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囚徒》 作者:大圆子   文案:   把你禁锢在只有你我的空城里,做时间永恒的囚徒。   又名《假如时间爱上了你》《空城》   高山之雪无情禁欲·心黑·不孕不育时间攻vs总有皇位要继承人类受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穿越时空 甜文 快穿   主角:颜脱,时缄   作品简评:   新年前夜,颜脱突然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天的最后一瞬间之中,一直无法逃脱。而在这没有第二个生命存在的、世界空城一般的时间牢笼里,他的身边却出现了一个一直陪着他的看不见的“爱人”。他起初以为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简单……假如时间爱上了你,会怎么样?颜脱选择去面对“被时间所囚”的真相,却就此被卷入一个又一个不得逃脱的时间漩涡里。在流转不停的时间轮回里,他唯一不变的命运似乎只有成为那个名为“时缄”的男人的爱人。本文开篇设置悬念,为读者营造了一个“为时间所困”的空城,在这里只有主人公颜脱和时间本身的存在。之后故事由一个个各具特色的世界铺陈开去,轻松甜蜜的笔调中讲述的是主角与“时间”生生世世的纠缠。读至最后会发现,时间的钟爱,是怎样的甜蜜、烦恼、沉重而深刻——我们可以逃离这一秒,却永远无法逃离时间。 【序章:空城·时间之牢】 第1章 新年前夜   颜脱的名字是他祖父起的,老爷子本意是希望孙子能不为外物所累,超凡脱俗,活得轻松自在。谁能想到后来进入互联网时代,信息爆炸,社会越来越和谐,硬生生把颜脱好端端的名字变成了一个和谐词,即使不往和谐的方面想也容易和”汉高祖防脱“等等洗发水广告语联系起来。   然而颜脱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其名字,而在于他拖延。   他有着几乎无可救药的拖延症,作业不到最后一刻交不上,考试不到最后一秒不停笔,聚会不到最后关头不动身,一切都要到最后一刻拖无可拖的时候才能完成。   他不是神,当然不可能把握地那么精准,所以考试有答不完题的时候、作业有赶不上ddl延迟交的时候,上课、聚会等活动更是频频迟到。   所谓拖延,颜脱自我总结归根结底还是懒,他太懒了,所以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想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想动。   但这些也无伤大雅——至少在颜脱前二十年的生命中,这些拖延行为并没给他带来过太大的问题。试卷答不完不过少得几分,作业迟交也只扣些作业分,上课迟到最多被老师数落,聚会时朋友们也知道颜拖拖总要迟到一些时候。   这丝毫不妨碍他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颜脱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却也没有太注意,毕竟拖延症古来有之,否则也不会有“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种明日歌一直流传下来了。   直到这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他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明月市最负盛名的时光广场参加跨年倒数庆祝。   和往常一样,颜脱又迟到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好像半个市的市民都聚集到了这里,他左右张望也没有找到几个朋友,给好友白小胖打电话,白小胖说他们在青铜钟的下面。   青铜钟作为时光广场的象征,明月市的地标,下面聚集着最多的人。   颜脱不得不一路挤过去,而这时已经是23点59分,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震热烈的欢呼,而后齐声开始了新年倒数。   “十、九、八、七……”人们喊着,欢呼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颜脱一面向巨大的青铜钟方向挤,一面小声跟着倒数:“十、九、八、七……三、二、一!”   巨大的烟火在人们头顶炸开,周围的人全部开始雀跃起来,颜脱也停止了脚步,跟着仰起头望向天空中璀璨夺目的烟花。   他没有注意到,在方才倒数的时候,他始终比所有人都慢了一秒。   很快,烟花相继落幕,夜空中又恢复了沉静,人们开始说说笑笑地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人们离开的速度不慢,周围很快就空了下来。颜脱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开始给白小胖打电话。   可是这次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一直都是“滴滴”的盲音声。   可能是太吵闹了,友人没有听到,这很正常。颜脱想着,又拨通了其他几个朋友的电话,却同样无人接听。   不过朋友们肯定也在找自己,这时候乱走才更容易走岔。颜脱给几人分别发了消息汇报了自己的位置,便一边玩手机一边在原地等友人会和。   他刷了刷朋友圈和微博,都还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消息。   这种时候不应该马上有人会在社交平台发一些回顾往昔、祝大家新年快乐的状态么?不过也有可能是现在附近人太多了,所以网络信号不好。颜脱一边疑惑着,一边已经找好了解释。   他想发两条状态,结果卡得时间还显示是在12月31号23时59分。   信号太差了。颜脱抱怨了一句,无趣地收起了手机,回头看向作为地标的世纪青铜钟,巨大的表盘和他刚才所看到的一样,依然停留在二十四点整的位置,一动不动。   然而这一回头间颜脱却看到了白小胖和其他四个朋友正在向广场外围的方向走。   他一边喊着白小胖的名字一边向他们跑去,那几个人却像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依然向外走着,而且步伐飞快,颜脱跑着都追不上他们。   离得最近的时候他甚至听到了白小胖说“颜脱这个坑货,又不知道迟到到哪里去了,走,咱们去他家楼下那个便利店等他”。   可是可能是人太多了,即使离得这样近他们也没听到颜脱的喊声,只径直快步向前走着,颜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个人融入前面的人潮中,最终被众人所淹没,消失不见。   他看了一眼手机,依然没有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去我家楼下的便利店等我至少也要告诉我一声吧,要不然鬼知道去哪里找你们?颜脱嘀咕了一声,倒也没往心里去,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他想打车也打不到,好在时光广场离他家很近,步行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然而很奇怪,明月市算是举国闻名的一线城市,时光广场更算是整个城市的中心区之一,平时深夜路上都有不少的人,怎么今天这种跨年夜反而一个人、一辆车都看不见?   街边倒还能看见不少停着的车,但行驶中的车却是一辆都没有。   跨年夜交通管制,所以车都不让开过来?应该是这样吧。他在心里推断着合理的解释,同时又升起新的疑惑——但是刚刚时光广场明明有那么多人走出来,为什么现在也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颜脱疑惑着,却没疑惑太久,他很快走到了小区楼下的便利店。   便利店像往常一样亮着明亮的白炽灯,柜台上还有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包子和茶叶蛋,进去后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意,但却看不见其他顾客和售货员小妹。   可能是没人光顾,所以小妹去后面整理仓库了吧,也有可能是趁机去和男朋友打电话了。   颜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了好久,还不见白小胖他们过来,也没等到售货员小妹。而且他发现自己手机出了故障,时间停在23:59:59不动,所以他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自己已经等了多长时间。   颜脱又坐了一会儿,试着给朋友们打电话,但还是无人接听。他最终给白小胖他们发了消息,说自己先回家了,到时候直接去家里找他或者打电话叫他下来。   他父母都在另一个市生活,这间房子是他祖父的。颜脱大学在明月市就读,为了打游戏方便自由,课业不紧的时候就会回这里住,祖母去世后祖父就被大伯接去了国外照料,所以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本来白小胖是说今晚要在这里住和他熬夜打联机游戏的,他之前还特意铺好了床,在自己床上准备了两个枕头和两套被子,结果现在那些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联系也联系不到,不过说到底迟到也是自己的错,怨不了别人。   颜脱对自己的跨年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加上懒病又犯了,略作洗漱便抱着手机上床打游戏,准备睡觉。他鼓捣了半天,也上网搜了攻略,也没把手机上的时间调好,准备明天有时间回学校一趟,找专业人士看一看。   一定又是手机厂商的套路,就为了坑我去买最新款,我才不会上当。高手在民间,学校地下超市隔壁电子用品店小哥修手机的手艺可是超一流的。   他嘟囔着关上灯,打开空调,窝进被窝里,在冬夜的一片暖意和静谧中沉入梦乡。   他不知道旁边的枕头上躺着另一个“意识”。   睡梦中他感到有什么搂上了他的身体,用别扭而生硬的人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你是我的了。”   彼时他徜徉在简单轻松而温暖的美梦中,为修手机而烦恼着,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整个世界都已经跨入了新的时刻,只有他,被留在了东八区的新年前夜。   永远的,十二月三十一日。 第2章 幻想爱人   如果有一天,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会怎么做?   能源永远不会枯竭,发出去的消息永远不会有收到回复的一天,和整个世界失去了联络,只有你一个人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整栋楼的邻居都不会应答敲门声,外卖永远不会被接单,紧急热线也打不通。天生没有飞鸟,海中没有游鱼,甚至连平日里恼人的蚊虫都已经不见踪迹。树木呈现出一种静止的姿态,只有颜脱去晃动树干的时候树枝才会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颜脱意识到不对后不安且迷茫地徒步走了很久很久,沿途都没有看到人,也一直没有等来天亮,他从城东走到城西,都没有看到活物的踪迹——整个城市,空无一人。   这变成了一座只有他一人的空城。   最初发现真相的时候,颜脱惶恐、不安、绝望。他在永远不会天亮的城市里奔跑,撬开街边的汽车在无人的空旷城市里疾驰,直到撞上路旁的电线杆,却发现自己、汽车和电线杆都毫发无伤……   他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摆脱这比死亡更可怕的静止,他开车离开了明月市,去父母居住的地方,然而最终发现却只是徒劳——   整个世界都是这个样子,电视节目没有信号,但可以播放录制好的节目;他在国内外的所有知名公众平台上发帖求助,显示的时间却都是十二月三十一日,而且永远都不会有人回复;他可以查阅“过去”的所有消息或内容,但却看不到一点未来。   他最终回到了明月市祖父留下的那套房子里,一切是从这里开始畸变的,他冥冥中感觉改变的契机也该在这里。   他手机和游戏机里的电永远也不会用光。颜脱坐在床上自暴自弃地打游戏,玩累了就裹着被子睡过去,渴了饿了就去附近便利店拿些吃的回来匆匆吃完,反正这些食物都不会变质。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里自己是唯一的变数,只有自己会动、会变、也只有自己能给静止的外部世界带来改变。他就这样醉生梦死地希望忘掉无措又无望的现实。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次半梦半醒间他感到有什么在亲吻爱抚着他的身体,而他却看不见对方。   他起初感到惊悚,甚至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很快就感到了莫大的喜悦和安慰——哪怕对方是鬼或者幽灵呢,即使是鬼怪也好,总比他一个人这样半死不活的好。   他询问对方的名字,对方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只是依然拥着他亲热。   颜脱也试探着回应对方。   他甚至怀疑对方根本不存在,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人”。自己会有如此真实的臆想只是因为他已经被这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逼疯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些互动和亲密也足以让他热泪盈眶,即使是臆想出来的伴侣他也舍不得对方离开。   他缠绵地回应对方,像世界末日仅存的一对爱侣一样与对方亲热,生怕对方如美梦惊醒一样突然消失,对方的喘息都让他感到沉迷……   颜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放着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时缄”两个字。   颜脱拿着小字条左看右看,最终还是不敢相信对方的存在。   他理智地认为一定是自己疯了,而“那个人”只是自己太过孤独寂寞所以臆想出的伴侣。甚至自己可能已经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分裂出了第二人格,那个人格为了让这一切更加逼真,所以留下了这张字条,还换了一种和自己平时不一样的笔迹。   时缄,大概是他给他的臆想伴侣所起的名字。   从那之后,他的幻想伴侣总会时不时地出现。   起初只是同他无度地欢好,慢慢的也会和他靠在一起看书看剧、陪他联机打游戏、甚至喂他吃面包……除了看不见且不会说话,一切举动都和真的人无异。   各种迹象都让颜脱越发肯定对方只是自己精神错乱下虚构出的一个爱侣。因为对方如果是传说中的鬼怪、精灵或是其他现世中尚未存在的的生物或非生物,那么不应该这一物种只有对方一个,而对方又不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偏偏如此恰巧地出现来陪伴自己。   即使进一步假设对方就是一个唯一的特殊意识体,那么对方什么其他事都不做,只突然出现与自己欢好,整日整日陪着自己做一切恋人才会做的事情也说不过去。   对方就像是一个恰为他所生的完美爱人,陪伴他,照顾他,不说话,只用纸条和他交流。再结合自己如今诡异的处境,对方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幻想爱人是最合理且说得通的解释。   经过他对对方的几次试探,他越发肯定了这种猜测。   颜脱享受着和对方的欢爱与亲昵,生怕自己有一天恢复正常,又要一个人面对这个孤独而了无尽头的世界。   他觉得“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毕竟在一个不正常的世界里,要他一个人正常地活着简直是太困难且太残忍的一件事。   颜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念头和对方恩爱着,并且开始理智而有规划地继续寻找逃脱这个世界恢复正常的办法。   他待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利用学校的网络查阅各种资料。最初的时候他查阅的是和心理学及精神相关的内容,因为有“幻想爱人”的例子,兼之这个世界实在不正常得超乎想象,他开始怀疑现实中的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而现在自己所在的是失常的自己所臆想出来的失常世界,这样的话只需要他想办法治好现实中真实的自己的精神病就可以了。   但广泛且深入地学习了相关知识之后,他暂且排除了这种可能。   时间永远静止在了十二月三十一日的23:59分,从理论上讲这应该属于物理学的范畴。   于是颜脱又开始从高中知识起一步步深入学习物理知识。他花了很多精力在这方面,他甚至怀疑自己如果在现实世界可能已经具备拿诺奖的水平了。然而时间和空间领域难以查证的未解之谜还是太多,他最终也没有解除自己的困境,反而在持续的深入学习过程中收获了内心的平静,因为知识和探索的哺育而对自己艰难的处境不再那么在意。   颜脱开始广泛而系统地学习各种现代科学知识,对各个文明中的神秘学与玄学也多有涉猎,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因为太懒太爱拖延了才会经受如此惩罚。   他开始变得比被困在这里之前还要勤奋起来。   他从困境中看到了宝贵的财富和无尽的机会——他的时间被静止了,相当于他拥有了无尽的时间;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相当于他拥有世上所有的资源;他早已试过了他不会死,所以他可以尝试利用各种方式去实验探索,而不用过多考虑其风险。   只要他一直学习,一直探索,总能找到恢复正常世界、让时间流动起来的办法。   这期间他过着看似正常且稳定的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讲可能比之前还好一点——以前他在图书馆是孤零零捧着书看着情侣成双成对秀恩爱的单身狗,现在他也有爱人了,也有人给他定时定点送饭接送他早晚回家了。时缄也会坐在一旁剥好各种水果耐心细致地喂进他嘴里,有时甚至会把颜脱抱进自己怀里喂他。   简直是校园里最拉仇恨最惹人恨的情侣范本,可惜他们现在再秀,也没人能看得见。甚至连颜脱也看不见旁边的爱人,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颜脱一直坚信时缄是他想象出来的爱人,一边享受着对方的照料,一边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反思,心说难道我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渴望着这种在图书馆里坐大腿喂零食的恩爱方式么?还是我坐我爱人的大腿?而不是我抱着我爱人让他坐我大腿?   怪不得我会精分,我的内心深处会不会太不文明太不和谐了些?这些诉求和我一贯的作风不符呀。 第3章 真相   虽然客观时间静止了,但是颜脱还会饿、会困,这证明他的“生物钟”还在。   所以他每天醒来后就会跑步去学习做研究,第一次饿的时候时缄会送饭来给他吃,第二次感到饿的时候就再跑步回家,和他看不见的爱人一同共进晚餐。然后一起看看老电影或打打过时单机游戏,再一同欢爱,最终相拥着进入梦乡,结束这“一天”。   颜脱把“时缄”会给自己送饭这件事理解为自己有两个人格,切换第二人格时自己是无意识的。每天第二人格会准备好饭带上,他在开吃的时候就会幻想餐食都是爱人特意给自己送来的,并且幻想不是自己一个人吃,而是和爱人一同甜蜜地进餐,有时候爱人还会喂他,有时候爱人还会在喂他的时候偷亲他,有时候爱人还会把他抱进怀里喂他……反正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过颜脱也为此反思了多次,因为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想象过自己还能想象出如此多的恋爱亲热的花样,还能如此……不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由于认定自己已经精神失常,所以颜脱觉得自己“认为”能感觉到对方实体也没有什么难以解释的。   颜脱意识到不对是在“幻想爱人”开始说话,同自己交流开始的。   以前他们也有很多交流,但都是通过小字条,内容也都和日常有关,比如“今天想吃什么”“有没有想玩的游戏,我去给你找游戏卡”“快点回来,否则我就去抱你回来了”。颜脱理智上都认为这些是第二人格以幻想出的爱人的口吻写给自己的,但是每次收到的时候还是很开心。   但是自从时缄开始说话起,事情变得不同了。   颜脱起初认为自己和幻想爱人的对话一定其实都是自己的自言自语,只不过自己想象成了是和对方在交流。自己能想象出,甚至现实中“听到”对方和自己说话了,说明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可能再继续发展下去,某天他都有可能会看到对方的样子。   不过按道理,对方的样子也一定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颜脱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没什么喜欢的偶像明星,没有现实的参考,所以他开始暗暗担心时缄露面之后会长一张齐天大圣的脸——那毕竟是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唯一真情实感喜欢过的偶像,不过和大圣谈恋爱还整天这么腻歪着亲热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他发现时缄会说一些他自己绝对想不到的话。   比如有一次两人欢爱之后,时缄从背后抱着他,突然轻声道:“宝贝,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颜脱迷迷糊糊中回他:“怎么是你的了?”   “你被时间困住了。”对方轻轻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吻着他的肩头,”你被我困住了。“   颜脱突然无端地打了个激灵,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他初中的时候就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唯物主义认为,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作用。   所以如果”时缄“只是他自己出于自我保护机能臆想出的,为了避免自己在无边孤独中彻底崩溃的”幻想爱人“,那么时缄的所作所为所思所说都不会超出自己的认知和想象范围——他是他“想象”出来的,就不该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话。   比如以他自己对爱人的定位和设想,时缄是不该说出这种话的。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也很难想到“时间”会是某种有意识的东西。   就算他如今被困在一个静止的时刻内,他也一直在找各种外因,从其他方面寻求突破口,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会是“时间”的主观行为——是“时间”有意识地把他困在了这里。   一次两次可能还不在意,毕竟这本身就是一个失常的世界。而且颜脱也不敢保证自己就很了解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没有那种猜想或念头。就像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但事实上时缄一开始就以一个索取掠夺的占据主动的雄性姿态出现,他却适应良好,还很喜欢对方,说不定他潜意识里就喜欢时缄这样的,只不过他自己一直没有发觉。   但是两人毕竟一直如此亲密地在一起,次数多了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解释和为对方的开脱就变得越发苍白无力,越发站不住脚——颜脱渐渐从爱人的话中窥见了可怖的、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对方是独立的、真实存在的意识,并不是他为自我保护而产生的幻想。   而自己现今的处境和对方紧密相关,颜脱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时缄造成的,而对方甚至有能力放自己离开,让自己回归正常的时间和正常的世界。   只是对方并不愿意这么做。   在意识到这一切后,颜脱做了许多尝试。   他恳求他,他使尽浑身解数、用时缄最喜欢的方式讨好他;他崩溃哭泣、他破口大骂,甚至对对方拳脚相加。   但是时缄永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旁观者,丝毫无法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   就像是时间俯瞰着尘世间的生灵在时间洪流中悲欢离合、苦痛挣扎,却无动于衷,依然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向前走去,没有谁能让它停留,没有谁能让它倒流,没有谁能让它改变。   他只会尝试着诱哄着抱住颜脱,亲吻他的眼睛,不发一言,好似在无声地询问他:现在这样不好么?一直这样不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要回去,我要见我的亲人,还有我的朋友,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他如果这么说,时缄就不会回应,只会更紧地抱住他。   没有得到之前,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而一旦知道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撒手了。   颜脱挣脱不出去。   因为人无法对抗时间。   我们每个人都在时间线性的牢笼中,被时间的大潮推着前进,没有人能反抗,没有人能豁免,没有人能跳脱这一限制和束缚。如今的颜脱也一样,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只不过他被单独地关进了一个点里,由时间亲自看押。   即使已经知道了身边这个不明身份的家伙可能才是解决一切的关键,在最初得知真相的歇斯底里之后,颜脱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很明显,时缄现在是不愿意为自己离开提供帮助的,甚至连他有能力让自己离开也不过是一种假设,对方也有可能根本没有相应的能力。   所以颜脱还是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继续研究学习,寻找自救的机会和方法。   他也继续和时缄过着爱侣的生活。   第一是因为不可否认,种种迹象表明在这个失常的世界里时缄占据着比自己更为强力的地位,他常常能办到颜脱办不到的事情,颜脱斗不过他;第二是因为即使知道了真相,颜脱还是不舍得失去对方,恢复只有一个人的生活,那样他说不定会真的疯掉。   颜脱一向喜欢从不同方面看待问题,发现时缄存在的真实情况后他也找到了值得庆贺的一面:他还没有疯,也没有第二人格,并且在自己精神状态全面正常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应该不是人的家伙做爱人,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依然组建了幸福家庭。   这样一想似乎还挺不错的。   不过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在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爱人很可能就是把自己困在这个静止的时间里的罪魁祸首之后,他对对方的态度还是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这次他正抱着一本书查资料,时缄从背后贴近了他,低声喃喃着:“今天你希望我以什么形态出现?”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不见的,但是有时候也会变成特殊的样子显形。   “随便你。”颜脱冷淡道。   话音刚落,一条黑色的大蛇就出现在床上,冰冷的身躯盘绕着他的身体,蛇头缠在他的颈边,“嘶嘶”吐着蛇信。 第4章 无法逃脱   颜脱吓得直接把大部头的资料书扔了出去。   “求你了。”他色厉内荏道,“变回去,我怕这东西。”   时缄却觉得他这样饱受惊吓的样子格外可口——爱人已经好多天都对他冷冷淡淡的了,自从那天突然和他吵架之后,这些天一直都不对他笑,也不和他说话,亲热时也不积极……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总之他不开心。   他对颜脱此时的样子感到满意,于是决定道:“好,今天就这个样子。”   黑色巨蛇纠缠着年轻的男人,颈部高高扬起,犹如一个骄傲的主宰一切的君主压制着自己的战利品,压着对方向床榻方向倒去……   另一边被颜脱扔出去的书被风带着翻过了一页,上面记载着古老文明的时间观:   “……他们认为时间是环形的,生生不息,源源不尽,并用首尾相连的蛇来作为这种环形时间的象征……”   ————————   颜脱变得冷淡,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的世界里没有第二个人,所以唯一能感受到这一点的只有时缄。   如果没有之前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里那些恩爱和亲昵,时缄或许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现在还是会拥抱,还是会亲热,还是会在颜脱困倦的时候相拥入睡,毕竟在此之前他还从没体味过这样亲密而缠绻的关系。   但是已经享受过顶级珍馐的人是不会满足于在温饱线上徘徊的生活的。   “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吻过我了,也没有再对我笑。”时缄叹息着,从身后环抱住颜脱,询问着自己的爱人,“你已经厌倦我了吗?”。   见颜脱没有回应,他又叹了口气:“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我老公了,也没再叫过我宝贝儿。你是不是和人类学坏了,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离婚?”   “不可能的。”没等颜脱应答,他又自顾自地霸道地下了论断。   什么叫和人类学坏了,我本来就是人类,而且我们根本没结婚,你连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没有,你都不是合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颜脱张了张嘴,最后又怏怏地闭上,没有说话。   他之前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以各种方式,希望对方能放自己回到正常的世界里,然而都失败了。到如今,他已经不想白费力气去尝试了。   时缄缓缓显出人形的轮廓贴在颜脱身后,把头搭在颜脱的肩膀上,和他一同看着他手中的书。   那是一本记载着古文明中对时间不同认知的书,就是那次颜脱被蛇形惊吓后失手扔出去的那本。   “……你对时间感兴趣?”   颜脱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将书翻过了一页。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停留的长度该如何用“时间”来衡量,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一刻被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已经通过自学通透了所有现代科学知识,开始站在前人肩膀上独立进行关于时空的假设和实验;久到他已经开始广泛阅读古人的各种奇思妙想和那些难以解释的神秘学说,希望从中得到灵感。   如果现在把他放到正常社会里,他的学识之渊博、对科学和哲学的见解之深刻一定会让人们大为惊叹。   时间是有意识的。或者说有一个和时间紧密相连的意识存在。他到现在也无法肯定时缄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不是时间本身。   这个事实超出了他的已有认知,并且他还找不出任何合理的、哪怕仅仅是勉强说得过去的解释。   “你到底是什么?”他忍不住靠在时缄的怀里,把在心中徘徊许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我是你的爱人。”时缄吻了吻他的额头,“就像亚当用肋骨创造了夏娃一样,你注定是我的爱人。别想太多。”   可颜脱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就像他不喜欢“亚当用肋骨创造了夏娃”这个无稽的神话一样。   图书馆的灯闪了闪,在他的身上打上了闪烁的影子,高大的木质书架投下浓重的阴影,把他的半边身子完全笼罩其中。   他早已经习惯了空无一人的图书馆,习惯了这空无一人的城市,这空无一人的国家,这空无一人的世界,这空无一人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头顶的灯闪了两下,那一瞬间颜脱突然怀疑起自己执着地想要回去,回到正常世界的原因。   即使回去了,也不一样了吧。   时间是静止的,可他却是在变的,即使回去了,他也不再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三点五十九分的那个颜脱。   亲朋好友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以现在的自己去面对、或者说畏惧着重新去面对那个流动着的、不断向前的世界。   他一直被困在新年前夜的那一刻,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再也做不回新年前夜那一刻的颜脱。即使他回去了正常的时间,他也不是“正常”的那个他了。   一直以来,都是“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回去”“我有很长的’时间’,一定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在这空城中继续生活,甚至在孤独和无望中咬牙坚持下去,不断充实着自己,不断提高。   可是突然之间这个信念就崩塌了一角,颜脱开始怀疑起来,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回归正常的世界真的那么好吗?真的是他渴求的吗?   他不确定。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时缄扳过他的身子,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眸里藏着深深的哀恸和脆弱。那丝不安和哀痛一向被他的主人好好地藏在最深处,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时缄有些怔住。他没见过颜脱这个样子,即使是爱人故意讨好他或是和他声嘶力竭地吵着要回到正常的时间的时候,颜脱也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个样子。   颜脱愣愣地靠在时缄的怀里,慢慢的,他停止了颤栗,他扶着时缄的肩头重新站稳了身子,那双黑色的眼睛恢复了平静。   他倾身吻上了时缄的唇角,轻声道:“真相。如果不能离开这里,至少让我知道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是谁?”颜脱仰起头看向自己看不见的爱人,“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他想知道自己被困于此的原因,他想知道时间的奥秘,他想知道一切的一切……而他潜意识中已经感觉到这一切都和自己的伴侣有关——   对方突然地出现在这空无一人的世界里,出现在自己身边,带着和“时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陪伴自己度过漫长而静止的岁月,也至今未曾洗脱始作俑者的嫌疑……他的存在,他的出现,他的行为,他的动机,一切都是未知的谜。   他们比世界上的任何两个人都要亲密,他却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看了那么多关于时间的资料和书籍,得到的不过是只言片语,甚至是无稽的猜测、难以解释的误解。人类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时间,他也是人类中的一员。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望着爱人那双黑色的眼睛,与对方对视着,时缄轻叹一声,妥协了。   他拉着颜脱的左手贴在自己心口处,悄声道:“关于我的所有奥秘,都在这里。”   “我带你去看。”   “你这么不喜欢这里,我就带你离开。”   “别不开心。”   风吹开了图书馆的窗户,将摊开在长桌上的书本全部吹落在地,沙沙的翻纸声飞速响起,大堂里落地座钟的秒针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下一秒,恢宏的钟声响起,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城市——   夜幕撕裂,白光侵袭,星月崩坠,高楼化为烟沙,草木湮为幻影,海河归于无尽……   一瞬间,万物崩塌,灰飞烟灭。   可是对于颜脱及芸芸众生而言,即使我们能逃脱这一秒,也永远无法逃脱“时间”。 【一:生命·时间之树】 第5章 精灵世界   巨大的,看不见穹顶的金色的树,向上蔓延着无数茂盛的枝干,枝干上生长满了碧玉色的泛着金光的叶子,浓玉色的叶子边缘闪烁着晶莹的清辉,那些辉光随着树叶晃动不断被摇落在地,带起令人眩目的闪闪华光。   树干前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由金银光点所构成的漩涡,漩涡不断旋转着,让人感觉仿佛已经溺于其中,与漩涡融为一体……有人在身边说着什么,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那个人和那双手的感觉都如此熟悉,他却想不起来那是谁了……   ……   贝非勒斯烦躁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熹微的晨光,烦躁地闭上了眼——又是乏味的、令人生厌的一天,更不要说今天是月初的第一个周一,还有他最为厌烦的议会。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但是梦的内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这一点更加加重了他的躁郁之情。   他闭着眼翻了个身,摸到身边是空的,带着凉凉的冷意。他越发不满,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他是被暗精灵抱着睡着的,谁允许那家伙在他醒来前擅自离开的?   他极为不满地睁开眼向另一边看去,果然看见俊美无俦的暗精灵正捧着整齐的衣物站在床边,见他睁开眼便轻声道:“您该起床了。”   暗精灵站得笔直,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贝非勒斯从不觉得他这样子算是恭敬,可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心里的烦嚣再度加重。他需要做些什么来纾解一下才行。   于是贝非勒斯重新闭上眼睛,冷淡地命令道:“服侍我。”   他所说的服侍可不单单是起床穿衣,暗精灵明显也明白他的意思,罕见的皱了皱眉道:“殿下,时间……”   他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打断了,贝非勒斯不悦道:“还来得及。”   暗精灵没再说什么,只是放下衣物,然后缓缓坐到床边,俯下身吻住面前自己所侍奉的光精灵贵族裸露在外的光洁肩头……   梵那因是独属于贝非勒斯的,专门侍候他的奴隶。   他是贝非勒斯十八岁时,贝非勒斯的表兄、侯雷克子爵送来的生日礼物。   在这个由精灵和各类奇妙生灵所组成的世界,精灵是世界的主宰,更确切地说,那些美丽的令人叹息的光精灵是世界的主宰。   社会由古老的光精灵贵族和平民光精灵中的精英共同统治,他们决定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   然而同为精灵的暗精灵却被称为受到诅咒的种族,他们在精灵社会中的地位极低,不是被驱逐到最为贫瘠荒凉的边缘放逐之地,就是从事着社会最低层最卑微的工作,或者是作为光精灵的奴隶,侍奉光精灵主人的生活、满足其一切需求,毫无自由或尊严可言,甚至连安全和性命都得不到保证。   梵那因是在放逐之地被捉到的,他罕见的气质和俊美外表立刻让那些暗精灵贩子意识到奇货可居的道理,一路把他好生护送到首都,希望卖给光精灵贵族能换个好价钱。   买下他的侯雷克子爵虽然十分想自己占有这个不同一般的暗精灵,但是那个时候他更希望能讨好自己的表弟、将来极有可能继承精灵王之位的贝非勒斯殿下——众所周知,他这位表弟外表出众、出身高贵,但也个性高傲、难以接近,在一般同龄光精灵贵族都有两三个可供摆弄的资质优良的暗精灵奴隶的情况下,马上就要成年的贝非勒斯非但一个暗精灵奴隶都没收,身边也没有任何光精灵情人。   侯雷克希望这个别样出众的暗精灵能够打动自己那一向眼高于顶的表弟,继而在接下来的选举任命中得到贝非勒斯的帮助。   他成功了。贝非勒斯在见到梵那因之后果然破例收下了这个暗精灵,并且留在了自己身边,侯雷克也如愿以偿得得到了贝非勒斯的支持。   那之后光都开始逐渐有传言,贝非勒斯殿下府中藏着一个极为宠爱的暗精灵,但是殿下很珍惜他,别人连碰都不能碰。起初还只是传言,后来就变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贝非勒斯本人对此也从没有承认或是否认过。   但是其他精灵都不知道或是想不到的一点是,贝非勒斯生性散漫,确切说是极为懒惰,又很是挑剔娇贵,在生活上从来都要别人处理得妥妥帖帖送到他手上才行。   在欢爱上也是一样,他只喜欢舒舒服服地享受侍奉,却不愿意自己出力,所以他一直都是被自己的暗精灵精心侍候的承受者,完全任由对方来主动控制一切。他自然也不会在太过在意欢好时暗精灵的感受,每次只要自己满足了就可以了。   这次也是一样。贝非勒斯餍足之后便略微施力推了推暗精灵,睁开眼睛看向对方:“好了,可以了。快要来不及了,带我去洗澡,然后准备去议会。”   他淡金色的眼睛里还有着化不开的水汽,但嘴里说的却完全是不容拒绝的发号施令。   梵那因看了看他的眼,喉咙动了一下,仰起头闭上了暗红色的眼睛,两秒后他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他离开光精灵温热的身体,径直走下地然后弯腰把贝非勒斯抱进怀里,侍候对方去浴室沐浴。   贝非勒斯自然安稳地窝在暗精灵怀里,把头靠在对方的肩头,细软的金色发丝在在暗精灵颈部蹭了蹭,再次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只要想起即将面对的烦人的议会,他就完全不想睁开眼。   沐浴中他也完全没有睁眼,只是闲适地享受梵那因的服侍。暗精灵熟知他的所有喜恶,甚至不用他发出任何指令就可以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的。贝非勒斯闭着眼靠在暗精灵温热宽阔的胸膛上,感受着对方的手带着温暖的水流一点点从身上按摩过去,撒娇的猫一样发出舒适的低吟。   梵那因看着怀中的光精灵,面色平静,眸色却一片暗沉。   贝非勒斯所料的不差,上议会一如既往地无聊,而且比之之前的要更加的烦人,不同的党派争执不休,并且都想拉拢贝非勒斯到自己一方,所以不断地骚扰他或向他抛出问题征询意见。   议会上两方人马争论的焦点在于南部荒芜之地一伙新兴的暗精灵反对政权,他们都希望由自己的势力来负责镇压一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一桩好差事。   这些不堪压迫而开始组织反抗的暗精灵通常根本无力抗衡光精灵的正规军和所驯化的灵魔兽军队。而且精灵都是极为爱美的生物,精灵的外表基本上和其能力成正比,参与反抗的暗精灵通常都是其部族中能力较强的一批,所以负责镇压的势力不仅能轻易赚取功勋,而且还能俘获一大批优质的暗精灵奴隶。   贝非勒斯却无心参与他们的争吵,在他看来谁去都一样,反正他们获胜之后都要给他献上丰厚的“贡品”。他不知不觉开始走神,顺着那些人的争吵想起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暗精灵,并很快回味起早上的桃色记忆——他迫不及待地希望会议能快些结束,让他尽早回到家里。   他不是耽于色欲不理政事的昏庸之辈,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极为渴望同梵那因的亲近。   偏偏天不遂人愿,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他的秘书官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殿下,阿奇勒陛下希望您散会后能过去一趟。”   贝非勒斯觉得更头痛了。   阿奇勒是他的祖父,一般叫他过去都没有什么好事情,但他也不能不过去,他可干不过那个五十年前就禅位了,却依然享有大权的、执拗的老头子。   华特尔皇朝已经有上千年的传承历史,阿奇勒作为皇族华特尔一族的族长,曾任的精灵王,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岁,在光精灵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贝非,你今年已经不小了。”阿奇勒皱眉看着自己的嫡孙,不满道。   阿奇勒总是一副对贝非勒斯不满的样子,即使内心里他其实对自己的孙子相当满意——贝非勒斯原本有一个哥哥,可是一直不太成器,最后因纵于享乐过度服用药物而亡。而贝非勒斯恰在这时降生,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阿奇勒对他的管教非常严格,几乎总是用挑剔的目光看待对方。   不过他也清楚,在同辈人中贝非勒斯已经是相当优秀的了。贝非勒斯接手政务之后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处理事情进退有度,不保守不冒进,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阿奇勒心中是把他当作下一任精灵王来培养的,这一点很多光精灵贵族都已经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副本开始了~是一个精灵世界的故事,外人眼中毫无能力以色侍人的俊美暗精灵奴隶时缄vs开篇有些渣但会被“教训”的精灵王子小颜。换了有西幻感觉的名字,以后凡是类似背景都会用这两个名字。 第6章 继承人   “是,二十八岁,很老了。”贝非勒斯答道。以精灵平均二百五十岁的寿命而言,他其实还相当年轻,但他故意这么说。   熟悉的人都知道,阿奇勒不喜欢听到“老”字。   阿奇勒皱了皱眉,没有计较他的冒犯,继续道:“你已经不是该继续不知轻重地和暗精灵奴隶厮混在一起的年纪了。我最近在考虑你的婚事,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没什么想法。你决定就好了。”贝非勒斯略微顿了一下,平淡地回道。他没什么喜欢的人,也从没打算过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反抗被安排的婚姻。结婚对他而言和继承华特尔家族一样,只不过是他顺理成章应该去做的事情,他不做这些事,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   他没什么自己想做的事,也懒得去想,阿奇勒愿意安排这些事他反而乐得轻松。   阿奇勒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册递给贝非勒斯,贝非勒斯接过后粗略地翻了翻,直接掠过了众多在精灵中外表只称得上中上的,最后看到一个相对最英俊的,也懒得再往后翻,直接将这一页递给阿奇勒:“就他吧。”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名字。他只是恰好看到了对方照片里的手,修长有力,有些像梵那因的手,所以他感觉他不会太讨厌这个人。   精灵的外貌和力量有关系,普遍而言,力量越强大外貌和气质也会越出众。所以阿奇勒也对孙子所挑中的人选很满意——对方是特纳家族的长孙,目前在军队中服役,是一名前途无量的军官,而且特纳家族的人配未来的精灵王也算相称。   确切地说,在这资料册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勉强和贝非勒斯相称。   但阿奇勒还是自认已经放宽了条件、多放了两倍的候选人在里面,只为了保证孙子能挑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未来伴侣——不管怎么说,至少资料册中的都是光精灵。贝非勒斯和他那个暗精灵奴隶厮混恩爱的传闻已经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安。   如果他的孙子是一个一向放荡不羁、风流无度的人,或许他还会更放心些。但是贝非勒斯在各个方面的反应都很平淡,从未表现过过多的好恶,所以即使他也没对那个暗精灵表现过特别的喜爱,但这样十年如一日仅此一人随侍左右的“独宠”已经足以令阿奇勒不安了。   毫无疑问,贝非勒斯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所以他可以接受孙子在其他方面有所放纵或出格,但绝不能忍受他和一个暗精灵奴隶一直在一起。   幸好贝非勒斯今天的表现让他感到了略微的安心。   从阿奇勒的宫殿出来后,贝非勒斯坐上马车回家。他靠在洁白的马车车壁上,微微闭上眼睛,按了按额头。虽然他在祖父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但是事实上这趟拜访确实让他更心烦了。   因而回到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剪裁得当的白色长宽宫廷外套粗鲁地揪下来扔在沙发上,然后对刚伸出手原本打算帮他脱衣服的暗精灵仰起头,倨傲又蛮不讲理地要求道:“吻我。”   梵那因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看向面前年轻的光精灵。   贝非勒斯不喜欢接吻,即使是在两人亲热的时候也常常拒绝他的索吻,所以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贝非勒斯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他皱了皱眉,直接走到暗精灵面前,攀住对方的肩膀,仰头吻住了对方……   其实贝非勒斯不愿意接受梵那因的亲吻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纯情的理想化的坚持,而单纯是因为他不喜欢呼吸困难的感觉。最初他刚和梵那因发展出亲密关系的时候也尝试过几回,暗精灵总会吻到他将近窒息时才会放开。   他没和其他人试过这种程度的亲密,所以也不知道接吻都是这样的感觉,但是梵那因亲吻时过于强硬的掠夺姿态弄得他不舒服,他就不愿意再让对方吻。   可是此时他却迫切地想和对方亲热,想再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梵那因一直没有放开他,他试探着把光精灵抱起来,见贝非勒斯没有抵抗的意思后就一路把对方抱回了卧室,放到床上压上去继续亲吻。   贝非勒斯一向也不赞同白日宣淫,他认为日光非常难得,白天就该干白天的事,应该抓紧时间做正经事才行。所以他今天的纵容和配合让梵那因越发感觉到不寻常。   他一手搂着光精灵的腰,一手爱抚着对方淡金色的月光般的蜷曲长发,亲吻了很长时间才放开。他在对方嘴角又轻轻啄吻几下后撑起身子,俯视着下方闭着眼睛喘息的主人:“殿下,您今天不开心?议会上有人惹您生气了?”   他轻声询问着,像一个最体贴善于讨主人欢心的暗精灵奴隶一样。   大多数精灵的确也是这么看待他的——明明不过是一个最卑微的暗精灵奴隶,但凭借突出的色相和特别能讨人欢心的本事就受到了贝非勒斯十年不变的眷顾,能一直随侍贝非勒斯殿下左右,独占殿下的宠爱。甚至于现在在贝非勒斯的府上拥有了相当于管家,更过分且确切一点,应该说是相当于贝非勒斯的情人般的地位和身份。   贝非勒斯身边出身良好的光精灵侍卫也不敢对他不敬,更不要说府上其他仆役——他们畏惧他因贝非勒斯的偏宠所产生的权威,畏惧他那传说中受诅咒的暗色外表和银白色的头发,也畏惧他总是平淡冷漠的、波澜不兴的毫无人气的表情。   这个暗精灵穿着精致得体的名贵衣物住在贝非勒斯的宫殿里,和王子殿下同吃同住,像是另一个高贵而不可侵犯的王子。但是内心深处那些光精灵依然看不起他,因为在他们看来梵那因如今所拥有的令人艳羡的一切都是贝非勒斯所赐予的,不过是靠以色侍人换来的,一旦有一天贝非勒斯的恩宠不在了,暗精灵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依然是最低微的暗精灵奴隶。   但对这些事情贝非勒斯大多不知情,或者说知情也不在意。   听见梵那因的询问后贝非勒斯睁开淡金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就没哪天的议会让我开心过。”梵那因很少会过问他政务上的事,一向只照顾他的生活,不过他的心情应该算作他的生活,对方会问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的余光突然瞥见自己被蹂躏得褶皱凌乱的白色刺绣衬衣,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梵那因暗红色的眼睛暗了暗。他了解贝非勒斯,知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议会。但他什么也没再提,只是像往常一样没等对方开口就侍候贝非勒斯换好衣服,再抱着他走出卧室。   贝非勒斯是真的懒,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连走都不愿意走,只想在暗精灵怀里赖着。   午饭过后贝非勒斯按照习惯要午睡片刻。梵那因把他抱回到床上,又像往常一样搂着他缠绵温柔地吻了许久,直到看着光精灵在自己怀抱中陷入了熟睡他才坐直了身子,看向随意地窝在柔软的羽毛被里睡得正香的主人。   贝非勒斯淡金色的睫毛在睡梦中依然轻微地扇动着,他粉红色的唇微微张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柔软的舌,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亲吻,或许是因为卧室内的温度太高,他的脸上浮着两块不自然的晕红,反而给他添了几分稚气。   梵那因眸色暗了暗,锢住他的双手俯下身去吻他的唇,丝毫不在意主人在睡梦中本能的轻微地抗议,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掠夺着。   贝非勒斯小声呜咽着,突然梦呓了一句:“梵,别闹……唔……”   梵那因突然停了下来,只喘着气看着对方,盯住光精灵的样子如同盯着美味诱人的猎物的猛兽。片刻后他才从贝非勒斯身上翻转下来,缓缓躺靠在一旁,把人搂在怀里,平复着彼此的呼吸。   贝非勒斯不老实地动了动身子,很快就又睡安稳了。   梵那因把他放下,给他盖好了被子,而后下地,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来到了与卧室相连的,空无一人的小书房。   他在虚空中画了几下,暗红色的雾从他指尖散开,很快,空气中开始出现一幕幕图像。   从王子殿下早上离开家去议院开始,贝非勒斯上午的全部行程和所见所闻所行所为都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第7章 宴会   贝非勒斯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睡得很香很沉,中间他做了一个旖旎而诡异的梦,一条强壮而俊美的黑色大蛇要强迫与他交欢,他拼命抵抗也无力拒绝,只能呜咽地妥协,然而亲热中那条大蛇又突然消失了。   奇怪的梦。   贝非勒斯嘟囔着睁开眼睛,暗精灵温顺地睡在他的枕侧,他黑色的衬衫领口有些凌乱,银色的睫毛在眼皮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修长有力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暗色的皮肤和他白的发光的肤色对比极为鲜明。   贝非勒斯殿下原本还想和自己的暗精灵好好温存一会儿,但他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不得不放弃了这主意——他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   起床后他去书房处理工作,梵那因就坐在旁边给他剥葡萄喂他吃。   贝非勒斯工作时很是专注投入,有时吃着葡萄不注意就会下意识伸出舌头追逐着去舔舐暗精灵指尖带着甜味的汁水,甚至是不注意咬到对方的指尖,梵那因眼底极暗,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喂自己主人吃葡萄。   这时贝非勒斯翻开一张金色的帖子扫了两眼,抬起头对暗精灵道:“梵,这周末陪我去一个宴会。”   他顿了顿道:“你也有很长时间没出去过了吧?”   