了。”   “也对。”温睿刚说完就被江悦庭咬住了嘴唇。   “对?”   温睿连忙改口:“没,想你想你。”   “我的礼物呢?”   “还有好几天呢,等那天了我再给你。”   “我猜猜……你是不是送我手表?”   温睿惊讶地看着他:“你偷看了?”   “真是这个?”江悦庭皱了皱眉,“你买了手表?”   “对啊,你那个表都用好几年了,给你换个新的。你不喜欢?”   “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温睿:“……都说我听听。”   “假话就是,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真话呢?”   “还是那句话,你送什么我都喜欢,但我的期待值可能没你想象的高。”   温睿笑了起来,“行了,我有两个礼物,一个替爷爷送,另外一个是我的。”   “另外一个是什么?”   “不告诉你,只能等生日那天再给你。”   江悦庭若有所思。   温睿哭笑不得,“你干嘛?想什么呢?” 第117章   第二天一行人开车去海边玩,多云天气,海风有些大,他们没敢带霍妈妈出来,霍谦对海没兴趣,干脆留在房间里打游戏。   “这是海?”徐新雅惊讶地看着远处泛黄的海水,“我以为大海都是蓝色的。”   温睿解释道:“对,礁山的海水泥沙比较多,所以有些浑浊。看蓝色的要到岛上,你们想去吗?要不我带你们去。”   徐新雅连忙摇摇头,“不用了,这里也不错,沙滩是真的!沙子又细又软。”   “那你们去玩吧,不过海风有些大,注意点。”   “行!待会见。”徐新雅拉着方华沿着沙滩往前跑,人影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看到两个黑点。   霍启鸣在和陈朝通话,温睿听他们俩互相汇报行程,恨不得把前前天吃了什么都说出来,不自禁看向江悦庭。   “怎么了?”   “没事。我们还是别在这里打扰你霍叔打电话了。”   江悦庭没有多说转身往和徐新雅他们两人相反的地方去,温睿慢吞吞跟在后面。   等走出一段路,江悦庭突然停下来朝身后的人伸出手,温睿赶紧牵住了他。   江悦庭沉声问:“手怎么这么凉?”   “海风太大了。”   江悦庭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回车里拿外套吗?别感冒了。”   “不会的,我身体没那么差。”温睿回头看了眼远处还在原地打转打电话的霍启鸣不禁笑了起来,“陈朝和霍叔看着挺沉稳的人,谈恋爱怎么这么黏?”   江悦庭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手牵手慢慢地散步,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块大石礁,干脆爬上去坐着歇息。   远处的白云与海面持平,海水被海风掀起波涛,拍打在石礁上,两个人安静地坐在石礁上,仿佛身处无人的小岛上,周围是看不见边的海,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压过海浪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让人无比安心。   不过坐了会江悦庭就要离开,他怕温睿着凉。   一语成谶,温睿第二天就感冒了,他感觉头重脚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只好吃了感冒药窝在被窝里发汗。   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隐约看见床边有几个人站着,可他太困了只想睡觉,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隐约听见霍妈妈说要去礁山的圣地看看,去拜拜观音,但对方似乎担心他犹豫着不想去,他动了动嘴唇,想说“都去吧,我睡一觉就没事了”,可话说出口就成了含糊的喃喃。   霍妈妈担忧看了眼床上的人,“要不等小睿身体好了我们再过去?一起拜拜观音才好,求个平安。”   “那您今天岂不是又得待在屋里,好不容易出来玩,没必要总在屋里待着。您和他们先去,等哥好点了我再带他过去。”   霍妈妈纠结了好一会儿,再看看方华两个小年轻,只好点点头:“那行,你们记得过去拜拜菩萨。得坐船过去,我们可能会在那边住一晚。”   “嗯,好的。”   等人走后江悦庭伸手给温睿掖了掖被子也出去了。   ——   温睿一觉睡醒觉得好多了。   卧室静悄悄的,他下意识叫了声“悦庭”,一出声就发现嗓子疼得厉害,没人应他。   他懵了片刻想起霍妈妈说得要去圣地,连忙下了床,可还没摸到门把手,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江悦庭看他一副慌张的模样脸色微沉,他把人抱回了床上,“想去哪儿?以为我走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温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病糊涂了。”   江悦庭把他塞回被子里,“量量体温。我刚刚给你煮粥去了。你等等。”他说着去厨房盛了碗粥,一回来就看他哥正拿着温度计努力辨认上面的刻度。   他拿过温睿手里的温度计,“38.1℃,再休息会吧。”   “他们都走了吗?你怎么不去?”温睿明知故问,嘴里带着一抹笑意。   江悦庭将他小表情看在眼里,拿勺子慢慢地搅着手里的小米粥,“我走了谁照顾你?我就在厨房煮个粥你都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我真离开了你不是得躲被窝里边哭边骂我没良心。”   温睿听他打趣自己尴尬地笑笑,拿被子把半个脸都给盖住了,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闷,不利于呼吸。”江悦庭伸手扯了扯他的被子,故意说,“温老师不是说身体没那么差吗?”   温睿拉开被子,又羞又恼:“我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拿这话噎我了。”他鼻音很重。   “闭嘴!”江悦庭眉头微皱,对方嗓子都哑了,“张嘴我看看你喉咙。”   温睿沉默了两秒,闷闷地说:“又让我闭嘴又让我张嘴?”   “……生病了脾气这么大?”江悦庭无奈地笑笑,他放缓了语调,“不让你说话是怕你嗓子疼,都哑了,张嘴我看看。”他说着伸手卡住了温睿下巴,对方乖乖张开了嘴巴。   他往对方喉咙里看了看,温睿的嗓子发炎了,有些红肿,江悦庭眉头紧锁,“疼不疼?给你煮了粥,等凉点了吃。”   温睿点点头,他窝在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感觉还有点闷闷不乐。   粥还很烫,江悦庭把碗放到一边,凑到温睿面前叫他,“温老师?”   温睿瞥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不理他。   “我怎么惹你了?”江悦庭亲了亲他的嘴。   温睿慢吞吞地说:“五个人去海滩   玩,就我一个吹感冒了……”   出来玩本来是打算让江悦庭放松放松的,结果他生病了,对方不能出去游玩就算了还得负责照顾他。   江悦庭:“温老师这是为了给我这个男朋友表现的机会。”   温睿:“……”   逗弄了会他哥,江悦庭伸手摸了摸碗壁,没那么烫了,他端过碗,“别说话了,喝点粥。”   温睿立马坐了起来,“自己来自己来。”他还没病到要人喂的程度。   江悦庭也不和他争,由着他从自己手里拿过碗勺。   温睿没什么胃口,嗓子又疼,实在吃不下东西,好在江悦庭把粥煮的又细又软,咽下去不算费劲,他咬咬牙喝完了一碗粥。   吃了饭江悦庭让他再睡会,温睿说不困,可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醒来耳边都是江悦庭啪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对方没发现他醒了,温睿悄悄伸过头准备吓他一下,谁知道还没靠近江悦庭就有所察觉,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对方动作十分迅速,像是担心被他窥见隐私。   温睿被他吓得一怔,茫然地看着他。   江悦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没有半分解释,只是干巴巴地说:“醒了?”   “嗯。”温睿心情有些复杂,他只是想闹闹江悦庭,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太脆弱,他心里很不好受,原来对方恨不得把所有的心思都掏出来给他看,可现在……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只是对方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   江悦庭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可也没有多说。   两人相对无言,温睿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头还疼吗?”江悦庭说着伸手摸温睿的额头,却料竟被对方给躲开了,他的手尴尬地悬在他哥额头上方。   温睿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有多幼稚,连忙补了一句:“应该退烧了,没事的。”   谁知话音刚落,就被江悦庭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   “躲我?”江悦庭眼睛微眯,是发怒的前兆。   温睿回视他,倔强地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   江悦庭着实被他这态度给气到了,他和温睿对视了一会儿,生硬地说:“你过来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温睿闻言当即跟蚕蛹一样从他怀里蠕动了出去,闭上眼睛装睡。   江悦庭见状直接下床走人。   温睿听到关门的声音立马睁开了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他心里有些后悔,毕竟对方费心费力照顾他,结果他还……   正想着他余光瞥见另外一半床空了,他这才发现床上的笔电被江悦庭带走了,差点没气死,心里那点后悔随风飘散了。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就这么喜欢窥探人隐私?   生气是一回事,他更觉得难受,对方想有自己的空间他能理解也接受,只要江悦庭好好说,他绝对不会去偷看,可对方偏偏采取这种伤人的方式。   温睿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都看酸了,他长出一口气,算了吧,他岁数大些,不应该和小孩置气。   他刚准备起身去找人服个软,门就被打开了。   江悦庭阴沉着脸走到床边。   温睿不知他要干什么,愣愣地看着他,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来,对方就狠狠地亲了亲他的唇,江悦庭亲的很用力,有种明明气得要死又舍不得动他的意味。   对方很快就离开了他的唇,脸色仍旧不好看,“我亲你一下,你别生气了。”说着他停顿了下继续补充,“我没有隐私,也没有不让你看,我刚才只是……”说到这儿江悦庭沉默了,终究没说出来只是什么。   温睿也不在乎他的答案,见对方黑着一张脸,明摆着还在跟他怄气,但为了哄他消气又过来跟他解释,心都软了,“这事是我不对,是我矫情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我不会偷看的。”   他说完对方没半点反应,温睿犹豫了下凑过去亲了亲江悦庭的嘴,“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悦庭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你等下。”他说着出去把电脑拿了回来,“没有隐私,你想看什么都可以。”   温睿:“……”出去这么会儿,不想让他看的东西估计早就被藏好了。他不明白明明是他生病了,为什么江悦庭智商下线了。   不过他还是象征性地点开几个盘看了看,他本来是想做做样子,谁知道发现电脑里有个文件夹名字叫做“不可能更可爱了”,他手指一顿,没有继续往下滑了。   他好奇地看向江悦庭,这个?   江悦庭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勾起了温睿的好奇心,他想点开却发现需要输入密码。   江悦庭的生日,不对。   他的生日,也不对。   江悦庭的银行密码,也不对。   温睿把电脑转向江悦庭,输吧。   江悦庭对着那个文件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动手。   温睿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悦庭,耐心地等着他打开这个文件夹。 第118章   江悦庭终究还是抬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他手速很快,不过温睿还是看清了,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gg0521。”脑子不用转都能明白这密码的含义,温睿脸红了起来,心里的软肉像被人拿羽毛蹭过,不过他故作镇定,“这个密码我猜不出来情有可原。”   江悦庭的脸色很难看,他冷着脸要合上笔电却被温睿拦住了,对方笑笑地看着他:“装生气没用的,我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江悦庭:“……”   温睿查验里面的文件,发现都是视频,一共六个,每个都有名字——哥哥最可爱了,最喜欢哥哥了……看到那些名字他心都要颤了,一看江悦庭叫哥哥他就想起来当年那个孩子一脸严肃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可看到那些视频他心里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便点开一个,只看了五秒他就关掉了视频,动作十分迅速。   里面的内容他已经很熟悉了,简直像刻在他的脑子里,他指尖微颤,焦躁气愤交织在一起,可他面上不显,不能自乱阵脚。   他对着电脑呆了一会儿,脸色阴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电脑,过了两秒他抬眼看向江悦庭。   对方表面一派镇定,但稍稍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温睿原本又羞又恼,气对方骗他,可看平时冷清的人为此红了耳朵,心中微动,膨胀的气球被扎了个小孔,气很快就漏完了。   在江悦庭好看的睫毛第三次扫过下眼窝时温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最喜欢哥哥了,哥哥我爱你,哥哥真的不可能更可爱了。”说完就见江悦庭的耳朵红得更狠了,他低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带着磁性,听起来格外性感,“悦庭,你这算不算闷骚?”   两人对彼此的心意都浸润在平时的举动之中,“我爱你”这三个字基本没出口过,身为江悦庭的哥哥,他说“我爱你”也无可厚非,但身为爱人,这三个字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平时都是被对方逗弄得面红耳赤,这会儿总算耀武扬威出了“恶气”,果然不要脸才是王道。   谁料他还没“张狂”两秒就被江悦庭一把按在了床上,对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怒火,“你真是……不可能更可恶了。”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温睿穿着宽大的体恤衫,被江悦庭一拉扯,大半个肩头露了出来,圆润的弧度、柔软的皮肉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眼里晕着笑意,宠溺地看着压在身上的人,“怎么了?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   江悦庭看着眯着眼睛笑的人简直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哥了。他咬牙切齿:“温老师,你的羞耻心呢?那可都是你撒酒疯的视频。”   温睿眨了眨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原本是觉得很难堪,但比不上某人,背后偷偷摸摸地说,哥哥最好了,最喜欢哥哥了……”   当然尴尬,看到那些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多看一眼都能长针眼。当年他求着江悦庭删视频,被对方逗弄了那么久,结果这小混蛋表面说删了,实则偷摸把视频保存下来,想想就让他生气,没上去把这小混蛋胖揍一顿都算他仁慈。   要还像当年一样红着眼圈求饶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大大方方,不给对方再逗弄他的机会。   更何况,现在是他占上风。   江悦庭看他没皮没脸的模样,冷笑一声,“温老师脸皮变厚了不少。”   温睿笑笑地看着他,也不辩驳,眼里带着几分揶揄,可下一秒他就绷不住了,他弓着身子闪躲江悦庭伸进他衣服里的手,“你别……”   江悦庭彻底被温睿激怒了,恨不得往死里欺负对方,最好把人欺负哭,红着眼圈儿一遍遍地跟他求饶,他的大手在温睿身上游走,激得对方身子起粒。   “悦庭,”温睿头皮都要炸开了,一阵阵发麻,他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只能求饶,可对方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只好装可怜,弱弱地说:“悦庭,我还在生病,我头疼,我嗓子也好疼啊,你听都哑了,放过我好不好?”   江悦庭一听对方说头疼嗓子疼,明知是骗他的,可还是没继续欺负温睿,他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手滑落在他哥腰肢处,沉声说:“我说喜欢你很好笑?”   温睿的身体还残留着他抚摸过的感觉,他抖得厉害,没能及时回答。   江悦庭继续说:“虽然你笑,可是我还是喜欢你,不管什么时候的你我都喜欢,原来,现在,以后……平时冲我笑,喝醉酒撒娇,就连你和我吵架骂我,我都喜欢。我的喜欢在变,也只可能变得更喜欢。”   温睿脸色潮红,轻微地喘息着,缓了会恢复过来,听对方这么说他心软了下来,“想什么呢?听你说喜欢我整个心要化了,怎么可能会取笑你?我只是看你脸红想逗你玩而已,小时候你还会脸红,多好玩啊,都好久没逗你玩了。”现在他只有被江悦庭欺负的份儿。“你真的长得太快了,时间过得真快。”他像大多父母一样喟叹时光的流逝。   江悦庭看他突发感慨沉默两秒后缓缓说:“时光虽快,但我的这些年都是你看着走来的,你参与了我的每一个成长,和我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未来你还会陪着我一起走下去不是吗?”他看着温睿,神情认真。   温睿伸手轻轻地揉着对方的眉心,“当然。”过去是闲暇时拿来细细品味的,他更期待他和江悦庭的未来。   两人折腾了一番,江悦庭去给温睿倒了杯开水,等温睿喝了以后,他就让对方再睡一觉。   温睿小声补充:“我退烧了。”   “那也得再睡会,嗓子还哑着。”   温睿点点头,他看着半蹲在床边的江悦庭,往旁边挪了挪,“有点冷,你要不要进来一起睡啊?”   江悦庭闻言目光变得幽深,对方都这么邀请了,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温睿可能是生病的缘故,窝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江悦庭没有困意,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他给他哥准备了一个礼物……   毕竟他哥的“生日”也要来了。   一觉到晚饭点,温睿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了,嗓子也不怎么疼了,他的病一向来的凶去得快,他下床舒展了下身子,躺一天了骨头都酥了。   江悦庭又给他倒了杯热水,“饿不饿?想吃什么?”   “清汤面吧,我来做。”他想活动活动。   江悦庭也不拦他,由着他洗漱完去了厨房。他看对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问:“奶奶说等你好了,就去拜观音。”   “是去圣地吗?我们明天过去。”   “你信?”   “有所记挂怎能不信神佛?”温睿无奈地笑笑,他确实想拜拜观音,他不贪多,一个愿望就好。   他只求江悦庭未来的大半辈子平平安安,一生欢喜,得偿所愿。 第119章   两人为了第二天能早点过去睡得很早。   可能是这两天睡太久了,温睿凌晨时分突然醒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玻璃传了进来,沙沙的闷响让人非常心安。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江悦庭,不自禁往他怀里窝了窝,闭着眼睛蹭了蹭脸边的棉被,觉得格外舒服。   他原来不喜欢下雨天,可南方梅雨时节小雨连绵,断断续续下,住了这么多年他也就习惯了。   江悦庭醒来看了眼枕边人,对方已经醒了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发呆,他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怎么醒这么早?”   温睿:“睡不着。”   “那要不现在就起?”   “嗯。夜里下雨了。”   江悦庭闻言查了下天气预报,今天确实有雨,他皱皱眉:“要不不去了,你感冒刚好,下雨了天凉。”   “没事的。”温睿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夏天再凉能凉到哪儿去。”   江悦庭:“……哦,大夏天生病的不是你了?”   温睿心虚地说:“那我多穿一件就是了。”   江悦庭只好随他的意思,两人很快就收拾好出发了。   海面上升起氤氲的雾,空气很湿润,海浪一下下地拍打着乘船,温睿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小岛。   “不把自己作感冒不罢休是不是?”雨很小,有人冒雨看海,但江悦庭怕温睿感冒反复,站在一旁给他撑伞,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拉着温睿进里面,静静地陪着他在甲板上。   “我好久没拜佛了。”温睿喃喃,上次拜佛还是好多年前,一向不生病的江悦庭生了场大病,去看医生也看不好,他没办法就跟着霍妈妈去拜佛保平安,他还给对方求了串佛珠,江悦庭一直都带着,后来学校禁止学生佩戴饰物对方才取下来,那串佛珠被他收进了盒子里,“隔了这么多年才又来拜菩萨,菩萨会不会觉得我心不诚?”   江悦庭看着远处的岛,缓缓说道:“拜时心诚,足矣。”   温睿念了遍这句话,温温地笑开了,“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江悦庭眸色闪了闪,他想起多年之前江昊曾对他说过,弱者才把精神寄托神鬼,对方除了自己谁都不信,鬼神对他而言是笑话,他不怕死后下地狱才过得那么肆无忌惮,把人活成了畜生。   “我不信佛,但我有敬畏之心。”   温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两人登岛,下雨天人不算多,两人找了家住宿客栈放了行李去拜观音。   抬眼就能看见一座金光闪闪的南海观音像,有僧侣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叩头。   温睿三柱清香奉上,往后每年他都来这里拜佛,只希望菩萨能满足他的这个心愿。   江悦庭陪着他拜了拜观音,两人没有问彼此许的是什么愿,不是怕说出来不灵,而是根本不需要去问。   两人要去上面的寺庙看看,大多人都乘着缆车上去,他们本来就是来散心的,干脆沿着石梯一阶阶往上爬,途中他们碰到僧侣三步一叩首,拾级而上,心中微动。   他们在岛上慢慢地走,没有人像其他游客一样匆匆而过,这个寺庙拜完就赶赴下一座寺中许愿。   期间霍启鸣给他们打电话说霍妈妈想在这边多住两天,吃吃斋饭,不过他怕三个孩子待不住,想让温睿到时候先把他们带回去,他在这里陪陪霍妈妈,温睿答应了。   两人在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他们起的很早,岛上空气很清新,他们慢悠悠往最近的寺庙去,琉璃金瓦和红墙被葱茏玉翠的古树遮掩,走过红墙时,里面传来僧侣的念经声和敲钟器的声响,混着悠扬的钟声,让人无比心静。   温睿似乎能明白霍妈妈为什么要在这里多住两天了。   就连霍谦也受到了影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格外正经,温睿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霍谦淡淡地说:“没事,我只是佛了。”   温睿:“……”他刚说些什么,对方突然大吼起来,“你赶紧过来接我走吧,我受不了了,奶奶非让我吃斋饭,拉着我拜佛听经,还不准我看手机,说心不诚,佛门清净地,哪儿能嘻嘻哈哈。她还给我去求子,我女朋友都没有,单身狗生什么孩子?就是孤雌生殖那也得是个母的,我一个公的怎么生?啊……小叔,疼!”   “嚷什么呢?让你奶奶听到非得被你气佛了。”霍启鸣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你陪陪奶奶怎么了?她这一把年纪拜佛能为自己?你奶奶年纪大了能再过来几次?你这么大的人了,脑袋长头上就是为了凑身高是不是?二十多岁的人还天天跟个孩子一样……”   温睿听那边骂个没完,无奈地看向江悦庭,掐断了通话。   “走吧,去接他们。”   霍谦被他小叔骂蔫了,说带他回去他也没有多开心。   在船上方华和徐新雅感慨,这地方是清净之地,但他们确实不能待太久。   温睿看着身边的霍谦,问他:“怎么了?”   霍谦委屈地问:“温哥,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咋咋呼呼的。”   “怎么会?”温睿笑笑,“咋咋呼呼不挺好嘛。你要像江悦庭那样,十七岁的年纪二十七的心,就不是你了,这样多可爱。”他压低声音偷偷在霍谦耳边说。   这是实话,随着年纪的增长霍谦会变得比现在稳重,但那种是时光给人的沉淀,他最怕见到的就是这孩子遇事活生生把心性都磨没了。   霍谦看了看不远处的江悦庭,脸色好看了点,“我也这么觉得。”   “你小叔也不是怪你不懂事,他要真想你成熟,肯定会逼着你长大,不会像现在这样惯着你。”   霍谦别扭地嗯了一声,他知道,要没人宠着,他也不可能活的这么潇洒,他小叔话是那么说,但打从心眼里还把他当小孩看。   江悦庭一扭头就看见他哥和霍谦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霍谦注意到他的目光,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温哥说你没我可爱。”   江悦庭看向温睿,用眼神儿和他求证。   温睿心虚地笑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悦庭撇开眼睛不肯看他,冷冷地对霍谦说:“对,你可爱,二十五的巨婴。”   霍谦:“……”   一路上江悦庭都没理温睿,夜里他把人压在床上,一遍遍地逼问温睿谁可爱。   “嗯?霍谦更可爱?不是你抱着我一口一个小宝贝怎么那么可爱的时候了?长大了没人权是不是?嗯?说话!我可不可爱?他可爱还是我可爱?”   温睿被他摸得头皮发麻,大声说:“你可爱!你别摸……”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江悦庭捂住了嘴,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房间不太隔音。   温睿的身子抖得厉害,他眼里满是恳求,江悦庭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折磨了他小半天,身体力行让他明白了什么叫谨言慎行。   对方好不容易才放开他,温睿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他脸色严肃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江悦庭。   江悦庭知道自己把他惹恼了,但一想到他哥嫌他不够可爱也不想主动过去求和,只是看对方浑身上下都写着“生气”两个字,又不忍心他这么气一晚上。   “我知道我不可爱,你总嫌我没小时候可爱,未来我可能变得比现在更闷,你会不会更不喜欢我了?”身后传来江悦庭平静的声音。   温睿扭头看他,江悦庭坐在床上,眼眸低垂,神情里带着几分苦涩,隐隐透着委屈。   “我确实生气,可我更害怕,我怕我没办法按你想的模样成长,你对我的喜欢就会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比我有趣比我可爱,我……”江悦庭说不下去了,“算了,你休息吧,我去外面待一会儿。”他说着要下床却被拉住了。   温睿这会儿已经把刚才被人压在床上欺负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丝毫没察觉到对方在设圈套,傻乎乎往里跳,他懊恼地说:“你乱想什么,我哪有那个意思。这事……这事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他凑到江悦庭身边,看对方目光里带着无奈,浑身透着可怜劲儿,叹了口气,“哪有不可爱?”   江悦庭抬眼看他,目光灼灼,“我不是要听这话。”   温睿没明白他的意思,琢磨了会儿才想通,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贴着江悦庭耳边说:“不管悦庭小宝贝可爱不可爱我都喜欢他。”说完红着脸亲了下对方的耳朵。   江悦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对不起,以后你不让我摸你我就不摸了。”他抱着温睿认真地道歉,“我不是想欺负哥哥,只是……无时无刻不想触摸你。”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故意将湿润的呼吸喷在温睿脸边,激得对方身子一麻。   温睿一想到刚才的画面,耳朵都烧红了。   他稍稍离开了些江悦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他不是不让他碰吧但刚才挣扎的人是他,不吭声又算是默认了,这难免有些矫情,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江悦庭看他没有反应,又添了把柴:“我知道你不喜欢人碰你,可能我那么摸你会让你觉得恶心,我知道你不是恶心我,只是心里会不自觉反感我的触碰,我以后会收敛的。”他说着松开了温睿,中规中矩地坐在那里。   温睿长出一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那感觉太难受了,你每次又都是带着惩罚的意味,我根本没做好准备,难免,难免会……没有讨厌。”   江悦庭乖乖地说:“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他说着把上面的睡衣给脱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说,“我错了,你要是生我气,也可以那么惩罚我。”   温睿犹豫了下象征性戳了戳他的腹肌,“好了,睡觉吧。以后有话好好说,别总用那招。”   “嗯,好的。”江悦庭看着他,脸色微沉,怎么就这么傻呢?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只是不愿看他不开心,才会被这种简单的装可怜给骗住。   他凑到温睿身边,“对不起。”这次是真的道歉。   “没事的宝贝,”温睿听他又道歉以为他还在内疚,“我没生气,乖,睡觉了。”   江悦庭听他哄自己,内心的愧疚更甚,等温睿都睡着了他都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他轻轻地揉着温睿的耳垂,良久,微叹一声,算了,以后不用这招了,还是不舍得这么欺负他哥。   他把人往怀里拖了拖,“傻不傻?”   温睿梦呓:“嗯~”   江悦庭笑了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第120章   温睿领着几个孩子和胖胖在礁山有名的景点转了转,江悦庭的生日将近,他也提前预订了酒店。   温睿出了卧室,几个孩子挤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对坐在小沙发上逗胖胖玩的江悦庭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江悦庭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他去干嘛,只是让他早点回来。   温睿满口答应了。   他开车去了市里一家口碑很好的蛋糕房,他要给江悦庭订做生日蛋糕。   来店里买甜点的人很多,他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他。   店员听他要订做蛋糕,礼貌地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   温睿说:“我可以参与制作吗?要求我想和蛋糕师慢慢说。”   店员微怔:“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是价格会相对高一些,您什么时候取?”   “明天下午四点半。”   “那您明天上午十点钟过来可以吗?这个天气做太早,我们担心味道会不新鲜。”   “行。”付了订金温睿就回了公寓。   霍启鸣他们也回来了,他把霍妈妈扶回房间立马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这衣服真的是一股香火味,受不了了!我去洗洗澡。”   他站在花洒下狠狠地搓洗身体,他也不是能待得住的人,可为了陪着老人家硬着头皮也要上。今天坐船离岛,他大口大口呼吸了下海上的空气,在岛上走哪儿鼻子里都是香火味,这可算是解脱了,可他妈说过段时间还要再过来一趟,他听完只觉得两眼发黑,还得扯出一个笑应和着说好。   他刚关了花洒就听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陈朝来电。   这几天陪他妈礼佛,他很少和对方通电话,这会儿看人来电话,身子都没擦就接通了电话。   他跟陈朝说这事儿,对方安慰他,工地那会儿完工了,他可以陪他们一起。   “你陪你陪,那我不去了。”   “那怎么行,我怕岳母不喜欢和我这个女婿待在一起。”   “女婿?”霍启鸣冷哼,“我只听过婆婆不喜欢丑儿媳,一般丈母娘看女婿不是越看越欢喜吗?”   陈朝在那边笑,“好,那我是丑儿媳。到时候一起去,我还没和你一起出去玩过。”   霍启鸣幽幽地说:“你确定要来这里玩?佛门清净地,连个淫念都不能有。”   陈朝的呼吸一下子变浅了,他沉默了会问:“鸣哥,你在干嘛?”   霍启鸣没回答,直接掐断了电话,他靠着浴室的墙伸手把自己摸得半硬,握着性器拿手机对着下身拍了张照,给对方发了过去。   “撸管,你管得着吗?”   发完消息他就把手机关机了,随便揉了揉身下的昂扬,套上衣服,趿拉着拖鞋出去了。   客厅不见方华和他那个小女朋友的踪迹,霍谦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他走过去抬脚踢了下霍谦,“给你亲爱的小叔让个位置。”   霍谦赶紧蜷成团儿给他倒地方,霍启鸣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小憩,江悦庭正在看动物世界,他满耳朵都是“捕猎”“羚羊”……听着听着就饿了。   “谦儿,给我弄点肉吃,这几天就没尝到荤腥。”   霍谦立马坐了起来,他是想给他小叔做顿好吃的,可他不会啊。   “牛肉干行吗?”他说着从后面摸出压了半天的包装袋。   霍启鸣伸手拿过袋子,似笑非笑地说:“没白疼你,连牛肉干都省着孝敬小叔了。”   霍谦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是夸他的,他哭丧着脸委屈地说:“我不会做啊,我也饿了,午饭江悦庭做的,他克扣我口粮,我午饭都没吃。”就因为那天的事,小混蛋没少找他麻烦。   江悦庭闻言站了起来往厨房去,电饭煲还亮着,他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的饭菜还在煲着,他把菜端了出去,冷冷地说:“我叫你吃饭叫了两次,你自己不起,我不是告诉你给你留在饭菜在电饭煲里吗?”   温睿担心霍谦懒得用微波炉叮,特意交代他把菜放到电饭煲里保温,说等霍谦醒了拿出来就能吃了,结果对方睡得太死,压根没听清他的话。   霍启鸣一巴掌拍在了霍谦脑袋上,“就你这样的,饿死也不冤。”   霍谦不好意思地傻笑,他凑到江悦庭身边和人赔礼道歉,“我就说我们悦庭不会那么对哥哥的。”   江悦庭瞥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   饭菜就一人份的,霍谦自然得孝敬小叔,坐在一边眼巴巴看霍启鸣吃。   霍启鸣吃饱以后看对方还直勾勾地盯着他,把人拎进了厨房,给他套上围裙,“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手?最简单的面总会做吧。”   他在一旁指挥着霍谦煮面吃,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洗菜切菜,开火放面加调料就觉得操不完的心。   他叹了口气:“你这以后怎么办?你还能赖我一辈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   霍谦气恼地说:“你现在怎么跟他们一样了啊?”每年给亲戚拜年他们都总催他结婚,烦都烦死了,“温哥比我还大一岁,他都不急我急什么啊?”   霍启鸣慢悠悠地说:“你温哥没生理需求,你这么大了能没有?”   霍谦脸一红,“我这不是长手了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霍启鸣活生生被他气笑了,“这会儿知道自己做长手了?”   霍谦好奇地问:“温哥为什么没生理需求?他阳……”他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脚。   “想什么呢?还有……撸多伤身,你悠着点。”   霍谦揉了揉腿,委屈地说:“那你不也单身好多好多年吗?不也这两年才受到了爱情的滋润,也没看你有什么不对,你干嘛总逼我。”   霍启鸣也觉得说多了烦,他摆摆手:“算了不说了,不过你给我记住,你……”   霍谦抢先一步保证:“我直的!我是我家唯一的活苗!打死我我都不搞基!小叔,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霍启鸣看他信誓旦旦,这才放心了点,“行了行了,关火!再不关面都要烂了。”   江悦庭听他叔侄俩在厨房乒乒乓乓半天,干脆关了电视回房间去了。   温睿嫌重就没带书过来,这会儿闲的无聊,干脆开始收拾房间。   江悦庭见状打算教他玩游戏,他给温睿的手机下了个塔防手游,手把手教他玩,对方试了好几个英雄,最后还是觉得玩射手顺手。   温睿段位不够,两人没法儿一起打排位,就去打匹配。   江悦庭一边陪他打一边给他讲全局意识,温睿理解的很快,只是操作有些生疏,不过比一般新手强多了。   温睿:“我觉得我的手跟不上我的思路怎么办?”   “你多玩玩。”江悦庭知道他手残,小时候老师布置手工作业,要求家长协同完成,每次他哥陪他一起比他自己做还要慢,不过他就是喜欢,他享受和他哥一起做事的过程,不要求结果如何。   江悦庭一般玩打野,不过他哥玩射手,他就玩了奶妈,在下路辅助他哥。   玩了几局倒还好,可这局开始他在帮温睿打红,结果刺客把红抢走了。   温睿茫然地看向江悦庭,“这个不是我的吗?”   江悦庭脸色很难看,温睿都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没事的,我不要红应该也行吧。”   江悦庭没说话,陪着他去了下路,谁知他们这边的刺客把兵也给吃了,那人刚准备窜走,见他们过去就想抓对面的大肉盾,可又不敢上,输出不出来,非得温睿挡在他前面抗伤害。   江悦庭看了眼地图发现对面的蓝消失了,就让他哥撤,他们的刺客还在跟肉纠缠,对面的英雄赶过来直接拿下了一血。   看那人死了江悦庭就对温睿说:“关局内打字。”   温睿乖乖关了局内打字,下一秒江悦庭就看见他们这边的刺客开始骂人了,骂射手没输出,骂他不知道奶他,两个怂逼!三个人还拿不下对面一个肉,菜逼!还骂小学生怎么还没开学。   江悦庭眯了眯眼睛,他没回对方直接去了自己家的野区,开始清野区,疯狂压制打野。   刺客被气得半死,游戏也不打了,就在那里骂人。   他权当没看见,不一会儿等级上去了,又去清对面的野区,时不时回去回去帮一下他哥,帮他杀人推塔。   另外两个队友没说话,默默打。法师是新手,一碰团战就手忙脚乱,技能放了个遍,反向扔大都做得出来,用闪现逃跑结果闪进了人堆里,被对面两招连死了,团战输出基本为零。   温睿看对方闪现闪进人堆里,笑个不停,“他在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好玩。”   江悦庭看他笑,眼里也带着点笑意。   刺客被他压制的根本没输出,团战也不上,在一旁嘴炮输出,火力很猛,还不停地按投降。   等他见证了法师一套“疯狂输出”后又把火力转向了法师,骂得极其难听。   见他们这边一个个送,对面眼看就要推上高地了,江悦庭:“干嘛?葫芦娃救爷爷?我没去,别跟着他们团,你跟着我就行了。”   温睿刚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品了下才懂,又眯着眼睛笑。   江悦庭无奈地说:“严肃点,高地都快被推了。”   他们这边就剩他俩还活着,对面四个英雄在打他们的中路高地。   江悦庭一边疯狂输出一遍狂奶温睿指挥他进退输出,直接拿下了四杀。   对面的法师没搞清状况,一复活就急匆匆往对面水晶赶,在队友此起彼伏的“开始撤退”中给对面怒送第五杀。   温睿笑着问:“这算不算复活四十秒,回家两秒钟?”   江悦庭闻言笑着说:“算。”   肉还算有意识,从那里开始就听江悦庭的指挥,冲在前面给两人挡伤害,方便两人输出。   江悦庭carry全场,对面干脆破罐破摔了,复活的时候给他刷66666。   对面奶妈直接说:[大神,我要做你的奶妈!]   他们这边刺客见状又开始骂他。   [我————————,————,故意压制我!臭不要脸的————,要不然————也能carry]   对面见状都看不下去,把他的战绩和经济拉出来嘲了一遍,那人坐不住了,开始和对面对骂。   对面的打野干脆逮着他杀,边杀边冷嘲热讽,那人被逮的整个人都炸了,一个劲儿骂人,满屏的——号。   江悦庭看够了热闹,把对面一窝端了,逆风局反败为胜,他查看了下输出,他对英雄的伤害占大半。   他还收到好几个人的好友申请,不过都没处理。   温睿惊讶地说:“刺客输出最低。”   江悦庭淡淡地说:“靠嘴输出,用脚打游戏。”   点进去对方的主页,发现全是败绩,战绩更是惨烈,0-10-4,1-13-6……   温睿玩上瘾了晚饭都不想吃,江悦庭直接把他手机抽走扔在了床上,把人拉了出去。   温睿随便吃了点饭就说饱了要走,却被江悦庭逼着又吃了碗米饭。   霍谦一听他在打游戏要拉着他玩,江悦庭没办法只好陪着他们。   霍谦技术高又喜欢秀,每次秀了一波后就一脸骄傲地问:“我厉害吧?”   温睿点点头:“厉害!”   江悦庭:“……”   其他人都洗完澡去睡了就他们三个还坐在客厅里打游戏,江悦庭脸色很难看,“不玩了,洗洗睡。眼睛不要了是不是?”   温睿尴尬地笑笑,他想了想补充道:“那明天再玩。”   江悦庭:“……”他拎着温睿去了浴室。   霍谦看两人都走了也钻进了屋子,他偷偷摸摸靠近床,就被霍启鸣给逮住了,“洗漱了吗?”   “……没。”   “滚去洗!”霍启鸣暴躁地翻个身继续睡,“水声小点,不许吵我。”   ——   温睿被江悦庭拉进浴室还沉浸在游戏中,看他脱衣服被吓了一跳,“干,干嘛?”   江悦庭语气不善:“几点了?一个个洗你准备什么时候睡?”   温睿看着他精壮的上身,小声说:“那一起洗花的时间不是更久吗?”   江悦庭冷冷地说:“对老男人没兴趣,对沉迷游戏的老男人更没兴趣。”   温睿被他噎住了,低着头没有动,平时对方也会开玩笑说他是老男人,他都笑笑不当真,可这回对方的脸太冷了,好像是说真的一般,不过……他上辈子加这辈子活得年头加起来大了对方十六岁,确实是个老男人。   江悦庭上去脱温睿衣服的时候对方也乖乖地给脱,他把人推到花洒下,拿毛巾给对方揉擦着身体。   温睿也没反抗,眼眸低垂。   江悦庭顿了下把人转了过来,见对方难受的模样,直接把人按在了自己身上,他只脱了上衣,裤子还穿着,不过已经被水打湿透了。   感受到对方的昂扬,温睿的睫毛颤了颤,“不是对老男人没兴趣吗?”   江悦庭无奈地亲了他的额头,“噎我是不是?好了不难受了,我说错话了。”温睿的皮肤被他都揉红了,他伸手摸了摸,“疼吗?”   温睿摇摇头:“不疼,我皮肤就这样。”   “嗯。”江悦庭放轻了力度给他擦拭身体,温睿也伸手给自己洗澡,“自己来。”   江悦庭不管他还是帮他擦着身体,也不知是不是浴室太闷,温睿的脸越来越红了。   江悦庭边给他洗澡边问:“游戏有我好看吗?”   温睿:“……”   “霍谦有我厉害吗?”   温睿:“……”   “算了。”江悦庭看他不回答也不再逼他,继续给他擦拭着身体。   温睿说:“你自己也洗啊。”   江悦庭冷声说:“拉你进浴室你就怕得要死,我再脱光了你不得直接跑出去。”   温睿被他说的脸红:“怎么可能?”他低头看向江悦庭那里。   “别看了,看出事了你又不负责。”江悦庭说着要给他转个身,却听温睿小声说,“我没说不负责啊。 第121章   江悦庭呼吸一滞,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加大了,他狠狠地掐着温睿的腰身,哑声问:“你说什么?”   温睿吃痛地皱了皱眉,倒也没让他松手,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我说,悦庭都成年了,是个大宝宝了,做点坏事没事的。”他眼里话里满是笑意,刚刚江悦庭拉他进浴室时已经11点51了,过了这么半天早就过零点了,眼前的男孩已经成年了。   一想到自己陪着他走过七年的岁月,看着那个软软小小的孩子变得这么高大,就觉得眼眶发热。   他说着话勾住江悦庭的脖子,慢慢凑到对方唇边,赤裸而又湿润的肌肤相贴,明明只是温热的温度,却烫的他一哆嗦。   温睿看着江悦庭淡色的薄唇,眼神儿缱绻,他缓缓开口:“祝江悦庭成年快乐,平安健康,前程似锦,一生顺遂。”   话刚说完对方就按住了他脑袋,狠狠地吻了上来。   江悦庭亲得很用力,比平时凶狠十倍,他的吻带着侵略意味,眼神儿也充满骇人的气势,占有欲如同喷发的火山,滚烫的岩浆似要把人吞没。   他控制不住,真的,很想,很想把这个人拆骨入腹。   温睿闭着眼眸,没有看见对方吃人般的占有欲,他似乎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是血。   江悦庭也觉察到了血腥味,野兽慢慢回笼,他用舌头刮过温睿的齿龈微微抬起头,他看着他哥微张的嘴,露出的舌尖上已经渗血了,鲜红色,看着格外惹眼,他低声问:“疼不疼?”   温睿喘着气有些说不出话,他摇摇头,下一秒江悦庭又贴了过来,不过和刚才相比,温柔了不少,细密的吻落在他唇上,脸上,额头上……   江悦庭把人按在了墙壁上,薄唇顺着温睿的脖子往下。   冰凉的瓷砖激得温睿一个激灵,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羞耻得身子发抖,红色从他的脸颊向下席卷,漂亮的脖颈也被红色侵袭,他难堪地闭上了眼睛,倒也没说不可以。   “帮我脱。”江悦庭的嗓音低沉得可怕,花洒的水正好浇在他身上,裤子被水浸湿完全,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温睿自然知道帮他脱什么,可对方的唇在他的皮肉上游走,惹得他浑身战栗,手抖得厉害,解皮带时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来。   他自暴自弃地说,声线发颤:“我……我解不开。”   江悦庭低笑一声,拉着他的手领着他给自己解皮带解纽扣,他动作很慢,有意让温睿感受这个过程。   温睿连眼睛都不敢睁,听到拉链声和裤子重重落地的声响他狠狠地颤了下。   江悦庭看他浑身上下都在抖,连鼻息也不平稳,凑到他耳边亲了亲,“小可怜,这么怕?”   温睿听他调笑自己,仰着脖颈睁开了眼睛,他眼角有些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江悦庭眸色暗沉,他哥越是这样他越是想欺负,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温睿也察觉到对方的恶趣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地叩着江悦庭的肩,他嘴唇轻轻摩擦着对方的脸颊,轻声要求道:“亲我。”   “嗯。”江悦庭含住他的耳垂,舌头灵活地玩弄着对方。   “不是啊。”温睿小弧度摇摇头甩开他的触碰,他亲了亲江悦庭的脸,“是这里。”   江悦庭闻言亲了亲他的脸,亲完看向他,像是在问对吗。   温睿无奈地笑,往前探了探直接噙住了江悦庭的唇。   江悦庭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温柔地回吻着他,偷空问:“喜欢?”   温睿的笑软绵绵的,“嗯,亲着很舒服。”更重要的是对方一这样吻他,能让他感觉自己被爱着。   “舒服?”江悦庭若有所思,他牵着温睿的手贴着自己的下身,“这里很不舒服。”   温睿脸上的温度又攀上一个高度,他慢慢收紧了手,握住了江悦庭……   这次,温睿是清醒的,即便羞耻到整个人都在战栗,他还是认真地为对方疏解。   江悦庭粗重的喘息声盖过哗啦啦的水声,混着他一下下的心跳声,充斥在他的耳朵里,惹得他晕晕乎乎的,像一脚踩进了棉花里,身子也轻飘飘的。   对方这次明显比上回要久点,他手脖子都动酸了,对方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动得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脸没刚刚红了。   他开始偷懒,垂着眼眸动得越来越敷衍,可神色还装得格外认真,   江悦庭被他不轻不重地摸着,如隔靴搔痒,忍了又忍才没把人翻过去压着他疏解。   他皱了皱眉:“快点。”   温睿红着脸嘀咕:“快了啊。”   江悦庭眯了眯眼睛,温睿见状赶紧收敛了态度,又动了会他顿了顿,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了下:“上次明明很快的,今天怎么了啊?”   江悦庭的脸黑了下去,快?   温睿艰难地补了一句:“我再帮你弄两下,你自己来好不好?”这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的,他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他手脖子真的好酸,他给自己弄都没这么辛苦。   江悦庭被他给气笑的,这事儿还带讨价还价的。   “行,你用力点。”   温睿点点头,两下完了以后立马松了手,本来以为没事了,谁料江悦庭直接把他翻了过去压在了墙上,对着他后背把自己打了出来。   滚烫的液体洒在温睿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江悦庭冷着脸,伸手抹了一把,抹得他哥后背都是,“讨价还价?嗯?”   江悦庭觉得他哥就是个老油条,刚开始比谁都害羞,来个两次都能厚着脸皮跟他打商量了,接吻是这样,给他摸也这样,未来做爱……一想到对方这都要跟他打商量,江悦庭就格外郁结。   可……看着对方发红的耳朵,他心里满是无奈,低头亲了亲温睿的耳朵,怎么这么可爱啊。   温睿呆呆地看着地,他能感受到那玩意儿往下流,一直流到他的股沟,他咬了咬嘴唇,羞耻简直要把他淹没了,可还是故作冷静,他知道江悦庭就喜欢看他又羞又可怜的模样,为了不被欺负的更狠,他克制着不要暴露情绪。   “好了没啊?”他声音软软的,没有力气,“我困了,想睡觉。”   江悦庭想到他白天还要给自己准备生日宴,也没再折腾了,老老实实和他一起洗了个澡去睡了。   温睿窝进被窝里就被脑袋盖住了,一想到刚刚两人在浴室里胡天胡地他就发热。   江悦庭去扒他被子,“别这样睡,容易呼吸不过来。”把人刨出来就看他哥脸色潮红,还以为他是闷的。   温睿回头看他,“悦庭……你都不会脸红的吗?”   江悦庭:“……你是变相骂我脸皮厚吗?”   “没有,我是真的想知道,怎么样你才会脸红。”   江悦庭凑过去抱他,“想看?”   温睿没有回答,他就是觉得自己每次被一个小他那么多岁的欺负到面红耳赤就觉得丢脸。   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抱他亲他摸他的人是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弟弟,他就觉得格外羞耻难堪。   “想看的话就冲我发骚,我没准儿会脸红。”江悦庭面无表情地说。   温睿听他说这话,黑白分明里的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江悦庭不会说脏话,原来骂霍谦傻逼都被他逮着教育了好久,今天居然说这种话……   他又羞又恼:“小……你不要说这话。”他本来想说小孩子的,可对方都成年了,只能改口。   江悦庭漫不经心地揉着他的唇,“成年人说点dirty talk不行吗?”   温睿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那我早就成年了,也没说这些,你不要学这些。”   江悦庭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调笑。   温睿被他这个态度激怒了,他皱着眉说:“你这么凶干嘛?”   “气某人说好的负责,结果最后还得我亲自动手。嗯?是不是?”江悦庭尾音轻挑,带着几分轻浮。   温睿心虚地说:“手酸啊,没力气。”末了觉得不对,“可我给你摸了半天,便宜你也占了,还要嫌我做的不够,天下便宜都是你的是不是?”   江悦庭听他抱怨笑了起来,他拉过温睿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好了好了,逗你的。手还酸吗?”   “不酸了。”温睿想到白天还要去蛋糕店做蛋糕,说困了。   江悦庭同意了,关了灯抱着他要睡觉。   温睿睡了会突然睁开眼,他回头喊:“江悦庭。”   “嗯?”他哥很少会连名带姓地叫他。   “生日快乐。”黑暗中,他眼睛亮得可怕,里面晕染着细碎的温柔和爱意。   江悦庭闻言眼里带着笑意,他凑过去吻了下温睿的的唇,“嗯,生日快乐。”   你也生日快乐,我的光。 第122章   蛋糕店让温睿十点钟过去,但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提前出发,他动手能力不算强,担心会耽误时间,他还想早点回去陪陪江悦庭。   他给蛋糕师看了他和江悦庭还有胖胖的合照,让蛋糕师从旁辅导他。   师傅本意是想让他用奶油在蛋糕上裱小人,但温睿没有蛋糕师们一气呵成的技术,担心一个不慎就毁了那个蛋糕,只好换了个制作过程——先用面团捏出个模子,再用食用色素上色。   过程比他想象得要难,他对自己的要求又高,不能容忍一丁点的失误,时间一点点流逝。   温睿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很好看,小人还不足他食指高,放在手心里显得格外小。   他正认真地给捏出来的模子上色,教他的师傅突然说:“温先生手指挺长的。”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吗?就是不太灵活。”   他当年学厨,老师傅教他雕花,他学了很久成品才差强人意。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急忙去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钟了,估计是江悦庭打电话让他回去吃饭。   “喂?”   江悦庭:“你在哪儿?”温睿告诉他说出去买点东西,结果一去几个小时,“霍叔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回来吃饭。”   温睿看着手中未完成的作品,犹豫了下开口说道:“我现在手头有点事,午饭你们先吃吧。”   那边沉默了会缓缓说:“早点回来,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温睿闻言心一颤,“嗯,好的。”   挂了电话他的速度提了起来,但等三个小人做完还是已经两点多了。   他在蛋糕师的指挥下用奶油在蛋糕上裱了行字,付了钱他提着蛋糕离开了。   他准备给江悦庭一个惊喜,自然不能把蛋糕带回公寓。他开车去了酒店,把蛋糕放在了订好的包间里。   ——   客厅里空无一人,温睿轻手轻脚回了卧室,江悦庭正靠在床上玩手机,见他进来立马扔了手机,用眼神儿示意他过去。   人一走近,江悦庭就闻见了奶油香甜的味道,他亲了亲温睿颈窝,说道:“sweet。去蛋糕店了?”   温睿闻言立马推开他,揪着衣服闻了闻,“有味道吗?我怎么没感觉?”在蛋糕店待久了他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   江悦庭把人抱在怀里,亲他的脖颈,“小蛋糕。”话里带了几分调笑。   温睿边躲边解释:“大的!不小,订了很大一个。”   江悦庭低笑起来,伸舌头舔了下他哥的喉结,激得对方忍不住叫出了声,他哑声说道:“我说你是小蛋糕,怎么那么甜,嗯?”   温睿本来还在伤心自己的惊喜泡了汤,结果听到对方这么说,脸瞬间红了起来,他推搡江悦庭的脑袋,“你真是……”他声音软软的,话里话外满是无奈之意,但有带着些宠溺。   江悦庭得寸进尺,看他臊得脸红,三番两次用言语逗弄他。   兔子急了还跳墙,更别提温睿,他气得用被子把人埋了起来,又羞又恼:“别闹了!该出发了。”   他说着飞快走到衣柜前换衣服。   遭到“嫌弃”的江悦庭跟没事人一样,他扯下被子,欣赏完他哥的换衣秀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   温睿订得包间很大,两扇镂空木窗将房间分为里外两层,外面是休闲区,摆放了三张沙发和一张茶几,里面是用餐的地方,一张大圆桌摆放在正中央。   等人都落了座,温睿让服务员上菜,菜单是早就定下来的,为了满足江悦庭的口腹之欲他把酒店里的海鲜点了个遍,还有许多别的菜。   菜已经备好了一部分,服务员围着桌子边将那些菜摆了一圈儿也没摆完,只好在外间侯着,等他们尝过以后要是不喜欢就把菜撤掉换新菜。   温睿本来没点酒,毕竟他和霍启鸣还要开车,不能喝。至于其他人,三个人也都刚成年,喝酒也不太合适,可霍谦说不喝酒没氛围,让服务员拿了瓶白葡萄酒。   他只能叮嘱几个孩子不要喝太多,不然第二天会头痛。   温睿看江悦庭吃鳗鱼,小声说:“不要吃太多。”这玩意儿壮阳,不能多吃。   江悦庭闻言不自禁笑了笑,“你脑子天天想些什么?”   温睿:“你才想太多!我怕你夜里燥。”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霍谦打断两人,他站起身朝江悦庭举杯,“来,哥哥敬你一杯,祝悦庭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他眼里满是笑意,看着原来的小不点长大成人,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毕竟他也参与了这个人的成长。   江悦庭拿起酒杯站了起来,“谢谢。”   霍谦起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举杯,不一会儿江悦庭的杯子就空了,温睿担心他会醉,但又不能不让他喝,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用眼神儿示意他少喝点。   江悦庭看得好笑,但还是听话的少喝了点酒。   一顿饭吃了不短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放下筷子,各自聊着天,而江悦庭在照顾着温睿吃饭。   这瓶白葡萄酒度数不算高,温睿喝得也不算多,但还是喝得两颊泛红,微醺。   他刚开始一直在招呼别人,根本没怎么吃,这会儿才有空吃点。   江悦庭看他闷声不吭吃着菜,忍不住问:“中午吃饭没?”   温睿老实地摇摇头。   江悦庭眉头紧锁,“怎么越来越不注意身体了?要不要盛点米饭吃?”   “别了吧,这样就可以了。”他菜点了太多了,有些菜就动了几筷子就没动了,再点就太浪费了。   江悦庭不听他的,让服务员又上了份米饭,“不着急,慢慢吃。”   “嗯。”温睿话很少,闷闷地往嘴里塞吃的。   江悦庭看他一本正经,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格外有趣,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又醉了?”   温睿摇摇头,“没吧,就觉得有些飘,意识还是清楚的。”   霍启鸣坐在两人对面,他给陈朝回了个消息一抬头就注意到江悦庭的动作,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他留意了下对面两人,发现江悦庭看温睿的目光和往日有很大差别。   原来的江悦庭注视他哥时目光里是克制和隐忍,浓烈的情意被他收敛得恰到好处,让温睿不能察觉,却让他们这些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而如今,那些感情不再遮掩的在他眼里涌现。   “吃这个吗?”江悦庭说着去夹菜,意外对上了霍启鸣的目光,看到对方微皱的眉头,他微微一笑,既而收回了视线。   霍启鸣的心咯噔一跳,他不自觉看向温睿,对方貌似醉了,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江悦庭给他布菜,两个人配合和往日一样默契,但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他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小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霍谦看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扯他裤子。   霍启鸣被他拉回神儿,烦躁地说:“干嘛?”   “那么凶干嘛?”霍谦一脸委屈。   “有事说事,怎么了?”   “奶奶问你陈朝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让他到家里吃顿饭。”   “行,到时候再说。”霍启鸣心里都是温睿他们的事儿,哪儿有空管这个,他看了看他妈,只觉得五味杂陈,他妈还等着温睿结婚抱孙子,现在……   他看向霍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加油,全靠你了。”   霍谦:“?!我们家生意又出问题了吗?得我养你了?”   霍启鸣:“……”他脑子被门挤了才相信这混小子靠谱。   蛋糕作为饭后甜点,自然等大家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再切。服务员把大灯关了,只留了两盏橘色的吊灯,开门出去了。   温睿拆开了蛋糕的包装盒,刚拆完他就看向身边的江悦庭,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哪怕露出一丝丝的情绪他也会很开心,好在对方没让他失望,原本平静的神情仿佛被投了粒石子,泛起波澜。   奶白色的蛋糕上用粉色的奶油裱了个立体的18,还有一行字——祝江悦庭生日快乐,笔迹很工整,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18旁边还摆了三个小人,两人一狗,两个小人手牵手,贴在一起,样子看起来十分憨态可掬,依稀能看出温睿和江悦庭的影子。   徐新雅不禁感慨:“好可爱,都不舍得吃了。”   江悦庭扭头看向温睿,“你做的?”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温柔。   “对啊,喜欢吗?”温睿笑得很开心,话语间不自觉流露出骄傲。   江悦庭没有回答,所有的喜欢都蕴在他眼里。   霍谦看着蛋糕上的小人,随口说道:“这俩小人贴这么近我还以为这是结婚蛋糕呢?正好一家三口。”   霍启鸣闻言看向温睿,对方身子明显僵了下,心里的猜想得到印证他的心情着实复杂。   江悦庭又看向蛋糕上的两个小人,神色认真起来,是……这样吗?   其他人只当他是玩笑话,一笑了之。霍妈妈拍了下他的屁股:“又胡说八道!”   霍谦跟兔子一样跳到旁边,他气得大喊:“奶奶,您干嘛啊!我都多大了!”   “赶紧插蜡烛许愿吧!”徐新雅特别喜欢现在的氛围。   温睿不指望江悦庭能许愿,原来吃蛋糕他只吹蜡烛从来不许愿的,可这回他竟然认认真真地许愿,想也知道这和他有关。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这是替爷爷送的。”   江悦庭接了过去,“谢谢。”张怀斌中午给他打过电话,祝他生日快乐,还给他发了个大红包。他看着温睿,等待着他的礼物,可对方就杵在那里不动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江悦庭一一道了谢,最后他又看向身边的温睿,对方还是没有给他礼物的意思,只好开口问:“你的呢?”   温睿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的忘带了,回去给,回去给。”   霍谦听他结结巴巴的,插话说:“肯定准备了好东西,不敢拿出来是不是?”   温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被江悦庭看在眼里,他现在越来越期待那个礼物了。   在酒店闹腾到十点多,霍妈妈累了,他们干脆叫了代驾回了公寓。   温睿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就看江悦庭在逗胖胖玩,他看着对方的背影问:“你……今天开心吗?”   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每次准备惊喜都失败了,他总觉得今天的江悦庭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他不知道今天对江悦庭而言是否特殊。   江悦庭明白他所想,轻声说道:“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不管有没有惊喜,我都喜欢,惊喜只是调味剂,我喜欢和你安安稳稳地过每一天。今天的蛋糕我很喜欢。”他说着回头看向温睿,眼里晕着浅浅的笑意。   最后一句话是实话,他清楚他哥的手工,能做成那个样子肯定是花了不上功夫,更何况,那个蛋糕或许还有那个意味。   “不过,一切都要以你身体为主,你今天为了做蛋糕都没有好好吃午饭。”   “好。”温睿看了看行李箱,他不自觉扯睡裤,“那个,你去洗洗吧。”   “嗯。”   等对方进了浴室,温睿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个小盒子……   ——   “那个……”看人出来,温睿本想叫他过去,可对方说了句等一下就出去了。   大家都回房间睡了,江悦庭去冰箱取了份小蛋糕回了房间。   温睿正坐在床边犹豫怎么开口,看他拿蛋糕奇怪地问:“你饿了吗?”   江悦庭插了根蜡烛在小蛋糕上,“给你过生日。”   他哥原来骗他说自己的生日也是这一天,但对方从来没告诉外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后来他看了他哥的身份证才发现对方的生日是在冬天,只不过对方从来都不过那个生日,而是更愿意把今天当做自己的生日。   他每年都会独自给温睿过生日,这个日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他不希望别人参与。   江悦庭单膝跪地,将小蛋糕捧到温睿面前,“哥哥,生日快乐。”   温睿都要忘了今天也是他生日了,他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光觉得眼睛发酸,“那要许愿呀。”   “嗯,许愿。”   温睿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这次他许得是和江悦庭相伴一生。   他刚准备睁眼却被江悦庭拿一条丝带蒙上眼睛,对方的动作很温柔,他也没有反抗,呆呆地问:“干,干嘛?”   对方没有回答,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江悦庭在拿东西,过了会对方从后面抱住他,伸手卡住他下巴扭过他的头亲他。   唇碰到的是香甜滑腻的奶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下一秒就碰到了江悦庭的薄唇,对方按着他亲吻,两人口齿间都是奶油的味道。   吻得气喘吁吁,对方才放开他。   “我好吃吗?”江悦庭声音里带着笑意。   温睿红了脸,但也不甘示弱,他说:“小宝贝是甜的。”   对方闻言又亲了亲他的嘴角,伸手解开了蒙在他眼上的丝带。   温睿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人,下一秒就被对方转过脑袋朝向了正前方的墙。   看到面前的景象,他微微一怔,墙上……有投影。   是一张照片,拍的日记,江悦庭的日记,他……从来不知道的日记。   201X年12月11号 阴 星期六   他带我回家了,我有哥哥了。   只有一句话,工整的字迹还带着孩子气,却让温睿心尖一颤。   照片慢慢隐去,下一张图片自动浮现出来。   201X年1月1号 晴 星期一   这是我和他过得第一年,哥哥新年快乐。   201X年7月18号 晴 星期六   哥哥带我去了游乐园,坐过山车的时候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觉得我是被需要的,很开心。   201X年8月12号 晴 星期一   今天是我和哥哥的生日,哥哥生日快乐。   201X年12月22号 多云 星期四   他受伤了,好多血,他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他说小孩子不要见血腥。   201X年1月7号 阴 星期六   我还是见了血。今天很冷,明明穿了很多,可还是冷。   201X年1月17号 晴 星期四   他说,未来没有江昊,没有黑暗,有他,有爷爷,有叔叔……有很多爱我的人。是的,有他就够了。我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他,笑是他,哭也是他。   201X年5月14号 小雨 星期四   生病十天了,我瘦了,哥哥也瘦了,他夜里睡不踏实,动不动就摸我额头给我量体温……希望我很快好起来,希望哥哥能胖回来。   ……   201X年8月12号 晴 星期六   户口簿,这是他给我的第五份礼物。谢谢,我的哥哥。   一篇篇日记记录了他和江悦庭之间发生的事情,江悦庭的字迹从稚嫩到成熟,那些字仿佛带着记忆,也见证了江悦庭的成长。   日记结束后,后面跟了一张张照片,这七年间他的照片,江悦庭的照片,胖胖的照片,还有爷爷的。   有很多他都早就忘记的画面,却被镜头捕捉住,只消一眼就抖落了他记忆上落得灰尘,那些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最后一张是江悦庭14岁那年他们去影楼拍的全家福,那会儿爷爷还好好的。   胖胖坐在最前面,他和江悦庭分别站在张怀斌左右。胖胖咧着嘴,吐着舌头,仿佛在笑一般,就连不喜形于色的江悦庭,眼里都带着笑意。   这是他第一张全家福,这么些年来唯一一张全家福。   温睿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捂着眼睛哭得像个孩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年纪越大越喜欢哭?原来什么事都可以扛过去,现在却变得这么脆弱。   江悦庭抹掉他眼角的泪,叹息一声:“哭什么?”   温睿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江悦庭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缓缓说道:“七年,两千多页,字字是你。”   温睿闻言哭得更凶了,是啊,字字是他。   江悦庭拍着温睿的背给他顺气,“好了好了,不哭了,乖。”   温睿不知道哭了多久,抽噎着从身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方方正正的。   江悦庭一怔。对方打开了盒子,里面放了对铂金对戒,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装饰。   温睿眼里还残留着水光,他腼腆地笑:“给,给你的礼物。”   蛋糕上牵手的小人,对戒……这是他哥给他准备的礼物。   三年前对方给了他一个户口簿,今年他给了他这些。   江悦庭眨了眨眼睛,眼睛有些干涩,他伸出手哑声说:“给我带上。”   温睿拿出戒指,认真地将戒指戴在了江悦庭左手中指上——订婚。 第123章   江悦庭与温睿十指相扣,他低头亲了亲对方手上的戒指,“谢谢。”沙哑的声线有些轻微的颤抖。   温睿看着两人手上的戒指,眼含笑意,这也是一种归属不是吗?   “明天得摘下来,不然没法儿解释了。”   江悦庭闻言收紧了他的手,强硬地说:“不许。”   “可是…奶奶他们会发现的。”   “怕?”   温睿摇摇头:“不是,就是觉得他们会被吓到……”   江悦庭不怕霍启鸣和霍谦知道,但他担心霍妈妈接受不了,只能退一步,“那好,就戴一晚好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对方话里满是委屈,听得温睿心头一软,犹豫再三他叹了口气,“戴着吧,反正总得告诉你霍叔叔他们的,不过我就担心奶奶。”   想到席间霍启鸣的神情,江悦庭说:“霍叔已经有察觉了。”   温睿睁大了眼睛,他惊讶地说:“怎么发现的?”   江悦庭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温睿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羞赧地蹭了蹭鼻子,“这么明显的吗?那要不要现在和他说一说,问问他能不能让奶奶知道这个事。”   “不要,这么晚了。”江悦庭直接拒绝了,他把人拉到怀里亲了亲温睿的嘴角,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要吃小蛋糕。”   温睿想起白天他给自己起得外号不自禁想歪了,眼眸低垂,他沉默了会小声说:“今天先不要好不好?你才刚成年,而且……我试过了,好疼。”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他不介意献身,但毕竟是初夜,他不确认自己抗不抗拒那个滋味,他担心会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好的回忆。   “嗯?”江悦庭刚开始不明白他说了什么,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眼神儿一下子变得可怕起来,温睿一句话就将他心中的野兽唤醒了,他死命克制自己才没把他哥压到床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薄发的情欲,眼里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他伸手狠狠揉擦温睿的唇:“试过?怎么试的?”   温睿怎么可能会说,他躲开江悦庭的手要下床,“我觉得还是得问问你霍叔。”可对方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拖了回去。   江悦庭骑在温睿腰上,下身的欲望已经起来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哥,你怎么那么色情啊?”   这已经不是江悦庭第一次这么说他了,这回温睿确实无力辩驳,一想到自己在浴室里那样……他就觉得异常羞耻。   他拿手臂遮住脸,哑声说:“我这是为了谁啊?”   他听见江悦庭低低地笑,下一秒对方就把他的衣服推了上去,温睿一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紧接着胸前一凉,他很快就明白对方在做什么了,他更加不敢放下手臂,这就好像他最后一层遮羞布。   江悦庭把蛋糕抹在温睿身上,不紧不慢地说:“哥,我说的是这个蛋糕。”一想到对方以为小蛋糕在说他,他就觉得好笑,怎么会那么可爱?   温睿羞耻得恨不得昏过去,那样他就不用面对这么难堪的场面了,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去尴尬,下一秒他就感受到湿滑的舌尖轻轻蹭过他的肌肤,如过电一般的酥麻感顺着尾椎直击他的大脑,他情不自禁叫了出声,手也不自觉叩住了对方的肩膀,他想推开江悦庭,却又使不上劲儿。   “悦庭……”他声音里带着哭音,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说不让,可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再说对方今晚根本不会放过他,可他……可他……   “哥,你好甜。”江悦庭舔掉嘴边的奶油,声音喑哑。   温睿咬咬牙,再三给自己做心理辅导,最终放下了胳膊,他伸手轻搡对方,他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江悦庭,双颊绯红,“不要这个姿势。”   江悦庭抬眼看他,目光灼灼。   “我,我要坐在你身上。”温睿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呼吸也有些不平稳。   江悦庭登时屏住了呼吸,他眼睛亮得可怕,他直接把人翻了上去,让对方坐在他身上。   “你躺着。”温睿声音轻轻的,加上没有什么力气,听起来十分绵软。   江悦庭听话地躺平了身子,他看着温睿,目光赤裸裸的,带着情欲与爱意。   温睿用手撑着他的身体,往下挪动了点,等碰到那个坚挺,他小声要求:“你闭上眼睛。”   江悦庭觉得自己要疯了,一想到对方要做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往外冒火,理智都要烧没了。   对方继续往下滑,轻轻地触碰那里。   江悦庭攥紧了拳头,心跳声如擂鼓,对方真是他的软肋。   他对温睿说,对他发骚他或许会脸红,这话是实话,只要他哥稍微主动一点点就能让他理智全失。   他真的要疯了,而温睿确实让他疯了——他只觉得身子一轻,立马睁开了眼睛,就见对方已经站到了地上。   “温!睿!”这二字是他从牙缝儿挤出来的。   温睿抱歉地朝他笑笑,“真的有事。”   江悦庭五脏六腑都被气移了位,他想把人逮回来按在床上欺负得死去活来,可对方已经抢先一步逃了出去,鞋都没来得及穿。   温睿知道自己死定了,对方肯定不是轻易放过他的的,不过……   他看向手上的戒指,既然决定戴上戒指就代表要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公布出去,他不确定霍妈妈是否能够接受这个消息,他想和霍启鸣商量商量,他不想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伤害到霍妈妈。   客厅里一片黑暗,他伸手开了盏小灯,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开门声,他身子一僵,生怕对方这会儿不管不顾直接把他拖回去。   谁料江悦庭只是绕到他面前,把拖鞋丢在了地上,冷冰冰地说道:“穿上。”   温睿没有反应过来,光着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悦庭直接蹲下身抬起他的脚,帮他穿上了鞋子,紧接着帮他穿另外一只。   温睿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缩回脚,“自己来,自己来。”   江悦庭没有阻拦,看他乖乖穿好了鞋子这才站起身,他看着温睿,脸色阴沉得让人心生畏惧。   温睿平时一点都不怕他,因为知道对方再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江悦庭不发一言,他的目光下移,视线落在温睿光洁白皙的胸膛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没舔干净的奶油,他伸手抹了去,帮温睿把卷起来的衣服拉了下来,等给对方整理好衣服,他径直回了卧室。   听到嘭的关门声,温睿只觉得心头一颤,这次真完了,江悦庭真生气了。   他心事重重地去敲霍启鸣的房门。   “谁啊?”   “我,温睿。”   门很快就打开了,霍启鸣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他看着温睿,神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他总觉得自己窥探到了对方的隐私,面对温睿时不自觉就会感到不好意思。   温睿一想到自己瞒着他和江悦庭交往了这么久也觉得尴尬,“有件事想和你说。”   霍启鸣预感他要说什么,顺手关上了门,“去阳台说。”   “哦。好。”   两人走到阳台,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温睿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他说:“悦庭说你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他话没说完,至于“察觉到”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霍启鸣没有出声,过了会儿才无奈地点点头,“嗯,察觉到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想到江悦庭对温睿的情意,再想想温睿前段时间为了对方的疏远焦灼的模样,他觉得两人最后不在一起才叫意料之外。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温睿话没有说完,同性恋不特殊,但他和江悦庭的关系特殊。   霍启鸣看着他,认真地说:“不会,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兄弟,我更希望你开心。”   温睿闻言温温地笑:“谢谢。”   霍启鸣说:“你……喜欢他吗?”其实他挺怕对方糊里糊涂就把自己交代了出去,毕竟温睿对江悦庭的“爱”太浓郁了,浓烈到能让他舍弃尊严和道德。   温睿没回答,但脸上的笑意说明了一切。   霍启鸣看他这幅模样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白痴,他长出一口气,“也是,或许只有他能给你想要的快乐。”   江悦庭之于温睿,如鱼于水,他相信没有了那个孩子,对方会成为一滩死水,阴气沉沉,不见生机。   他无意间瞥见温睿手上的戒指,诧异地问:“这是……”   温睿:“即便说开了,但我不太善于表达,更不像他那样直白,我在感情上有些含蓄,有时候总觉得悦庭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意,所以我想送他戒指,给他一个保证。”   “不打算摘了?”霍启鸣不赞同地皱皱眉,“你要知道,戴着这个就是告诉别人你们俩的关系。”   “嗯,不过我们也不需要和别人解释什么,我只是担心奶奶那边。”   外人不可能凑到他们面前问他们戒指是怎么回事,只会在背后偷偷议论,议论就议论吧,他也管不住别人的嘴。   对于江悦庭而言,被人嚼舌根不是委屈,把他们的关系当做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叫委屈。   再说他和江悦庭鲜少会一起出现在外人面前,即便手上有戒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被熟人发现的几率会大一些。   “我妈?”霍启鸣无奈地摇摇头,“你喜欢男的,江悦庭喜欢男的,你们又在一起了,你这对她是三重打击。”   温睿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那要不不告诉奶奶了。”   “没事的,早晚都得知道。我妈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当年我爸去世,哥出车祸,她知道我喜欢男人,接二连三的打击都没能让她倒下,现在更是看淡了。她年纪越大越不喜欢强求什么,只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但愿吧。”温睿还是有些担心明天的坦白,他怕伤害那些为他好的人,但……担心归担心,他不可能因此就放弃江悦庭,这世界除了他自己和江悦庭,没有人能让他放弃对方。   霍启鸣回头看了眼温睿卧室的房门,他挑了挑眉:“你家小狼崽儿怎么肯放你半夜出来见我?”   江悦庭对他的敌意不比陈朝对温睿的浅。   温睿自然不敢说自己是溜出来的,不过霍启鸣也猜到了。   “本来我们俩接触被陈朝盯着就够头疼了,以后还要再加个江悦庭,我觉得这朋友可能是不能做了。”霍启鸣话里话外都是揶揄。   温睿:“真要和你在一起,也轮不到他们呀。”   霍启鸣被他逗笑了,“你这话倒是拿到悦庭面前说啊。”   温睿被他取笑也不恼,“算了,不给自己找罪受。”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会儿各自回了房间。   本来以为会遭到狂风暴雨般的洗礼,没想到江悦庭看他回来了直接躺下睡了。   温睿站在床边内疚地看着他,“我……我刚才真的有事。”   “睡吧。”江悦庭声音清冷,“我又不是混蛋,你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听对方这么说,温睿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踯躅了会他爬上了床,骑在了江悦庭身上。   反正,主动一次也不会掉块肉,   对方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冷冰冰地说:“下去!”   温睿知道他这是气话,他要乖乖听了,对方怕是会气得更狠,他稳稳地坐在江悦庭腰上,他解释说:“我……我刚才不是有事吗?你那么能折腾,等你弄完他都睡了,我怎么去说?”   江悦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温睿的手摸到自己的衣摆,想到接下来的动作他简直要窒息了,犹豫再三他慢慢撩起衣服,眼巴巴地看着江悦庭,艰难地吞咽了下,小声说:“真得不继续了吗?”   再冷的冰山也要被他这热情给融化了,江悦庭捏住他的腰,薄唇轻启:“怎么继续?”   温睿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牙关紧咬,他强迫自己忘记羞耻,他抬身往下坐了坐,臀肉轻轻地蹭着江悦庭的坚挺。   只一下就激得他一个哆嗦,他仰着脖子,身子都羞得泛着层薄粉。 第124章   江悦庭一想到对方明明羞耻到恨不得去死,但又得坐在他身上扭动,眼睛都红了,他伸手去拉温睿的手,谁料对方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要!”温睿的声音因过度紧张变得尖锐,微微有些走音。   江悦庭顿了顿,将手覆在温睿的手背上。   看到对方安抚的动作,温睿渐渐平静下来,他隔着裤子用臀肉蹭过江悦庭的昂扬,一下又一下,他的身体也动了情,沉睡的欲望逐渐苏醒。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身下。   江悦庭感觉到他那里顶到了自己的小腹,直接将人翻了下去压在身下。   温睿连叫都没叫,难堪地用胳膊遮住了脸,自暴自弃地说:“对不起,我,我太没用了。”   他喜欢江悦庭,也喜欢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和心爱的人做这种事是舒服的,可他心里有障碍,一想到自己在养大的弟弟身上发情,羞耻就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甚至让他无法呼吸。   江悦庭温柔地亲他,“哥,看着我。”可对方不敢放下胳膊,他只能伸手去拉,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扰了受惊的鸟儿。   温睿眼角发红,眼眸低垂不敢和他对视。   江悦庭一下下地吻他,“喜欢我这样吗?”   身下人的身子在他的亲吻中放松了下来,无声地诉说着喜欢。   “那…快乐吗?”   仍旧没有回答,可江悦庭清楚地知道温睿的想法,他将手伸进了温睿的裤子里,强硬而又温柔地说:“那就享受我带给你的快乐。”   温睿的身子一僵,终究没去拦他。   江悦庭看着手上的液体,再看看身下委屈得要哭出来的人,无奈又心疼。   “我,我帮你弄出来。”温睿的声音里带着哭音,音调发颤。   江悦庭见他红着眼圈儿还想着要给他弄出来,模样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哪敢让他动手,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用。”   温睿以为他说的是气话,毕竟他每次都说负责,但回回都得江悦庭惯着他,这次他绝对不偷懒了。   江悦庭抓住他的手,温睿紧张地看着他,担心他生气了。   “今天不用手。”江悦庭目光里带着侵略性的情欲,“用腿。”   温睿自然不会拒绝,乖乖躺在那里任他予取予求。   江悦庭夹着他哥的腿,在他腿间发泄了出来。   两人胡闹了很久,房间里都是暧昧的味道。   温睿去洗澡,江悦庭开了窗户散味道,又换了床单被褥。   温睿洗完就困了,等江悦庭从浴室出来,人已经睡熟了,他低头亲了亲温睿的额头,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把他哥干到哭,但看着他流泪心又软得糊涂,又是亲又是哄的,真是折磨。   ——   温睿夜里做梦,梦见江悦庭亲他,纯情又撩人,惹得他心跳加速,整个人都透着恋爱的气息。   身边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温睿慢腾腾爬起来去浴室洗漱,不在也好,不然他肯定会不好意思,然而对方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不一会儿就回了房间。   江悦庭看他哥穿戴整齐刚想让他去吃早饭,就注意到对方心虚的目光,他眉头微挑,迈着长腿走近了温睿,“干嘛?”   温睿想绕过他溜走却被抓住了,对方逼着他说到底怎么了,他没办法,含含糊糊地把梦说了出来。   江悦庭听完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掬了一汪清泉,分外澄澈,过了两秒他低着头凑到温睿唇边,轻声问:“是这样亲的吗?”   话音刚落他就贴了上去,没有往日滔天的占有欲,也没有那么温柔,只有青涩。   温睿的心有力地跳动着,耳边心跳声如擂鼓,他连呼吸都忘了,可下一秒就觉得唇上一痛,对方拿牙齿轻轻地磨他唇上的软肉。   罪魁祸首站直了身体,身上哪儿还见刚才的纯良,“也就做做梦了,不想做梦就再换一个。”他话里带着些许的嘲讽,单纯地接接吻?下辈子都不可能,他只想把他哥干死在床上。   见对方冷冷地睨着自己,直挺挺地站在面前一动不动,温睿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怎么可能换?我只要这个。”   江悦庭不满意他的话,哄人都不会哄,说句最喜欢他怎么就那么难?不过这句话也勉勉强强吧。   “马马虎虎。”他说完丢下了句出来吃饭径直出去了。   温睿听他给自己的评价哭笑不得,真是……   六七个人起床时间不一,霍妈妈年纪大了,起来得很早,江悦庭和温睿习惯早起,这会儿餐厅就他们三个人。   见到霍妈妈,温睿很是紧张,他伸手去拿自己的豆浆,动作有些不自然。   霍妈妈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愣了愣又看向旁边安静吃饭的江悦庭,其实刚才在厨房她就看到了这孩子手上的戒指,不过又不是无名指,她只当是小孩觉得好看,戴着玩,谁料……   温睿察觉到她的目光,豆浆也不拿了,老实地缩回手,他低着头等着对方问他。   “你们……”霍妈妈茫然地看着他,哥俩儿带什么戒指啊,还一模一样,又不是夫……她瞪大了眼睛,不自禁想到了昨天霍谦的那句玩笑话。   这怎么可能?!这太荒唐了!这两人在一起简直和霍谦告诉她,他和他小叔在一起了一样可怕。   她猛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温睿,又看了看江悦庭,心里乱糟糟的。   温睿怕她太激动,也跟着站了起来,“奶奶……”   霍妈妈皱着眉头,她厉声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算你喜欢男人,但也不能把弟弟拖下水啊?!”   在她眼里,江悦庭就是个孩子,两人在一起了,她自然把错归在了温睿身上,毕竟他年长江悦庭八岁,是江悦庭的监护人!   倘若霍启鸣和霍谦在一起了,她第一个问罪的就是霍启鸣,那个时候就不是简单的质问了,她可能会直接给那个混账一巴掌。   江悦庭脸色阴沉,虽然奶奶是为了他,但他还是不愿让他哥是这种指摘,他刚准备开口就被温睿一个眼神儿制止了。   “我很抱歉,我没办法和您解释清楚我和悦庭之间的感情,我知道他在您眼里还是孩子,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但我和他不存在误导和引诱,我很清醒,他也很清醒。”   “清醒你能和你弟弟在一起?!”霍妈妈担心吵醒别人,让这事闹得太大,生生克制住了怒火,不敢抬高音量。   温睿不想说那句“我和他没血缘关系”来反驳,不管有没有血缘,他和江悦庭就是兄弟,他不想因为他和对方在一起了就把这层身份丢去。   “这个世界没人比我更疼他,也没有人比我更会照顾他,既然别人不能好好疼他爱他,我真得不舍得让他和别人在一起。”温睿艰难地开口,“而且……”   一旁的江悦庭突然出声,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他。”   霍妈妈激动地辩驳:“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们俩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奶奶,我十八岁,不是八岁,当然在您面前我的年纪还很小,您可能觉得我很可笑,这只不过是误入歧途,可我没到您的岁数,也没有您那么多见解,我现在就是喜欢他,不管以后如何,这个南墙我撞定了,即便头破血流。我不知道不听您的道理我会不会后悔,但我现在放弃了我哥,我肯定会后悔。”   霍妈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声。   “可是……可是……你们是兄弟啊。”先别说光同性恋这个头衔就够他俩吃多少流言蜚语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兄弟。   “顶得住压力,皆大欢喜,顶不住压力,各奔东西,不就这两条路?”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霍妈妈看着霍启鸣,见状也知道他早就清楚这两人的情况了,“你怎么不劝着点?”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不紧不慢地说:“为什么劝?人家的人生,说再多有用?出于朋友角度,我说几句提醒提醒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但要是打着为他们好的名头,非得让他们活成您想要的样子,真得就是好?以后的路不好走,那也是他们自己找的,人不就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嘛,您当年对我可没这么娇惯不是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霍妈妈。   那个优雅的女人刹那间变了脸色,“鸣鸣……”   “我没怪您,我只是觉得您也别想太多,他们以后怎么样也说不准,现在开开心心的,也挺好。”   霍妈妈看看温睿和江悦庭,扯了下嘴角,“好,我知道了。”   温睿看得不是滋味,“您……”   霍妈妈没说话,直接回了房间。   温睿看向霍启鸣,眼神儿复杂,“你怎么了?你不要为了我们……”   “不是。”霍启鸣打断他,笑得有些讽刺,“我只是在思考,她对那么多人仁慈,为那么多人好?为什么偏偏要我扛那么多呢?”   温睿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 第125章   霍启鸣这两天心烦意乱,有时候陈朝给他发消息,他都忘了回,一小时不回没问题,三小时不回也成,但超过半天那边就着急,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对方听到他声音,当即就沉默了。   当他听到陈朝焦灼的声音时霍启鸣就后悔了,他不是任性的人,但对上陈朝,他各种脾气都出来了,毕竟陈朝什么都由着他惯着他,时间久了,就把他脾气养坏了。   陈朝终究没和他发脾气,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吓到我了鸣哥,以后别这样了,我担心。”   霍启鸣听他这么说觉得不是滋味,乖乖和对方道了歉,他知道陈朝表面不生气,可记仇,这事要是解释不清,迟早是他心里的疙瘩。   他趴在床上把事情和陈朝说了。   “鸣哥,有事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你等等。”那边挂了电话,没两秒霍启鸣就接到了对方的视频邀请。   陈朝在工地视察,还穿着工装服。   霍启鸣见到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这么晚了还在工地?”   “嗯,这边出了点事。”   霍启鸣皱起眉:“怎么了?”   “小事儿,你别担心。”陈朝安慰他。   霍启鸣知道他不会骗自己,伸了个懒腰说:“有点想你了。”   “只有一点吗?”   霍启鸣哼笑,“不然?”   “那想我什么?”   想什么?他现在想窝在对方怀里,什么事儿都不用管,抱着对方好好睡一觉,这个世界最让他安心的地方就是陈朝身边。   可这么矫情的话他自然不会说,他挑了下眉压低了声音,“自然想你那里了。”他眼神儿有些撩人。   陈朝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两秒才说:“鸣哥,你等着吧。你还在那边玩吗?”   “明天就回去。”   “行。”   霍启鸣不知道他这个“行”的意思,瘫在床上摆姿势,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摊泥,“想喝水,不想去。”   陈朝知道他又犯懒了,“霍谦呢?”   “不知道,在外面玩吧。”   厕所里霍谦闻言差点气死,他本来在蹲厕所,结果听他小叔和他的小情人恩爱就不敢出去打扰,不然他非得被他小叔揍死,只能躲在里面玩手机,结果他就被遗忘了???   “那你自己去倒点喝。”   霍启鸣懒得动,陈朝哄了他半天,他才下床去倒热水。   和陈朝聊了半天本来挺开心的,结果一挂电话,更空虚了,他只能卷着被子睡了。   ——   第二天他们开车回去。徐新雅一直觉得霍妈妈的状态不太对,她小心翼翼地问对方是不是有心事。   霍妈妈看了眼前面开车的人,拍了拍小姑娘的手,“没,只是玩累了,回去歇歇就成。”   霍启鸣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那天也是一时冲动,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管怎么样,他都伤了他妈的心。   霍妈妈总盯着霍启鸣的后脑勺发呆,这孩子这两天看她的时候总冷着脸,她也不敢主动和他说话,一想到两人前两天还好好,如今……她叹了口气。   徐新雅听她叹气更加确信她心中有事,可霍妈妈不肯告诉她,她也不会追着问,只能陪对方多说说话,尽量给她一点安慰。   ——   “不睡觉吗?”温睿被霍谦看得非常想把手藏起来。   江悦庭给胖胖顺毛,瞥了瞥两人,漫不经心地说:“他开车,别分散他注意力。”这话是对霍谦说的。   霍谦闻言瞪向后视镜,他冷笑一声,“去他妈的兄弟,兄个屁,都是假的。”   江悦庭知道他是不爽他们瞒着他谈恋爱,沉默了会难得低了回头,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说,霍谦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不少,不过还是嘴硬:“用不着道歉,你们本来就没必要告诉我这个外人。”   江悦庭也知道他这是气话,没有多说。   温睿尴尬地笑笑:“你和你小叔好像挺容易接受的。”   霍谦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什么叫容易接受?”   当年看出江悦庭对温睿的那点心思时,他简直要操心死了,后来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辅导,才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可这还没完,看着江悦庭爱而不得的模样他就觉得牙疼,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碰感情这东西。   温睿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认真开车。   好在霍谦气性不大,自己嘀嘀咕咕半天气就漏光了,他看向温睿起了八卦的兴致。   “江悦庭对你的那点心思,我和我小叔都一清二楚。”   温睿惊讶地瞟了他一眼,“你们怎么看出来的。”说实话,要不是悦庭主动告诉他,他可能还得很久才能察觉。   “你这就是当局者迷。”霍谦想了想继续说,“我好几年前就看出他有这个苗头了,现在真是……”他啧了两声。   好?好几年前?!   温睿看了眼后视镜,江悦庭听两人聊他,头都没抬,懒洋洋地逗弄胖胖。   一想到对方压抑自己这么些年,为自己那点不能见光的心思而感到痛苦,他就觉得心疼。   “不过我倒挺诧异,你居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他。”他也知道温睿疼江悦庭,可他以为对方那么正经,做事一板一眼,肯定很难接受这种事,他还担心江悦庭追兄战线会拖得很长,谁料这过程和他预想的天差地别。   温睿说:“有些事说不清的。”   他想原来的自己可能都没有想过他会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可他不但做了,而且没有顾忌。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敢去做,或许不是人胆怯,而是他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奋不顾身的人,所幸,他遇见了。   霍谦撇撇嘴,“算了,我也不需要懂。”他有些头痛,塞上耳机就去睡了。   ——   出去玩了这么久,制作游戏的进度落下了不少,江悦庭成天拉着霍谦一起工作,有人提点,他进步很快。   温睿忙着办公司的事,一直在准备材料走流程。   培训班早就停了,去旅游之前他就和家长们说了这事,不过他也不敢告诉江悦庭,对方每天也不在家,也发现不了这事。   这是第二次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但人生就是不断地拿起和放下的过程,在江悦庭面前,所有的事情都能暂居二位。   而且他发现办培训机构和他心目中的老师有些差距,他只担了“教”这个字,在那些孩子心中他不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老师。不过他早该想到的,当他放弃读大学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他心里有种预感,没准儿未来哪一天他就能回到校园继续当老师。   他想拿下政府的那个投资,不过他手头暂时拿不出全部的钱,得和人合伙。   温睿准备找项目负责人谈谈,霍启鸣听完他这个决定震惊了,“你确定?”   对方一旦这么做了,就是半只脚踏入商圈,可见温睿清隽的面庞,霍启鸣真觉得他和商圈格格不入,这要真进去了,非得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不用担心我。”温睿温温地笑,“这个项目是政府的,赔肯定是不会赔的,前期就算赚不了太多,但肯定比我现在强很多倍。而且我觉得这比其他的都要好,毕竟后面的是官家,没人敢给我使绊子。”   霍启鸣还是不放心,“真想好了?以后你可没这么轻松了,交际应酬,喝酒喝死你,成天一大堆破事儿,你确定吗?”他越说越激动。   如果温睿是有野心想跻身上流社会,要为了这个一头扎进去,他绝不会多说什么,可对方偏偏是为了江悦庭。   陈朝揽住他的腰,“鸣哥。”他是霍启鸣他们旅游回来第二天回来的,在家待了一周了。   “你别激动,我不是拍脑瓜随便下决定的人,这两年我也一直在想怎么扩大生意,只是养了一身懒病,又想着忙了就不能陪悦庭了,这才把这事儿给推迟了,现在他去上大学,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闲着,就找点事做。”   霍启鸣听他跟买白菜一样差点没气死,“那叫找点事做?你那是嫌自己过得太安稳了,非得给自己找点罪受,你都不会喝酒,到时候应酬,谈生意……”   温睿不温不火地说:“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我可以慢慢学,慢慢练。”   霍启鸣见他油盐不进,气得拉住陈朝,“你!劝劝他。”   温睿笑了起来,“那天你还在和奶奶说,以后的路不好走,那也是我们自找的,现在也一样啊。”   霍启鸣闻言沉默了,过了会儿他问:“江悦庭知道这事吗?”   温睿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霍启鸣冷笑,“那你倒是把这个告诉他啊。”   他自然不敢,温睿简直想象不到江悦庭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   “你误会了,我这么做,一部分是为了他,一部分是为了我和他……”   他话还没说完霍启鸣就打断他,“对,唯独不是为了你自己。”   温睿听他赌气的话,无奈地笑说:“当然也是为了我。那我问你,当初你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扩大生意,为什么突然打定主意?”   霍启鸣被他噎住了,他下意识瞥了眼陈朝。   陈朝皱了皱眉,没留意到他的这个动作。   霍启鸣疑惑地问:“你……你知道?”   “自然。”温睿脸上的笑意不减。   当年他们去了趟京市,霍启鸣和陈朝有了联系,有回他和陈朝去见朋友,对方问他是做什么的,他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他不小心听见那个人在背后和陈朝说:“我以为你喜欢的人至少配得上你,先不说他做什么,就凭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就不行。”   虽然陈朝当时冷冰冰地打断对方,让他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可他还是不舒服。   其实想想那人说的也对,他确实守着一亩三分地不思进取。他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他不愿意和陈朝有太大的差距。   当这个人成为自己的爱人的时候,他更不愿意和对方差太多,不管是经济方面还是别的……毕竟这世界总有一些傻逼,念叨着配不配得上,虽然他把这话当放屁,但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别人看低他,更不愿意别人质疑陈朝的眼光。   听温睿这么说,他也知道对方和他想法差不多。   “我懂了。”   见两人打哑谜,心照不宣的模样,陈朝的脸色有些难看,霍启鸣见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面不改色地说:“回去和你说。”   他们俩的手在桌子底下,温睿看不见两人的小动作。   “行了,点菜吧。打电话叫那俩小兔崽子过来,天天对着电脑,眼睛都要瞎了。”霍启鸣不打算阻拦温睿,但凡对方做的事有一点点是为了自己,他就不操心。   吃过午饭温睿要回家,本来以为江悦庭还要去霍启鸣家,谁料对方坐上了他的车。   温睿:“忙完了吗?”   “没,休息两天。”江悦庭系好安全带,“我还有五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温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啊,还有五天就去报道了,明明就没几天相处时间对方还成天和霍谦泡在一起,他心里有抱怨,但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装出大度的模样说工作要紧,毕竟他是哥哥。   江悦庭问:“下午要去带孩子吗?”   温睿不禁收紧了捏方向盘的手,“啊?不去啊,今天不用去的。”   “不用?上次出去玩请了那么多天假,不补回来?”   “……补了啊,都补完了,补太多,孩子们累了我就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温睿说完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好在对方没有再提出疑问,不然他真的没法儿招架。   “那温老师下午是没事了?”   温睿点点头:“嗯,怎么了?”   江悦庭:“带你出去玩。”   霍谦被他压榨了好多天,今天忍不住说:“你他妈不是谈恋爱了吗?怎么还一心扑在工作上?!难道你都不用和你哥约会的吗?”   经对方提醒,他才想起来他和他哥都没约过会。   温睿觉得好玩,“带我出去玩?”   这话都是他对江悦庭说的,现在轮到对方说了?“去哪儿玩?”   “去露营。”江悦庭为了这个特意讨教了霍谦,可对方都没什么经验,只知道看看电影吃吃饭,这对他和他哥根本不适用,他只能自己琢磨。   每次出去旅游都有外人,他就想和他哥单独出去一回。   温睿:“露营?要住帐篷的那种吗?”   “嗯。”   “可以啊,要不叫……”   他话还没说完江悦庭就打断他:“不可以!”   温睿把话咽了回去,他小声嘀咕:“不可以就不可以,那么凶干嘛。” 第126章   江悦庭反问:“凶吗?”   温睿严肃地点点头,“吓到我了,得呼噜呼噜毛。”   江悦庭闻言看向温睿,眉头微挑:“奔三的年纪,三岁心智?温三岁?”   温睿也笑了,下一秒他余光瞥见身影晃动,紧接着脸颊上就被烙了个吻,他没有转头,不过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江悦庭坐直身子,不紧不慢地说:“不呼噜毛了,亲一下更管用。”   两人闹了会,温睿问他:“去哪里玩啊?什么时候去?我们没帐篷,要不要去买?还是那边有。”   “这回你不用操心,我来安排,明天去。”   温睿刚想说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装模作样说道:“明天吗?那你问我今天带不带孩子。我明天还要去教学生的。”   “今天去做点别的,”虽然吃饭看电影很俗套,但他还是想和他哥一起做,“明天你可以让徐新雅过去帮你带一下,你应该挺放心她的。”   温睿:“新雅考完试之后家里人给她找了份工作,她已经很久没去了,我和你说过。”   “……哦。”江悦庭皱起眉来,他若有所思,“那不能去了吗?”   温睿:“去啊,再请个假吧。”   江悦庭听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抬眼看他,“温老师最近有点懈怠,三天两头请假,家长不会有意见吗?”   温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总觉得再说下去会露陷,过了会儿才温吞吞地说:“你不是要走了吗,想多陪陪你。”   这话一说,江悦庭就没再多问,他一空下来就不自觉想这个,心里有些烦躁。   “前面路口左转。”   温睿问:“不回家?”   “我订了电影票,去看电影。”   温睿若有所思:“哦~是要约会吗?有没有烛光晚餐?一般不都是去西餐厅吃牛排。”   他知道的,这是一般流程。   江悦庭:“你想吃牛排?淮城没有正宗的西餐厅,你想吃回家给你做。”   温睿被他逗笑了,“……你是真不懂浪漫,西餐吃得是气氛,谁真的吃牛排。”   江悦庭拿出手机,“哦,那我订家店。”   “别别别,我说着玩的。”温睿连忙制止他,“回家吃吧。”   江悦庭手机都没开锁,他自然知道他哥是玩笑话,“看完电影去超市买点菜。”   “好。”   ——   温睿看了眼周围,偌大的电影院加上他和江悦庭总共才六个人,他担心地问:“人好少,电影是不是不好看啊,要不我们换个吧。”   江悦庭往他嘴里塞了粒爆米花,“是谁说西餐吃得是气氛?看电影也一样。”   温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最后一排缩在角落里的小情侣,压低声音说:“那他们也是啊。”   正说着,电影院的灯就灭了,在那一瞬间,江悦庭吻上他的唇,一触即离,速度很快,但还是惹得温睿心怦怦乱跳,两人第一次在人前有这么亲密的举措。   温睿低头去拿柠檬水掩饰自己的紧张,谁知动作太猛,杯子的水荡了起来,导致吸管一直在转,他张着嘴没咬上。   江悦庭看他露出舌尖,眸色一沉,将他手里的柠檬水拿走了,温睿还以为他帮自己固定吸管,谁料江悦庭竟然按着他亲了下来,他身子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江悦庭只是浅尝辄止,这会儿却纠缠着他的舌头不肯松开。   温睿双手搭在他肩上,呼吸有些急促,电影声音很大,可他还是觉得两人接吻的水声会被人听见,他怕别人注意到他们,但又不舍得推开江悦庭,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温睿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有些喘不过气。   