贝非勒斯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公开场合带暗精灵出去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和每次带梵那因出去的结果一样,那次宴会上依然有不长眼睛的人试图染指梵那因——这样的情况很难避免,因为在社会的总体认知中,暗精灵的地位都是最低的,甚至连家养的宠物都不如。   没有哪个光精灵会去尊重暗精灵的意愿,他们很自然地认为他们理所应当地可以对任意一个暗精灵为所欲为。即使伤害了属于别人的暗精灵奴隶,只要给出相应的赔偿,一般而言主人也无法怪罪什么。   普通人可能还会因为担心产生纠纷或要支付赔偿金而有所顾忌,这些光精灵贵族和政要们却是完全毫无忌惮。   贝非勒斯发现之后却大为光火,他不仅教训了那个家伙,而且宣布主权一样在宴会大厅上强吻了梵那因。自那之后贝非勒斯殿下极为宠爱一个暗精灵的传言就越传越广,贝非勒斯却也更不愿意带梵那因出去。   因为他可以教训那些胆大包天的人,却无法隔绝所有觊觎的目光。   而他讨厌那些目光,极度厌恶。   可是他又想带梵那因出去转转,如他所说,梵那因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他觉得他应该带自己的暗精灵出门透透风了,或许这样梵那因会觉得开心。   ————————   在人类的想象和传说中,光精灵一直是美丽、纯洁、善良、忠诚、专一的美好种族,在远古社会也确实如此。可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阶级”出现之后,境况便开始变得大为不同。   他们开始变得贪婪,变得欲壑难填,变得渴望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地位,社会开始分层。除了外表,他们变得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贝非勒斯的父亲是这一任的精灵王,他不是他父亲唯一的后代,而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就过世了。所以在他那一众或年长或年幼的“兄弟姐妹”中,他是唯一的最有资格继承精灵王之位的王子——但是这也说不定,如果有谁能说服现任精灵王再娶一位新王后,那么这位新王后的子女也就能随之获得不亚于贝非勒斯的竞争力。   然而贝非勒斯不关心这些,他对自己能否继任精灵王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也不在乎权力和地位,他只是贪图享受,不想失去现在舒适自在的生活条件,所以一直按部就班地做那些安排好的,他应该去做的事情。   皇宫是属于精灵王的,贝非勒斯成年之后就从那里面搬了出来,他在皇宫之外有属于自己的府邸。所以如非必要或公开场合,他也很少能看见自己的父亲,祖父阿奇勒倒是会三不五时地召见他,对他敲打一番。   今天这场宴会就是以精灵王的名义在皇宫中举办的,所以贝非勒斯也不能不去。但所有人都知道,宴会的实际操办者和发起人是现任精灵王的情人,妃莉娅夫人。精灵族奉行一夫一妻制,所以精灵王的所有情人都没有实际上的名份,即使是他最宠爱的妃莉娅也只能被尴尬地称为“夫人”。   带宠爱的暗精灵奴隶出席宴会的光精灵不是没有,但是也不多,他们一般还会再带个男伴或女伴一同前往,在他们看来暗精灵就和自己家养的宠物差不多,带出去不过是意味着宠爱、炫耀或玩弄。   贝非勒斯没有再带其他伴侣。他一向不带任何男伴或女伴,即使不带梵那因也不会带其他人。   梵那因穿着他亲自挑选黑色制服式礼服,银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暗红色的眼睛显得冷漠又高贵,犹如最为名贵的血色宝石一样。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传说中暗精灵统治末期那些残酷无情又强大的暗精灵暴君。   在光精灵的历史记载中,近万年前曾有过一段被称作“黑暗纪元”的时代。那时候暗精灵凭借更为强大的破坏和战斗力量占据了统治地位,一直压迫奴役着光精灵。更擅长治疗、防御的光精灵不是暗精灵的对手,抵抗完全被镇压,过着悲惨着生活。那时的暗精灵君主和贵族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压榨着光精灵的每一丝价值。   直到后来精灵历史上的英雄得到了神圣的启示,找到了使暗精灵失去力量的方法,终于推翻了暗精灵的统治,建立了光精灵统治的王朝。起初那些一直倡导平等,努力帮助光精灵的暗精灵还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被光精灵所尊敬,可是渐渐的,所有暗精灵都或者被驱逐到荒凉贫瘠的边缘地区,或者变成奴隶,为光精灵所驱使。   情况还是一样,只不过奴役的和被奴役的人颠倒了一下位置。   贝非勒斯看着面前的暗精灵,满意地眯了眯眼,露出一个微笑,淡金色的眼睛望着他,对着暗精灵招了招手。   梵那因的喉咙动了动。他了解光精灵,再了解不过,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索爱的信号。   他看了一眼矗立在一旁的黄铜钟,还是垂了垂眼,勉强按捺着,用最平静无波的口吻对对方提醒道:“殿下,还有两个小时宴会就要开始了。”   “有什么关系,”贝非勒斯孩子气地趴在了桌子上,偏过头看着他,“我们可以晚点去。”   梵那因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光精灵抱起来,吻了吻对方的眼角,就像一个不得不尽心服从主人命令的奴隶。   谁也不知道他暗红色的瞳眸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   最终贝非勒斯殿下迟到了两个小时。   这也没有办法,梵那因已经尽量克制了,但是贝非勒斯特别定制的白色礼服过于精致繁琐,梵那因为了给他重新把礼服整齐得穿好就用了不少的时间,而且穿衣服的过程中两人又会时不时地亲热片刻,更拉长了这一时间。   贝非勒斯刚下马车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还有人意有所指地笑着道:“还以为殿下今天不会赏光了。”   贝非勒斯殿下和妃莉娅夫人关系不太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心照不宣的事情。   其实贝非勒斯并说不上讨厌父亲的这个情人,只是对对方没什么感觉,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如此而已。但他从未费心去解释过这件事情,更没兴致和父亲的情人假作什么感情融洽的戏码,所以流言也就传开了。毕竟在众人的想象里,继承人和父亲的情人关系不好才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关系好才不正常。   所以他们以为贝非勒斯迟到是故意不给妃莉娅夫人面子。   贝非勒斯同样没有解释,只点了点头道:“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   他并非故意要迟到,但是和自己的暗精灵纠缠着亲热没把握住火候以至于迟到了两个小时这种真相反而更加荒唐,他才不会说出去。 第8章 准王妃   贝非勒斯迟到了太久,已经错过了开场的致辞、节目和舞会,现在人们已经分散开,花园里、宴会厅中、舞池里,各处都有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的交谈玩乐的光精灵。   贝非勒斯牵着梵那因,在几个光精灵贵族的簇拥下向宴会厅的方向走去,准备露个面,喝杯酒就回去。   他已经感觉到这个愚蠢宴会的无聊了,这样的美好夜晚就改搂着自己的暗精灵在被窝里暖暖和和地睡觉,而不是来这里傻站着,听各路人应酬寒暄,还要惦记着明天得早起去政务厅听报告。   突然他的脚步顿了一顿。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英俊的光精灵显然也看到了他,眼中闪过惊喜的光,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向贝非勒斯的方向走来。   这是特纳家族的长孙,贝非勒斯半个月前在祖父那里随意挑中的“准王妃”。   虽然婚事还没正式确定,但是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至少这个叫做赫尔利丹的年轻人和大多数消息灵通的光精灵都已经知道贝非勒斯殿下选择了他作为未来的伴侣。   据说这些天特纳家突然多了不少前来拜访的人。   贝非勒斯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位由他亲自挑选的未来伴侣,也自然没预想过在宴会上碰到对方的情况,但是这一刻他却无比希望对方千万不要过来,甚至连他也难以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看样子赫尔利丹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等待着王子殿下主动来约他或是说明情况,但却没有等来任何消息,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这个幸运儿。所以他主动约贝非勒斯一同出来吃过两次饭,还一起去看了最新的歌剧,贝非勒斯的反应始终是淡淡的。   虽然早知道了这位王子殿下个性如此,但赫尔利丹还是很清楚地明白了这位殿下对自己并无任何暧昧的感情,为何会选择他也是一个谜,反正不会是因为喜欢。   但是他不在乎这一点,贝非勒斯殿下处理政事手腕高超、能力极强,几乎毫无疑问会是下一任精灵王。何况他还有着那样令人着迷的淡金色长发和眼睛。无论是从个人魅力还是客观条件而言,都再找不到比贝非勒斯更好的选择了。   不论如何,都是殿下主动选择了他。赫尔利丹不愿意放弃这一机会,经常主动和贝非勒斯聊天或约他出来,可能的确是因为婚约的关系,贝非勒斯几乎也没拒绝过他。所以他今天看到贝非勒斯后也是立刻向对方走去。   贝非勒斯略作思索,他抬起头对对方颔首致意,同时绽放了一个灿烂而柔和的微笑,随之就拉着梵那因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样对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任何一个懂礼数的光精灵都不会再跟过来了。   他没注意到身边暗精灵暗下去的眼睛。   他只是惊讶地看着赫尔利丹在看到他致意后反而迅速绕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将手搭在胸膛处施礼道:“殿下,很高兴今晚能够看到您。我随时为您效劳。”   贝非勒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这位准王妃明白自己现下没有丝毫应付对方的心情,只好与赫尔利丹肩并肩向后面的花园走去,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是他自己挑出来的准伴侣,贝非勒斯还是愿意尝试着与对方好好相处的,只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   梵那因就沉默着落后两步在后面跟着他们。   幸好他的父亲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一次作用。精灵王的近侍小跑着追上了他们,对贝非勒斯恭敬施礼道:“殿下,陛下在书房等您,有事情要和您商议。”   贝非勒斯抬起头对赫尔利丹礼貌而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有事情要离开一下。”   赫尔利丹自然表示理解。   贝非勒斯又回过头对梵那因吩咐道:“梵,在这里等着我。”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算了,你和我一起过去,在书房外面等我。”   前车之鉴犹在,贝非勒斯很明白他的暗精灵有多吸引人,一个诱惑的、没有地位又毫无自保能力的暗精灵,他才不放心放梵那因一个人等在这里。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你。”梵那因对他弯了弯唇,“这里自在一些,空气也好。放心,不会有人过来的。”   贝非勒斯想了一下后同意了,但还是不放心,吩咐那名近侍道:“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过去。你守在这里,不许其他人接近。”   说完他才转身向精灵王书房所在的那幢建筑走去。   精灵王是主要是要与他商议关于暗精灵叛军的事。那次议会之后最终定下由纳西斯家族一方的实力去平叛,原本以为是极为简单轻易的必胜之战,没想到最新的战报传回来,纳西斯家族的军队竟然败了,而且是惨败。   纳西斯家族的族长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上书请求精灵王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们一定能一雪前耻。他还在奏信中写到他怀疑这次会失败是出了内贼,并且暗中暗示很可能是曼达家族做的手脚。之前就是曼达家族和纳西斯家族在议会上争抢平叛的机会。   父子二人依然没太在意暗精灵叛军,反而为纳西斯和曼达两族之事商议了片刻。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贝非勒斯就心急地往梵那因所在的地方赶,远远的就看见赫尔利丹和他的暗精灵站得极近,并且还握住了梵那因的手。暗精灵偏着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隐忍表情。   贝非勒斯一下子飞奔过去,大力分开了两人,把梵那因拥回了自己怀里。   “我不允许别人碰他。”贝非勒斯轻皱着眉对赫尔利丹道,“亲爱的,你也不行。”   “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点。”   赫尔利丹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两个人,点了点头,又对贝非勒斯连声致歉,这次很有眼色地迅速离开了。   那名近侍也赶忙上前请罪。因为赫尔利丹原本就在这里,他也知道对方和贝非勒斯的关系,所以在赫尔利丹再次过来的时候他就没有拦住对方,却没想到触怒了贝非勒斯殿下。   贝非勒斯点点头就让他离开了,转过头去看梵那因的手,拉到唇部心疼地吻了吻。他知道梵那因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到他。   “那个人是你的未婚夫?”梵那因平淡地问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你的未婚夫’这几个字的。   “是。”贝非勒斯顿了一下,承认道。从看到赫尔利丹出现开始他就知道一定瞒不过暗精灵。   “不过我不会让他碰你的。他或者是别人都不行。不管我和谁结婚,我都不会让那个人碰到你的。”他扬起头略带讨好地亲吻着暗精灵形状优美的下巴,承诺道,“你只属于我。”   梵那因闭了闭眼。   贝非勒斯总是高高在上的,这样刻意讨他欢心的样子实在少见,每次他见到后总觉得心软成了一滩,悸动难明得很不能把全世界都给他,答应他的所有要求。然而他这次却依然绷着脸没去看对方。   贝非勒斯轻笑着靠在他身上,隔着衣服亲吻他的胸膛:“怎么了?宝贝儿?吃醋了?因为我叫他亲爱的,还是因为我要和他结婚,还是因为我刚才冷落了你?”   “梵那因,你这幅生闷气的样子可真少见。”他笑着说,仿佛依然不把以上种种当回事。   光精灵金色的睫毛垂了下去,他环抱住对方,把脸贴在梵那因心脏的地方:“别这样,我说过了。即使我结婚了,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还和现在一样。”   梵那因没有说话。   “没有办法,”贝非勒斯也有些失去了耐心,他这样放下身段主动去哄人还是第一次。他抬起头看了暗精灵一眼,轻笑着随口道,“我总不可能和你结婚。”   梵那因的身子僵了一下,左手五指不自觉地握紧成拳。贝非勒斯却没有发觉。   他自顾自地把暗精灵拉到了一棵高大的月桂树下,主动闭着眼扬起头献上自己的唇。这是他最后的求和手段了,梵那因再不领情,他也没有办法了。   然而没让他等太久,很快暗精灵就倾身吻了下来,和以前一样。 第9章 示威   但是当晚贝非勒斯和梵那因还是吵了一架,确切地说,不算吵。   本来回到府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和好了,至少在贝非勒斯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睡觉之前他们像往常那样亲热,他的暗精灵温柔地把他拥进怀里。   可是情到最浓的时候,贝非勒斯本来在挣扎着迷离地看着暗精灵索吻,梵那因却突然抬起头来,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望着他,轻声问道:“今天那个人……你也会让他对你做这种事么?还是你会对他做这种事?”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于是当晚贝非勒斯殿下府里的所有仆役都知道了,那个一向备受殿下宠爱的暗精灵奴隶第一次被殿下赶出了卧室。   ——————   翌日清晨。   赫尔利丹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手。   他的左手已经完全红肿了起来,涨得像某种魔兽的蹄子。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个暗精灵的身影,他毫不怀疑这一切都和那个暗精灵有关。但是他也知道没有人会相信的,他说出去只会让别人以为是他疯了,或者是他心胸狭窄别有用心。   因为众所周知的,暗精灵的力量极弱,根本不可能对一名强大的光精灵军官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   而且那个暗精灵和贝非勒斯殿下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又和殿下有这样的关系,如果贸然指认那个暗精灵,只会让人觉得他连一个暗精灵奴隶都容不下,并且为了陷害对方胡言乱语,贝非勒斯殿下也会更厌恶他,说不定还会使他们的婚约告吹。   可是现在的他和特纳家族都极为需要这份与贝非勒斯殿下的婚事,特纳家族虽然是光精灵中的名门望族,但近十几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如今已经不能与纳西斯或是曼达家族相提并论,但如果他成功与贝非勒斯殿下联姻,就有可能借此机会让特纳家族重回巅峰。   所以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有把所有疑惑和那个暗精灵的所有可疑之处都忍在肚子里。   即使明知如此,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夜的场景。   昨晚贝非勒斯殿下去见精灵王走后,他不甘心就此离开而错过和殿下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于是一直在附近等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就又走了回来。   而那时贝非勒斯殿下还没有回来,只有那个暗精灵垂着头,安静地等在那里。   说实话,暗精灵俊美至极,且气质非凡,完全不是普通暗精灵奴隶所有的。这样的人如果是一名光精灵,那必然是令人震服,不敢动任何其他念头的。但是暗精灵一族向来是可以任光精灵为所欲为的,不管是什么暗精灵都一样,看上去再高贵、再强大、再不容侵犯的暗精灵也一样。   赫尔利丹暗自感慨着殿下把这个暗精灵养得可真好,看来他的确是如同传闻中那样备受殿下的宠爱,其实只看方才殿下那种万分宝贝的态度就能看出些端倪了。   他一面摇着头感叹,一面径直向对方走去。   可是那个暗精灵可能真的被贝非勒斯殿下宠坏了,见到他之后非但不行礼,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赫尔利丹心下十分不满,但念及对方是殿下宠爱的奴隶,也只能暂且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满,耐着性子主动对对方搭话道:“嗯……殿下平日喜欢些什么?”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罕见的纡尊降贵了。如果不是为了顺利保住和贝非勒斯殿下的婚约,他一定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然而暗精灵闻言只是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暗红色的眼睛如同冰冷华贵的宝石刀锋一般,写满了冷漠,甚至还有淡淡的……不屑。只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转开了。   赫尔利丹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但他可不会对着一个暗精灵奴隶发脾气,那样有失他的身份。   他只是上前一步暧昧地、带有羞辱意味地握住了暗精灵的手,低声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和我对着干,对你没好处的。”   精灵族一向奉行一夫一妻制,但是不少光精灵贵族在婚后都拥有为数不少的情人和有桃色关系的奴隶。情人方面还好说,而奴隶会在婚后成为夫妻共有,同时侍候夫妻两人也是自然的事情。   所以说如果他和贝非勒斯殿下成婚,这个奴隶自然也就属于他了,他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想这个奴隶应该明白这一点。   然而这时他的手突然被一股大力钳住了。赫尔利丹赫然地抬头去看,只见暗精灵冷冷地看着他,嘴角缓缓掀起一个弧度。   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写着明明白白的讥诮和不屑,他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他平日喜欢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你算什么东西?我能逼他哭,也能逗他笑,你呢?”   然后暗精灵抬起头,俯视着他,居高临下地低声警告道:“他是我的,离他远一点。”   赫尔利丹完全愣住了,心下尽是愕然、还有一丝的……畏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的、令人胆寒暗精灵。   然而就在这时禁锢住他手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暗精灵脸上的冷漠、讥诮、威胁和不屑也在一瞬间尽数消失,反而变成了一副被他轻薄地握着手,偏着头无力、不满而隐忍的样子。   随即赫尔利丹就看见贝非勒斯殿下向他们跑了过来。   想到这里赫尔利丹就有想骂街的冲动。那个可恶的、做作的暗精灵!胆大包天,居然妄图占有自己的主人,对贝非勒斯殿下宣布主权!还故作姿态地欺骗王子殿下,玷污他的形象,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在殿下心目中是怎样的形象了。   可是即使再此时回忆起暗精灵那个眼神,他还是不由得感到不安和紧张。只能不断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暗精灵而已,就算因为殿下特别的偏爱而有一些别的暗精灵没有的小本领,他也无需害怕。   不过是个暗精灵。不值一提的暗精灵。值得忧心的是贝非勒斯殿下的态度。   同时他也明白即使他向贝非勒斯殿下说明真相,殿下也不会信的,反而会认为他是在编造无稽之言来为自己开脱。   谁都不会信的。   一个暗精灵罢了。   想到这里他抹了把脸,命令侍从买了致歉的花束和礼物送到贝非勒斯殿下府上。   他只能尽可能挽回这一切。   ————————   贝非勒斯并没有在意赫尔利丹所准备的花束。   他当天早晨要赶去政务厅听报告,所以很早就起床了,抑或说根本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他早已经习惯了在暗精灵的怀抱中入眠,把对方赶出卧室之后,他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安稳。所以醒来看到一如既往恭敬地拿着衣服等在床边准备侍候他穿衣的暗精灵后怨气就更大了,把失眠的责任也归咎到对方身上。   因此早上梵那因服饰他洗漱穿衣吃早餐的时候他一直都冷着脸不说话,明显是在生气,但出门的时候却又把暗精灵拉到了马车上,然后自然地靠了上去,嘴里嘟囔着命令道:“抱我睡一会儿,我好困。”   他怕他一会儿听报告的时候没精神。无论实际情况如何,贝非勒斯殿下示外的形象一向是高贵有为,卓尔不凡的,他绝不会以一副无精打采神思不属的样子出现在政务厅里。   马车是纯白色的,由四匹独角兽所拉,两边的窗子上都拉上了白色的纱布帘,从外面丝毫看不到内里的情况。后面则跟着四名骑着独角兽的光精灵侍卫。光都对于贝非勒斯而言十分安全,所以除非特殊情况,他出门一向都是轻车简从。   贝非勒斯一挨上梵那因就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了对方胸膛上。他确实休息不够,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梵那因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伸手拨开他额前的乱发,然后伸出右手搂着他的腰,一路细细吻着他额头和眼角…… 第10章 不热衷的事情   独角兽行进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政务厅大门前,后面四名侍卫也齐齐停了下来。   车夫扬声道:“殿下,政务厅已经到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内传来那名暗精灵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昨晚忙于政务,几乎没有休息,现在殿下睡着了,让殿下再多休息一会儿,时间到了之后我会把殿下叫醒的。”   车夫应了声是,心中也不禁感慨这位暗精灵的体贴和细心,怪不得这么多年能一直独占殿下的宠爱。   他依然端整地坐在车辕处,没有向车内看一眼,所以也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的殿下此时正被人按住双手压在马车内狭小的座位上肆意亲吻,被欺负得满面潮红,只是在睡梦中毫无反抗之力。   而那“细心体贴”的暗精灵说完这句话后又全然不满足地掠夺了许久才施施然起身,松开贝非勒斯被他按住的双腕,再把依然毫无意识的光精灵王子殿下轻柔地抱扶起来搂进怀里,开始轻柔而熟练地为对方整理起被揉蹭得凌乱无比的衣服。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梵那因才平复了一下神色,换回一贯平静无波的表情在贝非勒斯唇角轻柔地吻了吻,小声唤道:“殿下,该醒了,已经到政务厅了。”   贝非勒斯淡金色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不满的、充满起床气的淡金色眼睛。可是由于熟睡方醒和才被欺负过一番的原因,那双眼睛里还带着丝丝迷茫和湿润的、诱惑人心的水汽。   暗精灵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自己的主人……眼中划过了一抹暗色。   果然,还是要醒着的时候欺负才最美味。   贝非勒斯没注意自己暗精灵的神色,他仰着头任梵那因给自己整理衣物,不住地催促着对方,而后匆忙下车去参加政务报告会议。   还有三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了,贝非勒斯下车后脚步却顿了一顿,回过头吩咐暗精灵老实地在车里等他,不许下车,更哪里也不允许去,还把两个侍卫留下来保护他。   不是他过于专制或是限制梵那因的人身自由,而是因为政务厅就建在大道旁,旁边街道上人来人往,不乏自恃权贵身份惹是生非之徒,梵那因这样的暗精灵如果独自跑出去可太危险了,他不放心。   在他心中,他的暗精灵就犹如一块无比美丽诱人的酒心巧克力,独属于他的。   会议上又说到了暗精灵反叛而前去平叛的纳西斯家族居然平叛失利之事。   这件事昨晚贝非勒斯和精灵王讨论过,贝非勒斯认为应该先彻底查明失利的原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暗精灵的叛乱;但精灵王却不怎么把暗精灵的叛乱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反而希望借此机会让纳西斯和曼达家族斗争,消耗两族的势力。对于精灵王而言,这两族势力过于强盛,一直是他的在喉之鲠。   贝非勒斯并不太认同父亲的看法,但他也没坚持自己的意见。   毕竟现在一切事情还是由精灵王做主,而他一向是惫懒的性子,自然懒得在这种事上和精灵王争辩。何况精灵王这样处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贝非勒斯也不觉得暗精灵真的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最终精灵王决定派曼达家族的人马去支援纳西斯家族平叛。   对于这一决定两大家族都没有意见。   纳西斯家族一直认为己方惨败是曼达家族在背后做了手脚,这样对方也来到前线,相互牵制,彼此的动作也看的清楚,一定能发现对方的把柄。而曼达家族一直为纳西斯家族抢去平叛这一肥差而不满,偏偏纳西斯家族蠢笨至此,竟然输给一伙暗精灵,白白让自己捡了便宜,得到了平分、甚至分得大半胜利果实的机会,自然乐意。   会议上又报告了一些常规事宜,很快就都通过了,所以才过了两个小时贝非勒斯就回到了马车上,梵那斯果然还老实地坐着等着自己。   贝非勒斯见状满意了些,又靠着自己的暗精灵闭目小憩了片刻,回到府中后就招梵那因同自己一起回卧室。   他在马车上虽然睡了一段时间,但他还是觉得困,便决定补一觉再去处理其他事情。他睡觉自然得让梵那因陪着,而且还有其他欠下的事情也得一并补回来。   在贝非勒斯的记忆中,从他们第一次亲热起,每次梵那因都像是被他的地位权力所胁迫不得不从的样子,两人欢好过程中对方脸色也总是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强行压抑着自己,忍耐着什么一样,似乎并不怎么享受,只是在履行义务。   而且无论什么时候他让暗精灵停止,梵那因也会马上遵从,并没有十分难受或不愿的表现。   再加上梵那因极其厌恶被除他之外的其他光精灵碰到,所以贝非勒斯一直认为自己的暗精灵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并不太喜欢这件事情,只是习惯使然听命行事罢了。自己把他赶出去,暗精灵说不定还会因为少了一项任务而松了一口气。   那怎么行。   贝非勒斯想到此处就黑了脸,心道补觉的时候要连这个也一起补回来才行。   他拉着梵那因回到卧室,自然而然地站到床边,而后高高仰起头,露出优美修长的洁白颈项,偏着脸看向自己的暗精灵:“梵?”   梵那因大步向他走了过来,伸手给他解下早上亲手系上去的领结,低声问道:“殿下,您要现在休息吗?”   贝非勒斯应了一声,又偏了偏头,双手不自觉地抵在了梵那因胸前。暗精灵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颈间,有点痒,又有些凉。   “梵,”他抱怨地唤着他的奴隶,微蹙着眉,用一种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近乎和情人撒娇般的语调不满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抱歉,殿下,”梵那因灵活地给他解开白色的领结,放到一边,“暗精灵体温都偏凉。”   这倒是事实。   暗精灵的体温整体要比光精灵低几度,不像光精灵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暖融融的。   即使如此贝非勒斯还是皱了皱眉,吩咐道:“让他们再把家里的温度调高一些。明天叫裁缝来,你也该做几件厚点的新衣服了。”   事实上梵那因的衣服已经多到独占了一整间大房间作为衣帽间——这还是持续不断把旧衣物清理出去的结果。这十年来贝非勒斯每次做衣服的时候都会顺便给梵那因也做两件,有时候还会像现在这样特意请人来给他做。   王子殿下仿佛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嗜好,他好像就喜欢看着自己的暗精灵穿上不同的衣物,打扮得俊美不凡,再示意对方自己一件件脱掉。而他靠坐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时而招来对方索要一两个亲吻或拥抱。如果不是他太懒了,贝非勒斯或许也会愿意尝试亲手脱掉暗精灵的衣服的感觉。   交代完做衣服的事情后,他犹自不满地嘟囔着:“这样冷冰冰的,谁愿意冬天挨着你睡……”   可是刚嘟囔完就没精打采地靠在了暗精灵身上,命令道:“你陪我一起睡。”   梵那因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侍候着贝非勒斯脱掉身上精致端庄的衣物,换上柔软的丝绒睡衣。弯腰整理睡衣带子的时候问道:“殿下不怕冷了吗?”   “都习惯了。而且已经让他们调高室内温度了。”贝非勒斯半阖着眼,小小打了个呵欠,任由暗精灵把自己抱到床上。   他一沾上床就觉得困意涌来,但又惦记着暗精灵欠自己的东西,想了一下还是困倦占了上风,决定等睡醒再说。   梵那因正坐在床边脱衣服,因为贝非勒斯嫌挨着不舒服,从不允许他穿睡衣之外的衣物上床,就听光精灵命令道:“要抱着我睡觉。还有昨天欠的事情……睡醒后记得补上。” 第11章 惩罚   梵那因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欠了什么事情,回头再看时贝非勒斯已经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睡着了。   他眼眸暗了一下,就着这个贝非勒斯觉得舒服的位置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把对方搂进怀里,让他在自己怀抱中窝好。   贝非勒斯睡梦中满意又舒服地哼唧了一声,抱着暗精灵的胳膊睡着了。   临睡前不忘吩咐了一句:“记得过会儿叫醒我,别让我睡太久。”   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在白天肆无忌惮的睡觉也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享受。   然而贝非勒斯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懊恼地坐了起来,没看见暗精灵的身影。   他恼怒梵那因没有及时叫醒他,让他白白浪费了一整个白天在睡觉,明明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梵那因?”他扬高声音,不满地呼唤自己的暗精灵,对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及时出现。   贝非勒斯发出轻微的不满的鼻音。   他光着脚下地,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整只脚都陷进了柔软的白色羊毛中。没有暗精灵无微不至地侍奉左右,他不得不亲自走到鲜少踏足的衣柜处,从里面随意拿出一件柔软的白色斗篷披在身上。   贝非勒斯喜欢给梵那因置办衣物,反而对自己的着装不太上心——也有可能是梵那因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切。暗精灵喜欢给他准备淡金色或白色的衣物,大多质地柔软舒适,设计优雅而精致,贝非勒斯穿得很合意,从未有过什么意见。   他想不到在他的暗精灵心里却是喜欢把他打扮得纤尘不染,每天早晨一点点亲手给他装扮得高贵优雅,让他用自己装扮的样子作为尊贵的王子殿下去面对外面的世界。晚上再亲手一点点剥除那些外在的一切修饰,让他毫无保留地面对自己,把他拥在怀里,肆意疼爱,只供自己一个人享用。   因为贝非勒斯不喜欢穿鞋袜,所以府中他行动范围内的各处都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赤足走在上面几乎不发出声音。事实上这项设计也有些多余,除非有外人在或要见客,贝非勒斯大多数时候都懒得自己走,都是要梵那因抱着。   他悄无声息地向楼下走去,发现梵那因正冷冰冰地在吩咐一个光精灵仆从:“这种东西不要拿进来,死人的东西不吉利,不要让殿下看到。”   仆从看着手中的东西似乎很是为难,但又不敢违抗梵那因,最终还是顺从地拿着那样东西准备离开。   贝非勒斯有些好奇,特意绕过去去看,发现仆从手中的是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他来了兴趣,不明白自己的暗精灵为什么会如此排斥一束花,不过是花而已。于是他提高声音道:“等一下,拿了我看看。”   那个光精灵仆从看见贝非勒斯出现似乎是舒了一口气一般,有些胆怯地看了梵那因一眼,边把手中的花束递了过去——在这个府里,当然一切还是由贝非勒斯殿下做主。   梵那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贝非勒斯没有接花,只是捻起插在花上的卡片看了看。他没细看卡片上的内容,一眼就看到了赫尔利丹的名字。   原来是赫尔利丹送来的花,怪不得梵那因反应那么大,也难怪仆从不敢私自把花扔掉。毕竟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赫尔利丹很有可能将成为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贝非勒斯把卡片插回去,笑了笑,对仆从随意摆了摆手:“随便处理了吧,记得别扔在太显眼的地方。”   仆从对结果有些惊愕,但还是顺从地领命而去。   贝非勒斯没追究方才梵那因所说的话,毕竟赫尔利丹现在活得好好的,梵那因故意那样说无非是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置气。   事实上他已经不打算和赫尔利丹成婚了,本来就不是非他不可,如果梵那因那么厌恶对方,那他换一个对象也没什么的,只不过祖父阿奇勒和赫尔利丹的家族那边会比较难解释一些,但也不算大问题。   这时候暗精灵脱下了自己的长外套披在了贝非勒斯身上,轻声道:“殿下怎么下来了?这里有些凉,殿下还是先上去吧。”   贝非勒斯不喜欢冷,不喜欢凉,只喜欢暖暖热热的东西,梵那因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贝非勒斯点了点头,揪紧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长外套,任由暗精灵把自己抱进怀里。他的脚已经有些凉了,梵那因一手托抱着他的身子,另一手覆在他的脚面上,给他轻轻捂着。   贝非勒斯脚趾不安分地动了动,顶到了梵那因的手心。   暗精灵眸色暗了暗,握住了贝非勒斯的脚,无奈而纵容地喝道:“殿下……别闹。”   贝非勒斯才不会老实地听他的话,在上楼这段不长的时间中,一会儿摸摸舔舔梵那因的耳朵,一会儿又要研究研究自己暗精灵修长的脖颈,喉咙里还会发出自得其乐的愉悦的低笑声。   梵那因拿他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可是到了卧室关上门后贝非勒斯就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他推了推暗精灵的胸膛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开口道:“去把我的马鞭拿过来。”   梵那因的眸子颤了一下,明显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顺从地沉默着去把贝非勒斯的黑色马鞭取了回来。   贝非勒斯在空中甩了两下鞭子,看向梵那因,淡金色的眸子闪了闪,轻轻开口道:“跪下。”   暗精灵没有犹豫,很顺从地跪在了主人的脚边。   “把上衣脱掉。”贝非勒斯命令道。   梵那因闭了闭暗红色的眼睛,依言照做了。   “下午为什么不叫我起床?”贝非勒斯伸出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抚过暗精灵的脸庞,轻声问道。   “殿下,您最近太累了,我想让您多休息一会儿。”暗精灵垂首答道。   “啪”的一声,黑色的鞭子扬起,落在暗精灵结实而线条优美的背部。贝非勒斯没用多大的力气,但是被鞭打过的地方还是迅速肿了起来。   虽然贝非勒斯私下里一向很懒,但是作为未来的精灵王继承人,贝非勒斯从小要接受多方面的教育,不仅要精于政务,军事才能、文化修养和个人身体素质的锻炼都一样不能缺少。他总是以优雅高贵的形象示人,实际上如果单打独斗他身边的侍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光精灵用各种方式惩罚自己的奴隶不过是最常见的事,但贝非勒斯很少会责罚梵那因,一方面是梵那因各方面都做得很好,一方面是他确实宠着他。即使昨天晚上梵那因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他也只是把暗精灵赶出了卧室就打算揭过这件事。   可是今天梵那因不按吩咐行事自作主张不叫他起床,又私自背着他处理赫尔利丹送来的花,让贝非勒斯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宠对方太过了。   不叫他起床或是处理掉赫尔利丹的花都是小事,他动怒的点在于僭越和自作主张,他的祖父和父亲从小就是这么教导他的,无论是臣属还是奴隶,事无巨细,他不允许别人擅自代他做决定。   贝非勒斯望着梵那因身上的鞭痕,视线转移到暗精灵的脸上,发现自己的暗精灵果然是又是一副痛苦但极力忍耐的表情。他心下顿了顿,收回了手。   原本是计划惩罚两鞭的,可他此时却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吧,一鞭也够了,可以达到惩罚的效果了。   梵那因跟着他这十年来一直饱受宠爱,没吃过什么苦,贝非勒斯动到鞭子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所以贝非勒斯猜这一鞭就够他的暗精灵疼了。   梵那因每次受罚也不会诉苦,也不会求饶,就默默咬着牙忍着。   贝非勒斯反而更心疼他,踩在羊毛地毯上无声地踱步绕到他身后,跪下来,随后俯身轻轻吻上暗精灵背部受鞭打后肿起来的地方。   他温软湿润的唇触上伤口的刹那,梵那因克制不住地仰起头,浑身一震。 第12章 意外   贝非勒斯从左上方开始顺着鞭痕一路吻了下去,间或伸出舌舔一舔沁出的血珠,悄声问道:“疼不疼?”   暗精灵垂头竭力忍耐着,不是忍耐鞭伤的痛苦,而是忍受来自身后的巨大诱惑和折磨。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声音都变得嘶哑难辨:“……殿下,没有关系。”   和他刚才故意装出的样子及贝非勒斯所想的不一样,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贝非勒斯听出他声音中的异样,只以为是梵那因不堪承受后背的痛楚才会这样,于是又顺着鞭痕从下往上细细密密地吻了一遍。   梵那因狠狠咬住牙,确认这是巨大的惩罚和折磨了。   贝非勒斯无比心疼他,但不后悔惩罚他,他吻着暗精灵的肿起来的伤处,平静地问道:“这回记住了吗?”   “……嗯。”梵那因发出压抑的声音。   贝非勒斯拉着自己的暗精灵站起来。   听着梵那因隐忍的声音,他犹豫过要不要给对方施一个治愈魔法。他是光精灵皇族,掌握着最纯正的光明魔法,只要他念一个咒语暗精灵的伤就会马上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但他随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惩罚,他不能太惯着他。   贝非勒斯把马鞭递到梵那因手里,梵那因将它收回去后又回来,猜测着年轻的王子殿下下一步要做什么。   贝非勒斯很少在天黑之后处理事情,他通常会看一会儿书,吃一点宵夜,然后沐浴洗漱,再叫梵那因来服侍他,美美地酣畅淋漓地享受一番后再由暗精灵侍候地洗澡,最后窝进梵那因怀里睡觉。   贝非勒斯喜爱睡觉,总会留出充足的睡眠时间,如果哪天没有睡够那他一整天都会心情不好,就像小孩子闹觉一样,并且一定要择日把缺下的睡眠时间找补回来。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他刚睡了一整天,现在肯定不太能睡得着。   贝非勒斯想到没有处理完的事情就头疼,最后决定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梵那因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他很快就能搂着爱人肆意温存了,后背的伤依然火辣辣地疼着,但比痛感更鲜明的却是贝非勒斯跪在他身后一点点亲吻舔舐伤口的触感的回忆。   他猜想那时候他的王子殿下一定低垂着眼睑,淡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跪坐在纯白色的羊毛地毯上,就跪在他身后,吻他,吻着他一手造成的鞭痕……只要想到这个画面或是回想起那时的感觉,他便觉得情难自禁。   但他还是顺从地遵从着光精灵的命令,和一直以来一样。   贝非勒斯醒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但他没什么胃口,梵那因也担心他晚上不好消化,所以只准备了粥品、羹、水果以及精细的点心,贝非勒斯坐在书桌后面处理事情,梵那因就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贝非勒斯喝了半碗粥就不再喝了,头也不抬地对自己的暗精灵道:“剩下的你喝了吧,你晚上也没吃过饭吧。”   梵那因用同一个勺子把粥喝掉,又开始喂贝非勒斯吃点心和水果。   这在往日里一直是一个美差,因为贝非勒斯的唇舌总会不自觉地触到暗精灵的手指或掌心,像是一只懵懂的小动物一样;可是在如今绮念未消的情况下,这简直又变成了新的折磨。   终于贝非勒斯觉得累了,向后靠在暗精灵的身上,要梵那因抱他回去休息。   贝非勒斯惦记着明天要去见祖父阿奇勒,晚上的时候不敢太过放肆,一直没对自己的暗精灵提什么出格的要求。可是他的暗精灵或许是今天受了惩罚不敢再草率应付,刻意想要讨好他的缘故,反而比平日都要更主动更卖力更投入许多。   贝非勒斯不得不推了推自己的暗精灵:“够了,梵。我明天还有事,今天要早点休息。”   暗精灵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锁骨,抬起身子伸出手把床头上的小钟拿了过来展示给贝非勒斯看,诱哄道:“可是殿下你看,才过了二十分钟,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贝非勒斯愕然地看着表面的时间,他觉得刚才无论如何也该有两个小时了,怎么可能只过去了二十分钟?这时楼下传来报时的钟响,证明小钟的时间是没错的。   可能是自己下午睡迷糊了吧,又或者是梵那因今天被惩罚后实在太卖力了所以混淆了他的感官。   贝非勒斯伸出手搂住梵那因的脖子,闭上眼嘟囔道:“嗯……好吧,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就睡觉。”   梵那因亲吻着他的殿下的眼睛,伸手将小钟随意地扔到床下。银色的小钟落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贝非勒斯自然注意不到,在方才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表盘都是没有变化的;他更不会注意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被扔到地上的银色小钟便停止了规律的行走,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陷入了静止。   时间,对于他面前的暗精灵而言,不过是最无效的约束。   贝非勒斯最终困的不行了,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浸得湿透了。   他呜咽地推着自己的暗精灵:“好了,梵,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梵那因恋恋不舍地吻着他的唇,没有回答,也没有收手。   贝非勒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摸索着抚摸上暗精灵背后的鞭痕,问道:“还疼不疼了?”   如果很疼的话,梵那因今天晚上怕是没法躺着睡觉。   所以他也没等对方回答,顺着鞭痕一路摸了下去,纤长的手指抚过的地方,鞭痕尽数消失,没留下丝毫痕迹,就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   “……以后不许再犯了。”他治好伤口后警告道。   “嗯,”梵那因应了一声,温柔地抱住他,吻了吻,回应道,“殿下累了,我们睡觉吧。”   他抱着贝非勒斯向浴室走去,顺手捡起了被扔到地上的小钟,表盘上秒针哒哒地走着,距刚才刚好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第二天一早贝非勒斯就去见祖父阿奇勒。   他是打算和阿奇勒说明婚约的事,他不打算和赫尔利丹结婚了,等有其他合适人选再考虑这件事。   没想到他刚到阿奇勒所居住的宫殿,他的祖父就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贝非,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派人去叫你。”   “怎么了?”贝非勒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一旁的光精灵侍从。   他今天没有带梵那因出门,由于阿奇勒不喜欢梵那因,所以贝非勒斯从没带他来过这里,即使是阿奇勒举办宴会的时候梵那因都没来过。   “我刚得到消息,赫尔利丹死了。”阿奇勒皱了皱眉,“他昨天和朋友们去金色之森狩猎游乐,结果不巧碰到了魔兽潮,被受到惊吓的独角兽坐骑摔了下去,陷入魔兽潮中不幸身亡。”   死了?贝非勒斯惊讶地看向自己的祖父,无法想象意外来得如此突然,却从阿奇勒的眼神中再次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   “慰问一下特纳家族吧。”他沉默半晌后道。   这是天灾人祸,这种意外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况且赫尔利丹有公职在身,理应给特纳家族一些补偿。贝非勒斯冷静地考虑着事情的后续处理,感到惋惜和同情,却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好像去世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他曾挑中的婚约者。   不过这下他的婚事自然也告吹了,而且想必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再有人提这件事。   贝非勒斯回到家里,一边让梵那因侍候自己换衣服一边闭着眼对对方道:“如你所愿,赫尔利丹昨天真的死了。就是前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男人,这下我短期内是不会考虑结婚了,你可以开心一点?”   贝非勒斯说完这句话又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赫尔利丹尸骨未寒,他却在这里拿这事哄自己的小情人开心,好像有些太过分了。   梵那因“喔”了一声,却并没太大的表情波动,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第13章 紧急任务   贝非勒斯早习惯了他总是平淡的无动于衷的样子,也没在意。   他垂下眼,拉过梵那因的领子,在暗精灵的唇上轻轻吻了吻,摩挲着小声道:“除非繁衍后代的需要……就算我以后结婚了,我也不会再和别人做那种事,我只会和你做。”   梵那因愣了一下,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他垂下眼,暗红色的眼睛下沉浸着墨一般的黑。   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喜悦,又感到饱含着宠溺的无奈。   他回吻着他的殿下,没有说话。   不用考虑那么多的。   他根本不会给他和别人结婚的机会,也不会给他和任何人亲近的机会,更不会允许他和其他人繁衍后代。   他只能是他的,从始至终,从头到尾。   然而很快贝非勒斯就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了,也顾不上哄自己的暗精灵开心了   。事实上他也没怎么哄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梵那因哄着他,他偶尔心血来潮时逗一逗对方。   光精灵派出去的镇压军队再次失败了,纳西斯家族和曼达家族的人相互扯皮,都把责任推诿给对方。他们依然认为失败的原因不在于敌军暗精灵,而在于作为战友的对方。   而精灵王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不该在搞清楚事情之前就派曼达家族去增援,两大家族的两次失败足以给他敲响警钟。   他派了隶属于自己的部队前去展开秘密调查,得到的结果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让这位向来雍容自信的统治者也不由得悚然一惊。   在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之后,最终精灵王带着儿子贝非勒斯去拜见了自己的父亲阿奇勒。   阿奇勒的体能自然比不了依然处于盛年的精灵王,但是他的经验和二百多年储存下的知识和阅历是贝非勒斯和精灵王比不了的。也正因此,贝非勒斯虽然总和他对着干,但总体上还是很听自己祖父的话的。   “你说这次反叛的暗精灵拥有了力量?”阿奇勒牢牢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现任的精灵王。   不算太大的书房里只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光精灵一族过去、现在及未来的最高统治者。书房内还加了高级防护魔法,以防止任何窥伺或窃听。   毕竟他们现在所说的事关系着精灵一族的最大秘密,关系着光精灵的生死存亡,如果消息泄露出去更可能造成巨大恐慌,直接动摇皇族的统治根基。   “是的。”精灵王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的自大,错过了发现这一情况的最好时机,延误了太长的时间。   “这不可能。”阿奇勒摇头否认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众所周知,在神话中,创始之初,生命之树诞生,分化了光与暗,出现了白天与黑夜,又从生命之树上孕育了光精灵和暗精灵,孕育了世界万物。   生命之树将毁灭的力量赐予了暗精灵,将重塑的力量赐予了光精灵。   光暗精灵和谐共处了一段时间,随后便渐渐进入了由战斗力量强大的暗精灵所统治,光精灵饱受压迫的“黑暗纪元”。   在现今光精灵中流传的传说版本中,最广为接受的一种是生命之树感受到了光精灵的血泪和悲鸣,将暗精灵的力量收回到生命之树中,而光精灵在此帮助下推翻了暗精灵的奴役暴政,建立了新的纪元。   可作为光精灵一族的最高统治者,阿奇勒和精灵王都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情况,他们掌握着一些早已不为人知的秘辛。   比如当年其实不是暗精灵失去了力量,而是光暗精灵全部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生命之树所赋予的力量。   但是光精灵在被压迫的历程中为了反抗暗精灵,逐渐研究并掌握了利用光的力量来战斗的魔法。这些法术无法对抗全盛时期的暗精灵,但在两方都失去力量后却使光精灵占据了极大优势,并帮助他们战胜了暗精灵,掌握了权力。   所以光精灵一族给后世流传下来的力量一直是光魔法的使用方法,并不是真正的生命之树所赐予的力量。然而但久而久之在统治者的有意淡化下光精灵一族整体“忘记”了这一点,错把光魔法当作了真正的生命之树赐予之力,只有极少的统治者还能接触到真相。   统治者淡化真相的目的很简单,如果所有精灵都认为力量是天赐的,那么他们就不会再费心钻研力量的来源,而统治者掌握着力量来源的真相,却可以组织人手秘密研究如何让力量进化,从而永远掌握着最强的力量,也稳固地掌握着最高的权力。   “只有两种可能。”精灵王焦虑不安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一种可能是他们真的重新获得了母树的力量,另一种可能是他们也发现了获得某种力量的方法。”   如果是在这些年中暗精灵也发现了获得某种力量的方法,那么就要趁其他暗精灵还没有掌握这种方法之前集中力量把知道该方法的暗精灵全部清除掉。这件事精灵王已经在做了,他派了最精锐的力量秘密去清剿这次叛乱的暗精灵们。   但是这不足以令他们安心,生命之树才是关键所在,必须得派可靠的人去生命之树那里查看一下才可以——近万年来生命之树所在的生命之森都被光精灵的统治者们列为禁地,不允许任何精灵靠近。而这件事统治者也不放心让其他的人知道,他们不信任任何人。   最终只能决定由贝非勒斯立即出发,假借其他名义亲自带人去生命之森查看生命之树的状况。   贝非勒斯对这项决定没有什么异议,他一直凭借着继承人的身份享受着最好的资源、最高的地位、最大的权力,那么在需要他的时候,他也理所应当要去履行他应承担起的责任。   他同时也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此行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离开阿奇勒的宫殿前他笑着对精灵王道:“如果我没有回来,就立一位新王后吧。”   精灵王情人众多,不缺私生子女,但是这些情人和子女都没有正当的名份和地位,自然也不会有继承权。相应的如果他立一位新王后,那么新王后的子女就会拥有和贝非勒斯相当的继承权。精灵王多年来没有续弦,也是出于政治稳定的考虑,同时间接地保护了贝非勒斯的地位。   精灵王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呵斥道:“胡闹。”   又忍不住叮嘱自己的继承人道:“……小心一点。我会派最精锐最忠诚的勇士和你一起去。”说罢就转身离开。   贝非勒斯笑了笑,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梵那因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迎接他,为他换上居家的舒适衣物。   贝非勒斯趁机捉住他的手,执到唇边吻了吻,小声道:“宝贝儿,我很快要出门一段时间,你要乖乖在家等我,不要乱跑,我怕我不在没人护着你,你被外面不长眼的家伙伤到。”   他伸手轻抚上梵那因的脸,感到十分的不舍。   这次离开,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暗精灵。   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还好说,但是如果他真的永远都回不来呢?那么他的暗精灵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他该怎么应对那些觊觎与恶意?他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无论他再怎么宠爱他,在外人看来,届时他都不过是贝非勒斯殿下所遗留下的一件物品。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给你生一个孩子,然后假称这是你给我孕育的孩子。”贝非勒斯抚摸着他的脸庞喃喃道。   “这样那个孩子就是我留下的唯一血脉,即使不能继承王位,他们也不敢再对你不敬。”   精灵只要吃下生命果实,不分性别都可以孕育后代,但是绝大多数光精灵都不会和暗精灵孕育后代,混血精灵的地位比暗精灵好一些,也绝比不上光精灵。   而此时贝非勒斯想的却是如果他真的有朝一日不在了,那么作为大众眼中“为贝非勒斯留下了唯一的血脉”的暗精灵,梵那因的处境肯定也会比现在好一些。不过为时已晚了。   梵那因却在听到贝非勒斯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感到血气上涌了。 第14章 幻觉   暗精灵勉强稳住心神,握住光精灵覆在他脸上的手,轻声询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贝非勒斯反握住暗精灵的手,“需要出去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些危险。”   他没有粉饰太平,而是把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告诉了梵那因。他知道他的暗精灵很聪明,他会尽量给他安排好一切,但他不希望梵那因被蒙在鼓里,而希望对方也能心中有数,早做准备。这样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也可以将损失降到最小。   “不过不用担心太多,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要我小心一些,安全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贝非勒斯笑着安抚道。   毕竟阿奇勒和精灵王都不傻,不会让贝非勒斯真的以身犯险去做什么大概率会送死的事。   他又倾身在暗精灵下颌吻了吻,用鼻尖亲昵地顶着对方:“为了你,我也会回来的。”   事出紧急,贝非勒斯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   那天晚上他和梵那因忘我而尽情地占有彼此,最后累得昏睡过去之前贝非勒斯还不忘嘱咐自己的暗精灵早上要叫醒自己。   可是直到贝非勒斯睡到自然醒,梵那因也没有叫过他。   贝非勒斯猛然睁开眼睛,拍醒了身边的暗精灵:“梵,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没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跳下地,掀开暗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天光大亮,天幕依然黑沉沉的,天边缀着几颗闪亮的星子。   这时暗精灵也下了地,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抱住他在他耳畔道:“殿下,您才睡了十分钟,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吧。”   贝非勒斯后知后觉地看向柜子上的银色小钟,的确,距他睡下的时间没过多久,窗外的夜幕也说明了一切。   也是,是他想多了。即使他和梵那因都睡过了头,到集合时间侍从看不见他也会来卧室叫他起床的。梦里感知到的的时间是不真实的,因为感觉睡了很久就匆忙跑下地也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   “可我觉得我像是睡了好久了,现在一点也不困。”贝非勒斯嘟囔着,任由他的暗精灵把他抱回到床上,用纯白色的被子裹起来。   他现在精力充沛,头脑清醒,完全是睡足了的状态,一点也不像才睡了十分钟。   “那殿下想做点什么吗?”梵那因温柔地询问着。   似乎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何况明天就要出发去生命之森了,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好。这样想着,贝非勒斯又搂着自己的暗精灵躺了下来。   可他头脑里翩翩没有丝毫的困意,起初还只是单纯地挨着梵那因抱着对方,后来便忍不住轻轻吻上对方的肩膀、胸膛,末了两人又不可自抑难解难分地缠绵了起来……   贝非勒斯趴在暗精灵身上平复着呼吸,抬起头对上梵那因暗红色眼睛,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我这次出门会有危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放心带他去以身犯险,更不放心留他毫无自保之力的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回来,面对未知的未来。最后他只有把选择权交给对方,让梵那因自己去做出选择。   梵那因抚摸着他美丽的淡金色头发,看着那双蒙上了淡淡不安的淡金色双瞳,看着他因方才的亲吻变成嫣红色的唇,最后伸手把他的王子殿下按了下来,在眼睑和唇上分别烙上深深浅浅的吻:   “当然,殿下,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去……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   贝非勒斯最终决定带着自己的暗精灵一同上路。   同行的侍卫自然对此略有微词,但是贝非勒斯一向英明有为,深得臣属信任,并非昏庸无能之辈,更不会是为享乐而带宠侍出行的荒淫之徒,所以他们也没表现出不满。   贝非勒斯还是对同行的十三个人简单解释道:“梵那因很能干,不会拖后腿的。有他在可以照顾我日常生活。”   和贝非勒斯一同出行的侍卫有十三位,但只有七位会跟随他进入生命之森,其他六人都会留在外面作为照应。“照顾殿下的日常生活”这个理由明显更容易接受一些,在贝非勒斯解释过之后侍从们就不再怎么觉得殿下让自己宠爱的暗精灵奴隶跟随前来那么奇怪了。   生命之森位于首都的东边,贝非勒斯一行人一路疾驰,出发五天之后已经来到生命之森的中部区域。   然而在这里他们的旅程陷入了困境。   指南针显示连续两天他们都一直在中部区域绕着打转,无法再向中心腹地前进一步。   他们所携带的食物和饮水还比较充足,但是这种日复一日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的感觉却让人发狂。更可怕的是他们中的人逐渐开始出现幻觉。   起初是一个侍卫坚称有一只黑色的人形魔兽在后面一直尾随着他们,但他们却并没有发现丝毫关于魔兽的线索。接着一天晚上该侍卫突然对其他人发起袭击,而且神色极为惊恐,仿佛在他的眼里贝非勒斯等八人都是可怖的人形魔兽一样。   贝非勒斯不得已只好命令其他几名侍卫将他制服击昏,然后由一名侍卫带他原路返回离开森林。   这样一来队伍里的侍卫就只剩下五个人。   他们继续探索前进之路,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又有两名侍卫陷入了幻觉——一名光精灵侍卫错把自己当成了魔兽,另一名光精灵则看到了多年前被自己害死的邻居来找他索命复仇。前者奔入森林不知所踪,后者行为癫狂,最后控制不住用一枝枯树枝捅死了自己。   贝非勒斯早预想到生命之森中的许多动植物是外界罕见的,水流也不知源头,恐怕会有问题,所以都提前准备了物资,并没有食用森林中的水和食物。然而没想到还是出现了问题,可能是因为空气、也有可能是因为未知的力量或法术。   一下子折损了两个侍卫,他们却还没找到向前的路,也没发现会产生幻觉的原因,贝非勒斯已经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生命之森比他所想象的还要神秘可怖。   他决定原路返回,等到做足充分的准备再来查探生命之树的情况。   让贝非勒斯不安的是,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五人开始返程的第一个夜里,他自己也产生了幻觉。   他感到自己被束缚住双手绑在他们卧室的床上,然而束缚住他的不是寻常的绳索或其他工具,而是暗红色的犹如实质的能量。   他抬起头,看见他的暗精灵用和往日截然不同的饱含占有欲和侵略感的目光牢牢注视着他,扫视过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接着一点点向他逼近……   而他完全被压制住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只能呜咽着无助地任由对方施为,犹若刀俎下的鲜美祭品……   他是被梵那因唤醒的。   贝非勒斯睁开眼就看到他的暗精灵用如往常一样的温和目光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唤他:“殿下,殿下,醒醒,我在这里……”   贝非勒斯迷茫地睁开眼,看清面前人后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一下,他依然沉浸在那个被暗精灵压迫剥夺的幻觉中没回过神。   待到彻底清醒之后他又自发地主动靠进梵那因的怀里,搂着对方脖子小声道:“我刚才怎么了?”   此时正值深夜,帐篷外亮着的篝火发出燃烧的迸裂声,帐篷四壁上映出火光跳跃的影子。夜色很安静,隐约还能听到旁边帐篷三个侍卫的鼾声。   暗精灵温柔地把他的王子殿下搂进怀里:“殿下可能是做噩梦了,刚才突然一直在小声哼哼,还叫我的名字。”   说着还心疼地亲了亲贝非勒斯的眼睛。 第15章 迷路   “不是恶梦。”贝非勒斯笃定道,伸手按了按额头,“我刚才在想明天的行程安排,根本没有睡着,就好像是突然被投入到了另一个场景中一样,所以感触都很真实。是幻觉,我和他们一样,也产生了幻觉。”   “嗯。”暗精灵依然轻柔地吻着他的眼角、耳廓、额头和鬓角,带着微微凉意的唇在他的面部亲昵地滑过。   他的语气也十分的关切:“殿下产生了什么样的幻觉?”   这些柔和的安抚如今对贝非勒斯很是适用,光精灵殿下享受着对方的抚慰,也就忽略了暗精灵眼底的那么平静和漫不经心——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听见梵那因的问题贝非勒斯一时有些语塞,略带窘迫地搪塞道:“幻觉里有你,你在嗯……强迫我做一些事情。”   “我强迫殿下做什么事情了?”暗精灵的声音听起来无辜且好奇。   贝非勒斯却偏过了脸不理他,他才不想讲幻觉里的那些事情。   于是暗精灵换了个问法:“……那,殿下,你喜欢幻觉里我做的那些事吗?”   一向骄傲而高高在上的贝非勒斯殿下在那一刹那竟不由得羞耻地红了眼睛。   梵那因看他那副样子看得呆住了,情不自禁俯身吻了下去。   “殿下,你真诱人。”他喃喃着,“你这个样子诱惑着我,我想幻觉里我对你做什么都不奇怪。”   贝非勒斯第一次听自己的暗精灵说出这种疑似表白或调情的话,耳朵下垂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他偏过脸去道:“嗯……不讨厌,还可以吧。我是说因为幻觉里是你对我做那种事,所以,嗯。怎么样也都可以。”   梵那因又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贝非勒斯会这么说。   因为他是清楚知道那“幻觉”中有什么的。更确切而言,那并不能被称作幻觉。他只是让它伪装的像是一段幻觉罢了。   暗精灵克制不住地抱住了他的王子殿下,垂头吻他的鼻尖:“……可我都不知道殿下的幻觉里都有什么……”   贝非勒斯可没打算给他解释幻觉里的内容,那些内容太羞耻了,他才说不出口。   所以他只轻轻推了推暗精灵,转移话题并顺便提醒道:“你不用知道。对了,这林子不太寻常,你要小心一些。”   说完后想了想,他又把自己左手中指上硕大的淡金色太阳形状的戒指褪下来戴到梵那因右手无名指上:“这个你戴好,千万不要丢了。”   这枚戒指是他作为精灵王继承人的身份的象征,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量,代表着光精灵一族的权势和地位。   贝非勒斯推测自己能脱离幻觉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力比侍卫们都更强一些,但是梵那因就不一样了,他的精神力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弱的,一旦出现幻觉很难摆脱。所以贝非勒斯特意把自己的戒指给对方戴上,这样多少能起到一些抵御的效果。   “殿下……”梵那因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完全是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的样子,暗红色的眼睛忐忑地看向贝非勒斯,“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贝非勒斯拉过暗精灵的手吻了吻,“你先戴着,等从这里出去再说。”   他是不在意把戒指给梵那因戴,但是如果出去之后被外面那些人发现就了不得了,他们绝不会同意让如此尊贵的戒指出现在一个暗精灵奴隶的手上。   梵那因似乎是很受感动,把着贝非勒斯抱在怀里细细亲吻着。   贝非勒斯拦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轻轻回应,嘴角勾起浅浅的惬意的弧度,丝毫看不见暗精灵眼底深沉的、和幻觉中如出一辙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贝非勒斯起初还很享受与自己暗精灵的亲近,但在梵那因表露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意图时就又毫不留情地把对方推开——他们现在在野外的简易帐篷里,幕天席地,旁边就是其他三名侍卫所休息的帐篷,他可不认为这是一个适合亲热的好地方。   虽然自从他们离开家出发之后,十多天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没有亲热过——这个时间已经是破纪录的长了。   “殿下,我会很小心的。”梵那因犹自不甘心地抱着贝非勒斯,在他耳边小声呢喃道,声音里带了已死祈求。   贝非勒斯内心里挣扎了一下,理智和欲念进行了一番小小的拉锯。随即便默念咒语,在帐篷里又多布了几个起到隐蔽隔音和防护作用的魔法。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暗精灵轻轻点了点头,小声提醒道:“记得保存体力,明天还要赶路。”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贝非勒斯担心休息时间不足,总是时不时的衬着间隙抽空去看表。但是时间就像停止流逝了一样,他以为至少过了一两个小时,可表盘却显示只走了十分钟。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表坏了,盯着怀表表盘看了两分钟,却发现时分秒针都行走正常。最后梵那因嫌他不专心,把他的怀表没收了。   贝非勒斯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五人继续启程上路,按原计划向森林外围走去。   起初都一切正常,所有人都为可以踏上回程而感到心中一轻。   然而前进了约半日之后在前面领路的侍卫突然回过头,用夹杂着惊惧、疑惑、慌张和不安的表情对他道:“殿下……我们好像并没有远离生命之森,我们现在距森林的中心区域越来越近了。”   他们曾经花费了数日的时间来寻找前进的道路,却一无所获,只是在同一个圆圈内打转。可是在他们试图离开原路返回的时候,森林反而将他们引向了中心——整个森林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在按自己的意志摆布着他们。   贝非勒斯和其他两名侍卫确认了周围的环境,带路的侍卫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正在向森林深处走。周围的植被越发的茂盛,是他们一路行来未曾见到过的景象。   贝非勒斯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镇定地命令道:“调整方向,我们继续按原路返回。”   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镇定,只有他镇定下来,其他人才不会慌乱。   一行人用指南针调整了方向,掉头继续向来时的道路返回。   然而吊诡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半点也没有远离生命之森,反而在一步步继续向森林深处靠近,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们。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一名侍卫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境况,趁休息时私自跑掉了。   气氛越发压抑,而贝非勒斯发现留下的两名侍卫总是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他和梵那因两人,尤其注意梵那因的颈部和手。   贝非勒斯也意识到不对,为了尽最大可能保护梵那因,他把自己许多最有价值的宝贝都给梵那因戴在了身上。   他皱了皱眉,不由得暗自提防,特别提醒梵那因要时刻都和自己在一起。   然而防不胜防,傍晚休息的时候,贝非勒斯再次陷入了幻觉。   这次的幻觉和上一次一脉相承。   依然是他熟悉的卧室,被牢牢束缚住的自己,以及和平日迥然不同的暗精灵。他这次被欺负得更厉害,也克制不住地哭得更厉害。又被欺负,又委屈,又骄傲得不肯丝毫低头服软,又跑不掉,偏偏幻觉里那肆意欺负他、压制他的对象还是梵那因,他就觉得更委屈了。   被欺负的最厉害的时候贝非勒斯终于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却发现周围很安静,只剩下他和一个侍卫在,梵那因和另一个侍卫都不知所踪。   留下的那个侍卫站在不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紧张而又努力保持自然地开口道:“殿下,您好点了吗?”   贝非勒斯向四周看了一眼,自己在周围布下的防御法阵还在,这个侍卫想必破坏不了。而且这些侍从都了解他的实力,知道他不是只靠人保护的全然无力的王子殿下,轻易也不敢和他起冲突。   他略微定了定神,平复了下幻觉中波动的情绪,平静地开口道:“梵那因在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把他“柔弱无助、除了俊美一无是处、毫无自保能力”的暗精灵绑架了,王子殿下很慌张。 第16章 交易   “殿下,”那个侍卫也不再掩饰,直直看着他道,“我们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跟随您来到此地,任劳任怨,用性命来保护您,但在您心里却丝毫比不上那个除了以色侍人外一无是处的暗精灵奴隶。您把贵重的可以保命的法宝赐给那个善于媚主的奴隶,却丝毫不在乎我们兄弟的死活,实在让我们寒心。我在此也别无他求,希望殿下能赐我们一两件可以防身的宝物,让我们也能安全离开这里。”   “如果我拒绝呢?”贝非勒斯明白侍卫话中的意思,但他无意解释,何况作为天生上位者,他本能地不会接受任何胁迫。   “那您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您心爱的奴隶了。”侍卫直白道。   贝非勒斯面容依然一派镇静,左手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嵌进了肉里。   无数金色的藤蔓在这时迅速蜿蜒着从侍卫的脚底爬上了脖颈,将他牢牢束缚起来。与此同时贝非勒斯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他一步步走近,总是慵懒而柔和的淡金色眼眸中是罕见的严酷与冷漠。   他微抬下巴,直视着自己曾经的侍卫:“告诉我,他在哪里?”   ————————   身为光精灵一族未来的精灵王,贝非勒斯所拥有的光明力量是普通侍卫无法企及的。很快对方就不得不向他袒露一切。   侍卫交代说,方才贝非勒斯陷入了幻觉,他和另一个侍卫就怂恿梵那因独自去西边溪水旁取水来“帮助殿下清醒过来”。而在梵那因离开贝非勒斯布下的防护法阵之后另一个侍卫就追了上去,试图劫持对方,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看着贝非勒斯。   贝非勒斯没有下杀手,确认侍卫所说话的真实性后便将对方击晕,独自匆匆向溪水的方向走去。   他在溪边看见了另一个侍卫晕倒在地,用来打水的水桶被扔在地上,梵那因却不知去向。   贝非勒斯试图唤醒昏倒的侍卫,但是对方却似乎陷入梦魇之中,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中不时发出一两声哀鸣,贝非勒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对方唤醒。   他心里记挂着梵那因的安危,不得已之下只能先将侍卫抛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情况,试图发现一些能指向梵那因下落的蛛丝马迹。   最终他发现草地上有一道拖曳的压痕,就像是有什么大型爬行动物在上面碾过一样。   贝非勒斯心中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循着压痕追寻而去——他担心他的暗精灵是被什么强大的异形魔兽掳去做食物了,心中担忧不已,只期盼着自己送给对方的那些宝贝可以暂时发挥作用保护着梵那因,直到自己找到对方,再次将对方纳入羽翼之下牢牢保护起来。   他过于忧心梵那因的安危,甚至没注意脚下的路和四周的景象,也没注意到周围的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好似他所跟随的那条痕迹在无知无觉中却将他引入了另一个异度的世界之中。   突然他意识到四周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原本可以隐约听到的虫鸟啼鸣声已经全不可闻,就好像他所处的环境之中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一般。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空气都变得黏滞。   更让贝非勒斯感到不安的是,他竟然隐隐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头顶是黑黢黢的遮天蔽日的树冠和密密匝匝的枝叶,茂密的森林之中连头顶的星月都不可见。   眼前的雾却在此时散开,露出前面的路与令人屏息的景象——   蜿蜿蜒蜒的林中小路之后,露出的是一片极为开阔的、仿佛延伸到天际的无垠空地,而空地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树冠直入云霄、看不清究竟有多高的树。   在夜色下,树只露出黑色的轮廓,远看竟像是一座形状奇特的挺立的山峰。   贝非勒斯不由自主地向着树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又走了一步。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小路的尽头了。   这时他听到一个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那个声音轻轻地诱惑着他:“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吗?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但是在我希望的时候,你要支付等价的报酬。”   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凭借自己去争取。   贝非勒斯皱着眉,努力不被这个声音所诱惑。   但是很快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梵那因的脸,他的意志瞬间不是那么坚定了。   这一路行来和眼前诡异的景象让他更加担心他的暗精灵,他生怕对方出了意外,而自己却来不及挽回。   不要在不清楚条件的时候进行交易,这是贝非勒斯一向的原则。然而眼下因为梵那因,这个原则却被轻易打破了。   “我要梵那因平安无事地回到我身边,和我一起平安离开这里。”他抿了抿唇,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那个声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似是满足、似是惬意、又似是宠溺和纵容,然而贝非勒斯已经无暇分辨了。   他听见那个声音轻声承诺道:“一切如你所愿。我会在需要的时候想您索要报酬,我的殿下。”   贝非勒斯只觉得头脑中眩晕了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那巨大的树已经消失了,他依然身处密林之中,耳边偶尔传来虫鸟的啼鸣。   贝非勒斯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他的幻觉。   身后的树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贝非勒斯警惕地回过身去,却听见一个熟悉而包含惊喜的声音:“殿下!”   接着梵那因从树丛中穿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只独角兽。独角兽明显是野生的,跟在梵那因身边却显得很是温顺,就好像对方是此地的主人一样。   不过贝非勒斯没有丝毫怀疑。因为这个美丽而纯洁的物种一向是精灵一族最好的朋友,而且它们并不会区分对方究竟是光精灵还是暗精灵,也不会理会究竟是光精灵掌权还是暗精灵当道。从很早的记载开始,它们就与所有的精灵为友。   “梵!”贝非勒斯先是大喜过望,淡金色的眼睛亮闪闪地望向对方,呼唤着暗精灵的名字。   但他又很快收敛了脸上明显的笑意,换成斥责的模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暗精灵看上去和他身边的独角兽一样平静又无辜,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的殿下:“您陷入了幻觉,我很担心,本来想去取些水来让您清醒一些。很快来了一个侍卫,他说要帮我,却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这时有一条巨大的蛇形魔兽从树上掉了下来,我很害怕,想回去找人呼救,没想到迷了路。”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自责,又拍了拍身边的独角兽:“幸好遇到了这个小家伙,领着我来这里,就遇到了您。”   贝非勒斯丝毫没有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看到对方平安出现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走上前用拥抱和亲吻细细抚慰了自己的暗精灵一番,接着就带梵那因一起沿原路返回营地。   他们收拾了所有的物资和装备,把两个侍卫也捆起来一并放到独角兽背上带出去,因为贝非勒斯打算让他们出去后接受审判,而不是在这危机重重的森林里自生自灭。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使得他一向更注重程序正义。   或许是因为他所许的那个愿望的原因,这次他们没再受到任何阻碍,很顺利地就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到了生命之森外面,同驻守在外的六名光精灵侍卫及其他赶来支援的侍卫会和,一同回到光都。   到达光都之后贝非勒斯吩咐其他人先送梵那因回去,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奔往精灵王的宫殿。阿奇勒和精灵王都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宫殿里等着他的归来。   回来的路上贝非勒斯已经得到消息,这一次的暗精灵叛乱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更为棘手,精灵王的军队和他们陷入了胶着的苦战之中。更为不利的是不少暗精灵奴隶得到消息后纷纷响应,从主人家叛逃出去加入了暗精灵的队伍。   书房内的气氛很是凝重,贝非勒斯向自己的父亲和祖父详细讲了自己在生命之森中的所见所闻,包括那棵只能看到隐约轮廓的巨大树木,以及那个充满诱惑的、诡异的声音。   “你有提什么愿望吗?”精灵王看向自己的儿子。   “……没有。”贝非勒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实情。   如果让父亲和祖父知道自己为了一个暗精灵奴隶而冒险和不知底细的对方达成了筹码不明的交易,他担心会对梵那因不利。   阿奇勒和精灵王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他们都知道贝非勒斯个性谨慎,不是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冒险的人。   “我怀疑暗精灵一族也和对方达成了交易,虽然我们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是那很有可能和母树有关。”阿奇勒凝重道。   “可是父亲,”精灵王不解地皱起了眉,“母树会做出让精灵自相残杀的事情吗?”   阿奇勒看了他一眼:“……至少,我们要承认,在我们统治的这段时期里,我们也并不是无可指摘的。而且永远不要指望有真正仁慈、无私、神圣、悲悯且公正的造物主存在,即使真的存在比我们更高级的意识,’祂’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完美。”   “就像贝非听见的那个声音。”阿奇勒转向了自己的孙子,“祂会提条件、会索要报酬,证明祂也有欲望。而无论多么高级的存在,只要存在欲望,就只会想要不择手段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第17章 索要报酬   “这就是神话中高级存在和低级存在的关系,也是我们这些低级存在和比我们更低级存在的关系。谁能更好地取悦祂,满足祂,祂就会照拂谁;至于比祂更低级的存在的全体福祉……无足轻重。”   年长的精灵长长吐出一口气:“至于存在一个伟大的高级存在,会永远照拂我们,保护我们……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的美好幻想而已。”   但是贝非勒斯口中所说的“那个声音”依然让精灵王和阿奇勒在意。   精灵王是光精灵一族如今的支柱,贝非勒斯则是未来的希望,而且就他所描述的情景来看,阿奇勒认为生命之森中的一切还不是他足以应付得了的。   最终阿奇勒决定自己亲自带亲信前往生命之森查探生命之树和“那个声音”的情况。   而就在他出行之前,光都得到了关于暗精灵反叛军的最新战况:在长达一个月的胶着之后,两军在金谷之城展开了大战,精灵王的军队铩羽而归,反叛军占领了西部重城金谷城。   光精灵听闻这一消息之后全部哗然大惊,再也不能将这次反叛等闲视之。关于“暗精灵拥有了特别的力量”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了。   曾经的精灵王,已经二百余岁的阿奇勒就在这样的形势下,怀着沉甸甸的心情带着亲信踏上了前往生命之森的旅途。   他们根据贝非勒斯所提供的消息提前做好了准备,况且阿奇勒各方面的经验阅历毕竟要比贝非勒斯丰富许多,他的亲信也更加忠诚强大。或者,还有其他难以揣摩预料的原因,总之阿奇勒的旅途比贝非勒斯当初顺利得多,他很快就听到了“那个声音”的召唤,与一个深夜来到生命之树前,被询问是否有什么心愿。   阿奇勒提出希望收回如今部分暗精灵所拥有的力量,保证他们一族的统治长长久久。   那个声音痛快地答应了他,同时也像当初对贝非勒斯那样提出要求:“可以,但是我想要的时候,你要向我支付等价的报酬,否则你会受到双倍的惩罚。”   等到阿奇勒回到光都的时候,他惊愕地听闻那支暗精灵反叛军突然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消失不见了,金谷之城也重新回到了光精灵的手中,唯一的损失就是那些趁机从主人家逃跑去参加反叛军的暗精灵还没有回来。   这下可以确认,那个声音的确是有着高于一切的强大力量的,他完成了他应允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届时将会向阿奇勒收取怎样的报酬。   然而无论如何解除了叛乱危机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精灵王在皇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欢庆宴会,邀请所有王公贵族及臣属参加。   阿奇勒却在长途跋涉后感到疲累,早早就离场休息,在众人欢庆之时陷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又听到了那个熟悉而神秘的声音。   那个声音用不容他拒绝的语气道:“我完成了我的承诺,实现了你的愿望,现在是你支付报酬的时候了。”   阿奇勒听见自己在梦中询问那个声音他需要支付怎样的报酬。   “我看上了你的孙子,我想要他。”那个声音如是说,直截了当,依然平淡而不容拒绝,“把他送来做我的情人,同时他必须接受我的所有求爱和求欢。”   阿奇勒一下子惊醒了,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望着漆黑的屋顶和窗外的月光,梦里的那个声音依然清晰地回响在他耳边。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声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把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精灵族未来的精灵王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东西做供其享乐欢愉的玩物或情人?   阿奇勒决定装作不知道,假装没有做过这个梦。尽管这使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再度听到了来自那个声音的警告,那个声音冷冷淡淡地提醒他如果想要违约不支付报酬,他将受到双倍的惩罚。   阿奇勒在梦中苦苦祈求对方宽宥一些时日,告诉对方他需要和自己的孙子商量一下。   那个声音沉吟了片刻后大度地同意了,但要求他在三天内必须履行诺言支付报酬。   阿奇勒醒来后紧急把精灵王唤来商议对策。他没叫来贝非勒斯,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因为他依然不打算把贝非勒斯交出去。   精灵王众多的私生子在此时派上了用场,阿奇勒挑选了三个和贝非勒斯相似但又各有千秋的私生子,为他们特别额外封了王子的封号,然后让护卫护送他们前往生命之森。   他这里利用了那个声音话中的漏洞,反正对方只说了要他的孙子,又没有指明要哪个孙子。虽然他心知肚明对方指的应该是去过生命之森、和祂有过交流且最名正言顺的光精灵王子贝非勒斯,但是他可以装糊涂,这些精灵王的私生子的确也是他的孙子没错,他可不算违约。   而且阿奇勒心中还抱着侥幸心理,他听出那个声音只是想要一个情人。而他挑选的三人都和贝非勒斯年龄身形相仿,性格各不相同,但都很讨人喜欢,说句良心话他所挑的人在调情和取悦人方面应该比他不解风情、多年来身边只有一个暗精灵奴隶、从来不搞暧昧的孙子贝非勒斯强多了。   说不定那个声音相中了这三人,觉得喜欢,自然也就不再执着于贝非勒斯了。   即使对方是想要光精灵族的王子做情人,现在那三人也有王子的封号、身份和地位,也可以满足需求。   阿奇勒的算盘打得很好,但那个声音却全然不买账。   他所派去的三名新王子和他们的护卫甚至连生命之森都进不去。那个声音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更令阿奇勒不安的是金谷之城附近又开始出现了暗精灵叛军的踪迹,而且据密报显示他们甚至拥有比之前更强的力量。   那个声音明显已经动怒了,而且控制权和主导权一直在对方而非己方。阿奇勒很清楚“双倍的惩罚”可能意味着什么。   迫不得已,阿奇勒又召来精灵王和贝非勒斯共同商议。   贝非勒斯听完祖父的讲述后感到极为吃惊,因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生命之森中的那个声音,以及自己同对方达成的交易。   从生命之森回来后他一直过得相对轻松,叛乱也被顺利解决,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过着和以往一样的处理公务、吃睡、锻炼、学习、和梵那因亲热的规律生活,生命之森的事已经完全被他抛之脑后。   他也不由得感到一丝疑惑,对方会去向祖父索要报酬,为什么却不来直接向自己要求支付报酬?   如果对方向自己要求报酬而自己没能及时支付怎么办?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永远失去梵那因?   想到这里贝非勒斯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最终贝非勒斯做了决定:“我再去生命之森看一看吧,看看祂究竟想要做什么。放心,我会没事的。”   他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想要他做情人,又要他怎么做情人。毕竟到目前为止那个声音虽然展现了祂的神通广大,却连面都没露,也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形态。   祂的本体总不可能就是那棵树吧?一棵树要什么情人?难不成自己也变成树去陪祂?   贝非勒斯漫无边际地想着,回到家时脸色变显得有些怏怏的,总归是看起来不太开心。   暗精灵温柔地侍候他换下外出时所穿的衣物,轻柔地吻了吻他的颈,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好像精神不大好。”   王子殿下委屈地搂上了他的暗精灵的脖子,小声控诉道:“梵,我和你说。有一棵变态的树,想要我去当祂的情人。”   变态的树?   梵那因当即愣了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暗自咬紧了牙——真不知道阿奇勒那个老家伙是怎么和他的殿下转述他的要求的。 第18章 最后一日   贝非勒斯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得要他的暗精灵使出浑身解数来哄他开心。   梵那因一边费尽心机地哄着他,一边轻声问道:“殿下,究竟怎么了?什么树要你去他那里?”   贝非勒斯靠在他的胸膛上,摆弄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自己的暗精灵听。   这些事他不想瞒着梵那因,他知道对方一向有自己的判断,也希望他能掌握充足的信息。   他讲完之后梵那因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贝非勒斯也就怏怏地趴在暗精灵地胸膛上,无聊地玩弄着对方的锁骨,一言不发,但是脸上写着明显的不开心。   “殿下不愿意去?”半晌后暗精灵轻轻问道,轻吻着他的发旋。   “可是我听殿下的描述,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厉害。他喜欢殿下,如果殿下愿意和他好,与他一起生活,他应该能给殿下很好的生活,他会很宠爱殿下,会给您您所想要的一切。能让您的统治长治久安……殿下为什么还不愿意?”暗精灵轻声问着。   “……够了。”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贝非勒斯厉声打断了。   光精灵王子仰起头用异常悲伤而隐含怒气的淡金色眼睛看着他,轻而缓地道:“我不在乎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在意他对我是好或坏。我只在乎一件事情,梵那因,你知道我答应对方的要求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要分开了。”他俯下身,轻轻亲吻上暗精灵的锁骨,微仰着头看着对方,“意味着我将成为其他人的情人,意味着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了,意味着我将属于你我之外的另外什么东西,而不再属于你……和我了。”   暗精灵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闪烁着,显然从未曾想过这一层。   贝非勒斯笑了笑,没在意对方的天真,也自然没有思考暗精灵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忽略这种显而易见的后果。   “但是我没什么选择。”贝非勒斯道。   不仅仅是祖父所做的交易,他自己也曾和那东西换取过东西——他当时索要的是梵那因的平安,如果他不给对方其所想要的报酬,他担心他会永远失去他的暗精灵,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天罗地网在他开口向对方提出要求的时候就已经铺下,而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王子殿下搂着暗精灵的脖颈,主动献上甜美的唇,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再睁开眼之后淡金色的双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慵懒、骄傲以及面对面前人时独有的柔和:“所以在那之前,梵那因,好好侍候我,照顾我、取悦我、让我记住和你一起的所有感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贝非勒斯和精灵王及祖父约定好了三日后会主动前往生命之森一探究竟,但他心中已做好了准备,明白这恐怕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   因而这三日里他整天闭门谢客,什么事情也不做,什么事情也不想,只待在家中与自己的暗精灵在一起肆意温存。   他为梵那因准备好了后路,他已经废除了梵那因奴隶的身份,并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现在所居住的府邸都转移至对方名下——这在法律实现上有些困难,毕竟当今社会上暗精灵其实没有拥有合法私人财产的权利,贝非勒斯不得不动用了自己的特权来办理这些事情。   此外他还告知父亲及祖父,如果他不能回来,就赐给梵那因爵位,保护他一生衣食生活无忧。   精灵王知道他的处境,也默许了他提出的这一系列要求。   很快到了第三天的早上。   贝非勒斯知道过了今天他就要上路前往生命之森,所以格外不愿睁眼面对现实,睡醒之后也孩子气地在梵那因身上赖着。   梵那因只好轻轻地诱哄地吻着他的眼皮,放轻声音道:“殿下,该起床了。已经天亮了。”   贝非勒斯起初抗拒着不肯理他,哼唧着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夺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躲避着暗精灵的袭击。   后来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把被子掀了起来,坐直了身子瞪向梵那因,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我这次离开,可能就回不来了。而且这次我不能带你去,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   “梵那因,你这么想让我离开吗。”他垂着头,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   这是一向骄傲的光精灵王子殿下正常情况下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从始至终在他们的这段关系中都是他处于主导关系,他用他的权势、地位、力量压制并掌控着暗精灵,他命令暗精灵服从他,侍奉他,自以为是地给予对方奖励,而全然不顾对方的真实意愿及想法。   他从未考虑过梵那因的想法。他不敢考虑。   他怕对方的真实心意是离开他、放弃他所给予的一切而换回自由。他怕如今梵那因的一切行为都不是出自本意,而只是无力拒绝出自他的授意。   很长时间以来贝非勒斯都拒绝承认这点:梵那因对他很重要,在他心里,暗精灵有着特殊的位置。   而如今这一点是如此明显且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即使是他也无法否认——在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暗精灵总是他最先想到的那个人。   他把他的暗精灵捧在心里,可他却只是对方难以拒绝不得不忍受的主人,这对于贝非勒斯而言是很难接受的。   然而无论如何,让他放下骄傲去向对方祈求怜爱或是出于施舍的情感也是绝无可能。   “殿下,怎么可能。”梵那因微笑着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给他披上柔软的白色袍子,再细心地系上衣带。   “殿下,你该吃早饭了。”暗精灵柔和道,“放轻松,我向您保证,一切如您所愿。只要您愿意,今天将永不落幕,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贝非勒斯当然不会相信这明显的鬼话,但是即使是安慰也让他感到开心。   更何况此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轻响——这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子身上,但是贝非勒斯正值青春年少,平时在梵那因照料下生活极为规律,早餐、午饭、晚餐、夜宵都定时定点可以吃上。   今天由于在床上耍赖,现在比起他日常吃早餐的时间已经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了,生理反应是难以掩饰的。   贝非勒斯瞪圆了眼睛,看向暗精灵的表情瞬间显出几分羞赧和紧迫。梵那因却没在意,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肚子,又吻了吻他的耳垂:“殿下,稍等一下,我去取早餐来。”   贝非勒斯坐在偏厅的小桌前看书,果然不过片刻暗精灵就推着餐车回来了,上面整齐地摆着他最喜欢的几样食物。   贝非勒斯微微有些奇怪,因为往常送餐这种工作都是由其他侍从来负责的,并不需要梵那因亲自动手。   “其他人呢?为什么要你自己做这些事情?”贝非勒斯问道。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暗精灵避重就轻地答道,温柔地看向自己的主人,“殿下,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贝非勒斯摇了摇头,开始在暗精灵的服侍下吃起早餐,想当然地认为梵那因应该是给其他人放了假或是什么的,以便和他度过最后一个二人世界。   对方这份突如其来的浪漫让他有些意想不到,心情却因此好了不少。至少这多少证明了十年来的陪伴并不全是虚假的,暗精灵也会惦记着他。   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贝非勒斯从小就被教育情爱是无意义而奢侈,必要时必须舍弃掉的东西。所以他从未想象过一份心意相通彼此深爱的感情,婚姻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政治的筹码。   像现在这样,知道暗精灵也在意着他,对贝非勒斯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一天和之前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都没什么差别。   午饭过后贝非勒斯前去午睡,睡醒后又和梵那因嬉戏亲热了许久,他命令梵那因去把厚重的暗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开,准备靠在暗精灵怀里安静地迎来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落日。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窗外天光大亮,没有丝毫日头偏西的征兆,简直和贝非勒斯刚刚睡醒时差不多。   贝非勒斯下意识去看床头的银色小钟,却发现小钟已经不见了。   不仅如此,卧室里的所有钟表都不知所踪。 第19章 门里门外   “梵那因,我们的表都去哪了?”贝非勒斯扬起头,疑惑地向自己的暗精灵问道。   “不想让殿下看到它们烦心,所以我今天早晨醒来后就都收起来了。”梵那因自然回道,拉开窗帘后便回到贝非勒斯身边,把人拥进自己怀里,吻了吻光精灵淡金色的发梢。   自己由于过于忧心即将离开家去面对那棵变态的树,所以昨天一直频频看表,因时间的流逝而哀伤,明显心神不宁的样子,这些梵那因一定都看在了眼里。   贝非勒斯暗自想着,非但没有因对方的举动而生疑,反而感动于对方的细心体贴。   那就暂且忘记时间,至少在夜晚来临之前,他还无需担心明天的来临。   放下心理负担之后的最初一段时间里贝非勒斯是很快活的,他不再担心自己将要离开家、离开暗精灵,将去独自和一棵对他图谋不轨又神通广大的变态的树去周旋,因而可以尽情享受和梵那因在一起的最后时光,甚至不觉时间飞逝。   感到困倦之后就美美地在暗精灵怀抱中睡一觉,睡醒后天色依然是亮的,并且可以马上享用到暗精灵奉上的点心,而不会感到饥饿……贝非勒斯太想抓住这最后的时光了,所以起初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但是即使他再心神不宁,时间一久也发现了不对。   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仿佛时间已经停止,太阳永远不会下山一样。   而这些时间以来,他身边唯一可以接触到的活物就只有梵那因。   这明显不合常理。明天一早他应该去宫殿拜别祖父阿奇勒和精灵王,而后在他的护卫队的陪同下踏上前往生命之森的旅途。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该这么安静,至少精灵王应该会派人来寻找他。   贝非勒斯沉吟着,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趴在梵那因的胸膛上,亲吻着他的唇角。   暗精灵安静地任由他亲吻,鼻翼处略微绷紧,微微上扬,搂着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是真的,至少身边的人没有被掉包。   贝非勒斯感到略微的安心,他记得梵那因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这样吻他的时候对方通常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是搂着他的手会变紧一些,还会小幅度地向上扬动头部。模仿一个人的外表、声音甚至语言习惯都不困难,但是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和习惯动作却很难被完全模仿去。   况且人与亲密的人之间往往还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述的羁绊和联系。   贝非勒斯和梵那因一起生活了十年,他们熟悉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寸呼吸、每一下心跳。即使仅仅是这样安静地趴在对方身上,贝非勒斯也能感受出身边的究竟是不是他的暗精灵。   “梵。”贝非勒斯缓缓开口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过了,给我准备衣服和马车,我们一起出去转一转。”   暗精灵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如果不是贝非勒斯紧挨着他,可能甚至难以发现这一点。   他回吻着贝非勒斯的额头道:“殿下,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只和你一起。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么?”   过去的十年里,梵那因从未违抗过他的命令,从未提出过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一次都没有过。无论他说什么、要求什么,暗精灵都会满足他。   这是梵那因第一次拒绝他的命令,说出自己的想法。   光精灵王子平静地看向他的暗精灵,试图发现更多的东西。这里没有别人了,而且梵那因明显的不想让他出门见到其他的人,所以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他的暗精灵身上。   被收买了?但是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给他的?被胁迫了?可是梵那因有什么能被拿来威胁的东西吗?还是说,他是为了自由,为了暗精灵一族?这倒并非没有可能。   自己可以废除他奴隶的身份,但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他离开自己身边。如果梵那因真的想要离开,那就只能借助于外部的力量。   想到这里贝非勒斯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眼眸中的光都黯淡了下来,望向暗精灵时都显出几分怏怏不乐的神色。   梵那因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出游的想法不悦,忙不迭地亲吻着他的眼角,哄着他,试图让他的王子殿下重新开心起来:“殿下,你是想出去走走吗?等一会儿好不好?等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至于“一会儿”究竟是多久,那就完全由他来界定了。   贝非勒斯垂眸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了几道他爱吃但是制作步骤极为繁琐的点心。   梵那因为了讨他欢心自然不会再推辞,吻了吻他的额头便起身准备向楼下走去:“好,殿下先休息一会儿,我会尽快做完拿上来的。”   贝非勒斯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就也跟着下了地,赤足踩在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下楼。   厨房的方向传来细碎的响动声,明显有人正在里面劳作,除此之外偌大的府邸都一片安静,好像没有任何其余的活物在这里生存一样。   门厅的地方没有铺地毯,贝非勒斯光着脚踩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只觉得凉意只冲到心底。   他讨厌凉和冷,此时却不得不蹙着眉一步一步向门边走去。   而就在他的手已经按在青铜浇铸的复古门把手上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殿下?”   贝非勒斯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梵那因手上端着一个白贝壳盘子,盘子上放着几块精致的点心。暗精灵正站在右边的回廊里看着他,眉头微蹙,明显有些不满。   贝非勒斯没有理睬他,回过头继续推门——青铜把手纹丝不动,没有被推开分毫。贝非勒斯加大了力气,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原本一推就开的大门变得打不开了。   就在这时梵那因已经把手上的盘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快步向贝非勒斯的方向走来,再在接近之后强硬地一把把对方抱起来。   贝非勒斯骤然被暗精灵抱进臂弯之中,左手自然地抓紧了梵那因的上衣下摆,右手却还牢牢抓着门把手不放。   梵那因单手脱下犹带着体温的上衣包裹住光精灵赤裸而冰凉的双足,一手稳稳抱着贝非勒斯,另一手则覆上贝非勒斯抓着门把不放的那只手,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道:   “殿下,您就那么想出去吗?出去之后就要面对明天,就要离开我去见那个声音也无所谓吗?”   “留在这里,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会一直一直像从前那样侍奉您、爱您、服从您、照顾您,尽我所能让您开心无忧;可是如果出去了,毫无疑问您就会被送到那个声音的主人的手上,他不会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会顺从本心地肆意占有您、胁迫您、掠夺您,即使您反抗、哭泣……也没有丝毫用途,他会怜爱您、会疼惜您,但您的样子也会让他更想欺负您,更想为所欲为地疼爱您。”   “我的殿下,我不想吓到您,所以选择权在您手里。您真的那么想出去吗?即使像我所说的那样也无所谓?”   暗精灵附在怀中的光精灵王子耳边缠绻地低语着,覆在贝非勒斯手上的那只手却一点点使力握紧,似乎是在逼迫他尽快做出选择——放手离开,还是推门出去。   贝非勒斯回过头淡淡看了他的暗精灵一眼,没有说话,却缓缓地、缓缓地,在另一只手的帮助下,缓缓推开了面前沉重的门。 第20章 时间之树   贝非勒斯的手按在门把上,缓缓向外推着。   他不管门被打开之后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他不在意未知的风险,他只求真相。   屋门被一点点推开,屋外却不是贝非勒斯熟悉的庭院。   云海一望无垠,天际广阔无边。门外阶梯而下是繁密粗壮的棕黑色树枝,踩在树枝之上就犹如行走在平坦的大路上,平稳而开阔。   贝非勒斯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府邸什么时候被搬到了一棵树上,一棵巨大的、直冲云霄的树上。   他们现在身处半空之中的树桠上,向上看去依然可以看到不断延伸着向上生长的树枝。   贝非勒斯只觉得自己犹如沧海一粟,身处其中但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完全无法窥探到树的全貌——他无法分辨树有多高,也难以推测树围的宽度,然而眼前的景象也足以令他屏气凝息。   超乎想象的巨大棕黑色树枝穿梭于云海中,阳光洒落在云层之上,如同镀上了金色的边框。远处的云完全呈现出金色的色彩,恍如传说之中的众神之国。   梵那因抱着他走出来,贝非勒斯试图挣脱下来自己走,却没能成功,暗精灵牢牢地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胸前。贝非勒斯索性放弃了挣扎,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偎依在暗精灵的怀里,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而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贝非勒斯就再也无暇在意这些琐事了。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怔怔地望着天边出神。   梵那因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想不想去前面看看?”   他把贝非勒斯放到地上,牵着他一同向前方的树桠和金色的云层处走去。   贝非勒斯的脚踩在粗粝的树枝之上,摩挲得有些疼,很快就有些发红。   他走了两步,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暗精灵一眼,梵那因便明白他的意思,顺从地再次把他抱回到怀里,抱着他一直走到树枝的尽头处才放下,让贝非勒斯依靠着坐在自己怀里,呈现出半抱的姿势。   两人一同安静地看着天边的金光,许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梵那因才轻轻吻了吻贝非勒斯的发旋,拨弄着他淡金色的长发轻声询问道:“殿下,您喜欢这里么?”   贝非勒斯没有回应,又过了很长时间才转过头看向令自己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暗精灵,眼神平静而复杂:“……你究竟是谁?”   “我在这里出生。”梵那因缓缓开口道,“我生来就在这树之上,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当我第一次试图离开这里去外边看一看的时候,一群人绑架了我,限制了我的自由。”   说到这里他歪了歪头,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悠久而有趣的时光:“那是十年前了,殿下。起初我对那些人的行为感到愤怒,但也有些好奇,我不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要带我去那里。所以我按兵不动,没有当即处置他们,而是一直任由他们将我和很多其他的暗精灵一起带到光都。后来我发现他们是要把我卖给那里的光精灵贵族。”   “我那时想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但是殿下,我正打算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然后回到树上的时候,他们辗转把我送到了你的面前。”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是你那位表兄精心装扮的礼物,他把我带到你的府上,然后忐忑不安地等着你出现。后来你就出来了,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勾着金线的袍子,小小打着呵欠,脸上还带着一点困倦。我记得你看向我,很平静地说,’让他留下吧’。”   梵那因把贝非勒斯抱得更紧了一些,轻吻他的耳垂:“殿下,就是那时候,看见你的那瞬间起,我改变了主意。我突然觉得就留在这里也不错。”   “我就是我,一直都是。连我的名字都是殿下你所起的,您该最清楚不过。”   贝非勒斯抿了抿唇。随着梵那因的话他也渐渐想起了两人初识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正为一些现在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事情烦恼着,却不得不在一个困倦的午后放弃补觉的想法去接待他那恼人的表兄,然后一眼看中了对方奉上的那名暗精灵奴隶。梵那因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相中并愿意留在身边的暗精灵。   他甚至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亲热时的情景。那时梵那因已经留下半年了,那天他在宴会上喝醉了酒,带着酒意回到了家,而后在梵那因给他擦洗完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将要离开的时候拉住了对方,理所当然地命令对方不要离开,“留下侍奉他”……自那之后这种事就变得经常且理所当然,并且频率越来越频繁。   直到后来,梵那因成了没有名份,却是他事实上所独宠的情人。   这样回想起来,十年的时间中的确没有什么关于梵那因的事是他所不知晓的,暗精灵也没什么能瞒过他。   只是在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他并没有重视这名连名字都没有的暗精灵奴隶,也没有兴趣了解对方的过去和背景;而等到他足够重视对方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他曾经的经历了,自然也没有兴起过询问的念头。   从最初起,他对梵那因就没有他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了解;偏偏对方也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这里……”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暗精灵,眼神中依然带着疑惑。   “这里就是你们传说中的生命之树。”梵那因摸着手下粗糙的树枝道,“但是他和你们传说和想象的又不一样。”   “你们的传说里,生命之树是孕育万物生命的所在。但是殿下你有想过么?生命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暗精灵淡淡说着,暗红色的眼睛低垂下来,看向怀中的光精灵。   贝非勒斯下意识摇了摇头。   梵那因轻轻笑了笑:“生命的本质是时间。如果一个生命体被剥夺了所有时间,那么这个生命体也不能被称为’活着’了。他会转化为另一种状态,被称为’死’的状态。而生与死的界限就在于,这个生命是否还拥有属于’它本身’的时间。对于一个世界而言也是同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世界失去了属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时间,那么这个世界就会走向毁灭。”   “永恒之外,万事万物都存在于’时间’的范畴之中;在走向死亡与毁灭之前,一切都有’时间’来管辖并衡量。”   “所以传说中的生命之树,确切而言应被称作’时间之树’。它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之本,也是整个世界的时间之本。它继续向上生长,便征兆着这个世界拥有继续前进、流动的时间。所以传说中生命之树如果死亡,整个世界都会毁灭,也并非无稽之谈。”   梵那因解释了许多,贝非勒斯却只关心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你究竟是什么?你和这棵变态的树是什么关系?”   “不是变态的树,时间之树只是本世界时间的一种具化,根本就没有意识……我和它也没什么关系。”梵那因道。   “我只是碰巧在这里出生,并且出生之后就本能地知道关于时间之树的所有事情。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但我天生就拥有可以掌控它的力量,我知道我是高于它的存在,我知道我可以帮助它生长,也可以收回它所象征的时间,让它同这个世界一同毁灭。”暗精灵静静解释着,不动声色地向伴侣炫耀着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随着梵那因的声音,贝非勒斯抬起头来开始细细打量上方的树枝和树冠。他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不少树枝明显被人为截断了,断掉的树枝掉落在下方,已经干枯死亡。   “既然是时间之树,为什么还会有断掉的枝叶?”他转头看向梵那因问道。   “我说过,我可以控制时间之树,可以帮助它生长,也可以摧毁它。”梵那因安静地望向贝非勒斯,暗红色的眼底氤氲着令人摸不透的黑。   “时间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时间之树同样可以象征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不同时间。它的每一个分枝,都象征着不同的可能性和不同的未来走向。而我们是两个独立而不同的生命体,在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里,必然会存在在一起和不在一起两种可能。”   “所以我费了一点功夫,把那些征兆着我们未来会不在一起的树枝全部斩断了。这样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无论这世界的走向是什么样子,哪怕天翻地覆沧海桑田,都有一件事可以保证。”   暗精灵看向他的王子殿下,嘴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在我们余生的所有时间里,我们都将在一起。我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永恒之外,万事万物都存在于’时间’的范畴之中;在走向死亡与毁灭之前,一切都有’时间’来管辖并衡量。”所以说永恒、时间和死亡相互之间有一定联系但又权责分明23333. 第21章 更换报酬   “殿下,”暗精灵重新抱起怀里的人,贴近他的额头,“我给过你选择的,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向你展示所有的真相。而你作为支付给我的报酬,从此要满足我所有的索求,不能有丝毫拒绝。”   “你是属于我的,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所以说,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你?”贝非勒斯轻声确认道。他早在看到生命之树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到此时才得到开口确认的机会。   梵那因毫不惭愧地点了点头。   贝非勒斯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所以说,当初在生命之森的时候,我那么着急找你的事你全都知道,还看在眼里。你一手策划了自己的失踪,还用你自己和我达成了交易?”   “呵,我为了找回你,让你回到我身边,不得不付出报酬,还要一直担心如果我违约是不是会对你有不利的影响?”他扬起头看着他的暗精灵,嘴角微微上扬着,带着讽刺的弧度,眼眶因激动而隐隐有些泛红。   “殿下,你听我解释。”梵那因更紧地搂住他,无奈地低语道,“我那时候没想这样的,我没有想到……你的愿望会是我。我原本是想把你引到这里,达成你的任何一个愿望,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向你索要报酬,趁机要求你把自己送给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可是你那时候那么说,我完全不知道该再怎么办,只有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事实上他那时候听到那句要求时几乎要飞上天了,完全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不管怎么说,”暗精灵暗红色的眼眸暗了下来,把贝非勒斯抱进怀里,大步向府邸的方向走去,“您现在是属于我的,如我之前所说的,我该拿回我的报酬了。”   贝非勒斯在听梵那因讲完他的背景之后就放弃了和这个与自己共同生活十年的暗精灵继续讲道理。   况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是很生气,但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养成的习惯都是永远不要被情绪所左右,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理性地思考成本和代价最小而成果最好的解决方案就可以。   他很愤怒,愤怒于梵那因的欺瞒和对自己造成的情感上的伤害与冲击。但他用仅剩的理智问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如果梵那因就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从时间之树上诞生的力量强大而来历不明的家伙,他就是这样耍弄过自己感情的混蛋,他还要不要和他继续过下去了?   如果不想过了,那么答案很简单,他一定会想办法伺机离开对方,绝不会轻易屈服,就算对方是传说中神一般的强大存在也一样——他之前就是打算这么对待那个声音的主人的。   可是贝非勒斯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想和梵那因继续过的。   在这一点上他完全尊重事实并顺从心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会显得没骨气或是如何。真正的骄傲源自心底,他只选择让自己最舒心最快活的选择,而不会在意外界惯常的评判。   他和他的暗精灵共同生活了十年,十年来同吃同睡,享受着对方无微不至的照料,须臾不曾离开过对方。他们虽然是主人与奴隶的关系,但实际上却比绝大多数情人都要更加亲密。他们像一对真正的伴侣一样,除了那些温存和亲热,更多的是家人般的牵系和羁绊。   在贝非勒斯自己所设想的未来里,从没有哪一种是要让梵那因离开自己的。   所以即使在如此情况下,他也并不打算离开梵那因,那么现在的结果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一起而已。   他和对方死闹脾气或是对着干也不过是白费力气,除了发泄自己的不满之外没有太大的意义。   关键是他也懒得闹别扭,有别扭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让梵那因好好服侍自己一场作为赔礼,然后再搂着自己的暗精灵美美睡一觉。   因而贝非勒斯不过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在梵那因怀里,任由对方把自己抱回去,一边自然地玩弄着梵那因的锁骨和肩颈一边平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房子搬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这个问题一些。   梵那因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小声道:“……七年前。”   换言之他其实在这棵倒霉的变态的树上住了七年却一无所知?贝非勒斯扬起了眉,看向暗精灵。   “我平时布置了特别的法术,比如空间法术和障眼法这些在四周,所以不会对我们的正常生活有影响。”梵那因讨好地亲了亲贝非勒斯的额头,“但是你明白的,把你放在这里,这种没有任何人能到达或接近的地方我才能真正安心。”   我其实并不明白。   贝非勒斯心里想着,但他懒得在这种很难解释通也很难达成一致的、涉及不同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地方和自己的伴侣起争执。   所以他假装他明白了,淡淡“嗯”了一声,继而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说了不影响正常生活的,所以我明天要去政务厅处理事情。别让我出门再看见这棵树。我要我的随从、我的侍卫,还有我的马车。”   梵那因有些意外又有些纵容地看着他的殿下,伸手捂住贝非勒斯微凉的指尖:“你不生气吗?”   生气也没有用,为什么要浪费力气去生气?那都是很勤劳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他才不会。   贝非勒斯并没有照实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只是眼尾上挑地看向梵那因,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呢喃般轻声道:“好好服侍我,然后让一切恢复正常,我就不生气了。”   这比梵那因所预想的贝非勒斯最坏的反应要好得多了。   因此他用原本准备来逼他的王子殿下就范的手段尽情服侍了光精灵殿下,再在觉得自己欲壑稍平的时候如贝非勒斯所愿让一切恢复如常。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梵那因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想做的事情,换个由头、换个明目也是一定要做的。   时间之树上的时间是静止的,所以贝非勒斯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在那里过了多久才回归到正常的世界。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还有可能是几年。   在梵那因的操控下,那个地方没有任何与时间有关的事物,也无法从外界感知到时间的变化,甚至个人的生命体征变化都变得极为微弱。   因而贝非勒斯并不相信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在那种条件下还能保持准确,他无法估量时间究竟流逝了多少,而这种估量本身也毫无意义,所以贝非勒斯也就不再为这个问题所扰,而是顺其自然接受了现实。   回归正常时间世界的第一个清晨,本该是贝非勒斯上路去见“那个声音”的主人的时候,他却收到了精灵王的急召,匆忙赶往精灵王宫。   祖父阿奇勒和精灵王正面目严肃地在书房里等着他。   贝非勒斯一时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等严重的大事。   只听阿奇勒沉重道:“贝非,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我昨天夜里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的命令。”   “他催我过去?”贝非勒斯试探道,不明白梵那因明明刚玩过一波,这次是又想玩什么把戏。   “不,他说你不用过去他那里了,他要更改报酬的内容。”阿奇勒的面色变得无比复杂,看向自己的孙子,“他要求你和你的那个暗精灵结婚,就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 第22章 离开   贝非勒斯尚未作出反应,精灵王已经拍案而起:“父亲!祂这样就是在戏耍我们!祂是故意置我们于不堪的境地,一步步坐视我们自我毁灭。如果我们这次答应祂,刚刚准备履行约定,祂又更换更加离谱的报酬内容,我们以后要怎么办?一直这么纵容祂吗?”   阿奇勒摇了摇头:“我同那个声音确认过了,他确认这就是他索要的最终报酬的内容,不会再更改。如果再更改,则视为祂违约而交易作废。但如果我们不履行约定支付报酬,和先前一样,他会报以双倍的惩罚。”   “为什么是这么奇怪的要求……”精灵王喃喃着,“祂是希望借此让我们提高暗精灵一族的地位?”   在精灵王的潜意识中,“那个声音”依然应该是心怀广博不甚考虑自己的存在,所以他并未想到这个奇怪的要求会是为了满足其自身的欲望。   阿奇勒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沉重道:“不管他究竟想着什么,我们都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昨晚的梦中他不仅听到了那个声音,而且在梦的最后还看到了极为可怖的景象——巨大的、高耸入云的铁黑色巨树从根部开始迅速枯萎,而后轰然倒塌。天幕变得一片漆黑,世界变得黑暗、寒冷、了无生气,所有精灵无论光暗都在哀嚎,然后在痛苦中一个个逝去……整个世界都陷入末日而后毁灭。   阿奇勒不确定梦中的情景究竟是何种意思,他只有将其当作“那个声音”的一种警告。警告他们不要逾矩,一切遵照祂的指令。他此时甚至觉得,即使那个声音再次违约提出新的要求,他们除了遵从之外也毫无办法,这毕竟是一个力量至上的世界。   他看向自己的孙子,招了招手,轻声问道:“贝非,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回去问问梵那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贝非勒斯摇了摇头,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不过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奇勒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还蛮喜欢你那个暗精灵的。而且这样的结果比起让你去见那个声音的主人而言还是好多了。”   阿奇勒和精灵王最终决定遵从那个声音的指示,毕竟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选择。但关于贝非勒斯的新婚讯的消息却没有那么快公布。   没想到那个声音竟然几乎天天到阿奇勒的梦中装神弄鬼地催促,还总以可怖的世界末日场景作为警示。   贝非勒斯都看不下去了,回家找梵那因抱怨:“你能不能别吓我祖父了?他们已经同意婚事了,但是总要有准备时间吧?我祖父年纪那么大了,就算他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比一般老精灵强得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作为惩罚,当晚梵那因又被赶出了卧室。   不能抱着爱人睡觉,梵那因心情更差了,长夜漫漫,愈发觉得寂寞无聊,偏偏又不敢再去催阿奇勒。   于是当晚精灵王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比阿奇勒往日形容的还要详尽可怖万倍的世界末日景象,伴随着一个低沉空旷的声音:“记得你们的承诺……”   精灵王醒来后没出三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召开了盛大的发布会,向公众说他和前任精灵王阿奇勒陛下同时收到了来自母树的神谕,贝非勒斯王子殿下身边的暗精灵梵那因是神谕之人,神谕指示要让他们结合,为精灵一族带来更加美好昌盛的未来。所以皇室决定一个月后安排贝非勒斯殿下同暗精灵梵那因正式订婚,并于来年完婚。   这项声明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偏偏在发布会现场出现了巨大的生命之树的幻象,恰好应和了精灵王所说的“神谕”的内容,令那些反对声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然而未来的精灵王要同一个暗精灵成婚一事还是对现存的光精灵所统治的社会造成了太大冲击,光精灵权力贵族形成了反对联盟,意图阻止此事,甚至试图借此事来动摇皇室的统治。   可是甚至无需精灵王出手镇压,这些反对者自身很快就会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离奇事故,使得他们的反对无法继续进行下去。起初人们还可以将之视为巧合,但巧合太多了,到最后他们不得不相信精灵王所说,那些反对者是因为忤逆母树和神谕的意志所以受到了惩罚。   到最后没有任何人敢再反对此事,贝非勒斯和梵那因也在第二年春天时顺利完婚。   自始至终,梵那因都表现得像是一个外表俊美却温和柔顺的、完全仰仗依赖贝非勒斯,天降好运得以和一直暗中爱慕的王子殿下成婚,一跃由奴隶变为王妃的幸运儿。在公众场合他一向对贝非勒斯百依百顺,目光总是追随着他的殿下的身影。   无数少男少女看着这位好运的奴隶王妃叹气,感慨他被神所宠爱般的好运,觉得他简直就像是现实版的辛德瑞拉。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被神所眷顾的好运儿本身就有着神衹一般、甚至高于神衹的强大力量,所以才可以以世界为要挟,化不可能为可能,斩除所有反对声音,在世俗的羡慕和祝福下光明正大地与自己所爱的人成婚。   也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无力又无害的暗精灵在背后是怎么“欺负”他们的王子殿下的。   贝非勒斯与梵那因成婚十年后,精灵王宣布退位,贝非勒斯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任精灵王,梵那因也成为了皇朝历史上首位暗精灵王后。   由于梵那因所取得的身份地位,以及当年叛军销声匿迹之后暗精灵掌握力量的方法却在暗精灵中流传开来,所以十年间精灵社会潜移默化发生着变化。暗精灵掀起了一场场平权运动,逐渐摆脱了奴隶的地位,开始争取各项平等的权利,进入学界、政界、艺术界等多个领域并取得成就。   而在贝非勒斯即位之后,民众最关心的就是他的子嗣问题。   当年精灵王即位的时候已经有贝非勒斯那个早逝的大哥作为继承人了,而且还有不止一个私生子,各种名目的情人也不在少数,所以民众们毫不担心他们的王会没有继承人。   可是贝非勒斯与他的王后成婚十年,从王子到精灵王,就是一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和一般人不一样,他可真的是有皇位要继承。   其实贝非勒斯早就试图给梵那因孕育后代,但是就是没有办法成功。   最后梵那因告诉贝非勒斯说问题应该出在他这里。他说他虽然知道自己从时间之树上出生,逐渐成长,但是也能感受到自己并不真的属于这里,他是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不可能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形态留下将属于这个世界后代。   至于为什么不早一点把这些告诉贝非勒斯,梵那因特别坦诚且自然地和自己的伴侣说他就是喜欢看他为了给他孕育后代而努力、默默忍受他一些不合理要求的样子,所以一开始没舍得说出真相。   贝非勒斯倒是不在乎两人能不能真的有后代,他就是觉得梵那因这些爱好实在是太偏门了!   贝非勒斯在位二百年,一直没有子嗣,他反而逐渐推进精力世界的政治体制改革,降低并约束君主的专制权力,推行政治民主化和社会的法治化。直到他退位的时候,精灵王已经变成一个社会政治符号,而并没有什么实质权力。他从宗室中挑选了一个光暗精灵混血的孩子,指定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由于在推动社会进步方面做出巨大贡献,贝非勒斯退位后也一直受到民众的尊敬和爱戴。他和梵那因一起隐居在一个山中庄园中,又度过了二十年悠闲的退休生涯。   直到他去世后的第二天,平时负责来庄园中清扫采买的侍从才发现陛下已经走了。他的王后握着他的手躺在他的身边,面含微笑,也陪他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整个精灵世界为贝非勒斯陛下和他的王后举行了盛大的哀悼仪式,极尽哀荣。   而令后人一直颇为不解的一点是,在贝非勒斯去世的那天夜里,他庄园里的所有钟表都定格在了他去世的那个时候,停止了走动。 【二:星海·时间之眼】 第23章 时缄少将   “殿下,时缄少将来了。”   双喜的声音遥远得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颜脱半靠在床上没有说话,双拳紧握,唇死死抿着,来抵御体内上涌的一阵阵热潮。   汗珠从他额前滑下,滑过挺直优美的鼻梁,最终从下颌坠落,打在丝质床单上,晕染出圆形的湿迹。   他听到男人军靴踩在玉石地面上的特有声音,以及双喜聒噪的诸如“您终于来了”“殿下从昨天开始就在等您”“殿下这次情况比较严重”……之类的话,还有男人好像从鼻腔发出来的淡淡的“嗯”声。   密闭的大门被推开,熟悉的气息传了进来。颜脱从心底轻轻吁出一口气,抬起迷蒙的眼努力向对方看去,隔着眼中的水雾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黑色的挺拔的影子。   是时缄没错。   他小小的呜咽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身子便失去了所有意志的支持,再也坐不住地软软向床铺滑去。   只是滑到一半的时候他就被一双熟悉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接住了。   来人将他拥进怀里,呼吸之间全是对方的气息,冷漠、肃杀、犹如北皑星上终年不化的雪。   颜脱能感受到时缄低下了头,鼻息打在他的后颈间,麻麻的,带着一种异样的刺激。   低沉悦耳的声音贴着他的后肩响起,带着几分尽在掌握般的漫不经心:“殿下这次想从哪里开始?”   颜脱闭着眼靠在了男人身上,因脱力而极小声地回应道:“随便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又努力睁开眼看清男人的脸,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小声道:“时缄……拜托了,帮帮我,别玩了,别折磨我。嗯……等我稍好一点,随便你玩。”   男人就着环抱的姿势把他轻柔地放到床上,啄吻着他的唇,低声呢喃着:“遵命,殿下。”   ……   宫殿的大门早已再次密闭关紧,漏不出半点声音,也泄不出半点气息。   ————————   颜脱是帝国王后所生的独子,然而他是一个omega。   帝国从没有omega继承皇位的先例,但是在生下颜脱后医生就告诉她一个消息:她体质原本就不好,这次生产已经给她带来了太大的损耗,以后再怀孕的几率微乎其微。   因而出于对自己和其家族利益的考虑,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对外宣称她刚出生的儿子是一个beta。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候选,beta虽然还比不上alpha,但是也同样拥有继承权。   就这样,作为王后的独子,在母亲的各方运作下,颜脱十四岁时就被立为太子,成为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他的母亲把无上的权力摆到他的面前,同样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他的几个异母兄弟依然对王位虎视眈眈,他们及他们身后的势力时刻希望揪出他的把柄,把颜脱和王后一同拉下台,最好贬为罪人流放到边境星永远别回来。   颜脱不得不死守住自己其实是一个omega的秘密。   这在他幼年及童年时期不是那么困难,因为那个年纪的孩子三性分化和信息素特征都并不明显;进入青春期后就稍稍会有些困扰,他不得不想办法掩盖住他偶尔散发出的过于甜蜜诱人的气味,但在王后的帮助下这一关也顺利地过去了。   可在他成年之后这一切变得不再那么简单,因为他开始会周期性地进入发热期了。   根据个人体质的不同,每个人的发热期周期及规律也不一样。大多数omega是会每三至四个月进入一次发热期,发热期持续一星期左右。颜脱比一般人还要频繁一些,他每个月都会进入发热期,每次持续一星期。   众所周知,解决omega发热期的最佳方式是找一个爱人,被标记,然后在伴侣的陪伴下度过这段时间。   但是颜脱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被标记,否则他的伪装会立刻失效,所有人都会看出他是omega,而且他也不愿意和其他人产生这样亲密的依赖关系。   靠药物抑制也不是好方法,抑制类药物每年最多使用四次,如果过量使用则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如身体机能过早衰竭、记忆力减退、反应迟钝、早逝等。颜脱每个月都会进入发热期,自然不能全靠药物抑制。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种方法,就是假性标记,又被称作omega抚慰法。这种方法是指在发热期间将其他信息素引入发热omega的生殖腔,让二者相互融合接触,从而给身体造成被假性标记了的错觉,以安全度过发热期。   但是这种方法几乎没有omega会采用,这也被称为是最废物的一种抑制法。   因为源于本能,omega的身体根本不会允许除标记过自己的alpha外的其他人碰触到自己的生殖腔。无法碰触,自然无法进行信息素的交流。而有标记伴侣的omega只需要按照传统方式让伴侣陪自己度过发热期就可以了。   所以大多数没有伴侣的omega还都是采取药物抑制的方式。他们一年最多进入发热期四次,也就没有过量摄入抑制药物的担忧。   然而颜脱只能依靠这种假性标记的方法。也幸好他有一位多年好友可以在他的发热期帮助他抚慰他,那就是时缄。他们虽然不是标记关系,但颜脱却可以足够信赖地对对方打开自己的生殖腔。   更令颜脱放心的是时缄也是一个omega,所以他不仅可以在发热期间享受对方充分的抚慰,也完全可以不用担心时缄会一时冲动或一时兴起克制不住地标记了他。   他只是会在心里对友人感到些微的抱歉。虽然时缄早已经表示过自己不会同任何beta或alpha结为伴侣,按照目前的发展来看貌似也没有什么beta或alpha能配得上他,但是颜脱还是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友人。   这次也是一样,在时缄的多次充分抚慰之后,颜脱的感觉好了许多。   但是他知道这远不是结束,之前由于时缄在外率军作战不在帝都,他不得已连续用了两个月的抑制药物,所以这次爆发起来也格外猛烈,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这次发热没有半个月是不会轻易结束的。   他们这样闷在屋子里半个月不出去倒也不会惹人疑窦,这还多亏时缄omega身份的遮掩——他们虽然没有标记关系,但是外界早已认定他们是一对情侣。   在外界看来一定是身为beta的太子殿下在抚慰时缄少将,完全不会想到真实情况是完全颠倒的。   时缄把颜脱抱到浴室做了清洗,然后又替换了床上用品,再把脱力的颜脱抱回到已经整理一新的床铺上,接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早已准备好的水和食物喂颜脱一点点吃下去以补充体力。   颜脱现在发热状态稍缓,吃过东西之后也有精力说话了。   他抬起眼瞅向时缄,男人身上简单地套着军裤,披着黑色军装外套,是方才侍候颜脱洗澡时随意穿上的。   他刚从战场回来就匆匆来到颜脱这里,连衣服也顾不上换。   事实上三天前时缄才刚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而后他就收到颜脱的传信,要他赶快回来。其实即使颜脱不传信他也记得,对方的发热期又要到了,而他由于战事的缘故,前两个月都没能陪在对方身边。   所以他连庆功宴都顾不上参加,匆忙就赶回了帝都。   颜脱瞅着时缄看了他许久,犹豫了一下终于第一百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时缄,你发热期究竟什么时候?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想反过来占友人便宜,他就是觉得时缄无私帮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多少也该回馈一点才是。 第24章 条件   时缄又调了一杯咖啡牛奶让颜脱喝下提神,闻言愣了一下,颇为无奈地低声道:“和你说过了,我用不到。”   时缄的确是和他说过很多次。   颜脱一直以来听时缄讲的版本都是他的发热期来得很晚,直到从军校毕业进入军队后才进入第一次发热期;并且频率也很低,一年只会有一或两次,而且每次也只持续三或四天,靠药物就能很轻易地抑制过去,抚慰什么的的确是不需要。   况且时缄也不是一般的omega,他取得的成就令所有人都不自觉崇敬仰望。他是帝国乃至整个星际第一个荣膺少将军衔的omega,自加入帝国军队以来取胜的战役和斩获的战功不计其数。   因为他超强的意志力、作战能力和几乎所向披靡的战绩,又因为他一向冷肃的作风态度,所以时缄又被奉为“帝国永不融化之雪”,以此来象征他的冰冷和坚不可摧。   每次颜脱在媒体上看到那些对于时缄的称赞和报道,都会发自内心地发出与有荣焉的微笑;如果看到诋毁时缄或是对他omega身份有所非议的新闻,则会立刻下令封锁相关媒体并施加压力。   颜脱应了一声,只觉得热意又开始一阵阵涌上来,他的目光也开始变得迷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望向时缄的时候眼中带上了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渴望。   他伸出手,对着时缄“唔”了一声,小声叫着对方的名字:“时缄……”   时缄静静看着他此时的样子,片刻后坐到床边上从身后抱住了他,搂进自己怀里,低下头试图亲吻他的耳垂。   颜脱觉得自己现在状态还好,所以暂时还不愿意就范。他偏过头躲过了时缄的吻,懒洋洋地靠在对方怀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军队里有许多优秀的alpha和beta吧?每天都和你一起训练作战?”   时缄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顿了片刻才应了一声:“嗯。”   “……那有没有你看上的?”颜脱努力使自己听起来只是一时兴起随便问问,而不像是一个热衷于探索八卦的无聊之人。   “没有。”时缄淡淡道。   颜脱竭力遏制住自己喉咙里的一声因热潮而产生的喘息,把脸埋在枕头里道:“……我是说,你现在已经是少将了,你手里掌控着帝国的最强战队。我已经帮不了你太多了,更没办法强迫你什么,如果你不喜欢和我做这种事,那你不做就可以了,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时缄的祖父曾经是帝国赫赫有名的战将,即使他的父亲不太争气,只在军队里混了一个不上不下的闲职,但是时家的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   但这都和时缄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是私生子,在他有所成就之前时家基本上一直把他当作外人看待,也不会给他提供任何的特权或便利。   而时缄报考帝国军校的时候,颜脱刚刚成年不久,才开始发热期。   第一次发热期的时候他是靠药物挺过去的,但是omega刚步入发热期时发热期并不稳定,时间间隔很不规律。   所以毫无征兆的,在和时缄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颜脱就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二次发热期。   时缄紧急将他送回了宫殿,并留在宫殿中照顾他。对发热期毫无经验的颜脱没有忍住,意识迷乱之际竟然揪住了时缄的袖口,呜咽着开始向自己同为omega的好友求欢。   omega的本能支配了一切,他知道勉强的人是时缄,也知道时缄是omega,可是他不在乎这些,他只想要时缄来好好爱爱自己,只希望对方能肆无忌惮地彻底占有自己……而时缄最终也如他所愿。   据颜脱事后推测,时缄可能也是没有相应经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   他应该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送自己回来后就锁了房门,紧闭门窗;但他可能也不知道从哪里能找到抑制药物,又该怎样缓解自己如此难受的情状,所以在自己迷乱地央求地向他索爱的时候,他应和了自己……   颜脱完全无法归咎于时缄,根据他的理解和想象,时缄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毫无可指摘的地方。   然而也就是那次突发意外让颜脱发现自己竟然是会对时缄打开生殖腔,允许对方对自己假性标记的。   由于omega体质特殊,军校从不招收omega,不管是多么优秀的omega都不可能,所以时缄的报考注定会失败。   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嘲笑这个omega私生子的自不量力,在他们的认识中他们这种家族里的omega私生子除了帮助家族和一些不入流的家族联姻外并没有其他更多的用途。   而颜脱私下秘密找的医生检测出他发热期比常人更加活跃,周期间隔会很短,完全无法靠药物完全抑制。   年轻的王子殿下正为自己发热期焦头烂额,得知好友报考军校的消息后便抓住这个机会,于那时向自己的友人提出了对方不可能拒绝的筹码:他可以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助时缄进入军校就读,但是作为回报,时缄要在他每次发热期的时候对他进行抚慰。   时缄如他所料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而他们这样的关系也就从那时起一直保持到了现在:从时缄进入军校、到时缄毕业进入军队、再到如今时缄已经凭借超乎寻常的功勋成为帝国少将。   但是时缄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为了进军校而有求于他的omega青年了,现在时缄的势力已经成长到即使是他的父亲、帝国当今的皇帝陛下也要对他礼遇三分。   颜脱心底始终觉得自己当年是趁人之危胁迫了对方,让时缄来做这种事还是委屈了他。时缄能坚持十年一直兢兢业业细心体贴全面周到的地抚慰发热期中的他,恐怕一部分是因为当初的约定,更多的还是缘于朋友情谊。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时缄不愿意了,他是不会强求的——实话讲他现在也没有能够再强求时缄少将的办法。   听完颜脱的话时缄没有立刻回应,没说自己是否还愿意继续这种关系,而是淡淡地反问道:“那殿下打算找什么替代方法?再找一个更好控制的人像我这样每个月和殿下做这种事,让他代替我来假性标记您?还是索性一劳永逸地找一个不知哪里来的alpha标记殿下,再想办法祛除掉被标记过的气息?”   他没有脱掉身上放才披上的军装,散开的金属扣子贴合在颜脱后背上,激得他有些发凉。   颜脱不喜欢冰的和凉的的感觉,扭动着身子想躲开,看起来却是像要从时缄身边逃开。时缄眸色暗了暗,伸臂将他更用力地锢在怀里。   军服硬挺的布料,带着寒意的金属扣与时缄微凉的肌肤同时牢牢挨着他,颜脱有些难受地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也就放弃了,萎靡地缩进男人的怀里。   周身越来越热了,颜脱都能感受到自己此刻对时缄的依赖和渴望。他被新一波热潮折磨着,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熟悉的平淡语气中那潜在的危险和极度不悦。   时缄这样假性标记了他十年,即使没有真的标记,他的身体也早已自发地记住了对方,知道那熟悉的气息就是自己所渴求的解药。   热潮再次上涌的时候他便完全忍不住地反过身抱住时缄,用牙咬上对方肩头,以此来抵抗身体内那种难以形容的难受和无力。   “……嗯……没有……我还没有想好……”他因发热而控制不住地细细喘息着说道,在时缄肩头磨着牙,“但是总会有办法的,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时缄被颜脱咬得闷哼了一声,闻言脸色好了一些,眸色却越发深邃。他低头咬着颜脱的唇,淡淡道:“不会勉强。那些alpha、beta和omega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和殿下这样。”   他把颜脱的身子略微托起,松开他被含咬得殷红的唇,从侧面越过着肩头叼起颜脱颈后的肉,在嘴里轻柔缓慢的吮吻着。   制服上的金属扣和勋章也时不时滑过王子殿下温热的肌肤,激得颜脱更紧得抱住面前的男人。   后颈那里是人体的重要腺体所在,正常情况下,alpha会在这里给自己的omega烙下标记。   颜脱理智上知道同为omega的时缄不可能会标记自己,但是时缄这个动作又会让他下意识产生被标记前的紧张感。   刚刚因时缄的话而不由自主上扬的心情很快又因为腺体被细密地亲吻吮啮而不安起来。   颜脱努力伸出手紧紧搂住时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时缄,时缄,时,好了……嗯……不要弄那里了……我难受。”   时缄又轻轻咬了一下,而后依言放开颜脱的脖颈。   他喜欢颜脱叫他的名字,那两个寻常的字从颜脱嘴里说出来,仿佛有着异样的魔力。   特别是这个时候,带着渴求、命令、欲念以及情人间的撒娇般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拒绝。 第25章 筹码   由于前两次颜脱发热期的时候时缄都在外作战,无法回来,颜脱都是靠药物抑制抗过去的。所以这次发热期反弹起来就格外凶猛厉害,足足半个月才完全消退下去。   到最后颜脱都很佩服时缄,怪不得对方能受到全军队的敬佩,前所未有地以omega的身份树立如此高的威望。时缄的强悍真的是大多数alpha都难以匹敌的。   连续十五天高强度的发热期,即使是体质最为优秀的alpha都未必能完全充分地安抚好自己的伴侣。这种情况下中间总要使用一些小剂量的抑制药物作为辅助,以在alpha精力不济需要休息的时候让他的omega伴侣能不是那么难受。   但是时缄却完全不需要颜脱额外服用这些帮助抵抗发热期的辅助药物,他有充足的体力和精力可以把颜脱安抚得好好的。   不仅如此,他还有余力能在热潮消退和下一波热潮造访的间隙中井井有条地侍候颜脱清洗、用餐以补充体力,以及更换床上物品。   特别前五天的时候颜脱的发热情状都比较严重,热潮几乎是一波接一波的来,中间间隙几乎不会超过半小时,而每波热潮都要被充分抚慰五六个小时后才会偃旗息鼓勉强消退。而时缄始终没有精力不济的情况,一直是游刃有余尽在掌握的样子,把颜脱圈在自己怀里细细爱抚。   后面几天里颜脱的状态都越来越好,热潮间隙时甚至可以趁机处理一些积压的公务。但是他也不敢走出自己的房间一步,否则他那甜的腻人的味道一定会暴露一切。   等到尘埃落定,确认这次来势汹汹的发热期已经过去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颜脱第一次穿上整齐的宫廷礼服坐在时缄对面同对方说话。   “你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调回来?”颜脱看向面前换上了挺括的黑色休闲常服,但依然俊美肃杀如同出鞘的冰雪利剑一样的年轻男人。   他因为有发热期,所以并不能长时间离开时缄。因而颜脱很早之前就和时缄商量过要对方离开前线,回帝都军部总部任职。就像进入衰老期前omega全都离不开自己的伴侣,所以家有omega娇妻的军官很少有长期在前线待命的,大多数过两三年就会争取调回来。   时缄两年前也和他承诺过会争取尽快调回来陪他。那时候颜脱对友人的承诺还感到很不好意思,毕竟他和时缄性别相同,他本人在外又一向伪装成beta,实在不能算是时缄的“omega娇妻”。   而那时候前方与异星虫族的战斗吃紧,时缄在军中也正处于飞速上升期,还需再有几场辉煌的大胜来奠定他在军中的地位。所以颜脱也一直让时缄不用考虑自己,专心军中事务即可。   但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虫族已经被打回了它们的老巢,时缄在帝国乃至全星际联盟的声望都如日中天,在之前的虫族大战中锻炼出的最强星际舰队“时光舰队”也被牢牢地掌控在他手上,其风头一时无二,是当之无愧的军中新贵。   颜脱不仅由于发热期才需要时缄,他现在也迫切需要来自军方的支持。   他的外祖父是帝国的上一任丞相大臣,在朝中积累深厚,但相应的能在军方所争取到的支持就不是那么多;而他强有力的竞争者、他的异母兄长的母族则是同时家一样的军将世家,在军中触角颇多。   这几年随着他外祖父的卸任和老去,颜脱在朝中的支持也不再那么稳固,所以他希望时缄能回到军部总部任职,成为支持自己的坚实力量。   但他没有明着和时缄提出要求,毕竟如今的时缄已经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掌控的了。   而且颜脱了解自己最亲密的友人,对方有野心,恐怕不会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在前线自由发展的机会和创出的局面,回到军部总部这样受拘束的环境中重新开拓。   时缄闻言没有直接回答,但也没有拒绝,反而弯唇向颜脱笑了笑:“殿下嫁给我呀。殿下若是嫁给我,我马上就回帝都来。军方内部有不成文的规定,与omega组建了家庭的军人享受优先调回的权利。”   颜脱瞥了他一眼:“别开玩笑了。我是omega,你也是omega,我怎么嫁给你。”   时缄闻言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颜脱面前低下头,凑到他的太子殿下的耳边压低声音道:“omega怎么了?前几天让殿下那么爽的不就是omega吗?殿下忘了您哭着叫我名字求我的时候了吗?才刚过去殿下就已经忘了?而且就算是alpha,他们能让殿下那么爽吗?”   说完双唇还仿佛不经意般拂过了颜脱的耳垂。   颜脱闻言羞耻得红了眼眶,狠狠看向时缄。   他是王后独子,少年时便被立为太子,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说这样的话。   偏偏他拿时缄没有半点办法。他甚至还会在心底给时缄开脱辩解,就是在军队这些年,友人才学了这么多的流氓习气。   颜脱索性换了个话题,偏过头道:“现在有很多势力都在拉拢你吧。”   “怎么会。”时缄挑起一边的眉,被他的殿下那个眼神看得心口发热。颜脱那副羞耻到眼角通红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可自抑。   他索性把颜脱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伸手解开颜脱系到最上方的扣子,扒开领口露出他的锁骨,指挥过无数次重大战役的修长手指仿佛无聊般在上面划来划去:“他们都知道我是殿下的情人,不会来自讨没趣的。”   颜脱皱了皱眉:“别想蒙我。”   他都知道他好几个有一些竞争力的兄弟姐妹都向时缄伸去了橄榄枝。毕竟他们都信奉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挖不倒的墙脚的道理。   别说他和时缄在外界看来只是beta和omega组成的并不牢靠的情侣关系,就算他和时缄是有标记关系的夫妻,那些人也不会死心的。   “是,很多人都来拉拢了。条件都很不错,有几方开出的条件格外让我心动。”时缄含笑看向颜脱,“所以殿下打算开什么条件来拉拢我?凭什么要我支持您?”   颜脱一时竟然有些语塞。   他当然也能给时缄许多东西,为对方提供很多便利,但是他不确定他能开出的条件会比其他几家更好。   如果说凭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连他自己都觉得靠不住。   时缄却不等他回答,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箍住他的双腕开始不容抗拒地吻他:“殿下当然什么筹码都不用准备。殿下这么诱人,靠色诱我就抵抗不了了。”   颜脱挣扎着试图抗拒,但是他当然抵抗不过在军中也全无敌手的时缄少将,很快就不得不乖乖就范。   他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两年前或是三年前。除了在他发热期时对他进行抚慰之外,即使是在他没有发热的时候时缄也开始喜欢强行和他发生亲密关系。而且即使在非发热期也一定要威逼利诱半哄半胁迫地让他彻底打开,进入到他的生殖腔才肯满意。仿佛已经把他当做了纾解对象,而丝毫不在意两人都是omega、特别是他自己其实是一个omega的事实。   颜脱既抗拒不了时缄,又觉得在时缄抚慰他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所有亲热行为都做过了,所以再做也无所谓,因而也就随他去了。每次也就是在最初的时候会象征性地挣扎一下。   颜脱甚至还有隐隐的自责,只是未曾告诉过时缄。   他隐约觉得时缄会产生这样只愿意同他亲热,以这种方式来获取快感一部分是因为友人生来骄傲好强、不愿意以任何方式居于人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两人刚刚成年不久时就要时缄来抚慰自己、陪自己度过发热期,所以对时缄的偏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就是说,时缄会想着么对待他,至少有一半责任是在他自己这里。   也正因为这份自责,在非发热期期间时缄向他提出种种无理要求时,他也只是象征性抗拒,反而更多的是纵容和忍耐配合。   时缄在帝都也有自己的公务要处理,不可能总在太子宫中待着;而颜脱半个月来也积累了不少的事情要做。所以下午时侍候着颜脱把一切收拾妥当,时缄便离开了这间待了半个月的屋子。   宫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颜脱心中却颇不安静。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思虑着更多的事情。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用担心,即使今非昔比,时缄也一定会站在他这一方的;但是他理性的一面却不由得忧心忡忡,生怕友人真的被其他势力拉拢去。   他所担心的不仅是时缄本人如今所拥有的势力。还有时缄所掌握的他最大的秘密。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条件,他一定要牢牢的、紧紧地确保时缄是自己这方的。 第26章 不二人选   想到此处颜脱招来了亲信侍从双喜, 轻声吩咐道:“少将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去见了什么人, 对什么感兴趣,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双喜恭敬地领命而去,无需多言, 他也明白颜脱口中所说的“少将”是指谁。   等到双喜离开,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颜脱一个人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他力排众议、多方疏通要送时缄去上军校时身边所有人的时候, 人们都调笑着和他说, 太子殿下,您也太宠着您这个小情人了吧?omega嘛, 喜欢养在身边就好了,怎么还能他想上军校就真变着法儿地送他去帝国军校玩?   那些如今极力拉拢讨好时缄的人, 和当年嘲笑他的人,其实不少都是同一批人。   那时候在所有人眼中, 他的行为恐怕都是烽火戏诸侯般的荒诞不经。送omega上军校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而且与军校规定不合,即使他贵为太子在这件事上也难以独断专行。他的母亲也不赞同, 还是他搬出他和时缄的约定, 向母亲说明时缄可以帮自己度过发热期才争取到了王后的支持和帮助。   又有谁能想到,那个人最后会成为“帝国永不融化之雪”,时缄少将。   但其实时缄入学之后也受到了颇多限制。   颜脱首先和校方保证的一点就是时缄现在还没有进入第一次发热期,一旦时缄开始发热而且影响到校方正常秩序,那么可以立刻做退学处理。   此外时缄起初并没有获准进入作战类院系学习训练, 而是退而求其次的在军事研究类院系就读。直到他在学校一年一度的作战比赛中力挫所有作战系高年级alpha,为研究系拿回一个史无前例的全校第一;再兼之当时与虫族战争非常激烈,军队急需优秀新鲜血液补充,时缄才得到破格进入作战类院系学习训练的机会。   然而时缄虽然也可以在作战系学习训练,却依然算作研究系的学生,毕业最初也是被分配做最新科技及战术研究工作。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才临危受命,带着他研究训练出的最新战队奔赴前线解决危机,却成功以少胜多,解救了两个战队的精英将士。自此一战成名,在长达五年与虫族的激烈战争中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奇迹,直到他本人成为星际联盟的一个传奇。   也正因为时缄最初负责的是研究工作,直到今日军部的第九研究部依然是由他全权负责。   不出颜脱所料,下午时他就得到消息,报告说时缄少将离开皇宫后就前往第九研究部了。   果然是无趣的男人,颜脱拿到报告后撇撇嘴,宽慰又无奈地腹诽着。   在外界眼中和军部同僚评价里,时缄少将一直是俊美、优雅、冷淡、强大的代名词。