江悦庭察觉到,吮吸了下他的舌尖才抬起了头,他伸手擦了擦温睿唇角的水渍,“怎么还不会换气?看来亲得不够多。”   温睿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他小声说:“回,回家再亲,在外面不要这样,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江悦庭抓着他的手亲了亲,“没事的,别人看不见。手心怎么都出汗了?”他打开温睿的手,伸出舌头舔了下。   温睿身子一僵,他急声说:“干嘛啊?脏的。”   江悦庭闻言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说:“想舔遍你全身,怎么可能会嫌弃你。”他声音很正经,仿佛耍流氓的不是他。   温睿闻言整个人都在外冒热气,他一言难尽地说:“你真是……你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江悦庭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温睿艰难地吞咽,“不要闹,回家,再说。”   江悦庭听他这话目光幽深,他问:“回家说什么?”   温睿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呢?”   江悦庭装傻,他低头亲了下他的鼻尖,面无表情说:“不清楚,温老师能不能说清楚点。”   知道对方故意逗自己,温睿羞恼地说:“重点都划了,不清楚就算了。”   江悦庭知道不能再闹了,不然真的把人惹生气了,他把柠檬汁拿了起来,拿着吸管凑到他哥嘴边,认真地说:“那我趁着这会儿好好复习复习,争取满分。”   温睿见他一本正经地开黄腔,又好笑又无奈,这孩子真是……   他突然想到那天嘴唇被江悦庭咬破了,正好霍启鸣有事来找他,看见他唇上的伤目光变得暧昧起来,不过对方知道他脸皮薄,没敢打趣他,临走时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你放心,迟早能扳回来一局的,你脸皮学厚点,等他出去上学了,你和他开视频……”   他本来就听了一耳朵,现在被江悦庭欺负的突然想报仇了。   江悦庭不知道自己的恶劣行为已经被他哥记小本本上了。   两人安分下来,电影已经播了二十多分钟了。是外国的科幻电影,和其他的星际大片有很大差别,这片子更像在讲哲理,画面很阴郁,连绵不断的小雨和拥挤的住房让人觉得很压抑,光怪陆离的灯光怪诞又戳人,温睿渐渐被电影吸引,结局出乎他的意料,男主角没了爱人,也没能成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他还是万千大众中的一员,平凡但又独一无二。   最后,男主角躺在雪地里,镜头渐渐拉远,白茫茫的画面让温睿还久久没有缓过劲儿来。   那对小情侣没有看电影,一亮灯就离开了。另外两个男孩看完抱怨道:“靠!垃圾片,两个小时讲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里面的主角是我看过最惨的……”两人讨论着出了影院。   温睿跟在他们后面有些怅然,他缓缓说:“他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他是自己的英雄。”   江悦庭闻言伸手揽过他的肩,认真地说:“嗯,你也是我的英雄。”   温睿无奈地笑:“我不是,救你的是你自己。”   江悦庭不置可否,他逃脱魔爪,却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为了打开门的是对方,指引他走出去也是对方。   在他心里,温睿就是他的英雄。   虽然否认了江悦庭的话,但温睿确实挺感谢上天的,谢谢对方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上辈子他庸庸碌碌那么些年,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所幸这一世遇见了江悦庭,能让他做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去超市。”温睿想到两人是来约会的,不应该提这些,他拉着对方去了附近的大超市。   下午来买菜的人不算多,他和江悦庭推着手推车在超市里逛了好久,对方拿了牛肉。   “真的做牛排?”   江悦庭问:“嗯。家里有红酒吗?”   “还要喝酒?”温睿一想到喝酒警惕地看着江悦庭,对方的那几个视频还没删呢,他待会儿一定要少喝点。   两人去收银台结账,谁知道江悦庭直接拿了盒放在柜台上的避孕套,温睿脑子嗡得就炸开了,他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和对方保持距离,本来他是准备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拿出来放柜台上的,可现在突然不想和对方一起结账了。   江悦庭:“……”他只是想逗他哥,看他红着耳朵结账的模样,谁料对方竟然假装不认识他,   结账的阿姨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扫了东西,江悦庭只好先结账出去了。   温睿红着脸,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他不敢看阿姨。   东西多,结账的就他一个,阿姨看他面相温和,边扫码边和他闲聊:“现在小孩越来越早熟了,才多大啊。”   温睿下意识解释:“他都十八了,不小了。”   阿姨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啊?你看他那么大个子,脸长得显小而已。”   阿姨一言难尽地摇摇头,“那也才多大……”她喋喋不休,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小年轻瞎胡闹。   温睿听她总说江悦庭就不开心了,他闷闷地说:“他拿那个不一定自己用,再说就是自己用,您也没必要总说他。”   阿姨一听这话赶紧闭了嘴,嘴一时没把住门,万一被这人投诉了,是要被罚钱的。   阿姨:“要袋子吗?”   “要的,谢谢。”   阿姨给他拿了袋子,温睿装完东西以后提着袋子要走,转身之前他突然说道:“刚才那个男孩是我弟弟,谢谢。”说完就离开了。   那阿姨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江悦庭坐在车里等他,看他气鼓鼓把袋子丢到后座上,来不及问怎么了,对方就对他说:“下次要买去屈臣氏,不要在超市里拿。”   温睿说完坐进车里,给自己系安全带。   江悦庭看他火气这么大,当自己的那个行为给他惹了麻烦,乖乖认错:“不气,我错了。”   温睿知道他误会了,结结巴巴解释:“没说不让你买,让你换个地方。再说你光买这个有什么用,又没,又没……”润滑剂。最后三个字他没说出口。   江悦庭的目光沉了下来,明知故问:“没什么?”   温睿瞥了他一眼,又想笑又无奈,小混蛋每次说得跟真事一样,但其实他不敢真枪实弹地动他。   上回他用江悦庭电脑,不小心看见了对方的记录,全是从网上搜得资料,准备了一大堆,不知是紧张还是怕他疼,反正迟迟没有动手。   他是随江悦庭的,要是对方真得想要他,他不会拒绝的。 第127章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欲火高涨的时候,江悦庭自然也想把他哥按在床上一次次地干,但在网上查了那么多东西,全是文字表述,他连个完整的GV都没看过,每回点进视频强撑着看,一看到里面的人脱裤子他就抑制不住恶心,直接点叉。   网上也有很多人分享自己的初夜体验,有人说对方经验丰富,弄得他第一次就挺爽,也有人冷笑着说除了疼就是疼,对方活烂到他想含泪做1……   这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他哥的第一次,意义不一样,而且他哥本来对性事就有些抗拒,他怕弄得他哥很不舒服,他想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初夜体验,可他准备了十多天,还是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   “怎么了?”温睿见他不说话好奇地问。   江悦庭摇摇头,“没事。”   温睿不明白他怎么了,回家路上一直在思考自己哪句话惹了他。   他把袋子拿进厨房,刚想找篮子把菜装起来,却被江悦庭拦住了,“我来吧,你去书房玩,饭好了我叫你。”   江悦庭边说边穿围裙,温睿看他板着脸,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你到底怎么了?”这是江悦庭教他的,每回两人闹别扭,对方就让他主动亲一下。   江悦庭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忍不住想咬他一口,但还是忍住了,“别闹,还想不想吃饭了?”   “哦。”温睿说完担心地看着袋子里的菜,“这么多,你一个人做得过来吗?要不就吃牛排吧。不是要露营吗?剩下的明天带过去,顺便野炊。”   “好。牛排你吃几分熟?”   “well done,不吃腥。对了,我们是不是忘了买帐篷,还有睡袋,好多东西都没买。”温睿总惦记着明天去玩。   江悦庭见他总操心,只好说:“我在网上订了,待会儿送货上门。”   温睿这才安心,走之前他不死心地问江悦庭:“你到底怎么了?”   江悦庭把他压在料理台上,下流地顶了他几下,冷冰冰地说:“欲求不满行了吧,你好烦。”   温睿面红耳赤地出了厨房,他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浏览网页上的新闻,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要忍着,除了生日那天他怕疼,求对方不要之外,其他时候江悦庭再怎么摆弄他,他都没有反抗过,可对方就是没有碰他。   想到江悦庭说欲求不满,他忍不住皱眉,他没让对方忍着啊,他都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难不成还得他自己灌肠做润滑,脱光衣服亲自把自己送到江悦庭嘴边去?   一想到这个,温睿整个人都在冒热气,果然是温饱思淫欲,怎么总想这个?他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空,随便打开了一个视频开始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门铃响了,江悦庭在外面叫他,让他去开门。   是送快递的。签完单他在客厅里拆箱子,里面装了不上东西,基本能考虑到的东西江悦庭都买了。   他抬高声音问厨房里的人,“你会装帐篷吗?我不会。”   “看说明书。”江悦庭正在煎牛排,耳边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过还是能听见他哥在客厅里嘀嘀咕咕。   等江悦庭关了火,一出去就看他哥把客厅弄得一团糟,材料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   “……回书房,我没叫你之前不许出来。”   温睿把东西又塞回了箱子里,乖乖回了房间。   江悦庭做好牛排,把橘色的小吊灯打开了,他将红酒倒好,去书房敲门叫他哥。   看到餐厅里的景象,温睿笑了起来,“真的要吃烛光晚餐啊?”   江悦庭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脸色阴沉准备去开大灯,却被温睿拉住了,“没事,就这样。”   两人吃饭都不怎么爱说话,席间只能听见刀叉与瓷盘碰击发出的叮当声,这是江悦庭第一次做牛排,但味道意外的好。   江悦庭吃得不算多,他不怎么吃牛肉,他边吃边给温睿切。   温睿说:“早知道你不吃,就做别的了。”   “我不饿,夜里饿了就煮点夜宵吃,冰箱里的速冻水饺还没吃完。”   温睿听得好笑,他们俩大概不适合浪漫,毕竟一起生活这么些年,言谈举止间都是生活的气息。   “红酒不错。”这酒还是霍启鸣送的,他一直没喝,今天可算是开封了。   江悦庭看他又拿杯子,拦住他,“别喝了,小心醉。”   温睿看着他,问:“你不希望我醉吗?你不是说喝醉了更可爱?”   一把年纪了还被说可爱是件很丢脸的事,可为了逗江悦庭开心,他不介意这么说。   他说着话去亲江悦庭,对方没有反应,平静地看着他,温睿被他看得心虚,只好坐直了身体,不知所措地看着酒杯。   他想,谈恋爱真难啊,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是要吵架的节奏呢?   江悦庭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会平静地说:“我很想问,你到底有多喜欢我,才会总做这些不喜欢的事?”   如果原来他还有迟疑,不知道他哥是不是真的像喜欢恋人一样喜欢他,可如今他真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欢。   明明是平静的湖水,可偏偏学着大海一样起波澜。   温睿嘴角挂着一抹尴尬的微笑,他温温地问:“你不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不要总由着我,不要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江悦庭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退步,反而觉得心疼,“如果你对我都不能任性说真心话,我想不出你还能在谁面前撒娇了。”   “想我多陪陪你,就直接说。”江悦庭说着话,伸手揉着温睿的嘴唇,泄愤一般,他确实在赶游戏进度,但只要他哥和他说一句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啊,他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计回来陪他,可对方就是硬撑着不说,每回看见他哥眼巴巴地看着他忙工作,他又气又心疼,就不知道让这人说句真话怎么那么难。   他和对方较着劲儿,想逼着对方主动和他说,可最后他还是败下阵来。   现在也是这样,明明不喜欢醉酒,见他不开心又想哄着他,他真得不愿意对方总委屈自己。   温睿发了会呆,缓缓说:“我知道了。”他说着站起身要走,却被江悦庭拉住了,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对方怀里,他挣扎了下没挣开,“干嘛啊?”   江悦庭见他明显生气了,但语气还是和平时那样温和,凉凉地说:“有时候真的很想比你年长。你把我养大,一直把我当孩子一样惯着,可我真的特别想让你依靠我。”   温睿被他说的心头一软,他无奈地叹息,“不是不想你陪,可你得工作啊。”   “你能为我放下手头的活,我就不能吗?”   温睿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那你这不是回来陪我了吗?”   “装傻是不是?”江悦庭捏住了他的腰,“我要去上学了,那我说国庆不回来,你会怎么办?”   温睿闻言犹豫了下试探着说:“那就不回来吧,军训很辛苦,坐车累。我可以过去看你。”   话说完他就察觉到江悦庭的火气变得更大了,对方生硬地说:“不用了,我不想你过去。”   “为什么啊?”温睿激动地坐直身体,却被对方无情镇压了,“干嘛不让我过去?”   “怕你太辛苦。”   温睿想说不辛苦的,但这么一回答就落进了对方的圈套里,他张张嘴,感觉两人绕进了死胡同里。   他习惯由着对方,凡事以江悦庭的感受为主,而对方觉得他这个样子是在委屈自己,还总觉得他压抑自己不说实话。   温睿分开腿跨坐在江悦庭身上,“我没觉得这些是委屈,和你亲热我很快乐。”虽然觉得羞耻,但他还是觉得开心。   “至于那些事,有时候我确实想着我是哥哥,就得拿出做哥哥的样子,不能够总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更不敢让你觉得我小气。”他凑到江悦庭肩窝说,“看你天天和霍谦在一起做游戏,确实难受,你陪他的时间比陪我的都多。有时候心里还有点抱怨,明明是你先说喜欢的,可你哪里表现得像喜欢我,总要我让着你。明明都要走了,都不肯陪陪我,可我不敢说,我是你男朋友,但我也是你哥,不应该不懂事。再说任性只是感情的调味剂,我不可能总那样,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你就腻了,我不想被你惯坏。”   其实他也希望有人能任他撒娇任性,想把以前没体验过的滋味都尝个遍,但他年纪大了,任性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和对方耍点小性子。   江悦庭抱紧他,“不会的。”怎么可能会腻,怎么舍得嫌弃对方。   温睿亲了亲他的脸,“我会改的,以后你要惹我不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江悦庭噙住他的唇,狠狠地吸吮,“嗯。”他刚准备继续亲,对方就躲开他,小声问,“那国庆真的不回家吗?”   江悦庭见他当真,心疼地说:“回。”这么些年了他和他哥基本没分开过,这次要让他几个月摸不到他哥,他怕是会疯。   温睿这才心满意足地让他亲,亲了会对方下身就起来了,他红着脸伸手握住了江悦庭那里。   江悦庭倒吸一口气,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让他别胡闹。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干嘛不碰我呢?”   江悦庭眸色幽深,一字一顿地问:“哥,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温睿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就是好奇,明明那么想要,干嘛忍着?”他不明白。   江悦庭唇角紧抿,不肯开口。   温睿心里的疑惑更甚,他缠着江悦庭,不肯放过他。   对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好奇,时不时凑过来亲他一下,让江悦庭有些没法儿招架,他咬了咬温睿的唇,直白地承认:“我还没准备好。”   温睿瞪着眼睛看他,眼里满是惊诧,第一次听说上人还没做好准备。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那你现在不会动我吗?什么时候会要我?”   江悦庭误会了他的意思,目光变得幽深起来,他觉得他哥越来越直白了,戳他心肝一般,这样的温睿真得让他的心化成一滩水,可他还是嘴硬,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那么浪?有那么饥渴吗?”   温睿太清楚他口是心非的本领了,红着脸笑,却没像原来那样,整个人都恨不得钻地缝儿里,毕竟亲热了那么多回,总得有点进步。   江悦庭总觉得对方的笑和往常有差别,还以为自己多想,夜里睡觉的时候才知道他哥打了什么主意,对方仗着他现在不能动他,跟小猫挠人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他。   江悦庭简直要疯了,压着对方在他两腿之间磨蹭,这不是第一次,他哥摸他总偷懒,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   对方红着脸,浑身上下汗涔涔的,胸膛泛着薄粉,还不怕死地问:“要进来吗?”   江悦庭脸上的表情都要裂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浪死你算了!”字都是从牙缝儿里蹦出来的。   温睿也觉得自己浪,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敢抬头。   江悦庭泄愤一般压着他哥做,磨得对方两腿间都破皮了,他凑过去舔了下,本来还迷糊的温睿登时叫了出来,拼命往外推他,“干嘛啊?”他说着蜷起身子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江悦庭也没继续,突然拿过衣服下了床,温睿问:“你干嘛?”   “学习。”   学习?学什么?大半夜的要学习?温睿猛地坐起来,他突然想起来江悦庭做的那些资料,连忙叫他,“你回来!”江悦庭一向说到做到,他可不愿意对方这么快就飞升了,要是晚饭那会他随对方处置,可现在他刚撩拨完,对方那么记仇……   江悦庭冷冷地看他:“老实了?”   “唔……”温睿被欺负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扳回一局,还没好好品尝胜利的喜悦就被江悦庭无情镇压了。   江悦庭扔了衣服去抱他,他伸手掐着温睿的腰,冷笑着说:“温老师,学的挺快,真得变浪了。”   温睿蔫了,刚才借着情动他厚着脸皮才那么猖狂,现在可不敢和江悦庭闹了,他把头埋进被窝里,闷闷地说:“我困了。”   江悦庭把人刨出来,“困什么?去洗澡。”床单上都是两人的精液,怎么睡?   温睿缩在被窝里不肯面对他。江悦庭作势要抱他,温睿立马爬了起来,江悦庭逮住他把人拎进了浴室里。   洗澡的时候,江悦庭冷不丁冒出一句话“羞辱”温睿,惹得对方又羞又气。   对方正在给他打泡泡,温睿突然说:“你不要说了,你好烦啊!”他语气生硬,带着些怒气。   江悦庭被他气笑了,“生气了?是谁先招惹我的?现在倒打一耙。”   温睿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气势瞬间没了,他呐呐:“没,我……”   江悦庭从后面抱住他,“行,我不说了。”发脾气就发脾气吧,不敢冲他发脾气他才应该反省自己这个男朋友做得合不合格。   温睿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他觉得江悦庭完了,被他凶还这么开心,他也觉得自己完了,大概真得要被惯坏了。 第128章   “东西都带够了?”温睿检查了下后备箱里的物件。   “嗯。”   两人准备去蒙城附近的一个市区去露营,开车去要三个小时,那里风景不错,和淮城一样四面环山,只不过景区被开发过了,还有温泉泡,他们打算去住两天。   “晚上洗澡怎么办?住帐篷会不会有蚊子?”   江悦庭听他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也不烦,跟他一一解释,“我在网上订了房间,你要不想住外面,就去宾馆。”   温睿想了想,“那还是住帐篷吧,没睡过,体验一下。”   “嗯,都随你。”   很快就到地方了,这里没温睿想象的那么偏,相反,来旅游的人很多。   他们订的宾馆在山脚下,江悦庭进去把暂时不用的东西放进了房间里就出来了。两人沿着山路往上,温睿开车走山路格外小心,虽然道不算窄,但是回环曲折,越往上转得弯越多,有时候迎面驶下一辆车,速度特别快,他皱了皱眉说:“你拿驾照以后开车要像我一样,稳一点,别开太快听见没?”   江悦庭扫了眼他的时速,“像你一样三十码,跑得还没电动车快。”   温睿被他气笑了,“走山路你还想多快?”   沿途看见好多家宾馆,门口停得都是车,还站了好多人。   温睿说:“怎么这么多人?幸好你提前订了房间。这里和淮城差不多,不过就是山头没那边多,开发过度了。”   江悦庭漫不经心说道:“过几年我们那边也会被开发,如果不加约束,肯定也会被开发过度。”   “对啊,我挑了那么多山头,地势也不错,就是我现在手头没钱开发的,不过先压着,以后卖给别人也成,抬抬价格没问题的。”   江悦庭本来在欣赏沿途的风景,闻言突然转头看向他,“你为什么囤房子囤山?”   淮城的经济很复杂,它与蒙城比邻而居,物价直追蒙城,虽比不上主城区的物价,但也低不哪里去,只不过由于这里的城市规划问题,房价水平又格外低。   他哥当年时不时出去转转,寻觅老旧的房子,他一直不明白对方掏钱买那些房子干嘛,而且对方还囤了好多座山头,也没说要干什么,就在那里放着。   这两年淮城撤市为区,经济水准没跟上蒙城,但房价炒得委实厉害,半年时间房价翻倍地往上涨,他哥手头的房子和山头潜在价值非常大。   他身为本地人都没预料到,不,应该是大部分本地人都没预料到,虽然有过风声,但是上面根本没做出任何举措,大家只当是风言风语,撤市为区发生得很突然,可他哥似乎很久之前就有所察觉,毕竟他着手这些已经很多年了。   温睿一怔,心猛地加快了速度,“就……”他能怎么说,说他有先见之明?这种话糊弄糊弄别人还成,拿来骗江悦庭根本行不通。   他强压住内心的慌张,故作镇定,“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随便问问。”江悦庭的视线落在对方微微有些发抖的手上,“我们去山中的景区转转吧,等夜里去山顶,那边人少,可以搭帐篷。”   听对方转移话题,温睿提着的心稍还是没有放下来,“哦,好、好。”   江悦庭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过了会他缓缓说道:“你什么时候学厨来着?”   温睿警惕地绷紧了身体,他认命地说:“十六。”   当年给餐馆当厨子,张怀斌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时含糊其辞,只说了个十六,对方也没有追问,不然稍微想想就会发现他的话漏洞百出。可他在这事上没法儿再次撒谎,毕竟江悦庭也知道他是十六岁学的厨。   “你那会不是还在上学?高中课程紧,你怎么兼顾?”   对方说话平缓,没有逼问的意思,但却温睿心跳得很快,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   “你曾经和我说过,你高中时出租屋里条件差,没有空调,身子出汗容易过敏,出斑点。”江悦庭又继续说,语调不轻不重,不像质问,只是单纯地帮助温睿回忆那些事。   温睿仔细想了下才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片段,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没设防,随意提了一嘴,他在心里苦笑,他有时候真得讨厌死了江悦庭的好记性。   “可是那位女士,”江悦庭指的是柳曼琴,“连学费都不愿意给你缴,不可能出钱给你租房子,你要说自己用兼职的钱租的,我更不会相信。”他哥对别人很大的手笔,对自己特别抠。   温睿知道自己再怎么隐瞒,对方都不会相信,干脆坦荡起来,他失笑,“宝贝,你要跟我演福尔摩斯吗?”   江悦庭听他开玩笑,淡淡地说:“你可以说是酒店那边分配的房子。”   “怎么解释在你心里不都是撒谎吗?你根本不相信。”温睿摇摇头。   “那事实呢?”江悦庭只觉得他真的太不了解这个人了,因为知道对方不爱撒谎,下意识就把他的话当真,他不愿意细想,不愿意深究,可一旦开了闸,他就会发现对方所说的话里的有很多纰漏,本以为不会撒谎的人,却用谎言来编织他过往的十几年。   “你别问了。”温睿温声说。   江悦庭看向他,目光里带着骇人的气势,“不能告诉我?”   温睿沉默不语,他害怕告诉江悦庭他是重生一次的人,这事真得太骇人听闻,更何况让对方知道他是死过一次的人……   江悦庭看着对方平静的侧脸,唇角紧抿,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离自己这么近,又那么远。   温睿能察觉到他的低气压,目光暗淡,他知道只有真相能使江悦庭的怒火消弭,然而那些事实他没法儿说出口。   一路无话,胖胖在后排坐着,看两个主人都不出声了,开始汪汪叫。   江悦庭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安抚它。   景区人不算少,他把车停在了外面,江悦庭去买门票。   太阳热辣的很,大道上人多,还有导游领着一干人,显得格外拥挤,他们干脆换了条小道,沿着修葺的小石路往山上爬。   道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胖胖跑在最前面,这边没什么人,两边灌木比较多,长枝桠容易戳到人,温睿走得心不在焉,没有注意躲避,两条胳膊被树枝刮出了不少血道道,他一直在想着怎么哄对方,丝毫没觉察到疼痛。   “啊!”温睿只觉得眼底一痛,他急忙偏过头去。   前面的江悦庭听他的叫声立马回头看他,入眼就是对方眼角的鲜血。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温睿要摸上去的手,“别动!”他语气有些凶,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汹涌的怒火,他放缓了语调,“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捧着对方的脸,树枝前端被人折过,十分尖锐,温睿眼边的肉又软,一戳就见血了,鲜血顺着温睿的脸颊蜿蜒向下,仿佛他流出了血泪,江悦庭心疼得缩成一团,又气又后怕,幸好……幸好没戳到眼睛。   温睿余光是艳丽的红,他不自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江悦庭拿出纸巾轻柔地将他眼角的血擦了擦,又按压住伤口,“回车里,处理伤口。”语气不容置喙。   温睿本来想说小伤不碍事,可瞥见对方眼里紧张,话就说不出口了。   走之前江悦庭把“罪魁祸首”给折了,温睿本来想说别搞破坏,可想想那树枝确实太危险,折了就折了。   “胖胖回来。”江悦庭朝跑出去好远的狗叫了一声,拉着温睿往回走,胖胖看他们往回走,撒腿就跑了回来。   江悦庭留意到对方胳膊上的伤痕,眸色沉了沉,他不发一言,小心护着温睿回了车里。   车里放了个医用箱,江悦庭仔细而又温柔地拿棉签给他消毒。   温睿看脸色严肃,和他开玩笑,“我这会不会破相啊。”   不对,他以前就破相了。他指得是头上的那道疤,当年头上挨了一铁棒,疤在头皮上,但额头上还留了条细微的小尾巴,不细看也看不见,再加上他一般用额发遮着,外人根本不知道他额上还有疤。   谁料对方脸色阴得更狠了,他抓住江悦庭的胳膊,紧张地问:“还在生气吗?”   江悦庭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说:“气。”   温睿刚想让他别气了,对方接着说:“气我自己不懂事,说带你出来玩,还和你怄气。”一想到这些伤都是因为他,他心就密密麻麻地疼,他总说想宠着他哥,但遇事他总是不自觉发脾气,他真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照顾他哥。   “有些事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逼你。”   温睿沉默了下只说了个对不起。   江悦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问:“伤口还疼吗?”他说着给温睿轻轻地吹着伤口。   温睿被他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悦庭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脸色冷了下来,“你能不能在乎自己一点。”   温睿见状笑声渐止,板着脸任他给自己上药。   对方给他贴了个透气的小创可贴,又给他拿聚维酮碘擦胳膊上的伤口。温睿看他把自己胳膊涂得黄黄的,担心待会儿还要出去玩,说:“没事的,不涂了吧,这太难看了。”   江悦庭闻言扫了他一眼,“我不嫌。”   温睿:“……”   景区有盒饭,但是不好吃,两人本来打算在山上转转,看有没有能生火的地方,要是有就把准备的东西都搬了上去,现在这么一耽搁,两人干脆去询问景区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说,上面二百米的小林子有用泥砌好的小灶台,还问他们需不需要石锅。   江悦庭拒绝了,他东西都准备好了。   温睿看他从后备箱里抱出个泡沫箱,“抱上去吗?我来吧。”   江悦庭避开他,“你注意脚下就行。”   温睿:“……就破了点皮,我真没那么娇气,我胳膊又没残废,要爬二百米,你一个人抱不动的。”   “没多少东西。”江悦庭说着率先往山上去,温睿跟在他后面总念叨着我来吧,我抱一会儿……   江悦庭被他烦得没办法,横了他一眼把东西塞他怀里,“闭嘴。”   温睿试了下重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不过抱久了就不行了,他喘着气,后背的衣服都被打湿了,江悦庭气定神闲地跟在他身边,见状问:“还抱吗?”   “……换你吧。”   很快就到了小林子,他们往里面走,找了个僻静的地儿,这里海拔高,林子里挺凉的,旁边还有一条山溪,水从山上流下来,溪流没有经过整顿,石头乱糟糟地堆在溪水里,两人稍微找到了点在野外的感觉。   胖胖要去小溪里舔水喝,温睿不让,怕里面有虫,给它喂了点准备好的水。   喝完水它就跑到小溪里踩水玩,温睿也没拦着它。   “里面装了什么?”温睿伸着头看箱子,昨天吃完晚饭江悦庭在厨房忙了大半天。   对方一打开箱子温睿就沉默了,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江悦庭把菜洗干净切好分装在一起,拿保鲜膜封了起来,各种调料也用调料盒封装好,该带的东西都带了,他还往里面塞了不少冰块,还有几瓶冰镇的水。   江悦庭要去捡点木柴生火,温睿看他走了以后立马对着箱子里的东西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微信群里。   没几秒就听见消息提示音。   小谦:[这什么]   温睿说两人出来野炊,江悦庭准备的。   霍启鸣:[哈哈哈哈哈你家悦庭真的太精致了]   三个人在群里聊了起来,没说两句,江悦庭就出现了。   悦庭小宝贝:[你很闲?]   这话明摆是对温睿说的。   小谦:[哇!温哥打他!超凶呢,要吓死了,嘤嘤嘤,你晚上别让他上你床了]   温睿:“……”   霍启鸣:[你皮又紧了是不是?大中午的还不起床,嘤什么嘤]   小谦:[我已经把门锁上了,你进不来]   霍启鸣没回复,过了会温睿就看霍谦在群里连发了几个我操、我操……也没声儿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霍谦的惨样了。   江悦庭没过多久回来了,温睿看他面无表情,担心他生气,悻悻地笑笑,“没说你坏话,夸你精致呢。”   江悦庭神色平静,他反问:“哦?那么怕干嘛?你不还能用不让我上床威胁我吗?”   温睿:“……那是霍谦说的,不是我。”   江悦庭没理他开始生火,两人手脚都挺麻利,没过多久就把饭煮好了。   温睿把饭捏成饭团喂胖胖,又给它喂了点狗粮。   江悦庭准备得食材就只够一顿饭,吃过后他把东西放回箱子里准备带下去扔了。   下午,他们把景区里转了个遍,下山的时候温睿都累了,他们准备去山脚下吃个饭洗个澡上山去睡觉。   到了宾馆门前,温睿刚把车停稳,江悦庭突然开口:“你看那是谁?”他抬了下下巴示意了下外面。   温睿顺着他的指示看了过去,就见一辆路虎旁边站了个男人,那人西装笔挺,显得又瘦又高,瞧背影是很眼熟。   他有些不敢确认:“这……” 第129章   那人稍微转了下身子,露出侧脸,温睿这才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陈朝?他怎么在这儿?”他诧异地看着那个男人,对方穿了套西装,他差点没认出来,“你霍叔应该没过来。”   江悦庭淡淡说道:“下车打个招呼。”   陈朝刚给霍启鸣发完消息,一回头就对上了温江二人,他眼里滑过惊讶之色,“你们来这里野炊?”他也在微信群里。   “对,你怎么过来了?”   “来见个合作商,他明天过来,约的九点,我怕会迟到,就提前一晚来了。”对方约得是附近的度假村,不过那里已经满员,他只能找临近的地方看看。   温睿点点头,他说陈朝怎么开了这辆车,一般在家那边,对方出行都开霍启鸣的那辆大切。   “你脸怎么了?”陈朝点了点眼角的位置。   温睿:“不小心被树枝戳到了。对了,你订房间了吗?这里人多,可能没房间了。”   陈朝:“猜到了,临时做的决定,出来的有点急,实在不行我找家民宿。”   “不用,我们准备去山顶上搭帐篷住,你住我们房间吧,先进去,你放下行李。”温睿说着率先走到前面。   “住帐篷?”陈朝若有所思。   “你吃饭了吗?这里不提供早餐,附近连家苍蝇馆子都没有,要吃还得找农家乐。”   “还没,你们饿了?那一起去吧。”   “行。”   放过行李,他们去附近农家点了几个炒菜。   陈朝给霍启鸣发消息:[我在这里碰到温睿他们俩了你真的不过来玩]   霍启鸣没过两分钟就回他消息了。   鸣哥:[我靠,老子让你干了一下午,现在还得工作,你还让我坐几个小时车过去?良心呢]   下午陈朝出发之前随便拿了套西装试了下,平时对方穿得比较随意,一般出去和人家谈生意才会穿正装,今天难得穿一回,显得人高腿长,黑色的西装显瘦,但又不会看起来很弱鸡,胸膛将衣服撑了起来,陈朝又是典型的公狗腰,身材匀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霍启鸣没忍住就把人拐到床上了。   谁料对方比他还热情,两人折腾了很久才偃旗息鼓。霍启鸣下午还有工作,撑着身子出去了,走之前他还扬言要把陈朝衣柜里所有的西装都给扔了。   ——   陈朝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他们要在野外搭帐篷住。”   霍启鸣没理他,他不死心地又发了一遍,那边总算回了,这次发的是语音。   “搭帐篷就搭帐篷,你想住我也给你搭一个,就搁门口放着,你爱怎么睡怎么睡。”   陈朝见他不明白,又把关键字挑了出来:[野外、帐篷]   鸣哥:[……别乱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节操]   陈朝自然知道温睿他们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从此得到了启发而已。不过……   他看了眼对面坐着的温睿,说:[你那么护着他,早上为了他还把霍谦揍了一顿]   霍启鸣脑袋都大了,这怎么就护着了?他回复:[没真揍他,就踹了两脚屁股,他叫得惨而已。]   那边只发了个嗯,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陈朝委屈的脸,霍启鸣只好说:[行吧行吧,等你那边忙完了我们出去玩,搭帐篷住行了吧]   陈朝见对方答应,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   温睿看他见西装革履坐在这里显得格外扎眼,说:“明天才去见合作商,今天怎么不穿便装?”   陈朝含糊其辞:“哦,好久没穿了,在家里试了一下,就懒得换了。”   温睿问:“你这个工程还要多久才能干完?”   “一个多月,我过来和那人谈完工作就得去那边。不过休个一个月又得开工。”   随便聊了几句,陈朝突然说:“你明天要不要见见那个人?”   “我?”温睿有些惊讶,“我见他干嘛?”   “我听说他有意投资政府的那个项目,不过……”如果是他投资的话可能不打算和别人合作。后面那句话还没说出来,他就看见温睿对着他使了个眼色,陈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打算告诉江悦庭他要拿政府的那个项目。   江悦庭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他看向温睿,目光锐利:“什么项目?”   温睿心里一惊,大脑飞速运转,“哦!就是要建一个大型广场,我们不是说要开个美食城吗?地标性的建筑生意肯定不会差,我就想着在那边弄个商铺。”他这话真假掺半。   江悦庭看了他两秒才转过头去。   温睿稍稍松了口气,他问:“对了,你说的那个合作的人是谁?”   “盛明集团的副总经理。”   温睿露出惊讶的神色,盛明集团的副总经理他不知道,但盛明集团他知道,蒙城的房地产大鳄。   江悦庭没有半点反应,不紧不慢地给温睿挑着鱼刺。   温睿知道,如果真的是对方要投资,那他肯定不能分一杯羹,毕竟对方又不是掏不出那笔钱。   陈朝见温睿眉头紧锁,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提前见见,那人脾气还不错,没什么架子。”   温睿同意了,只觉脑仁疼,千算万算,没料到简家对这个投资感兴趣,按理他们拿这项目,相对来说是要赔的,毕竟对方拿那么一笔钱投资别的项目,利润肯定会比这些高。   温睿吃得心不在焉,江悦庭也留意到他的情绪不太对,照顾他吃了点东西,就带他回了宾馆。   两人洗了澡开车山上,这还不到六点,越往上去温度越低,好在江悦庭带够了衣服。   山顶空荡荡的,估计也没人和他们一样发疯。   江悦庭照着说明书很快就把帐篷搭好了,他怕温睿又感冒,铺了两床褥子在下面。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温睿坐在外面摆弄着小火堆。   江悦庭把帐篷里的东西整理好出来陪他,见他又在出神,问:“怎么了?”   温睿敷衍地笑笑:“没,只是在想明天的事。”   江悦庭抿了抿嘴唇,没有多说。   温睿深吸一口气,如果对方真得要那个项目,他肯定得找别的出路,到那时他的路或许会比想象中困难,不过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没有什么是不努力就能轻易得到的。   他看向江悦庭,温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担心我?”江悦庭神色平静,他伸手将温睿身上的风衣裹紧。   “当然了。”   “制作大型单机游戏根本行不通,那样的游戏开发动辄千万,至少需要上百成员,而且国内这种游戏已经进入了末路,我不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我做得都是一些安卓端PC端的手操游戏或者是解密游戏,这种前期投入不了什么钱,不少资金要花在营销推广上。如果制作得好,回本不成问题,但它的受众本来就小,挣不了大钱,不过国内没市场,不代表国外没有……”江悦庭说话不疾不徐,条理很清晰,为了安对方的心他说了很多。   温睿也给他做了些分析,他知道,江悦庭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的人,他最怕对方不管市场如何,一意孤行,也许对方会经历一个鼎盛时期,但如果故步自封,终究会走向末路。   江悦庭看出他的心思,缓缓开口:“挣钱的游戏我当然也会去开发,我喜欢单机游戏,但不能就贬低别的游戏是跟风迎合,不同类型的游戏有它自己的魅力。我两个游戏类型都会涉及,甚至还会更侧重另外一个。”   温睿有些惊讶,“为什么?”   江悦庭丢了个木棍到火堆里,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到那个时候,我首先是个生意人,再是一个游戏爱好者。”   温睿愣了愣,随即笑了,“你想得挺通彻。”   两人又聊了会儿,外面的温度越来越低,江悦庭担心温睿生病,把人拎进了帐篷里。   耳边都是虫鸣蛙叫,温睿很是兴奋,他第一次在野外睡觉,总忍不住把头伸出去,在他第三次拉锁链的时候,江悦庭把他拖了回去。   江悦庭开始脱衣服,面无表情地说道:“睡不着?睡不着做点别的。”   温睿知道他在吓唬自己,“不要,弄脏了没法儿换褥子,也没办法洗澡。”   江悦庭止了动作,“那就老实点,外面风大,吹凉了怎么办?”   温睿闻言点点头,乖乖窝进了睡袋里,不过等到江悦庭闭眼睛睡着了,他又把头钻了出去,胖胖在帐篷边趴着,见他把头伸出来拿爪子扒拉他,温睿捏住它的爪子,小声说:“你看啊,好多星星。”   江悦庭听见他的话睁开眼睛,他没有立即把人拉回来。   “啊!”温睿在外面看了会星星,觉得屁股挨了一巴掌,他一脸震惊地看向江悦庭,“你,你干嘛啊?你不睡了么?”   江悦庭冷着脸把他从睡袋里刨了出来,将人压在身下,他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淡淡说:“你还真不怕吹成面瘫。既然睡不着,那就做点别。”   温睿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对方有轻微洁癖,做完那些事不能洗漱,他自己都受不了。   谁料江悦庭真开始动手剥他衣服,温睿懵了两秒,当对方摸上他两条腿时他才意识到江悦庭是来真的,他伸腿要踹对方,却被江悦庭抓住了腿,温睿慌了起来,一改刚才的有恃无恐,他挣扎了下,“你干嘛啊?弄脏了怎么睡啊?”   江悦庭搔刮了下他的脚踝,神情冷清,“知道错了吗?”   温睿哪敢不知道错,他乖乖点点头,甚至伸腿勾住了江悦庭的腰,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错了。   江悦庭摸他冰凉的脸蛋和胳膊,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你真得很不让人省心。我过两天就走了,你吹感冒了谁照顾你。”   温睿闻言心里一暖,“好了,知道了,我不闹了。”   江悦庭帮他把衣服整理好,“行了,早点睡吧,明早还要早起下山。”   ——   第二天两人回宾馆洗了个澡。   陈朝说对方是出来休假的,到时候随意一点就行,温睿看他也没穿西装,不解对方昨天为什么要穿西装过来。   知道他们是去干正经事,江悦庭不打算过去,他准备拿着单反去附近转一转。   陈朝开车去度假村,他看了眼温睿:“如果能拿下这个项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江悦庭?”   温睿一顿,他不知道。   “你准备等他自己发现?”   温睿说:“你也看见了,他霍叔知道我要这么做都拦着我,更别提悦庭了。而且这事成不成,还是一说。”   陈朝闻言没再说话,过了会他才开口:“有些时候事情还是商量着来比较好,你能说通鸣哥,为什么没信心说服他?那孩子挺懂事的。”   温睿:“可是有些事情真得没办法告诉他。”   “你以为这是为他好,可到最后他发现你在骗他,你身边的人帮着你瞒着他,他心里会怎么想?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陈朝说完就不再开口,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了。   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字字砸在温睿心上,他想起昨天的事,江悦庭没再追问,可对方就真的不在乎吗?倘若对方瞒着自己那么多事,他怕是也会很难受吧。 第130章   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温睿看着周遭的建筑,问:“这是盛明旗下的产业吧。”   陈朝点点头:“对。”   “那他们过两年可能要开发淮城了。”   陈朝:“早晚的事,不过我听鸣哥说你囤了不少山,地势都挺不错的,他们要真想开发,我觉得至少得经你一道手。”   温睿不置可否。   两人进了酒店,陈朝和前台说了下来见简总,对方拿出一张卡请他去会客厅稍等一下。   两人进了会客厅,有人给他们上了茶水,温睿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七分,还有十三分钟,谁料没等几分钟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那人约摸四十岁上下,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气息。   “陈先生这么早就过来了。”他眼里噙着的些许笑意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陈朝站起身礼节性地和他握了握手,“正好在这边玩,早上吃过饭就过来了。”   “这位就是温睿温先生了?”他看向温睿,友好地朝温睿伸出手。   温睿:“你好。”   三个人寒暄了一圈儿落座,陈朝和简彦霖有事要谈,不过两人丝毫没冷落温睿,总能将他带进话题里,倒不会让温睿觉得尴尬。   温睿在心里暗暗感慨两人的段位高,也不知道自己得混多久才能到两人这个境界。   对方和陈朝聊完事儿,倒也不需要温睿开口,率先说道:“听说温先生手头有好多山头和不少房子,淮城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温先生有眼光。”   温睿接过他的话头和他聊了起来。   简彦霖说话很迂回,不明不白的,两人打太极一样聊了会,他终于说:“温先生有意淮城的那个项目?”   温睿大方地承认了,又笑着说:“我只当这是小打小闹的项目,没想到盛明也有意。”   简彦霖摆摆手:“哎话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温先生眼光不错,生意人的目光就得长远,这个项目未来肯定能挣个盆满钵。”   两人又周旋了会,温睿终于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对方说这项目是他侄子准备做,不过那人不是以盛明的名义,而是以他自己的生物制剂公司去投资。   “我这侄子可是独苗,心气高,办自己的公司是一回事,但又不能对自家的产业不管不顾,他有意往这个方向发展发展。我哥虽然表面上不管他,但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哪怕他现在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得让着点,温先生你说呢?”简彦霖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温睿品了品他这话,对方表现得就是一个长辈,十分操心顽皮侄子,他似笑非笑问道:“简先生的意思是想为您侄子搭桥铺路了?”   “温先生聪明人,”简彦霖眼里带着一抹欣赏之色,“生物制剂这行前景不错,可他起步没几年,要真投资这个,资金周转不开,温先生又有意这个项目,我倒觉得你们可以合作合作,还能给温先生分担点经济压力。当然,温先生自然有那个能力完全可以拿下那个项目,可我倒觉得,留着钱再投资点别的,利润会更好,你说是吧?”   温睿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陈朝,对方慢慢悠悠喝了口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温睿心里已了然,陈朝昨晚肯定帮他试探过,等听到是对方侄子要这个项目的时候,陈朝就引出了他,但并未提及合作二字,所以简彦霖以为他能单独拿下这个项目,这才为了侄子提出见他一面。   现在在对方眼中,他才是占优势的一方。   温睿倒也没浪费陈朝的良苦用心,没一口答应对方,不能让对方有所察觉,又没有故作姿态,毕竟盛明集团的面子不是谁都能下的,和简彦霖周旋半天,两人才达成共识。   “温先生爽快人。”   聊完正事儿,对方没有放人的意思,拉着温睿又聊了会。简彦霖有意请两人吃个便饭,但温睿心念江悦庭,婉言拒绝了,对方也没勉强,留了他的电话号码,又亲自送他们出了酒店。   回程的路上,温睿好笑地说:“这个简先生倒真像你说的,没点架子,平时明明做得都是上千万上亿的生意,偏偏喜欢恭维你,给人带高帽子。”   陈朝也笑了起来,“确实,老狐狸一个。”   “我就说盛明不可能拿那么多钱做这个项目,原来是他侄子要做。今天的事还要谢谢你。”温睿真诚地说。   陈朝:“鸣哥叮嘱我帮你,我也没做什么,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觉得鸣哥过虑了,你的路不一定像他说得那样艰难。”   “我道行还是浅。”温睿突然转了话题,“你觉得简先生这人怎么样?”   陈朝微微挑眉:“怎么说?”   温睿哼笑,摇摇头没有继续说。   “七分虚伪二分装模作样还有半分不知是真是假。”   温睿听他这一总结不禁笑出了声,仔细一品,发现还真那么回事。   温睿:“确实是这样,话里话外都操心侄子,表现得像个长辈,可其实是在为自己盘算。未来他侄子也是要接手盛明的,现在的投资又是他侄子自己的公司出,他心里盘算借着盛明对我施压,轻松拿下和我的合作,他们盛明一毛钱不用掏,捡了个大便宜,到时候还可以到他侄子面前邀功,毕竟这确实帮了对方一个大忙。”   陈朝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生意谈完了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要走,我下午就回去。”   温睿感慨:“你们这可真是聚少离多。”   陈朝不以为然:“比不上你和江悦庭。”   温睿:“……”   陈朝回宾馆收拾了东西连饭都没吃开车走了。   真是急。温睿无奈地摇头。   江悦庭还没回来,温睿在屋子里坐了会思考陈朝和他说的话,半晌下定决心般拿起了手机给江悦庭打电话。   对方听他吞吞吐吐说有事要说,沉默了会让他等一下。   江悦庭没多久就回来了,见只有他一个人,问道:“陈叔呢?”   “回去了。”   江悦庭看着他,认真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温睿看着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手机突然亮了,简彦霖来电,他诧异地看着手机,不明白对方这么快给他打电话干嘛。 第131章   江悦庭:“怎么不接?”   温睿这才回过神儿来,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简先生?”他话语里带着几分疑惑。   “打扰你了?”对方话里带着笑意,显得两人非常熟稔。   “那倒没有,只是不知道简先生打电话是……”   简彦霖:“哦是这样,我听陈先生说你过来这边玩,要是不介意就来度假村这边住,酒店里还有温泉水可以泡,你要是想泡,我让人帮你专门帮你安排汤池。”   温睿婉言拒绝了:“简先生太客气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还有事情要做,下午应该就回去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来玩也可以过来,我已经交代前台了,下回来玩直接来酒店这边,报你名字就成,酒店会优先给你安排住宿。”   温睿不知道他这是客套话还是真得那么做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好好谢了他一番。   本来以为没话题可聊,可对方丝毫没有挂断的意思,温睿只能硬着头皮和他闲聊。   “我最近休假,但公司事多,不能走太远,就准备在这里小住几天。不过一个人待着挺无聊,本来说温先生要在这边,正好可以一起出去爬爬山,有人作伴总比自己一个人强。”   温睿和他打哈哈,又聊了两句那边似乎有人叫对方,简彦霖这才收了线。   温睿皱了皱眉,不明白对方对他这么热情的原因,他看向江悦庭,有些忧虑,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只是单纯地为了结交他这个朋友。   江悦庭虽然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但从温睿的话里还是能窥得一二,他眉头紧锁:“今天去见的人?”   “嗯。”温睿犹豫了下把今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包括他想拿项目的事。   江悦庭来不及去管对方热情的事,就被温睿所说的拿项目、合作吸引了注意力。   他看着温睿,神色严肃:“什么意思?”   温睿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的事,本来以为江悦庭会大动肝火,没想到他说完,对方半点反应没有。   江悦庭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冷淡,眼里波澜不惊,仿佛一尊雕塑。   温睿心里发虚,他担心对方气过头,伸手拉住了江悦庭的手,“你,你别太生气,我只是不想你为我担心,可想想陈朝说的对,瞒着你不一定是对你好,有什么我们商量着来好吗?”   江悦庭低头去看他的手,就在温睿以为他要甩开自己的时候,对方反握住了他的手。   “这事我其实察觉到了些,我很开心你能和我坦白。我不会约束你,即便我非常反对你这个决定,但我不会阻止你。你不是笼中鸟,我不会困住你,你可以翱翔,我能做的就是让你多多盘旋在我周围。”江悦庭伸手摸了摸温睿的脸,话锋一转,“可是,哥你知道吗?适当放手是对我们彼此好,但很难,真的很难。你偏偏选择在我离家的时候做这些,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即便对方说从商不全是为了他,但他知道绝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他真的不能再等了,他原本想一步步来,但是现在……他一刻都等不了,他不需要他哥给他铺路,这个人已经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了。   温睿连忙说:“没事的,能有什么事?不用担心我,辛苦是辛苦,当年我又当厨子又做家教,连轴转不也忙过来了吗?现在肯定比原来轻松,你不要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   江悦庭蹲下身,他说:“哥,我是不是很不成熟?”   温睿急忙反驳:“没有,已经很好了。”   “你作为成年人总思考着我们的未来,我的未来,而我……”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里满是讽刺,而他现在就是个满脑子情爱的大男孩,不懂得为这个人着想,他总在等一个“以后”,可对方的现在却那么辛苦,那些辛苦绝大多源于他,他真得觉得可笑。   他嘴上说着疼他爱他,不让他过得那么辛苦,到最后让他疼的人是自己,让他累的也是自己,他大概是个混蛋吧。   温睿看他这样都要心疼死了,语无伦次地安慰他:“你说什么呢,你不要这个样子,你比我小那么多,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你考虑,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他真的希望对方活得像个开心的大男孩,不要太快长大。   江悦庭见他紧张自己,掩盖住了情绪,装出被对方安慰了的模样,他伸手抱住温睿,“好,我不乱想。”   “嗯。”