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一丝不苟、冷冷淡淡,不露出丝毫的破绽,但是也缺乏人气,好像他没有任何缺点和弱点,也没有常人都有的嗜好或偏误,简直完美冷漠得不像真人。   颜脱有时候看到这些报导或是听到类似评价都忍不住想让这些人来看看时缄人后的那副样子,特别是他发热期无力反抗、完全依赖着对方任由摆布时时缄变着法儿欺负他的那副样子。太子殿下甚至总是怀疑时缄是不是把自己所有花样都用到了自己身上,把浑身上下所有的流氓都耍给了自己一个人看。   不过晚上的时候颜脱就收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消息,说是时缄少将应二王子之邀,去了银丝绒房子。   二王子就是那位在军方很有势力的、颜脱的强有力竞争者,而银色绒房子是由一位伯爵夫人所经营的别馆,必须由熟客介绍才能入内。   这里最大的特点是每个人入内时都要戴着面具,并且会馆会提供多种价值不菲的信息素掩饰剂给客人,用以遮掩他们本来的味道,基本确保了除了同行人之外没有人能认出你。有可能白天的时候还在议会剑拔弩张的死对头,晚上就在这里互不知情地恩恩爱爱了起来。   颜脱知道很多贵族年轻人包括他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是那里的常客,但是他由于从未涉足过那里,一方面是担心自己是omega的事情暴露,另一方面也是确实不感兴趣,所以伯爵夫人特别送给他的贵宾卡他也一次也没有用过。   时缄想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二王子去一次那种场合也没什么,况且如果时缄决定回到帝都就职,过于急切地直接和二王子等方划清界限对他自己也不利。颜脱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到,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感到非常不适与不悦。   他把这种心情归结为了时缄居然和二王子去那种地方,如果他只是和二王子出去吃顿饭他想自己还不会反应如此强烈。   时缄那个家伙,他忘了自己是一个omega了吗?一个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跟着算不上熟悉甚至居心叵测的人去那种地方是多么危险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颜脱并不觉得是自己有滤镜加成,他客观地觉得不考虑信息素影响的话,时缄那种俊美挺拔气场强大的样子不仅在beta和omega眼中有极大的魅力,对alpha也有别样的吸引力。就算遮住了脸,友人还是非常吸引人的。   颜脱殿下就像一个妻子跟人跑去青楼楚馆寻欢作乐的丈夫一样焦虑不安、担忧不已,甚至不由自主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两分钟后他让自己的两个亲信拿着自己的贵宾卡装成普通宾客去银丝绒房务必子,吩咐他们看好少将大人的一举一动,不能让对方有任何闪失。   他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他口中的对象是传言中军中战力最强的时缄少将。   两位亲信也很无奈,心道果然是色令智昏、爱情使人头昏脑胀,一向理智果断的殿下只要遇到和时缄少将相关的事就会方寸大失——如果有什么能伤到少将,那么他们肯定也抵挡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理解,少将再怎么强大也是殿下的omega,偏偏殿下本人又是beta,永远无法像alpha那样真正对自己的omega进行永久标记。人之常情,殿下担心自己的omega也是正常的,或者说再怎么担心也不为过。   两人恭敬地领命而去,第二天详细地给颜脱呈上了观察报告——时缄少将在银丝绒房子呆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角落里安静地休息,来搭讪的人都在他授意下被与他们同行的二王子侍从打发了。有一个omega走过来送给少将一杯酒,少将没拒绝,但没喝。   报告还补充写到少将用了alpha信息素遮掩剂,从气味上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alpha。   颜脱看过报告后心下稍安,心说时缄还是懂得保护自己的,知道去那种地方最好把自己伪装成最不容易受侵害的alpha。   不管那个人在外多强大,不管那个人取得了多少不世功勋,不管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权势地位,也不管那个人在自己发热期的时候和部分非发热期的时候是多霸道独断多坏心眼儿地欺负自己,在太子殿下心里他确实是一直把时缄当自己的omega、自己的伴侣来宠的。   他放不下他,他永远担心他。   结果第二天报告传来,说是少将从第九研究部离开之后,又应二王子之邀去了银色绒房子。   颜脱这回担心不悦之余还气得不行,心说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而且去一次也算给二王子面子了,怎么还去?   两个亲信还拿着他的贵宾卡,颜脱直接下令让他们和昨天一样,继续在暗中保护时缄少将。   两个亲信自然不敢怠慢。他们早已经看清楚了,虽然殿下对外一直宣称他和时缄少将只是亲密的朋友,但不仅外界一直将他们看作一对情侣,而且十年来殿下身边也一直没有其他情人或暧昧对象,再结合殿下对少将这份紧张不已的态度和时缄少将在朝野中特别是民间极高的声望,于公于私来讲,日后殿下一旦即位,少将都是王后的不二人选。   他们作为太子殿下的亲信,不管准太子妃他自身多么强大,保护太子妃殿下都责无旁贷。   于是翌日颜脱又收到了报告。报告里称时缄少将这次留得比昨天久了些,而且进入别馆后就和二王子他们分开了。   同一个omega又来送给少将一杯酒,少将喝了。   颜脱拧着眉看完报告,心说出生入死多少次的人了,怎么什么人送来的东西都喝,一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   时缄不和二王子一起他反而更不放心,因为他明白二王子如果试图拉拢时缄,或者仅仅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就不太可能让时缄在和他同行的时候出岔子,但分开后就说不准了。   太子殿下又看了一遍报告,看到“同一个omega”的时候格外拧起了眉,转念想到时缄那家伙用alpha信息素遮掩剂根本不是保护自己吧?他根本就是为了伪装成alpha凭借外表去勾引无知大众的吧?特别是方便勾引omega。 第27章 伪装   但颜脱殿下也只是愈发不悦且腹诽而已, 并没有真的太放在心里。   因为他相信时缄, 相信对方的处事方式, 相信对方有自己的考量和安排,并不是会胡来的人——这点从他如此年轻就可以硬顶着社会对omega设下的种种限制充分利用各种条件达到如今的地位和权力就可见一斑了。   然而当天晚上颜脱殿下又收到了关于他的少将的最新消息。   最新消息称,今天二王子没有来邀请少将, 但少将离开研究部之后独自去了银丝绒房子。同一个omega请少将喝了酒,少将还回请了对方。   alpha亲信一边给他们太子殿下发消息一边瑟瑟发抖,小声对同伴道:“完了, 怎么办, 少将这是背着殿下勾搭了一个omega吗……”   beta亲信鄙夷着自己的同伴:“你们这些alpha,就是思想不先进, 看见omega就能想到勾搭。你不懂,这是omega之间纯洁的友谊, 少将虽然强大,但毕竟还是omega, 可能和omega才能聊得来吧。军队里又没有其他omega,只能来这里找朋友喽。”   “可是少将现在用的是alpha信息素做伪装……”alpha亲信瑟瑟发抖地辩解着。   beta亲信一时沉默,竟觉得同伴说的非常有道理。   他想了想辩解道:“说不定那个omega是虫族假扮的奸细, 少将只是来执行公务。”   alpha亲信幽幽地看着他:“我说, 平时休息的时候你少看点小说吧。脑子都看糊了。”   “如果你没看过,你怎么知道这是小说里的情节……”beta亲信小声地和自己的同伴争辩了了起来。   另一边颜脱收到消息后只看了一遍就把通讯器扔到了一边,他觉得十分的、十分的不悦,以至于胸口有些滞闷。   然而太子殿下从来就是只问结果的人,他才不会做那种独自生闷气胡思乱想的事。   所以得知时缄再次独自去了银丝绒房子后, 颜脱便下令自己的亲信撤到别馆四周待命以备不时之需,亲自拿着自己的贵宾卡千瓦银色绒房子去找时缄。   他想搞清楚时缄到底在做什么。   颜脱此次出行特意隐匿了行迹,确定没有任何人跟着自己,到别馆附近后便戴上面具,从犹豫不安的双喜手中接过药剂服下。五分钟后他的气息已经全然改变,一直以来遮掩用的beta信息素暂时失去了效力,他自己本身的omega气息一点点溢散出来。   颜脱由于常年使用同种最优质的信息素掩盖剂,再使用或叠加其他掩盖剂不仅无效,而且会混淆他的伪装气息,可能会使他平时的伪装露出破绽。   所以这个时候露出他原本的气息反而是最好的身份伪装,因为他原本的omega气息只有王后、双喜和时缄知道,别人不会把一个拥有这样气息的omega联想到太子身上。   “殿下,”双喜担忧地看着他,“您这样我有些担心……”   “没事的,如果事情有异,就按我安排好的那样呼叫支援。”颜脱淡淡道。他的通讯器上暂时安装了一个微型传音装置,会把他那边的声音传到双喜这里。如果他自己因故无法呼叫支援,双喜也可以作为一个保险。   此时太子殿下似乎已经全然忘了当他发现时缄来此处时他自己所念叨的“一个年轻未被标记的omega来这种地方有多危险”,也或者长久以来的伪装使得他从心理上并未把自己当作一个omega,又或者说时缄已经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变得过于重要,感性化的独占欲已经胜过了理智。   在别馆工作的beta小姐仔细查看了颜脱的金色贵宾卡。由于来这里的客人大多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来了,所以贵宾卡上没有任何独特标示,每一张贵宾卡都一模一样,只用颜色区分出两个不同级别。   “您似乎是第一次来。”beta小姐轻嗅着他的信息素味道。   “是,我刚到帝都不久,”颜脱装出局促不安、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羞涩样子,“这张卡是从我求我表哥才从他那里借来的。”   beta小姐皱了皱眉,心里暗骂着这位“表哥”和面前omega其他家人的不负责任,居然放这么甜美的未被标记过的年轻omega一个人来这里玩。那些alpha冲动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您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他们是不该多打听客人的事的,但是对于面前的omega,beta小姐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我来找我未婚夫。”颜脱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以前他只要不在外出差至少会每天来看我一次……我听说现在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已经连续几天了。”   “他是alpha?”beta小姐问道。   颜脱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反正现在时缄的确是伪装成了alpha没错。   又是一个人渣。beta小姐打抱不平地想着,看向面前年轻omega的眼神越发充满了同情——不负责任的家人、风流成性毫不珍惜未来伴侣的未婚夫、以及这位omega本人看起来也是柔顺的逆来顺受的隐忍性格……简直是标准的狗血配置。   然而作为在此打工的普通beta,她除了在心里打抱不平,也做不了什么,最多是向对方提出建议:“你太甜了,就这样进去可能会有麻烦,我这里会免费提供信息素混淆剂。这是最常用的一款beta混淆剂,你要不要用一下来遮掩身上的气息?”   “不、不用了。”颜脱羞怯道,不安地绞着手指,“我就进去找一下他,找到马上就会出来。而且……他不喜欢我用混淆剂。”   最可悲的一点,看来这位可爱的omega还对他那个人渣未婚夫情根深种、百依百顺,极力地试图讨好对方。beta小姐心里哀叹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羞涩不安的omega带着一身无比甜美的信息素就这样走进别馆里面,暗自决定稍后要进去照看一下这位小可怜omega,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颜脱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特别是那些对信息素敏感的alpha,有一些甚至特意向他的方向赶了过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颜脱的信息素太甜了。甜的腻人,却是那种甘愿让人溺死其中的腻,诱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别馆里的年轻omega也不在少数,由于生理特性和进化趋势,每个人的信息素都是在向更悦人的方向发展,所以大多数信息素味道都很诱人。但是像颜脱这样甜到极致,甜到骨子里的味道却极为罕见,以至于使得众人都被调动了起来。   坐在角落里的时缄眼神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他当然能分辨出这个味道属于谁,他只是没想到他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这样出现在这里,他以为颜脱至少会遮掩一下的。   他感到后悔了。独占欲如黑色的海水般牢牢扼住他的心脏。   他早已习惯了颜脱以beta的身份和伪装的气息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仅仅是对方对外界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气息,他就觉得难以忍受,好似自己的宝贝毫无征兆地被他人染指了一样,整个人都仿佛一只独属自己的领地被他人踏足的雄兽般焦躁不安。   他的每一丝、每一寸、包括每一缕气息,都应该是他的,只是他的。   他真想现在就不管不顾地把他的殿下藏进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能碰到的地方,每日每夜肆意怜爱。而他的殿下只能看到他,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一面因骄傲而羞耻抵抗,一面又委屈着不得不乖顺地满足他。   “您怎么了?”面前的omega轻声问道。   时缄没有回答,他知道颜脱正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就像两人之间冥冥中有着看不见的牵引,指引着他们总能在各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找到对方一样。   而周围越发骚动的反应也印证着颜脱正在接近。   不少alpha心中都是类似的想法,这么甜的、有着这种味道的omega,就该被好好疼爱一辈子,不管是什么alpha能拥有这样的omega,都不会舍得再放他出来的。   时缄的目光无声扫过那些不安分的眼神和神态,心中的想法越发危险。他讨厌这样,厌恶那些不知轻重的家伙妄自觊觎着他的爱人,些微的肖想都会让他感到极度不快。   不过颜脱的到来成功打消掉了他心中大部分的黑暗念头,让他的心情重新雀跃起来。   只见他的太子殿下在距他两步外的地方停下,淡金色的半脸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水润润红的双唇却露在外面。此刻那双唇正无助地颤抖着,仿佛忍受着巨大的心碎和痛苦。   浑身散发着甜美味道而不自知的omega轻颤着看向面前浑身散发着冰冷气质的alpha和他对面高挑诱人的omega,轻声的、带着些许哀求般道:“……老公,你不要我了吗?” 第28章 回家   外面马车里的双喜听着别馆那里传来的声音, 情不自禁张大了嘴。   他知道殿下很厉害, 无论什么事情, 只要殿下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殿下为了伪装身份同时找回时缄少将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当下不由肃然起敬——这下一定不会有任何人猜到那个omega是殿下。   别馆里,时缄则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   他想如果他真的有发热期, 真的会发热,那么大概就是现在了——他的太子殿下那一声唤得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心更是躁动不已。   以前他也诱哄过颜脱这么叫他, 特别是在颜脱发热期的时候, 但基本都是颜脱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才会羞得不行地小小这么叫他一声作为哀求,眼睛还会同时湿乎乎地看过来。   但是颜脱主动这么叫他, 这还是第一次。   时缄只觉得整颗心好像都飘了起来,周围雾嘈嘈的, 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都不重要了。   然而在外界看来,他依然是一幅冷冷淡淡毫无反应不动如山的模样。   颜脱见他没有反应,越发委屈地靠了过来, 主动张开双臂搂住了时缄脖子, 就要往他怀里钻。   一边委屈地亲近他一边柔顺地哀求着:“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改嘛。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能做到,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求求你别不要我,老公……”   时缄此时身上alpha信息素遮掩剂的味道弄得他很不舒服。确切地说也不能算作“不舒服”,只是和他发热期时难耐的感受很相似,颜脱隐隐地觉得自己渴望着什么,但他又很迷茫,他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渴求而不知,这种难受的感觉便越发明显了。   他的四肢也开始变得有些无力,所以扭动地坐到时缄腿上后索性趁机窝进了对方怀里,彻底放松懒洋洋地靠住对方。   别馆里的人自恃身份,不会大肆围上来围观,但其实眼耳鼻都在关注着这边的动向。听见颜脱这番话后,霎时有数到无比艳羡的目光向时缄看来。   时缄这样被他的殿下投怀送抱,又听着这些撒娇的话语更是觉得完全受不了,明知道对方都是装的还是忍不住彻底投降。   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继承人,颜脱一向骄傲独断,高高在上,不会对任何人放低姿态,更不容他人僭越,只有在发热期的时候才会对时缄温柔小意撒娇耍赖。只要发热期一过大部分时候又都是一幅翻脸不认人用完就完的态度,除非时缄强迫,否则再也不会同时缄像发热期中那样肆意地亲昵亲热。   所以此时面对颜脱这个样子,时缄真的是完全招架不住。   然而少将表面上还是伪装得很好,至少在别馆工作的那位beta小姐处于担心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完全是一个彻底的凉薄人渣。   只见冰冷的alpha任由自己的omega伴侣委屈不已地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环抱住自己的脖子,讨好地用脸摩挲着他的肩,不主动也不拒绝。   他只是虚虚抬起手抬起omega的下巴,薄唇若有似无地滑过对方的耳垂,散漫不经道:“是吗?都听我的?拿出点诚意证明给我看。”   颜脱被他的omega气死了。面上却是更委屈了,不仅委屈还夹杂着一丝羞耻。   他转而拉住时缄的袖子左右摇着,一边摇一边祈求:“老公,不要,求你和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时缄强忍住喉咙里一句“好好好,老公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回家”,表面上万分无情地把自己的袖子从颜脱手里抽了出来,淡淡垂眸道:“不行,就在这里,证明给我看。”   他的目光扫向一边桌子上的酒杯,淡漠道:“喂我。”   颜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桌子上那杯酒,难得硬气地小声拒绝道:“不要,我才不要喂你别人送你的酒。”   时缄强忍住嘴边的笑弧——他总觉得太子殿下说的这句话不是装的。   他扬起手,和侍者又点了一杯酒。   琥珀色的液体很快被端了上来,颜脱看向摆在桌上的透明酒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拿了起来,接着喝了一口,干脆利落地搂过时缄的脖子果断地撬起对方的唇喂下。   太子殿下大抵是突然想通了,虽然是公共场合,但周围角落里也有人在亲热,也有人在亲吻,他吻一下他自己的omega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颜脱小口小口的把嘴中的酒哺进时缄嘴里,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又担心呛到时缄,所以他的动作无比得小心,带着细细的缠绵意味。   时缄也在这喂酒过程中变得恍惚,他望着闭着眼主动贴近他哺着酒的颜脱,眸色一片暗沉,舌不自觉地勾缠掠夺着对方,手也搂上了颜脱的腰部,将他的太子殿下牢牢地抱在怀里。   一吻闭后,颜脱红着眼角抬头看向时缄,一副受欺负又无力反抗的逆来顺受模样,小小声道:“我都听你的了,你这回可以和我回家了吧?”   时缄沉默地看着他,伸出左手用拇指重重抚弄过太子殿下方才被吻得泛红的唇,而后才把颜脱放下来,自己也站起身来,率先向别馆的门口处走去:“……今天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他这是答应离开了。   说罢他也不管自己的“omega小娇妻”,大步就向外走去,颜脱连忙匆匆跟在他后面。在众人眼中就是甜美的omega虽然终于成功把丈夫劝回了家,但还是半点不受对方待见。   在场众人纷纷感慨,心说果然得到太轻易的就不会珍惜。在此工作的beta小姐连连叹气,望着颜脱急忙跟着alpha的身影,哀其不争,叹其不幸。   他们却不知道,等两人上了马车之后,颜脱便马上恢复了原本尊贵骄矜的样子,再也不是那个别馆内苦苦哀求丈夫回心转意的小可怜了。   他偏过头去看独自坐在马车另一侧的时缄,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走得这么快,还坐得那么远?”   时缄勾起唇微微笑了笑,垂下眼没有说话。他此时已经摘下脸上银色的面具,露出颜脱熟悉的模样   颜脱此时还没有用回他的信息素遮掩剂,因而此刻外露的、溢满马车的依旧是他甜美至极,于他而言如罂粟令人上瘾不可自拔的味道;方才在银色绒房子里他的太子殿下红着眼委屈的叫他“老公”的声音和样子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仅仅闭上眼想想便觉得销魂蚀骨。   而偏偏那令他情难自抑的主人此时就在他身边,再不尽量离他的殿下远一些,走得快一些,他怕他会克制不住地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些黑色的欲念和渴望,他又怎么敢诉诸于口,告诉他一向骄傲的太子殿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他的殿下解释,所以只有沉默以对。   时缄不回答,颜脱倒也不追问,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最近常来这里?”   他等着时缄的解释,他依然相信时缄如此行事是有非常正当且合理的理由的,比如为了公务,或是麻痹二王子以及其他势力等等。   时缄托着腮看着颜脱,淡淡应了一声:“嗯。”却没有继续解释。   颜脱进门的时候和那位beta小姐所说的一切并不全是谎言,至少有一句不是,就是那句“他只要不是在外地出差,每天都会来看我的”。以前时缄只要留在帝都的时候,如果不是公务实在繁忙,每天一定会抽空来见他一次,有时只是陪他一起吃一顿饭。   所以连续四天来时缄反常的行为和冷落让颜脱不自觉地感到心浮气躁,而此时这种躁郁感在对方的沉默和消极反馈下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依然力持平静地问道。   “殿下呢?”时缄挑起眼角看向他,反问道,“殿下今天又为什么要来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颜脱说到一半顿住了,把“天天来这里”几个字收了回去。他看到了时缄嘴角的笑意,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了——方才的话无疑是他自己承认了他派人每天关注着时缄的一举一动。   不过时缄的反应也很快让颜脱反应过来——对方知道,时缄一早就知道自己派人跟着他的事,而且似乎也并未因此产生太多的不满。   颜脱索性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你早知道我的人在看着你。”   时缄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们该庆幸他们是殿下的人,否则就没有回去复命的机会了。”   但他此时却要感谢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今天也看不到他的太子殿下如此诱人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颜脱都知道,他也没必要连续多日如此做戏。   他就是想让那些暗中的眼睛把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他的殿下知道。   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享受着这种被对方关注的感觉。   颜脱却知道暗中监视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又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时缄抬眼看向他,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表面上却理所当然般应道:“殿下除了发热期的时候迫不得已,其他时候都不太愿意给我碰……”   说到这里他神色似乎有些黯然:“……我不想强迫殿下,也无法强迫殿下,所以也想看看和别人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他在心里给出了答案。他早就知道,仿佛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偏执与渴望一样——除了他的殿下,谁都不可以。   而他必须彻底地完全地拥有他,必须让对方属于他,只属于他,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颜脱当然不知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背后盘旋着怎样的念头和执念。   他只是听着这些话,胸口不自觉地起伏着,他怔怔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听对方说到一半就不由自主地红了眼。他的唇紧紧抿着,闭了闭眼,想忍似乎又没能忍下去。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未来太子妃的自觉啊?!”气急之下,颜脱脱口而出。 第29章 十分钟的诚意   “太子妃?”时缄重复了一遍, 向颜脱的方向看了过来。   颜脱自知失言, 紧紧抿着唇调转目光看向了另一边, 避开了时缄的视线,却正好露出了因羞赧而泛红的耳廓。   他心里是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情急之下如此莽撞地说出来。   那天时缄告诉他他喜欢同他亲热, 喜欢同他做这种完全违反omega自然天性的事,而不喜欢其他的alpha、beta或omega。颜脱虽然认为此事实在有违常理,因而将信将疑。但他细细回忆了时缄一贯以来的表现和反应, 又觉得说不定时缄是真的和一般omega不一样, 确实是喜欢并享受和他欢好的感觉。   所以颜脱决定趁这几日再好好旁敲侧击一下,如果确定这是时缄的真实感受, 而对方也愿意和他以后在一起,那他就在自己下周的生日宴上同时缄求婚, 让他嫁给自己——只要想到这个想法颜脱就觉得喜悦且踏实。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将友人绑在自己身边的方法了,从今以后两人将结成命运的共同体, 从此荣辱与共,他不用担心时缄被其他人拉拢走,也不必担心时缄有朝一日会暴露他的秘密。   他以为自己想出这个办法是纯粹出自利益上的考量, 却忽略了心底由这个想法而产生的另一重心安。   因而这些天来颜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反复想着该如何从时缄口中探取口风,得到准确消息,如果时缄同意,他又该怎么向对方正式求婚。可是由于时缄这几天来一直往银丝绒房子跑,再没有去看过他, 所以他连旁敲侧击的机会都还没有,没想到就一时按耐不住把多日所想说了出来。   “太子妃?”颜脱不说话,时缄却不肯放过他,又眯起眼问了一遍,“殿下在说谁?我吗?”   “嗯。”最初的懊恼过去,颜脱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他骄傲地向上扬了扬下巴,故作自然道,“没错,自然是你。”   “我们已经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了,所以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下周生日宴上我就会公布我们订婚的消息,所以以后不要再说那么幼稚的话了。”颜脱骄矜而专制地宣布道,好像在哄自己蛮不讲理的小女友。   颜脱可能也觉得这样过于霸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从此以后你的所有需求都由我来满足,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也没有再和其他人尝试的必要了。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在求婚,你是想要时缄嫁给你,不是在发号施令,轻松一点,别这么强硬。颜脱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所以他没等时缄回答,很快又补充道:“当然,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他又怕他的少将真的考虑出一个拒绝的答案,因而又清了清嗓子,特意强调道:“放心,嫁给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和刚才一样,”时缄闻言轻笑着看向他,“您总得拿出点诚意。”   他这时从原本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走到颜脱身边弯下身,在他耳垂上吻了吻,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们现在距离回到皇宫大概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就用这十分钟的时间,您要拿出一些诚意……让我相信您是真的会对我负责。”   十分钟的诚意?   颜脱愣了一愣,随即想到十分钟应该也搞不出什么大的阵仗,哄哄他的少将也没什么。   于是生性高傲保守的太子殿下缓缓闭上了眼睛,主动转过头去吻上时缄微凉的唇。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微红的唇颤抖着贴上来的时候,犹如一只向秋天献祭的蝴蝶。他祈祷着冬天不要来临,时间的流逝不要那么残酷,然而在强大而恒久的时令面前却终究改变不了自己被蹂躏被摧折的命运,只有颤抖着,最终无力地萎顿在自然的怀抱里。   在双唇相触的时候,时缄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今天已经忍受了太久了,而就在此刻,所有的忍耐都与刹那间烟消云净。   他忍不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彻底独占他的殿下。   银丝绒房子其实建在帝都旁的另一颗小行星上,从银丝绒房子回到皇宫,悬浮车需要进行一次小型的星际空间跃迁。   而在这种链接帝都的交通要道上,往往十分繁忙,来来去去有无数的悬浮车进行跃迁,有时候赶上高峰期甚至还需要排队等待。   可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他们所乘坐的悬浮车正在双喜的驾驶上进行空间跃迁,此时正卡在星际空间里,颜脱如果此时按下车窗上的挡板,向外面的无限星河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们现在正静止在星际空间之中。   原本来往繁忙的星际交通要道此时一片静寂,除了他们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一辆其他的悬浮车,连与乘客舱隔开的驾驶舱内的双喜都奇异地不见了踪影。   远处是镶嵌着无数或明或暗大小不一的星体的浩瀚宇宙,广博无垠,仿佛永远触不到尽头。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遥远的星体在此刻都停止了闪烁,仿佛它们也被静止在了这一时刻。   无边无际的宏大苍穹之下,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一辆悬浮车存在其中,抑或说,只剩下了车子纠缠不休的少将和他被欺负得彻底却不得解脱的殿下。   然而颜脱此时是绝然无力打开车窗隔板的,自然也不会发现自己所处环境的异常。事实上他现在无暇去考虑任何的事情,他的整颗心和全副心神都被面前的人占满了,他甚至无力主宰自己,只能任由时缄的摆布,在对方的逼迫之下或哭或笑,或哀祈放过或祈求疼爱。   他对自己周身的异状一无所觉,他只觉得这十分钟太长了,就像自己有时发热期时所感觉到的那样无比漫长。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缄给两人整理好衣服,他脸色晕红地靠在时缄的肩头无力喘息,平复着自己,而悬浮车也恰巧在这时落地。   颜脱的宫殿里就有属于自己的悬浮车停靠位,所以双喜直接将悬浮车停到了颜脱自己的宫殿内部。   时缄直接打开车门,把趴在自己怀里的颜脱抱了出去,一直抱到了宫殿里面——这里没有别人会看见,所以倒是不用担心考虑外在形象。   至少“作为beta的太子殿下居然被他的omega少将情人一路抱回宫殿,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这种问题暂时是不用考虑的。   颜脱终于从漫长的十分钟的消耗里恢复回了一点力气,他攀着时缄的肩膀,一被抱回去就仰起头问他:“诚意够了吗?你答应我的求婚吗?”   时缄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颜脱虽然问得直接,但心里其实还是忐忑,他怕时缄还是不肯嫁给他。他怕时缄嫌弃他是体质最弱、每个月还有麻烦的发热期的omega,他怕时缄还是会本能地被天生与omega最为契合的alpha所吸引。   他虽然贵为帝国太子,但颜脱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假beta,在求娶时缄少将一事上和那些真正的优秀的alpha相比还是没有什么竞争力,他连标记自己的伴侣都做不到,他也没办法让时缄怀孕,生下两人的孩子。   他对时缄保证说他会负责的,但是其实颜脱心里明白同样作为omega的自己在实际生活中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很难对自己的omega妻子承担起丈夫的责任。   他无法向自己的伴侣提供一个alpha所能提供的一切,甚至两人结婚之后,时缄也将不得不一边抚慰他,一边替他隐瞒omega的身份,一边继续用抑制药物对抗自己的发热期。所以虽然时缄亲口说过喜欢和他亲热,他也不确定时缄真的愿意或是做好准备来接受这样一段在社会大众眼里看来畸形且不稳定的婚姻关系。   而时缄此时的沉默更加重了颜脱心中的不安。   “时缄……”颜脱小声唤着友人的名字,伸出手扣住他的手,将自己五指插进对方指缝中,无声地祈求着。   “十分钟太短了,”时缄在这时一本正经且恬不知耻地开口道,“十分钟的时间可没法证明殿下的诚意。”   “不过从现在到明天早晨还有很长的时间。殿下可以多展示一些诚意,我再考虑考虑。”时缄少将平静地要求道。   颜脱为对方的出尔反尔而感到有些郁郁,不过他自己没有过求婚经验,而他学习到的社会经验告诉他向别人求婚本来就不是一件一帆风顺心想事成的事情。   加尔文伯爵求婚失败十二次后才成功娶到加尔文伯爵夫人,时缄不过对他提出了一点小小的婚前考验,他应该满足自己未来的太子妃,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心。   所以他再次闭上眼睛,主动搂上时缄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唇……   以及所有。 第30章 生日宴   颜脱最终在无尽的长夜中昏了过去, 所以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他的少将是否答应了他的请求, 也没能听到时缄轻吻着他因困倦而闭合的眼睑时轻声吐露的爱语。   传言中冷如冰雪一般的omega少将温柔地把他的已支撑不住陷入甜美梦境中的殿下抱进怀里, 一点点从额头开始细细地吻下去,悄声道:“我当然答应你,殿下。”   “你对我的所有要求, 我都答应。”他冰蓝色的剔透的眼睛如今看上去竟暗沉沉的,望不到底,他微笑着凝视着怀中的爱人, 伏在对方唇边道, “我唯一索要的报酬,就是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可是颜脱听不到他所说的所有话, 只是在睡梦中犹自发出小小的、抱怨撒娇似的呓语,时缄把耳凑到他唇边刻意去听, 还能听见模糊的语句,类似“时缄”“欺负人”“不让你当我老公了”“是我娶你”“你该叫我老公”“让老公今天好好疼疼你”这种, 含义非常之丰富,也不知他梦里究竟梦到了什么。   时缄听得咬牙,简直是又爱又气, 最后不顾他的太子殿下已经被欺负得困得睡了过去, 硬是抱着对方狠狠教训了一通。   颜脱虽然没听到时缄答应他的求婚,但是他默认友人一定是已经答应自己了——昨晚他已经付出那么多诚意了,简直是把自己完全毫无保留地捧了出去,那么多的诚意,总能打动他的少将了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 又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于是醒来后就默默看着枕边人不说话,希望着对方能主动说点什么——比如对他们的婚礼有什么想法之类的。   时缄也的确说话了,他伸出拇指重重抚弄着颜脱肩头上被他留下的痕迹,状似自然地询问着:“殿下昨天晚上做梦了?梦到了什么?我听到殿下一直在说梦话。”   颜脱隐约觉得自己是做了梦,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梦,于是懵懂地看向时缄问道:“我梦里说什么了?”   时缄看着他那双刚睡醒后雾气蒙蒙、懵懵懂懂,简直写着“特别好骗”四个字的圆眼睛,一边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很快按捺下去,一本正经且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无奈和不好意思般道:“殿下真的要知道吗?”   颜脱受不了被面前人吊胃口,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殿下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时缄、老公这样反复重复地叫,还说一些类似老公对我好一点、我离不开你、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我都是你的之类的话。”时缄依然是一副实事求是,陈述客观事实的表情。   颜脱听着却忍不住涨红了脸,难道是他太想娶时缄了,所以忍不住在梦里不顾一切地去向时缄求爱?还是他潜意识里记住了自己在银丝绒房子里自编自演的那个故事,于是在梦里又重演了一遍?   时缄看见他的殿下那个样子就知道颜脱信了,他的小宝贝又信了他的鬼话。他心里刹那间溢满了对颜脱的柔情蜜意和堆不下的恋爱,只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疼爱。   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作为一直严守着“自己是一个omega”的秘密的太子殿下,颜脱并不是一个警惕性很低的人。但是偏偏他对时缄就好像天生不设防一样,总是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颜脱真的以为自己在梦里是这么说的,再面对自己的准太子妃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闷闷地偏过头去,向上揪了揪被子,小声转移话题道:“你到底答不答应?诚意……还不够吗?”   “不够。”时缄淡淡答道。   颜脱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就听时缄继续道:“从殿下这里想要索取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够,不过殿下可以婚后再慢慢补给我。”   ————————   很快就到了颜脱生日当天。   颜脱求婚顺利之后便去王后那里寻求支持,王后一向是非常理性、利益至上的人,如果时缄还只是作为时家私生子的普通omega,那么即使知道对方能够帮颜脱伪装omega身份度过发热期,她十有八九也不会同意颜脱真的和对方成婚,她一定会想尽办法令儿子的婚姻得到利益最大化。   但是今非昔比,时缄在前线屡立奇功,短短数年内就培植起一支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最强战队,并且前所未有地攀升至少将军衔,这足以证明他的价值远超过所有omega。王后知道儿子和这位据说冷漠无情,被誉为“帝国永不融化之雪”的少将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在之前甚至就屡屡暗示过颜脱用婚姻把时缄绑下来。   王后考虑的更多,在世俗眼光中beta还是整体不如alpha强大,很多人就是基于这一点而对颜脱的太子之位颇有微词。但是如果颜脱能娶到时缄这样一位令军中无数最优秀的alpha都崇敬不已、俯首听命的omega,那情况自然又不一样,它能间接证明颜脱本人的强大。   另外一点,王后本身是omega,对omega的生理状况十分了解。所以她虽然接受了“时缄可以帮儿子度过发热期”这一罕见的事实,但是她始终不相信同为omega的时缄能真正满足颜脱作为omega的需求,也因此,王后甚至在暗中给颜脱准备了几个beta情人。只是她还没告诉颜脱,准备等他和时缄婚姻稳定并且帝位稳固之后再提供给儿子。alpha当然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具有意外标记的风险,所以被王后排除在外。   颜脱来告知母亲他打算和时缄成婚的消息之后,王后基于以上的考虑很快便同意了,并与颜脱一同去请求帝国皇帝的准许。   皇帝作为颜脱的父亲、帝国如今的最高掌控者还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并不昏庸,除了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实际上是一个omega之外,他对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都了解得很是清楚,自然也明白如今自己几个成年子女围绕继承权的觊觎和争夺。   但他早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王后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正妻,颜脱是他们的独子,除了是beta这一点让部分人略有不满之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挑剔指摘的地方,所以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将颜脱立为了太子。他也清楚如果自己这个儿子不犯大的错误,那么其他人很难真正动摇他的地位。   相较之下他更多是在考虑时缄方面的事情。作为一个统治者,时缄和他横空出世的战队以及他的年轻、他神乎其神的战绩、他的威望都让他隐隐感到不安,他潜意识中觉得那是他无法把控的东西。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他没有理由对此进行压制、控制或惩罚,就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必要。   颜脱所提出的婚事反而恰好给了他很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是一个omega而已,成婚之后,就一定会本能地对标记自己的人产生依赖,甚至是本能的服从。自己的儿子虽然是一个beta,但是皇帝见多识广,知晓很多不可见光的、可能会对整个社会产生巨大影响的秘闻秘术,其中之一就是让beta也可以成功彻底标记omega的方法。   所以只要他们成婚,让太子标记了时缄,那么这位年轻的传奇omega少将也就将不足为忧,对丈夫的爱和本能的依赖将注定他会把所有的才能奉献给皇室,再为皇室孕育出更加优秀的下一代继承人。   出于这样的考虑,皇帝也很痛快地同意了颜脱和时缄的婚事,并决定在太子的生日宴上公布这一消息。   ——————   很快就到了颜脱生日当天,皇宫众人其实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为太子的生日宴做准备,但是一周前又听说太子将在宴会上宣布一个重要消息,所以临时又紧急升级了布置规格,力求让太子殿下满意。   对于在皇宫中当差的人而言,他们才不会太在意朝堂中的斗争,毕竟皇帝的其他侧室和子女都不住在皇宫中,对他们而言,皇宫真正的主人就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子殿下三个人。   帝国从一百年前从法律上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即使是皇室也不得不遵守,但是在君主掌握最高权力的帝国中,皇帝还是享有一些特权的——比如从法律上讲他的“妻子”只能有一个,但他的侧室和侧室子女也能享有其他的荣誉名份和相应的继承权,如果不是这一点,颜脱如今的处境会顺畅很多。   作为太子,颜脱举着酒杯站在会场中央亲自迎接各位重要宾客,顺便心急地等待着他的准太子妃的到来。然而很快的,他就看见了一个他最不喜欢的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那是时缄曾经在军校和战场上的“好搭档”,甚至一度有人盛传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儿,所以颜脱一直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毕竟没谁会对自己的情敌有好感——即使最初时缄念军校的时候,颜脱还不觉得他喜欢自己的好友,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喜欢时缄——他觉得他还是把时缄当无比亲密的朋友,只不过除此之外,还非常非常地想娶对方,想让他当自己的太子妃而已。   他只不过,十分想向所有人宣告时缄是他的,想要独占这个人而已。 第31章 镜子   来的人是封西泽上校。   封西泽同样出身于渊源深厚的将官家庭, 是一位优秀的alpha, 在军校同级生中一直是备受瞩目的首脑人物。   但也是他生不逢时, 偏偏从军校学习开始到毕业后正式进入军队赴前线作战,封西泽一直被身为omega的时缄压着一头。以他的年纪在这个时候就能凭借军功升为上校已经很是难得,然而偏偏如今时缄已经被破格提升为少将, 生生又比他高出一个层级,使得他在对比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因为时缄和封西泽同样是军队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所以在时缄成为一代传奇之前, 两人不免常常被拿来同时比较, 也会经常被分配到一组进行合作;又因为两人还是天造地设般的alpha和omega组合,所以很多人觉得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传言也就越演越烈。   这些其实都是无稽之谈。   抛开时缄少将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情人这一点不谈,在贵族圈层中众所周知的, 封西泽上校其实一直对太子殿下抱有好感,只不过太子殿下一心扑在他的少将身上, 从未察觉到而已。   一般而言,由于beta既不能标记omega,也不能被alpha所标记, 所以为了避免生活不和谐, beta其实都更愿意和beta结为伴侣。但同样因为上述原因,在婚前alpha和omega都更愿意找beta做情人,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但是beta也不是来者不拒的,beta中也分有不同的偏好:有的beta更喜欢omega,有的则更喜欢alpha。所以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beta能够和一个omega长期保持亲密关系, 也就说明他已经不太可能会再接受一个alpha作情人或伴侣。   因而对年轻俊美优雅高贵的太子殿下心怀好感的omega和beta还不在少数,但对颜脱抱有好感的alpha就少得可怜了,目前能数得出来的青年才俊也就只有封西泽一个人。   然而颜脱对此一无所觉。   一是因为作为年轻一代优秀alpha的代表、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又选择了参军这条路,还有一个强得不像人一样的时缄一直压在他头上让他难以追赶,封西泽的压力确实很大,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心上人面前刷存在感,更不要说是追求对方;二是由于颜脱对封西泽的所有认知都源于对方和时缄的“绯闻”。   颜脱只要一想到对方是一个和omega如此般配的,能够真正标记时缄的alpha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本能地对对方的存在感到不悦。他又不是会蛮不讲理地去找麻烦的人,所以多年来颜脱一直下意识地在避开对方,忽略有关封西泽的一切消息,全当对方不存在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封西泽自然能感受到太子殿下对自己隐隐的敌意和抗拒,他不傻,想了想之后也就大致猜到了原因所在。   这次在颜脱的生日宴会上他终于找到了机会,略微寒暄了片刻便开门见山解释道:“殿下,我想您是对我有所误会,我真的对时缄少将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我们只是军部的同事而已。”   还是事业和情场上的竞争对手,他在心中暗自补充道。   “那最好,”颜脱不明白对方突然来对自己解释这些的原因所在,但还是礼节性地和对方碰了碰杯,故作平淡道,“我很快就要和少将订婚了。”   这种不动声色地用事实宣布主权碾压情敌的感觉令颜脱觉得舒畅了一些,特别是看到对方捏着酒杯绷得发白的指节的时候。   他在心中无声地冷笑了一声:还想骗我说对我的太子妃没想法?没想法反应会这么大?   颜脱心里暗讽着,脸上却难得地对对方露出一个无比动人的微笑,又特意和封西泽碰了一下杯:“祝您好运,上校先生。”   他完全是一副刚刚打败入侵者、成功捍卫了领地的雄孔雀的得意样子,但是在刚刚踏进宴会厅的时缄眼里却是他的殿下正和一个心怀不轨十分危险的alpha凑得极近地热切交谈着,还对对方露出那种让人非常不放心的甜美诱人的笑容。   应该早点告诉他不能随便对陌生人这么笑。时缄无声地“啧”了一声,眼眸暗了暗,特别看向了颜脱身边那个碍眼的家伙。   即使同学并同僚多年,但时缄之所以能记住封西泽,只不过是因为对方那看向颜脱的、在他看来只能称得上是心怀不轨的眼神。   一定是又在用他糟糕的alpha信息素勾引他的殿下,那些alpha好像就会这一套。时缄恨恨想着,反复回想着颜脱方才露出的那个开怀的笑容,颇为自己打抱不平——如果殿下喜欢那些信息素的话……其实他也可以的。   这样想到最后,时缄少将又有些想入非非起来。径直大步走到颜脱身边,向他身边的封西泽上校略微致意,便无比亲密地牵着颜脱离开。   他在向对方无声地示威,虽然他从未把这些“情敌”们当一回事。他一直自信而笃定,他的殿下只会是他的。   何况他了解颜脱,从小到大,他的殿下一直都是口是心非的坏脾气,想要的东西、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直接说,但如果不给他,他又会又难过又委屈得瞅着你,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一样。又霸道又不安。   颜脱还小的时候和他一起溜出皇宫去玩,他从没吃过街边小摊贩所卖的西瓜味兔子冰棍,看见后便又好奇又馋。偏偏他身上没钱,也不知道该怎么买,还要端着太子殿下的优雅尊贵姿态,所以也不会像一般小孩子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就悄悄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红兔子冰,偶尔瞄一眼。时缄拉着他走过那个小摊的时候,他黑色的圆眼睛中就会闪过失望的色彩,但也不说,甚至竭力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时缄早看出他的心思,就说自己想去吃冰棍,然后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说你叫我好哥哥,答应以后给我当媳妇儿,我就顺便给你也买一根。   颜脱就会纠结很久,最后乖乖地叫他好哥哥,答应给他当媳妇儿来换冰棍。   小颜脱那时候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像母后所教的那样,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过程并不重要。然后一边开心地吃着靠“出卖自己”换来的冰棍,一边嫌弃地说味道也不过如此。   而时缄少将从那时候开始就做起了“拐骗”其实比自己没小多少的颜脱的勾当,一直做到如今,各种手段更是早已经驾轻就熟,是真正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两人的婚讯并未使众人过于吃惊。   一部分人早已得到消息,还有一部分人也已经由现今朝堂之上的局势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时缄少将的势力今非昔比,而太子殿下和少将保持了十年的情人关系,不可能会在这个收获的时候反而让时缄少将离开自己转而去支持别人或保持中立。   况且太子殿下年纪也已经不算小了,如果此时再选择其他的婚约者,对他和少将的关系无疑是沉重的打击,相反用婚约把少将牢牢绑在自己这方,令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说时缄少将实在强的不像个omega,一般beta或是alpha都不会选择娶这样比自己还强的omega……太子殿下都和少将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十年了,充分说明殿下可能就喜欢这样强悍的omega。   公布婚讯之后,颜脱牵着他的未婚妻的手在会场中央接受众人祝福和敬酒,最后再一同回到太子宫殿。   颜脱能娶到时缄心情大好,面对场中的“情敌”更觉春风得意,心说你们是alpha、beta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我的。在这样的好心情驱使下,太子殿下对敬酒几乎是来者不拒。他酒量本就一般,回到宫殿之后已经是觉得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地又被他的准太子妃哄着表现了许多“诚意”。   只不过时缄有公务在身,所以第二天一早就独自离开了。   颜脱迷迷糊糊中接受了对方一个早安吻,然后又继续睡了过去——今天是休息日,昨晚在宴会上他喝了太多的酒,所以想多睡一会儿,并没有陪未来太子妃殿下一起早起的打算。   等到颜脱彻底睡醒之后,开始坐在桌旁整理双喜挑出来的特别礼物——一般礼品直接收进库房就可以了,但一些重要人士送来的礼物还需要颜脱亲自过目。   颜脱一样样看过去,大部分都不出他所料,突然颜脱拿起一件礼物后动作顿住了,抬头看向双喜,蹙眉道:“这是谁送来的?”   他的手里是一面不大的银色镜子,镜框上还贴着一张打印好的字条,上面印刷着规整的印刷字:“这是一面能够看到未来的镜子,您可以通过它身临其境地体验到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第32章 家训   双喜疑惑地拿过镜子看了看, 同样皱眉道:“殿下, 这件东西没记在礼物单上, 我确定没见过它。”   这里的东西都是他挑选过送到殿下面前的,按理说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双喜警觉地拿起了镜子:“殿下,这东西来历不明, 我还是把它送去分解检查一下吧。”   颜脱点了点头:“尽快查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是谁送来的。”   