温睿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本来那件事也是要告诉对方的,可江悦庭的情绪本来就不是很对,他真的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把那件事暂时搁置。   江悦庭仿佛一夕之间又长大了几岁,比原来更沉稳了。   温睿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突然不知道提前告诉对方这个事是好还是坏了。   回程路上,江悦庭突然开口:“那位简先生是什么意思?”   温睿皱眉说:“不清楚,我总觉得他对我这么热情有目的。至于什么目的我也说不清。”   江悦庭沉吟半晌,说道:“手机给我,我问问陈叔,不管怎么样,至少先搞清对方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还是有别的企图。”   温睿:“你自己拿吧。”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江悦庭,“你说……”对方会不会是想等合作后然后再吞并,毕竟蒸馒头时有人搭把手挺好,但吃馒头,一个人吃才顶饱,他相信盛明有那么大的胃口。   “什么?”江悦庭见他欲言又止,隐约猜到了他什么意思,“政府的项目他怎么做手脚?”   温睿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陈朝那边很快就给了信息。“简彦霖,43岁,已婚,夫妻和睦,有一个儿子,圈子里没传出他有什么不良嗜好。”江悦庭念了一遍。   温睿奇怪地问:“你问这个干嘛?”他想了想,“哦~你怀疑他对我有意思?想什么呢,先不提他喜不喜欢男的,他活到这个岁数,到那个地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说着无奈地笑。   “保险一点。”江悦庭继续说,“陈叔让你注意一下,他们俩合作也不算少了,对方对他可没这么热情,他让你尽量留个心眼。”   温睿:“嗯,我不清楚他和他侄子的关系如何,不过如果我和他侄子合作,却和他交好,他侄子肯定有想法。而且他这有意无意的,感觉……”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了,你陈叔让他误会我现在手头资金充裕,对于他而言,如果我拿下这个项目,进账比不上他们公司,但我的钱够开发山头。开发一座山头的潜在价值有多大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也许怕我到时候不肯转让。”   江悦庭:“你要多注意,有什么事和我商量着来,反正以后我也入这行,现在积累经验,总比未来横冲直撞强。”   温睿有些犹豫,他发现他们俩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对方拼命想长大,而他却希望对方活得像个孩子。原来两人也商量过这个问题,他虽然答应对方不再这样,可还是没有改变固有的想法。   “好。”   ——   江悦庭这几天都在家里工作,温睿也在做计划,公司审批至少需要二十个工作日,他在这个时间段需要规划公司的初步发展和长远发展。   “得招人。”江悦庭看了他的方案,“毕竟是个公司,不可能就我们两个人。”   “这是必须的,不过得定标准。”   江悦庭坐在电脑前和他商量着公司事宜,把大致内容定了下来。   温睿站直了身体,“很晚了,去睡觉,你东西收拾了吗?”江悦庭是明天上午先坐车去蒙城,然后坐飞机去京市。   “嗯,收拾了。”   “我去看看。”温睿把他行李箱打开,发现里面东西放的整整齐齐的,他一件件清点,嘴里絮絮叨叨,“你明天记得拿手机,钱包还有数据线……通知书你装进去了吗?都别忘带了。”   “我给你寄褥子和被子过去好不好?那边的睡着不舒服。有什么东西没带就告诉我,我给你寄过去。怎么都是夏天的衣服啊,秋天的也带几件,还有棉衣,万一天气突然转凉了……去了要买什么东西你知道吗?牙刷牙膏……”他列举了一大堆,“我到时候给你写个单子,你牛奶怎么办啊?那边没冰箱,容易放变质……”江悦庭不喜欢喝那种成盒装的。   江悦庭听他喋喋不休,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对方突然噤了声,他用下巴蹭了蹭他哥的肩头,“好,我都记住了。”   温睿把手盖在他手上,对方第一次离家,他放心不下。   他试探着说:“我送你过去好不好?”   江悦庭:“不行。”语气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睿的肩垮了下去,“可是我……”   “这边还要忙,你过去又待不了多久,急匆匆赶回来,一去一回太累了。”江悦庭说着亲吻了下他的颊,温睿扭头亲他的唇。   江悦庭发现对方今天特别主动,坐在他身上动得又生涩又浪,他哥凑到他耳边说,“让我去好不好?”   江悦庭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漫不经心地说:“哪儿学得招?色诱没用。”   温睿闻言立马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裹上被子要睡觉,把人晾在那里不管了。   江悦庭去碰他,温睿翻个身把人给抱住了,“睡觉睡觉,你明天还要坐车,好困。”   江悦庭看他耍无赖的模样也不忍心拿他怎么样,“嗯。”   ——   温睿和胖胖送江悦庭坐车去蒙城,对方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隔着车窗对视。   悲伤的情绪笼罩着温睿,一直等车离开,他也没动,突如其来的难过,以后两人可能真得也会像陈朝他们一样聚少离多,原来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手机响了,是江悦庭的消息,他说,在家好好的,等我。 第132章   温睿最近睡得很不踏实,凌晨时分突然醒来,迷迷糊糊往后靠,却落了个空,他猛然间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那个温暖的怀抱没了,江悦庭离开快一个月了。   他呆呆地看着窗帘,过了会儿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江悦庭走了之后他有些无所适从,屋子变得比原来更安静了,明明对方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可他就是觉得家变得冷清了。   工作一天回家也没人做饭,也没人给他倒水喝,他一个人喜欢将就,好久没正经吃过饭了,每天不是煮速冻水饺就是煮面条,有时候不饿,他干脆把那顿饭省了,末了还和江悦庭打哈哈,对方知道他没吃,可山高皇帝远,也没法儿管他。   突然,房间里响起咔咔的声响,是狗窝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他拧开了床头的小灯,趿拉着拖鞋走到狗窝边,胖胖趴在里面抬眼看他,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咔咔的声响。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胖胖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温睿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窝了进去。   他抱起胖胖,让狗在他怀里睡,胖胖似乎不太舒服。   “咳嗽吗?怎么了?身上疼不疼啊?”温睿满脸忧容,他检查了下胖胖的身体,没发现什么不对,可心里不踏实,决定明天带胖胖去宠物医院看看。   他推开胖胖把手机拿了过来,在网上预约了明天上午的门诊,淮城这边只有张景的宠物医院,刚开始那里还卖些猫猫狗狗,不过对方最近这几年专心搞医院,早就取消了卖猫狗的业务,对方扩大了医院的规模,医院现在的体系框架已经非常完善了。   预约完他抱着胖胖观察了会,发现对方就是喉咙不舒服,他给胖胖喂了点水,对方趴在他怀里,懒得动。   温睿忧心地摸了摸它的头,“乖。”   胖胖身子不舒服也不想睡,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他。温睿把它往怀里拥了拥,边给它顺毛边刷朋友圈玩,还顺手点了几个赞,没一会儿就发现江悦庭给他发了条消息。   悦庭小宝贝:[怎么还没睡?]   温睿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对方皱着眉头的模样,他回答:“突然睡醒了,睡不着了,你怎么还没睡啊,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下一秒对方就按了视频通话,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了,温睿担心他吵到室友就给挂了。   悦庭小宝贝:[接]   “很晚了,会吵到别人睡觉的。”   悦庭小宝贝:[带耳机了。我看看你]   后面一句话让温睿心头一软,他接通了对方的视频通话,那边已经熄灯了,漆黑一片,但他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他看不见对方,可他能感受到自己被一道目光注视着,他压低声音说:“怎么还不睡?真的不会吵到室友吗?”   对方很快给他发了条消息:“不会,我不说话,你说话,我听着。”   江悦庭刚军训结束,军训期间他九点钟训完才回寝室,又得洗漱洗衣服,忙过以后又熄灯了,他哥怕耽误他休息,很少和他开视频。   温睿还没说话,对方又发了条消息,“你在哪里?”   “嗯?”温睿有些茫然,“什么在哪里?我在家啊?”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他笑着把手机往下移了移,对着胖胖的脸,“在狗窝。胖胖,看……啊看不见。胖胖你哥军训晒黑了,黑得看不见了。”   悦庭小宝贝:[……别着凉了]   “不会的。胖胖好像不舒服,有点咳嗽的感觉。”   [明天带它去看看。]   “我预约了,明天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温睿担心他睡眠不足,问:“怎么还不睡?去睡觉,乖,不然明天起不来。”   悦庭小宝贝:[嗯。亲我一下]   温睿笑得又无奈又羞涩,“你真是……这怎么亲?”   悦庭小宝贝:[啵啵。]   温睿一想到对方面无表情地打这两个字就觉得好笑。   江悦庭看着他哥乐不开支,眼含笑意,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屏幕里的人,目光缱绻。   他又发了一个:[啵啵。]   见对方不罢休,温睿忍住笑,努力正经起来,他盯着对面的黑暗看,过了两秒他凑过去亲了下,发出清亮的亲吻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非常清晰,他随后赶紧坐直了身体,耳尖都红了,他小声埋怨:“这真得好羞耻,对着手机。你以后不要总叫我干这种奇怪的事了。”   悦庭小宝贝:[好,那换个,叫我声老公。]   温睿盯着“老公”那两个字眨了眨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他脸涨得通红,“江悦庭,我发现你真是,脸皮大概这么厚!”他边说着边拿手指比了个宽度,特意挪到摄像头前给对方看。   江悦庭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他飞快地打了句话:[哥哥叫嘛,我想听。]   温睿见对方为达目的已经不折手段了,又是叫哥哥又是跟他撒娇,明知道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可他还是没出息地踏了进去,每次江悦庭喊他哥哥都能把他心喊化。   他酝酿了下话在嘴边盘旋一圈就是不肯出去,最后又灰头土脸溜回了肚子里,他着急地蹭了下鼻子,和对方打商量:“我们打字好不好?这真是,叫不出口……真的,特别羞耻。”   他说着话,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舔了嘴唇,对着手机露出了个腼腆的笑。   江悦庭也不继续为难他哥,说了好,对方得了他的允许,低着头打字,几个字打得很慢。   他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人,不舍得错过对方一点点的情绪变化,他哥嘴边还残留着笑意,仔细品品,似乎带着甜蜜。   哥:[老公,晚安,啵啵啵mua~]   温睿开口说道:“满意了吧,赶紧去睡。”他话里满是不好意思。   江悦庭看着那几个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现在真得非常想回家抱着那个人好好亲,对方总能戳中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故意说:[老闷骚,浪的]   温睿委屈地眨眨眼睛,他辩解:“不是啊,这个打字。”   江悦庭怕逗狠了没法儿哄,及时刹车。他挂断了视频聊天,敏捷地下了床,仿佛暗夜中的黑豹,悄无声息,他进了厕所,给温睿发了句语音,“宝贝,晚安。”   听对方叫他宝贝,温睿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对方又发了一段文字过来:[你也早点睡。待狗窝里肯定沾了身胖胖的毛,别洗澡了,直接睡,白天起来了再去洗澡,床单塞洗衣机洗洗就行。]   等对方去睡后,温睿把那条语音翻出来听了很多遍,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靠近话筒的位置,又特别清晰,低沉,带着些许的沙哑,声音里带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爱意,温睿仿佛能透过这短短的一句话勾勒出对方的目光和嘴角淡淡的笑意。   他心跳得很快,不禁叹了口气用胳膊遮住脸,完了,这算思春了吗?   胖胖看他躺下了,凑过去舔了舔他的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温睿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满脑子都是江悦庭那句话,狗窝垫得软软的,窝久了容易犯困,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是被胖胖舔醒的,温睿怔了会才反应到自己在狗窝里睡了一夜,这要让江悦庭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教训他。   温睿抹了把脸上的口水,阻止胖胖热情的献吻,“好啦好啦,别闹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狗毛,给胖胖的水盆里添了点水和狗粮“待会儿带你去医院看看,乖。”   他去卫生间洗漱,抽空给公司员工群发了条短信,通知他们他今天晚点过去——公司成立后他在写字楼租了几间办公室办公,员工招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正在规范。   他八点多开车载胖胖去了宠物医院,一进门他就把病历卡递给了护士,对方往电脑里输入了病历卡上的码号,很快就找到了温睿的预约记录和胖胖过往所有的病历记录。   “温先生,麻烦前面右转,诊断室101。”护士给他指了路。   温睿进去后看见一个男医生在穿白大褂,对方看他过来,朝他打了声招呼,“温先生来得好早。”   “你也很早。”温睿笑笑,他经常来这边给胖胖检查身体,每年还要过来打疫苗,这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   “我不早没办法啊,今天我值班,院长待会要过来检查,晚了要扣我工资的。”对方唉声叹气,说得格外凄惨。   温睿知道他一向油腔滑调,笑着看他,也不搭话,那人只好给胖胖做身体检查,一边检查一边问他狗狗的情况。   对方检查了会取下听诊器,神情难得正经,他说:“温先生,胖胖是金毛混种,也算大型犬,大型犬的寿命相对来说短一些,它现在已经是老年了,不过混种寿命普遍长点,但它真得老了。人老了身体器官会发生衰竭,有很多老年病,狗狗也不例外,它现在牙齿已经不好了,肠胃也变得脆弱起来,你喂食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保护它的胃肠道……”   对方交代了很多,温睿拿手机备忘录一一记了下来。   突然,那人话语一滞,他抬眼看了过去,疑惑地看着对方。   医生为难地说:“温先生,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胖胖可能会出现各种老年病,有很多是没法治的,有的会很疼,可能需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狗都会得的,你把胖胖照顾得很好,胖胖是我见过最健康的狗,我相信它会很好的。”   特殊手段?温睿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怔怔地看着医生,过了会又低头看乖乖坐在他身边的狗,他木木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他带着胖胖出了宠物医院,看着迈着小步子哒哒走着的胖胖,温睿觉得很难受。   七年了,江悦庭长大了,胖胖却老了。江悦庭离开了,未来,胖胖也会离开,可一个是暂时的,一个是永远…… 第133章   温睿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事告诉了江悦庭,对方沉默了两秒问:“那医生有没有说它还能……”   温睿叹了口气:“没有,这种事医生怎么可能会说,谁能给个准确的期限呢?”   江悦庭没再问了,温睿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只不过对方不喜欢表露情绪而已。   江悦庭鲜少会哄人,这么些年了,对方也就哄过他和胖胖,由此可见胖胖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   温睿看气氛不太对,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回来?”   “31号八点的飞机,下午一点多钟到家。”   “好,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到时候提前准备。”   江悦庭:“不用等我,到时候你们先吃。”   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挂断了电话,江悦庭一回头就看见室友来阳台晾衣服,和对方点头示意了下。   对方随口问道:“和女朋友打电话吗?”   江悦庭从来不和他们聊私事,但室友都默认他有个女朋友,毕竟他左手中指上戴戒指了,而且平时看着那么冷淡的人,一打起电话来整个人都变柔和了。   “嗯,给家里打电话。”   那人闻言懵了一下,嗯?这是什么回答?那到底是给女朋友打电话还是给家里打?   ——   温睿要工作,在家的时间很少,他干脆把胖胖带到了公司,把狗安置在他办公室,胖胖安静地趴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一上午。   公司的同事有喜欢狗的,想喂胖胖吃零食被温睿阻止了,胖胖有几颗牙齿已经松动了,太硬的零食它嚼着费劲,也难消化。   除了喂狗粮,温睿每天中午都会回家煮点汤,给胖胖补充营养,他前段时间很少做饭吃,连累的胖胖也没怎么吃什么好吃的。   温睿炖得排骨汤很清,上面连油星子都没有飘,胖胖闻着味儿拿前爪扒着料理台,仰着头闻味儿,温睿看得又好笑又心疼:“你哥哥要知道我那么久不给你吃好吃的,估计得凶我。”   江悦庭在家每天都会和胖胖准备好吃的,霍启鸣说江悦庭精致,其实一点都没有说错,对方做什么都是不愿意敷衍,即便一个人,饭菜也要好好煮,哪怕是简单的鸡蛋面、水饺,他也要在里面加上好多料,除非家里没食材了,他才会将就。   胖胖:“呜~”   温睿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养成了和胖胖聊天的习惯,对方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一样,说什么都会给他回应。   温睿:“那你得护着我,好歹我把床都分你一半了。你哥回来得睡书房。”   他就在狗窝里待了那么一次,胖胖就记住了,一睡觉就趴在狗窝里看他,像是在问他要不要过去,他干脆把胖胖弄到了床上。   胖胖:“呜~”   “说什么你都好,你是不是敷衍我?”   胖胖不理他了。温睿不禁笑了起来,伸手摸胖胖的头,“以后我监督你吃饭,你也监督我好不好?”   胖胖“咔咔”地咬着脆骨,闻言呜咽了声。   温睿捏了捏它身上的肉,开玩笑说:“我这天天出去跑步好不容易瘦了,结果天天补,又得胖回去。”   自从那次被江悦庭说有小肚子,除了下雨天他每天都会晨练,胖胖每天起得也很早,他会带着胖胖一起去,不过最近他担心胖胖太累,慢跑改散步了。   “你哥明天就回来了,让他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呜~”   ——   江悦庭改签了机票,他没告诉温睿,回到家都快十二点了。   屋里黑漆漆的,他把行李箱放在客厅轻手轻脚打开了卧室门,房间里没开灯,隐约看见床上有个人影。   胖胖的耳朵本来就尖,再加上年纪大了,浅眠,听见动静警惕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它看了江悦庭两秒,认出来是谁后立马从床上跳了下去。   江悦庭把狗放出来关上了门,他蹲下身握住了胖胖的爪子,小声说:“我一走你就抢我位置?”   胖胖才不管他说什么,热情地凑过去舔他,被江悦庭阻止了,“自己去玩,我去洗个澡。”   洗了澡,他领着胖胖回了卧室,胖胖好久没看见他了,一直兴奋地围在他身边,看他要上床,立马往床上扑,江悦庭见状立马阻止它的行为,它要真跳上去,他哥估计得被弹醒。   他压低声音说:“我都回来了,你还想上床?”   胖胖闻言不服气地汪了一声,江悦庭来不及阻止,就看他哥动了动,下一秒对方半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了几秒后对方猛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醒着的模样。   江悦庭看他迷迷糊糊的,开口解释:“我飞机改签了。”他松开胖胖,凑到床边拉温睿的脚踝,把人往自己这边拽,让人坐到他怀里,“想我吗?”   “还行。”温睿揉了揉眼睛,眼底里满是笑意,他主动勾住江悦庭的脖子,“吓我一跳,我还说家里进贼了,胖胖夜里都不叫的。”   温睿刚睡醒,声音软软的,又带着些鼻音,江悦庭只觉心尖上被人用羽毛搔弄着,他忍不住去咬他哥的嘴,含糊地说:“是贼,采花贼。”   温睿笑着避开他,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等你回来再睡的,吃饭没啊?要不要给你做点夜宵吃?”   “不饿,别忙了。”   温睿:“在家待几天啊?”   “六天,七号的飞机。”   “好。那你……”他话还没问完,嘴就被江悦庭堵上了,对方给了他一个湿湿的吻,温睿刚醒过来身子本来就软,被他一亲身子软得更狠了,由着江悦庭摆弄他。   见对方揉他那里,温睿红着脸推江悦庭:“没力气,硬不起来,别揉了。”   江悦庭闻言也没收手,伸进他裤子里面玩弄着那团软肉,惹得温睿软成了一滩水。   “你,你有完没完啊,”温睿眼睛有些水润,看起来亮亮的,“你想玩就摸自己的,干嘛动我啊。快去洗洗,睡觉了。”   江悦庭看了眼趴在两人旁边观摩两人动作的胖胖,不咸不淡地说:“睡哪儿?我就走了一个月,你就把我的位置给胖胖了。”   温睿从他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床那么大,又不是睡不下。”   “都是狗毛,我一走没人给你洗衣服,你天天洗床单不嫌累?”   “没换啊,两三天换一次。”温睿刚说完就看江悦庭的脸阴沉下来了,心虚地辩解,“有毛拍拍不就可以睡了,胖胖又不脏,我前两天刚给它洗得澡,它就刚睡了两三天。”   其实温睿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年被江悦庭养出了一身懒病,对方换褥子床单换得很勤,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江悦庭才不听他的解释,直接把一人一狗赶下了床,把床单褥子都给换了。   胖胖困了,等了会儿看他还没铺完干脆回自己窝睡了。   温睿:“你故意的吧。”平时对方动作特别麻利,今天的速度是以前的两倍。   江悦庭不置可否,看到胖胖回窝睡他很快就铺完了床单,他看了眼换掉的床单问:“它最近掉毛很严重?”   “嗯,现在是小块小块的掉。我明天还上班,你有空去看看你奶奶他们,把它带过去玩玩,我最近忙,没时间带它出去玩。”   “好。”   江悦庭问了项目的情况。   温睿和他说了一些。   “我国庆准备去拜访一下负责人,听说他对茶有研究,最近还喜欢上了养生。”   “别送礼。”江悦庭皱皱眉,“政府人员,这种事很敏感。”   温睿失笑:“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有共同话题,总得投其所好。我还特意去问了问卢老。”   他也了解一些茶的知识,但他怕到时候露了怯,就找楼下的卢老做了些功课。   卢老不像他们对茶只是感兴趣,对方原来就是茶艺师,在蒙城的一家高级茶艺馆工作,在圈子里的名气也很高,茶馆很捧着他,但也知道他不能一直干下去,就想让他收几个徒弟,还直言他教不教都行,摆明了就是想用他的名头给新人镀层金,卢老不乐意直接走人,回淮城养老了。   卢老知道他想拿项目,直言如果那人要是真喜欢茶他或许能帮上忙。   温睿不愿欠对方人情,婉言拒绝了,可对方却说:“我在这边也没个茶友,他如果真的喜欢茶,你就费心介绍我们认识。”   温睿听的心头一暖,对方明明是想借着交茶友的名头拉近他和那位负责人的关系,可这么一说倒向是他在请他帮忙。   “你和那个简先生联系了吗?”   “你指哪个?小简先生我联系过了,他最近出国了,这个项目的事他交给手下的人了。另外一位简先生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想请我去骑马,我拒绝以后他就没联系我了。”   江悦庭皱皱眉:“他会记仇吗?”   温睿一顿,“不至于吧?我话说得挺委婉的,没下他面子。就算我让他心里不舒服了,他顶多不和我来往,也不会给我使绊子,没事的。”   “嗯。”   ——   江悦庭虽然回家了,可温睿忙着联系项目负责人,两人还是没机会腻在一起。   国庆第二天温睿去拜访了那位负责人。   那人四十岁上下,人看着有些严肃,但还挺健谈,特别是聊起茶和养生,一讲就没完没了,温睿和他聊了一番,发现倒也投机。   对方还留温睿吃了顿午饭,温睿知道自己不便经常拜访,正好对方对卢老很感兴趣,有意结交,他干脆遂了对方意介绍两人认识。   那位负责人一见卢老,不自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当年去看过卢老的茶艺表演,也算是对方的粉丝。有了这层渊源,两人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卢老聊到一些故人,心情不错,还给对方表演了一次茶艺。   卢老平时随手泡茶,动作也很漂亮,但如此连贯的一套动作温睿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乐乐呵呵,可一泡起茶来浑身上下都透着超然洒脱的气质,他动作不疾不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说一句仙风道骨也不为过,再加上放得音乐本就带着飘然的气息,温睿不自觉出了神。   等卢老表演完毕,周合斌连说了两声好,他看向温睿继续说:“小温啊,我跟你讲,当年看老师泡茶很难的,预约你都不一定约得到,没想到我现在能……真是多亏了你啊。”   卢老:“这孩子人不错,我来这边也没个茶友,他一直说给我找,没想到今儿真找到一个。”   温睿知道卢老这是假装不知道周合斌是谁,笑笑也不搭话。   周合斌闻言赞许地看着温睿:“年轻人有心了,以后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温睿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事成了七分,以后真要去谈投资,对方肯定会给他开方便之门。   ——   江悦庭在家也没闲着,他早些年建了个论坛,整理了很多关于i wanna的内容,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写的,也有找别人授权的,还有一些解密游戏的攻略,全是干货。   后来他忙着制作游戏,就疏忽那边,但也没有完全荒废,方华也是版主,两人轮流打理那里。   刚开始论坛的人很少,慢慢的,有很多游戏玩家自发地发科普楼。   江悦庭制定了很严厉的版规,禁止那些玩家发未授权的东西,发现后就会删楼,再犯会封号,来这里的人自觉养成了要授权的好习惯。   小圈子水不深,不会出现撕逼的现象,玩家们也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干货楼越来越多,有人还会和别人推荐这个地方,很多玩家喜欢来这边搜攻略,这里的内容比其他网站的详细,又没有弹窗广告,页面看起来很干净,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如今这里聚集了一大波单机游戏爱好者。   江悦庭有意发展这里。   他去论坛的楼层看了眼,发现里面的东西很杂,搜索起来还是有些麻烦,他准备整理一下那些内容,再改版。   论坛涉及的游戏不算多,他决定扩大范围,又整理了很多攻略和资料,他话很简练,不会让人觉得字太多不想看的,但该说的点都说了。   他在首页上发了好几个帖子,平静的论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顶贴的人很多,早些年的玩家都认得他,在下面跟帖:“大神回来了?”   还有人问:“大神出新游戏了吗?还是觉得你做的i wanna游戏对胃口。”   江悦庭没回复其他楼,唯独回了这层:“嗯,明天发。”   老玩家一看这话兴奋起来了,疯狂地顶贴,欢迎他回去。新人不明情况,在下面跟帖,问大神是谁。   有老玩家就给新人科普了一番,甚至还有人特意开了一栋楼专门给新人科普江悦庭,去看热闹的新人很多,没一会儿帖子就飘了hot。   早年江悦庭做过很多i wanna游戏,有些游戏现在还有很多人玩,小萌新一听游戏是他做的,变得狂热起来。   江悦庭刷了几个帖子,发现没人惹事就又用版主号在首页发了个通知,告诉玩家这里一周后会改版,分类会更全,也更细致,便于玩家搜索。   很多人跟帖表示期待,也有人问他是不是要发展这里了,但这种疑问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第二天江悦庭如约发了他制作的i wanna游戏,这游戏还是他三年前做的,不过那时候觉得不满意,一直没发。   现在重新审视那些游戏,他发现设计的关卡和想法都很不错,就是做得很粗糙,他把那些游戏精修了两遍。   这几天是假期,论坛的人很多。游戏一出来,就有很多老玩家顶贴,还下载了压缩包,有一些厉害的大神凑在一起比赛谁先通关。   论坛这边热热闹闹,方华那边也在直播玩这个游戏,还有几个主播也是玩i wanna的,听江悦庭又做游戏了,也去论坛下载了游戏。   方华提前就和粉丝说了这是他朋友做的游戏,有点粗糙,可能比不上其他大手做的,但可玩性还是挺高的。   粉丝表示只要不太差就行。结果一打开游戏,方华就愣了,这个游戏不管是画面还是配乐,制作得都特别不错,流畅度也非常好。   江悦庭告诉他这游戏是几年前做的,只是精修了两遍,他还以为做得很粗糙,本来是担心江悦庭被人嘲讽,这才事先申明,没想到被“打脸了”。   弹幕里疯狂地刷:   [花式秀朋友?]   [这是我见过最秀的一波]   [这叫粗糙?]   [你怕是对粗糙有什么误解]   ……   方华也没料到江悦庭现在制作游戏的技术已经这么好了,他回过神儿来说道:“我朋友的游戏大部分是坑向游戏,所以对技术要求不高。”   如他所说,前两关的陷阱虽然巧妙,但每个陷阱死过一次就不会再中招,他很快就玩到了第三关。   可方华发现越往后玩对技术的要求越高,他在第三关停留的时间明显加长了。   弹幕又开始刷:[表面朋友,说好的不难呢]   方华也有些不好意思,江悦庭事先只是说了可能会难,倒也没说多难,他以为还好,现在才发现这游戏没准儿是炼狱级别的。   他玩到后面心态都崩了,技术向加坑向,还要思考怎么过去,一关就耗了四十分钟。   有些人哈哈哈哈哈表示主播在崩溃边缘,也有很多粉丝安慰他,给他送礼物,骂游戏太变态。   方华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的焦躁,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看,他每一步都跳得很小心,终于玩过了一关,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弹幕里看他玩过去给他刷了好多礼物,还有人说几个主播中方方玩得最快,粉丝见状不禁自豪起来。   方华心态有些崩,担心再玩下去会遭黑,干脆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要去兴师问罪。   粉丝也看累了,连连应和,吵着要找制作者。方华本来只是玩笑话,结果粉丝强烈要求想看两人聊天。   方华没办法只能江悦庭发了条消息,他怕别人知道对方的名字,给江悦庭混圈儿的小号发得消息,那个号没备注。   那边没回他,方华干脆和粉丝们聊天,他边聊边翻看原来的弹幕,发现有些粉丝维护他不惜骂江悦庭变态,还说游戏设计得这么难,鬼才玩。   方华皱起眉,让粉丝不要那么说,很多粉丝见状又开始喷那些人。   江悦庭陪着温睿看电视,两人聊到七号是星期几,温睿就拿过了江悦庭手机看日历,谁料看到有条消息,他说:“方华问你在干嘛。”   江悦庭在给他削苹果,头也不抬说道:“问他什么事。”   温睿问:[在看电视,怎么了]   方华一看他回复立马说:[你这游戏好难,我玩到第6关了,后面还有多少关?]   温睿把方华的话转述了一遍,又问:“什么游戏?”   江悦庭:“做得iw。告诉他还有5关。”   WR:[后面还有5关]   方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和江悦庭除非谈事情,否则不会在扣扣上聊天。可粉丝一直在刷,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聊。   方华:[那你玩这个花了多少时间]   WR:[半个小时左右吧]   弹幕里全是感叹号,不过有人不爽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是制作者,坑对他来说没影响,装逼。方方给他发消息,他十分钟才会一次,可方方回消息都是秒回,他真是没点礼貌。”   这样的言论只占少数,那些人被其他粉丝喷得很惨:“谁规定得秒回?人家不能有事?方方都说了那是他朋友,你以为你是在帮方方吗?他朋友要看到这些话,心里能舒服吗?”   两边正吵着,就看那边又回复了一句。   WR:[这个时间不能做作为参考的,论坛那边有几个老玩家在玩,你也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反馈。你慢慢玩就行了,不要着急]   方华把这话看了好几遍,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还是回复说:“好,我知道了。”   WR:[加油啊]   方华这次彻底确认对面不是江悦庭了,他问:[是哥?]他省了“温”字。   WR:[哈哈对的,他在削苹果。你国庆回来了吗?有空来家里玩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方华担心对方透露太多私人的东西,赶紧结束了话题。   有弹幕觉得温睿说话语气可爱,纷纷问对方多少岁,还有人问温睿帅不帅,和他比怎么样。   方华:“帅啊,我觉得比我长得帅,人很温和的,饭做得特别好吃,原来还辅导过我功课。人真的特别好。”   弹幕一看,越发觉得对方可爱,居然还会做饭,好多人都在刷“好想看照片”。   方华:“那不行,不能给你们看。”   有人看他脸上带笑,说了句“感觉方方一提到那个人就笑得好傻,活脱脱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而且方方都不夸人的,提他那个朋友都是很谦虚,提到这个哥哥简直是在炫耀有没有?”   “卧槽你们别说了,我觉得好萌QAQ”   弹幕的节奏被带偏了,开始刷起了两人的CP。   方华有点不明所以,不明白这些粉丝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温睿的。也有粉丝是女友粉,见状跳出来开始骂她们恶心,动不动就刷CP,方方都说他是直的了,脑补恶不恶心。两边又开始撕逼。   江悦庭给温睿削完苹果,突然想起来方华这个点应该在直播,就去他直播间看了下,发现弹幕有很多人在刷CP,脸色阴沉下来,给方华打了个电话。   方华看见江悦庭的电话,心里咯噔一跳,出去接电话了。   江悦庭语气冷淡:“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提他。”   方华有些尴尬:“不是,感觉大家都挺喜欢温哥的。”   江悦庭:“你护着徐新雅,同样的,我也不愿意我哥被她们谈论。”   方华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和对方道了歉,他知道对方在他哥的问题寸步不让。   “让那些人别再刷CP了。”   方华隐隐觉察到江悦庭的醋意,“我知道,不过可能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听。”   “那就告诉她们,他有爱人了。”   方华一震,江悦庭没有和他说过两人的关系,但他注意到两人手上的戒指,心里隐约有猜测,但不敢确认,现在对方这是变相承认了?   “你,你和温哥?”   “嗯。”江悦庭没有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了。   方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悦庭看他沉默不语,直接说:“我去和他看电视了,你继续直播吧。”   方华神情恍惚挂了电话。他回去后发现弹幕还在吵,连忙制止她们,强调他是直的,和对方只是朋友关系,不希望粉丝把他们当一对儿看,而且对方已经有爱人了。粉丝这才平息下来。   温睿看江悦庭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有人说你和方华是一对。”   温睿正在啃苹果闻言差点呛了,他震惊地问:“什么情况?”   江悦庭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没事。”   温睿怀疑地看他的脸,觉得自己肯定要遭殃。   果不其然,睡觉之前江悦庭摆弄了他很久,温睿脸色潮红,“又不是我说的,干嘛找我事?”   江悦庭没理他,继续折腾他,吃醋是借口,他就想弄他哥而已。   ——   第二天江悦庭刷论坛,发现首页一片鬼哭狼嚎,大多人都表示这游戏真的太难了。   有大神通关了,不过也花了好长时间,他们也说江悦庭一回来就搞事情,这游戏难度真得太高了。   还有大神发了很多字的点评,他们觉得江悦庭的制作比原来真得好太多了,而且操作性也很高,换句话说这游戏可以玩很多遍,比他原来的坑向游戏强,对于抖M玩着真的特别爽,简直可以说是福利,但这游戏对新人很不友好。   江悦庭发这个游戏的目的本身就是为论坛做推广,如果太简单,大家玩过去就会把这个游戏遗忘,而这种难度的游戏就算没什么人玩,但在圈子里还是会有些知名度。   而且难度大,还可以大大增长方华直播这个游戏的时间,也增加了其他主播直播的时间。   有很多人特别喜欢看主播玩这个游戏,虽然很折磨人,但不得不说这游戏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当然一般人不愿意尝试,只是更喜欢看别人被虐而已。   方华直播了三天,才全部通关。   江悦庭把自己玩游戏的过程做了个录屏,发到了论坛上,坑对他来说没问题,这个视频主要是看技术操作,全程秀爆,他又配了一个比较燃的音乐,整个视频的观赏性特别高。   有很多通关的老玩家见状也开始制作技术向视频贴在了论坛上,首页飘了好多视频贴。   方华在直播过程中点开过一个视频,因为是剪过的,感觉像是一次通关,看起来特别爽,好多粉都喜欢看这个,吵着继续看。   方华适时说:“可能有很多粉丝不喜欢看这个,我还是玩别的吧,你们要是去看,可以去这个论坛,里面有好多视频,我朋友也上传了。”   有很多人吵着要看他朋友的,方华就让他们自己去论坛看。很多人干脆跑到论坛上扒视频看,有人想把视频转到微博上去,有些楼主乐意让人转,但都要求要带上原地址。   有很多人对制作游戏很感兴趣,江悦庭干脆开了一栋楼,专门讲解怎么制作。   另外一些iw爱好者也分享了些自己做得游戏,论坛热闹了好久。不过这也造成了其他游戏帖子的冷清,江悦庭把论坛做了分类,将手操向和解密向的游戏分开了,还有好多收集向的游戏……   国内解密向的游戏不太火,有名的游戏大多都是国外的,这个分类的玩家比较少,论坛也相对冷清一些。   江悦庭预计两年内把论坛发展起来,那个时候他的第一个游戏已经可以投放了,他会在那个时候商业化运转网站。 第134章   “带钥匙了吗?”江悦庭牵着胖胖站在楼梯口等温睿。   “带了带了。”温睿换了鞋反手带上了门。   这两天下雨,夜里出去还有些冷,温睿只穿件单薄的衬衣,到了楼下觉察出一丝凉意,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江悦庭伸手扣紧了他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沉声说:“让你穿风衣你不穿。”   温睿:“也不是很冷,这才十月份。”   江悦庭没再多说,两人并排出了小区,他们准备去逛超市买点生活用品,正走着江悦庭突然抓住了温睿的手,丝毫不顾及两人的动作会招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温睿微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任由他牵着自己,他出神地看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原来这双手小小的,能被他包在掌心里,如今这双手已经大到能握住他的手了。   江悦庭捏了捏他的手,凉的,他说:“你真得很不会照顾自己。”他哥不是不会照顾人,只是对自己太不上心,天冷了懒得加衣,却每天都关注着京市的天气,提醒他要带伞,小心淋雨感冒。   温睿:“可我会照顾你。”   江悦庭闻言扭头看他,眼含笑意:“是吗?我十一岁就会洗衣服打扫卫生,十四岁能给你做饭吃,到底是谁照顾谁?”只不过会干是会干,但他哥不让他干。   温睿说:“家里的活也不是都你干,我也分担了。”原来江悦庭读书,他很少让对方插手家务,等对方拿到保送资格闲在家里,才慢慢接手了家里的家务。   “你说是就是。”江悦庭紧了紧对方的手。   听他这么勉强的回答,温睿忍不住反驳:“不是我说是就是,本来就是这样,今天胖胖的屎是我铲的,厕所和厨房的垃圾也是我倒的……”   江悦庭听他幼稚到举例子证明自己也干活了,忍不住逗弄他。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来了人,是一栋楼的阿姨,对方刚散完步回来,她笑着和两人打招呼:“小温和弟弟出去散步啊?”   温睿下意识握紧了江悦庭的手:“嗯,顺便去趟超市。您这是刚散完回来?”   “对,”阿姨注意到两人相牵的手,揶揄地看了眼江悦庭,“这小孩还跟小时候那样黏着你啦~”他们在这小区住了五六年了,也都知道温睿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弟弟。   温睿温温地笑,也没应和。   那阿姨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江悦庭说:“你哥养你不容易,以后挣钱出息了,记得孝顺你哥。”   江悦庭点点头,淡淡地说:“会的。”   “小温你弟弟还跟原来一样内向嘞。”阿姨又和温睿寒暄了两句才走开。   温睿好笑地摇摇头:“这阿姨每回都说这样的话。上回问我你考哪里去了,我说完以后,她说,你家悦庭出息了嘞,再过几年毕业了你就可以享福了,有孩子养着啦~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小温你养这个弟弟也能防老嘞。”   江悦庭听他学着阿姨的口音和腔调亲了亲他的手背,“老不正经的。”   温睿闻言看向他,笑说:“她和前面楼刘阿姨也这么说,感觉我辈分好大,不过也确实,大了你一轮多……”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错了,心情太好,嘴没个把门的,把实话给说出来了,他看着江悦庭,脸上的笑意有些僵。   江悦庭也觉察到他这话不对,抬眼看他,不过看到对方不知所措的模样,也没为难对方,他强压住内心的疑惑瞥开眼,轻描淡写地说:“走吧。”   温睿一看他这个反应,心里七上八下的,对方上次和他说过那些话后真得没再追问他,也不曾因为这个和他红脸,两人也没产生间隙,但他觉得对不起江悦庭。   他本来就打算和对方说这事的,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了,他一直在等个时机,今天或许就可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睿发现江悦庭的情绪就不算太对,很细微的变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方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其实在意极了,只不过为了不让他担心才装作不在乎的模样。   温睿看了一圈儿见没人就凑到江悦庭耳边说:“回家和你说个事儿。”   江悦庭扭头看他,目光里带着审视。   温睿不好意思地说:“就你上次问的那件事儿。”   江悦庭只是点点头,看起来没有半分激动,温睿本来还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没说清楚,可逛超市的时候发现对方飞快地拿东西,根本不像以前那样慢悠悠逛超市,心里不禁笑对方闷骚。   温睿站在货架旁对比两瓶洗发水的区别,从后面伸出来一只手,将两瓶都放进了购物车里,他诧异地看向江悦庭:“拿那么多干嘛?你不在家,我用不了那么多。”   江悦庭一本正经地糊弄他:“保质期挺长,你慢慢用,省得你过段时间还要出来买。”   温睿看出他是着急回家,起了坏心思,把两瓶洗发水又拿了出来,慢腾腾地说:“没事,我喜欢逛超市。你说要哪瓶?”   江悦庭:“右边的,你不一直用这个吗?”   “可人家说,总用一种不好,我想换种。”   “那就左边的。”   “可这个用了那么久突然换,我有点舍不得,这个新的不知道怎么样,万一还没原来的好用。”   江悦庭:“……”   温睿继续碎碎念:“我再看看,要不再看看别的?”他说着准备再去货架看看却被后面的人给拉住了,江悦庭力气太大,动作又着急,他一个不稳跌到对方怀里,额头还碰到了对方的下巴。   江悦庭皱了皱眉,温睿连忙去揉他下巴,“疼不疼啊?”都撞红了。   江悦庭沉默了两秒吐了两个字,“没事。”   温睿给他揉下巴,责备地说:“别那么急躁。”这会这边没人,除了监控能看到两人的动作,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见两人的亲密举动。   江悦庭突然说:“就选原来那个。”   温睿见他还在纠结那个,刚想点点头同意,就听对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温睿看他不惜色诱自己温温地笑开了,“好,那就这个。”   拿完洗发水,江悦庭就要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温睿说:“我想买烤箱,我们去楼上转转,买个烤箱吧。”   江悦庭看出了他的坏心思,拉住他的胳膊,面无表情地说:“故意的?”   温睿:“没有,我就想要烤箱。”可和江悦庭对视几秒,他就软化了,“好了好了,不买了。”   两人推着购物车去结账,一起回了家。   温睿站在桌子边,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看样子还要摆好。   江悦庭从后面搂住他,报复性地啃咬他的耳朵,“你就是故意的。”   温睿笑着躲他,嘴硬说:“谁故意了?东西乱糟糟的,不得摆好。”   江悦庭伸手抬起他下巴,凑过去吻他的唇,“温老师变坏了。”   温睿扭着头回吻他,江悦庭直接把人翻个身,让他坐在了桌子上,一下一下地吻他,把人亲得软成一滩他才作罢。   江悦庭和他头抵头,鼻息相缠。温睿眼里满是柔情,他伸手勾紧了江悦庭的脖子,温声说道:“好了,告诉你就是了。”   他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和江悦庭讲了一个故事,他编造的故事。   故事里的他仍然在十八岁那年不管不顾来了这边,他还是遇见了江悦庭,还是把他带回了家,不过这两世有很大差别,故事里的两人是在江悦庭流浪的时候才相遇的,那辈子的他没能遇见张爷爷,也没能将两人的户口迁在一起。   那辈子的他没学历又没手艺,为了更好的生活只好去大城市找出路,他在一家酒店里当学徒,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可只要有江悦庭他就活得很开心……故事的结局没变,他还是猝死的。   这个说辞他在心里打了很久很久的腹稿,反复地圆那些谎,他一遍遍地念,仿佛那样的他们真得存在一样。   他怎么敢和江悦庭说实话?他怎么敢告诉江悦庭,在另外一个时空中他们在各自的痛苦中,在铜墙铁壁里跌跌撞撞,自生自灭,很久很久以后才得以相遇,可那时的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一想起这些他就觉得疼入骨髓,他不舍得让对方也像他这么疼。   江悦庭一直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冰冷,仿佛藏匿着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他捏紧了温睿的腰身,疼痛渗透到血肉中,恍如一张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着他的心,肆意撕扯,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   他强压住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地质问:“你怎么敢瞒着我?”他想到这人七月份午夜惊醒的事,那夜这人缩在他怀里,心里百转千回,绝望而又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白天的到来,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能做,就那样让他哥一个人扛住了那些痛苦,还说难听的话伤害他,江悦庭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温睿凑过去讨好地亲他的鼻尖,“都过去了。”   江悦庭一想到这个人瞒了他那么久就觉得心疼,他艰涩地开口,声音沙哑:“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怎么那么狠心?就留我一个人。”他真得不敢想自己没这个人该怎么活?他世界的光都没了,他该怎么活?他眼睛发红,一想到他曾面临着失去这个人的风险他就遍体生寒。   温睿一下下地亲他,“宝贝,过去了。”他声音很轻柔,里面满是心疼,“我也疼,我的宝贝没我该怎么办?想想就让我疼。”   江悦庭闻言紧紧抱着对方,像是怕别人和他抢一般,箍得温睿都疼了。   温睿也没挣扎,轻轻地拍他的背,“过去了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我有了你,有了爷爷,有了胖胖,还认识了你霍叔叔,小谦……”   温睿真得庆幸自己撒谎了,谎言尚且让江悦庭这么痛苦,现实却比那些残酷一百倍。   “我害怕。”江悦庭嗓音有些嘶哑,他真得怕了,他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有什么差池,他后悔了,他当初为什么没在观音面前好好祈求这人的平安。   他终于明白了他哥所说的,有所记挂怎能不信神佛,若他们真得保佑他哥一生平平安安,他愿意做个虔诚的信徒。 第135章   “哥,那辈子的我们到底是怎样的?”江悦庭的声音有些颤抖,对方只是说了个大概,却未曾讲细节,他不怀疑他哥骗他,他只是想听听那辈子的他们到底是怎样的。   “怎样的啊?”温睿若有所思,他眼里带着笑意,“和现在有很大的差别。”   他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江悦庭12岁那年,那时候对方只身一人,流落街头,可却像只凶恶的小狼崽,从来没被人欺负过,只不过经常挨饿罢了,他见他可怜经常给他带吃的,可江悦庭就像这辈子一样,对他充满敌意,不肯让他靠近,但他厚着脸皮天天给他送饭,送衣服……后来小狼崽就对他卸下心防,跟他回了家。   可那辈子的他们不曾这么亲密。   “遇见你的时候你都大了,受了那么多的苦,像个大人了,你没和我说过你的以前,我也不敢过问。”   他说他每天在酒店忙,也就夜里回家能见见江悦庭,他们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他还把他上辈子住过的出租屋和江悦庭说了,让对方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那样的他们真得存在过。   “你原来比现在叛逆得多,很凶,经常在学校里打架,我总是被请家长。”温睿话里带着几分无奈,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儿凶狠冷血。   他的话有真事儿有编排,可每个字都掺入了自己的感情,连他自己都难辨真假。   在他的记忆里,上辈子的江悦庭就是那样,他太过尖锐,一身荆棘。那样的江悦庭即便跟他回了家,也不会像这辈子对他敞开心扉。   江悦庭将他拥得更紧了,“对不起。”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曾威胁他哥,说他要学着打架斗殴……原来他总在无形中伤害他哥。   温睿连忙说:“不是你的错,他们欺负你,你自然得打回去。”   “那我对你凶吗?”江悦庭问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那辈子的他是个混蛋,伤害了这个人。   温睿摇摇头,“没有,你跟我在一起话虽然少,但很乖,像现在这么乖。我在酒店工作,每天切菜颠勺,胳膊都抬不起来,夜里回去累得不想动,你总是一声不吭拿毛巾给我擦身子,和这辈子一样。”   他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倘若上辈子的他和江悦庭早相遇几年该多好,哪怕就像他嘴里的故事那样,也比那样的结局来得好。   “可我让你那么辛苦,你没有收留我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你不用养我,不用那么操劳,也就不会猝死了。”江悦庭恨透了自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让温睿那么辛苦。   温睿反问:“孤零零地活着,有什么盼头呢?悦庭,我要得很简单,有个家,有个人陪我就够了,哪怕每天都很辛苦,我也很满足。如果没有你,我还是会过得很辛苦,可有你在,我还能从那样的日子里尝到甜头不是吗?这辈子我们早相遇了几年,弥补了那么多遗憾,上天是眷顾我的。”   江悦庭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辩驳,他真得怕了,他一想到对方说上辈子的他饮食不规律得了胃病心里就发慌。   他说:“我们不接那个项目了好不好?”   江悦庭话语里带着祈求,温睿心一痛,他从未见过这个人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可他还是强忍心痛,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行,你答应过我的。而且我熬过了二十六岁那道坎儿,我不会有事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他早就做好了说这些的准备,他的死会成为江悦庭心尖上的一根刺,不去碰都能让对方疼得浑身颤抖。   无论温睿再怎么保证,江悦庭都没法儿安心,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他是在和天在抢人。   “我求求你了,我们不接那个项目好不好?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你怕和我差距太大,我就站在原地等你,我还可以牵着你一起走,你担心我未来受苦,我又怎么舍得你为我遭罪?”江悦庭嗓音嘶哑,话里满是隐忍。   温睿看着谦卑求着他的江悦庭,坚定地摇摇头:“不可以,我不要你等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想要的是,你尽管大步往前走,但一回头就发现我就站在你不远处。我不愿意你迁就我。”   江悦庭抬起温睿的下巴,眼睛发红,他咬牙切齿地说:“温睿,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他哥心疼他,他又何尝不是。   