他的宫殿守卫森严,安装着第九研究部研制出的最新全套防护系统,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一件东西混进来, 本身就不简单,必须要查清楚他才能安心。   至于预知未来?颜脱低头笑了笑, 他才不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如果真的能看到的话……他倒是想看一看未来的时缄是什么样子。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隶属于颜脱手下研究室的研究员们也分析不出这面镜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看起来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   其中一个研究员按照字条上的指示尝试使用这面镜子, 他对镜子说他希望看到十分钟后的情景。而后他觉得周围场景空了一瞬间,再仔细看去依然是研究室内的场景, 只不过一些原本在这里的研究员不在了,而另一个原本不在这里的研究员正牢牢抱着他的腰。   接着他又回到了现实的情景之中,他和同伴们讲述着自己“感受到的”奇妙的经历, 这时屋里两个人被叫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接着门被推开,一位研究员尖叫着冲了进来,抱住了他的腰——这位研究员害怕两栖动物, 而另一名同事今天把自己家养的蜥蜴带来了单位。   眼前的一切情景都和他那时通过镜子的功能感受到的一样。   研究员们对这面镜子束手无策,研究毫无进展,最后镜子又被送回到太子宫殿里。   双喜拿着镜子向颜脱建议道:“殿下您要不要把这面镜子送去少将那里看看?”   时缄所控制的第九研究部掌握着帝国最先进的技术,大多数技术如今只应用于军事领域,如今时缄和颜脱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关系,所以双喜才会建议颜脱直接向对方寻求帮助。   颜脱用手拄着下巴,没有答话。   他已经听说了关于这面奇妙的镜子的预言功能的事,甚至双喜也在他身边现场演示过。的确如那张字条上所写着,这面镜子可以让人看到未来,而就现在看来似乎却没有什么负面作用,唯一一点是这面镜子每三天只能发挥一次预知作用,在间隔期它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   颜脱缓慢地用手敲打着桌面,双喜三天前曾试着使用这面镜子,预言到了颜脱的秘书官次日将严重腹泻。而这项预言也真的应验了,颜脱的秘书官今天还没能来上班。   三天过去,今天就是可以再试一试这镜子神奇效果的时候。   未来充满神秘,但也令人感到畏惧。如果未来的一切都早已注定,那么处于现在的我们可能甚至会囿于未来而失去改变的勇气。   所以接触到这面镜子的几个人在使用它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去“预言”一些鸡毛蒜皮或与己无关的小事来测验其效果。   颜脱比他们胆子更大一些,他挥挥手令双喜站到一旁,直接看向镜子,默想着“希望能看到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庆祝的场景”。   他还是有自信的,他和时缄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总不可能反而婚后连一年都走不下去。   周围的一切迅速黯淡消失,颜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奢华的卧室的床上——那是一间他从没见过的房间,布置风格也不是他或是时缄所喜爱的。   这不太像是他和时缄婚后的卧室。   颜脱偏了偏头,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他完全动不了,他的双腕和双腿都被束缚在了一起。   太子殿下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情况?在他和时缄一周年结婚纪念日里,他被绑架了?是他的政敌?还是虫族的奸细?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隐隐感到不安的时候,熟悉的颀长身影推门而入,径直向颜脱的方向走来,带着他独有的冷锐肃杀之气。   颜脱看到来人之后隐隐舒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至少时缄在他身边,这项认知本能地让他安心。   时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眼神冰冷,冰蓝色的眼底却带着他看不懂的暗沉与戏谑。   男人抬起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冷声道:“你就是帝国的太子?”   颜脱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对方在耍什么花招。他对时缄再熟悉不过,所以他明明白白地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时缄,不可能是什么长着和他太子妃一摸一样的脸或是故意冒充时缄的家伙。   他“呜呜”地摇着头,但是男人在这时把两只手指伸进了他的嘴里,拨弄着他的唇舌,导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颜脱又气又急,眼眶红了一圈,虚张声势地看向他的太子妃,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咽。   时缄却看着他的样子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逼近他的脸,抽出他嘴中的两指,同时伸出拇指扳起他的下巴,似提醒他般道:“殿下忘了?这里是我星盗王的飞船,既然已经到了我的战舰上,就要乖乖听我摆布,别再端着帝国太子的架子了。”   他说着,暧昧地用拇指用力摩挲着颜脱的唇瓣,冰蓝色的眼睛越发幽深:“取悦我,是让你在这里活得更好的唯一手段。”   颜脱总算明白过来了!   和时缄结婚之后的自己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或许是因为两人太过熟悉,婚后迅速进入老夫老妻模式失去了新鲜感和刺激感?他居然和他的太子妃在结婚纪念日玩起了如此羞耻的角色扮演的把戏!   颜脱在内心深处呻吟着,总觉得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难道是时缄向他撒娇求他,而他婚后宠妻成瘾,所以被美色所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星盗王……多么过时的令人不忍卒读的名字……   剧本也是老套的胆大包天的星盗头子绑架了战斗力低下的帝国太子,仗着力量对太子为所欲为,结果两人竟在这一过程中产生真爱的故事,并且由时缄少将亲自出演英俊潇洒霸道嚣张鬼畜深情的星盗首领。   颜脱暗自断定这个背景故事和人物设定一定是时缄自己编的,自己只是宠妻过度被逼无奈太过娇纵着他的太子妃才会配合对方演。   再感受一下他们正在乘坐的战舰,这个稳定度,几乎和在陆地卧室上毫无差别,完全感受不到在星际中穿梭航行的感觉。如今星际中还真没哪个星盗能配备如此先进的战舰,分明是属于时缄少将的那艘专属超级战舰。   真没想到太子妃殿下婚后变得如此昏庸,居然把自己战舰拿出来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相应的也说明了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帝国应该很太平,没有什么频繁的战事。   想通一切后颜脱就觉得放松了下来,懒懒地靠进大胆到劫掠了帝国太子的星盗匪徒的怀里,小声哼唧道:“不要,我才不要取悦你,你惩罚我吧。”   他见过双喜他们使用这面镜子的情况,基本只能看到一瞬间的情景,很快就会回归现实。他在“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庆祝”这个情景里已经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颜脱猜还等不到时缄的惩罚,自己很快就该会回去现实了。   然而没想到天不从人愿,颜脱甚至一度担心是那面镜子出了什么问题,或是这本来就是针对自己所布下的一个局,因为他一直没能回去——颜脱从被逼无奈战战兢兢被掠夺至星盗老巢不得不讨好侍奉星盗首领的柔软太子,陪时缄演到和星盗首领两心相悦缠缠绵绵时期,又一直演到帝国大军来袭,两人在炮火中抵死缠绵,最后假死隐居才结束。   好在结束之后颜脱就回到了现实世界,双喜无比紧张地看着他,见他清醒过来连忙问道:“殿下,您觉得还好吗?”   我觉得不太好。短时间内的感官刺激超负荷了,简直和连续过了十个发热期一样累。颜脱在心里默默道。   “双喜。”颜脱向对方招招手,吩咐道,“拿纸笔来。”   “殿下,您要做什么?”   “我已经宣布婚讯了,是时候该着手准备家训了。”颜脱淡淡道,接着沉着冷静地宣布道,“家训第一条,简以持家,太子和太子妃成婚之后三年内不以任何形式庆祝结婚纪念日,共进便饭即可。” 第33章 犒劳   简以持家是好的, 至少比开着战舰编着剧本飞出外太空这种浪漫还是要好一些, 后者他有些吃不消。   “我是不是出神了好久?”看着双喜把家训记完, 颜脱问道。   双喜摇摇头:“殿下,您只出神了三秒钟,比我当时使用镜子时的时间还短。”   三秒钟?颜脱皱了皱眉, 却没再说话。他在镜子中看到的景象感觉足足有半个月——这还是往少估计的结果。   “要把镜子送到少将哪里吗?”双喜小心翼翼地问着。自回神之后殿下的表情就很是严肃,他不敢确定殿下究竟从那镜子中看见了什么,问话时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不必。”颜脱摆了摆手, “先收起来吧, 别让少将看见。”   自从看见过镜子中的内容后,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 颜脱就不想让时缄再看见这面镜子了,而且他还有些舍不得直接让这东西被丢弃或销毁——掌握着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想了想,颜脱又改变主意道:“挂到我小书房里吧, 就当作普通的镜子。”   这样的话他需要这面镜子的时候就能方便地看到它,而时缄一般却不会去小书房那里,即使去了恐怕也不会在意多了一面镜子。   时缄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新的消息, 或者说惊喜, 至少对颜脱而言是这样——时缄说他已经和军部做了申请并被批准,只要再回前线一次料理好收尾工作,他就可以调回帝都任职了,除继续负责第九研究部外,还负责远程指挥前线防守部署工作。   经过多年坚苦卓绝的战争, 他们终于把虫族重新赶回了三个星系之外,而且虫族元气大伤,至少五十年内很难再卷土重来,时缄等一直在前线抵抗的将士们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转攻为守,略作休息。此外时缄自身如今的势力已非昔日可比,如果他想回帝都,也没多少人能拦得住他。   当然,时缄能如此快速地调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和颜脱的婚事——虽然时缄少将非同一般,但毕竟是要嫁人了,而且omega往往担负着繁育后代的职责,太子殿下作为帝位的第一继承人,得到子嗣的愿望只会更加迫切。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让少将在前线作战明显不合适,所以他还没开始申请,就已经有人着手给他安排调回相关事宜,等他一申请,便是万事齐备。   颜脱算算时间,自己的发热期又快到了,本来对时缄又要离开还感到有些闷闷不乐,想到自己的太子妃这次回来就能长久地陪着自己之后心情才略微好了起来。   没想到皇帝听说此事之后立马发出诏令,命令颜脱随时缄少将一同出发,去往前线犒劳将士。   皇帝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借此机会去替皇室收买人心。他早就听说时缄在前线军中威望极高,对此隐隐感到不满,只是碍于前方战事吃紧,虫族的威胁还未彻底扫除,所以一直没有表示。   这次时缄毫无不满地接受了颜脱的求婚让他心中好过了一些,对此事也就不再那么在意了——皇帝传统宗族观念极重,在他看来无论时缄多么有威望,他都必将为颜脱诞下颜氏子孙,他所拥有的一切最终还将归到他颜家,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只是在颜脱能够按照密法成功标记对方并让时缄为他孕育出后代之前,皇帝也还不会轻易对时缄彻底放心。   皇帝看来这次实在是皇室拉拢人心、树立威望的好机会:以帝国为首的星际联盟与虫族大战最终告胜,虫族大军已经溃散,只有残余零星几只还需要扫尾处理;时缄在军中威望极高,而太子又刚和对方订立了婚约。所以他命大臣安排好一切后,又命颜脱亲自前往,以表现皇室的重视。   颜脱对这项安排自然没有异议,甚至因为可以和时缄同去同归而隐隐感到兴奋,他唯一担心的一点是他的发热期又快到了。   太子殿下想到以后他的太子妃殿下就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而他去前线慰问兼时缄处理相应工作的计划时间一共不过二十天,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发热的好时机。所以颜脱在出发前就毫不犹豫地服用了抑制药物——下次发热期可能会来得更激烈一些,不过有时缄在身边,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前线将士们早已听说了少将大人的婚讯和其后毫无意外的调令,所以在得知太子殿下将陪同少将大人一同回来处理收尾工作并犒劳军队的时候,他们还特意准备了节目和晚会以欢迎他们。   力量十足而充满活力的年轻士兵们穿着军靴在舞台上跳起活泼奔放的舞蹈,他们有男有女,脚步铿锵有力,脚步踏在舞台上仿佛鼓点一样和背景乐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士兵们所排演的舞蹈没有太多的花样,也看不出丝毫柔美之气,和颜脱以往在皇宫中欣赏到的大不相同,却更显得铿锵有力、气势非凡。   时缄一边给颜脱夹菜,一边低声问他“还喜欢么”。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笑了笑,凑到颜脱耳边道:“他们知道你要来之后特意在训练之余抽空排练的。”   看见颜脱惊讶的眼神后时缄又小声对他耳语道:“大概是为了讨好你,让你婚后对他们的少将好一点。”   颜脱听了之后耳朵忍不住地红了红。   颜脱这些天本该进入发热期了,因此虽然使用了抑制药物,但依然会容易感到疲乏。时缄知道这一点,便时不时凑到他耳边问一问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颜脱感受到他的气息就会忍不住从心理和生理上感觉有些发热,于是总是摇摇头,再红着眼把他推开一些。   台上士兵们分批上去表演节目,余下的将士和表演完的士兵就坐在台下围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和颜脱时缄两人坐在一起的都是前线几位高级将领,看见两人这幅相处的模样后都啧啧称奇。   一是因为时缄被称作“帝国永不融化之雪”,无论是日常还是作战中都极为严肃冰冷,他们从没在他们少将大人脸上见到过这幅柔情蜜意春花朵朵开的模样,只看眼神就知道他简直是把太子殿下宠爱到了骨子里;二来他们少将大人毕竟是一位omega,还是一位有婚约在身即将嫁人的omega,他们原本还暗暗期待着想看一看时缄少将在自己多年情人兼未来丈夫面前会不会露出比较小意温柔小鸟依人的一面……   但就现在看来,简直像是太子殿下嫁了他们少将一样,少将不仅处处关照着对方,细节处无比体贴,而且还常常把对方弄到脸红耳赤,再用喜爱至极的目光默默看着对方傻笑——明明就是一个即将新婚的、对自己小娇妻喜爱到不行的傻丈夫。   时缄的确看颜脱看得想疼爱得不得了,心里又满又不满足。颜脱来到了他的地盘上这一事实给了他极大的别样快感,好像他的殿下懵懵懂懂地被他握入了掌中一样。   因而终于等到宴会散会之后,时缄带着颜脱走了一段路,随后便趁四下无人将他的殿下抱回了他在前线常住的套房,好好地逗弄了一番。   时缄第二日的工作是驾驶战舰去搜寻虫族余部并消灭。其实这项工作并不用他亲自处理,只不过他想给颜脱展示展示,所以才亲自开出了他的专属战舰,负责了一条线的搜索工作。   颜脱看到这架战舰就想到他从那面镜子里感受到的结婚纪念日,心情顿时十分复杂,但周围还有不少随行的战士,所以他也只有努力假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进入战舰后,时缄先让自己的副官带领太子殿下在外面休息,自己带着其他几名将官去开此次的战术会议,和颜脱约好了他很快就会出来找他会和,亲自带他参观他的战舰。   颜脱腹诽着你这战舰我早就在“未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好好参观过一遍了,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点头应允,在副官带领下一边在休息室喝茶一边等待时缄。   突然,他感到身体里有一股不寻常的热潮涌来。颜脱脸色一变,瞬间意识到了是什么情况。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对副官道:“少将在哪里?我有紧急的事要找他。”   副官本想亲自带他过去,但颜脱摆摆手拒绝了,副官见太子殿下面色严肃冷硬且隐含焦急也没敢坚持,只带他出去休息室并指了方向。   颜脱路上又碰到那几位被时缄叫去开会的将官。他努力力持镇静向几人问道:“少将在哪里?”   几人也被他的脸色有些吓住,没敢耽搁立马回道:“少将在驾驶室亲自调试航线。”   颜脱毫不停留地向驾驶室径直走去。   靠近驾驶室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室外的金属门没锁,颜脱挣扎着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握住门把手按了下去……   时缄少将正在驾驶室内设置航路,突然敏感地嗅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诱人气息,他立刻回过头去,就看见他的omega正费力地靠在门口,用湿漉漉的黑眼睛无比可怜地看着他…… 第34章 虫洞   极度甜蜜的诱人香气逐渐在狭小的舱室中弥散开来。   而他的omega, 正站在他的驾驶舱门口、属于他的绝对领地处, 正可怜兮兮地向他求助, 祈求他能让他好受一些。   时缄的眼眸暗了暗,当机立断地将颜脱从门边拉了过来,再将铁门牢牢地在他们身后关上。   金属门板闭合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不留一丝缝隙地将驾驶舱内的一切隔绝在内。   也将那甜蜜的信息素气味完全隔绝在内。   令人销魂蚀骨的气息逐渐充溢了整间驾驶室,仅靠舱内的换气系统完全无法令这股气息散去。   颜脱望着眼前的男人,再也承受不住地失去支持, 脱力地向对方靠去。   他也无法解释, 只是在这种时候,他会本能地依赖对方, 本能地向面前的人祈求救赎。   “时缄。”他小声呢喃着,在年轻将军的颈边蹭了蹭, “……我好难受。”   时缄轻轻拥住他,冰蓝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 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没事的,有我在。”   “嗯。”颜脱小声应了一声,更克制不住地在他肩头处撒娇似的磨蹭着, 好像渴望着什么, 又不敢说出来。   驾驶舱并不大,除了各类极为精密的操纵及驾驶仪器外只有两个极为狭小的供操纵者单人坐的固定皮质座椅,甚至连一张桌子都没有。   室内的信息素味道已经浓郁到令人疯狂的地步,而他们现在正航行在茫茫星海之中,驾驶舱之外, 战舰上其他人都是beta或alpha,beta还相对好些,但那些年轻的alpha如果感知到这个气息,一定会控制不住。况且,如果此时出去,颜脱的身份就面临着暴露的风险。   时缄看向攀着他无助地向他祈求怜爱的omega,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颜脱,是他的殿下。   时缄的眼底变得极为幽深,他伸手一把捞住颜脱的腿弯将对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驾驶台的方向走去。   颜脱不知道时缄要抱他去做什么,因陌生的处境而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惊慌,他睁大了眼睛,伸出手紧紧搂住时缄的脖子。   “别怕,殿下。”时缄把他放到了驾驶仪器中央平滑的操作台上,他两旁都是密布的各类操作按钮,身下只有一方及其狭窄的空间,颜脱甚至连受力的地方都没有,手也不知道该放到何处,只好依旧死死扶着时缄的肩头作为受力点。   时缄这时候低下头来,轻柔地吻上他犹显不安的黑色眼睛:“别怕,殿下,一切交给我就好。”   ……   颜脱的情况稍稍平稳下来之后时缄用驾驶舱内的通讯系统向战舰其他地方的人员下达了命令:驾驶舱内情况一切正常,他在操纵战舰,战舰在按预设的航线正常前进,任何人在这些天内如不得到他的允许不得靠近驾驶舱的方向。   太子殿下和少将毫无缘由地将两人反锁在驾驶舱内不出来,再结合那天太子殿下那焦急的态度和如今时缄少将所发出的指令,大部分人都猜到了一件事:很大概率,由于某种意外,少将大人进入了发热期。   而战舰确实是平稳地向着预定航线行驶,众人不由得对时缄愈加敬佩,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毫不慌乱地掌控着一切,不愧是少将大人。   这种敬佩之情在第三天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这天战舰检测到了小股虫族的行踪,并发起了战斗,最后还轻松地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将这只含有两只高等虫族的小队完全击溃了,展现了战舰操作者极为精妙的操作和战斗技术——一般这样大型的战舰面对这种战斗至少也要三个人在驾驶舱内相互配合才可以,然而现在少将大人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全搞定了,最多再加上一个完全没有真正独立操作过战舰的太子殿下帮他。   但是别忘了少将现在还处于完全不适宜战斗的特殊时期。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得对他们的少将肃然起敬。   事实上在战舰检测到虫族踪迹发出警报的时候,颜脱才刚刚又迎来一波新的热潮,刚刚淡下去稍许的甜腻到极致的气息一下子在驾驶室中重新爆发开来。   他极度的需要时缄,需要对方的抚慰,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时候,另一边的战斗更需要他的爱人。   所以在时缄看过来的时候,颜脱低低垂下了眼,使尽全身力气握住椅子两边的扶手——他现在已经被时缄转移到那狭小的驾驶用皮质座椅上了。   他用无比湿润的黑色眼睛看向他的太子妃,挣扎着小声道:“……没有关系……我可以忍一会儿……”   他不知道他强自忍耐不得解脱的样子看上去有多可口,也不知道他的伴侣在某些时候可以有多坏心,多不体贴,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为了欣赏他这幅难得一见的样子,时缄少将硬生生将一场原本五分钟可以解决的战斗拖到了十分钟,最后还是颜脱实在受不了地开始叫着他的名字呜咽他才良心发现,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转身将自己的爱人抱进怀里细细安慰。   颜脱不知道这个人方才是多么坏地故意欺负他,还依然毫不设防地依赖地靠进对方怀里,本能地向他寻求着亲近……   十天之后颜脱的情况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驾驶舱内的气息也完全散去。   太子殿下坐在座椅上由时缄侍候他整理衣物,思考了片刻询问道:“时缄,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你用不用装成很虚弱的样子,然后被我扶出去?”   “殿下现在很虚弱吗?”时缄低头看向他。   颜脱摇了摇头。   “那就不用。”   颜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否则也太假了。   没想到他一走出去就看到了战舰内其他将士有些敬佩的目光,后勤工作人员还在第一时间给他送上了补充体能的食物和饮料——他们只是觉得能作为少将大人伴侣的太子殿下也非常厉害,要知道即使是各方面素质最出色的alpha也很难在体力和战斗力上同少将匹敌,太子殿下作为一个beta能和少将恩爱十年并最终决定成婚,足见殿下的过人之处。   没过多久战舰就在一颗被改造为帝国军事基地的小星球上缓缓降落。按照原本的计划,巡航任务到这里就已经算做结束,其他人都在这里离开战舰,在基地被分配其他任务或搭乘其他战舰返航,接下来这所战舰将是属于时缄和颜脱的二人世界,会按时缄安排带颜脱去附近进行巡航旅行。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这里还属于战火最激烈的前线地区,即使是现在这里依然各处潜伏着未知的危险,时缄的属下曾劝过他不要带太子殿下去冒险,然而时缄认为没有关系——敢带自己爱人做这种冒险的浪漫旅行的恐怕的确也只有时缄少将一个人,因为在他眼里那些都丝毫称不上是“风险”。   时缄驾驶着战舰带颜脱来到了一个有一定年头的星际虫洞之前,两人穿上特制防护斗篷后时缄带着他离开战舰,走到虫洞之中。   这附近的星际虫洞都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与虫族大战后所遗留的产物。   多年来人类军队对虫族的进攻束手无策,一是因为它们是天生可以在宇宙中横行的种族,外层甲壳可以抵挡几乎所有来自宇宙空间的伤害,而不像人类一样必须穿上特制作战服或躲在战舰里才可以在宇宙中行动。   二则是因为其超强的行动能力——它们可以在星际中一定距离内的任意两个点之间构建虫洞。虫洞在建成之前是难以被检测发现的,而在建成之后虫族就可以通过虫洞链接实现从宇宙一点到另一点的快速传送,神出鬼没般迅速出现在人类部队旁边,防不胜防。   这些虫洞也很难被销毁,所以即使战争结束了一段时间,依然还有不少的大型虫洞矗立在这片曾被作为战场的宇宙空间里。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颜脱在坑坑洼洼的虫洞表面走着,见时缄一路带着他向深处走去,不免有些好奇。   “你想不想知道虫洞的奥秘?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虫类可以凭借虫洞在宇宙两点见瞬间移动?”时缄看向他,“我带你去看。”   颜脱点了点头,继续任由爱人领着自己在这个格外庞大的虫洞中向前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报道,便随口问道:“时缄,我记得以前看到过,人类是无法抵达虫洞深处的,所以一直也无法真正解开虫洞的奥秘……你们是已经发现进去的方法了吗?这现在还是不能公开的军事机密?”   这时他们已经走得很深入了,回头望去的时候来路的入口已经完全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孔。   时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脚步不停,继续拉着颜脱快速地向前走,同时用极为平静自然的语气道:“你知道宇宙中几乎所有种类的雄性虫族,无论什么等级,文明发展得多么进步,都有一个无法克制的本能吗?”   “什么本能?”颜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偏过头去看他。   “所有成年雄性都会在宇宙中建造一个完全由自己所构造的虫洞,然后用各种手段把看上的雌性带到这里,让对方为自己孕育后代。” 第35章 巢穴   “我快要克制不住我的本能了, 殿下。”时缄微微偏过头, 冰蓝色的眼睛看向颜脱, 令人分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在说谎。如果不是拥有颜脱,这所谓的“本能”他一辈子也控制得住。   真正令他不可自拔难以自控的不是本能,而是人。所谓本能不过是作祟的借口。   颜脱愣了一下,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愣愣地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太子妃。   他们此时恰好已经走到了虫洞的尽头,再往前是黑色的无尽深渊。时缄从他身后抱住他,轻轻吻在他颈后最脆弱的腺体上, 低低笑了笑:“殿下, 您还不明白吗?”   “这里是我筑造的巢穴,你是被我诱骗进来的’雌虫’……即使我们孕育不出真正的后代, 也一定要在这里完成全部的繁衍过程。”   在颜脱反应过来之前,他就被时缄推了下去, 随即时缄又在半空中抱住了他,将他搂在怀里带着他一起下坠。   最终他们落到了一个温暖且柔软的、黑暗的巢穴中。   这里极为幽深且黑暗, 向上看时完全寻觅不到他们坠下来时的那个虫洞,但意外的却能看见宇宙星空。在这里能看见奇妙的星体在他们头顶缓缓转过,也能看见陨星拖着长尾飞速划过天幕, 能看到闪烁的星点, 也能看到一些星球背后深深的阴影。   虫族的天性,不见光的黑暗使它们感到更安全。   在繁衍时它们全部注意力会完全被配偶和交配本能所占据,对外部的危险很不敏感,所以它们会在虫洞深处再构建一个极深的、所有外界威胁都难以到达的黑色巢穴。它们在这里储存好补充能量的食物,而后与自己的配偶开始持续时间极强的交配过程——这一过程的长短在不同个体中存在着差异, 一般而言会在后代诞生后结束。   高级虫族还会在铸造巢穴时把自己的特殊本领融入其中,使其安全性更高。比如有的虫族会控制高温,它就会把巢穴外壁筑造得温度极高来抵御外部的侵入。   在方才的时间里,颜脱已经意识到时缄话里的意思和自己此时的处境了。   他只是不能相信。怎么可能,时缄怎么可能会是虫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时缄分明是他的omega。   然而在这时他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能感受到差异,身后原本是时缄在抱着他,此时却能明显感受到不属于人类的部位紧紧贴着他,而此地除了两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个生物。   颜脱不由得变了脸色。很明显,时缄的那些暗示都是真的,他已经部分虫化了。   而时缄现在要像方才所说的那样,让他来满足他的“本能”。   颜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巢穴中的黑暗,已经能看到依稀的轮廓。   他正想要回头的时候,时缄却拿出一条黑色丝带蒙到了他的眼睛上,顺便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殿下还是不要看到比较好,会吓到你的。”   实际上他属于进化得最为高级的虫族,完全化为人形时的外表在人类中也称得上极为出众,即使是虫化的样子也和宇宙中最常见的低等虫族不同,并不会令人觉得恶心可怖,反而充满了强悍而坚不可摧的力量感。   但是时缄依然担心颜脱接受不了,所以他这次也只是部分虫化。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接下来的事情对颜脱而言犹如一场暗色又靡丽的噩梦。   他可以充分感受到对方那些完全不属于人类的部分,完全的、同异类亲近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本能地想挣扎逃离;但同时萦绕在四周的又是他无比熟悉且依赖的时缄的气息,让他又无法真的抗拒……   颜脱不得不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是时缄,所以没关系的,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是虫族也没关系,虫化也没关系。他一边被折磨得生理性地克制不住地低泣着,一面又忍不住向折磨他的主人祈求疼爱和怜悯,可怜兮兮地抱着时缄的脖子不愿意撒手。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颜脱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他只模糊地记得期间时缄还有喂过他食物和水。   这时上方的虫洞中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为了尽可能的预知危险,巢穴在筑造时会用特殊的方式使虫洞中的声音能够清晰传下来,但巢穴中的声音传到上方虫洞中时却会大幅衰减,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   人类的交谈声隐约传了下来:“少将的战舰就在不远处,少将和殿下应该就在附近这片虫洞中,我们分头找过去,应该能找到他们。”   接下来有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向巢穴所在的方向走来。   颜脱霎时紧张得绷紧了身子。   时缄呢喃着亲吻他的后颈,吮咬着他的腺体,不紧不慢道:“宝贝儿,放松点。”   “忘了告诉你,第九研究部的确找到了进入虫洞深处的方法,只不过还在保密阶段,没有进行宣传。所以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时缄对后颈腺体的吻咬和来自外部的那些声音都刺激着颜脱,使得他的感知越发敏感。   偏偏时缄并不放过他,微微启唇用牙齿贴在他的腺体上,磨牙道:“你说我要是现在标记了你,让他们发现太子殿下被一个虫族标记了该怎么办?”   颜脱紧紧闭着眼睛忍耐着,身子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时缄将他搂入怀中,依然我行我素地玩弄着怀里的爱人,专注且投入地同颜脱亲热,丝毫不在乎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毫不费力地含着笑意制服了颜脱的挣扎和推拒。   “他们下不来的,别怕。”他对爱人耳语着,逗弄着他的太子殿下,“不过殿下你是不是想要他们来救你?让发现他们的太子殿下正这么可怜地在被一只虫族肆意欺负?嗯?”   因为虫洞上方传来的声音很清晰,颜脱生怕被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便用手捂着嘴,时缄说什么也不敢反驳,只偶尔从嗓子眼儿里逸出一两声呜咽或呻吟。   时缄在黑暗中视物也不受影响,部分虫化之后五感灵敏度几乎是从前的十倍,颜脱被他逼得双眼紧闭眼角通红、自己捂着嘴死死忍耐的样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对方每一丝克制不住地发出的声音都像是挠在他心里。   虫化之后,原本冰冷严肃的冰蓝色眸子也变成了顶级虫族特有的暗红色重瞳,此时那双眼睛更是幽暗得可怕,仿佛一名贪婪而危险的地狱领主。   “这下面好像有声音。”虫洞上方,一个声音道。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虫族移动的声音……还有人类的声音……听不清楚,是在呼救?”   另外一人听觉不如前两人敏锐,皱了皱眉道:“怎么可能,这种巢穴是虫族专门建来繁衍用的,除了建造它的虫族和被带到这里来的配偶,其他生物都很难进去。哪怕是虫族本身都很难进入到其他虫族的巢穴里,更不用说人类,除非那只虫族把一个人类当作配偶劫到了下面。”   说到了最后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摇摇头干笑了两声。   颜脱被他们说得更紧张了,无论时缄怎么安抚都放松不下来。   时缄一时心热一时又心软,把爱人藏进自己怀里,细细安抚着,亲吻他的发顶,缓解着颜脱紧绷的情绪。   最终虫洞上方的三名士兵为以防万一,决定向巢穴中发射手持燃烧火箭炮,消灭可能存在的虫族——一般情况下手持火箭炮的威力是不足以彻底消灭一只成年虫族的,但虫族只有在繁衍交配时才会进入到巢穴中,而这时候的虫族把体内大多数能量用于交配,身体防御力就会低很多。   所以他们根据学习到的知识判断,无论巢穴下方有没有虫族,这枚火箭炮都足以将对方消灭。所以在发射完火箭炮后,三人就离开了空旷的虫洞,去与大部队会合。   然而他们的经验阅历和推断力还是不足。即使按照常理来推断,虫族知道自己在巢穴中时较平时更为脆弱,那么它们定然会本能地在巢穴中增加其他防护措施。   就像这次,火箭炮的攻击力在刚进入巢穴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完全消失殆尽。   没有找到少将和太子殿下的众人也决定先行离开,留一个小队守着战舰,其他人再去其他地方搜寻。   等到外界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颜脱才拿下捂着嘴的手,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次确实是欺负狠了。   时缄难得地有了些自知之明,忍耐下心头犹自没有满足的那丝蠢蠢欲动,恢复完全人形将爱人拥进了怀里。 第36章 都随你   颜脱那块被蒙在眼上的黑丝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不见, 但巢穴内太暗了, 他后面被折腾得酸软无力困倦不已, 又因为虫洞上方来人而紧张,所以一直也没有看清时缄部分虫化时的样子,却吃尽了爱人虫化时的苦头。   直到如今时缄终于变了回来, 良心发现地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温柔地哄他睡觉。   巢穴里温度适宜,除了黑暗外其他方面都布置得很舒服, 旁边是时缄令人熟悉的体温和气息, 颜脱骤然松懈下来,就觉得倦意一波波地上涌。他困得不行, 也顾不得和他的准太子妃闹脾气要说法,往时缄怀里缩了缩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如置幻境。他刚被推入巢穴的时候, 虽然注意到了这里可以看到外面浩瀚无际的宇宙星海,但心思很快就被其他方面所占据, 也并没能细细感受。而如今他睡醒一觉后觉得精神正好,迷迷糊糊地从爱人怀里把脑袋扒出来,一抬眼就撞进了无尽的闪烁星海之中——虫洞在巢穴的斜上方, 而巢穴的正上方, 是可以看到宇宙的,就好像他们现在正躺在宇宙夹层中的一个特异空间里一样。   无数不同的星体从他们头顶划过,颜脱愣愣地望着奇妙星海出神,心神一时为这壮观雄奇的景象所摄,甚至没有注意到时缄偏了偏头, 吻上他的耳垂,轻声道:“殿下,休息好了么?”   颜脱含糊地应了一声,被他拉回了注意力,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时缄,你怎么会是虫族的?”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因缘巧合之下他和时缄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时缄的身家来历、他父母的身份过往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虫族——他甚至怀疑是战争中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时缄对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实验,导致他身体出现了变异。   “那殿下接受我这样吗?”时缄贴着他低低问道。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颜脱闷闷想着,心说自己又不是那种会抛妻弃子的人,他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说过要娶时缄了,那么就绝不会轻易因为这种事和对方分开。况且已经在这巢穴中被半强迫地和对方纠缠这么久了,时缄现在才来问他接不接受,分明就是先斩后奏,他接不接受也没什么差别。   “我当然没关系。”颜脱故作大度道,“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会要你的,但是千万别让其他人再知道了。”   时缄搂着他低低笑了笑:“当然。”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突然变成虫族了?”颜脱捅了捅身边人,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时缄让颜脱枕着自己的手臂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在黑暗中开始给他讲起他母亲的故事。   在颜脱和所有人的认知里,颜脱的母亲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只知道她原本在帝都一所高校中念书,后来同时缄的父亲有了纠葛,生下了没有名份的私生子时缄。时缄父亲的妻子看时缄是一个毫无威胁的omega,希望他长大后可以帮时家联姻,才允许他回到时家,但对他的待遇却很不好。而时缄的母亲在儿子回到时家生活后没过两年就生病去世了。   这种毫无新意的故事,在很多家族中都有类似的桥段在上演。   然而在这个漆黑的巢穴中,时缄又给颜脱讲了另外一个版本,一个全然不同的版本。   宇宙上存在着数量庞大的虫族,而虫族作为和银河系生物完全不同的一个生物种类,在进化中也分出了无数个不同的等级。只不过不同等级的虫族依然共享着一些相似的特性和习性。   时缄的母亲是一位来自遥远的、以人类目前科技水平还无法到达的、文明高度发达的星系的顶级虫族,处于这个层级的虫族数量很少,但是智慧及力量均高度进化,日常和人类对战的这些虫族在他们看来就如同最低等的蝼蚁一般。   时缄的母亲在她所在的社会中,从事着类似科学研究的工作,是一位极为热忱的科研工作者。她希望能够充分研究人类所在的银河系的一系列情况,所以穿越了遥远的距离,伪装成普通人类学生混迹在银河系人类社会中间,采集各项数据和样本。   在研究过程中,她又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她想知道如果虫族和人类交配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除了通常的雌雄体外还有abo三种性别的人类令她非常好奇。经过一系列研究和筛选,她选择了时缄的父亲作为自己的实验对象。   时缄的父亲果然没能经住她的诱惑,在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结婚的情况下与时缄的母亲发展了暧昧关系,并且费尽心机试图向自己的情人和未婚妻相互隐藏对方的存在。然而时缄的母亲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健康的后代供她研究使用——事实上她对这点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虫族和人类的生理结构差异还是太大了,理论上讲,他们几乎不可能能繁育出后代。   然而令她惊喜的是,她竟然真的成功受孕,并且顺利生下了时缄,只不过时缄的情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或许是因为她和时缄父亲所处的进化阶段不同,来自母体的基因过于强大霸道,导致她产下的胎儿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人类特征——时缄是一只完全的虫族,还是在虫族社会中天生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帝虫。   这个结果值得研究,但是作为虫族的时缄本身却没有什么研究价值。何况帝虫的威压本身就会对普通虫族造成压迫感,时缄的母亲并不愿意和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也不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宝贵的研究时间。所以已经深谙人类社会一切规则的时缄母亲把儿子包装成了最容易被时家所接纳的人类omega,将他送回了时家——对于他们这些顶级虫族而言,想要伪装abo中任何一种性别都是极为简单的,而且绝对不会被看出破绽。   几年后,准备回自己原本星系发表多年研究成果的时缄母亲征询了他的意见,问他是否要同自己一起回去,得到拒绝的回答后便不再管儿子,伪造了假死的现场,然后独自回到了她原本的星球。   颜脱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道:“那你会想她吗?”   想?时缄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亲了亲爱人的眼,摇摇头道:“我只会想你,从没想过别人。何况我对我父母都没有任何感情。”   颜脱想了一下时缄的身世和处境,觉得他会这样也是很自然的。   然而时缄还有一点没有告诉他,那就是他冥冥中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但是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是他所掌控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他也无法在任何一个世界上留下任何归属性的东西,比如后代。也很难与这世上任何事物产生牵绊和感情,除了颜脱。   所以即使他的殿下是如此香甜诱人的omega,即使在他的巢穴中再怎么交配,无论是他的本能还是他的本能,都无法给他们留下后代。   时缄无法解释这种认知的来源。他只是知道而已。   颜脱闻言却更加心疼自己的爱人。他原本以为时缄原本的身世就够曲折悲惨了,没想到真相大白比他想象得还要不好——他根本就是出于实验目的被孕育出来的,没有收到过双亲任何一方的任何对新生儿应有的期待与爱,明明身为异族,却要多年来伪装成人类,严守着自己真正的秘密。   事实上他把时缄的处境想象得过于悲惨了些。时缄本人并没有这么纤细且曲折的心路历程,特别是在认识他之后,每天都很开心;而在与他有了超乎寻常的暧昧关系之后就过得更爽了,简直每天都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和期待。   时缄给两人整理好衣物,把通讯器戴上,对颜脱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他们好像有要紧的事要找我们。”   颜脱点了点头,由时缄抱着自己跳回到他们来时的虫洞里。   向外走的时候,时缄轻声对他道:“殿下,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我的事情还不算解决,在我们能真正孕育出后代之前,我每年春秋的时候都会受到本能驱使,会克制不住地想带你来我的巢穴里进行长时间的交配,就像之前那样。”   而他们不可能会有后代。   “唔,”颜脱想了一下,安慰道,“只是春秋两季,没关系的,我提前安排好时间就可以陪你来。”   他犹自沉浸在对爱人的同情和无限怜爱中,对时缄的任何要求都不大能忍心拒绝。   时缄垂了垂眼,继续得寸进尺而外表看上去波澜不惊道:“以后仅仅部分虫化可能没办法完全消弭本能,得完全虫化才可以。”   颜脱想了想,部分虫化和完全虫化之间差别应该也不会太大吧?反正都是时缄,没关系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卖给了爱人:“嗯,都随你。” 第37章 暴露   时缄带着颜脱回去之后, 又是一副冰冷严肃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任谁也难以想象他与颜脱独处时的模样。   如今前线这里几乎都是时缄的亲信, 而他们如此着急地寻找两人也的确是有重要讯息——帝都传来消息,陛下突然发了急病,据说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   颜脱和时缄的婚约人尽皆知, 因而显而易见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今时缄和太子已经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如果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胁, 那么时缄一定会受到牵连。皇帝正值盛年, 也从未有过隐疾,突然发急病昏迷不得不令人生疑。此事事关重大, 所以时缄的亲信得到消息后马上指挥手下士兵前来寻找少将和殿下回去。   颜脱听完消息后脸色不由变得凝重。   黑暗单调的环境令人无法准确衡量时间的流逝,他虽然不清楚他和时缄在虫洞之下的巢穴之中究竟待了多久, 但是能感觉那段时间并不短——他怕现在局势已经脱离了控制,他回去得太晚了。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来的?”颜脱蹙眉问道。   “是上午八点陛下昏倒时第一时间传来的, 之后我就派人去找您和少将了,殿下。”面前的士官恭敬地回答道。   颜脱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办公室墙上的电子挂钟,现在是11号晚上八点。   颜脱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这样看来应该还来得及。他记得他和时缄是8号的时候驾驶战舰进入的虫洞——所以说, 其实时间只过去了三天?比他想象得要短很多。   唔,这样看来时缄也不是那么过分,并不像他之前所以为的那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了他好久。   他记得那些士兵来找他们之后他还在巢穴里睡觉休息了很久,这样算起来时缄真正欺负他的时间其实也不过两天而已,比他发热期的时间都要短, 真的是丝毫不过分。   果然我的太子妃还是温柔贤惠体贴的,我就说我挑媳妇儿的眼光怎么会差,时缄现在在朝野的评价和威望都这么高,一看就是适合母仪天下的人。   每年只会在本能困扰下欺负我两次,合起来才四天,根本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毕竟身为一个omega,颜脱最清楚本能是多么困扰和麻烦的事情,这么多年幸好有时缄一直陪着他,抚慰他;那么在爱人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也愿意不惜一切去帮助对方。更何况同时缄亲近对他而言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苦差。   时缄是他的太子妃,被自己的太子妃欺负,算什么欺负——太子殿下虽然是omega,但却同时具备着一些常见于alpha身上的大丈夫主义,认为自己妻子就该自己好好宠着。   当下最紧急的事情莫过于回到帝都。王后一直没有传来任何指示和消息,他们现在所掌握的全部信息都是靠时缄留在帝都军部内的属下传来的,这一点让颜脱很不安。   时缄握住颜脱的手安慰他:“放心,我让他们注意着皇宫那边的消息,目前来看没有明显的异动,王后应该也还很安全。”   颜脱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时缄的话透露出一个讯息,他是有能力在暗中监视皇宫的,或者说,皇宫各处也埋藏着他的暗线。这个讯息让他既放心又不安起来,不过颜脱也明白眼下不是追究这一点的时候。   时缄却从他的眼神和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念头,轻轻笑了笑把他搂进了怀里,轻吻着他的耳廓低声道:“放心,我的殿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您。”   颜脱点了点头,乘势靠进他的怀里嘟囔着命令道:“我困了,抱我睡一会儿,到帝都再叫醒我。”   乘坐最快速的飞艇从前线边境前往帝都只需要三个小时,并不能休息很久。但颜脱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因为帝都一定还有许多复杂、困难的事情等着他去应对、去处理。   飞艇马上将要进入帝都星范围内了,颜脱也正沉入酣甜的梦乡之中。时缄看着他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安静睡脸,无声叹了口气,静止了时间。   偌大的星海宇宙瞬间变得极为安谧,整个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存在。   时间守候着他熟睡的爱人,轻轻俯下身,吻了吻对方鼻尖。   ————————   皇帝发急病昏迷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了,只说生病需要修养几天,因而表面看起来帝都还一切如常。   颜脱还不能肯定这件事究竟是哪方人马做的手脚,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觊觎皇位的那几方势力一定已经都得到了这个消息。而皇帝昏迷,下一步被针对的就是他这个太子——只是目前暂且猜不到他们究竟打算用什么方法对付自己。   颜脱和时缄回到帝都后就分开行动,时缄回军部报到,颜脱在侍从陪同下回到皇宫。回去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皇后。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皇后依然没有睡,她衣冠严整,穿着精致的宫廷礼服,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样子,同时眉头紧锁,显然有着和颜脱一样的担忧。   “父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皇后的宫殿里只剩两个人后,颜脱开门见山问道。   “还在继续查,我派的医生已经去看过了,目前看不出是什么情况,但是在皇宫里他们想再动手也很难了。”皇后淡淡道。作为这皇宫的另一位名正言顺的主人,皇后在这里依然拥有绝对控制权。   而皇帝之前之所以会中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经常会离开这里,或者在他自己的地盘里见他其他的“妻子”和情人。   很显然,皇帝首肯颜脱和时缄的婚事这件事把一部分人逼急了:皇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如非特殊情况,太子已经是他认定的继承人,不会再更改。长此以往,太子一系的势力和力量只会更强,变成即使有特殊情况都难以被撼动存在。   “你多小心一些,不出意外,他们一定会向你发难。你外公那边已经做了相应的应对和准备,但我担心还不够。”皇后嘱咐道。   颜脱也明白这个道理,又和皇后商量了一些对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独自把积压的公务处理了,最后把目前的局势彻底分析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盘算。   而此时,天边已经依稀出现晨光。   幸好在回来的飞艇上小睡了一觉,颜脱心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更换衣服去参加早晨的政务会议。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但是通宵未眠的他也不感到困。   时缄也在军部部署了整晚。   他知道现在正是他的殿下需要他的时候,虽然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赢得胜利,但他还是喜欢用最符合社会认知和规则的那一种——他觉得这样他的殿下才会更开心。   然而这天早晨,就在他和属下亲信们开晨会的时候,一位士官突然匆匆闯了进来,向他禀报了一件极为严重的突发事件:   “少将,今天早晨的政务会议上,太子殿下突然出现了疑似发热期的症状。之后迅速有宫廷医师前来诊治,已经把太子殿下的发热症状抑制了下去,但他们却发现了一个更加不合常理的事情……”   说到这里,那位士官看着自己的长官,刻板严肃的面容也不由变得古怪,好像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一样,他压低了声音,快速禀报道:“他们发现太子殿下其实是一个omega。”   时缄的面容变得极为严肃,他看向士官,皱眉道:“现在殿下在哪里?”   “被他们暂时留在了皇宫中观察,皇后陛下的行为也被限制了起来。”   时缄不再多言,当即向外大步走去。   ————————————   皇后和颜脱多年的经营也并非是白费,但是颜脱在政务会议上当众陷入发热状况,香甜的omega的气息只要是个人就能闻的出来。后来又有医师确认太子殿下的确呈现出omega状态,再想辩驳说他其实是一个beta实在是过于艰难,基本上是没有可能。   特别是在这种对手会紧咬住不放,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作弊机会的情况下。   很显然,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局。甚至有可能他们早就知道了“太子殿下其实是一个omega”这个巨大的、足以致颜脱和皇后于死地的秘密,只是一直没有发动,在默默寻找一个最佳的、能够一击必胜的时机。   报道和新闻突然之间铺天盖地地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并隐隐引导舆论指向了一个怀疑方向: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皇后和太子一手伪装操纵的,他们有意地隐瞒了皇子颜脱的真实性别,谎称他是beta,而让原本不该有继承权的颜脱拥有了继承权,甚至被立为了太子。   这在帝国的皇室特别法中,是有罪的行为。而一切和皇位及继承相关的罪名,判罚都不会太轻。 第38章 逼婚   皇后和颜脱商议后, 最终快速做出了一个壮士断腕般的决定:承认太子殿下现在的确是一个omega, 但是否认他们早已经知道这个事实, 多年来一直秘而不宣,伪装成beta这一点。只解释说是太子殿下体质特殊,多年来一直没有分化, 所以他们所有人包括殿下自己都不知道殿下其实是一个omega。   这种情况并非没有。   虽然大多数人在一出生后就可以被检测出具体的性别,但是也有少部分人,特别是beta, 在年幼时发育不成熟, 信息素和三性特征都不明显,要到青少年时期才会出现omega或alpha的性征, 在此之前一直被当作beta对待。   这样一来,虽然颜脱将注定与帝位无缘, 但是那些针对他的势力却无法借此来给他和皇后定罪,也彻底洗脱了多年来一直隐瞒此事的相关罪名。   而这样也达到了背后算计的那些人的目的, 他们如果不想和太子一派最后争得鱼死网破,应该就会见好就收,就此罢手。   颜脱与帝位无缘, 他的势力自然也会慢慢衰弱下去, 等到他毫无一争之力的时候再将他们彻底除掉也可以。   颜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绝不会甘心束手就擒。同时他更清楚一件事,他这次出事,身为他未来太子妃的时缄也一定会受到牵连,那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答应他们, ”颜脱闭了闭眼,镇静地对面前难得显得有些惶然无措的皇后道,“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都先接受下来。”   “答应他们?”皇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声音甚至带了几分颤抖,“你知道颜逾现在伙同皇室宗族要做什么吗?他们要趁现在逼你现在嫁给一个alpha。”   这是丝毫不给颜脱翻身的机会。   “如果要我看着你被一个故意用来羞辱你的alpha标记,我宁可不让你出生。”皇后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手掌中,掌心甚至有血渗了出来,“……如果我没有隐瞒你的性别,你就算继承不了帝位,也会是帝国最尊贵的omega……我至少可以帮你挑一个最优秀的、足以配得上你的alpha,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人摆布。”   “没事的,先答应他们。”颜脱握住皇后的手,掰开她的手指,用干净手帕轻轻拭去她掌心的血迹,“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比起从小被当作传统的omega王子养大,他更感谢皇后当初对他性别的隐瞒。至少他作了十四年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至少他帮时缄实现了愿望,让对方能够驰骋星海,成为帝国最为人所崇敬的年轻将领。   那些人天性看不起omega,想必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他omega的身份一被曝光就将必定走向败局。所以他不妨先退让,一步步退让,让他们放松警惕,他就可以伺机而动,绝地反击——他身为储君十四载,时刻准备着接手这庞大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早已准备过最坏的打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出事,不会让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出事。   ————————   时缄匆匆向军部之外走去,偏偏在这时一个人迎面走来,故意拦住了他。   少将的眉头皱了皱,来人的军衔比他低许多,按理讲是他的下属,但是面对他的态度却极为的趾高气扬,带着满满的不屑和蔑视。   这个人是时家的长孙时向,从法律关系上来讲是时缄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从生理上来讲由于时缄没有遗传到来自身为人类的父亲一方的基因,所以他和对方并没有任何关系。   时缄对时家毫无感情,也从没想过要像戏剧里所演的那样等到功成名就之日要报复时家或是怎样。即使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过去时常以打击取笑他为乐,也在他心目中激不起丝毫波澜,就好像正常人都不会同爬到自己脚边的蚂蚁计较一样——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在他一路高升成为少将之后,时家人再见到他大多数都换上了一副恭敬或热络的态度,即使是这位一向最看他不顺眼的时家长孙也不得不暂时收敛,夹起尾巴做人。   而时向今天之所以会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为听说了颜脱的事情。   太子势力轰然崩塌,而他和时家所跟随的二王子却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身为alpha又在军部根系深厚的他一举成为了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如果他成功继位,支持有功的时家和时向自然可以从中受益。相比之下,和太子紧紧绑定在一起的时缄的处境就变得极为不妙。   “你放心,你的太子殿下会没事的。”时向看向他的异母兄弟,嘴角掀起一个恶劣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还是皇室里珍贵的omega,只要嫁给一个alpha就会没事了。”   他所说的并非毫无根据,他从二皇子处隐约得到消息,二皇子打算把颜脱嫁给一个完全归顺并效忠于他的alpha。omega天性依赖标记了自己的alpha,如果颜脱被一个效忠于二皇子的alpha所标记,那么他注定终生都难以逃脱对方的掌控,除非死。   时缄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沉着脸继续向前走。   时向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嘲讽的怪笑:“不是吧?你还不肯放弃?难道你还想娶你那个omega太子?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个omega?”   时缄依然不答话,同时快速在通讯器上输入一连串的命令:士官时向,对上级不敬,无视军纪,处以关禁闭惩罚,放出时间待定。   他很快走到了飞艇停驻处,正大步向自己的飞艇走去时另一个人恰好刚从飞艇上下来,目光直直和时缄对上。   是封西泽,那个一直对他的殿下心怀不轨的alpha。   时缄的眼神暗了暗,当下他不愿意和对方做过多纠缠,微微侧身准备绕过对方,然而封西泽偏偏不让他走。   “殿下的事你也听说了吧,少将大人。”封西泽低声道,“你现在去找殿下也没有用,皇宫被封锁了起来,现在谁也见不到殿下。”   “我不会让殿下有事的。”他扬起头,自信而笃定地看向时缄,“只要有家室相当alpha娶了殿下,殿下就不会有事了。”   “让殿下嫁给我,我会对他好,会保护他。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你知道,按照现在的形式,没有哪个alpha敢娶殿下,如果不嫁给我,殿下很可能就只能落到二皇子他们安排的alpha手术,他们只会用尽手段来折辱殿下。”封西泽道,他显然也已经从自己的家族处得到了一些关于此事的内部消息。   时缄是一个omega,而现在证明太子殿下也是一个omega,两个omega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不管他们是真的相爱,还是之前种种只是少将配合殿下掩盖身份所演的一出戏。   “你是不是已经被自己的深情感动了,觉得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殿下一定会被你打动。”时缄嘴角掀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嫁给你?你所谓的对他好,保护他,是什么?”   “把他娶回家里,藏起来?让他从此成为你的附庸?只能依赖你,依附你而生活?从此人生中最大的身份变成封西泽的夫人和你孩子的母亲?像现在社会上大部分的omega那样?”   封西泽被他眼中的嘲讽刺痛,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那你呢?如果少将大人你是alpha,恐怕也会和我选择同样的做法。不过可惜了,将军您是omega。您看不起我,也不过是因为您得不到……而我可以。”   “别用你自私的情欲和占有欲来臆想我,还口口声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时缄冷笑道。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爱是……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他只属于我,再看不到其他任何生物,接触不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意识,但我依然选择让他去选择他的生活,让他过他想过的日子,做他想做的事,让他成为他想成为的人,看着他,一步步的,通过努力去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说到最后,时缄的声音逐渐变得温柔。   他爱他,胜过所有人。   他想独占他,这份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欲望也远超过所有人。   更可怕的是,他天生有着能够轻易实现自己所有欲望的力量。   可他为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这份欲望。   因为他爱他,在独占欲之上。   他不再看面前的人,径直拨开封西泽向前走去,匆忙批在肩上的军装外套随着他的脚步向上飘扬起一个弧度,脚上黑色的军靴踏在地面上,留下一串冰冷有力的足音。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进不去皇宫的!”封西泽在他身后喊道。   去标记我的爱人。   时缄没有回答,只在心中淡淡道。   飞艇感应器上蓝光闪过,随即识别到主人信息的飞艇舱门自动打开,黑色军靴踏上飞艇踏板,身穿黑色戎装的将军身影隐没在舱门之后,舱门也随之关闭。   轰然声响中,飞艇停驻处穹顶上的飞行通道打开,黑色飞艇如暗夜闪电一般,直冲天际。 第39章 标记   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的, 颜脱独自坐在卧室里思考。   如果他猜的不错, 给皇帝下药的和得知他是omega消息的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二皇子明显对他是omega一事准备多时, 但是只要他是omega的事情曝光,即使皇帝还在,他的储君之位也定然保不住, 这之后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就是二皇子,所以二皇子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对皇帝下手。   而如果他没有出事,那么他和在军界呼声最高的二皇子就都是阻碍, 即使设计皇帝昏迷也没有用, 所以对皇帝下手的那波势力肯定还会留着后手对付他们,现在他倒下了, 他们就会去继续准备扳倒二皇子……   他在储君之位多年,掌握的信息情报并不少, 然而现在不是他出手的好机会,所以他只要暂时推波助澜、静观其变即可。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 他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圆形漩涡,颜脱心里一惊,皱了皱眉, 抬头看去, 倒不如何惶然,隐隐有了猜测——这个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虫洞……   下一秒,虫洞中伸出一只戴着白色指挥官手套的修长手掌,手的主人握住他的腰, 竟直接将他抓进了虫洞之中!   在迅速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太子寝宫中的小型虫洞又很快化作漩涡消失不见。   颜脱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见自己的处境,于是只能本能地死死抓住面前人的肩膀。   男人含吻着他的耳垂,温柔地环抱着他,把他调转过来,放开他幼弱的耳珠,转而轻轻碰上他的后颈——那是omega的腺体所在的位置。   “时缄,”颜脱终于回过神来,他轻唤着爱人的名字,带着委屈和纵容,“你这是做什么?”   明明是质问的话,但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不过过了一天时间,他的世界就已经天翻地覆,这一天里他太累了,不管时缄要做什么,能这样靠在爱人怀里歇一歇也好。   “殿下,我听说你答应了皇族宗室要求,会嫁给一个alpha?”时缄轻蹭着颜脱后颈呢喃道。   只是权宜之计。颜脱想说话,却张不开嘴,因为时缄的手指正轻轻抚在他的唇上。   “所以我先来标记你好不好?”他继续轻声道,“虫族中强大的雄虫也可以标记自己的猎物和伴侣,帝虫种下的标记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去除。殿下,我标记了你,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颜脱挣扎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反被时缄抓到了空隙,将两指直接探了进去,轻柔地抚摸着爱人的唇舌。   “放心,殿下,不会疼的,我会很轻很轻。也不会被别人发现的,我可以把我的气息伪装成alpha信息素……”他用一种诱哄的语气道。   颜脱努力挣脱他的禁锢,回过头控诉地看向他,却说不出话——他想说时缄你别闹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老公帝位要不保了,将来拿什么养你,你可能也会被牵连、被撤销军衔,搞不好咱们一家子都要完;想说你看看现在的形势,就算你标记了我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多麻烦;想说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红袖添香为我分忧解难的太子妃吗;想说如果现在一切都好,我一定会答应你,会宠着你,会惯着你满足你所有喜好和要求……   到最后那些斥责的说服性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部署是不是有用,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否真的能绝地得生。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扬起头,轻轻吻上时缄冰蓝色的眼睛,小声道:“标记我吧,时缄。”   让我离不开你,让我只能属于你。   我厌恶这种生理性的畸形关系,厌恶所谓的omega本性,但是如果对方是你就没关系,不管你是alpha,还是虫族,还是什么其他的奇怪东西。   他勾起唇笑了笑,吻顺着时缄的眼睛滑落,最终落到对方带着凉意的唇上,一点一点,逐渐加深。   “我可能很快就不是太子了,”他在黑暗中一边吻着爱人一边含糊地说着,“但是你永远是我的皇后,不管我今后能加冕皇位,登基称帝;还是被贬为庶民,流落边境,朝不保夕。你永远都是。”   “标记我吧。”他又重复了一遍。   时缄没有回应,只是一点点夺回主动权,将他的殿下深深的、嵌进自己的怀抱和身体里。   ……   黑暗中时间似乎都忘记了行走。颜脱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也完全忘记了现实中那些令他无比烦恼的事情,忘了自己所处的险恶处境。   呼吸间完全都是时缄那熟悉却格外富有侵略性的气息,仿佛自己每一寸皮肤都被对方包裹占据,他只能听见时缄的声音和喘息,只能看见爱人在无尽黑暗包裹下被浸染成深黑色的轮廓,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本能般向对方寻求救赎。   时缄从身后抱住他,唇不住地在他后颈处逡巡打转。颜脱低低呜咽了一声,那独特的甜腻气息越发地浓郁。   时缄张开了嘴,舔了舔上颚——尖锐的虫族利齿已经探出了口腔,他环抱着自己的爱人,趁对方最为放松的时候将利齿埋入了颜脱后颈。   刹那间的痛楚令颜脱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他的脖子和脚趾都在一瞬间绷紧,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时缄放在他腰上的手,眼里被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爱人本能的应激反应和为对方打上占有标记的行为令时缄感到了短暂的餍足,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更难以消解的不满足。   还是不够,还想要……更多的。   黑暗中,他冰蓝色的眼睛几乎都被晕染成深不见底的黑色。   时缄叹息着,将自己的利齿完全没入对方的脖颈,把爱人牢牢钉在自己怀里,通过虫齿向对方温软的身体内注入自己的气息。   后颈的痛渐渐变得麻木,成为一种钝钝的酸痛,颜脱死死咬着唇忍耐着,直到时缄终于停止标记,将虫齿收回。然而后颈处酸麻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颜脱的脸不自觉地皱成了一团,微微摆着头,试图驱走这种感觉。   时缄伸手扶住他的下颌不让他乱动,重新吻上刚刚被自己刺入的那块地方,低声安抚道:“没事了,殿下,已经好了……”   在时缄的轻吻之下,酸痛逐渐变成了酸痒,颜脱难受得无意识小声哼唧起来,时缄笑着轻咬着那片皮肉,手上使力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是我的了。全是我的了。他美美的想着。   谁也抢不走,不过我本来就不会让别人抢走。   他心满意足地搂着浸透了他的气息的爱人,小声在颜脱耳边哄道:“omega被标记后很虚弱的,先休息一会儿。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时缄的气息霸道地侵袭了全身,颜脱的确觉得整个身体都有些酸软无力,还有些低热,头脑也有些发胀。他无力再想其他的事情,被标记后本能地越发依赖自己的爱人,于是窝在时缄的怀里,很乖顺地快速进入了梦乡。   ————————   颜脱醒来后再次看到了头顶上璀璨无垠的星海。   身处宇宙浩瀚,在无数星体陪伴下醒来,在有亿万年寿命的星子注视下进入梦乡,如此无分昼夜,不问轮回,星光闪耀,星海恢弘,便是陨落亦无限辉煌。   在这样壮阔的情景之下,颜脱刹那间有些愣住,只觉得帝都种种,皇位争端,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们每个人都不过是宇宙中的渺渺一粟,在这个世界上短暂存活,蝇营狗苟,为一时功名利禄权位富贵肝肠寸断、不择手段,却不知自己被分配到的时间是如此短暂,稍纵即逝。星体陨落时尚能燃烧起雄伟的火光,短暂地照亮银河星宙,而渺小的他们在来时尚能发出一声啼哭,逝去时却默然无声,了无痕迹。   颜脱突然觉得无所谓了。失去帝位继承权,被夺去储君之位,被贬为庶民,被流放边境,失去前半生所拥有的全部荣华富贵……这些都无所谓。   他可以和时缄在星海间建起虫洞和巢穴,他可以和爱人一起在宇宙中流浪,一起看星球旋转、宇宙风暴。他这一生如此短暂,只要能一直握着自己最爱的人,就都没有关系。   他想把自己此生所拥有的所有时光都用来和爱人共享这世界中的美好和壮丽,甚至没有时间去记恨、没有时间去复仇、没有时间再留给旁余的那些人。   时缄这时恰好转过头来看他,正好撞进颜脱温柔而明净的黑色瞳眸里。   “殿下,我猜你已经对那些人反击了?”时缄轻吻着他的眼睛道。   “嗯,”颜脱轻声应道,“原本做了一些布置,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做这些事一一报复回去也太浪费时间了。”   “就是,”时缄又亲了亲他另一边的眼睛,“太浪费时间了。所以直接让我的战队来解决吧。他们已经快到帝都了。” 第40章 继位   最先进的星际战舰随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帝都各个管辖之处:皇宫、军部、政务厅、重要人士的府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帝国的所有关要所在。   他们出现得如此安静且快速, 甚至连军部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当各方势力反应过来之时, 他们已经全部被身穿铁黑色制服的星际战士所牢牢挟持起来。   毫无疑问, 这是一场兵变,兵变的主体是过去近十年来在边境与虫族大军鏖战的最强战队,一支完全听命于时缄的军队。帝都星的驻军有限, 而且其首领已经全部被时缄控制起来,驻守在边境的其他军队更是回援不及,所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帝都就已经全部陷入时缄的掌控之中。   清晨, 太空隐隐泛着青色,地面上浮着一层白色的晨雾, 偶尔有飞鸟啼鸣着飞过寂静的天空,落下一两根青白色的羽毛。   一艘漆黑的流光飞艇出现在皇宫宽阔而安静的庭院上空, 驻守在庭院两侧的将士们齐齐转过身,对着那架飞艇行军礼——他们早已得到消息, 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时缄少将即将带着太子殿下在此降落。   果不其然,片刻后黑色飞艇开始缓缓下降,最终落在庭院正中, 银灰色的阶梯从飞艇中伸出, 支在地面上,一个穿着黑色高阶军装的年轻男人匆匆从上面走下来,向两旁将士们颔首致意后脚步不停向宫殿中走去。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还盖着属于时缄少将的黑色军装外套,他的头窝在时缄的怀里, 只露出一片略显苍白的下颔,令人看不起面容,但从如此亲密的姿势和那人的身型不难猜出这就是帝国的太子殿下。   只是如今太子殿下周身的信息素气息却完全变了,隐约的甜蜜omega气息混杂着更为霸道而冷肃的alpha气息,让人一下就能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已经被标记了的omega。相应的,少将大人的信息素味道也已经变了,由常年使用抑制药物以至于根本闻不出来的omega气息变为了和太子殿下周身气息如出一辙的冷肃气息。   毫无疑问,太子殿下已经被突然变成alpha的少将大人标记了。   时缄把颜脱抱回卧室宫殿中,宫殿大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上,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颜脱依然有些怔愣。   他才被标记不久,时缄霸道的信息素依然在他身体内四处肆虐,留下印记,所以他身体尚且十分虚弱,酸软无力。方才在飞艇上时缄已经简单向他讲了自己的布置和帝都如今的局势,但是方才在宫殿之外所见的景象依然令颜脱受到不小的震动——皇宫如此,其他地方自然也是一样,整个帝都星已经完全落入面前男人的控制之中。   而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迅速掌控了一切的人,是他的爱人。   时缄抱着颜脱坐在宫殿内宽大的皮质沙发上,看着爱人隐藏着不安与惶惑的黑色眼睛,俯身吻了吻他微微颤抖的翘起的睫毛,让颜脱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坐在自己怀里,开口道:“我记得上次有和你说过,要告诉你虫洞深处的奥秘。”   颜脱点了点头。时缄第一次诱哄他进虫洞的时候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把他带到巢穴后两人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体型庞大数量众多的虫族大军是怎么利用虫洞在星际中快速移动的。   只听时缄继续道:“虫洞的深处其实构建了一个具有不同维度的第三时空,这个时空是独立于我们的世界,又和我们的世界有紧密的联系的。和我们对战的低等虫族所筑造的虫洞最简单,只是在宇宙中筑造了一个异度空间,这个空间可以作为中介链接宇宙中相隔的任意两点,从而实现迅速在宇宙两地间行动。”   “第九研究部通过研究低级虫洞,根据其原理秘密研制出了能够实现两点间迅速运兵的超时空传送母舰,我这次用到的就是这个。因为是完全独立的秘密研究,军部也不知道,所以才能打他们措手不及。”   颜脱听得有些入神,同时他也捕捉到了一些时缄尚未提及的信息:“……你说最低级虫族的虫洞是这样,那你的呢?”   “我的虫洞……”时缄附在他的耳蜗处,轻轻笑了笑,“我的虫洞不仅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而且是独立的时间存在。在我的虫洞里,我可以任意操控时间长短,也可以倒溯过去,重现曾经发生的事情,或者是折射未来,闪现未来可能发生的片段。”   他没说的是,即使脱离了他的虫洞,他依然可以控制时间。不过这个小秘密可不能告诉爱人,要不然一些“就三分钟”“再给我十分钟就好”之类的小把戏就不管用了。   “每个顶级虫族都可以这样吗?”颜脱震惊地问道。如果是这样,那那些进化到顶级的虫族可太可怕了。如果人类有一天和它们起了冲突,那绝对是毫无胜算。   “并不是,放心。”时缄轻吻着他的耳廓,“每一只帝虫的虫洞都有一项自己的特殊能力,这是我的特殊能力罢了。而且帝虫并不多,通常一二百年才会出现一只,星际中两只帝虫不可共存,如果感应到有另一只帝虫存在,它们就会展开不死不休的厮杀。”   “不过放心,在我之前星际中只有一只帝虫,它在我成年那年感应到了我的存在,试图通过虫洞来除掉我,结果被我反过来消灭了。短时间内很难再有帝虫诞生,即使诞生也很难比我更强,所以我很安全。”时缄自信地向自己的伴侣炫耀道。   颜脱轻轻点了点头,他现在开始觉得困倦了,眼睛也有些睁不开。被标记的后遗症使他身体陷入了持续不断的低热,大概要过三天才能自然恢复。   他感到时缄微凉的唇吻上他的额头和鼻尖,带着宜人的清凉感觉,他忍不住向时缄怀里蹭了蹭:“……抱抱我,我好困。”   “嗯,”时缄把他温柔地抱进怀里,吻了吻,“殿下先睡吧,等睡醒之后就都好了。”   ————————   在帝国这一年中,整个帝国上层,包括皇室、政坛、军部都发生了令人想象不到的风云变幻,即使是宫廷权谋戏剧都很少会这样编。   这一场风云大戏由皇帝陛下的突然发病晕倒而拉开帷幕;紧接着是他们的太子殿下被发现其实是一个omega,被二皇子及宗室势力软禁在皇宫之中,所有人都认为他很快就要失去太子的地位,被迫嫁给一个alpha,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及五公主的争夺上。   这时太子殿下的未婚夫,曾在虫族大战中屡立战功的时缄少将却突然登场。他和他的大军以雷霆铁血之势迅速控制了整个帝都,接着逼迫各个势力向他服从。同时人们也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由alpha所伪装的omega。   这位年轻由异常强大的冷血将军不像是会向任何一方臣服的样子,不少人于此时已经猜测他是要彻底推翻旧王朝统治,建立新政体或是自立称帝。   然而这时他做了出乎许多人意料的举动:他开始着手修改继承法,让昏迷中的老皇帝退位为太上皇,而后拥立太子殿下继位。   那些感到不解的人在第一次见到新继位的皇帝陛下时就全部都明白了。   年轻的君主端坐在至高无上的皇位之上,举手投足间都是自小被培养出的君王风范,然而更明显的是他周身萦绕着的那冷厉霸道的气息——那气息明显不属于陛下本人,而属于他们同样很熟悉的,已被新君破格提拔的时缄上将。   很明显,他们新的帝王已经被那位将军大人完全彻底地占有了。   太子殿下已经是他的omega,怪不得时缄会力保太子继位。   但依然有不少alpha感慨着这位将军的深情——即使通常来讲omega都会对自己的alpha极为依赖,除非强行解除标记,否则一辈子都离不开对方。但是从现实情况来讲,让自己的omega当皇帝自然还是不如自己直接身处至高之位执掌大权来得畅快。   众人仿佛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两人已经保持了七年多的亲密关系和之前的那道婚约:作为一个隐藏为omega的alpha,时缄肯定很早就知道了太子殿下是一个omega,但还一直为对方保守着秘密,抚慰了对方七年却强忍着没有标记……这份隐忍和守候所包含的深沉又浓烈的情感,已经不是深情两字可以概括的了。   即使如此,在最初的时候,依然有许多人将尊贵的新君视为那位将军大人掌控之下被肆意玩弄宠爱的禁胬,认为时缄才是真正裁决者。 第41章 镜子之迷   颜脱继位一年之后, 与时缄正式完婚。   时缄多年来一直伪装成omega, 领着政府专门发给omega的教育基金, 自然是触犯法律法规的行为。但是也没人敢追究他的责任,最后还是颜脱示意手下官员追查了此事,让时缄缴纳了一笔罚金。   众人的刻板认识里依然认为omega是依附于alpha的存在, 即使能够从事社会工作,但也无法承担一国之君的职责,更何况颜脱的伴侣本身是帝国最强大的alpha时缄上将, 所以他们更认为是时缄在主导一切。   然而颜脱从出生起就被当作储君培养, 在治理国事上他完全是一位无可挑剔的王者,时缄又只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从不干预政事,因而渐渐的众人开始对他们年轻的帝王变得心悦诚服, 甚至忽略了他是帝国第一位omega皇帝之事。   同时在颜脱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帝国omega地位开始逐渐上升, 在帝国各个领域发挥起重要作用。甚至在颜脱和时缄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帝国人民视为了相互扶持、彼此支撑、不离不弃的模范伴侣。   但是依然有一些“恶意中伤”的传言传出来。   比如颜脱和时缄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这在alpha和omega组合的家庭中是很少见的, 于是就有传言说陛下看着表面风光, 但其实非常可怜,因为一直没有为将军诞下子嗣,所以经常被将军无休止地压迫索求,即使是在非发热期的时候都不被放过。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一个宫中侍从有一次无意中撞见在宫殿皇位上时缄上将就逼迫陛下进行繁育之事。   还有比较接近真相的传言。   比如每年春秋两季时缄都会把颜脱带回自己的虫洞中一段时间,对外都宣称是去边境巡查。然而在“将军天天逼陛下给自己生孩子, 无所不用其极”系列传言中,这件事就被传成了每年这个时候陛下都会被将军囚禁在边境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除了为繁衍后代做准备之事什么都不能做,直到将军觉得差不多了才可以被放出来。   但是即使如此,颜脱还是依然没有受孕——时缄注定无法留下后代,就算他是体质特殊的omega,当然也没有办法为两人孕育子嗣。   为了让众人不再关注此事,颜脱索性从宗室中挑选了几个孩子准备作为继承人来培养,对外则宣称说是由于自己分化为omega时年纪已长,所以难以留下子嗣。   然而几个被挑选出的孩子渐渐都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开始为储君之位而相互斗争。颜脱自己当年就经历过皇位争夺的倾轧,在位几年中也深刻体会到君主专制体制下的一系列弊端,因而他对当下的局面并不满意,却引而不发,只温水煮青蛙一般逐渐推进帝国政治体制的改革,开始逐步削弱皇族及大贵族势力的权力,推进帝国教育的发展及高等教育的普及。   他的改革触动大贵族势力的利益,引来了一系列攻讦和反弹,但是时缄及其手中的军队始终坚定地支持着他,使得任何反对势力都难成气候。   在这样的形势下,皇帝陛下迎来了他和皇后的第五个结婚纪念日。   前几年皇帝陛下一直谨遵家训,再加上初初继位事情的确繁忙,他和时缄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庆祝。   这次前不久时缄刚又率军在外结束一场与异星入侵者的战争,才回帝都不久,回来后又忙于安排军部各项事宜。颜脱心疼他辛苦,一段时间不见心里又很想他,便决定借机好好让爱人放松开心一下。   他给时缄准备的礼物是一套由他自己设计的皮带、袖扣和手套,为了达到让时缄开心放松的目的,皇帝陛下还特意亲自煲了汤煮了面,并学习了宫廷按摩技术,就等着时缄回来。   庭院内传来飞艇的轰鸣声。   皇宫之内除非皇帝皇后出行否则不许降落飞艇,所以一定是时缄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宫室的大门便被推开,一身黑色戎装的男人大步走进来,带进初冬的凉气。   他摆手示意其他侍从离开,很快宫殿大门再次关上,宫殿内只剩下时缄和颜脱两个人。   时缄也没脱外衣,直接走到颜脱身后搂住他,贴着颜脱侧脸道:“陛下在做什么?”   他的衣服上都沾染着冬日的寒气,贴在颜脱薄薄的丝绸袍服上,冷意便止不住地向颜脱身上侵袭。颜脱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伸手推了推时缄,转过身来亲自替他解开黑色军装上的金属扣子。   时缄享受着伴侣难得的侍候,低头笑着说:“陛下,我这次听说了一种新说法。”   “嗯?”颜脱没抬头,只发出一声浅浅的鼻音。   “他们说,陛下是用美色蛊惑我,诱惑我替你去卖命。”时缄伸手抚上爱人柔软的额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陛下要不要试试?”   “别胡闹。”颜脱道,“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回家?军部那边还有什么值得忙的?”   他这些天看报告,除了这次的战争总结,也没看到其他值得注意的消息。   “九部在研究一种新的训练方式,训练顶级战士们预见极短时间内的未来可能遇到的危险,从而进行规避。”时缄简单解释道。   “预见未来?”颜脱突然想到了自己几年前收到的那面镜子,随即又想起时缄曾告诉过他,他的虫洞是一个宇宙中独立的空间,如同一个高于宇宙的眼睛一样,可以回溯过去,也可以折射未来。只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把那面镜子和时缄联系起来。   时缄点了点头:“在一个小的空间和时间范围内的未来和其过去、现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是有迹可循的,也就是可能会被预测的。比如九部现在可以做到预见在战场上一个士兵感知范围内半分钟以内可能发生的危险,针对这点进行规避,就可以减少很多损耗。”   “那和你的虫洞比呢?”颜脱帮时缄把外衣脱下来放到一边的沙发上,装作不经意般道。   “当然是我的虫洞厉害。我的虫洞可以看到的未来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这些人类技术模拟的预言怎么能和我比。”时缄骄傲道。   颜脱点了点头,拉着爱人向小书房走去,指着墙壁上挂着的镜子道:“那这是我们宣布婚约那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咯?”   现在想来,能把这样一面功效奇特的镜子神不知鬼不觉放进他的宫殿的人,也就只有时缄了。   颜脱并非只用过这面镜子一次。人类的好奇心是最难遏制的,即便是后来继位后,他也总忍不住用这面镜子看他和时缄的”未来“,可是从中经历到的景象却一次更比一次出格,导致每年时缄把他带去虫洞巢穴折腾时他都觉得那和镜中景象相比不值一提。   时缄立马反应过来颜脱指的是什么事情,想起自己利用这面镜子做过的事,立刻感到心虚,迅速解释道:“这面镜子的确是能看到未来的……对其他人而言,他们能看到和他们相关的不远的时间内发生的情景。但是对你来说……这面镜子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颜脱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爱人。   难道自己的心愿就是被时缄那样变着花样折腾?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君王,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耽于皇后美色,整日想着变着各种方式同皇后厮混的荒淫无道之辈。   颜脱陛下的手都颤抖了起来,更令他感到忐忑的是,他竟然觉得如果说自己就是这种沉迷与皇后亲热的荒淫之徒也没什么说不通的——整个皇宫都知道他有多宠爱时缄。   “确切地说是我们的心愿。”时缄轻咳了一声道,“这面镜子是用我的力量凝结的,所以你每次使用它的时候,我都能感应到……我就会把我的意识加入进来,和你共同构建镜中幻象的场景。”   确切而言那些场景十有八九都是时缄自己构建的。   其实时缄的本意是美好且单纯的。   他希望能通过这面镜子知道爱人的愿望,同时他也自信而笃定只要是颜脱的愿望,他都能将其变为现实。   这样一来,凡是颜脱的愿望就都会变成“未来将发生的事”,他便又使用自己的力量为镜子创造了一个“可以看见未来”的噱头。   他猜到以颜脱谨慎的性格一定会验证这面镜子的功能及是否有害,所以其他人使用镜子的时候真的可以看见不远的未来,只有颜脱自己使用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的愿望。   可是颜脱的愿望很简单,他每次试图看见未来的时候,心怀的唯一心愿就是能和爱人在一起。   时缄又开心又满足,忍不住就会把自己的意识加入到颜脱的镜中幻象中以实现颜脱“和爱人在一起”的愿望,同时也借此机会满足自己的全部心愿……   在幻象中已经欺负过一次了,如果在现实中还要照原样再欺负一次,时缄又觉得没有必要,那些事情也就只会在镜中幻象中发生一次,并不会在现实中重现。   所以久而久之,这面原本有着强大预言功能的镜子在颜脱这里就一直发挥着和“预言”及“实现心愿”都截然不同的效果。   如果镜子有灵,大概也会觉得颜面扫地,其感觉可能就和研究院院士被迫转行当老鸨类似。 【三:预言·时间之镜】 第42章 预言   颜脱能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 他却并为感到遗憾。   这一生中, 他已经受到了太多时间的厚爱, 他完成了几乎全部想要完成了事情,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和自己的爱人一起慢慢变老。他已经感到足够了,并心怀感激。   “怕吗?”时缄执起他的手, 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死后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吗?”颜脱安静地看向自己的爱人。   “你不会死的。”时缄许诺道,“一个意识失去了属于他的所有时间,才会走向死亡。我不会让你被死亡带走, 你会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   “瞎说。”颜脱笑了笑。他明明就快要死了。   “才没有骗你, 我就是知道,就是这么感觉的。”时缄辩驳了一句, 随即握紧了爱人的手,放低了声音,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脱点了点头, 闭上了眼睛。他藏在被子下的右手动了动,把手中的东西藏进自己的袖子里。   那是一面只有巴掌大的小镜子。这一生中时缄送给过他许多东西,可惜的是他却一件都带不走, 这面镜子里凝结着时缄的力量, 他希望它能和爱人一起陪着他走最后一段路。   “我陪着你。”时缄把颜脱搂进怀里,轻吻着爱人的眼睛,无声闭上眼睛。   帝国送走了它最后一位皇帝,也是第一位omega帝王。而作为帝国王后的时缄少将也在同一时刻陪伴他的陛下离开。   他们的出现彻底推动了帝国历史的进程,直到多年之后, 正史野史之中依然流传着关于他们的传说。   ————————   ————————   ————————   汗一滴滴从颜脱额间滑下。   面前的狰狞妖物谨慎地向他靠近,一步步缩小了包围圈。   颜脱眯了眯眼,一手捏住了掌中的符咒,另一手却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长鞭。   只要他捏碎手中的符咒,立刻就会被拉到那人的身边从而确保他的安全,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行动,他不想就这样没用地放弃认输。   长鞭如蛟龙般挥出,当前一只妖物却不闪不避,用坚硬的前脚爪死死握住了带着劲风的鞭尾,形势一时之间僵持了起来。   同时另外几只妖物已经趁机迅速向他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几只妖物的动作竟齐齐陷入了静止,被迫停在了半空。颜脱若有所感,心中已有猜测,回过头果然看见那个人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年轻的男人穿着最简单的黑色休闲长裤和白衬衫,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他黑色的皮鞋踩在地上的血污泥沼之中却不染分毫,犹如走在他轮回司的玉石地面上一般。   他走到颜脱身边的时候眼中的金色已经消散,恢复成了平素一贯的波澜不惊的灰色瞳眸。   男人看似随意地抬了抬手,几只被静止的妖物便瞬间全部化作了齑粉,黑色长鞭失力后乖巧地缩回了颜脱手中。   “为什么不求援?”男人冷冷淡淡地看向他道。   颜脱明知道方才形式凶险,是面前这个人救了他,可是只要对上对方那双漠然禁欲无情的眼睛就是不愿意好好说话。   他讨厌对方这个样子,讨厌他好像游离于尘世之外无欲无情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他偏过了脸,冷冷道:“我可以解决的,不需要时司长插手。”   男人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更不和他辩驳,转身就走。   颜脱被晾在原地,又知道自己不占理又不由自主地觉得委屈,最后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远远跟着男人一同回去与同僚会和。   世间分为三界六道,只是大部分人界的普通人都不知道人界之外的存在,也很少能发现那些混迹于人世间的魑魅魍魉。而颜脱现在所任职的轮回司的职责就是把那些不属于人间的家伙用或强硬或温和的方式送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以保证三界六道轮回平衡。   轮回司隶属于冥界,下设人鬼仙妖魔杂六科,颜脱现在虽然才入职不久,在轮回司杂科做着最低阶的公务员,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冥界之主的独子,货真价实的冥界太子。   颜脱猜如果不是他爹非要把他塞到轮回司去和时司长学习,如果不是碍于他爹的面子,时缄大概早就把他开除了。   可他就是看他的顶头上司不顺眼。   这次行动是在人间围剿一群从地狱底层流窜到人间的食人血妖。食人血妖是地狱底层血污所化,喜爱成群结队出动,分化能力极强,只要条件得当养分充足,一只血妖也能分化出一整支军队。   但除此之外它们的战斗能力和杀伤力却并称不上顶尖,而此次行动除了颜脱是新手之外,其余几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再加上时司长亲自压阵,解决的很是干净利落。   主管杂科的朱科长紧张兮兮地搓着手,看着时司长亲自把完好无损的太子爷带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要说轮回司名镇三界,虽然杂科管的都是其他五科不管的杂事,但他朱一轮大小也是一科之长,说出去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更是八百年没亲自出过任务了。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太子爷第一次跟着出外勤,连时司长都特意找了个理由陪着一起来,他当然不敢不陪着。   一想起不知道太子殿下还要在自己手底下历练多久,朱一轮就感到既紧张又惶恐。   一行人一起上了车准备回冥界,看似普通的老式面包车嘎吱嘎吱地向通往死界的路驶去。这辆车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属那个首都牌照了——朱科长挂牌挂得早,当年给车上牌子还没这么艰难,也不用摇号。   据说负责升仙事宜的天庭户口办人间办公点现在已经从故宫搬到了通州,新申请下来的公车到现在还挂着河北的牌子。   朱一轮暗自打着小算盘,心说太子爷做他们这小破车坐不惯吧,时司长看着了怎么也得给他们批辆新车吧?时司长办公室地步都是万年昆仑玉铺的,随便撬块地砖也够给他们这些基层工作者换车了。   他悄悄转头去看两人的反应,只见两尊大神坐得一个最前一个最后,时司长坐在最后面闭目养神,太子爷坐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他那面宝镜仔细端详,神情极为严肃。   颜脱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坐在最前面,他偏了偏头,就能看见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时缄。男人似乎有些疲倦,头倚在车窗玻璃上,闭着眼,长发安静地垂落在肩头,看不出一贯的冰冷漠然,反而显出两分柔和的感觉。   颜脱呆了一下,随即连忙回过神,心说这家伙果然越看越让人讨厌了。   他心下愤愤不平,从手腕处隐形乾坤袋里把自己的镜子摸了出来,拿在手上。   颜脱虽然是冥主独子,但除了天生长生可以辟谷修炼之外,于术法研习上也没有太大的天赋优势,否则方才也不会被几只血妖缠得没有还手之力。   然而他出生时手中就拿着一枚巴掌大的宝镜,这枚镜子别人看来平平无奇,但颜脱却可以从中预见到未来的一些事情。   比如他五岁时就通过镜子预言到了地狱结界衰弱,一大批被镇压在地狱最深处的魔物将趁机潜逃。他父亲颜青天当时虽然对儿子的话将信将疑,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加强了结界处的看守。   结果果然如颜脱所说,代表灾难的天彗星降落冥界,地狱结界大幅衰弱,海潮般的魔物企图伺机从结界虚弱处逃出。但由于冥界早有准备,大部分魔物都被阻拦在地狱之中,只有一小部分魔物成功趁乱逃走。   而这一小部分魔物就构成了轮回司魔科的主要工作内容,那几只至今未曾被缉拿回来的天魔更是令颜青天头痛不已。不难想象如果当时没有颜脱的预言,冥界没有提前做准备,让更多的魔物逃了出来,将会酿成多大的祸事。   也正因此冥主越发疼宠自己生怀异宝的独子,花费极大力气培养,认为颜脱必将青出于蓝,成就远超自己的伟业。   颜脱没自己爹那么多的雄心壮志,三界中也没有那么多大的祸乱,所以大多数时候颜脱都用自己的镜子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比如预测一下明天的天气。或者是像现在这样,太子殿下拿出镜子,凝视着镜面默默冥想着:告诉我,时缄下次倒霉是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   他实在是太讨厌自己时缄那一副完美无缺的模样了,让他知道时缄什么时候会倒霉,他一定会去捧场。   镜子在他手中颤了两颤,紧接着颜脱便看到了镜子所给出的预言:   时司长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扳住他的下颌,眼神平淡,而后垂了垂眼,俯下身,不容抗拒地对着他吻了下去。 第43章 行动   镜中的预言有一个规则, 只要他本人出现在了预言中, 那么他就会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镜中的情景。   颜脱能清晰感受到时缄微凉的唇覆上他的唇的触感, 只觉得自己的脸腾地就烧了起来。   好在一吻毕,镜中幻象很快就结束了。太子爷脸上红晕未消,目光严肃且古怪地盯着自己的镜子, 不明白镜子今天是出了什么毛病!   要知道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镜子一只兢兢业业地向他汇报着未来可能发生的大小事宜,大到今天上课老师会不会点名, 小到今天会不会下雨, 从来都无比准确,未曾出过一次疏漏, 更未像今天这样不靠谱过。   面包车很快停靠在轮回司那由黑色冥石筑成的巍峨大门之前,一行人陆续下车。颜脱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正好对上时缄清淡的淡灰色眼眸。他瞬间回想起来方才在镜中幻象中的情景,时缄也是用这样波澜不惊的淡漠神情强硬地扳着他的下颌吻他……   颜脱脸的温度刹那间又升高了一档, 耳朵更是红得能滴血。他也不找茬儿了,连忙回过头,清了清嗓子, 假装没看到时司长。   等到他下车的时候, 朱一轮看到太子爷通红的脸颊,连忙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脱板着脸,装模作样道:“没事,刚才和那几只血妖缠斗, 筋骨运动开了,气血上涌,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才不会说是从镜子里看见时缄吻他,就变成了这样。   太子殿下和时司长都在,朱一轮也不敢耽搁,简单对活动做了总结就放大家回去了。   颜脱从车库里取出他最新款的冥9000三界畅游跑车,一路风驰电掣向冥宫开去,等到了他太子宫殿就把钥匙扔给侍从,独自拎着镜子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颜脱把镜子摆在卧室窗前的茶几上,开始数落:“你说说你是什么情况?今天给我看的那叫什么东西?亲我能算时缄倒霉吗?我倒霉还差不多……不对!关键是时缄他就根本不可能亲我!你说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业务不精通开始颠倒黑白糊弄客户了?糊弄客户能不能换一个靠谱点的情景?哪怕你给我看一个时缄被西瓜皮绊倒的情景让我乐一乐也好呀……”   时缄那种根本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家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和时缄做那种事?!   太子殿下对镜子进行了为期半小时的说服教育,也不管对方是否究竟能听懂,最后总结陈词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让我看看时缄近期倒霉的样子。”   镜面光华闪动,颜脱再次从镜中幻象中看到时司长那张俊美冷淡的脸,对方站得离他极近,淡灰色的瞳眸深深地看着他,抬起手用拇指重重抚过他的唇……   颜脱殿下失手把镜子扔到了床上。   这次的情景看上去好似比上次亲吻的亲密程度轻许多,但是杀伤力却有增无减,实在是时缄看他的那个眼神和摸他嘴唇的那个动作……也太……颜脱恨恨捶了下床,不敢再想下去,走进盥洗室去洗脸。   他单方面宣布他的镜子出故障了,如果再不能准确预报天气,他准备明天就把它送到灵宝阁去修理。   侍从前来禀报,说是陛下在冥天殿等着殿下。   颜脱匆匆赶了过去,果然看见他爹于主位之上正襟危坐,旁边客位上还坐着一个人,是时缄。   太子殿下的脚步顿时顿了一下。   然而此时颜青天已经看见了自己儿子,当即招了招手,扬声道:“颜脱,快过来,你今天是不是又给时司长添麻烦了?”   颜脱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司长便淡淡开口道:“殿下在轮回司很乖,表现很好。”   完全是幼儿园老师见家长的套路。   颜脱又没来得及生气,颜青天就颇感欣慰地低声喟叹:“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对时司长好一通奉承恭维,说什么“有劳时司长教导犬子”“时司长有空多教教他,这是犬子的福分”“让他跟着时司长多学习些,该管教的时候也不必客气”。   颜脱听得只想翻白眼。   是,他也知道时司长执掌轮回司二十年,闻名三界,威震九州,惊才绝艳,本领高强,一般人见一面都困难……但他爹好歹也是一界之主,有没有必要在对方面前这么埋汰放低自己儿子?   就听他爹最后特别真诚且恳切地对时缄道:“时司长,这次的事你也带犬子一起去吧,让他多学习历练一些。”   时缄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了站在一边的颜脱一眼,似乎沉吟了一下,犹豫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我此行的确缺一个帮手。但是这次行动太过凶险,我一怕护不了殿下周全,二怕委屈了殿下。”   颜青天一听有戏,连忙摆手道:“哪有这么娇贵,还谈什么委屈不委屈。有危险就往后躲,哪能成大气候。这次就让犬子跟时司长一起去,一切都听时司长命令安排,这孩子要有不听管教的时候,时司长尽管教训就是。”   颜青天心里是有谱的。   他清楚时缄的实力,知道此事虽然凶险,但是只要是时缄亲自出手就没有大碍;这次缉拿天魔是难得的历练机会,更难得的是时缄已经答应了会亲自去将这只天魔缉拿归案,所以危险系数也不大。颜青天望子成龙心切,颜脱八岁的时候就在人仙冥三界遍访名师,给太子殿下报了十八个补习班,自然不希望儿子错过这次锻炼的机会。   见时缄没有再出言反对,颜青天连忙趁热打铁,向颜脱喊道:“颜脱!还不快来谢谢时司长!这次时司长带你出去,你千万要听时司长的话。”   颜脱早就过了青春期了,现在没法直接和父亲对着干,只能不情不愿地挪过去,抬起头看向时缄。结果还没开口说话,一对上那双淡漠的淡灰色眸子脸就不自然地红了,话也说不出来。   颜青天在一旁笑呵呵地打圆场:“这孩子小时候胆子挺大的,结果越长大越腼腆,时司长你多带带他。”   时缄睨了颜脱一眼,对冥主道:“无妨。详细的情况我明天再和殿下说,今天就先告辞了。”   颜青天又和时缄客套了一番,才唤来侍从把他送走。   颜青天是老来得子,年纪大了作风也比较老派。他是山匪出身,因为为人仁义常扶危济困在死后被当地人奉为了山神,受了三百年香火供奉,又受了多番历练才得证大道,成为一界之主,但当冥主也当得像山大王,唯一坚持的一点是儿子要多和有能力的人学本事才能有出息。   但颜脱是他成了冥主之后才有的,生下来就千尊万贵,从没受过什么苦,被他和夫人养得娇贵无比,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颜青天一方面不舍得苛待儿子,一方面又常看着人间那些关于二代纨绔子弟的报道胆战心惊,生怕颜脱成了骄奢淫逸不学无术的太子,这才想尽办法锻炼他,让他学本领。一毕业就安排进了轮回司基层工作。   颜脱方才一直被晾在一边,始终没能说上话,等时缄走了之后才得空询问父亲:“爹,到底是什么事?你让时缄带我去做什么?”   颜青天摸了摸胡子,摆出追忆往事的姿势:“你还记得不?你五岁那年从地狱最底层跑了一批魔物,其中有十一只是最强大的天魔。如今过了二十年,其中六只都已经被捉拿回来,但剩下五只却隐匿了形迹,多年来一直没有关于它们的线索。”   “这次就是得到了关于其中最狡猾且强大的风生魔的消息,轮回司准备将它捉拿回来。”说到这里颜青天看向自己儿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时司长这些年已经很少自己出手了,难得他这次会亲自出马,你正好跟着多学习一些,听指挥,别闹脾气。”   颜脱心说什么很少亲自出手,我今天出去消灭血妖他还亲自跟着去了。但他没说出来。   颜脱殿下虽然还是不喜欢他上司,但是毕竟年轻气盛,能亲自参与捕获一只狡猾天魔任务的激动感足以抵消将要和时缄一同行动的不悦,这项工作听起来就比在杂科打杂帅多了。他很快便对这项任务充满了期待,甚至站在冥天殿里老实地听了父亲长达半小时的嘱托。   第二天上班之后颜脱就收到了朱科长传来的调令。调令是时缄亲自签发的,大意是说有特殊保密任务,需暂时借调杂科颜脱同志,借调时长未定。   颜脱拿到调令就按照指示去参加时缄亲自主持的捉拿风生魔小组特别会议。他去得晚了,只好找了一把靠近后门的椅子悄悄坐下。   时缄坐在主位上正讲到一半,颜脱对背景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也跟不上会议的思路,便暗自打量起在场的人,果然都是从各个科调来的精英,可见此次行动的确重要且危险。   这时就听时缄开始分配工作,点了几个人并分别交代了各自负责的内容,而后平淡道:“我和殿下负责潜入的部分。”   颜脱听得一阵激动,第一次对时司长有所改观,心说这年轻人不错啊,还真给他爹面子,居然亲自带他负责如此核心重要的工作。他原本以为时缄就算答应带他,也只会给他安排一个后方安全的闲职。   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向他看来。   太子殿下本来还为自己作为关系户走后门一事感到羞涩尴尬,就听坐在前面的一位组员道:“可是……那个……就是……灵宠……殿下会不会不太方便?”   颜脱疑惑地抬起了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只听时缄淡淡道:“没错,殿下假扮我的灵宠和我一起去。没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小颜,你家钱呢?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应该不少挣吧?   -……都被时缄拿去买美瞳了。换一个世界都要换一个眼睛颜色,这次直接用了金色灰色两种颜色……败家男人。 第44章 扮演   轮回司众人一向对他们司长极为信服。   老大都亲自说了没问题, 那就是没问题。于是众人收回全部疑惑或异议, 散会后很快便三三两两全部离开。   颜脱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假扮灵宠?那是什么?不是被驯养养在身边的灵兽才叫灵宠吗?人怎么能假扮灵宠?   他带着满腹的好奇站起身向留在最后收拾资料的时缄走去, 嗫嚅道:“那个……我来晚了……”   时缄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似的塞给他一叠资料,淡淡道:“你自己看一下, 不明白再问我。”说罢就拿着东西出去了,只剩颜脱一个人抱着一大摞资料在会议室里。   颜脱翻了两下资料,对资料的数目感到震惊, 左右看了看决定回到工位上后再仔细研究。   颜脱被借调到了特别行动组, 他的工位也相应的从杂科换到了时缄的办公室里——时缄在里间,颜脱一个人坐外间。   