温睿心疼地揉他的眼角,不自觉红了眼眶,他哑声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我总是在想我做得对不对,不告诉你真相你那么难受,告诉你真相你又这么痛苦,我该怎么办呢?悦庭,我能怎么办呢?”   江悦庭抓住他的手,不容置喙地说:“听我的话。”   “你明明说过不让我做笼中鸟的,”温睿苦笑,“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是啊,他不想他哥做笼中鸟,可如今这个人是他掌心琉璃,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稍不留意就打碎了。   江悦庭一字一顿地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温睿倔强地看着他,唇角紧抿,丝毫不肯退步。   江悦庭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捉摸不透的嘲意,他松了卡着温睿下巴的手,轻轻地抚弄着他的皮肤,那里都被他弄红了,他缓缓说:“好,都听你的。”   温睿见状心里有些发慌,抓住江悦庭的手,结结巴巴地问:“你想干嘛?”   江悦庭低头吻他的唇,轻声说:“不做什么。”   “你骗人。”温睿太了解他了,对方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江悦庭闻言不肯回答他,压着他狠狠地亲了下来,他吻得很用力,他真得怎么爱这个人都不够。   温睿的唇被他蹂躏得发红也不在意,一个劲儿地追问他究竟想干嘛。   “哥,我在你心里真得一肚子坏水吗?”江悦庭抬眼看他,目光里满是受伤之色。   温睿被他看得心虚,明明知道这是对方的手段,可心还是软了,“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肯定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放弃吗?”江悦庭打断他的话,“可我能怎么办?我那么喜欢你,对你打不得骂不得,你一伤心难过,我心就疼了,你说我能拿你怎么办?”   温睿被他说得脸都红了,看着对方眼里隐忍的痛,他就觉得格外内疚心疼,可他……他怎么不可以再退步了,他从来没有任性过,这次他就想由着性子来。   他犹豫了下用修长笔直的双腿缠住了江悦庭的腰身,他勾住江悦庭的脖子,在对方耳边轻声说:“哥哥给你操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也不要难过。”这话一说出口他只觉得浑身发烫,整个人开始发抖,他强压着羞耻,去亲吻江悦庭的耳朵。   他不知道怎么样让江悦庭消气,他只有自己,虽然还没做好准备,但只要能让江悦庭不那么难受,他愿意这样……   江悦庭听到他那句话整个人都要炸了,他把温睿压在桌子上狠狠地欺负,弄得对方浑身发颤,羞得浑身泛红,却还是倔强地朝他张开腿。   温睿咬紧牙关不肯讲嗓子里的呻吟释放出来,即便用胳膊挡着眼睛,他仍然能感觉到强烈的灯光,一想到他的爱人在这么明亮的灯光下用炽热的目光一寸寸扫视着他的肌肤,他就觉得羞耻到恨不得死掉。   感觉到江悦庭的性器在他股缝间逡巡,他艰难地开口:“先用手,不然进不来的。”   江悦庭看着身下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低下头去亲吻对方。   温睿现在慌乱得不像话,对方的吻能给他安抚,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可怜兮兮地抬起头追寻江悦庭的唇。   “悦庭,抱抱我。”他小声祈求,下一秒就被江悦庭拥在了怀里。   江悦庭亲他,摸他,可唯独没有进去,感觉对方仍然像原来那样发泄在他的腿间,他怯怯地拿下手,湿润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都浪出水儿了。”江悦庭神情严肃,仿佛在说着什么正经事,他抽了张纸巾仔细地擦着温睿身上的精液。   温睿伸出白皙的手抓住他的胳膊,轻声反问:“不要我吗?”   江悦庭在心里骂他老妖精,可面上丝毫不显露,认认真真地擦拭着他下身。   他真得恨不得把这个人压在身下狠狠操弄,可他终究没那么做,他不想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更不愿意第一次性爱被他哥当做求和的工具,而且他于心有愧——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过来,我亲亲。”江悦庭丢下纸巾,面无表情发号施令,温睿乖乖凑到他面前给他亲。   江悦庭的吻很温柔,等把人亲得没法儿呼吸了他才放开温睿,他拍着对方的背安抚对方:“我不生你气,不要总这样,我说过不要委屈自己,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是学不会呢?不是我想不想要你,而是你愿不愿意要我。你所说的接受不过是被动的承受。”   温睿看着他,眼里带着无措。   江悦庭没再说话,他把光溜溜的温睿抱进了浴室……什么时候他哥能不带目的地朝他张开双腿,他肯定不会再这么忍了。   温睿困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江悦庭看着怀里的人,一下下地亲吻他,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呵护着至宝。   一想到对方曾死过一次留他孤苦无依地活着,他就心如刀绞,他不能忍受没这个人的世界,一丝一毫都不能容忍。 第136章   十月中旬,温睿和别人合作拿下了政府的项目,准备十二月份开始实施这个项目。   要建的广场位于淮城南北向主干道的堂前街,项目计划占地共21250平方米,拥有6878平方米的的地面停车场和大型地下车库,地是政府提供的,温简两家投入的资金只需建广场。   温睿和简家那边的投资是五五分,不过对方要忙的事儿不算少,而温睿又在淮城住,管得事要更多,他负责找建筑承包商,和人谈项目,投资的钱有限,所有项目的资金都是有限额的,他只能尽量把成本压到最低。   打地基这活儿温睿琢磨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和陈朝谈了合作,不过往上建就不在陈朝的承包范围内,温睿只能另觅合作伙伴。   霍启鸣担心他,让陈朝给温睿搭桥牵线介绍几个合作伙伴,陈朝说:“都是老狐狸,我尽量给他找几个好说话的。”   过后陈朝和温睿打了个电话,和他讲了几个注意事项,顿了顿又说:“我们这行去的声色场所比较多。”   KTV文化在他们搞建筑的这行十分盛行,谈合作得去,合作以后那边还是会叫你过去玩。好应付的拒绝两回就识趣了,可碰上较真儿的,简直没半点眼色,你再三推脱对方还是再三邀请,眼看着就要红脸你不得不妥协,生意场上最忌讳和人结仇,和一个人结仇,就是和大把的资源过不去。   温睿一怔,傻乎乎地问:“能不去吗?”   那边轻笑一声,倒不是嘲笑,只是摸准了对方会这么说。   “温睿,在生意场上比得就是地位,资历,还有手里的资源。你地位高资历老,手里的资源好,大把人来巴结,合作是别人求着你,在酒桌上你说一句不喝,别人绝不敢把酒杯拿到你面前,去那种地方是别人邀请你去,你说个不,对方都得小心翼翼地揣摩你这个字的意思,生怕惹了你不快。那你觉得你现在是在谁的地位?”   温睿捏紧了电话,陈朝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可却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刚踏进这个圈子,都没学会怎么立足,有什么资格拿架子?   “前期逢场作戏的场合不少,你想站稳脚就得接受这些,想早早摆脱,你前期就得吃双倍的苦,你得学会圆滑学会变通,还得学会好多你以前不愿意接受的东西。这圈子没你想象的好混。”   温睿深吸一口气,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   陈朝:“不过你家小朋友要是知道你去那种地方怕是会生气。”   温睿苦笑,哪是会生气?掐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那你去过这种场合吗?”   对方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温睿继续问:“那他霍叔知道吗?”   陈朝笑了一声:“鸣哥那个性子,即便知道我是逢场作戏也无法忍受。和他谈了恋爱之后,我基本没去过那种地方。”   他事业刚起步那会儿那种场合去得很多,去了以后那些人就开始挑公主,不一会儿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一个,开始又亲又摸,那气质和谈判桌上的人天差地别,别人怀里都有人,总不可能让他坐旁边干看着,他们会“贴心”地给他点一个。   他天生不喜言笑,往那儿一坐,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公主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倘若看这人是新人,脸红心跳,眼睛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自然是使出全身的功夫去挑逗,即便那人再怎么推拒,她们也不会当回事,因为她们知道这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挣扎,不一会儿对方就会深陷其中。   而陈朝这种不急色又淡然的角色,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随陈朝的意思,乖乖坐在旁边,连话都不敢搭。   所以即便是前期,陈朝的尺度也仅仅是去过那种地方,倒不是为谁守身如玉,他天生对女人没兴趣,也有人给他点过少爷,那种地方的少爷都是肤白貌美,腰又细又软,怎么看都不对他胃口,如果让他说出喜欢哪样的,他会说喜欢霍启鸣,不是有男人味又能扛事儿的,他只想要霍启鸣那个人而已。   再后来事业稳定了,不需要像前期那般东奔西跑,需要揣摩别人的心思,看人脸色,生意能谈就谈,不能谈他多接几个小项目,挣多挣少都是挣,退一万步讲,他就是混到破产,他鸣哥又不是养不起他。   “别告诉他,我怕他不高兴,他这人对你们这些人大方,对我是属狗脾气的,难哄。”陈朝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温睿隐隐听出了几分炫耀。   温睿:“……”原来对他更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   陈朝给温睿介绍的人也是群滑头,但对方说这已经是最容易刷的一波怪了,温睿有些哭笑不得。   和那群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比,温睿真得很青涩,但和那些人交手几回,他也逐渐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合作要不要往下谈取决对方的心情,哄开心了这合作才能继续往下谈,哄不开心对方笑语晏晏,可就是来回打太极,给个似是而非的答复,拒绝又不彻底,让人抓着一丝希望,可往下深入谈,对方又闭口不言。   温睿将手伸到水笼头下,汩汩的水流落在他手心里,他往脸上泼了两捧凉水,冰冷稍稍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混沌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些。   包间里的暖气本来就足,惹得他头昏脑涨,几杯酒下肚,他脑子开始昏昏沉沉,意识到自己离醉不远了,他借口去了趟洗手间,用凉水刺激自己的神经。   “咳……”他咳嗽了声,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人,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确实变了,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很陌生,额发被他梳到后面,用发蜡一根根固定住,这使得他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泛红的双眼里流露出不耐烦之色,整个人带着几分凛冽的气息。   包间里的几个人周旋的功夫个顶个好,这合作谈了好几次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可他们就是不肯给个准话,温睿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只不过饭得继续吃,酒得死命喝,温睿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整理了下领带,收拾好心情又回了包间。   “哎呦小温快过来快过来,等你好久了。”他一进门一个中年男人就冲他招手。   温睿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快来坐。”   温睿一进包间就被里面的热死熏得想吐,就连饭菜的香味也让他想吐,他克制住恶心的冲动,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聊到哪儿了?哦是说政府的这个投资,小温我告诉你啊,这项目是真好啊!这广场要真建起来了,那对淮城整个经济都不一样了。”那人喝开心了,红光满面,对着温睿开始说教。   温睿的思绪被对方一点点的手弄得乱成一糟,可面上不显,他得体地笑着,微微点头应和对方。   不知不觉又喝了几圈儿,温睿觉得胃特别难受,内里如同火烧,白酒过嗓子,喉咙被剌得生疼。   酒足饭饱后,其中一人绕有兴致地看着温睿:“我看小温年纪还挺小的,怎么都订婚了?”他指得是温睿左手的戒指。   温睿挤出一个笑,“嗯,感情这种事觉得合适了早点定下来为好。”   “哎!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还是觉得男人得先立业再成家。小温,我跟你讲啊,你到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早早结婚是件多么令人后悔的事,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玩几年,不然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另外一个人接过话:“哈哈哈哈哈哈对,在外彩旗再多都得顾及家里那位。”   “是啊,不管怎么说,还是老婆最重要,其他的小情人就随便玩玩,不能当真。可她们女人就是心眼小,你说我那么大的家都给你管了,孩子也是你给我生的,和我那些小情人闹个什么劲儿?”   温睿听他们说出轨,胃里更难受了,恶心得要命,他盯着桌子上酒杯看,思考着他们这些人的妻子捉奸的时候会拿杯子往他们身上砸吗?砸身子太轻了,还是磕脑袋吧,磕破了还得去缝针,这些人还不敢说什么。   他们见温睿盯着酒杯发呆,“关心”地问:“小温怎么了?”   温睿感觉自己真得醉了,可江悦庭不在身边,他潜意识知道自己不能放下警惕,只能伪装自己,让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这是醉了。   他往椅子上一靠,姿态很是随意,“我订了一家会所,杨老板和潘老板,杜老板肯赏脸吗?你们不常来淮城,有些地儿肯定没去过。”这几人把话题往婚姻上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只不过前几次他都装傻不愿意去,可这酒喝了这么多,还花了不少精力,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这群人过两天就走了,这生意他必须得谈下来。   他说话漫不经心的,泛红的眼角带着几分笑意,但仔细品品能觉察出一丝讥讽。   那几人也看出来温睿和刚才不一样,可也只当他这是喝开了,扒下了那层纯良的皮。   “哈哈哈小温真是有心了,行,客随主便,我们陪小温去看看。” 第137章   温睿也是第一次来会所,不过来之前他让公司的人提前给他做了个准备,倒没流露出生涩的感觉,反而显得轻车熟路。   其他几个人见他这么熟练以为他经常出入这里。   等进了提前订好的包间,温睿让包间负责人叫几个人进来。不一会儿那几人就挑好姑娘去玩了。   温睿坐到角落里看着闪烁的灯光觉得头要炸了,坐在他旁边的公主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他胃里翻腾,他看向身边的女孩,对方年纪看起来不大,妆化得很浓,穿着小短裙,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被黑色的网袜包裹着,显得很成熟。   那人见温睿看她眼睛一亮,立马靠了过来,这人眉眼生得好看,身上的气质她也喜欢,和其他姐妹比她算是赚了,难得能伺候这样的客人。   温睿鼻尖的香水味更浓了,他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强压住恶心的冲动,说:“离我远点,谢谢。”   女孩脸色一变,以为对方嫌弃她,就听温睿又补了一句,“我喝太多酒了,有些反胃,怕把你吐脏了。”   女孩刚入这行不久,见他脸色确实不好看,又听他还和自己解释,乖乖跪坐在了他腿边,“那我给您倒水喝。”   温睿拒绝了,他不想碰这里的杯子,就连这块沙发他也不想坐,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被公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潘老板看温睿没有动作,开口说:“小温怎么了?看不上身边的?”他说完转而对温睿脚边的女孩说,“你怎么回事?傻坐在那里干嘛?坐温老板怀里去!”   女孩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刚想说是温睿醉了不让她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温睿打断了,“是我让的,潘老板尽管玩,别管我。”   那位潘老板看了看女孩,以为温睿有特殊嗜好,了然地点点头:“那行那行。”   不一会儿那几人就进入了状态,还让公主唱歌给他们听。玩高兴了的杨老板和公主对唱,两人唱着唱着就开始打情骂俏,他们的调情声被麦克风放大了很多倍。   温睿皱了皱眉,觉得耳朵被震得疼,不过他不敢流露出不快的神色强装平静,坐久了意识一点点地抽离,他开始犯迷糊。   蓦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身子一震,继而木然地掏出手机,有人邀请他视频通话,看到邀请人他陡然间清醒了,他对着手机看了会直接按了挂断。   江悦庭也没继续再拨过来,连条消息也没有。   温睿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委屈,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觉得委屈,在别人面前装孙子,陪人死命喝酒他都没觉得怎样,可江悦庭让他觉得很委屈。   对方国庆以后回了学校,这两个月和他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他早上发条消息对方可能中午才回复,或者下午才会回复,聊两句人就又失踪了,两人视频的次数也变少了,有时候聊不到两句,江悦庭就挂了。   他本来以为对方很忙,可对方说没有课不多,就连霍谦也说江悦庭经常和他聊天,说不生气不难过是假的,他甚至觉得对方是在报复他。   温睿翻看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现上一条消息还是昨天早上7:48发的,他说京市要降温了,让江悦庭穿那件厚点的羽绒服,里面再多加件毛衣,对方八点四十分回了个嗯。也许是觉得没意思,也许是太忙了,他也没再回复。   昨天夜里喝酒喝得他头昏脑胀,回家以后连卧室都没进,趴在沙发上就睡了,早上九点多才醒,他打开微信一看,结果对方一条消息都没有,他也就没再发消息过去。   “小温拿手机看什么?”有人注意到他对手机看,“怎么?未婚妻查岗?”   查岗?温睿在心里苦笑,他倒希望对方会查岗。   温睿颔首,一本正经地胡说:“对,每天夜里都要开视频检查我有没有在家,刚又要给我开视频,我给挂了。”   “呦!那小温不怕惹未婚妻不高兴啊!”   潘老板:“什么高兴不高兴?就这样好!要不然以后结婚对方得骑到你头上去。”   温睿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哼笑一声,也没搭话,等对方的话题告一段落,他这才见缝插针把话题往合同上带,但又不是单一地谈合作,以免让对方觉得扫兴。   杨老板掸了掸烟灰,他对着温睿做制止的手势:“行行!咱就不逗小温了大家说好不好?咱把这合同签了,不然你看小温心里惦记这合同的事儿,玩都玩不痛快,坐那儿半天了连人家公主的手都不拉。”   “你懂什么?”潘老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当谁都像你,玩也玩不出花样。小温这玩得可是他们年轻人现在流行的BD什么来着?小温那叫什么?”   温睿哪儿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但还是佯装镇定,笑着打哈哈:“潘老板就别取笑我了,我这哪儿叫年轻人玩的,可别臊我了。”   “你看他还谦虚,”潘老板皱着眉头想了会想不起来那叫什么,干脆说,“就是玩主仆的,让人家跪地上叫他主人,还带拿鞭子抽的!”   “你那是SM吧。”另外一个人插嘴说。   潘老板嗤之以鼻:“不一样!你们这些大老粗现在都落后了,就知道养小情人,有钱都玩不出花,哪有人家年轻人会玩。”   “行行行,我们都暴发户大老粗,就你懂好了吧。”另外两个人赶紧妥协,懒得和他瞎掰扯,“赶紧把小温合同签了,咱好好玩!玩尽兴了!我觉得这边女的比我们那地儿的好,身子软,说话也软,听着真舒服,不知道叫床是什么滋味。”   “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土老帽,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地?就知道上床!我看你那个身子有多软。”   杨老板闻言下流地揉了下公主的屁股,“去!伺候伺候潘老板。”   温睿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好在合同顺利签下来了。   他们一直玩到十二点多,眼看着潘老板都快把公主脱光了,温睿赶紧给他们在楼上订了几间房让他们回房间好好玩。   等把人送干净,他拿着合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街边打车,暖烘烘的气息被冷风吹散,温睿觉得脑子清醒了好多。   司机看他走路不稳,但脸色平静,说话也不是胡言乱语就让他上车了。   车里劣质皮革味混着香水味,惹得温睿直反胃,他把窗户开得很大,趴在窗边吹风。   司机嫌弃地说:“你这干什么?我车里开了暖气了,你把窗户开这么大,要吹凉了。”   “师傅,不好意思,我头有点疼,合上车窗我可能会吐。”   司机一听这话赶紧闭了嘴,急匆匆给他送到目的地,收了钱一脚油门就走了。   温睿爬楼梯的时候一点力气使不上,他的两条腿都要成面条了,他借着扶手发力往上慢慢爬,嘴里嘟嘟囔囔:“我要换个房子,带电梯的。”   好不容易回了家,一开门胖胖就扑了过来,他在地上呆坐了会总觉得   鼻尖那股汽油味还没散干净,他推开胖胖往卫生间跑,趴在洗手台旁吐得天昏地暗。   他早饭没吃,宿醉醒来没胃口,中午就盛了碗汤喝,晚饭吃了几个小时,可只顾着喝酒,根本没夹几筷子的菜,他根本吐不出来东西,全是酒水。   胖胖蹲在他旁边直叫,温睿感觉胃里连酒水都没了,把盥洗池的污物冲干净,可看到那些玩意儿他又觉得恶心,又趴在那里吐,不过他哪儿还能吐出东西,呕得都是黄绿色的汁液。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他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又漱了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房间里回响着他粗重的呼吸声。   胖胖还在叫,还上前咬他衣角,温睿吐过之后觉得好受多了,理智也回来了不少,他伸手摸它的脑袋,温声说:“我没事,怎么还没睡啊?乖,去睡觉,我身上脏,别咬了。”   胖胖闻到他身上陌生的气味格外烦躁,冲着他叫个不停,温睿只能强打起精神去浴室洗澡。   他脱得光溜溜的站到花洒下,冰凉的水兜头淋了下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胸口发闷,差点背过气去,好在水渐渐热了起来。   他衣服也没拿,裹了条浴巾出去刷了牙,慢腾腾爬上床。其实温睿也分不清自己醉没醉,感觉脑子生锈了,稍微想点事情就能听见咔咔地转动声,可他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连衣服都懒得穿,光溜溜缩在被窝里,刚准备闭眼睡觉就听见嗡嗡的声音,胖胖咬着他的西装裤进了卧室,声音是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电话,温睿把手机拿了出来直接挂断了,把手机丢到一边,朝胖胖张开了手:“乖乖,睡觉了。”   胖胖跳上床,趴在他身边,温睿隔着被子抱它,可身后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胖胖抬头看,冲他汪了一声。   温睿脸色冷清,他缓缓坐起身接通了视频,他看着对面的人,不,连人都没有,还是一片漆黑,冷淡地问:“有事?我还要睡觉,有事就说吧。” 第138章   屏幕那边的江悦庭闻言硬生生愣住了,认识他哥这么多年,对方对他一向是捧着护着,就连生气他哥都不忍心说句重话,对他顶多是怒目而视,一点冷脸都舍不得给,现在居然给他甩脸子。   今天他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看眼手机却发现他哥没给他发消息,他立马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谁料那边给挂了,他以为他哥有事,想着对方忙完以后就会拨回来的。   可等他忙完手头的工作拿手机一看,这都十二点多了,他哥还是没回复他,他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哥对他的消息都是秒回,偶尔有事不能立马回复也会抽空告诉他一声,从来没像今天这般。   他又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谁料又被挂断,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生怕他哥遇见什么意外,不死心得又拨了过去,他都打算这个再被挂他就去联系霍启鸣了,可那边接了,却是这个态度,他本来放在油锅上煎炸、担惊受怕的心直接被对方给塞进了冰窟窿里。   看着对方疏离的神情,在床上坐着的江悦庭直接下床拿外套开门走人,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室友们都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看,不明白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嘛。   那边的画面亮了起来,温睿刚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心就慌了,再看江悦庭穿了件单薄的针线衫跑出去了立马坐不住了,他急忙说:“这么冷你干嘛去?赶紧回寝室。”   江悦庭听他语气缓和了些,抬眼看他,好看的眼眸里竟带了一抹委屈之色,温睿被他看得心虚,一肚子怨气瞬间消失不见,可想到这两个月对方的所作所为又觉得难受。   江悦庭看他哥的脸色越来越委屈,泛红的眼角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来,心尖一颤,他低声说:“没事,我带衣服了。”   温睿抽了下鼻子,哑声说:“带了就赶紧穿上。”想让谁心疼呢?   江悦庭听话地穿上羽绒服,他上了顶楼,在走廊聊天影响别人睡觉,他只能想到这个地儿视频了。   他看温睿双颊酡红,就知道他哥喝酒了,刚才只顾着在意他哥的反应他都没注意到对方眼里满是红血丝,嘴唇也干干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而且头发洗了没吹,乖乖地趴着,那一刻他心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了,很疼。   “头发吹干了再睡,不然明天头疼,也别裸睡,容易着凉。屋里是不是很干燥?把加湿器打开。眼睛那么红,这两天没休息好吗?嘴都干了,去倒点水喝好不好?你今天又喝酒了吗?陪客户吗?喝得多吗?”江悦庭哪还顾得上问对方为什么那么对他,就想哄着这位祖宗照顾好自己。   温睿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慢腾腾窝进了被窝里,只露了个头,他懒懒地说:“不想吹,也不想穿衣服,家里没开水,不喝了,不想动。”   他扫了眼江悦庭,目光里似乎带了几分你奈我何。   江悦庭要再不知道他哥这是和自己怄气可就真傻了,他做了个深呼吸克制住内心的狂躁,尽量放缓语气哄温睿:“和我置气别糟蹋自己身体好不好?”即便语气再缓和也改变不了他音调降了八度。   温睿听他这么一说,不高兴地看着他,生硬地反驳:“谁和你生气了?”   江悦庭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但隐约觉得对方喝醉了,他目光锐利起来,追问:“你喝了多少酒?”   温睿认真思考了下然后摇摇头,傻乎乎往外说实话:“不知道,陪客户喝的,开了好几瓶白酒,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吐得倒是挺多的。”   江悦庭呼吸一滞,他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他哥这是喝醉了,他哥要是清醒,这种话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生怕让他难受。   他哥这么多年喝醉的次数加起来不足两只手,更别提喝到吐,他简直不敢去想对方到底喝了多少酒,他都来不及心疼,对方又往他心头捅刀子。   “没昨天多,昨天喝醉了,回家一根手指都懒得动,趴沙发上就睡了,早上才去洗得澡,臭死了。”   江悦庭看他满不在乎的神色都要怀疑对方这是为了报复自己,故意让他心疼的,可他知道他哥喝醉以后确实是这样,不懂得伪装,就喜欢把藏在角落里的心里话说出来。   “胃难受吗?”他心疼得厉害,可也只能强压着内心的疼痛,诱哄温睿继续说实话。   温睿揉了揉肚子:“是有点,今天就喝了碗排骨汤,上一顿还是昨天中午吃的。我饿了,可又不想动,也不想吃,感觉饿过头了。喝点水垫垫,家里也没开水,我不想下床。”他去搂胖胖,“乖乖,给我烧点水喝好不好?”   胖胖:“汪!”   “给你看哥哥,”温睿把手机对着胖胖,“你看,是哥哥。”   胖胖看到江悦庭,把脸凑了过去,高兴得直吐舌头,大尾巴也扫来扫去。“汪!”   江悦庭看见胖胖眼神儿温和下来:“胖胖乖。”   温睿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乖,反正比你乖。乖乖,来这里,不要理你哥哥了,小坏蛋都不管我们俩了。”   胖胖不肯,凑在手机前看江悦庭。   温睿疲倦地摸了摸它的头,把手机放到枕头边,让胖胖坐那里看江悦庭,自己躺在旁边和它聊天。   他笑笑地说:“你个小白眼狗,天天给你好吃好喝,看都不看我一眼,他个小坏蛋有什么好的?”   江悦庭听他和胖胖闹着玩,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分外心疼。   他国庆回来以后为了学习别人的经营管理,顺便积累经验学知识,拿着制作的游戏去一家大型游戏公司应聘,碰壁两次后那家公司才破格雇了他。   他每天学校和公司两地跑,好在这学期课不算多,每天的空余时间很多,两边才得以制衡,但他每天都得赶游戏制作进度和管理论坛,更何况课少不代表要学的内容和作业少,他还要兼顾学习,股票那边每天都要看动向,他每天忙得看眼手机都是奢侈,但一定得看到他哥的消息,这样他才安心。   他问他哥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可聊不到两句就又得忙,每次忙完以后再看手机的消息,他都不知道那消息怎么回,毕竟他中午问他哥吃饭没,他哥说吃了你呢,他下午四五点才看到消息……   他也知道自己冷落了对方,可又怕他哥知道真相会心疼,只好撒谎说课少不忙,他哥也没说什么,每天还是会给他发消息,不过次数倒是少了。   他有时候会问项目那边的动向,他哥说十二月开始实施,他知道项目启动后他哥要忙起来了,担心对方应酬喝酒出意外,所以他最近开视频的次数比原来多了些,不过每次对方看起来都很清爽,他这才放心下来。   其实就算知道对方很辛苦他也没办法,他暂时没法儿回家,那些苦他不能替他哥吃,他就盼着寒假回去能照顾照顾他哥。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休学一年的准备,等有空他就在学校办理手续,等手续下来就待在家里帮他哥把那个项目给处理了。   这个大项目弄完他哥暂时不会再去接大合作,到那时候他才能安心留他哥一个人在家。   江悦庭这边只能看见胖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人影,他让温睿拿手机,对方拿过手机,眼睛里满是笑意。   他问:“不生我气了?”   温睿闻言脸立马板了起来,“生,怎么不生!”   江悦庭见他喝醉后思维跳跃言行不一,想到一出是一出,故意说:“刚才不是说没和我生气吗?怎么又承认了?”   温睿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最后蔫蔫地趴在床上,委屈地说:“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了?明明说好的不忙的,为什么不理我?从来不主动找我,好不容易找我说句话,没两秒就没人了,而且还是为项目的。”他说着开始翻聊天记录,一条条给江悦庭念。   念到11月10号的,温睿停顿了,因为他看到一条语音,他很焦急地说胖胖拉稀了,对方过了很久让他别慌先送医院看,他立马又回了条消息说送了还发了很多胖胖的情况,江悦庭那边回消息的速度是快了,可也只回了个那好。   他的火气实在收不住了,不自禁抬高了音量冲着屏幕那端的人发脾气:“你不问我怎么样这没什么!我一个大活人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那你也得问问胖胖?它也想你啊!我都说了它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了,都老年了,每天都盼着你回家,知道你暂时没法儿回来就天天听我手机响,他知道你会打电话回来。可你打过几次电话?!每次视频黑漆漆一片,没声音没画面,它都快两个月没看见你了,天天坐家里那张全家福下面汪汪叫,你他妈属什么的?”   温睿真是气疯了,连脏话都骂出来了,他眼圈儿发红了,可骂完他非但没觉得畅快,反而更难过了。   他不知道江悦庭怎么了,就算离开了家也得关心关心家里啊,可对方就好像把这个家忘了,未来还有好几年,江悦庭或许还要出国,他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很久才能结束简直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以后胖胖也走了,家里就他一个了,对方一连好多天不给他一个信儿,他怎么过?三个活物的家算不上热闹,但至少温馨,让他觉得有活人气,未来就他一个,别说活人气了,就连他自己估计也是死气沉沉的。   房间里都是他的粗喘声,他垂着眼眸,突然想起什么不自禁笑了,其实江悦庭说自己不忙的时候他怀疑过,以为对方骗他,联想到那次对方想让他放弃项目,他担心江悦庭为了分担他的负担会逼自己更加努力。   他还特意私聊过方华,想知道对方最近到底在干嘛。   方华的答案出乎意外,他说江悦庭不忙,这学期他们的课都很少,他刚还和江悦庭一起玩游戏。   对方还提过一嘴,说江悦庭肯定想他了,教他们一门课的讲师气质很像他,不过看起来更精英,江悦庭这种一向不问老师题目的人还过去问了两次题。   他当时心思都在对方前面的话上,哪儿注意这些话,可喝醉的人更容易胡思乱想,他承认他确实想偏了。   江悦庭有时间打游戏,有时间和霍谦聊天,唯独没时间过问过问家里,他实在没法儿替对方想借口了。   一股疲倦感从心底渗透出来,不一会儿就席卷全身,温睿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是平时温和的语调,“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是疯了吧。”他把头发往后梳了梳,姿态随意,眼风一扫,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   江悦庭看他这样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拿钝刀挫开一般,皮开肉绽,疼得厉害,他刚想开口就被温睿打断了,“我累了,想睡会。你看看胖胖好不好?它想你了,你陪它说说话。”   说完他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乖乖,给你看哥哥,让哥哥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江悦庭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对方都不想听,他连忙说:“我打电话让别人送点东西过去,你把衣服穿上,到时候去拿就行了可以吗?多少吃点东西。”   可我很累,只想睡觉。   这话温睿没说,他说:“我自己点吧,手机我拿去用。我拿平板给你们开视频,你哄哄胖胖,就开一会儿就行,它要睡觉,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很晚了。”   温睿说完还真挂了视频,又用平板给胖胖开了视频。   他下床找了衣服,神情木然,江悦庭说得对,身体是他自己的,他不能糟蹋,更何况他还是活第二次的人。   江悦庭看不见他,但又怕他离开,叫了声哥。   “干嘛?在呢。”温睿语气温和,“你和胖胖说说话就挂了吧,我去吹头发。我待会叫外卖,点粥喝,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他不知道温睿想偏了,但想到最近自己的行为也觉得过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希望他哥听到他的承诺能开心点。   “嗯,没事。”温睿说完关门出去了。 第139章   温睿订了粥,又去厨房烧了水,他把头发吹干后就抱着毛毯窝在沙发里发呆。   一点多钟外卖才送到,他独自一人坐在茶几旁温吞吞地吃着粥,嘴里很涩,他不知道这粥到底好不好吃,但叫嚣的胃得到了安抚,安分了下来。   卧室里只剩下呼呼作响的空调声,胖胖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温睿也躺了上去,仿佛间他觉得支撑自己的骨架彻底散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宿醉之后头很疼,他强打起精神领着胖胖去了公司,他没有看手机,也没看见江悦庭给他发得消息。   等中午吃饭他才发现对方和他说了很多话,凌晨一点那会儿连续发了十多条,早上六点钟又发了几条,刚刚也发了条。   温睿一条条翻看过去。   江悦庭说对不起,他最近忙着打理论坛和制作游戏,有时候会去蹭大二的课,不小心疏忽了家里,是他的错,以后不会了。   江悦庭让他好好吃饭,和他怄气可以,但别伤害自己。   对方还说要是可以就请个助理,以后谈生意带着,多少能挡点酒。   ……   温睿只回复了他中午发的那条“问他吃没吃”的消息,他说:“正在吃饭。”   那边很快又发了条消息,“我吃过了。”   温睿对着这句话看了两秒默默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他给胖胖的米饭里拌了点汤,“慢点吃,别噎着。”   那次吵过架,江悦庭就养成了每天到他这儿打卡的习惯,早中晚一次不落,睡前还给他发个晚安,两天一次视频,陪他聊天还会哄胖胖。   可温睿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就是热不起来,江悦庭越主动越积极他的心就越冷,因为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对方那两个月每天都有时间只是不想联系家里罢了。   江悦庭对于他而言,首先是弟弟是家人,再是他的爱人,但他的小宝贝离家两个月就把这个家抛在了脑后不管不问,等他气得破口大骂了对方才知道关心关心家里,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关心能维持多久。   方华的那些话也成了他心头上的刺,温睿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小心眼,变得敏感尖锐了,都不像他了,什么事一旦挨上了江悦庭他根本做不来心平气和。   他不再主动过问江悦庭现在过得怎么样,他每天都会回复对方的话可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期待了。   有时候看着江悦庭发那么多话而自己只有简短的几个回复,他就觉得心疼,对方那么骄傲,从来不愿意委屈自己,可现在,那些委屈是他给的。   江悦庭自然知道他哥的心冷了,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捂热对方的心。他是觉得委屈,一想到原来拿他当心肝儿的人这会儿对他不管不问,他简直要窒息了,可他知道这都是他自找的,忙都是借口,他现在都能挤出来时间和他哥聊天视频,原来为什么挤不出?   但是他真的受不了了,他很怕,他怕再这样下去对方就真的不要他了。   心上有了伤口就得立马止血包扎好好呵护,不能等那伤疤干了长出肉芽组织了,再去问这里疼不疼,毕竟伤口是他扎的,愈合是对方自己愈合了,到最后他去问疼不疼,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反正当初他人不在身边,这非但不会觉得暖心,反而有些可笑。   他决定请假回家,学校不好请假,公司那边更不好请,等到请好假都距离两人吵架过了一周了。   有人听见厕所里有水声,惊诧地问:“江悦庭在干嘛?洗澡?这个点不是没热水吗?”   另外两个人茫然地摇摇头,不明白他在干嘛。   江悦庭拉开浴室门走了出来,脸色发白,吓得那几人连忙问他这是干嘛,他摇摇头,哑声说:“没事。”   “这么冷的天你洗凉水澡,会生病的。”   生病?他倒怕病得不够重。   他接连洗了两个凉水澡,坐飞机的时候如愿以偿发起了烧,他睡醒下飞机,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等回到家差不多都快烧糊涂了。   家里空荡荡的,胖胖不在家,他哥也不在,江悦庭换上睡衣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给他哥打电话,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温睿正在处理文件,就接到了江悦庭的电话,他不解,对方离家以后基本都是视频通话,打电话的次数很少,他一接通那边连叫了好几声哥,梦呓一般,嗓音沙哑,还带着些鼻音,他心提了起来,连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江悦庭也不回答,只是说:“哥,我回家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想你。”   温睿愣住了,过了两秒他猛地站起身出了办公室,焦急地哄道:“宝贝乖,我就回去了,量体温吗?体温计在我们卧房,床边桌子的第二个抽屉,你量量体温,家里还有退烧药。”   他说了半天江悦庭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知道一声声地喊哥。   温睿又气又心疼,小混蛋!坏小孩!就没让他省心过。   他连连应对方:“在呢,我在呢,宝贝乖,量量体温,我就回来了。”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错了,不要不理我。”那边的声音沙哑低沉,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哀求,又隐匿着几分委屈,“哥……”他轻轻地唤着温睿,浓烈而赤裸的爱意就那么在对方面前铺成开来。   温睿仿佛听见胸腔里的坚冰“咔嚓”破裂的声音,心头的冰山被这一句话,被这个字融化,他说:“悦庭乖,哥哥就回去了。”   “嗯,你快点回来。”   一脚油门,他急匆匆回了家,进了卧室就看见他的小宝贝蜷着身子乖乖地睡着。   江悦庭双颊潮红,黑绸缎般的软发自然地遮着他的额头和面颊,本来冷峻的人这会儿显得格外脆弱温顺。   温睿一手拿温度计,一边用下巴试探着他的体温,不知道是下巴太凉了还是对方温度太高,他觉得很烫很烫,心尖都颤了。   “悦庭乖,我们量量体温。”温睿让他夹住温度计,刚准备去卫生间拿湿毛巾过来给他物理降温,对方就从后面抱住了他。   “哥……”委屈的声音让温睿很自责。   “我去拿药,你乖乖的好不好?”江悦庭糊涂了,他可没糊涂,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好不容易安抚住对方,温睿连忙去打了盆凉水,还倒了热水,拿了退烧药。   他去拿江悦庭的温度计,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气得他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凑到旁边看,39…39…他还没看清,对方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哥。”   眼看对方还要抱他,温睿赶紧坐直了身体,把温度计抢了过来。   39度1。温睿觉得自己的心大概也在这个温度的火上烤着,他又气又心疼,不自禁开始骂人:“你,你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么大的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吗?让你衣服穿厚点,你就知道好嗯,一点都不听话……”可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原来他每天提醒江悦庭加衣服注意保暖,对方从来没生过病,这才不关心几天啊,小坏蛋就病成这个样子,江悦庭体质一向很好,好多年不生病了,是他的错。   他担忧地看了眼江悦庭,卷袖子去拧毛巾,给江悦庭擦脸擦手擦身子,又喂对方吃了退烧药。   他想让江悦庭好好休息,对方就是不肯老实,动不动就把他往怀里拉,恨不得把他甩在自己身边。   “不走,我不走,你乖。”温睿给他拿湿毛巾敷脸,看对方闭着眼睛也要拉着他的手不自禁想到了原来。   江悦庭还是小面团的时候生病了也很黏人,总想窝在他怀里,他怕他温度降不下去不肯抱他,对方还闹别扭,背对着他蜷缩在床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只能趴在床边求对方原谅。   折腾了好久,江悦庭的温度总算降下去了,温睿也松了口气,慢腾腾爬上床,陪江悦庭躺着,他看着江悦庭,眼神儿温柔。   他伸手将对方被子往下拉了拉,怕盖太紧对方会热,屋里开空调了,温度不算低。   江悦庭直接伸手把衣服往上拉,露出了结实的腹肌,温睿摸了两把抬起身子帮他把衣服拉了下来,江悦庭又想往上拽,温睿失笑,“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什么坏习惯。”   他正照顾着江悦庭,手机响了,员工打电话问他还回去吗,胖胖还在他办公室,温睿只能拜托他们下班把狗送回来。   他去厨房给江悦庭煮粥,胖胖回来闻到江悦庭的味儿了,立马往卧室跑,温睿赶紧拦住它,“哥哥在睡觉,等他醒了再玩好不好?”   胖胖这才安分下来,坐在床边等江悦庭醒。   江悦庭被温睿叫醒吃饭,愣了两秒立马把人抱住,他把头埋在对方颈窝里,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他。   温睿心头的那根刺已经被江悦庭的依赖行为拔去了,但他还是觉得很不对,或许江悦庭还有事瞒着他,还是没和他说实话。   仔细想想,张爷爷离开后他们还经常给对方打电话问候,每个星期打两次,雷打不动,小坏蛋不是没良心的人,有时候他打电话问候老人,张爷爷还会提及前两天江悦庭打电话过来了。   只不过那几天他下意识回避这些,是他矫情了,自影自怜,却不肯深思。   知道江悦庭不肯和他说实话,他佯装冷淡,“起来吃饭吧。”   江悦庭听他这么清冷的口吻简直怀疑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了,他哥没有为他忙前忙后,也没有哄着他…… 第140章   江悦庭如鲠在喉,温睿的态度兜头给了他一盆凉水,浇得他从心底里发寒,可他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只能瞥开脸,不愿面对对方冷淡的态度,好看的双眸中噙着隐忍的痛。   温睿看他这个样子哪儿还舍得演戏,他伸手摸了摸江悦庭的脸,心疼地说:“好了,骗你的,起来吃饭。”   江悦庭猛地抓住他的手,细细地看着他的神色,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漏下,他哑声说:“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他的心就像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   “认错态度一点都不诚恳,”温睿将他的额发往旁边撩了撩,“先吃饭,有什么待会儿说。”   江悦庭闻言乖乖拿起桌子上的粥,边吃边看温睿,惹得对方哭笑不得,“总看我干嘛?下饭?快吃。吃过了再睡会,出出汗。”   江悦庭本来就出了很多汗,吃完粥后背的衣服贴着皮肉,说不出难受,他皱皱眉,想去洗澡,被温睿给瞪了回去。   “你温度下去了,得发发汗。”温睿给他掖好被子,“病好了再去洗澡,我去把浴缸清理,你到时候泡泡澡。”   他说着要走却被江悦庭拉住了,看对方跟缺奶吃的小狼崽儿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待会儿再去。”   江悦庭细细地看着温睿的眉眼,柔和的弧度,是他熟悉的人,距离两人吵架只过了一周,可他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不生气了吗?”   温睿:“你都这样了,我还和你生气,我哪有那么坏。”   江悦庭闻言亲了亲他的手背,“谢谢。”   “不过,你得跟我说实话。”   江悦庭玩弄着他修长的手指,明知故问:“什么实话?”   温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江悦庭还是不肯说,温睿趴到他身边,轻声说:“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讲师,和我气质很像,不过比我更优秀我还听说你对那人的态度很不一样。”他知道不逼对方,江悦庭就不会说实话。   江悦庭看向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找见温睿口中的人,他皱皱眉:“什么老师?”   他上课从来不注意老师是谁,即便想到了,脑海里也只有模糊的影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哪位老师特殊。   江悦庭脸上茫然的神情做不得假,温睿也有些糊涂,他本来以为方华是夸大其词,可江悦庭这反应分明是对方会错意。   “所以你猜我喜欢上别人了?”江悦庭眼神变得尖锐,温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压在了身下,“在你心中,我对你的喜欢就那么不值钱吗?我的心就那么容易变吗?”   虽然知道自己没资格发火,但是一想到对方误会他喜欢别人就克制不住内心的火山。   温睿被他的质问弄得委屈万分,又凶他,说不了两句话就凶他。   他看着江悦庭也不回答也不反抗,好看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愠色。   江悦庭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戴罪之身”,赶紧放低姿态,敛了脾气,去亲温睿的额头,好声给他解释:“我没有喜欢别人,我不知道你说得人是谁,我的老师大多都上了年纪,年纪轻的那位……”他想了又想,也未曾在那人身上找到他哥的影子,“谁不可能是你。”   相似的性格千千万万,可他心中的温睿只有一个。   “哦~”温睿意味不明地拖着长音,然后摇摇头,“不相信。”   江悦庭被他噎住了,可“戴罪之身没人权”,只能乖乖地解释。   温睿听完他的解释,见他就是不说重点,慢腾腾说:“既然你没有看上别人,那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你又不忙,你都记得给爷爷打电话,怎么不知道给我们打电话?”   江悦庭听出来,他哥就是想让他说实话,绕来绕去在这儿等着他,思来想去他决定说实话,本以为是为对方好,怕他哥担心,却没想到闹出这么多事,他终究还是伤他哥心了,搞出这么多事倒不如一开始就说实话。   就为了瞒这个他还找方华和霍谦对了口供,没想到他缜密的心思却成了伤害他哥的利刃。   ——   温睿听他还去公司兼职登时坐不住了,“你还在读书,干嘛这么早就进公司……”   “早进公司早学习点东西,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我也不可能永远不受伤害,所以……”放我长大吧。   后面那句话江悦庭没说,他怕他哥会多想。   但那句潜台词,温睿怎么可能不懂,他愣愣地看着江悦庭。   和其他家长一样,一面希望孩子能独当一面,但又害怕他会碰壁,不愿意他过早地踏入社会,甚至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阻拦,即便孩子进了社会也希望对方顺风顺水。   他不禁想到江悦庭,他知道男孩对他也有很强很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可对方一直在克制,从未绑着他,即便不满他的决定,也会给予最大的尊重。   温睿不禁觉得好笑,江悦庭那么强的控制欲都能做到大大方方放手,他却打着爱的名义千方百计阻碍江悦庭想做的事。   他当真错了。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你都十八了,我不该总把你当小孩子了。”   “你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告诉我,”江悦庭一想到对方这么多天误会自己对别人有好感就一阵憋闷,他很怕对方把所有的猜忌藏在心里,终有一天会爆发,可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是我哥,还是我男朋友,如果怀疑我为了别人冷落你,你不应该把这些藏在心里,而是在打电话骂我,质问我到底有没有这种事。或许我们会为此吵架,可我们是家人,吵再凶也无法分开不是吗?隐忍不言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江悦庭不知道他在他哥那里的可信度为什么会那么低,只能做最大程度的让步。   他们在爱情这条路上都是新手,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坎儿等着他们,会继续吵架,闹别扭,但至少他们能保证他们相牵的手不会松,即便前路再坎坷,走得跌跌撞撞他们也不可能放弃身边的这个人。   “我……”温睿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只是有点怀疑而已,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不是你不可信,是我自己的原因。”说完不好意思地撇开脸。   他哥的原因?“什么?”   温睿不想说,但在江悦庭再三追问下还是告诉了他。   “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所有的猜疑源于不自信,面对江悦庭时他偏偏缺乏这种自信。   “你还要多好?我都迷恋你到了这么地步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江悦庭说得不是“喜欢”,而是“迷恋”,他过分地爱着,到了难以舍弃的地方,不,不是难以舍弃,他连舍弃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温睿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这个地步”是哪个,不过很快就感觉到什么东西顶着他,白皙的脸皮瞬间绯红一片。   “你生病了,不行的。”   江悦庭听话地亲亲他,“等病好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温睿听他又嘴炮,温温地笑,但看着对方隐忍的神情,他心头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江悦庭的身体素质很好,睡一夜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和温睿一起去锻炼,却被拦住了。   温睿跑完步回来洗了澡,他还要去上班,回卧室换了西装。   他身材匀称,双腿修长,穿上正装带着几分禁欲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   一回头就看见江悦庭上下打量他,“怎么了?”   “我喜欢。”   温睿顿了片刻竟然问他:“喜欢看我穿还是喜欢帮我脱?”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在开黄腔。   江悦庭眸色微沉,“什么意思?”   温睿冲他笑笑,温声说:“你猜。”说完和胖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既然江悦庭总不迈出那一步,那就由他往前一步吧。 第141章   “嗯,你又量体温了吗?……好,多喝点热水。中午我就不回去了,还有点工作没做……不用你做饭,你坐车去餐馆,让他们给你做点清淡点的。不要吃辛辣的,重油重盐也不行,我到时候打电话给他们交代一下。我自己随便吃点,公司附近有外卖,我到时候自己点。”   “你下午休息够了就去看看你奶奶……我晚饭可能也回不去,你在那边多待待,晚饭也可以在那边吃……我九点钟回……别!你来找我干嘛?这边太乱,没你下脚的地儿。你在你奶奶家多待会,八九点钟回也不迟,不然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无聊。你不还要和霍谦一起做游戏吗?可以好好商量商量,好……嗯……挂了。”   温睿心虚地挂了电话,字想到自己夜晚要做的事就一阵脸热。   有人进来给他递文件,看他双颊潮红,惊诧地问:“温总你是生病了吗?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没有,”温睿眼神儿躲闪,“可能空调温度太高了,有点闷。”   “那我帮你把窗户打开。”   “好的,谢谢。”   等人走后温睿把脑海里不纯洁的画面清空了,专心处理文件,今天还要提前准备那些事,他怕工作处理不完。   两顿饭都是员工给他订得外卖送到办公室的,送晚饭时那员工关心道:“温总你今天都没出办公室的门,不用那么拼吧,这都下班了。”   温睿冲她笑笑:“处理完我就回去,你们就可以下班了。”   “那行,你别太累。”   “嗯,明天见。”   “明天见。”   温睿把最后那点工作处理完捏了捏鼻梁,头昏脑涨,眼睛也很干涩,闭目休息了会他把办公桌清理干净,用电脑搜索同志做爱需要做哪些准备。   他心跳得很快,红着脸看了好多个攻略和注意事项这才拿了车钥匙,收拾东西驱车去了附近的成人用品店。   进去之后他都不敢乱瞟,飞快和老板说了要买的东西,付钱拿东西走人,不敢有过多的停留。   回家后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看色情片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但一想到他要和江悦庭做那些事,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心跳的频率还是没降下来,他真怕心再这么跳下去就嘎嘣一下过去了。   看眼墙上的挂钟,快七点了,想到自己得在江悦庭回来之前做完这些他紧张地拿不稳东西。   进浴室前手机突然响了,吓得温睿一哆嗦,他现在宛若受惊的鸟儿。   “你还在公司吗?我去找你。”   温睿一听这话当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可以!”说完才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立马放缓声音补救,“我……我还有事。”   那边沉默两秒问:“你有事瞒着我?”   温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结结巴巴:“不是…没有…”可这话说完他自己都不相信,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企图找个说辞,蓦地,一个绝佳的理由出现在脑海中。   江悦庭想起他哥上午给他打得那个电话,品出了几分打发的意味,现在对方躲躲闪闪的态度更是在告诉他,对方有事瞒他。   “昨天谁答应我,有什么事就要告诉对方。”   “那夫妻之间也有私人空间……”   江悦庭听温睿顶嘴,语调阴沉,“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告诉我了?那行,我现在就去你们公司…”   “别,”温睿见他中了圈套,将计就计,支支吾吾说,“我今天有应酬的,要喝酒,我怕你不高兴。”   “……你回家我能闻见你身上的味道。”   “所以才让你在奶奶家多待会,我可以在家好好洗个澡。”说完这些温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果然,撒谎成瘾,这话一点不假。   江悦庭真是拿他没办法,放缓了语调,轻声说:“你在哪儿应酬?我也过去,我去帮你挡挡酒。”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就说我是你的助理。”   “不行不行。”温睿连忙摇头,那不就暴露了?   江悦庭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两个人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温睿瞥向墙上的挂钟,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心里升起一股急躁感,干脆反咬一口:“就知道告诉你你会担心我,我这才隐瞒的。本来就是喝几杯,只是平常的应酬,又不是谈合作,得一杯杯喝,不会多喝的。就喝个几杯我还让别人挡,他们得说我架子大了。出来做生意总得有这样那样的应酬,得搞好人际关系,这都是没法儿避免的。我保证不会多喝好不好?”   江悦庭沉默了会勉强同意,温睿这才松了口气,可对方下面一句话差点把他气过去。   “那我回家等你,省得你回家我不在,我提前给你放洗澡水。”   “我得九点多才能回,我要快散场了给你打电话,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在那边多玩会吧。”   温睿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江悦庭,等挂了电话他整个人都平静了,刚才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谎话说得太真,他都忘了自己要干嘛了。   在心里把这小混蛋拉出来好好谴责了一遍,无奈地摇摇头,进了浴室。   ——   温睿赤条条地站在花洒下,把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洗了一遍之后才咬牙将手伸向了后面。   依旧很干涩,只戳了个指尖就没法儿再进去了,他只好用温水流冲洗那里,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四周,等外周软得差不多了,他长处一口气,咬咬牙伸进去了半个指节。   他难受地皱起眉头,肠道内的温度很高,那些软肉像是活的一般,争先恐后地挤压着他的手指,像把异物给排出去。   缓过了那个劲儿,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做了个抽插的动作,一点点开辟着后面……   他心里很是排斥这种行为,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愉快,但江悦庭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让他欢愉的存在,对方快乐,或许他也能感受到快乐。   他不需要扩张,只需要清洗内部,剩下的就归了那个小混蛋做了,他实在弄不来。   等洗完澡,温睿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整个人都透着水汽,从头到脚没有哪处是不红的。   他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本来该打电话叫江悦庭回来了,可他还是担心自己待会儿状态不好,犹豫再三,又开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了杯。   一杯没感觉,又倒了一杯,两杯下肚,他面色潮红,应该…差不多了吧?   温睿回了卧房,把自己脱得光溜溜钻进了被窝。红酒后劲大,微醺就有些迷糊犯困,他摸出手机给江悦庭打电话。   对方听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就知道这又醉了,“好,我就回去了,你别开车,坐车回家听见没?”   “嗯?”温睿思考了下,才想起自己的谎话,“哦,好,你快点回家。”   江悦庭带胖胖离开了霍家,坐出租车很快就回家了,本以为他哥会晚一会儿,没想到一回家就看见屋里灯亮着,他哥的鞋也在。   皱皱眉,进卧房一看,就见他哥缩在被窝里犯困。   “怎么才回来啊?”温睿想睡不敢睡,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他一犯困声音就绵软,埋怨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惹得江悦庭心头一热,“你怎么这么早?洗过了?”   江悦庭边说边往床边走,没想到他哥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嗯,给你打电话那会我就回来了。你别碰我,你手凉,去洗了过来睡。好困。”温睿眨了眨眼睛,有些打瞌睡。   江悦庭见他双颊绯红,眼神儿迷离又带着茫然之色,心都软了,对方一喝醉酒就喜欢撒娇,说不出的可爱。   “嗯,你先睡吧。”他说着把胖胖安置好,去浴室洗了个澡,洗漱完要上床,谁料一掀开被子就愣住了。   温睿半趴在床上,深蓝色的床单将他光滑的皮肉衬得更加白皙。   江悦庭的视线沿着脊椎流畅的弧线一寸寸往下,掠过好看的腰窝,再往下,就是挺翘圆润的双臀和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   温睿扭头看他,不满地说:“冷。”   江悦庭听他糯糯的嗓音,欺身压住他,“什么意思?今天怎么想着裸睡了?”他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情欲。   温睿眼里泛着水光,似笑非笑,“你说呢?本来想穿西装给你脱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以后再来这个。”   他说着伸手勾住了江悦庭的脖子,凑到他嘴边小猫一样的舔吻。   江悦庭一瞬间理智全无,按住温睿的脑袋,反客为主,攻城略地,吻得气喘吁吁才肯放开对方。   温睿脸蛋本来就红,这会儿被他亲得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整个人软趴趴的,白玉般的双臂虚虚地吊在江悦庭的脖子上。   江悦庭的欲望已经处于边缘地带,可也只能忍着,他咬咬牙,并拢了温睿的两条腿,平时他会先伺候温睿,把对方弄舒服了再发泄,可今天欲望堆积,再不爆发他真得会忍不住要了这个人。   温睿缓过神儿来挣扎起来,“不要。”   江悦庭松了手,以为对方今天不想这样,只能强忍着低头吻他:“好,不要。”   温睿发愁地看着他,陷入深思,这傻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都把自己洗干净送嘴边了,怎么就不知道咬一口?非得他把他嘴掰开是不是?   温睿在心里叹了口气,双腿缠上了江悦庭精壮的腰身,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住了,他又拉住江悦庭的手往身后带,喃喃:“这里,洗过了…提前回来准备,为你准备的。”他声音绵软无力,带着鼻音,听起来仿佛小奶猫伸出粉色的肉垫在和你示好。   江悦庭的指尖触上那里的软肉,理智被熊熊欲火焚烧殆尽,胸中的野兽仿佛要破笼而出。   他哑声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一想到对方今天骗他应酬,实则是在为包容他做准备,心就软得一塌糊涂,这个人怎么可以那么好?   温睿碰上他骇人的视线,磕磕绊绊说:“好好…伺候,不然…没有,没有下次。”   江悦庭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亲,“遵命。”      “不要摸…好奇怪…”温睿伸手想推开江悦庭在他胸前作祟的手,可却被对方捏住了手腕。   江悦庭伸出舌尖,在他内腕舔了舔,惹得温睿浑身颤抖、一股酥麻感遍布全身。   “哥,这里…硬了。”江悦庭伸手揉捏着他浅粉色的乳粒,既而指尖慢慢向下滑,握住了对方挺翘的性器。温睿身子一震,江悦庭一字一顿说道:“这里也硬了。”   温睿很少摸自己的性器,那里还是好看的粉色,和江悦庭的东西一样,都透着生涩的粉嫩。   “悦庭……”温睿唤他,声音里带着些哭音。   江悦庭看他的反应,有些庆幸他哥喝了酒,不然依照对方的性子,怕是会羞耻到抗拒这些。   “进…进来…”温睿真得怕了,这些陌生的感觉让他很喜欢又害怕,只能期盼着江悦庭能少“折磨”他些。   “不行,你会受伤的。”江悦庭低头舔上了温睿胸前的乳粒,激得对方小声的呜咽,一阵阵吸气。   温睿羞耻地闭上眼睛,未曾体验过的感觉在他体内激荡,让他又恐惧又不舍得推开江悦庭,只能任湿滑的舌头舔弄他。   江悦庭低笑:“哥,我在吃奶。”沙哑的嗓音带着磁性。   “不要,胡说。”温睿睁开眼晴,湿润的眼睛即便是怒目而视,也缺了气势,倒像是欲拒还迎的嗔怪。   江悦庭哼笑,“dirty tallk,你教的。”   温睿回响起一些往事,想到那个小面团儿长大了,还将从他这里学会的词运用在他身上,浓浓的羞耻感简直将他击垮。   “你到底…要不要做了啊?”他眼圈儿发红,不自禁抬高了音量,可糯糯的声音反而惹得江悦庭发笑。   “你急什么?哥,你是不是还想强上我?”江悦庭特别喜欢看他哥被他欺负得欲哭不哭的模样,他自然也想要这个人,很想,胸中的野兽在叫嚣、在嘶吼,可他也只能克制,他哥是第一次,前戏不能少,不然会受伤。   温睿被他左一句“吃奶”右一句“强上”弄得羞愤不已,可也说不出“你滚开,我不要做了”的话。   只能厚着脸皮,一遍遍地让他进来。   江悦庭听他嗓音里满是哭音,“再等等。”   “等等等一你是不是,不行啊一”温睿被他欺负了半天,一想到自己洗干净送他嘴边还得被欺负就觉得生气,故意说这种话刺激江悦庭。   话说得倒像个张牙舞爪的野猫,但那语气和那眼神儿却只能做个闹别扭的小奶猫。   不过这话确实刺激到江悦庭,他握住温睿性器,不紧不慢地撸动,嘴上也不闲着,亲吻温睿的乳粒,小腹,时不时还用言语“羞辱”温睿。   “哥。你看你都浪出水儿了。”江悦庭在温睿的铃口抹了一把,他不准备让他哥射,他哥的性欲淡,发泄完一次那里就不愿意抬头了,男人发泄完那会儿很难受,他不想在那个时候要他哥。   不过他真的要控制不住了。他把睡衣脱下,露出紧实的腹肌,又拉下内裤,性器弹了出来,他拿过温睿准备的安全套套在了性器上。   温睿还闭着眼睛,江悦庭哑声问:“我不好看吗?为什么不看我?”他话里隐隐带着委屈之意。   温睿睁开眼,软软地说:“没——”他看着对方结实的胸膛和腹肌,犹豫了下抬手摸了上去,惹得江悦庭的欲望又涨大了几分。   他小声说:“喜欢这里。”   江悦庭眸色沉了下去,却被说得心尖一颤,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哥,你怎么那么浪?”   温窨气得瞪他,眼看着对方就要被惹急了,江悦庭才进入正题.他挤了些润滑剂,探到他哥的后穴,小心插了进去。   温睿难受得身子微弓,似乎有些抗拒,可看到江悦庭隐忍的表情,他努力放松身子包容眼前人。   江悦庭小心地开拓着温睿的后穴,先是一指,缓慢抽插,直到那些软肉适应了他才又添了根手指。   刚刚还三番五次言语“侮辱”温睿,可这会儿他一点骚话也舍不得说,只能一下下地亲温睿,哄对方:“疼不疼?”   他手下的动作很轻,一点也不敢用力。   温睿皱着眉,大口大口地吸气,他摇摇头,“不疼,就是难受。”   “乖,一会儿就好了。”江悦庭低头吻住他的唇,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力,手下不停,不断地抽插那处,时不时还蹭过对方的前列腺。   温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声音缠绵软腻。江悦庭被他叫酥了,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他将两根手指变成了三根。   “啊…”温睿难受地叫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不适之色。   江悦庭问:“痛不痛?”   温睿仰着头,白瓷般的脖颈让人挪不开眼,他还是摇头,“只是难受——”   江悦庭咬咬牙,开始尝试着抽插,把那处弄得湿软泥泞,还故意去按压对方的前列腺。   温睿平时的声音清亮温润,可这会儿变得软甜腻,无意识地哼声让人酥到骨子里。   看那里准备的差不多了,江悦庭深吸一口气,“哥,过来亲我。”   温睿睁开眼,眼神儿茫然,又带着勾人的情欲,他抬起身去亲江悦庭,湿湿嗒嗒的吻弄得他意识迷离。   “嗯~”温睿猛地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对方的进来的很突然。他难受地想让江悦庭出去,太大了,他受不了,明明都做了那么久的前戏了……他还是疼。   江悦庭知道这会儿不把后穴操弄开他哥会更难受.咬咬牙开始抽插。   渐渐的,病感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快感,让温誊又痛苦又欢悦,江悦庭囊袋撞击他的臀部,“啪啪”的声响混着润滑剂“咕叽咕叽”声音,让他觉得万分羞耻,不自禁地咬紧了下唇。   江悦庭卡住他下巴,亲了过去,他每下都很用力,性器狠狠地挤压着对方的前列腺。   “嗯~”   温睿不会张口叫床,他的声音都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不自觉,却分外撩人,差点把江悦庭叫射了。   两人的身体非常契合,一进一守,温睿后穴像是长嘴会吸一般.江悦庭暗骂了声“老妖精”。   温睿喜欢和他接吻,江悦庭温柔地舔吻对方,仿佛在呵护着自己的心头肉。   他摸上温睿的性器,开始上下指动,过了会儿突然停了手,“是不是快射了?那停一下。”他也停了律动,“缓一缓,等我一起,不然你要难受了。”   他开始抚弄温睿其他部位,弄得对方发出舒服的哼声。   等温睿过了劲儿才开始猛力抽插,每一下都很重,顶得温睿抱紧了他。他手下也不停,上下撸动温睿的性器。   “啊——”   一股白灼浇在他手上,江悦庭随后发泄了出来。他不敢在温睿体内停留。男人射完身体很敏感,他在他哥体内会让他觉得很不好受,甚至会有些排斥。   温睿小口小口地呼吸,圆润的脚趾不自禁蜷缩起来,江悦庭一下下地吻他,给他安抚……   夜很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享受。 第142章   做了两回,两人去浴室洗完澡回卧室睡觉,温睿喝醉本来就困又运动半天,累得不行,躺上去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他察觉到江悦庭没过来睡,扭头迷糊地看着他,见对方正在穿衣服,眨了眨眼睛,“干嘛去?”   江悦庭过来亲了下他额头,“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温睿哪儿肯让他这么晚出去,拉着他不松手,追问:“干嘛去啊?”   “买点东西,十分钟,很快就回来。”江悦庭把他胳膊塞回被子里,给他掖好边角,“你先睡,乖。”   温睿点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嗯。”   江悦庭刚才给他哥清理的时候发现那处被他弄红了,想着去附近药店买涂抹的药。   药店人听他要那种药,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不过见他神色冰冷快速给他拿了药,没敢多八卦。   江悦庭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家,发现对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不肯睡。   温睿见他回来,打了个小哈欠,“买了什么?”   “药膏,怎么还没睡?”江悦庭脱了衣服把药膏拿了出来,“给你后面上点药,你睡吧,很快就弄好了。”   他身上寒气重,浑身冰凉,也不敢靠近温睿,可对方却拉过他,把他手塞进了被窝里,责备他说:“费那个劲干嘛?不会有事的。”   “不行。”江悦庭不管他,等手暖了以后去扒他睡裤,温睿扯着裤子不让他拽,可惜身子发软,只能“任其宰割”。   将他哥的腿分开抬高,本来想让他把腿放在肩上,对方死活不肯,挣开他的手飞快地翻个面,一头埋进枕头里当鸵鸟。   江悦庭无奈,认认真真给他上了药,这里本来就不是做爱的地方,即便再想发狠地干他哥,也只能克制着不要伤害对方。   对他哥,他有很强的执念、占有欲和滔天的情欲,可那些都不及爱的十分之一,浓烈的爱将那些困在笼中,生怕那些贪念会出来伤害到对方,即便是爱,他都小心克制着,生怕爱太炽热,会用火舌灼伤对方,他爱他哥,但为其所做一切都是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   “喜欢吗?”温睿突然回头看他,好看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江悦庭爱透了他这个模样,探过去亲他,“什么?”   人是多面的,他哥也是——在外人面前这个人温润谦和,可在他面前对方却肯释放压抑的天性,是醉人的甜糯。   他想,倘若他哥从小就被人放在掌心里宠爱,或许会成为另外一种性子吧,软软的,很会撒娇。   可无论哪种他都喜欢,他爱着这个人的全部。   温睿以为他是明知故问,本打算不理他,却见对方眼里泛着温柔的笑意,似乎没有揶揄之色,只好补了一句,“就是…和我做爱啊…”他后面几个字是凑到江悦庭耳边说的。   江悦庭眸色微沉,大手压过温睿的脑袋,给了对方一个绵长湿热的吻,低声说:“喜欢,很爱,很爱。”   身体很舒服,内心的满足更甚,身心都是愉悦的。   “那我伺候得你还满意吗?”他反问。   温睿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说:“嗯,我也很喜欢。”   那种滋味又难受又快乐,让人无法抗拒,更重要的是,能让他的小宝贝觉得快乐,内心的满足是无法言喻的。   ——   早上闹铃响了,江悦庭赶紧伸手关了,昨晚两人很晚才睡,吻了吻还睡得很沉的人,他起床做饭去了。   温睿醒来之后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脸就热了,果然,酒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消愁,还能让人淡化那些敏感而又脆弱的羞耻心。   他温吞吞去了洗手间刷牙,正发呆,江悦庭就出现在镜子里,愣了一下赶紧避开对方的视线。   江悦庭也不逼他,只是让他洗漱完去吃饭。   对方用豆浆机打了豆浆,又蒸了奶黄包,温睿安静地吃着饭,过了会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江悦庭不紧不慢地说:“刚睡完我就要赶我走?”   温睿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辩驳:“不是的,就是问问,你又没放假,请假肯定有期限。”   “请了四天,明天夜里走,这次回去元旦就不回来了,我大概一月十号就放假了。”   “嗯,好。别总跑来跑去,坐飞机也累。”温睿咬了口奶黄包,又没说话了。   过了会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厚着脸皮勾引对方,今天又扭扭捏捏,不免有些矫情了。   上班之前,他红着脸突然上前亲了下江悦庭的嘴,对方正往前迈,两人撞在一起磕得江悦庭嘴唇疼。   听到唇齿相撞的声音,他神色一凛,紧张地给江悦庭呼呼,“没事吧?”   江悦庭卡住他的下巴,双眸注视着他,问:“我就这么教你接吻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笑意。   “我会。”温睿说完凑过去亲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对方唇上。   亲完他蹭了蹭湿润的嘴唇,说:“好了,在家等我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公司看看吧。”江悦庭没告诉温睿,他回学校要去办理休学手续在家陪他处理项目,不然又是一通吵闹,两人好不容易和好,那些事到时候再说吧。   温睿没拒绝,开车载江悦庭去公司,无意间瞥见两人手上的戒指,突然想到那两人这样算是办公室出柜吗?   江悦庭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说:“对了,要不把戒指穿成项链戴着吧。”说着从口袋摸出一个盒子,如果他真办理休学,到时候和他哥一起办公,进进出出见客户,两人手上的戒指确实显眼,难免会被人诟病。   本来打算等两人一起工作时再取下戒指,没想到今天就要取了。   “不用吧,”温睿不了解他的想法,“我都戴这么久了,他们都看见了,你什么时候买的项链?”   “昨天下午。陪奶奶出去逛街,奶奶提议的,她说我俩这样太高调了,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老太太早就不反对两人了,只是操心两人会被别人议论。   温睿皱皱眉,怕是不怕别人议论指点,但不方便之处确实有。   江悦庭:“你的带手上,我的戴脖子上。”   他看着手上的戒指,犹豫了下才取下去,用细铂金项链串了起来,戴在了脖子上。   “回学校以后室友该问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分手来了。”   温睿闻言笑了,和他聊起了他最近在学校的生活。   员工一看他领了个人过来诧异地问:“温总这谁啊?”   “公司副总。”温睿笑着说。   员工愣了,他们公司什么时候有副总了?   “逗你们玩的,他是我弟弟,来这里看看。”   “哦,弟弟啊,你好你好。”一群人争先和江悦庭打招呼。   江悦庭挨个打完招呼跟着温睿去了办公室,温睿边办公边给他讲公司最近的项目。   “建筑方面合作都谈好了,等过完年就可以动工了,预计十四个月竣工,粗略算算有一百多家商户,中间这块是个大型购物广场,”温睿点了点图纸,“四楼我决定自己拿下来开美食城,但是其他的需要拉商户。中型商户倒还好拉,毕竟这片地理位置这么好,盈利多,他们自己就会过来和我们谈合作。但大投资就难了,为了提高广场的档次,至少有过百分之三十的前五百强的品牌入驻。简家那边倒有人脉,但不可能把所有的大投资都给他们。”   温睿拿笔敲了敲桌子,人脉很重要,可他现在缺一个扩大人脉的渠道。   江悦庭:“简先生是个很错的渠道,但你和他侄子谈生意,得避嫌,而且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温睿点点头,“简家的人就不要动了,我要通过他们结交人脉,根本没用。毕竟那些人和简家那边相识更久,而且我们比不过简家。二选一,那些人肯定会选简家。”   人脉就是得靠应酬来,温睿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再那么和别人喝酒玩乐他就头疼。   江悦庭看出他的疲惫,说道:“别想太多,有我陪你。”以后不管干嘛他都会陪着对方。   温睿以为他在安慰自己,笑笑:“嗯,我知道。你那边工作怎么样了?”   江悦庭把论坛和游戏进度跟他说了。   论坛推广方面做得很好,但人流量还是没达到他的预期,而且他需要巩固那些玩家,等到他们对论坛产生了感情再尝试转型,到他想要的地步至少还要一年时间,休学一年他不仅可以帮他哥做项目,自己也能够积攒人脉给论坛拉投资。   “等广场落成开业再到盈利,至少要到你大三。你毕业后这里的利润让你制作游戏做推广是绰绰有余,不过……你是准备毕业完就开始投入工作,还是想出国?”温睿看着江悦庭,眼含笑意。   他表面平静,其实心里紧张不安,对江悦庭的回答又期待又害怕。   当年他想送对方去蒙城私高上学,再送对方出国留学,江悦庭拒绝了,那会儿他还觉得阻了对方的路,可如今……   年岁越大,越受不了分别。   明明说好的不想让对方栓在自己身边,可江悦庭要出国几年,他又觉得格外难受。   不过他绝对不会让江悦庭为了他改变心意,巧妙地隐藏了情绪。   江悦庭沉默了下点点头:“出国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143章   温睿脸上的笑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就掩盖过去了,他点点头:“那挺好。”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盯着他看,不禁心虚地移开目光。   江悦庭:“你躲什么?”   “没躲。”   江悦庭见他嘴硬也不拆穿,他哥在想什么他很清楚,他也不愿意走太远太久,但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出国是毕业之前的打算,一年时间就够了。”   温睿闻言心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作为交换生吗?”这个他倒没想过,不过确实可行,对江悦庭而言,这一年他要真乐意学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更何况对方以后自己创业,不需要拿硕博学位给自己镀金,也不用在那边读个几年。   “嗯。我是要做老板的人,想要出国深造的高材生拿钱聘就成,我就不花那个时间了。”   听江悦庭开玩笑,温睿真是哭笑不得:“当老板…那江老板哪儿来的钱去请人家海归?”   江悦庭凑到他耳边,说得一本正经:“陪温总睡了那么久能白睡吗?”   温睿脸上的温度渐渐爬高,顿了顿慢腾腾说道:“没白睡啊?我不是肉偿了吗?”   江悦庭眼含笑意,亲了下他的鼻尖,“行,那就肉偿。”   “别胡闹,工作工作。”温睿拍开他,胡乱地翻文件。   ——   江悦庭回了学校,开始着手办理休学申请,把材料都交了上去只等通知了。   接近期末他比原来还要忙,但每天还是会给温睿发消息开视频,监督对方多吃饭少喝酒,有几回对方和他打哈哈差点没把他气死,软的不行来硬的,逼得他哥只能乖乖听话。   考试前他的休学通知下来了,公司那边也递交了辞呈,等考完试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   今年这个年和往年不一样,原来他哥没那么忙,两人一起办置年货,今年那些东西都是他一手办置的,还给他哥买了两套新衣服。   新年一步步逼近,温睿也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两人过年太冷清,每年除夕他们都是在青山镇的小别墅里和霍家人一起过的。   江悦庭:“歪了吗?”   温睿纠结地看了会,“有点,下面歪了。”   “这样?”江悦庭调整了下对联,又问。   “差不多。”   两人正忙着贴对联就接到霍妈妈的电话,老太太火气有点大,问两人怎么还不过去。   温睿:“就去了,对联贴完就去。”   “快点啊,早点过来。你说你们,陈朝陈朝还没来,他小叔在家歇的好好的,老周又打电话把他叫走了,就留个霍谦,中个什么用!菜都不会洗!”   “谁不会洗?明明都洗干净您非说没有……”那边传来霍谦的辩驳声。   “走走走,别在这边围着,看你就烦。”老太太被那么多活弄得焦头烂额,嫌弃地撵霍谦,“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弄不完,这晚上还吃不吃上饭啊?”   温睿哭笑不得:“行行,我们这边就忙好了,大概半个小时,您别着急。”   挂了电话温睿笑说:“你奶奶着急啊,耳朵都要震聋了,我们快点。”   等忙完两人领着胖胖开车去了别墅,一进门就听见霍妈妈在厨房里叫骂,“不是那样的?哎呦,你会不会啊?怎么那么笨啊!这以后怎么办啊?家务家务不会干,做饭做饭不会做,怎么找媳妇儿啊?”   “什么不是这样的!不就这样切?!”期间还混着霍谦气急败坏的声音,“您来您来?啊!您打我干嘛啊?”   “我来我来,那么多我怎么忙得过来?你温哥他们怎么还不来……”   温睿和江悦庭赶紧脱了外套去厨房,霍谦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了救星,丢了菜刀就要溜,又被霍妈妈给拉住了,“就知道白吃白喝,去洗菜!天天就知道对着电脑看看看!干活!”   温睿赶紧上去给霍谦解围,“您消消气,没事,这些忙得过来,我和悦庭都会做菜。”   霍妈妈看他们过来这才安下心。   温睿卷起袖子,给江悦庭和霍谦一人分配了点工作,几个人开始在厨房忙忙碌碌。   霍妈妈虽然显年轻,但毕竟上了年纪,温睿让她去沙发坐着看会电视。   霍谦被霍妈妈说得烦躁不安,接过话:“对啊,您看电视去。”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不乐意,就要在厨房转悠,温睿只好给她分了点不重的活儿。   霍妈妈手上不停,嘴上更是不停,先从霍谦开始唠叨,从头到脚,里里外外说了一遍。   霍谦一脸幽怨地洗着菜,妈的,在家待久了狗都嫌,想当年他奶奶多爱他,现在一天骂十遍都算少了。   霍妈妈唠叨完霍谦又开始说温睿,“你说你,最近忙得都没时间过来,生命是本钱,你不能累坏了身体,他小叔也是,还有个陈朝,你们你们……一忙起来就不着家,那两个到现在还没影儿……”   这种时候就得顺着老太太意思来,温睿赶紧点点头:“您说得是……对我知道……行……”   就剩江悦庭没说了,老太太刚准备开口,就见江悦庭接过她手上的活,乖巧地说:“奶奶我来吧,您都忙这么半天了,去坐会儿,你腰本来就不好。”   老太太闻言脸色缓和了下来,“还是悦庭知道心疼人,我这腰确实有点不舒服,哪儿像这个,活儿活不会干,一句贴心话也不会讲。”老太太说着拍了拍霍谦的脑袋,“都二十五六了,怎么办啊?愁都愁死了,哎呦……”   温睿:“……”   霍谦:“???”他现在觉得自己跟颗小白菜一样!   六点多,外面的天都黑了,风呼呼地吹,都能听到树枝敲打玻璃的声响。   今年的冬天很冷,湿气还重,凉意透过皮肤钻进骨缝儿里,让人不寒而栗。   霍妈妈看了眼外面的天,忧心地说:“这是要下雪了吗?他小叔他们怎么还没过来啊。”   正念叨着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车鸣声,霍妈妈赶紧站起身:“回来了。”   她出去看,就见霍启鸣的那辆大切驶进了院子里,刚准备开口,就看霍启鸣脸色难看地下了车,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霍启鸣冷着脸直接进了屋,霍妈妈探究地看向跟在后面的陈朝——怎么了这是?   陈朝停下来抱歉地笑笑:“鸣哥去了趟疗养院,哥还是不愿意回来过年。”   霍妈妈脸色一变,嘴上念念叨叨:“不回来就不回来!管他干嘛?”   霍启鸣走在前面,闻言哼笑,真不愿意他回来,那前几天就别总在他面前念叨那边冷清啊。   只是这话,他不想说,说出来就是添堵,他还想好好过个年。   霍妈妈的情绪明显低了下去,坐在沙发上发呆,霍启鸣心里烦躁起来,又难受又窝火,干脆拿了根烟放嘴里咬着。   过了会实在不忍心他妈这个样子,他站起身拿外套就往外走。   陈朝眸色一沉,连忙拉住他的胳膊:“鸣哥你去哪儿?”   “再劝劝那个混蛋。”霍启鸣疲惫地说。   霍妈妈闻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叫道:“去什么去啊?不许去!”   厨房里的三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可谁都没有出去,这样的对话每隔两三年都得上演一遍,他们都习惯了。   不过霍谦的脸登时就冷了下去,和平时判若两人。   温睿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太太终究没拦住霍启鸣,对方连陈朝都没带就开车走了。   陈朝看了眼老太太去了厨房,看他们在忙,说道:“什么时候炒菜?要不推迟一些吧,鸣哥估计得一会儿再回来。”   温睿:“嗯,汤什么的都炖上了,炒菜到时候再炒,冬天天冷,出锅就冷了,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再做。”   一大群人在客厅里等着,往年都是吵吵闹闹,可今年,连霍谦都不想开口。   “陈朝,打电话问问他小叔什么时候回来?他哥要不同意就算了。”霍妈妈脸色疲倦。   陈朝刚拿出手机就听霍谦冷笑一声,客厅本来就安静,那声音格外刺耳。   霍妈妈看向他:“谦谦……”   霍谦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脾气,开口说道:“我不明白人的心都是怎么长的?怎么可以偏心成这个样子?你大儿子有哪点!有哪点值得你惦记!你凭什么逼我小叔!这么多年了,逼着他去见那个老混蛋!逼着他做这做那!那老混蛋的疗养费都是我小叔给的,他有说一句谢谢吗?有吗!”他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   霍妈妈震惊地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陈朝眸色幽深,不发一言,他本来就向着霍启鸣,心里觉得霍谦说得半点不假,回想刚才和他鸣哥去疗养院,他在门外听见那人和他鸣哥说话的语气,心里就不舒服。   温睿和江悦庭与霍家来往这么多年,差不多也了解一点,确实觉得霍妈妈对霍启鸣不公平,只是谁都不愿意给老太太添堵,更何况这还是人家家务事。   “霍谦你少说两句,和奶奶道歉。”温睿拿过纸巾给霍妈妈擦了擦眼泪,“大过年了怎么能哭呢?”   霍谦看他奶奶哭气势也没了,无措地看着老太太,“我,我…不是…”可说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他私心觉得自己没说错话。   他只好拿了纸巾,蹲在霍妈妈面前给老太太擦眼泪,心疼地说:“您别哭了…我刚才脾气上来了…我以后不那么说了…”   霍妈妈拉住他的手,“谦谦……”   外面响起车鸣声,谁都没动,都以为霍启鸣这次还是无功而返。   谁料过了会儿霍启鸣推着轮椅就进来了,嘴里骂骂咧咧:“嫌不舒服你别坐,你他妈倒是能站啊!”   “你!” 第144章   霍妈妈身子一震,惊讶地看了过去,就看见许久未见的大儿子坐在轮椅上,嘴角紧抿,怒气薄发。   陈朝扫了一眼那男人,注意力就被霍启鸣额头上的伤给吸引住了,眸色一沉,上前一把拉过对方,“怎么回事?”   “没事,”霍启鸣皱皱眉,看着他妈,“您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我。”霍谦看到他爸脸色明显阴了下去,又看见他小叔头上的伤,担忧地问,“小叔你头怎么了?”   霍妈妈这才注意到霍启鸣额上的伤,惊讶地问:“启鸣,你头……”   霍启鸣沉默了下笑了起来,“没事,人我给您带回来了,这个年过得开心点,别不高兴了。”   “上去处理一下。”陈朝拉着霍启鸣往楼上去,经过那男人的时候他瞥了眼对方,眼神儿锐利。   霍启正对危险的感知比平常人更加敏锐,他看向陈朝,与对方四目相对,对方的眸子里带着令人胆寒的凶意,不过那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既然人都来了,那我去做饭了。”温睿看了眼霍启鸣的背影,突然为他觉得心寒。   江悦庭看出他的意思,陪他去了厨房,没人听霍妈妈给他们介绍那男人。   霍谦看都不看那男人就上楼去了,整个客厅就剩下母子两人。   众人这么排外的表现让霍启正脸色骤变,他脸色难看,气得呼吸都粗重了。   霍妈妈心疼地看着他头上的白发,“过了年你也要五十了吧?”   霍启正点点头,从他这腿断了还害死他爸起他活着就是等死,没想到命这么硬,晃晃悠悠都半百了。   他有时候在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就是在哄骗那些老实人的,他这种恶人都能活到现在,而他爸却走得那么早。   “今天过年,你一个人在那边冷吗?”   霍启正听她问话,疲倦地说:“这么多年了,您就不能当我死了吗?干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霍妈妈:“你既然知道折磨他那干嘛还要对他那么凶?他对你那么好,你们就不能太太平平相处吗?”   霍启正哼笑一声,冷冰冰地说:“您可真自私啊,和平相处?这话您敢对他说吗?您当初生他的目的就不纯,还指望他能和我和平相处?我是个没良心的人,您以后别再念叨我了。疗养院很好,我一个人惯了,孤单冷清那是您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可怜,您非让他把我绑过来才叫真侮辱我。”   霍妈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才颤抖着问:“你们都怪我?!”   霍启正看向她,认真地说:“他像爸,我像您。他遗传了爸的负责有担当,就连长相也像爸,眉目英挺周正,而我像您,长得也像您,我们生来就凉薄,只知道一味地索取,把别人对自己好当做理所应当,做事凭喜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了怎么都不可能变喜欢,别人的好选择性地看不见。小谦长得也像我们,”他看向楼梯的方向,“不过好在这孩子是他养大的,至少有良心,对我这样的混蛋就该冷眼冷情,像您这般,真不知是祸是幸。”   霍妈妈脸色难看,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被对方一个手势打断。   “您前半辈子被爸宠着,后半辈子被他宠着,衣食无忧,真得被惯坏了。”   霍妈妈被他说得差点要倒下,晃了晃才稳住身形,心心念了这么久的孩子居然这么想她?她眼泪落了下来,一字一顿厉声说道:“我自私?在你眼中,我就是自私的人?!你是想气死我吗?”   霍启正笑笑:“不会的,您福气好,肯定能长命百岁,我估计走在您前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别再挂念我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他说完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   “回疗养院,我在这儿,这个年谁都过不好。”   他本来就不愿意过来。对方去疗养院劝过他一次,被他赶走了,后来又来了,二话不说直接来硬的,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就往轮椅上塞,气得他拿桌子上的物件砸伤了霍启鸣的头,对方冷静了,他也冷静了,不禁有些心疼。   那孩子说:“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吗?谁愿意和你一起过年?看你这张脸我他妈就吃不下去饭!可你至少看看她!她今年都七十多了,还有几年活头?你他妈就不能让她省省心吗?”   说实话,他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反而看那孩子眼睛发红的模样有些难受,再看看对方额头上的伤他妥协了,不过他不是来过年的,而是和老太太把话说清的。   他原来觉得愧对老太太,话不敢说太绝情,而今发现,不绝情对谁都没好处,倒不如狠下心说个清楚。   “还有,您真的很自私,明知道我过来谁都过不好年,可您呢?好好的一个年闹成这个样子。”他说完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我过来的时候让那边开车晚点过来接我,看看时间应该快到了。”他说完就出去了。   霍妈妈这次连拦的力气都没有,她跌坐在沙发上,开始发抖。   等霍启鸣处理完伤口下来,霍启正已经离开了。   “他呢?”霍启鸣看客厅空荡荡的,他妈在沙发上傻傻地坐着一动不动,赶紧走过去,“您怎么了?”   霍妈妈看向他,眼眶通红:“我真得那么坏吗?”   霍启鸣一愣,皱眉说道:“那混蛋和您说什么了?别听他胡说!他人呢?”   “走了,他让那边来接他了。”霍妈妈失魂落魄地站起身,“鸣鸣,我上楼去了,饭好了你们吃吧。”   霍启鸣紧张地扶住她,“您……”   “我没事,”霍妈妈推开他的手,“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   霍妈妈上楼去了,霍启鸣知道她这人倔,也不勉强,只是叮嘱她身体不舒服就说,不要憋着。   温睿和江悦庭做了一大桌子菜,只剩下他们五个大男人吃。刚开始几个人周身都萦绕低气压,没人说话,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   不过霍谦看他爸滚了,心情愉悦,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还拉着他们喝酒,喝了点酒氛围就活泛起来,说说笑笑,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霍谦给你奶奶送点饭,你奶奶不吃你就别下来了。”霍启鸣还是担心老太太饿。   霍谦看了眼吃得七七八八的菜,“这怎么送啊?”   “厨房有,我留了一份,在电饭煲里,你去端。”温睿说。   霍谦端了菜上楼去了,敲敲门,老太太问谁,他回答说:“奶奶我给您送饭。我进来了。”   老太太倚着枕头,疲倦地挥挥手:“我不吃。”   “不吃怎么行?多少吃点。”   霍妈妈看着他,眼神儿温和下来,“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吃。”   “不行,我看着您吃,”霍谦不肯,把筷子塞她手里,“喝点汤,温哥做的,好喝,我喝了两大碗,您尝尝。”   “嗯。”霍妈妈端起小碗,尝了口。   “吃点这个,开胃的。”   霍谦伺候着霍妈妈吃了点东西,见老太太实在吃不下了才没继续劝。   “您别不开心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不好好的吗?”   霍妈妈没反应,过了会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对你小叔真得那么不好吗?”   霍谦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而后说:“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自然是真话。”   霍谦认真地说:“不提今天以前的事,就单刚才说,小叔为了您开心把那混蛋领回来了,还受伤了,您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现在还让他操心,他连吃饭都不安心?您觉得呢?”   霍妈妈闭上眼睛,摆摆手:“我知道了。”   霍谦见她不愿意说话,收拾了餐盘就下去了。   “吃了没?心情好点没?”霍启鸣一看他下来就问。   “吃了,心情好了些,不过还是很难受,休息休息就行了,不用太担心。”   霍启鸣松了口气,“那就好。”   吃完饭,霍启鸣和陈朝负责收拾桌子洗碗,等清理完几人去楼上的休闲室玩。   里面放了台麻将机,还有张台球桌。   霍启鸣:“老太太不在,这五个人怎么玩?”往常都是霍谦和江悦庭玩台球,他们四个人正好凑桌麻将。   “这不来了?”霍妈妈推门就进来了,“你们五个人真是……土匪一样,上个楼脚步声都能把楼梯震塌。”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被惯出了一身毛病,也练就了强大的心,再难受的事,她自个儿关起门来想想,很快就能把打碎的心拾缀拾缀,拼个完整。   她大儿子说得对,她这人也很薄情,换了别人,被疼爱之人那么责备怪罪,恐怕得气病,她倒能很快能爬起来。   行吧,他既然不认她这个妈,也不回这个家,她就当没这个人。   温睿喝了点酒,眼里满是笑,输了钱也笑,乐乐呵呵把钱往人家手上递。   “睿睿你今天手气怎么回事?一直点炮。”老太太把牌一推,“又胡了。”   温睿摇摇头:“不知道。”   霍妈妈:“没事,不是说牌场失意,情场得意吗?”   “那他这情场怕是太得意了。”霍启鸣看了眼陈朝的牌,“我说你能别给我喂牌了吗?”   “睿睿你给陈朝换个位,他俩作弊。”   “哦好。”温睿和陈朝换了个位儿,又开始新一盘的麻将局。   霍妈妈打出一张八万,看了眼儿婿,“你们俩什么时候把事给办了啊?”   “碰。”霍启鸣皱皱眉,“男人怎么办事啊?又不能扯证儿。”   “那睿睿和悦庭还有个户口本,你们这什么都没有。”霍妈妈意有所指,“我听说,陈朝那一行经常去KTV找小姐,有这回事吗?”   这话一出,牌桌上两个人都一怔。 第145章   霍启鸣脸色沉了下来,不是为他妈口中的陈朝为工作去KTV找小姐,而是她在这种场合开口,即便她是为了自己好,但今天过年,非要扯这些有的没的事儿,纯粹是给人添堵。   自从老太太话出口,陈朝就时刻留意着霍启鸣的脸色,看他陡然间黑了脸,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位丈母娘可真是会给自己出难题。   他笑笑,大大方方承认:“是会去,当年事业刚起步去得多,来这边以后没去过一次,即便原来也没做过那种事。”   霍妈妈看他心理素质这么好,又说:“我知道,你们做生意的都得逢场作戏,做做样子,不过……”老太太话锋一转,“有个词叫做假戏真做……”   这牌是打不下去了,温睿在一旁听他们你来我往,一个劲儿地喝水。   “啪!”霍启鸣推出一张牌,发出重重的声响,三人皆一愣,他烦躁地说,“打牌还是聊天?玩不玩了?”   他妈喜欢打直球,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可这不是当面给人难堪吗?   霍妈妈看他维护陈朝,瞪了他一眼,他当她愿意这么说吗?还不是担心陈朝糊弄他,两人也算热恋期,她担心她这儿子被陈朝几句话就给哄住了。   “您与其担心他变坏,不如担心担心我,您儿子是长得不够帅,还是不够有钱,凭什么就只操心他,不操心我?我也谈生意啊,我去得地方不光有小姐还有鸭子。”霍启鸣吊儿郎当地说,“您这是瞧不起我?”   陈朝脸都绿了,他怎么不知道对方还去有鸭子的场所?   霍谦在旁边打台球,闻言直接笑滑杆了,他插话道:“对啊奶奶,我小叔没您想得那么脆弱,弃夫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做。再说,小叔这不有我吗?您操什么心?”   陈朝脸更绿了,他的假想情敌有两个,一个温睿,一个霍谦,好不容易温睿和江悦庭凑一块了,这小兔崽子倒好,也不出去工作,成天赖在家里,比他在家的时间都要久,这种时候还跳出来表忠心,要当贴心小棉袄……   霍妈妈看儿婿脸都跟这麻将台一个色儿了,气得只打霍启鸣,假意呵斥:“说什么话呢?!你要真干出那种对不起陈朝的事这家门你就别进了!再说,你什么人我这当妈的能不知道?”   “对,我是您儿子,我什么人您清楚,那他是我爱人,也是您儿子,您也得相信啊。别以为陈朝姐姐不在这边,您就可以欺负他,我这当爱人的能干看着您这恶婆婆欺负他?您说您,婆媳电视剧看多了吧,好好当您的优雅老太太,当什么恶婆婆?”霍启鸣嬉嬉笑笑,话听起来是玩笑话,但却把实际想法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还把陈朝护得紧紧的。   “我妈看剧看太多,老了老了有颗做演员的心,今天可能拿错剧本了,玩笑话,你可不能就嫌弃起她老人家。”霍启鸣又扫了一眼陈朝,虽然对方不可能因为这就和他妈心生龃龉,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   “怎么会?妈和我开玩笑我知道。”陈朝见他这么护着自己,不愉快一扫而空,眼含笑意,定定地看着他。   霍妈妈沉默不语,两人这么给她台阶下,她自然不能不领情,顺着他们的话说了两句,又道:“国外不是说能结婚吗?你们有空在家里办个婚礼,不请别人,就还是我们这一大家子,陈朝姐姐要是有空,也过来一趟,毕竟也是重要场合。反正你们都自己做老板,给自己放个假,出去度度蜜月,在国外领个证儿。”   既然这两个人彼此都那么信任,她也不多嘴,不然还落个“挑拨”的罪名,可结婚这事儿必须得办。   她也是怕,夫妻之间出了问题还有个结婚证维系着,虽吵吵闹闹,总有所顾及,可他们不一样,男人又不能领结婚证,同居多年没个合法关系,有一天厌了倦了,其中一人收拾好行李拎着就走人了,没有那么多后续要处理,若想隐瞒,别人都可能不知道他曾和别人在一起过,过往那些年就是手中一把沙,一扬就散了,连个凭证都没有。   说来说去,就是心里没着没落。   陈朝当年能轻轻松松来,他也能轻轻松松走,可她儿子今年都三十四了,她不想他只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到最后又孑然一身。   在国外结婚自然也没什么用,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得强。   “好,不过结婚之前得求婚,我到时候得好好准备准备。”陈朝满口答应了,虽然不是国家认同的结婚证,但他还是渴望与霍启鸣结婚。   霍启鸣看向他,笑骂:“凭什么你求?再说手上求婚戒指都带着了,还求什么?闲的?”   “那次不正规,这次要好好办。”除了缺那份结婚证,他希望他与霍启鸣的婚礼和别人的没差别,大操大办,和别人一样体验结婚的滋味。   霍启鸣被他眼中的深意震住,很快撇开脸,笑了,“行了,牌桌上谈婚论嫁是不是?就这么敲定我终身大事?”   霍妈妈道:“你不同意?”   霍启鸣急忙反驳:“谁说我不同意了?”话说完发现陈朝好笑地看着他,尴尬地敲了敲桌子,“还打不打牌了?你怎么总喝水?晚上的菜不咸吧。”   总抱着杯子喝的温睿被点名了,“啊?就是渴。”   陈朝看了眼一旁玩台球的江悦庭,再看看温睿,嗯,不知道是渴还是心虚。   温睿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心里七上八下,他去那边真没做什么,可就是……就是心虚,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原本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现在发现,这种事瞒也瞒不住,好在他们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要不然迟早把他抖落出来。   不过,这事要等江悦庭发现……他总觉得这罪比自己告诉来得大。   四个人又摸上了,陈朝说:“等过段时间我让律师拟几份合同,把我名下的资产转些给鸣哥。”   霍妈妈一愣。   霍启鸣皱眉道:“我要你那些干嘛?”   “结婚了不是得有共同财产?”   霍启鸣哼笑:“随你,那我到时候也让律师拟一份,就当聘礼了。”   霍谦闻言压低声音对江悦庭说:“听见没?你说你以后怎么娶温哥?哦不是娶,你这样的穷小子算倒插门,入赘。”   “穷小子照样给你开工资。”江悦庭面无表情地说。   霍谦:“!!!”   于是“倒插门”的江悦庭和霍谦又开了一局,他一杆清台,没让对方打到半杆。   霍谦好斗因子被激了起来,刚准备再开一局,夺回颜面。   江悦庭轻描淡写说道:“不打了,手酸。”   霍谦只觉得血液都在沸腾,一口老血从胃里直接上了头,有种和这小混蛋打一架的冲动。   ——   四个人摸麻将摸到九点多钟,老太说困了,要回房间休息,走之前交代温睿,饺子馅已经剁好了,不过晚饭闹了那么一出就没包,现在包点煮了吃,正好他们几个人还要守岁,等着新年的到来,吃点垫垫肚子。   温睿去厨房端出饺子馅和饺子皮,五个大男人围着桌子边看电视边包。   “包多少个?”   “一个人二十个,至少一百个。”   霍谦看温睿一会儿一个,再看自己手里的面团儿,赞叹:“温哥你手真巧。”   温睿闻言乐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夸他手巧。   “你包得什么?”霍启鸣看他面前一个饺子没放,还祸害了几张饺子皮,骂道,“自己包自己吃,包不出来就别吃了,就给你二十张皮儿,不许祸害别人的。”   霍谦闻言眼前一黑,这是赤裸裸地虐待。   “凭什么不给我吃?这馅儿还是我剁的!我这胳膊都快抬不起了,凭什么不让我吃饺子。”   “没不让你吃,你吃你自己包。”   “我……”那就吃不到了!他想凑温睿面前让他给自己包一份,被江悦庭一个眼神儿给制止了,一阵心酸,他故作可怜:“这还有我的十五张饺子皮,不包了,温哥你待会儿给我炸面皮吃吧,没事,你们吃饺子,我吃皮儿就够了。”   霍启鸣:“想吃炸面皮儿就自己开火,凭什么使唤你温哥?”   霍谦急了:“这不顺便的?”   “谁跟你顺便?我们吃煮的,哪点顺便?”   “……煮面皮儿好吃吗?”霍谦这回真得是委屈巴巴地问了。   霍启鸣嗤笑:“好吃,给你倒点醋,你蘸着慢慢吃。”   不过霍谦到最后还是吃上了饺子,温睿包了不少,给他也煮了份。   吃饱喝足的五人坐沙发上看春晚,霍谦被他们四个人闪瞎了眼,他小叔看个电视还靠陈朝怀里,把人当靠垫,温睿没说要喝水,江悦庭就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还给他削苹果吃,而他只能缩在一旁跟只大耗子一样嗑瓜子。   惨!太惨了,惨到他待不下去了,气哼哼地要上楼,临走还不忘端两个干果盘。   霍启鸣:“等等。”   “干嘛?”霍谦怨念地看着他们。   “盘儿留下,人走就行。你那胃是有多大?晚饭吃了两碗米饭,桌子的菜你清了一半,又吃了碗水饺,你怎么还有肚子吃干果?”   霍谦觉得更惨了,连果盘都不给,还嫌他食量大……   霍启鸣被他那小眼神儿看得心软,摆摆手:“行行行,去吧去吧。吃那么多你也不嫌燥,夜里渴又懒得下来,你把电水壶也带上去。别吃太多,不要暴饮暴食,对胃不好。”   “哦。”对啊,渴了不想下来还没人给自己倒,可不得自力更生。霍谦把水壶也带上了楼。   “怎么了?”温睿看他气势汹汹的背影不解地问。   “不知道,大概思春了。”霍启鸣说完笑了起来。   陈朝:“那小谦成天待在家里,也接触不到什么女孩子,要不给他介绍个?”   “谁肯要他?女孩都想要那种会体贴人的,这臭小子哪会照顾人?人姑娘找男朋友又不是养儿子,和他处着累都累死了,没处多久就得分。”   “有个问题,”江悦庭突然开口,“他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   半晌温睿才开口:“不,不能吧。他看起来成天吊儿郎当的,心思其实挺敏感的,这样的孩子应该渴望成熟女性的照顾。”   霍启鸣:“这样的……孩子?你和他同龄吧。”   温睿:“……”   霍启鸣:“他谈过女朋友,没多久就分了,他说不来电,而且觉得谈恋爱麻烦。”   陈朝道:“那我们这样的氛围会不会给他造成一定的影响?”   “直的掰不弯,弯得也掰不直。再说他对女的不来电,对男的也不来电啊,他那一帮子兄弟又不是没帅的,也没看他看中哪个。”   众人再次沉默了。   性取向成迷的霍谦这会儿正在床上边吃东西边打游戏,根本不知道楼下还有四个人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   过了十二点就是新的一年了,虽然禁烟花爆竹,但这里不是市区,放烟花的人不少,外面烟花声鞭炮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   霍启鸣也拿了串鞭炮,摸了一圈儿没找见打火机,去厨房用天然气点了烟拿着鞭炮就往外冲。   陈朝紧张地跟在他后面,“你小心点。”   “我他妈还能把手炸了?”霍启鸣郁结,他得多笨?   陈朝在他旁边看他点,看见火引子着了拉着霍启鸣就往旁边跑,等站定还捂住了他的耳朵。   “鸣哥,我爱你。”周围的鞭炮声和烟花响盖住了他的这句告白。   被捂住耳朵的霍启鸣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鸣哥,新年快乐。”   霍启鸣回头看他,笑着说:“不对啊,第一次只有六个字的,这怎么多一个?”   陈朝但笑不语。   霍启鸣:“我听着那句话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在他们兜兜转转那么久,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江悦庭听外面鞭炮声响成一片,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祝江悦庭小朋友新的一年长高长大。”温睿笑着,和往年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   江悦庭笑着看他,这是他们在一起过得第八个新年,未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个八年。   四个人各自回了房间。江悦庭和温睿洗完澡后本来准备睡觉的,可温睿偏偏要坦白从宽,交代了他去过那种声色场所,妄想争取宽大处理。   江悦庭闻言不发一言,定定地看着他,看得温睿心里发毛,没多久就把对方压在床上好好教训了。   他期末那段时间每天都和他哥开视频,一般十一二点开视频对方都会接,可有几次他哥都给挂了,本来以为对方是有事,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原来如此。   温睿眼角泛红,被江悦庭按着进进出出,他张着嘴,小声地喘息着,鲜红的舌头被白牙衬得更加鲜艳。   他断断续续地说:“就,就一次…不可以,太多…白天,要拜年。”   江悦庭没应他,也不亲他了,做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温睿被他看得难受。   白皙的胳膊紧紧地吊在江悦庭脖子上,修长的双腿也缠住了对方精壮的腰身,他凑到江悦庭面前,眼里都是水光,双颊绯红,他软软地问:“你,你怎么不亲我了?”这就是明知故问,可他知道江悦庭吃这一套。   他说话的时候淡色的唇一张一合,里面的红舌看起来很勾人。   可江悦庭这会儿很有定力,就是不亲他。   温睿只好使出杀手锏,开始喊疼,他眼圈儿本来就红,说疼就像是真的,模样很可怜,没喊两句江悦庭就崩不住了,凑过去亲他,还哄他,“我轻点。”   江悦庭每回做得不多,但做得够久,两个人折腾到快三点了才睡下。   温睿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坦白从宽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让亲就给亲了,这要是被对方发现的,那就没得亲了。 第146章   说来温睿他们也没什么拜年的对象,毕竟两人基本没亲戚,只有一些朋友。   初一初二他们就把能拜访的人访了个遍,距离正月十五还有好多天,两人准备先去晋市看看张怀斌,再出去旅游。   过年出来游玩的人不算少,各地的门票也涨了很多,钱不是问题,主要怕挤,累死累活在外跑那么多天,花钱也不能光看人。   温睿提议去临省的水乡玩几天,不要那种圈出来的景点,就找个小镇住上几天。江悦庭自然是听他的。   这次出发还是自己开车,温睿开久了累,他道:“等你驾照下来了,以后出去玩我可以少开点车。”   江悦庭这次回来考驾照,还剩科三科四没考。   “不过你这都快开学了,考科三得今年暑假回来。”   江悦庭没搭话,他在想什么时候告诉他哥休学的事儿。   到了地方,他们也没通知张家,直接去了预订的酒店。胖胖的精神不济,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以后不能带它走这么远。”温睿担忧地摸了摸它的头,“也别去临省了,我们就在晋市附近找个小城逛逛吧。”   江悦庭应允了,他让胖胖趴在怀里给它顺毛,胖胖回舔他的手指,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最近胖胖脱毛脱得很严重,毛色也早就失去原来的光泽,摸起来又硬又燥,它的牙齿也越来越不好了,有颗松动的牙还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生命就好像沙漏,刚开始满满当当,还觉得日子过得很漫长,有很多时间可以消耗,可越到后面沙子流逝得就越快,让人胆战心惊,连眨眼都不敢,仿佛那么一瞬间,沙子都可能流尽。   胖胖的生命如此,老人也是。   他们安顿好,第二天去给张怀斌拜年。   距离上次见老人已经过了半年,短短半年的功夫,温睿觉得老人又苍老了好多,其实这期间他们也会视频,只不过面对面带来的冲击更大。   虽然老人的精神头很好,心态也很好,可他还是越来越老迈,就像损坏的齿轮无论再怎么加润滑油都不能让它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年轻的心态也只是让齿轮运转地顺利一些。   张怀斌看见他们过来很是兴奋,拉着他们问东问西,温睿就陪在他身边和他说着话,每一句说得很认真,每一句也听得很认真。   毕竟他们也不是经常来看望老人,他害怕再不好好陪陪他,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   “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有拍全家福了?”温睿问。   江悦庭点点头:“两三年了。”   张怀斌笑着问:“要拍吗?不知道这边的影楼开门没。”   “开着,我明天联系一下,我们再去拍张全家福。”   张怀斌挺开心的,总问温睿明天要穿什么,他自己也知道,两三年拍一次,或许就没有下一次了,这一次得好好地拍。   “要不就穿你给我买的那套吧。”温睿来拜年带了不少东西,还给老人买了套新衣裳。   张怀斌刚拿到衣裳时还试了试,开心得眼睛都眯上了,不过他很快就脱下来,把那套衣服小心翼翼地挂到了衣柜里,说等正式场合再穿,明天就是个正式场合。   温睿笑着答应了。   张逸秋听他们要去拍全家福还主动给他们联系了影楼,她笑着开玩笑:“瞧您笑的,比和我们一起拍都高兴。”   最近老人身体每况愈下,但精神心态好太多了,还学了不少东西,画国画的水平也越来越好,似乎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张逸秋和老人之间的关系也恢复了不少,她就喜欢她爸原来那副模样,自怨自艾是惹人同情,可听多了埋怨,看多了愁容,总有一天会生疲倦之心。   “那可不。”张怀斌笑意不减。   “行啦行啦,知道你更疼他们,那也不能当着我面说出来。”张逸秋佯装生气,嗔怪。   说说笑笑,张逸秋突然瞥见温睿手上的戒指,她惊讶地问:“小温你订婚了?怎么没通知我们?”   老人笑意渐渐褪去,他看了过去,不解:“我刚才也看见了,他说是装饰,没别的意思。”   “装饰哪有带中指上的?那是订婚才带的手指。”   温睿面色不改,大方地说:“这样吗?我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不过也就中指带着合适。”   张逸秋看他没半点尴尬犹豫,将信将疑,“这样吗?对了,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进展的怎么样了?”   老人好奇地看了过来,“什么喜欢的人?”   “他没和您说嘛?”张逸秋有些诧异,“您不是想让我给小温介绍对象吗?那次我问过了,他说有喜欢的人,我也就没再多插手。后来您也没再说,我还以为他已经把这事儿告诉您了。”   张怀斌看向温睿,“上次……”上次是因为他们兄弟俩说以后相互扶持到老,他才没再过问,不过这孩子和他家逸秋说有喜欢的人怕是应付,不过这戒指……   他目光落在了江悦庭脖子上的项链上,这孩子从来不带装饰的。温睿注意到他的目光,神色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可他的反应还是落在了老人眼里。   张怀斌愣了愣,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张逸秋叫他,他才回过神儿。   “您怎么了?”张逸秋说着瞥了瞥温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哦,我在想事情。想起来了,他是和我说过这事儿,年纪大了记性不怎么好,给忘了。”张怀斌说着看向温睿手上的戒指,对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这戒指是你那位心上人送的?你说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撒谎骗我,得亏逸秋知道得多,不然我就被你糊弄住了。”   温睿不知道老人这是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给予认可,还是只是给他们个台阶下。   他点点头,也不肯多说。   张逸秋只当他性子腼腆,不好意思在老人面前说这些,笑着说:“要真把事儿定下来了,就把那小姑娘带过来给你爷爷看看。”   张怀斌闻言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五味杂陈。   江悦庭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坦坦荡荡。   等张逸秋走后,老人就把两人叫回了房间,关上门来说话。   “你们这……怎么回事?”其实他还是不懂,总觉得自己想岔了,可温睿手上的戒指,江悦庭脖子上的项链,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他们是一对儿。   一对儿?两个男人怎么能是一对儿呢?然而他又找不出理由为他们解释,只能接受这个“一对儿”。   “就是您想得那样。”温睿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怕老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想到对方的心理素质比他想象得要好。   张怀斌忧心地问:“两个男人怎么……这……”   “没变化,”江悦庭接过话,他牵住温睿的手,“就像上次告诉您的,我和哥会一直在一起,我们之间多了爱,也还是会一直在一起。”   张怀斌闻言半天没吭声,不过渐渐的也就释怀了,是啊,他都接受这两兄弟在一起过一辈子了,怎么会接受不了他们之间有了爱——有了爱情的“爱”?两人的生活还是那么着,可还多了一种维系他们关系的东西,这不是更好吗?   他叹道:“行吧,我年纪大了,不懂你们之间这些事,我就一个要求,你们俩要好好的。”   “这是自然。”   “好的。”   温睿没料到老人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心里仿佛淌出了蜜,甜得倒牙。   被亲人接受祝福是件很好的事,好到给他们更多的勇气去面对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   ——   第二天他们去影楼拍照,三个人都换了套衣服,穿得很正式,就连胖胖也被温睿打理了一番——被他拿梳子好好顺了顺毛。   摄影师指挥他们站位的时候,温睿有些恍惚,有一刹那他似乎又回到了上次拍全家福的那天。   “好,很好,保持这个姿势。旁边那个小伙子你稍微笑一笑,别那么矜持。”摄像师指挥着。   老人和温睿都笑了,齐齐看向“矜持”的江悦庭。   江悦庭无奈地望着看热闹的两人,嘴角微扬,眼底满是笑意。   “好好,就这样,看镜头,大家看镜头!”摄像师招呼他们。   “咔嚓”一声,白光一闪,画面定格。   照片要洗加装裱,暂时不能拿,但他们提前看了效果图。   和那年同样的站位,不同的是,老人老了,江悦庭长高了很多,胖胖的毛梳得再整齐,也遮挡不住它毛脱落露出的皮肤,不过它还是张着嘴吐着舌头,精神地看着镜头,而从他身上似乎也能察觉到时光的流逝。   温睿眨了眨眼睛,眼圈儿有些红,江悦庭从他身后抚上他的背,他把感伤憋了回去,笑着看向对方,道:“今天的日记怎么写?”   江悦庭眼里也带着笑,他一字一顿说道:“201X年正月初五 晴星期三   今天阳光很好,和哥哥爷爷还有胖胖拍了第二份全家福。好几年过去了,我们还是在一起。” 第147章   他们在晋市待了一个多星期,每天都过去陪陪老人,只不过担心江悦庭过完十五要回学校,也不敢久留,两人暂时离开晋市去临近的小城逛了两天就准备回家,走之前他们还特意拐到晋市和老人正式道别,还带走了装裱好的全家福。   十五那天沿河灯展,两岸河堤的树枝上都被挂上了灯笼,大桥也被装饰得很漂亮。   在霍家吃过晚饭,几个人要出来看灯展,叫霍谦,对方气哼哼地说:“我才不去,说是元宵,其实就是过情人节。灯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游戏更好玩。”   霍启鸣:“……那你和游戏过一辈子吧。”   他们四个出去了,大街上都是人他们也没开车,慢吞吞走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到了沿河的大桥,人流量剧增,摩肩擦踵,人挤人,温睿都担心他们会被挤散。   江悦庭直接抓住他的手从楼梯下去,到了两人平时晨练的河堤,这儿的灯光昏黄,刚挂上的彩灯也不明亮,是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下面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不算少,但比大桥上强得多,有落脚的地儿。   江悦庭拉着温睿一直往前走,这里灯光虽然不算明亮,但别人还是能看出来他们是俩男的,多多少少多看了他们一眼。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也没挣开他的手,心里陡然升出一种甜蜜感,他们和那些小情侣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越往前走人越少,等看不见别人的踪迹江悦庭才停下来,他亲了亲温睿的手,把人圈在怀里:“在这里看灯好一些。”   温睿扶着面前的石栏看向河面,星星点点的灯光散在河面上,说不出的美,他失笑,忍了忍才把笑意给憋回去,佯装失落,小声说:“这样吗?我,我还以为你拉我来这里……”   江悦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故意凑到他耳边问:“什么?”   温睿摇摇头,故意说:“没什么呀。”   江悦庭怎么肯放过他,吻上他的唇,低声问:“是这样吗?”   温睿忍不住了,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他轻轻捏了捏江悦庭的脸,道:“又想撩我?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江悦庭眯了眯眼睛,见对方脸上没了刚才的无措和害羞,就知道自己中了圈套,直接亮出獠牙,咬住温睿的唇。   温睿:“唔…”   这个吻来得很热烈,江悦庭似乎在惩罚他,吻得很深,也很凶。温睿不是对手,被他亲得身子发软,只好伸手抱住他。   江悦庭抱着他,听着他的喘息声,道:“变坏了。”   温睿才不认可他这个说法,“是变聪明了。”   “嗯,如果送羊入虎口也叫聪明的话。”江悦庭瞥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漫不经心的揶揄,不过嘴角的笑意倒藏着几分宠溺。   温睿郁结,也是,每次都是他吃亏,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过一想到江悦庭要去上学了,以后开视频撩他,让他看得着吃不着,也挺解气的,只是两人又得分开的忧虑冲淡了那点坏心思。   他赶紧转移话题,“你霍叔他们找不到我们了。”   江悦庭淡道:“他们也要过二人世界。”说着话,一阵河风吹来,他伸手将温睿的衣服紧了紧,“别着凉了。”   “不会的,我身体没那么差。”温睿刚说完就看江悦庭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他每回说这种话就会感冒,还是听一次对方的算了。   “有时候真想把你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照顾你了。”   温睿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都是我养大的,我怎么可能不会照顾自己?”   “哦?”江悦庭瞥了他一眼,开始和他翻旧账,“有天喝酒没吃饭骗我说吃了。”   温睿心虚地辩解:“那,那确实吃了。”如果吃了两口也算吃了的话。   江悦庭冷笑:“那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的时间,等到饿得受不了了才去叫外卖呢?”   温睿:“也,也不是,忙起来不就没时间吃,不过我每顿都喂胖胖的,我保证我饿着都没让它饿着。”   有时候工作忙,员工帮他把外卖送到办公室提醒他该吃饭了,他听完就放下手中的活儿给胖胖喂狗粮,有时候还会托员工给胖胖买点好吃的,可喂胖胖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吃饭得浪费多长时间啊,总想着等下等下,等手头工作忙完外卖都凉了,他只好拿微波炉热热吃。   江悦庭听他保证脸更冷了,知道定点喂胖胖,怎么就不知道定点吃饭?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明知道下雨还不带伞,还淋生病了,我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一想到对方流鼻涕,晕晕乎乎的处理文件的模样就觉得心疼。   温睿连忙说:“那次不是淋雨!我开车上班,要伞干嘛?我那次是流感引起的。”他都说很多遍了,江悦庭非说是淋雨淋的,淋雨导致免疫力下降,病毒才会那么容易入侵,他被噎得无力反驳,只能咬定就是流感引起的,和淋雨没关系。   江悦庭脸黑得都快融入夜色了,他一把卡住温睿的下巴,一字一顿说道:“学会顶嘴了?”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温睿都怀疑他想揍自己了。   怎么叫顶嘴呢?这是讲道理,再说,怎么没大没小的?好歹他是哥哥。他在心里默默补了句,可没敢说出来,不然就是火上浇油,他怕江悦庭家暴他。   温睿乖乖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好,”江悦庭按耐住火气,又问,“那让你早点睡,你几点睡的?”   这温睿就忍不住反驳了,“可你大年三十还拉着我做爱做到三点……”后面一个字死在了他嘴巴里,被江悦庭那么盯着,确实不敢再开口。   江悦庭怒极反笑,盯着温睿看了几秒,拉着人就回家了。   温睿不敢抗议,生怕在“惹恼江悦庭”的事业上再添砖加瓦。   一回到家,江悦庭就把他抱了起来往卧室走,温睿挣扎是肯定能挣脱的,可这会摸不准他家小宝贝的意思,只能乖乖让他把自己抱回房间。   “行,那以后…”江悦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九点做爱,保证让你在一点之前睡。”   温睿闻言立马要跑,却被江悦庭给抓住了脚脖拖了过来。   江悦庭把人搂在怀里狠狠地亲,唇齿间都是他薄发的怒气,他哥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承受着,也不反抗,一时间他真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推开对方转身出了房间。   温睿知道这次真把人惹恼了,他急忙跳下床,刚才被江悦庭抱进来的没穿鞋,光着脚就跑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见江悦庭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他坐上沙发,试探着把脚放进了江悦庭怀里,小声说:“光着脚出来的,凉。”   江悦庭没看他,顿了一下就把他脚拿外套裹住了。   温睿看他神情不太对,不像是生气,似乎有些痛苦,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凑到江悦庭身边,紧张地说:“我错了,我以后不和你顶嘴了。”   他局促得就像个拿着不及格成绩单让家长签字的孩子,可在这样的江悦庭面前,他拿不出做哥哥的气势。   江悦庭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温睿又说:“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江悦庭笑了一声,笑声带着讥讽,他说:“还可以相信你吗?”   温睿颓然地低下头,确实,他和江悦庭保证过很多次,可总是明知故犯,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或许是生活太安逸太幸福,总让他忘记自己是曾猝死过一回的人。   他现在这具身体才二十六七,还很年轻,所以他觉得那样对自己身体没什么大影响。   似乎知道江悦庭这么生气的原因了,对于江悦庭而言,他是猝死过一次的人,他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显得对这具身体,对这次的生命满不在意,毫不上心。   “你重活一次,对我而言,是上天的恩赐。”江悦庭缓缓开口,“我真得怕,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温睿抱住他,连声安慰他:“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我……我总认为这具身体还年轻,却总是忽略上辈子的死,以后不会了。我这条命特别金贵,可不能随意糟践。”   江悦庭回抱他,咬牙说:“你活着不是为你自己,也得为我。”   那是自然,从他遇见江悦庭开始,他就不仅仅为自己而活了。   江悦庭的声音有些许的颤动,温睿的心都疼了,他知道,对方是真得怕了。   “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以后……不顶嘴了,也不敷衍你、骗你。”温睿这话说得很认真,这回他不会再让江悦庭失望了,更不愿意这孩子为他担惊受怕。   江悦庭:“老混蛋再骗我,我就……”就什么呢?他咬上温睿的脖颈,不过没使劲儿,像刚长牙的小狼崽儿示威一样,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本来就是凶猛的野兽,只不过在温睿面前,他所有的兽性都被自己禁锢住了,只能像个闹别扭的小崽子,生生闷气,拿对方无可奈何,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把心中的猛兽放出来,他怕自己一爪子就把这个人伤害得体无完肤。   “哪里老?才二十六呢。”温睿抓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心里年纪三十二岁,这皮囊才二十六岁。   “过了年就二十七了。”   “二十七也不老。”温睿内心深处还挺害怕江悦庭觉得自己老的,其实三十多岁对男人来说,是正好的年纪,只不过他的爱人今年才十八岁。   两人没再说话,相拥着缓了好久,空气中难过的氛围才消散。   “好啦,去洗洗睡吧,你什么时候的车?行李都没收拾,明天要收拾吗?我明天也该去上班了,不能帮你,要不现在收拾吧?我怕你忘带东西。”温睿问过很多次对方什么时候开学,江悦庭总是含糊其辞,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对方才不像他“满口谎话”。   他说着要起身,却被江悦庭给拉住了,不解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江悦庭沉默两秒后开口:“不用收拾。”   “为什么?”温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神色严肃起来。   “我办了休学手续。”   温睿愣了两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既然都说出来了,江悦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说:“我办了一年的休学手续,期末的时候办的,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你生气,让你过个好年。”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温睿气得脸通红,“为什么要休学?!”   “那次我求你让你不要接那个项目,你没有同意,我真得放心不下,我想帮你完成这个项目再回学校。”江悦庭眼眸低垂。   温睿简直要被他这个理由给气死,他就说这小混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听话,合着居然背着他休学了!   “你真是……”温睿气得跳下沙发光着脚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乱转,江悦庭眸色一沉,要抱他,却被对方的“不要碰我”给叫得一愣,不过也就一愣,他还是态度强硬地把人抱回了沙发上。   “刚答应我的,照顾好自己。”江悦庭的大手抓着他冰凉的脚。   温睿气得乱蹬:“不许碰我!”   江悦庭才不管他,温睿急得抓住遥控器就要往地上扔,却被江悦庭轻飘飘一句“摔坏了还得买”,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他强硬地说:“回去好好读书!项目的事不用你插手!”   江悦庭平静地说:“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吵架吗?我从学校跑回来找你,我说我进公司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答应你不会阻拦我,我有我的想法,你会放我长大。”   温睿这会儿丧失了理智,他怒道:“所以你想说什么?上次的事是你预谋的吗?故意给我设这个局,让我往里面……”   最后一个“钻”字他没说出口,他的下巴被江悦庭捏住了,对方眼中的怒火简直是想把他吞噬。   “温睿,你有没有良心?”江悦庭声音发颤,“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用那种法子故意惹你那么伤心?上次怀疑我变心,这会儿又怀疑我下套?”他恨不得把人放心尖上疼,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他的爱。   温睿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心里没有这么想,可他就是嘴贱……   他看着对方,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伤。   “我真得不用你为我做那么多……”他抓住江悦庭的手,“悦庭,你回去好好读书,我自己可以的。”   江悦庭没有甩开他,只是说:“不可能。”低笑一声,“你怎么那么自私?你为了我好,让我眼睁睁地看你那么辛苦?真得是为我好吗?”   “可我真得……”他不想成为江悦庭的绊脚石,他努力为对方扫清前路的障碍,殊不知不自觉中他就成了江悦庭脚下硌人的石子。   江悦庭抚上他的脸,道:“在我的世界中,温睿远远大于一切,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他揉了揉温睿的唇,“这张嘴,真是会骗人呢。”   温睿一顿,眼圈儿红了,他眨眨眼睛,努力把那股酸意憋回去。   是啊,他在江悦庭心中的地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吸了下鼻子,说:“对不起。”   江悦庭抬起他的脸,冷冷地问:“错哪儿了?”   温睿乖乖地认错:“我是个骗子,我说话不算话。”   “还有呢?”   “不该说那种话,我没有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我就是嘴…贱。”   江悦庭显然不满意他的说法,没有回应他。   温睿眼睛里带着水光,他说:“你对我的喜欢有这么大。”他比划了形状,像圆又不是圆,很小,“心脏大小,我记得。”   江悦庭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问:“那你呢?”   “和你一样,心脏大小,喜欢你喜欢得心都疼了。”温睿说完叹息一声,似有若无的。   江悦庭的怒火散去了不少,“以后再这样,做爱的时候就不亲你了。”   温睿低下头没说话。   ——   睡前江悦庭气不过,把人压在身下好好地欺负,可后来不知怎地,他哥就含住了他,生涩地给他弄。   江悦庭眸色一沉,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身体的欢愉和内心的满足与震撼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快要出来了,想推开他哥,却没来得及。   温睿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居然还把那些全咽了下去,他呆呆地看着江悦庭。   江悦庭连忙坐起身,把他嘴边的白浊擦干净,心疼地说:“怎么不知道躲?”   温睿红着脸,小声说:“这张嘴,不仅仅会撒谎,还会说爱你,也会帮你,这样…我没怀疑你对我的爱,真的。”   江悦庭被他这话说得心都疼了,他把人紧紧揉进怀里,“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148章   温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糊涂,他的反抗再次无疾而终,想来似乎从来没有吵赢过对方,不过这也不需要分个什么胜负,毕竟两人闹矛盾,难过伤心得永远不止一方。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江悦庭说得对,爱是相互的,逼着对方回学校确实是件很残忍的事,倘若换位思考,他也不愿意。   不过……   他回头看对方,少年的眉眼还是漂亮得让人屏息,在“找茬儿”之前他没经受住美色的诱惑,凑过去在江悦庭嘴上啾了下。   江悦庭被他闹醒,半睁开眼睛,见他哥凑他面前把人往怀里抱了抱,闭上眼睛哑声问:“怎么醒那么早?”   温睿轻声说:“在算账。”   “嗯?”江悦庭以为他在算生意上的账,“公司不是有会计吗?”   “算你的账。”   这话一说,江悦庭立马清醒了。   温睿道:“瞒着我进公司,记一笔。请假回家,先斩后奏,记一笔。未经我允许,私自决定休学,再记一笔。”   江悦庭不以为意,记就记,反正也没惩罚措施。   “好,记着。”他拉过温睿的手亲了亲。   温睿看出他没把这个当回事,慢腾腾地补充:“你大三不是要出国吗?我得坐飞机去看你,记一笔少飞一次,正好省钱了,哥哥赚钱不容易,吵架了连遥控器都不敢摔,就怕多掏钱。”他说着还“慈爱”摸摸了江悦庭的头。   江悦庭:“……”他抓住他哥的手,肯定地说,“你不会的。”   他哥舍不得,只要他装装可怜,对方不会不过去看他。   温睿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在异国他乡,虽然会担心,但也没办法啊,毕竟孩大不由哥,都这么大的人该好好照顾自己了,不然就辜负了我放你一个人出那么远的门。”   江悦庭脸都黑了,见对方一副“操心自家熊孩子”的家长模样差点气死,这是在报复他?   他道:“既然采取惩罚措施,那肯定要有个标准。”   “就比如休学,那么大的事你不和我商量,成年了就不需要监护人了是不是?”温睿一提到这个火气就上来了,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极了猫。   江悦庭知道这事儿确实是自己不对在先,亲了亲他哥安抚对方,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不过我和你商量你怎么可能会同意?”   温睿扫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同不同意有用吗?你又不听我话。”其实那事儿江悦庭就是提早告诉他,结局还是不会变,可他就是气对方不跟他商量这些事。   江悦庭听他埋怨,唇角浮起一抹笑。   “我不管,我是一家之主,这种事必须要和我商量。”   江悦庭点点头,温声说:“好,和你商量。”对方这哪儿是下命令,分明是耍无赖加撒娇。   见对方答应了他,温睿翻了身要起床,江悦庭问:“一家之主用我帮忙穿衣服吗?”   温睿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凶他:“起床!跟我去上班,做得不好你就给我回学校读书!”   “我要跟着你工作。”江悦庭不愿意他把自己交给别人。   “嗯,我缺个助理。”本来说过完年招的,现在正好,他想想凶巴巴地补充了句,“不发你工资。”   江悦庭道:“嗯,我有我哥给得零花钱。”   温睿:“……”   ——   江悦庭正式进入公司,说是助理,但做得事和温睿没差别。   他工作能力出众,很快就融入了这一行,他可以说是一个天生的商人,入商场简直如鱼得水。   温睿是商人,可也是儒商,江悦庭不同,他处理起事情来,骨子里的杀伐果断全都释放了出来,有些棘手的事一并揽了过去,帮他哥解决了不少麻烦。   事业刚起步,没有人脉,两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心铺在那上面。   交际应酬不少,江悦庭的酒量比温睿好得多,两人在酒桌上轮流拼酒帮温睿减轻了不少痛苦,再后来,等站稳了脚跟儿,在酒桌上喝酒的次数少了许多。   渐渐地,两人手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资源,事业也慢慢地步入了正规,广场的潜在价值还是吸引了很多有眼光的人,有不少人过来试水。   合作不仅得看资源,也得看合作方,那些人和温睿他们打了几回交道也很欣赏他们,肥肉不是谁都吃的,能力不行还硬往下咽搞不好会噎死,可对方的能力明显很出众,两人都是年纪轻轻,称得上年轻有为。   后来又听闻温睿手头还有不少山头,更加佩服他的眼光,也佩服他的胆识,傻子也知道他囤那么些山不可能不开发,等对方手上有了充足资金和人脉,开发山地,拉动淮城经济是必须的,政府对这样的商人一向有优待,毕竟对方能带动整个区的经济,更何况对方刚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政府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淮城在蒙城能排得上号的商人没几个,而温睿他们要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假以时日,两人必定能挤进蒙城的上流圈儿。   老道的商人眼光毒辣,既然知道对方有能力,自然是抢占先机,现在不结交对方,等对方真爬到更高的位置再拿出诚心就晚了。   所以有很多久经商场的人非常愿意给温睿牵线搭桥,行方便之门,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温睿他们来说也算是个恩,日后真合作起来,好处自然不会少的。   多结交一个有能力的人,他们手中的潜在资源就多一份。   越到后面,谈生意越发容易,一些合作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温睿他们这才得以喘口气。   经过一年多的操劳奔波,这个项目逐渐接近尾声。江悦庭休学一年,他本想延期一直到广场开业,被温睿直接撵回去了,只能作罢。   开春广场就要落成了,商户们可以装修后就能入驻,等真正开业举办庆典需要再等几个月,温睿和简家那边决定把日子定在7月份。   温睿最近也很忙,他还得负责开发美食城,商场第4层被他拿了下来。   学校旁边的那家店他不打算放弃,这么多年了,且不说他自己舍不得,学生和那一片的人对那里都产生感情了,那家店没有被划进公司的资产中,毕竟那里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   “我说得你们明白吗?”温睿扫了一眼员工,无意识地拿笔敲了敲桌子,“这个方案不行,问题太多了,改都没法儿改,重新做一份交上来。”   上来讲方案的员工脸都红了,温睿没骂她也没批评她,只是用不轻不重的语气点出了方案中的弊端,存在的问题确实不少,员工站在上面都有些无地自容,一方面是不好意思,一方面觉得愧疚,方案做成这样上司居然也没骂自己。   “方案是要赶,但也不要太赶,还是希望大家能做出令我令你们自己都满意的方案……”温睿说了几句加油鼓劲儿的场面话,“大家辛苦辛苦,等这个项目忙完出去聚餐,再给你们放几天假,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   员工一听有假期,干劲儿就上来了,齐声说:“谢谢温总!”   温睿笑了起来:“前提是把这个项目圆满完成,行了,散会吧。”   等员工陆续离开会议室,温睿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太忙了,他没休息好。   看了眼会议室的挂钟,快下班了,温睿起身回了办公室。   胖胖趴着睡觉,听见动静抬眼看他,尾巴小弧度地甩着,整只狗看起来蔫蔫儿的。   温睿凑过去朝它拍拍手:“乖乖我们走,回家吃饭了。”   胖胖站起来凑过来让他摸自己,温睿揉了揉它的脑袋,“乖。”   他领着胖胖出了办公室,胖胖关节出了问题,现在走路有些跛,走路很慢。   不过好在公司有电梯,胖胖不用跟着下楼梯的。   只是回家就不行了,温睿只好把狗抱了起来,胖胖现在很瘦,怎么吃都不长肉,抱着上楼也不太费力。   摸着胖胖突出的肋骨,温睿心中生出了一种悲凉感,胖胖的病越来越多了,身上疼,夜里疼得小声叫。   他把胖胖带医院看了好几次了,那边也只是说,老了就是这样,没办法,让他把胖胖带回家静养,只是胖胖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温睿把胖胖放在地上,胖胖立马卧倒在地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模样十分虚弱,他看得难受,其实他知道胖胖现在走路都很费劲,让它在家待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胖胖已经养成了和他一起上班的习惯,每天看他收拾好了之后就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等他出发,他不忍心把胖胖独自留在家中。   温睿摸了摸它去厨房做饭了,胖胖的肠胃已经非常脆弱了,稍微有点油的汤都能让它拉肚子,营养都没法儿补,只能做一些软糯的食物好让它咽下去。   胖胖胃口不太好,舔了几口就开始“咔咔”地咳,温睿听得心惊,胖胖太虚弱了,咳嗽对它来说都是很累很累的事情,需要运用全身的力量,仿佛能听见它肋骨“哗啦哗啦”作响,就像稍微一用劲儿咳嗽骨架就会散。   温睿一个劲儿地给它顺背,又无可奈何,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胖胖吃过饭,他就待在胖胖身边处理文件,客厅很安静,胖胖的呼吸很重,一声一声的,似乎呼吸不及时就会断气,温睿呆呆地看着文件,一点也看不进去,他脑中浮现一个词——风烛残年。   胖胖…大概也是风烛残年吧。   江悦庭走后胖胖就喜欢上床睡了,或许它也知道自己快要走了,想着多和温睿待一待。   温睿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小声的狗叫声,他猛地惊醒过来,胖胖痛苦的叫声就在耳边,他立马开了灯,心疼地抚摸胖胖。   “乖乖,你哪里疼?”   不会有回应的,温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疼,把狗抱在怀里,他安抚半天都没有用,只好摸出手机给江悦庭开视频。   这会儿还没十二点,对方还没睡下,很快就接通了。   “胖胖身上疼,总叫。”温睿焦急地说。   江悦庭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唤了声:“胖胖?”   胖胖听他的声音叫声顿了顿,温睿把手机对着它,“你看,哥哥。”   胖胖的精神头稍微上来了些,但这些仍然不能缓解它身上的疼痛。   一个念头浮现在温睿的脑海中,他揉了揉眼角说道:“最近回家一趟吧,它想看看你。”   江悦庭神色凝重,他明白对方的意思,良久缓缓点点头,道:“好,明天就回去。”   第二天是周六,江悦庭也不用请假的,直接就飞了回来,风尘仆仆。   胖胖看见他兴奋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儿,可很快又趴在了地上,没精打采地看着他。   江悦庭坐在他旁边逗它玩了会儿,可对方就是蔫蔫的,虚弱得一动不动。   医生说,它不动是因为疼,一动就疼,不动还是会疼,疼它会叫,可疼得太厉害了,它连叫得力气都没有……   “去医院吧。”温睿看了眼时间,缓缓开口,宠物医院七点钟关门,他们得赶在别人下班前过去。   江悦庭顿了下把胖胖抱了起来:“走,哥哥带你去玩。”   温睿听他说“去玩”,眼睛有些热。   医院里的人看他们抱胖胖过来似乎有所预感,医生照例检查了下胖胖的身体。   看着趴在诊断台上一动不动的狗,医生也知道温睿他们来得目的,只是对方不愿意开口罢了,他只好说:“温先生,胖胖已经很虚弱了,再这样下去对它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们建议安乐死。”   早就预料的答案,可听来还是万分刺耳。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医生自觉站到一边,给他们决定的时间。   胖胖疼得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温睿终究是不忍心再这么折磨它,他点点头,他哑声问:“会痛苦吗?”   “不会的。”医生犹豫了下,“你们要不回避一下?”让主人眼睁睁看着宠物死去是件很残忍的事儿。   温睿没吭声,他只往后退了一步,胖胖就像有所察觉,稍稍抬头看他们。   “不了,我们就在这里。”他眼圈儿发红说。   医生去准备了,温睿很轻柔地摸着胖胖,安慰它:“乖,很快就不疼了。”   江悦庭低头吻了吻它干燥的鼻镜,轻声说:“乖,哥哥在这里陪你,不要怕。”   胖胖和他都是他哥捡回家的,本来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胖胖该是哥哥,可他会说话,于是他成了哥哥。   他长得没胖胖快,九年时间,他只长了九岁,可胖胖却从一岁长到了五十多岁,他还是厚着脸皮自称哥哥……   胖胖也认可他是哥哥,像是能听懂他的话,小弧度地蹭了蹭他。   医生给胖胖注射大量的麻醉药,温睿他们就守在旁边看着对方把针扎进胖胖松弛的皮内。   他紧紧抓着江悦庭的胳膊,努力没让眼泪流出来,胖胖伸出舌头最后一次舔了下他的手指,像是在给他告别。   江悦庭移开目光,不忍再看下去。   胖胖走了,成功甩掉了那些缠人的病痛。   温睿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发了很久的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刚捡到胖胖时,狗狗才那么大点,小小的,身子圆滚滚的,跑起来都能摔屁股墩儿,可会摔屁股墩儿的胖胖长大了,变老了,现在躺在了冰凉的诊断台上,温暖的身体也和那张台子一样凉了。   他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他捂住脸,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他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把头埋进了江悦庭的怀里。   江悦庭轻轻地给他顺着背,没有说安慰的话,眼泪是发泄的好途径,只是他忘了怎么哭。 第149章   胖胖一走,本来就冷清的家变得更加没有生机了,不过谁都没有提再养一个宠物的事。   江悦庭不在家,胖胖也没了,温睿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空闲下来也很少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以前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但尝过热闹的滋味,就觉得独自一人变得难以忍受了。   今天休息,他依旧早起,去沿河跑了个步,回家途中在路边买了杯豆浆和几根油条当早饭。   吃过以后他拿了钥匙准备去店里,出门的时候无意瞥见挂着的全家福,不禁一愣,顿了几秒他打开门出去了。   店里还是老样子,这会儿还不到中午,店员很清闲,李民成见他过去,开他玩笑:“你说你都这么大老板了,怎么还动不动往这里跑?”   温睿笑笑:“过来帮忙。”   “哪敢让你动手,再说这几个店员是白请的?”   温睿道:“那我在这里看个热闹。”   李民成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打趣问他公司老总都这么清闲吗。   温睿摇摇头,没有应声。   李民成也不再提,和他商量着鱼塘的事儿,他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扩大扩大店面,再加个烤鱼店,反正你自己有鱼塘,夏天生意好。”   温睿失笑:“可这楼上楼下都没地方了,店面没法儿扩张,除非你说隔壁不干了,把他店租下来。”   李民成念念叨叨:“也是啊,我也觉得店小了,特别楼上火锅店,人多了得排队等,看那一波一波的人等得不耐烦走了,我就肉疼,得少挣多少啊……”   温睿听他絮叨着这些,心情稍微愉悦了些,仿佛是从冷清的世界里被人唤醒了,一下子回到了熙熙攘攘的人间。   等到学生放学,店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李民成也没空管他,店里的服务员不太够,为了省点人工费,李民成又帮忙端菜又得收银,温睿来了,倒帮他减轻了点负担。   温睿趴在柜台帮忙收钱,学生就像韭菜,割完一茬儿又一茬儿,对于现在的学生来说,他是张生面孔。   他模样好看,语气温和,话里带着笑意,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不少女孩被他惹得脸红,吃饭的时候偷偷摸摸看他,还有的一会儿去柜台一趟,借着没拿东西的借口和他搭话。   那些学生来来回回,在店里走来走去,本来还算宽敞的店里显得拥挤了。   有人问李民成:“老板!你怎么舍得花钱招小哥哥了?”   李民成忙得晕头转向,闻言乐了:“对啊,新招的,特地招这种长得俊的,能吸引小姑娘。”   服务员们闻言笑了起来,她们在这里干久了自然知道温睿是谁,不过又怕惹真正的老板不高兴,赶紧敛了笑,偷偷观察温睿的脸色,见他只是无奈地摇头,心也就放下去了。   好多学生不明真相,当真了。   有胆大的还过来问温睿要微信号,温睿一怔,笑了起来,他看向李民成,对方赶紧过来阻拦她们,“别别别,我刚开玩笑的,这可不是什么收银员,这是我老板。”   众人都一愣,不肯相信,纷纷问他,这是不是他儿子。   李民成这下真想打自己巴掌,这张嘴真是会惹事儿。   “骗你们干嘛?这真是我老板,不信,你问那桌吃饭的。”那桌人是这附近的住户,大家伙儿都熟悉,自然知道温睿的身份。   那人道:“他就是老板啦~开这家都八九年了,他开店的时候你们估计还在读小学。”   学生们震惊了,这人明明看起来也就才二十多岁,他开店那会儿才多大?   有人对温睿很好奇,还有女孩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温睿笑笑,没回答她们。   眼尖的看见他手上的戒指,道:“没看见人家手上的戒指吗?还傻傻凑上去问。”   好多女孩都失落地离开了。   过了饭点,服务员和李民成忙进忙出收拾桌子碗筷,温睿卷着袖子要帮他们,被李民成拒绝了。   “可别,我们忙得过来。”   温睿转了一圈儿,发现自己来这边也没帮到忙,还惹得柜台都是人,叹了口气,只好和李民成打了声招呼,开车去霍家玩。   只是去霍家去多了也不太好,渐渐地,他只能待在家里继续工作。   江悦庭知道他周末在家无聊,给他做了点小游戏让他打发时间,有时候闲下来还会陪他玩一会。   江悦庭的论坛正在转型中,他设计了网页,把那里做成了一个游戏平台,很多游戏爱好者在上面发布自己的游戏,他完善了分类,还添加了不少标签,玩家可以选择标签来淘游戏,下载玩。   有些游戏如果他觉得不错,会和原作者商量是否想要上架,刚开始选择上架的人很少,毕竟那些人制作游戏只好爱好而已,付费的游戏推广度没免费游戏推广高,一旦收钱就意味着玩这个游戏的人少了,他们更乐意更多的玩家玩他们的游戏。   可没过多久,网站首页上直接挂上了一款付费的独立游戏,众人刚开始没当回事,后来一看制作公司,发现制作方是莉艾丝,网站的玩家直接沸腾了,隐隐觉察出网站要搞大动作。   莉艾丝在业界的名气不算小,不过它主要是做网游的,从来没做过独立游戏,这个独立游戏是他最新上架的。   莉艾丝公司早就不满足做网游,如今网游市场也渐渐呈现颓势,他们必须要扩大市场,独立游戏虽然小众,但它的制作成本比网游的投资要小很多,而且玩家都是死忠,更何况如果游戏质量高,在国内反响好,他们还可以向国外输送游戏,国外的市场很大,但前提是游戏够好。   游戏是做好了,总得宣传,他们把目光锁定在了拥有百万粉丝的方华身上,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主播,有很多人挖,可对方就是没签约任何一个平台。   他们主动联系对方,想要出资让对方帮自己做广告,结果对方直接丢下一句“和我老板谈”,莉艾丝的人有些茫然,不明白他的老板是谁。   江悦庭后来出面和他们谈合作,不过他提出先试玩游戏。   莉艾丝内部讨论了下才同意,江悦庭试玩过后觉得水准不错才继续和对方谈合作。   他道,让方华帮忙打广告可以,甚至可以在论坛帮他们做宣传,但前提是莉艾丝上架的游戏他们要抽成。   莉艾丝的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付费游戏,上架ios和安卓系统也是要被抽成的,PC端他们暂时没找到合作方,突然天降合作方,着实是意外惊喜,这个平台他们也知道,但对方一直是免费平台,他们以为这里的管理者是在靠情怀做这个网站,就没联系,如今对方主动抛出橄榄枝,他们自然是非常愿意。   江悦庭不仅只是想要抽成,和莉艾丝合作,双方互惠互利,莉艾丝在业内的名气够给他们网站镀金了,这个合作完以后会有更多的投资找上门来。   与此同时,江悦庭准备将他们这几年制作的一款解密游戏一并推出——莉艾丝那款游戏推出后势必会给网站带来巨大的人流量,他们在这个时候投放游戏是最好的选择。   他甚至提出要出一个优惠包,用一个合适的价钱一并卖出两款游戏。   莉艾丝的人听了他的这个提议,在心里大骂他,借着自己的势头给他们自己的垃圾游戏挣钱,想要推脱。   江悦庭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对方的顾虑——   如果他们的游戏烂,那么一并推出,反而会衬托莉艾丝的游戏更加出众,有了对比,可能他们的好评数会更多。   他只说了这一句莉艾丝的人就释怀了,毕竟他们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怎么可能比不上他们这三两个小屁孩做出的游戏?再说,如果对方的游戏真得太差劲儿,势必会遭反噬,一水差评够对方受得了。   莉艾丝的人琢磨着如果江悦庭他们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他们到时候可以收购这个网站。   双方各怀心思签下来了合同。   很快方华就在直播中试玩了莉艾丝游戏的免费关卡,莉艾丝也知道打开独立游戏市场,开端一定要好,第一个游戏必须得非常优秀,所以这个游戏他们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的,游戏理念、流畅度、画面、音乐和内容可以算是国内独立游戏的佳作,很多人都心动了。   方华也不忘给他们自己的解密游戏做宣传,游戏一打开,就能看出制作非常精良。   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先入为主也以为这是莉艾丝的新游,在弹幕里刷游戏画面好棒,大众很容易被带节奏,一旦有一些人开始刷游戏不错的时候,就会跟着觉得这个游戏很棒。   这款游戏的画风偏欧风,很多观众以为这是国外的游戏,只是找莉艾丝做代理,国外解密游戏佳作不断,很多人在心里把这款游戏推上了一个高度。   方华对这个游戏的每个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直播时更是利用这种了解假装新手,在自己制造的各种“状况”下挖掘游戏的奥秘,很多点都设计得非常巧妙,让人惊叹的同时又能从刚才的线索中回想到线索。   粉丝赞叹不已,方华看把大家的胃口都调动起来了,开始给两款游戏做宣传,给了他们平台让他们自己下载玩玩,毕竟解密游戏自己玩才好玩。   方华顿了顿又说:“我觉得莉艾丝的游戏挺好玩的,这两天大概都直播这个。”   大量粉丝奔向网站,有很多人都想玩,但考虑到价格,单独买不划算,大多买的是优惠包。   还有人花钱觉得肉疼,看解密游戏的价格便宜一些,又想起方华说会直播玩莉艾丝的游戏,干脆单买了解密游戏。   国内游戏的独立游戏出现了很久的空白,这两款游戏可以说给很多单机游戏爱好者带来了福音。   一款是操作向,一款是解密向,不太冲突,很少会有人捧一踩一,玩过得都觉得这两款游戏都非常棒。   刚开始玩的一批玩家,自发在网络上宣传这两部游戏。   甚至有人发了很长的评论夸奖江悦庭他们做得解密游戏,游戏总共五关,通关用了大概两个半小时,难度是一点点增加的,很多点设计得非常精妙,利用先前的线索发现下一个线索时都不由赞叹设计者的思路和逻辑。   还有人说本来以为玩过一次再玩就没意思了,可试着重新玩一遍,竟然发现了不少隐藏,而且这款游戏还讲了个故事,不过有些难懂,有人玩了三遍才发现这里面的各种设计不是胡乱设计、单为后面的操作铺路的,而是可以串在一起,不过介于很多人没有玩就不急着放攻略和这背后的故事。   有很多主播和营销号喜欢蹭热度,也开始试玩这两款游戏,随大流在网上夸赞这两款游戏。   自来水一多,游戏的下载量和风评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网上有很多人都认为两款游戏都是莉艾丝的,担心被“江悦庭的垃圾游戏”拖累的莉艾丝在官博上还特意发了通知,不过有很多人根本没留意官博。   等游戏热度够了以后,方华才转发莉艾丝发得那条官博,甚至还补充了这款游戏是三个年轻人设计的,最大的一个不过二十七岁,最小的十九了。   很多人都震惊了,这样的背景给这款游戏增加了更多的卖点。   有很多平台主动联系江悦庭,希望上架这款游戏。也有很多广告商看中网站的前景,过来让江悦庭帮忙做广告的,不过基本被回绝了。   在客户端上架后,这两款游戏很快就在一些平台遭了攻击,习惯了玩免费游戏的玩家给游戏打了低分,给的理由都是,游戏很好玩,就是要钱,真是恶心,现在正经做游戏的都这么少了吗?一群黑心商人……   不过还是有很多玩家乐意掏钱玩,给的评价也很高,一中和,评分也有3.8分,比PC端和网上的风评低了不少,但也不算太差。   还有很多不法分子看中了付费这点,开始发破解版,拿到网上卖,下载量惊人。   莉艾丝公司最恨侵权,直接把那些人告上了法庭,江悦庭也搭了个顺风车,和他们联合打官司,要求索赔,大公司的财力不同凡响,这样的官司基本能打赢。   这个胜利也给很多人一个警醒,贩卖的人不敢顶风作案,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了这两尊大佛。   江悦庭的事业上了一个高度,学业也没落下,他拿到了做交换生的资格,今年八月份就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因为我这文有事业线,可是因为主感情线和日常,所以事业线是弱化的,这部分我一向拉得很快,但既然埋下了,我也不可能不写,文在收尾,所以准备把这些交代清楚,我知道大家不喜欢看这些,很抱歉,这章评论发红包吧。大家晚安。 第150章   “嗯,后续两款作品隔段时间再推出。近期准备准备,开始做新游吧,我希望在我回国之前把demo做出来。”江悦庭顿了顿,“我出国这一年,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你和方华做,麻烦了。公司挂在我哥公司名下,要是有合同要签字你就让他来。”   霍谦大大咧咧的声音投过话筒传了过来,“行,不用谢,加工资就成。”   江悦庭闻言唇角微微扬了下,他道:“嗯,会的。”   又交代了记几句,他挂了电话。   他哥在厨房切菜,江悦庭走过去,道:“用我帮忙吗?”   温睿身子抖了下,他摇摇头:“不用了。”   江悦庭看出他的不对劲儿,从身后抱住他,不过他没问怎么了,因为答案他再清楚不过了。   温睿一想到对方明天就要走了,心就有些疼,他不求时时刻刻看见江悦庭,只希望想见对方的时候立马就能触碰到对方,可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这些都是奢望。   江悦庭也觉得家太冷清了,而且这么些年,他哥身边除了霍家人也找不到能说话的朋友。   他放假回家那天没告诉他哥,偷偷摸摸打开书房的门,发现他哥无聊到和人在网上玩欢乐斗地主,一时间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他想让他哥再养个活物,至少能陪陪他,可对方拒绝了。   “我也不是总这么空的,我忙起来可能没办法陪它。”   话虽这么说,他知道他哥还放不下胖胖,也不再提。   吃过晚饭,温睿帮江悦庭收拾行李,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把自己装箱子里,让江悦庭把他也带走。   ——   身后的人已经睡着了,温睿有些发愁,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不过人一忙起来就没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公司早就步入了正规,近期刚完成一个项目,暂时不会再接大合作,所以他这段时间都是按时下班,周末也不需要加班,闲得都要长毛了。   要是有个爱好倒还好,可仔细想来,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除了江悦庭,他似乎找不到另外一个令他痴爱的了,不禁觉得可悲。   他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忙工作吧,可刚叹完身后的人就把他往怀里拖了拖,温睿身子一僵,他问:“怎么没睡?”   “在想什么?”江悦庭把人翻了过去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问。   温睿往他怀里靠了靠,“在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爱好。像你,喜欢摄影,画画,游戏……我好像找不到什么爱好。”   江悦庭皱皱眉:“读书?”   “读书也不是爱好,就是闲下来会看看,谈不上热爱。”温睿顿了下说,“我一直都在和挣钱打交道,为了生活不停地转…转…等有一天不需要再为这些操劳了,突然间就失去了方向。想想还是继续忙吧,公司现阶段的资金是不足,但是那几个山头开发方案可以提前做,如果真得开始准备,那我应该挺忙的。”   他轻声说着话,手无意识地玩弄着江悦庭修长的手指,一会儿给他摆个V,一会儿给他摆个OK。   “你不是喜欢教书吗?”江悦庭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当老师啊…”温睿闻言笑了笑,“算了,我都没上大学,教师资格证都没法儿考,再说我哪儿走得开,公司还有那么多事。不过,再过个十几年,你那边的事业稳定了,我也把手头上的资源给开发完全了,就把公司绝大多数工作转交给你,你那会儿也就三十多岁,还干得动,不嫌累吧?”   江悦庭用嘴唇摩擦他的额头,“不嫌。”   “到时候我就退居二线,掏点钱看能不能进学校……”温睿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些不光明啊。”   江悦庭听他小声说着话,心痒得要命,哄他:“没有,没实力走后门叫不光明,你有那个实力。”   温睿失笑:“教初中吧,高中太累了,初中稍微清闲点,公司那边我也不能全不管,还是得处理工作的,中年生活,挺好。”   江悦庭听他为自己规划未来,笑了起来,“嗯,挺好的。怎么会那么喜欢当老师?”   温睿顿了顿,道:“父母的教育挺重要的,我爸妈之间的错误结合简直可以被称为灾难,我一度对婚姻感觉到十分惶恐,没想过有妻子,更没想过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没办法教育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后来就想,我可以作为一位老师教导小孩。”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好像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声音里充满笑意,他凑到江悦庭唇边亲了亲对方,“你说呢,我的宝贝。”   江悦庭直接把人揉进了怀里,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心软得一塌糊涂,哑声说:“你的宝贝认为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家长。”   温睿温温地笑,这辈子他最庆幸的事就是遇见了江悦庭。   “悦庭,我想要你。”温睿凑到江悦庭耳边,小声说着话,没有开灯,没人看见他绯红的脸颊。   江悦庭呼吸一滞,虽然明天就要走了,但他哥心情不太好,他就没忍心要对方,现在对方居然用气音在他耳边说这种话,赤裸裸的勾引。   他还没有所动作,他哥直接翻身坐到他腰上。   借着从窗帘缝隙中爬进去的月光,江悦庭看见对方慢慢掀起自己的衣服,他眼中腾地升起滚烫的情欲,伸手摸上他哥柔嫩顺滑的皮肉,哑声说:“要什么?”   “要你。”   江悦庭那晚没忍住要了温睿四次,他在床上一向克制,但他哥热情得让他欲罢不能,直接被情欲冲昏了头脑。   温睿紧紧地缠着他,承受着他浓烈的欲望。   眼看江悦庭还要继续,温睿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有些发愁,自己也没饿着这小混蛋啊,怎么这次跟吃了春药一样?   担心对方纵欲过度,温睿说道:“不要了,困了,后面疼。”他声音软软的,像极了撒娇。   江悦庭缓了缓,凑过去亲他,“好,不做了。”   温睿用膝盖蹭了蹭他滚烫的欲望,眼睛半阖,迷迷糊糊地问:“这里怎么办啊?”   江悦庭呼吸重了起来,哑声说:“你别闹,待会儿就下去了。”   他又说:“不洗澡了吗?”   温睿眼睛都闭上了,小声嘟囔:“困,不想洗。”   江悦庭的精液都被套子装了去,可温睿的不是喷在他小腹上,就是弄在了自己身上,他下床去了卫生间,打了盆热水,给温睿擦身子。   温睿翻了个身想躲,“不要弄了,我要睡觉。”   “擦擦,不然睡着难受。”   温睿只好随他去,江悦庭很快就把两人身上擦干净了。   他哥真得困了,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江悦庭轻手轻脚收拾好毛巾,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药膏拿了出来。   他挤了点药在指尖,伸手给他哥后面上药,对方在睡梦中发出难受的梦呓,江悦庭低头亲了亲他的脸,“乖,忍一忍。”   等做完所有的事情江悦庭打开了柜子,拿出了一个盒子,这是他去求得珠子……   ——   温睿醒得很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外面都大亮了,枕边人也没了,心一颤,急忙摸出手机看时间,还好,还没下午,江悦庭是下午的飞机。   他在床上发了会呆,昨天被做得太厉害了,后面有些不舒服,他在心里感慨,以后不能再招江悦庭了,不然受不了。   温睿抬手揉眼睛,却发现左腕上戴了串珠子,他一顿,将珠子对着阳光,透亮的珠子在阳光照射下越发剔透。   他笑笑,亲了亲那串佛珠。   江悦庭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醒了?洗澡起来吃饭了。”   “你给的?”温睿把手伸到他面前,明知故问。   江悦庭目光柔和,道:“为你求的,护你平安的。”   温睿不知怎地,有些心疼,不信佛的江悦庭为他信佛了,他知道对方在害怕……   他送江悦庭去机场,不过是对方开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温睿一直看着窗外,江悦庭瞥了眼后视镜,看他的神情有些心疼。   到了机场,温睿把人送到里面。   “进去吧。”他伸手给江悦庭整理了下衣领,笑着说。   江悦庭看他强颜欢笑,眸色微沉,抓住他的手,把人拥入怀中,紧紧的,不肯放开。   他舍不得留他哥一个人,真想把对方变小,揣在口袋里带走。   “再给我两年,两年就够了。”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   机场人来人往,蒙城也是与国际接轨的大都市,对同性恋的态度也算开化,没人在意他们的行为。   温睿回抱他,他安慰对方:“其实也就是一年而已,没什么的,我等你回来。工作不忙我飞过去看你,没事的。”   江悦庭微微推开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也别去太多,坐飞机累。”   “放心吧你,我记了你好多账,你倒是想我去那么多次。”温睿笑他臭美,“进去吧。”   江悦庭皱着眉说:“按时吃饭,不要熬夜,出去谈生意把小吴带着,他酒量不错,天冷了记得衣服,不要懒,别总以为你不会生病……”   温睿闻言笑了:“到底是你出门还是我出门啊?行了,我知道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江悦庭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珠子上,道:“平平安安的,等我回来。”   “我等你。”温睿郑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   江悦庭走的时候总回头看,心在那里,他做不到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温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这辈子与江悦庭第一次相遇时,对方还小小的,一身尖刺,不肯让他触碰,当时他就呆呆地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远去,十年过去了,这个小孩长大了,不过也学会了回头看他。   我等你回来。温睿在心里默默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八月八号开文,到现在都快六个月了,很开心的六个月,谢谢大家的陪伴,感谢!鞠躬~顺便,再求一发专栏收藏,收藏作者不迷路,正经脸π_π   今天还发红包,挑二十个小可爱发一百点,其他的二十点。   后续还有番外,大概有三部分的番外,第一部分是悦庭毕业后和哥哥的日常,以及他为哥哥做得一个新游,其实这部分应该是正文内容,但既然说一百五十章完结,我绝不食言【我只是错误的估算了章节数(. _ .)】 第二部分是悦庭上辈子的番,第三部分是霍叔和陈朝的番。   我都会备注好的,大家自主选择购买。   提醒一句,有小可爱想要营养液,就算不全订我这文也会有的,只要购买V章满三十万字就会有十瓶营养液,我这文V章肯定满三十万字了!所以就算不买番外也可以得到营养液的!   这文写完会休息休息,然后存稿新文,等到三月份再开新文,已经大三了,明年要考研了,所以想趁着没准备之前再写一篇,然后安心准备考研。   再次谢谢大家的陪伴!!!真得很谢谢!不多说,山水有相逢,诸位有缘再见。 第151章 【温江】番外1   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但也勉强能让温睿成为一个跺跺脚都能让蒙城震一震的人物了。   自从堂前街上建了那所广场后,淮城的经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起来,要说发展迅猛还是这两三年的事。   淮城当年是县级市,由于离蒙城近,物价和蒙城的物价差不了太多,但由于经济落后,城市规划只能算小县城,导致房价很贱,后来撤市为区,房价是在增加,只不过涨得没近两年迅猛,如今淮城的房价涨得厉害,节节攀升,已经到了一个惊人咋舌的地步。   这里面的原因一是简家,二是温睿。   当年拆了半个淮城,需要重新建设淮城,可光靠政府投资,是没办法让淮城在短时间一改原来老旧的面貌。   然而蒙城排得上号的商人就是冷眼旁观,按兵不动,说来其实是看不上淮城。   淮城是山城,地理位置就限制了它的发展,毕竟看一眼就是连绵不绝的山峰,能开发的地少之又少,再加上这里没有带动经济的产业链,带不来巨大的外来人员,一座连外来人都带不来的小城开发有什么用?   炒炒房价?倒…也行吧。   只是那会儿交通不太便利,当年的轻轨和地铁都是在建状态,在外人看来淮城还是那个破县城,有很多小老百姓摸不准它的未来,虽然那时候淮城的房价没蒙城的贵,咬咬牙就买了,可它要十几年发展不起来,掏个百十万在那里买房子不是瞎折腾?   这些年蒙城由于房价炒得厉害,不断地把周边的小城划进自己的地盘,一开始老百姓一看撤市为区,想着未来发展起来可不得了,挤破头也要在那里买房,谁料那些人只管炒房价,丝毫没有开发的心思,导致前几年吞下的桐州到现在都没嚼烂,“投资”的钱打了水漂。   如今那些人也只是冷漠地看着淮城,也没了掏钱买房的心思。   所以房地产大鳄根本不屑开发淮城,只有一些小的房地产商会去开发,捞上一笔,然而这样反而更使得淮城的发展不成气候。   不过前几年,温睿开始折腾那些山地。   他去折腾山地外人都当他是想发展淮城的旅游业,搞烂的挣钱把戏,这样的发展方式在Z省一抓一大把,但真使经济一跃成为二线城市的地方少之又少。   谁料大家都想错了,温睿是开发了山地,但开发得不是旅游业,他是在打造高档的休闲场所,建高尔夫球场,还想建马场,他往里面死命砸钱,外人都在思考这人是不是疯了,这是淮城,又不是蒙城!谁有钱去那种地方消费?   至于广场那边的商家这么些年不断更替,人们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里的商户越发厉害,都是有头有脸有品牌的。   简家那边把温睿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外人不知道温睿在做什么,他们却品出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是想打造一个富人圈,淮城的地理位置约束了它的发展,既然不能依靠巨大流动的人口来发展那里,对方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把那里的档次提上去,让淮城变成富人的后花园。   简知斐了解他的意图后不禁笑了,他问简彦霖:“简岷是不是在和这人合作?”   简彦霖看他哥对温睿的兴趣如此高涨,就多说了两句,还自嘲自己当年想和他交好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   简知斐闻言默了片刻,说了句“有意思”。   简家什么地位Z省人都知道,巴结上简家总不是坏事儿,可他们简家的副总主动和人示好,居然被拒之门外?   简知斐看向这个弟弟,问:“你当年想和他结交?”   简彦霖自然知道他哥不是单纯问这个事儿,而是问他想和温睿结交的原因,毕竟就算以温睿现在的身家,他主动结交也是纡尊降贵。   “对,觉得那年轻人不简单。他提前很多年囤了不少地和房子。”简彦霖意有所指提了一句,当年和温睿打交道,他自然派人查过对方了,没想到发现这么有意思的事儿。   简知斐挑挑眉,“提前很多年?看得这么远?”   简彦霖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要真是这样,倒是个人才,野心挺大。”简知斐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简彦霖知道,这是一句夸赞。   简彦霖说:“不过光靠他一个人的能力,想改造淮城未免异想天开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还是太冲动。”   简知斐听他老气横秋的点评,抬眼看了看他:“我怎么觉得这人就是在等着我们呢?”   简彦霖闻言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他就在他哥的授意下找上了温睿,这次对方朝他打开了门,身边还多了个样貌好看的年轻人,他们似乎等候多时。   好几年没见,对方还是那幅温和的模样,不过早就褪去了当年的生涩,面对他都能游刃有余,而那位年轻人更是不简单,年纪不大,但身上那种狠厉的气息却像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很多年……   温睿一个人没法儿让淮城变天,但加上简家就不一定了。   温简两家又合作了,短短几年就让淮城改头换面,不知不觉中那里成了富人们交际休闲娱乐的一片区域。   当年观望的人傻眼了,原本破破烂烂的淮城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他们看一眼都觉得肉疼的地方。   ——   新来的助理跟在温睿后面说:“温总,车已经在外面停着了。”   “嗯,好。”温睿刚下飞机有些疲惫,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助理想帮他拿,却被他避开了,“不必了,自己来,你手里也有行李。”   助理只好作罢。   一出机场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等在外面,司机看见他们下了车,帮忙把行李箱装进了后背箱。   助理抢先给温睿打开后车门。   温睿有些尴尬,原来的助理是个女的,跟了他好几年,最近怀孕了,他就给对方放了假,这个年轻人是新招的,干活不错,就是殷勤得可怕,让温睿很不习惯,不过还是朝对方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助理连忙说:“不客气不客气。”   司机没有动作,透过后视镜看温睿,问:“温总,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温睿想到江悦庭那张脸笑了起来,“先去睿悦科技看看。林助理你家住哪里?出去一趟累坏了,我让周叔先送你回去。”   林助理闻言连忙拒绝了,“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顺路的事。”   林助理也不好再推脱,温睿让司机帮忙把人送到了家,对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温睿无奈地笑笑,让司机把他送到江悦庭公司去了。   出差半个月,每回视频江悦庭都不开心,聊不到两句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开玩笑:“总催我回去干嘛?急着吃奶?”   江悦庭的目光一下子变了,他说:“哥,你好色情啊。”   气得温睿懒得理他,不过等事情办完温睿没多待,带着助理就回来了,随行的特助等人还得在那边打理点事儿。   他不经常来江悦庭的公司,当年江悦庭毕业以后陪着他忙开发的事儿,等稳定下来,才把重心放到自己公司上,不过有了先前的基础和雄厚的财力,江悦庭的公司起步发展很容易。   他不仅在做游戏,还搞电子科技,公司的势头正盛。   两个公司业务相差太大,温睿很少过来这边,也很少有人知道两个公司之间的联系,江悦庭又不喜欢透露什么,特助和生活助理知道温睿的存在,但也不敢乱说话,所以公司里的人基本不知道他还有个哥,只知道他们江总有个很爱的爱人。   前台看他面生,见他直接要坐电梯上楼,拦住了他。   对方问温睿干嘛的,要找谁。   温睿一一回答:“找江悦庭,我是他哥,有事找他。”   前台听到老板的名字头都大了,平时那位脸色冷冰冰的也没什么,可最近真是冰封三千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心情很差。   原来一下班一秒都不多待,最近跟长在公司了一样,虽然他没直说加班,但他不走,其他员工也不敢走,只能眼巴巴看着技术部门的霍经理和营销部门的方经理收拾东西回家。   大家都知道方经理妻子怀孕了,急着回去是陪媳妇儿,不明白霍经理天天回家那么急干嘛。   前台不想触江悦庭的霉头,但看温睿西装笔挺,气质看着不一般,也不敢怠慢,想打电话问江悦庭的助理,结果那边没人接,她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要开例会。   温睿听她说完,道:“我上去等吧。”   前台纠结了下,还是同意了,对方看着应该不会骗人,就让他做了个登记。   前台扫了一眼登记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心里惦记着老板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也没在意,等到夜里回家睡觉她才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温睿?!温睿啊!   楼上很空,没什么人,温睿直接去了江悦庭的办公室,在办公室转了两圈儿,打开了休息间的门,里面放了张床。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他这会儿确实是困了,干脆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江悦庭开完会回来看了眼时间,快下班了,不过一想到他哥昨天和他说估计还得几天回来脸色就不好看,回家家里没人,还不如留在公司办公。   他哥这几年出差的次数不算少,每回出门前还喜欢一脸“慈爱”地摸他的头,“乖,在家好好等我回来。”说完自己笑了,“风水轮流转。”气得他满屋子逮他哥。   敲门声响起,助理问他要不要点餐。江悦庭没什么胃口,说了句“再说”让人出去了,安心办公。   不知过了多久,特助拿了好多文件找他签字。   江悦庭静静地看,特助站在旁边不敢吭声。   温睿在休息间睡了好久,醒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他脑子睡得发懵都要忘了自己现在在哪儿,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都八点了,一下子清醒了,都这个点了,对方早就下班了!   温睿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说给对方惊喜,结果睡过头了。   这事儿不能让江悦庭知道,知道了又得嘲笑他,为了保住面子,温睿决定待会儿提着行李箱回家,要假装出风尘仆仆刚下飞机的样子…   盘算得挺好,结果他慢腾腾穿好衣服打开了门,六目相对… 第152章 【温江】番外2   温睿心中有好几种情绪纠结缠绕,但很快被他无情镇压了,如果这里只有一个江悦庭,他爱怎么摆表情怎么摆,只是还有个外人。   他将脸上的茫然和震惊掩盖过去,整理了下领带,朝特助礼貌地笑笑,又转向江悦庭:“什么时候回家?”   毕竟在商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最起码的伪装他还是会的。   江悦庭将他那一瞬的震惊和愕然看在眼中,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嘴角隐隐挂了抹笑意。   “睡饱了?”思绪在脑中转了几个弯儿他就明白他哥为什么在这里了。   温睿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见特助还在江悦庭身边站着,道:“你既然还在忙,那我先回家了。”说完镇定地往门口去。   “别急,等我一下。”江悦庭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走。   温睿止了脚步,神色平静地看了眼江悦庭,干脆坐到沙发上等他。   江悦庭盒上手中的笔,对特助说:“文件先放着,你先出去吧。”   特助此刻还有些懵,他知道他们江总最近心情不顺是因为温总出差,他也在心里天天求着温睿早日回来,可这…这就回来了?这么…突然的?   那不对啊,他一直在外面坐着,没看温总进来,是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偷偷进来的?提前回来给他们江总一个惊喜?这么一捋就通了。他的视线在温睿身上转了两转,真是个大救星啊。   “笃笃”江悦庭不紧不慢地用钢笔磕了两下桌子,“你准备留在这里?”   王特助登时回过神儿来,连忙说:“没!那我先出去了。”说完赶紧出了办公室,他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想到江悦庭刚才敲的那两下桌子,他赶紧让人通知下面的员工可以下班了。   到时候俩上司会一起出来,这么多员工都在,肯定少不了八卦,他们江总把温总藏得紧,不乐意让员工见到“老板娘”的真面目。   公司员工一听下班跑得特别快,一会儿功夫公司就空了。   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两人,一时间安静无比,江悦庭看了他哥一眼,低下头开始处理文件。   温睿都做好被他嘲笑的准备了,毕竟走之前他可没少嘚瑟,这会儿对方对他竟然不闻不问,他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江悦庭突然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睿还没开口,对方继续道:“不是说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吗?怎么回来这么早?”江悦庭说话慢条斯理的,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工作忙完就回来了。”温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哦?不是说要多玩几天吗?”江悦庭眼里带着几分揶揄,昨天他哥在视频里没少逗弄他,一口一个还没忙完,还想在这边多逛逛,没想到……   听对方拿自己的话噎自己,温睿就不想承认他是想江悦庭才回来这么快的了。   “手下人催我回来,说公司积攒了不少事儿。”温睿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没空在那边耗时间。”   江悦庭没说话了,又低头看文件,过了会好笑地说:“那温总怎么有空拐到我这边睡觉?”   温睿被他臊得脸红,又不愿意认输,自己一忙完就赶飞机回来了,可不是送上门来给对方嘲笑的。   “你要工作就好好工作,忙完了回家吃饭。”   “还没吃饭?”江悦庭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带你去吃饭,中午饭吃了没?”   听对方关心的问话,温睿心里舒服了些,见江悦庭过来拉自己,朝对方一招手,等人凑到他面前,温睿在江悦庭脸上亲了亲,小声问:“想我了?”   江悦庭被他偷袭抬眼看他,眼里浸着笑意,看起来心情挺不错,只不过说出的话格外气人,他说:“比不上你,说好的过几天回来,结果提前了,困成那样还不回家睡觉,非得过来看我。嗯?走之前不还耀武扬威的?”   温睿又尴尬又羞恼,他拍开江悦庭搭在他腰上的手,嘴硬:“都说了我提前回来是公司太忙了。”   “那温总那么忙怎么不先回公司?来我这里干嘛?”   温睿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往外去。   这种事儿,日理万机的温总不屑告知对方。   江悦庭要开车带他去餐厅吃饭,温睿只好拿过自己的行李,让周叔先回家。   是一家中餐馆,格调不错,两人要了个包间,吃饭的时候温睿问:“你们公司最近很忙?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不是忙,是家里没人。”江悦庭给他盛了碗汤,“喝点汤,别急着吃米饭。”   温睿接了过去,他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心里涨涨的,喝了一口汤都能觉察出甜味。   江悦庭边吃边给他夹菜。   温睿看他总照顾自己,道:“你自己也吃,我自己来。”   “没事,我待会儿再吃。”   温睿闻言决定以后不气江悦庭了,不然上哪儿找这么孝顺的孩子。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还住在沿河的房子里,毕竟这屋子住了好多年,有不少回忆,就没舍得搬。   车换了是因为出去谈生意,不开贵点的容易被人说道,房子无所谓,正好这里离公司还近,再说两人也买了栋别墅,只是工作时间不会去罢了。   回去洗了澡,江悦庭就把他压住,一字一顿说道:“好了?那现在轮到我了。”   温睿茫然地问:“什么?”   江悦庭低声说:“轮到我吃了。”   温睿闻言挣扎着要跑,被江悦庭逮了回来。   将他哥的睡衣往上推了推,露出胸前的两点,伸手捏住对方的乳头,江悦庭道:“哥,你不是让我吃奶吗?”   温睿脸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江悦庭没打算放过他,进去以后顶着他那处慢慢磨他,慢条斯理地问:“以后出差还敢惹我吗?”   温睿被他折磨得眼睛都红了,就是不肯理他,牙关紧咬也难掩喉咙里的呻吟。   见对方不给个痛快,温睿干脆用修长的双腿紧紧勾住江悦庭的腰身,小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为你,提前回来,连晚饭,都忘了吃。你还,你还这么凶。”他一张口就是断断续续地喘息。   “别装可怜,我刚把你喂饱。”江悦庭受不了他在床上瞎哼哼,叫得人骨头发酥。   温睿闻言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伸出白皙的手摸向两人相连的地方,惹得江悦庭身子微僵,还一脸“天真”地问:“喂饱了吗?”他双颊绯红,耳朵和胸膛也泛着薄粉,身子还有些发抖,是他觉得羞耻的表现,可还是硬撑着。   江悦庭脑中的弦崩断了,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大力顶撞温睿,恨不得把人给拆骨入腹。   等发泄出来,他把温睿射出来的精液抹到对方身上,哑声说:“别发骚。”   温睿身子瘫软,小声喘着气,模样呆呆的,还沉浸在余韵中。   江悦庭问:“难受?”   温睿回过神儿来看向他,小声说:“亲一下。”   江悦庭凑过去吻他,细碎的吻,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绵长又让人觉得安心。   温睿软软地说:“以后别气我了,哪有我这么好的哥哥,一看你想我,工作不做了也要回来,还把人送你嘴边让你吃。”   江悦庭听他又开始胡说八道,差点气笑了。   他哪儿是工作不做,分明是忙完了回来的,哪儿是送他嘴边,是他自己逮住得好不好?   不过江悦庭现在心情好,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是吗?那就麻烦哥哥再辛苦辛苦了。”   温睿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满脑子想的都是,半个月江悦庭该饿坏了,今天肯定变着法地折腾他。   为了明天还能去上班,温睿开始喊疼,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悦庭神情平静,慢慢地说:“哥,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那天夜里江悦庭身体力行教回了温睿以后不要总骗人,更教回了他,以后出差不要太得意,不然容易乐极生悲。 第153章 【温江】番外3   被江悦庭收拾了一顿,温睿老实了,窝在江悦庭怀里睡觉,不过末了也没给对方一个准话。   江悦庭看他闭着眼睛,忍不住凑过去亲他,低声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温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小声说:“我的保证能信吗?”这话说得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意味。   江悦庭被他逗笑了,“温总难道不是一诺千金?”   “……商人嘴里有几句实话?”温睿把头往他怀里钻了钻,“你好烦啊~困了。”   江悦庭把人掉了个个儿,从背后抱住他,“这样睡,晚安。”   “……晚安。”   早上起床,温睿觉得后面有些难受,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   江悦庭看他起来,眉头微拧:“怎么不再睡会?”   温睿没说话,挤牙膏刷牙,江悦庭站在他身后不肯走,他突然回头摸了摸江悦庭的腰,脸上隐隐有些忧色,这样夜夜笙歌,他怕对方年纪轻轻就肾亏。   中午回来得炖点东西给他补补,不过对方不喜欢吃内脏之类的东西,那就让生活助理买点鳗鱼生蚝送家里来。   江悦庭抓住他的手问他干嘛,温睿当然不敢说实话,含糊地说:“没事,公司还有工作。”   江悦庭有些后悔昨天做那么多次,但温睿死活不肯在家休息,同样是男人,他还是下面躺着没出力的,江悦庭都没肾亏,凭什么他就得躺床上放假?   两人解决完早饭,各自换了衣服去上班。   温睿出门前问对方中午什么时候回来。   “嗯,你要做饭吗?我来吧,提前回来做,你中午回来吃了睡个午觉。”   “行,那我让林助理买点处理好的海鲜送过来,你随便做点。”温睿换好鞋子要出门,被江悦庭拉住亲了一口。   “老公,路上小心,早点回家,中午做你爱吃的。”江悦庭学着电视剧的情节逗他玩,语气淡淡的,但足以让温睿面红耳赤了。   温睿红着脸看他,半天没回过神儿,恍恍惚惚地点点头,“啊…好,好的。”   江悦庭见他要走,把人拉住了,不轻不重地反问:“回礼呢?”   “什么?”温睿茫然地看着他,过了两秒试探着亲了亲他,“回礼。”   “还有呢?”江悦庭注视着他。   温睿顿了会,说:“好,你老公我会早点回来的。”说完就要溜,被江悦庭抱住了。   “装傻是不是?”江悦庭曲指抬起他下巴,让他脸朝自己,语气有些危险。   “上班要迟到了。”温睿眨了眨眼睛。   江悦庭默不作声,和他对视,过了会儿温睿败下阵来,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公,我上班去了。”被弟弟逼着叫老公是件很羞耻的事儿,他脸热得都能煮鸡蛋了。   江悦庭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温睿下楼梯,司机已经停在门口了,见他脸红成那个样子,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司机一听,把车里的空调的温度又降了点。   ——   公司也不太忙,在那边温睿不仅谈合作,还远程遥控,处理了不少工作,剩得活儿也没多少,不到两个小时他就翻完了桌子上的文件。   没事可做也不能闲着,干脆让手下人把最近一个小工程的资料送过来他再看看。   这种小工程平时翻得快,这会儿闲下来倒可以多花些时间看看。   这是总包公司递交上来的资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资料上的材料费有些误差,他记性挺好,一些材料费都记在脑海中,粗略估算,发现数字对不上,他按铃让外间的助理进来,没想到来得是林助理,他这才想起来特助还在那边没回来。   “温总?”   温睿本来想让特助帮忙找找上个工程的资料,见状只好让人出去了。   他们公司基层建筑合作的总包公司一般都是和陈朝的,不过最近的这个工程有些小,他没好意思让陈朝接,让手下人去联系了个二级总包公司,可工地返得资料好像不太对。   想了想,干脆打电话给监理,问那边的情况,监理对那边的怨言颇大,一接电话就说一群工人消极怠工,稍微下点雨就不干了,管他们还差点起了摩擦。   温睿皱皱眉,又打电话联系了特助,问他这个工程负责人是谁,工程太小,这个事儿他是让特助负责班办理的。   特助一听他语气就知道出事了,“我把工作交给王组长了,怎么了?”   “我知道了。”   “用我赶回来吗?”特助有些着急,这工程是他交下去的,出了事儿他得负责。   温睿安抚他:“没事,文件不归你签字,真算起账也算不到你头上,”   让林助理把王组长叫了进来,对方戴了副眼镜,人看起来十分老实憨厚,一进办公室很是局促。   “温总?”   “环城南路上的那个工程是你负责的吗?”   那人闻言推了推眼镜,紧张地说:“对,怎么了?”   “监理说这批工人对待工作的态度的不太好。”   话音刚落,那人立马推脱:“温总,这事儿不归我管,你知道的,我只是去联系总包公司,然后他们再把这工程委托给别人,工人的问题……这得怪包工头手下带的人!”   温睿眉头紧锁,他道:“你是这个工程的负责人,从上到下你都得好好盯着。这个文件是你看过签字交上来的?”   把文件推了过去,那人紧张地拿过文件。   温睿反问:“你仔细看过了吗?”   那人艰难地点点头,“看,看过。”   “那我问你,材料费是多少你记得吗?有没有觉得不太对?你和历年工程的材料费比对过了吗?”   “我……”   温睿听他支支吾吾,也不发话,平静地盯着他看。   那人终于受不了,一股脑儿把话说出来了:“温总,这总包公司是我二爷家的叔叔办的,他接这种工程不是一次两次了,又是亲戚,所以交上来的文件我都是……看一眼就过的。”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小。   温睿沉默两秒,把文件拿了回来翻了翻,淡淡地说:“把这事解决,再把手头的工作办理一下交接。”   后面的话不用说,那人也知道,他震惊地看着温睿,想求温睿再考虑考虑,可对方态度和和气气,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最后神色恍惚地出了办公室。   温睿眉头紧锁,让林助理把一些小项目的文件全整理过来他查一遍。   其实那点钱他也不在乎,可偷工减料,如果工程出了问题,就不是拿钱解决那么简单了。   本来很空闲,结果仔细翻看那些资料,任务一下子就重了,等江悦庭打电话过来他才想起来中午还得回去吃饭。   饭桌上。   江悦庭看他情绪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温睿把上午的事儿给他说了一遍,江悦庭皱皱眉,“总包公司的人和他手下的包工头你了解吗?”   “不知道。”温睿隐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怕他们打击报复我?”   “担心。”江悦庭一向操心他的安全,这种事不得不留意。   温睿没反驳,只是说:“应该不会那么无赖吧。”   “你怎么知道?”江悦庭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最近注意点,不要单独出去。”   “嗯好。”温睿有些头疼,但愿那群人不会做那么出格的事儿,长脑子的人一般只会过来赔礼道歉,傻子才敢过来找他麻烦。   等了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就在温睿以为事情平息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霍妈妈最近身体不好,他抽空去看望对方,自己开车去的,结果回来被一辆车直接给逼停了。   这边是独栋别墅,路上没什么人,连车都没几辆,温睿坐在车里看着前面挡路的车,直接把车反锁了,然后掏电话报警。   从那辆面包车上下三四个青年,手里拿着钢管,围在车边拉温睿的车门,叫嚷着让人出来。   温睿不理他们,安静地坐在车里,还偷摸拍了几张年轻人的照片,顺便记住了对方的车牌号。   “操!这人不出来怎么办?”几个青年只是受人之托来教训温睿,那边说揍一顿吓唬吓唬,可这人压根没反应,要不说是做大生意的人。   “砸他玻璃!装什么逼!最看不起他们这种有钱人。”   “操!你冷静!这车看着也得几十万,砸坏了你给赔啊!”   “滚!磨磨唧唧,怂了吧唧,你来干嘛的?!”那人说完开始拿钢管砸车。   温睿听那声儿,觉得格外心疼,开得虽然不是宾利,但这车也不便宜。   他真是高估了那边的智商,得罪了他,不说在淮城,甚至蒙城他们都难接到工程,费这么大劲儿也要出口气,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找人教训他和总包公司的人没关系,主要是包工头是个土大款,手底下集结了不少混事儿的人,平时接接小工程,人傻钱多,这次干了小半月的工程泡汤了,手底下工人天天闹事儿,气得包工头脑仁疼,干脆把这账记温睿头上了。   他就不明白了,偷工减料这是圈内都默认的事儿,温睿那么大个公司,还缺这点钱?!怪不得说越有钱越抠,那包工头越想越气,干脆叫人收拾温睿一顿,以后说出去也能当个吹嘘的资本。   温睿就坐在车里和他们耗,眼看玻璃都要砸碎了,他往另外一边靠靠。   “哥,你听这什么声儿?”   “操!警车!这他妈!这人真行!愣着干嘛,赶紧跑啊!”那群人也顾不得温睿了,赶紧坐上车逃跑。   温睿坐正身子,眼看着他们开车往自己这边来,隐隐觉得不对劲,果然,那群人气不过,临走还拿车狠狠擦撞了下他的车。   车子往一旁倾斜,温睿的身子由于惯性往右边甩,右腿重重地被磕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从腿部蔓延开来……   温睿的石膏打好了,医生嘱咐完他注意事项就让他回去,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江悦庭,这事儿瞒不得。   江悦庭正在办公,突然接到他哥电话,以为对方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谁料他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了个小车祸,右腿小腿骨裂了。   温睿说出车祸的时候,江悦庭脸色一变,心都悬在了嗓子眼,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听只是骨裂,心稍稍放下了点,可还是后怕,他问了医院就赶了过去。   打过电话没过多久温睿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江悦庭赶过来了,脸色比他这个受伤的都要难看。   见对方石膏都打好了,这说明他哥不是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江悦庭脸色更差了,冷声问:“你是不是还想瞒我?”   温睿闻言腿疼头更疼,他拉住江悦庭小声示好:“回家再说,扶我起来,腿疼。”   江悦庭心疼不已,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廊上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温睿脸都红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对方又惊又气,逆着他意思来要吃亏,只好乖乖把脸埋到江悦庭颈窝里,祈祷没人看清他的模样,要丢脸也是丢江悦庭的脸。   江悦庭回去路上脸色阴沉,问他怎么回事。   温睿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江悦庭沉默两秒道:“这事儿交给我。”   温睿连忙说:“这事儿交给警察,你不要乱来。”   江悦庭唇角紧抿没有搭话,又扫了眼他哥打石膏的右腿,他心刚才跳得厉害,这会儿也还很难受,“你最近在家休息,公司的事儿交给我。”   “不用,腿只是骨裂,我……”眼看对方脸色越来越差,温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过了会儿他又说,“你又得管自己公司,又得操心我的,太累了。”   “知道我累就少让我担心,安心在家待着。”   把人抱回家,安置在沙发上,江悦庭准备给他倒杯水,却被温睿给拉住了,只好蹲在他面前,“怎么了?”   温睿亲了亲他额头,温声安抚他:“我没事,不要太担心。”他知道每次他一出事,对方就得担惊受怕好久,想想就让他心疼。   江悦庭看了眼他手上的佛珠,没有说话。   温睿见状轻咬了口他的唇,朝他笑,红着脸哄对方:“老公不要担心,我福气很好的。”   江悦庭伸手抱住他,也没像平时那样开心。   温睿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下下地给他顺背。 第154章 【温江】番外4      晚上要洗澡,江悦庭拿保鲜膜把温睿的石膏给包住了,把人扒光以后放到浴缸旁坐着,拿花洒给他洗澡。   “自己来。”温睿要抢他手里的东西,一个没坐稳,差点翻到浴缸里,幸好江悦庭把他给抱住了,不过动作太大,腿疼得厉害。   “嘶……”他疼地直皱眉。   江悦庭看着他,神情有些冷,温睿只好拉着他衣角小心赔笑,“错了,你来你来。”   江悦庭卷着袖子给他洗澡,不一会儿衣服就打湿了,干脆把上衣脱了扔到一边。   温睿低着头看他给自己这儿浇浇,那边浇浇,半天也没把自己全打湿,心里发愁,这是准备干洗他吗?   又不敢说嫌弃的话,只能用两只手在自己身上小心地搓着,也不使劲儿,跟抚摸一样。   江悦庭看他低着头认真地给自己搓身子,感觉那手就像搓在自己身上,都要起火了。   温睿抬眼就看见他叫嚣的欲望,不禁有些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板着脸说:“都说了让你别给我洗,你看你……”   “我不碰你。”江悦庭唇角紧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骨裂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怕错位,他不敢乱动对方。   “哦。”温睿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摸上了江悦庭的小腹,他手凉凉的,只不过所到之处都能撩得起火。   “老实点。"江悦庭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好不容易才把他完全打湿,往手上挤了些沐浴乳抹到他哥身上。   “不是我老公吗?我还不能摸了?”温睿看着他,眼里带着一抹笑,浴室里水汽太多,蒸得他眼角脸颊都红了,看着说不出的勾人。   江悦庭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每次他心情不好,对方就会说各种好听的话来哄他,字字搔在他心上,骂他哥一句老妖精不为过。   不过今天的江悦庭非常有定力,冷着脸一点也不为美色所动,要不是身下撑了个小帐篷,温睿都要以为他这是肾亏了。   洗到私密处,温睿两只手都遮上去了,嘴里念叨着自己来。   江悦庭心口一把火烧得旺,不敢再招惹他就随他去了。   温睿红着脸随便搓了搓,腿疼,小家伙疼得都没精神了,乖乖地趴在草丛里。   江悦庭见状让他好好洗,挨了温睿一记幽怨的眼刀,心中的火如春风吹过,火势直接蔓延,烧遍了心房。   温睿叹了口气,和他讨商量:“要不你出去吧,你在这儿我没法儿好好洗,你看我腿都包上了,不会弄湿的。”   江悦庭不肯,两人折腾半天才洗完一个澡。   拿大毛巾帮他哥把身子擦干,刚准备把人抱出去,就瞥见他哥的身下,突然说:“刮了吧。”   温睿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他要刮哪儿,气得把毛巾丢对方脸上,“走开呀,我要回去穿衣服睡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悦庭不肯罢休,非要帮他刮毛。   温睿不明白他发哪门子邪疯,抵死不从,两人对峙半天,温睿真是怕了,小声问:“干嘛刮啊?总得给个理由。”   江悦庭认真地说:“看着干净。”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和你的人一样干净。”   温睿被他说得脸红,在那里坐了会儿就随他去了。   江悦庭拿了刮胡子的刀片,又给他上了点泡沫,一脸严肃地给他刮。   温睿手搭在他肩上,脸不争气地红了,两人在一起这么些年,对彼此的身体再熟悉不过,可他还是不习惯江悦庭这么注视着他。   他闭上眼睛,感受冰凉单薄的刀刃在他身上游走。   对方很小心,没伤到他,刮完后拿水把那里冲干净,温睿就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满脑子都是江悦庭的那句和你人一样干净,羞耻地身子发颤。   江悦庭把人拿浴巾裹好放到床上,对方直接缩在了被窝里,看样子羞得厉害。   “今天平着睡。”   “嗯。”温睿不敢看他,闭着眼睛听他又出了卧室。   江悦庭一夜没睡踏实,他哥习惯右侧卧,睡着以后无意识地开始翻身,他只能拦着,生怕他睡觉不老实伤了腿。   第二天江悦庭伺候着人起床。温睿正喝着豆浆,就听对方说:“叫周叔过来接你去别墅那边。”   温睿还没问干嘛,对方又改口了,“我送你去吧。我要上班,你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在那边还有毛叔和徐姨帮衬着。”   为了不让对方操心,温睿只能同意。吃过早饭,江悦庭就把他送到了别墅去。   这块地依山傍水,还有大师说风水不错,他本来想开发,不过江悦庭说留着,后来盖了栋别墅,大得惊人,连泳池和网球场都有,不过两个人住太空了,他们迟迟没搬。   江悦庭找了个管家打理这边,又请了位阿姨,他的司机也住在这里,只是……三个人,连一层都住不满。   温睿刚开始觉得浪费,后来江悦庭说:“我们又没后人,不用考虑给谁留钱。”   他心里稍稍释然了些,也对,挣那么多钱,不花白不花。   他笑江悦庭是暴发户,对方也不恼,扫了他一眼,慢慢说:“我好歹靠技术发家,你是靠炒房地产和搞餐饮。”   温睿闻言乐不开支,笑了会儿突然板着脸说:“都是暴发户,谁还瞧不起谁了?”说完又笑了。   江悦庭那会儿在处理文件,看他自己乐个没完,心里骂了句大傻子,可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上挑。   去了别墅,毛叔和徐姨看他腿受伤了,都吓了一跳,忙不迭问这是怎么了。   刚开始管家他们还很拘谨,毕竟他们是别人花钱请的,不能太没规矩,后来见对方自己都不讲究什么规矩,这才放松下来,待温睿两人就像待自家孩子。   “出了点小车祸。”温睿也不多说,见江悦庭要走,忙叫周叔。   周叔:“怎么了?”   “你送悦庭去公司吧,我最近不用车,你这段时间就给他开车。”   江悦庭也没拒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温睿只当看不懂他的眼神儿。   等人走了,温睿发了个消息给周叔,让他最近盯着点江悦庭,别让他做傻事儿,然后又给林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时刻关注江悦庭的动向,他真怕江悦庭为了给他报仇乱来。   不过盯了两周,对方好像没动静,温睿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江悦庭打什么主意。   江悦庭最近一直在他们公司办公,自己公司的文件是特助送给他批的。   原来江悦庭一直跟着温睿干,员工自然知道对方是谁,都有些怵他,一听说最近公司交给他管就觉得两眼一抹黑,其实江悦庭也不骂人,可他往那儿一戳,就是个吓人的存在。   温睿成天在别墅里吃吃喝喝,当个闲散人,江悦庭还给他弄了个轮椅,让毛叔推着他到处转,温睿有时候感觉自己这是提前养老。   他闲不住,没多久就想回公司,江悦庭不肯,让他再养养,就当休假了。   温睿装模作样地说:“你别着急啊,等再过几年我不干了,公司都是你的,你别急着架空我手上的权利,相煎何太急。”   江悦庭:“……”   一旁的毛叔替温睿解释了一句,“最近他在家无聊,天天看权谋剧。”   江悦庭:“……”   温睿不仅闲到天天和徐姨他们看剧,他还天天在网上和人玩欢乐斗地主,每次不看牌上去就抢地主,运气好能坐那里打一上午,运气不好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欢乐豆输光了……   江悦庭正在会议室开会,见对方打电话,还以为对方有事立马就接了,结果对方问他:“你QQ号能玩欢乐斗地主吗?”   江悦庭:“……”   温睿见对方不说话,不解地又问了一遍,江悦庭这才说:“不知道,我好像没注册过。”   各部门的经理看江悦庭脸色凝重以为他在和人谈工作的事儿。   “那你号给我登一下,我欢乐豆没了。”温睿以为他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毕竟他开会从来不接电话。   江悦庭扫了一眼众人,耐着性子把自己的QQ号报了出来。   有人听他报数字还拿笔把号码写了下来,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投资了这么多钱?这哪个项目?   温睿:“密码呢?”   江悦庭沉默两秒说了句“你知道的”,打死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woaiwenrui0812”。   温睿想了想就输对了,他同意了注册协议后又说:“我这个号的欢乐豆输完了,你再把你另外一个QQ号给我,微信是不是也能玩?”   江悦庭太阳穴的青筋不自觉跳了两跳,他说:“你买十多万不行吗?”那是有多贵?   部门经理恍然,果然在谈生意,不过什么十多万?   温睿:“那多浪费,有这么多号,够我玩了。”   后来江悦庭挂了电话,各部门经理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心想完了,这是谈崩了吗?   江悦庭一下班立马回了别墅,见他哥腿伸在主机上,还在那里“飞机”“炸弹”,又好笑又觉得对方可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给你充点钱,你买点。”   温睿不理他,嘴里念念有词:“暴发户,人傻钱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钱多我认。”江悦庭从后面抱住他,要让他哥知道他当着公司那么多骨干的面找自己要QQ号,那怕是脸都不想要了。   他伸手摸了摸温睿的大腿,意味不明地问:“多少天了?是不是快长好了?”   “对!好了!”温睿一听这话以为他要让自己回去上班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江悦庭掐了一把他的腰,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好什么好?医生说至少六周。”   温睿:“……那你问什么?”   江悦庭没说话,低头咬住了温睿后颈的皮肉……   楼下阿姨本来想叫他们,被毛叔拦住了,“别打扰他们,把菜收了吧。”   阿姨老脸一热,两人正准备收桌子就看江悦庭抱着温睿下楼来了,连忙把碗筷又放下了。   温睿脖颈还是红的,大白天的……家里还有好几个人,打死他也不能和江悦庭瞎胡闹,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吵着“腿疼”“我饿了”,对方只能放过他。   阿姨给温睿盛了碗汤,喜上眉梢:“最近在家养的,人看着红润的多,脸好像都长肉了。”   温睿勺子都送嘴边了,一听脸长肉了,手一顿,看着面前的碗,不知该不该下嘴。   江悦庭闻言皱皱眉,徐姨自认说错了话,为难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睿笑了起来,把勺子送进嘴里,和徐姨说:“长肉了好。”   徐姨连忙点点头:“唉!对!我再去厨房看看汤。”   餐厅里就剩下两人,温睿喝了几口汤突然开口:“你最近很老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悦庭装傻:“怎么了?”   “我不是怕你找那边麻烦,就让周叔他们盯着你,这都两周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温睿也不和他废话,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还是把话说开算了。   “你不是不让我管吗?我就没插手。”江悦庭神色如常,说得一本正经。   温睿信他才叫有鬼,“你别想骗我,我们两个,说难听点,我要是鬼话连篇,你就是阳奉阴违。”   江悦庭:“……你说把事交给警察,我就交给了警察。”   “如果他偷税漏税,指使人把别人打成重伤,还有一些案底,这些警察自然会管的。”他不紧不慢地补充。   温睿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这其中肯定有对方使绊子,添油加醋,肯定把罪往大了搞,不过他是不会阻止的。   如果江悦庭没让他们知道疼,那群人就还有可能找他第二次麻烦。而且像他们那种违规解约,末了还报复业主的行为,整个业界都不能容忍,就算他不打招呼,那群人的生意会做不下去。   穷困潦倒走上末路的狂徒会做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真是……学聪明了。”这聪明可不是夸人。   江悦庭像是没听懂,淡淡地说:“你教得好,让我懂得了用法律武器保护人。”   温睿没吭声,低头吃饭,过了会儿小声说:“正确的。”他当年指得是正确地运用法律武器。   江悦庭假装听不懂:“嗯,我做得是挺正确的。”见他哥没动静他放缓了语调,“好了,快点喝汤,不然就冷掉了,乖。”   温睿无奈地摇摇头,低头喝汤。 本书由 空云雾岚晴雨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