颜脱搬工位的时候还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张扬了, 虽然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他是走后门的,但是这样一来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特殊待遇。不过帮他搬工位的朱科长安慰说可能是司长有特殊任务需要和他商量, 这样比较便于谈公事,颜脱也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现在颜脱就独自一人研究风生魔的相关资料, 越研究越觉得不对。   风生魔是一只天魔,但凡魔物均是汇聚天地恶气所生,所以性格或多或少会有所缺陷, 通常表现为反社会反三界及攻击破坏倾向。而其中又以天魔为甚, 天魔力量强大,智慧也高于普通凡人,往往十分狡诈,一旦逃逸出地狱底层对外界造成的恶果也越大。   轮回司得到的情报显示风生魔在逃出地狱的二十年中,建立了庞大的黑暗帝国, 拥有了不容小觑的势力,被他们选中作为突破口的是风生魔所建的一间灵宠交流会所,据说风生魔很是喜爱这里,每个月都会在会所中待三至五天。   然而这间灵宠交流会所并不像人类爱宠人士相互交流分享的宠物会所那么简单——这里面的灵宠都不是真正的“灵宠”,而是被驯养为“灵宠”的人或仙。   会所的会员都是一群嗜好把人当作灵宠驯养的家伙,这会所便是这群人交流享乐的汇集地。资料显示他们对待自己的“灵宠”完全是肆意妄为,被当作“灵宠”的人的待遇甚至比不上真正的灵宠,生死笑泪完全是看自己“主人”的心情。   显而易见,如果想不动声色地潜入其中寻找风生魔的线索,他们就必须也得扮成这样的“灵宠”爱好者。   我我我我我……太子殿下看完资料只觉得一串不雅之言堵在嗓子眼儿里骂不出口。   时缄让他扮成他的灵宠,他一开始还天真地想过是不是要他变成灵兽跟随左右,这样不引人注意,关键时候就可以变成天降奇兵。但他万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灵宠”!   为什么不是时缄假扮他的灵宠?!   太子爷怒气冲冲地拿着资料冲进了时司长的办公室。   时司长正在办公,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睛,双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听见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也不抬头,镇静地看着电脑屏幕淡声问道:“怎么了?殿下有什么事吗?”   看见对方这幅样子,颜脱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由站直了身体,捏紧了手里的资料:“没,没什么,就是想向你详细咨询一下……那个假扮灵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越说声音越低,甚至开始自我开解,身为轮回司工作者,三界的公仆,为了维护三界和平与安全,假扮灵宠什么都是正当的小事,他的前辈们一定都做过更危险更困难的工作——   实在是时司长这幅不食人间烟火淡漠无情的样子,让他无法想象对方会是故意算计自己会是整自己。他虽然看时缄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时缄肯定不会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对方的安排一定是从全局考虑,给每个人分配的最合适的岗位。   方才支持他冲进来要说法的那股气一消,再这样一想,颜脱顿时就失了底气。   时缄果然不和他废话,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淡淡道:“如果殿下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给殿下换一个其他工作,这部分交给其他人负责。”   对方一定是嫌自己这个走后门被硬塞进来的麻烦,准备给自己换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了!   颜脱心中警铃大作,当机立断拒绝道:“没有,我觉得这个工作就很好,很适合我!”   他偷偷瞧了一眼时缄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才欲盖弥彰般掩饰道:“……我就是想请教一下时司长该怎么假扮灵宠……毕竟我要配合你的工作。”   颜脱也不是无理取闹非要和时缄对着干。他其实想明白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之中肯定只有假扮“主人”和“灵宠”的两个人能够直接潜入,其他人都是在外做支援或接应工作。而在潜入的两人中,假扮主人的人要和会所内的其他人交际,打听消息,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如果风生魔发现风吹草动后藏起来,再想找到对方的线索就不容易了,这段时间内不知道又要被它造下多少恶事。   也正因为这项工作不好做,对扮演者的各项能力和硬实力都有极高的要求,时缄才会亲自出马。而相较之下,假扮灵宠的人则容易许多,只要扮演好一个被驯养的“灵宠”,帮助“主人”掩盖身份,并在必要时提供帮助和照应即可,最大的难点或许就在扮演灵宠上。也因此时缄才会把这项难度不算很大、重要、便于跟随他学习、还方便他随时照看的工作交给他,简直完全符合颜青天的所有希望,可以说是很给他爹面子了。   想清楚这些,太子爷当然再说不出“咱俩换一换,你去当我灵宠”这种话。   时缄听他说完这句话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等晚些时候我再和殿下讲一下要注意的事情。”   颜脱看了一眼时缄堆着厚厚两摞资料和文件的黑木桌子,也意识到自己这么不打招呼地莽撞地闯进上司的办公室有多不妥。他不着痕迹地扁了扁嘴,向对方告辞离开。   ——————   日暮四合,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很快过了下班时间,轮回司里的人越来越少,而时缄一直没有出来。   晚上八点的时候里间工作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时缄手里拿着那副银边眼镜,倚在黑色木门前,对颜脱招了招手。   或许是因为看过那两个镜中预言后再看到时缄都会感到淡淡的心虚,也或许是意识到未来一段日子就要直接跟着时缄混了,总之自从被调入特别行动组后太子殿下就老实了不少,见状很乖顺地跟着时缄走进了办公室里间,看着时缄反手把门反锁上。   “资料都看过了没有?”时司长半倚在黑木书桌上,看着颜脱平静地问道。   看见对方的目光,颜脱下意识又想到镜中那个吻,心中有一丝慌乱,连忙点头道:“都看过了。”   时缄点了点头:“那殿下对自己要扮演的灵宠身份也有所了解了?”   “……了解了一些。”颜脱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嗯,”时缄就当他全了解了,反正不了解的他也会让他慢慢了解的,应了一声后继续道,“那些人都喜欢把作为自己灵宠的人驯养成某个特定种类的灵宠,殿下有没有想好要假扮哪种灵宠?”   “啸山虎?”颜脱脱口而出道。   时缄看着他没说话。   “西纹狮?”太子爷眨了眨眼,退而求其次道。   时缄还是没说话。   “崆戎豹?”颜脱试探着妥协道。   最后时司长下了决定:“既然殿下如此偏爱猫科动物,就灵花猫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颜脱,平静地补充道:“这个简单一些,很适合殿下。”   颜脱还没来得及抗议,时缄就又拿了厚厚一本资料出来:“灵猫是这群人很喜爱驯养的一个品类,可以查到的资料也比较多。这些资料里写的都是如何把宠物驯养成灵猫的教程,殿下可以回去自己学习揣摩一下该如何扮演。”   原来是因为这个品类的资料比较全,便于学习,时缄才挑了这个。   颜脱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翻开手中的资料,不再计较时缄让他扮演人型小猫的事。   结果他翻开一页后正好看到那些人是怎么惩罚自己的“灵宠”的,顿时心里一惊,心说难道自己到时候也要被这样对待?   就在这时,时司长仿佛看透人心一样开了口,低沉平静的声音贴着他耳边传来:“殿下放心,也有一些主人是很宠爱自己的灵宠的。”   颜脱闻声抬起头,才发现时缄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到了他身边。   时缄自然地退开了一步,边说边回到自己办公桌后的椅子坐好,仿佛漫不经心般平淡道:“殿下好好学,我们扮演这种的。” 第45章 职责   颜脱捧着资料在时司长办公室里学习了两个小时, 对方办公, 他就坐在一旁刻苦学习该怎么扮演好一只灵宠, 只是对方那句“殿下放心,也有一些主人是很宠爱自己的灵宠的“总是搅得他心中不得安宁。   颜脱学完了三章之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寝宫后继续挑灯夜战学习, 正准备告辞的时候时缄又喊住了他。   颜脱站在门口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就见时司长摘了眼镜,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走到他身前, 突然伸手扳住了他的下巴, 紧接着神情平淡严肃却又不容拒绝地直接吻了下去。   颜脱惊愕地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甚至不懂得挣扎, 也不懂得反抗,就呆呆乖乖地站在原地任对方吻。直到时缄彻底吻过一遍才反应过来, 睁大眼睛看向面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脸公事公办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的唇上还沾着对方的津液, 颜脱几乎真的要相信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时司长便率先开了口,依然是冷淡平静的声音, 一本正经地提示着:”还有一件事殿下要知道, 这次出去扮演我的灵宠,按照资料上所写的,殿下要和我做很多亲密的举动,甚至比刚才的还要亲密。”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殿下最好提前适应。如果殿下无法接受, 我可以给殿下换一份工作。殿下今晚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这两句话,时缄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低头看起了文件,不再向颜脱的方向看一眼。   颜脱殿下头脑晕乎乎的,抱着自己的学习资料回到了寝宫之中,下意识地拿出了自己的镜子。   今天晴转多云,镜子准确预言了天气,之前预言的那个吻也成真了……说明镜子确实没有问题,看来是不用送去灵宝阁修理了。   所以说……镜子的预言是真的?对于时缄而言,和自己做那些亲密行为就是倒霉的事?但是迫于这次任务的特殊需要不得不那么做,所以一边做一边觉得很倒霉?!   想到这里,颜脱只觉得又愤懑又郁闷,不由自主想起了离开时时缄说的话——“如果殿下无法接受,我可以给殿下换一份工作,殿下今晚可以考虑一下。”其实根本是时缄本人没法接受吧,才会以退为进地说这种话,想让他主动放弃。   他偏不!   颜脱心中燃起了无限斗志,想到能让向来不动声色情感欠缺的时司长感到倒霉不悦,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得意——时缄想让他知难而退,他偏不如他所愿,这次的行动他一定要参加!   不就是被时缄亲亲摸摸,又有什么的。被迫做这些行为的时司长心里一定比他更不快。而能让目下无尘的时司长感到不爽,他就开心了。   想到这里,太子爷不由得得意地哼起了歌,躺在床上心情愉悦地翻看起那些关于“驯养灵宠”的资料。在好心情的加成下,即使是那些让他感到生理性不适的描述,此时再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   颜脱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时缄站在办公室门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平静问道:“殿下已经想好了?”   颜脱本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是一看到上司那淡红色的薄唇和淡灰色的波澜不惊的眼睛,就想起他昨夜在自己唇上掠夺走的那无情一吻——那可不只是镜中幻象了,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他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对方舌尖的触感……   太子殿下的脸腾地就红了。   他赶忙别过脸去,一面脸红一面唾弃自己,心说还什么“无情一吻”,自己的念头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或许是因为他反应太奇怪,时缄又多看了他两眼,而后静静道:“殿下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颜脱诧异地回过头看他:“嗯?”   “殿下这两天总是脸红。”时缄道。   那是看见你才会脸红!颜脱双手死死握成拳,又没法解释,脸顿时涨得更红了。   “好了,进去吧。”时司长用手背掩住嘴,轻轻咳了一声,率先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领颜脱进去。   时司长的办公室分为里外两间,是使用空间阵法另辟出的空间,因而十分宽敞。如今外间虽然分给了颜脱殿下,但只里间的面积也不小。   颜脱跟着对方一走进去就发现了不对,今天时缄办公室左边多了一扇黑木屏风,将左面的大片空间都遮了起来,令人看不到其中的景象。   他不由得向那边多看了两眼,就见时缄像昨天晚上一样倚靠在办公桌前,轻声道:“殿下还没有告诉我,考虑的结果怎么样。时间有限,如果殿下不能接受,我就要尽早换人。”   “当然能接受!”颜脱瞪眼看向他,说得义正辞严,“职责所在,自然当仁不让,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时缄点了点头,领颜脱向屏风后走去:“按照原计划,三天后就是潜入灵宠会所的日子。如果殿下没有异议,那这三天就要抓紧训练,确保到时不露出任何破绽。”   颜脱抿了抿唇,骄傲地昂起头:“当然。”   他昨天可是把那些驯养灵宠的资料学习得通透,还自己去三界暗网查了很多相关资料,他有自信今天就能把那些由人驯化而成的“灵猫”的样子学个七七八八,再自我训练两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很好。”时司长再次点了点头,指向屏风后面,“殿下先换上衣服,试一下感觉和效果。”   屏风后面是一张铺着厚厚白色羊毛毯子的大床,上面摆放着一套崭新的“灵猫服”,耳朵和尾巴都是白色的,款式和颜脱在资料上见过的差不多,但是见到实物后太子殿下才真正感到这份强大的冲击力——自己要换上这身穿了和没穿一样的装扮,整天对着时缄,还要对他撒娇求爱?!   我恳求让风生魔直接原地爆炸!   否则颜脱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但是太子殿下想到自己方才斩钉截铁许下的承诺,又觉得绝不能在此时半途而废,让时缄小瞧。何况……一定是每天要看着他这幅样子的时缄比他更眼瞎!他坚信时缄才是最饱受折磨的那个人!   颜脱把毛绒绒的耳朵拿在手里,心一横就往头上戴。   ……   时司长靠在外面的黑木屏风上,垂着头,令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这时他突然听到屏风内侧传来一声细小的呜咽:“时缄……”   那声音细细弱弱的,还带着一股羞恼,就像是被卡住的小猫不得不向人求救似的。   时缄还从来没听太子殿下叫过自己的名字,更别说是用这种语气叫。他连忙站直身子绕过屏风走进去,就见一只白色的小猫软趴趴地趴在他的床上,脸和身子都红成了一片,臀部微微翘起,小猫右手拿着一根白色的假尾巴,正苦恼地在自己尾骨部分戳来戳去。   听见他进来,颜脱扭过头,用被自己折腾地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小声求救道:“尾巴……尾巴戴不上了。”   颜脱看见时缄沉着脸大踏步向他的方向走过来,连忙羞耻地把脸埋进身下毛绒绒的羊毛毯子里,闭着眼不去看他。   他能感受到时缄拿过了他手上的假毛毛尾巴,坐在了床边,而后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俯下身对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放松,殿下。”   颜脱耳朵尖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紧紧闭着眼,咬着身下羊毛毯上柔软的毛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后在上司的注视下不甘不愿地放松了身体……   ……   在时司长的帮助下,太子殿下最终还是戴上了他的白色猫尾巴。   只是穿着这样一身装扮实在过于羞耻,颜脱裹着他的羊毛毯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眼角红得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时司长闲闲地倚着屏风站在一边,偏过头去不看他,凉凉道:“殿下如果一直这个样子,还是尽早放弃比较好。否则我们一走进去就会露出马脚了。”   颜脱立马把毯子扔到一边,抬起头不服输道:“我才不会露出破绽!”   “那最好。”时缄平静道,迈步走到大床旁边,捡起被太子爷扔到一旁的羊毛毯子,修长的食指抚过被颜脱唾液洇湿的那一团,淡淡道,“……殿下弄脏了我的毯子。”   颜脱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立刻认出那就是方才被自己咬进嘴里的那块毛,心里不好意思又不愿认错,别别扭扭地别过脸去小声道:“一块毯子罢了,我再赔你三块!”   其实弄得再脏些也没关系。时司长暗自想着,无声地垂下了眼。   “嗯。”他应了一声,随手把羊毛毯扔到地上铺开,“好了,殿下,现在来看看你昨天学得怎么样。”   轮回司的执掌者微微偏了偏头,望着面前属于他的小东西,眼神变得幽深:“现在我是你的主人,来侍奉我吧,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时缄(面无表情):……忍无可忍。   脱脱(委屈巴巴):……他都没反应的qaq。 第46章 磨合   太子殿下此刻才深刻地体味到一个道理:   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   他看资料的时候觉得不就是装成一直讨主人喜欢的百依百顺的小灵猫吗, 有什么难的;等到真的要操作的时候才觉得, 对着时司长那张脸,真的难……   颜脱咬了咬牙,从床上爬了下去, 爬到被铺在地上的厚厚的羊毛毯子上,抱住男人的大腿用脸蹭了蹭,然后可怜兮兮地抬起头, 看向时缄:“喵呜……”   他小小叫了一声, 而后很快就心虚地闭上了嘴。   蹭的时候还能勉强自己把对方的腿想象成柱子,但是叫这一声实在是……太羞耻了。特别是时缄淡灰色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 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智障。   时缄就那么看着他,看得颜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随后颜脱感到对方修长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 在脖颈处轻轻缓缓地来回摩挲着。   他本能地想要躲开,但随即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 便忍耐着告诫自己必须要习惯才行,否则到时候露出破绽,一行人的努力可能就会因此前功尽弃。   时缄弄得他脖子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用侧脸去蹭时缄的手背,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噜声。太子殿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动多么像一只真正的黏人的小猫咪。   时缄眼神暗了暗,手从他脖颈处挪开,按在他裸露在外的肩膀上,吩咐道:“起来。”   颜脱靠着时缄站了起来, 而后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时缄搂住他的身子,在他肩头处舔吻了起来。   这前所未有的亲密举动扰得颜脱一哆嗦,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攀附着面前的人。就听时缄在他耳边低声道:“记得叫。”   颜脱一愣:“叫什么?”   时司长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在他后腰狠狠掐了一把:“你说叫什么?”   颜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委委屈屈地皱起了眉,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资料上的记载,反应过来窝进时司长怀里,小声“喵呜喵呜”的叫了起来。   时司长搂着他的手紧了几分,满意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人科任科长的声音传了进来:“时司长,您在里面吗?我有事情要汇报。”   颜脱被这声音吓得一僵,顿时不敢动了,   时缄动作一顿,拍了拍颜脱的腰侧,向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低声道:“先去休息,一会儿再磨合别的。”   任科长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有重要的事要汇报,可一上午都没联系上时司长,问了刘秘,刘秘说时司长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过,他这才找了过来。   不过他刚才好像听到时司长办公室里有……猫叫?还不像是真猫的叫声,倒像是人撒娇时故意发出的那种声音。   修炼之人五感灵敏,能捕捉到常人捕捉不到的动静,但他倒真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时司长那样无爱无欲的淡漠出尘之人,怎么想也不可能会在办公室里干出这种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黑色的办公室大门被拉开了,任科长就看见自己上司板着脸站在门口,面沉如水,看表情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任科长赶快笑着点了点头:“时司长。”   时缄打开门把他让进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任科长跟着进来,同样立马注意到了这面多出来的黑色大屏风,他本来没有多想,但偏偏他眼尖,正巧看见屏风下面有一只毛绒绒的白色猫耳朵。   时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那只猫耳朵。   “嗯……”任科长沉吟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时司长倒是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平静道:“殿下贪玩,把耳朵都丢到这里了。”   任科长自然也知道太子殿下被搬到司长办公室外面办公的事情,此时不由暗暗感慨,没想到时司长居然是这样的时司长,如此的表里不一,还趁着殿下不在把这种东西甩锅给殿下。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东西万一真是殿下的呢?时司长和太子殿下究竟在办公室做些什么……   他登时不敢再想下去,连忙驱除了脑中所有杂念,挺直了腰板开始向时缄汇报工作。   颜脱躲在时缄被子里听外面两人说话,听到“耳朵”时不由得一愣,伸手摸了摸头顶,自己右边那只耳朵真的丢了……一想到这种东西被时缄之外的人看到了,时缄还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说东西是他的……太子殿下就羞愧难当地咬紧了被角。   任科长很快汇报完工作,得到时司长指示后离开了办公室。   时缄等他走后反锁上门,向屏风后走去,就见他的小猫双手捧着被子,脸红扑扑的,正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时司长坐在床边摸了摸他家殿下的脸,轻声叹了口气,没舍得叫。   ————————   颜脱醒来的时候就见屋子已经全暗了下去,只有屏风后面办公桌上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整间办公室都极为安静,轻暖的鹅绒被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几乎以为时司长已经下班走了,这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然而很快灯光方向响起的纸页翻动的声音就打破了他这种想象。   颜脱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羞耻的白色猫咪装,被风一吹连忙又缩回去,用被子裹住自己。   时缄显然听到了他这面发出的响动,黑色屏风上黑影一闪,时司长已经大步向他走来,面色平淡,永远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颜脱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趴在男人怀里做喵喵叫的特殊训练那里,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对自己上司说出一句话:“是不是已经可以下班了?”   说完太子殿下就羞愧地低下了头——他虽然讨厌自己的大领导,但是对待工作还是非常认真赤诚的。像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工作时间公然睡着,还是在自己领导的办公室里睡着,一睡就睡到了下班时间,一醒来就想着下班……颜脱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照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会变成他爹口子那些依仗特权胡作非为目无法纪的纨绔子弟。   幸好时司长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加班的机会。   “再等一等,”时缄道,“今天还有一件事得和殿下抓紧磨合一下。”   颜脱正为自己工作时间睡了一整天而惭愧,闻言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时司长挥了挥手,将他放在办公桌上的小座钟招了过来:“殿下,接下来十分钟里,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配合我,顺从我,可以对我撒娇,但是真的不能反抗,明白吗?只有做到这样,你假扮被我驯养的灵宠才不会露出破绽。”   颜脱明白时缄的意思,点了点头,闭上眼:“我都懂,你来吧。”   时缄安静地站在床前,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而后垂下眼,伸出右手把太子殿下轻轻推倒在床上……   ……   颜脱克制不住地想要小幅度挣扎着,时缄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的两手,搭在自己脖子上,语气平淡道:“在那里反抗主人的灵宠是要受罚的,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就搂住我。”   颜脱呜咽了一声,努力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眼角都溢满了因生理上刺激和心理上的羞耻而流出的泪水,看过去视野中总像蒙了一层雾。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与他被欺负得可怜兮兮,浑身湿淋淋的,连尾巴根上的毛都湿了一撮儿的样子全然不同,支配着一切的男人依然衣冠楚楚,黑色衬衣甚至没有一丝褶皱,最上面一颗的金色扣子都好好的系着,连呼吸都不乱半分。   淡灰色的眼睛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该死的冷静。   从他此时严谨禁欲的语气和表情中完全联想不到他方才那些行为和动作。   这样强烈的对比更刺激了太子殿下的羞耻心。   很明显的,时司长只是把这些行为当作完成工作的必要手段,丝毫不为其动情动欲,他的那些颠倒错乱不能自已的表现更是没有影响到对方半分;然而自己却在对方的摆布下百态尽出,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对方展示出了自己最羞耻而私密的样子,把自己的所有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交代给了对方。   而那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时缄。   太子殿下越发觉得委屈不甘,他觉得不公平,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凭什么时缄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好像一个堕入地狱深渊的溺水之人一般,要把悠闲自在地站在岸边看着他的时缄也拉下来才甘心。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仿佛入了魔障一般,借势环住时缄的脖子,坐起来用脸颊贴住对方的胸膛蹭了蹭,最后靠在时缄怀里闭上了眼:“主人……最喜欢你了。”   这些话是他从资料上看来的,此时自然地就说了出来。   太子爷心满意足地闭着眼,心想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时司长那挺括的衬衫是被自己蹭皱了。   他很满意。 第47章 身份   虽然只是“十分钟”的时间, 但是颜脱方才被折腾得有些累, 经过这两天的各种“磨练”, 对于和时缄的碰触也变得极为自然,此刻靠在时司长的胸膛上,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他说完那句话后, 时司长呼吸片刻的停滞。   “从哪里学来的?”时缄轻轻在颜脱后背上拍了一下。   颜脱故意和时司长杠上了,软软地在他胸前又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看向时缄:“就是最喜欢主人了。”   时司长闭了闭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 把一旁的小时钟拿过来:“好了, 殿下,十分钟已经到了, 下班了。我们明天再继续磨合。”   听说已经下班了,颜脱“哦”了一声, 放开了时缄,滚到床的另一边去找自己的衣服, 结果发现衣服全都掉到了地上,并且变得皱巴巴的。   太子爷用两根手指把它们拎起来,一时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穿——如果是在冥宫里, 这样的衣服颜脱殿下是一定不肯再继续穿了, 但是现在是在轮回司时缄的办公室里,他不穿也没有其他可穿的。   颜脱感到些微的不知所措,下意识回头去看时缄。   时司长对上他迷茫的黑眼睛,又闭了闭眼,转身掉头就走, 过了一会儿拿来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殿下,这是我的备用衣物,你穿可能有些大,凑合一下吧。”   说完又冷静地补充了一句:“殿下也可以放一套备用衣物在这里,我办公室里有衣柜。”   颜脱只是有轻微的洁癖,倒也不是特别挑剔。时缄的衣服质地都是最好的,洗熨的也干净,带着和时司长本人一样的清淡气息,总比自己的旧衣服要好很多。   颜脱道了声谢,背过身换上了时缄的衣服。等他换完时缄走了过来,伸手拿走了颜脱换下的衣物:“这些都留下吧,我拿回去洗。”   颜脱看了一眼时司长手上被搞得皱巴巴的、毛都黏成了一团的灵猫装,迅速点了点头。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颜脱回到冥宫的时候时间就不早了。   颜青天正坐在正殿里等着儿子,颜脱一回去就让人直接把太子叫过来。   他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儿子这两天跟着时司长学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结果儿子一进来他就看到对方那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当即让侍从都退下,一拍桌子道:“脱脱!你是不是又给时司长惹麻烦了?!”   颜脱被他爹吓得一愣,连忙道:“没有!我这两天都很认真在工作!”   “没惹麻烦怎么连自己衣服都搞没了,还要穿人家时司长的衣服回来。”颜青天小声嘟囔了一句,倒没继续追究,只道,“那你和爹说说,这两天都负责了哪些工作?”   颜脱就把他们查到的风生魔的信息和自己被分配到的工作内容都和颜青天讲了一遍。   颜青天心知自己儿子从小被捧着养大,很有些心高气傲无法无天的脾气,还怕他对假扮灵宠这项工作不满意,连忙给他分析:“儿子哎,你别小看假扮灵宠,虽然只是装作灵宠跟在时司长身边,但一能给时司长提供最及时的帮助和照应,是很重要的工作;二来可以直接学习时司长在敌人内部是怎么和对方周旋的,最适合积累经验。你可别觉得这活不重要就消极怠工。”   实在是时缄平日里高冷出尘无欲无情的形象塑造得太成功,颜青天听过后半点儿也不觉得儿子跟着时缄假扮对方的灵宠有什么不妥的,只觉得是正常工作。   颜脱困得想睡觉,只想快点回去,坐在一旁连连应和:“是,爹,我都知道,我这两天都有在好好跟时司长学该怎么扮好灵宠。”   颜青天这才满意,觉得儿子最近长大了不少,又嘱咐了几句才放颜脱回去。   ——————————   接下去两天里颜脱都在时缄办公室里同对方继续“磨合”这些“灵宠”与主人的相处之道,包括一些小动作、神情、称呼、面对惩罚时的反应、面对奖励时的反应等……   直到颜脱不仅不会躲避来自时缄的各种亲热和碰触,还会主动在不同场合下去迎合的时候,时缄才觉得差不多了。   第三天就是要正式潜入的日子。   这些天时司长带着太子殿下做各种伪装演习和准备,其他组员也没闲着。他们早听说过那些逃逸天魔的大名,知道这次行动是时司长亲自负责,又看过各项资料,更是对那风生魔不敢小觑,慎之又慎地完成了时缄之前安排的各项前期和在外支援所需的准备工作。   这天一早时缄先是又给参与行动的诸人开了简短的晨会,进一步安排布置了相关工作,随后就带颜脱回办公室去做单独准备——   所谓单独准备就是给太子爷换衣服,因为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穿着那身猫猫衣服去开会。   颜脱穿着开会时穿的白衬衫,戴着耳朵老实地趴在床上,摆出方便对方施为的姿势让时司长帮自己戴尾巴,同时眼巴巴地看着床头的那堆毛绒绒的灵猫装犯愁:虽然他已经穿这身衣服穿了三天了,按理说不该现在才又感到羞耻矫情,但是实际上情况完全不一样——前几天他穿这衣服只有时缄一个人看见,而这次穿上之后一同去出任务的同事全都能看见,那间黑色灵宠会所里的所有主人和“灵宠”们也都能看见他这身装扮……   在一个人面前丢人和在一群人面前丢人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况且无论如何他到底是冥界太子,就算是为公牺牲,他也是要颜面的。   时司长不动声色地给他戴好了尾巴,站起身,垂眼抚平袖口的褶皱。   颜脱也跟着坐起来,捧着自己那衣不遮体的毛绒灵猫装巴巴地看向时缄:“……真的要穿这身衣服吗……”   时司长淡定地抬起头:“不用,你穿你平时的衣服,戴好耳朵和尾巴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原本并没指望能得到“不用穿”的答案,只是随口一问,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为三界和平牺牲这一次的准备了,没想到时缄居然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颜脱顿时一愣,睁大眼睛看向他:“不用穿?不会让人生疑?”   “嗯,”时司长平静道,“根据资料显示,灵宠的装扮行为等说到底还是由主人来决定。有的主人就是占有欲很强,不喜欢自己的灵宠被其他人看见,我可以扮演这样的主人,你穿正常衣服就可以。”   颜脱尚未回过神:“那这几天我为什么都要一直穿这种奇怪的衣服?”   “方便你带入角色,更好地学习要假扮的形象。”时司长一本正经道。   颜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自己无意识中被对方欺负了一样,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关键是一向严肃漠然工作认真的时司长实在不像是会故意下套戏耍别人,故意要看下属出糗的人。即使颜脱不喜欢对方这幅样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只好摸了摸鼻子,接受了时司长的说辞。   不管怎样,不用穿这身奇怪的迎合特殊趣味的猫猫衣服还是让他着实松了一口气,戴在头上的耳朵和这回可以藏在裤子里的尾巴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相比之下已经算不上牺牲了。   “不过还有一点,”时缄看向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的颜脱道,“被驯养为灵宠的人是不被允许穿鞋的,这点一定要遵守。”   尽管装扮上已经正常了许多,戴着猫耳朵上车的颜脱还是引来了同组组员的瞩目。   从人科借调过来,专门负责此次行动情报搜集整理工作的玉纤纤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太子殿下那两只白中透粉的毛耳朵,结果手还离得老远就被时缄开口拦了下来。   时司长面上不显,语气平淡,话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殿下面子薄,你们别弄他。”   玉纤纤只好收回了手,时线下移,正好注意到坐在她右前方的颜脱黑色休闲裤后面鼓起来的一团,疑惑道:“殿下,这是什么?”   颜脱脸不由得红了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时司长无比平静地替他解释道:“是殿下的尾巴。”   太子殿下的脸更红了。   还好这时此次行动副指挥,魔科的莫科长开了口,把颜脱从羞赧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莫科长将两份资料分别递给时缄和颜脱,同时解释道:“司长,您和殿下的身份已经准备好了。您是二十年前从人间修炼飞升的一个散仙,因为私下走私违禁法器、在人间开设供仙魔妖赌博的地下黑赌场而迅速积累起了巨额的财富。”   “殿下是您升仙前的爱人,你们在人间已经合法成亲,人间是怎么说的……哦,对,领结婚证,你们在人间某国已经领过结婚证了。在您升仙之后,您便对之前的爱人感到厌倦了,可殿下因为贪图长生富贵,又不愿意离开您,所以甘愿成为您的灵宠,被您赐予了一枚驻颜延寿的仙药,体内有些许灵气,却没有法力。”   颜脱只听得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他都分不出到底是时缄的人设更糟糕些,还是自己的人设更糟糕些。 第48章 漂浮城堡   由风生魔在暗中支持的这间灵宠会所的地点是不固定的。根据得到的资料显示, 它有时候在人间, 有时候在仙界, 有时候甚至就在轮回司总部所在的冥界。   现下会所正处于仙界和人界相交的一个灰色地带中,轮回司行动组的车子正向目标驶去。   轮回司之所以会得到这个消息还是因为仙界云华仙君的侄子失踪了。云华仙君是靠近几年的仙界歌手大赛火起来的,在仙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侄子失踪,报到仙界的警署去查,却什么结果都没查出来, 最后仙界警署无可奈何, 又报到了轮回司,交由仙科处理。   仙科受理之后先是查到云华仙君侄子是受人诱惑蒙骗, 答应去给人做“灵宠”,而后就此消失;接着又顺藤摸瓜查到了这间神秘的“灵宠会所”, 继续搜查时却发现,这间会所或许和二十年前逃出地狱的天魔风生魔有关!   再之后调查及搜捕风生魔的工作便移交给魔科处理, 冥府和时缄得知之后对任务的重要性和难度做了评估,最终时缄决定亲自带队指挥,并成立了特别行动组, 由原本负责这块工作的魔科莫科长担任副指挥。   想到就要第一次潜入敌方进行这样的工作, 再想到时缄强调过许多次的此次任务的困难度和重要性,颜脱还是不由得感到些许的紧张。他拿着资料继续认真复习关于灵宠会所部分的内容,脚趾不自觉地绷紧在一起,在座位下小幅度地荡悠着。   他这点小动作旁人都没注意到,只有时司长的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他赤裸的荡来荡去双足和圆润整齐的脚趾, 灰眸不由得暗了暗。   “停车。”时缄突然抬了抬手,示意莫科长停车,“时间还早,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人间办点事。”   莫科长点了点头,听从命令安排众人下车透气休整。时缄则直接推开车门离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然而时司长十分钟后就又回来了。   他走到颜脱面前,从他那冥界最新款修身黑风衣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把袋子里东西拿出来,递到颜脱面前:“办事的时候顺便买了这个。殿下怕凉,还是穿上比较好。”   那是一双带着猫耳朵和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长毛毛的棉毛拖鞋,看上去就像是两只小猫咪窝在一起。   颜脱有些愣,抬起头看向对方问道:“这个会所里不是规定灵宠都不许穿鞋?”   “这种鞋没关系,有的主人就喜欢把灵宠打扮成这样。”时缄偏过头去,“总之我可以解释,快穿。”   颜脱确实怕凉,他的宫殿里都铺着厚厚的御火兽皮毛所制的毯子。如果在要一直光着脚在冰凉的地面上走来走去和穿上这双造型诡异但是一看就很暖和的棉鞋二者之间选择,他当然还是选择后者。   反正时司长都说过没事了。   车子很快就到达灵宠会所左近。在这里,时缄将和颜脱下车,搭乘另一辆属于“司散仙”的仙车前往。   “司散仙”就是时缄的那个假身份,全名司璋。颜脱所扮演的灵宠则已经被抹去了原本姓名,只以猫猫称呼。   时缄亲自给两人施了障眼法,他们彼此看对方时看到的依然是对方原本的样子,但是其他人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副皮相——时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是眉梢眼角总透着丝丝缕缕的阴鸷和邪气;颜脱相较之下则更为瘦弱清秀,眼角还挂着一颗颜色浅淡的泪痣。   按照常理来讲,除非力量超出施法者许多,否则便难以轻易破解施法者的法术。这障眼法是时缄亲自施的,在那会所里被看穿的概率几近于零。   所谓的灵宠会所,实际在一幢漂浮的移动城堡之内。   这座城堡在三界那些不为人所注意的空间间隙之中移动,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能得知其确切位置并看到城堡的存在,在大部分时间内城堡都是隐形的。城堡每个月会在一个特定地点停留很短的时间,那些已经厌倦其中的生活希望离开的人可以趁此机会离开,但是离开之后就不确定还能不能再收到邀请、什么时候才能收到邀请,而且离开之后必须对城堡内的一切保密。   会所也会给他们相中的人发送邀请信,接到邀请的人只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入会费就可以收到会所的邀请函,邀请函上会注明会所开放的时间和地点。被邀请人必须在这个时间内带着自己的“灵宠”进入城堡,否则便算作邀请作废,入会费也不予退还。   魔科得到关于会所的资料后便伪造了三十多套可能会被灵宠会所相中的身份,按照他们推算今天就该是会所开放的时间。果然,昨天下午其中四套身份收到了会所的邀请信,他们又挑选了一套最适宜伪装的身份,拿到了邀请函。   灰色的城堡在仙人两界交界的云雾之间若隐若现,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其坚固宏伟,与其说是城堡,其实更像是一座移动着的战斗堡垒。   到了近前后时缄率先下车,颜脱乖顺地跟在他后面。   门卫验过了时缄的邀请函和身份,示意两人进去,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光头男子已经满面笑容地迎在了入口处。他的笑容热情却不谄媚,看上去很是喜相,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放松警惕。   “您就是司仙君吧?”男子与时缄握了握手,“我是这里的经理之一,涂然,负责带您熟悉这里。”   “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司长。”时缄道。   涂然看了看手上的资料,点了点头:“好的,司璋?”他能理解,毕竟“司”音近“死”,谁也不想被叫做“死仙君”。   时缄点了点头。   跟在后面的颜脱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出来潜伏还要耍官威,来了这种地方都要继续当司长。   他不知道魔科给老大编的假身份里的化名都是这一挂的。不仅有“司长”,还有“时总”“大佬”“总座”“老大”“boss”“大王”“司座”“领导”“上锋”“奖金”“绩效”等等一系列谐音化名,基本保证上司走到哪都受尊敬,只不过最后“司璋”这个身份成功入选罢了。   涂然这时看到了一直安静地跟在时缄身后的颜脱,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毕竟像颜脱这样打扮正常的灵宠,在会所里实在是少见。   虽然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依然被时缄捕捉到了。他看向对方,平淡地解释道:“这是我家宝贝,我不喜欢别人看他。”   颜脱的脸瞬间又红了——资料上不是写的叫猫猫吗,怎么变成“我家宝贝”了,难道是时司长忘词了……虽然猫猫同样很羞耻,但是至少他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涂然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在这里工作多年,形形色色的主人和灵宠见得多了。很明显对面这个属于很受宠爱的那种,这样的在会所里虽然很少,但也不能一杆子打倒说没有。   涂然带着两人一路向前,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房间很空,只有几个一人高的机器和穿着白色制服的会所工作人员。   涂然对时缄点点头道:“您想必已经看过信里的内容了,来到会所的灵宠都不被允许再保有法力,所以会在这里将他们的法力彻底抽去。”   时缄“嗯”了一声:“这就不必了,我家宝贝本身就没有法力。”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魔科才特意挑了“猫猫”这个原本就没有法力的身份。   颜脱的法力连同武器都被藏进了他的镜子里,镜子则缩小成一枚小小的宝石大小,做成了一个吊坠被颜脱挂在脖子上——这面镜子是颜脱的本命法宝,和他一同降世的,十分有灵性,其他人都使用不了,也不可能会丢,收放属于颜脱的法力更是毫无阻塞。这样一来,无论怎么探测,颜脱都是一个空有灵骨却无法力的普通人,正和资料上“猫猫”的背景相符。   “还是要探测一下,请您见谅。”涂然笑着坚持道。   时缄对颜脱点了点头,颜脱便顺从地走到探测仪器前,乖乖地接受检测——结果和他们预想的一样,颜脱身体内果然毫无法力。   涂然点点头,带着两人出来。虽然没有法力有些可惜,但像这样顺顺利利结束也还不错。   邀请信只会寄给作为“主人”的人,灵宠是看不到的。因而他见过不少主人带着法力强大的灵宠来此,那些灵宠之前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定,在得知自己将被抽走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全部法力之后大声嘶吼挣扎,但却反抗不了会所的制裁,最后只能痛苦地被抽走全身的法力,还要接受主人的惩罚和羞辱,真正变成一只完全依附于他人的“宠物”。   检测并抽取灵宠法力是新人来此后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颜脱没有法力,他们也就结束得很快。涂然又带着两人把整个城堡一层大致介绍了一遍,而后拿出了一张紫色的卡片:“接下来的地方都不再属于我的介绍范围了,您可以在城堡生活期间慢慢接触了解。这是您的会员卡,一到九层已经完全为您开放。”   时缄把卡片接过来:“卡片是分等级的吗?”   “分为白、粉、紫、银、金、黑六个等级,会员卡的初始等级是由您所缴纳的会员费和您灵宠所贡献的法力两部分所决定的。您缴纳的入会费很高,但是您的灵宠没有法力,所以您现在只能拿到紫卡。”涂然道,对时缄展露一个亲切的笑容,“多带您的小可爱参加会所里的活动,您的会员卡还可以升级的。” 第49章 药店   又简单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 涂然便告辞离开。   这一路上他全程都在和时缄说话, 很少去看颜脱, 更没征求过颜脱的意见。果然如资料上所记载的,在这里,灵宠没有任何的权利和地位, 他们只是自己主人的所有物,可以被任意赠与或转让,而失去了主人的灵宠将会成为会所共有, 如果没有哪位“主人”愿意将其赎为私有, 他甚至将一辈子都不再有机会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颜脱不由得小心翼翼地看了时缄一眼:还好时司长这个样子,不像是会轻易挂掉的。   他居然因这个想法而生出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随即太子殿下迅速把这个念头晃出脑海之外, 他们是来搜捕风生魔的,最多一个月就会离开这里——如果这次计划不成功, 他们也不会再继续耗在这里,而是会改变行动计划, 寻找其他突破口,毕竟日理万机的轮回司时司长也不太可能一只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捕捉一只天魔上,三界中还有许多重要的事等待轮回司和时缄处理。   这次时司长之所以会亲自出手,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风生魔过于狡猾, 在这二十年中建立了大量黑暗势力,危害甚大。因而轮回司才希望能尽快铲除它,并一并剿除他所培植的这些势力。另一个则是因为风生魔依靠着这些势力,狡兔三窟,难以捕捉, 一旦打草惊蛇想再发现它的踪迹都会更难,时缄才会亲自上阵,希望一击成功。   而从现在的安排来看,时司长根本没有做第二套方案,也就是说他根本不认为这次行动会失败。   城堡一层是进门接待处,此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室内广场及两条商业街;二层是白卡、粉卡、紫卡会员的房间所在;三层则是最简单的休闲娱乐场所。白卡会员只能在前三层活动,粉卡开放到六层,紫卡则可以去到第九层。   见涂然走了,颜脱抬起头看向时缄,想要说些什么,时缄却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截住了他的话:“走了宝贝,我们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二楼分为东南西北四个住宿区域,时缄和颜脱的房间位于东边,2018房,是这一层最豪华的房间之一。   颜脱猜大概是因为魔科给他们交的入会费比较多。   时缄他们都看到过那封邀请信,信上只写了入会费所需的最低额度,却没设上限。虽然收到信的时候行动组众人还不明白入会费会有什么作用,但想来也应该缴纳越多待遇越好权限越多,越利于他们调查,所以时司长大笔一挥,给莫科长批了一笔相当不菲的特别行动经费。   想到这里作为冥界太子的颜脱就有些心疼——轮回司行动经费一半都来自冥府的财政拨款,也就是说时缄挥霍的钱里一半都是他家的。   时缄这时候已经用手中的紫色会员卡打开了房门,他随手施了一个法咒,一道流光在整间房子内一闪而过。而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颜脱的表情,淡淡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为做这次任务的开销是不是太大了些。”颜脱想得出神,没注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放心,”时缄道,“等到把风生魔缉拿归案,他非法所获的这些财富全部会被收缴,除了用来赔偿给受害者和补贴轮回司财政的部分,其他部分都会上交冥府。现在拿了我们的都得还回来。”   风生魔的非法势力和产业还不仅仅是灵宠会所这一家。更确切而言,这家会所只是供他休闲娱乐的一个小玩意儿,并不承担主要的敛财功能。缉拿风生魔之后,能收缴的财富必然不菲。   想到这里颜脱就不心疼了,反而越发充满了工作的动力。他这时才想起来时缄进门时所施的那个法咒,好奇地问道:“你刚才用的那个法咒是什么?障眼法?”   “嗯,”时缄平静地应道,“房子里有很隐蔽的监听和监视的法术。现在他们只能听到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景象。”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颜脱点了点头,多嘴问了一句:“那些迷惑他们的景象是什么内容?”   时司长淡灰色的眸子看了过来:“……我猜殿下不会想知道的。”除了自动生成的部分,那里面还有不少情景和画面是他自己的幻想,比自动生成的部分要生动刺激得多,也不容易被看出破绽,不过他不确定太子殿下看过后能不能接受。   当然,即使是虚假的障眼法他也有注意控制着不让那些画面中出现任何闲杂人等不该看到的内容。   颜脱一下子红了脸。他想他已经猜到那些是什么样的内容了。   于是他连忙转移了话题:“他们为什么要抽取灵宠的法力,被抽取走的那么多法力又被用去做什么了?我觉得不是为了控制灵宠那么简单。”   这一点让颜脱一直耿耿于怀,现下扮演着“灵宠”的身份,他更加对那些被强迫抽取走法力的灵宠的处境感同身受。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不是演戏,而真的要为此被抽去一身法力会是怎样的残酷折磨——对于修炼者而言,法力是他们的根本,是他们实力的保证,无论哪一界都是这样。   “会查清楚的。”时缄平淡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淡淡地安抚,“不过要想接触到风生魔,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拿到上面几层的权限。他应该不会在下九层里出现。”   颜脱点了点头,就听时缄道:“趁现在,休息一下,顺便熟悉熟悉我们的新身份。”   颜脱拿着两人的身份资料继续看了起来,他觉得“猫猫”的身份还相对简单,反正不论背景有多曲折纠结,他现在就是时缄的灵宠,只要对对方表现出乖顺和服从就可以了,反而是时缄的身份困难一些——就算外表已经尽量向邪气阴鸷的方面表现了,但是时司长能演出那种肆无忌惮毫不正经的感觉吗?   不过还有一点时缄应该比较拿手。颜脱坐在单人沙发上,扬起手中的资料纸问时缄:“时司长,我记得你也是从人界修炼成大道的吧?所以对人间的事应该比较熟悉?”   他记得网上时缄的资料记载着时司长飞升前是个人类,这点和这个“司璋”还是一致的。   “并不,”时缄道,“我近二十年都在轮回司,再之前都在地狱。”   颜脱上网查了查,发现果然如此。资料显示时司长三百年前在人间修成正道,却没有升仙进入仙界,而是来到地狱极苦极恶的环境中继续修炼,直到二十年前地狱变乱,群魔逃出,他才拎着三颗穷凶极恶的大魔的首级一同出来。   冥主顾青天当即看出其不凡,还是没让时缄去仙界,而是挽留他在轮回司工作,并在半年后将其升任为轮回司司长。   颜脱也由此了解到,轮回司成立之处目的就是维护三界轮回稳定,剿除三界祸乱,但是冥界和仙界都有警署机构,可以处理大部分妖魔人仙的问题,所以轮回司的地位一度非常尴尬,甚至被戏称为“三界城管”,暗讽其没有实际作用。   但这一切在时缄接手轮回司后就彻底改变了。轮回司逐渐从只能处理小事的“三界城管”变成了处理仙冥两界警署也无可奈何的重大案件或涉及到三界重大问题的特别机构,地位权力也随之大幅提升。在此之后,轮回司与时司长之名一起响彻三界,成为令人敬仰的所在。   颜脱不由得悄悄看了身边人一眼。虽然讨厌对方那副冷淡漠然的样子,但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时缄的确厉害,怪不得父亲总让自己多和对方学习。   时缄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此时正半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为了符合“司璋”的身份,他今天穿着一件粉紫色的衬衫,衬衫扣子一直开到了胸膛,此时双眼闭合着随意靠在后面,看不见那双向来淡漠无情的灰色眸子,却多了几分从未被看到过的不羁和慵懒。   颜脱不由得呆了呆。   时缄在这时睁开了眼,正和颜脱的目光对上:“殿下看完了?抓紧时间出去转一下吧。”   颜脱点了点头,跟着时缄走出房门。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一直低着头跟在时缄身后,显得很畏缩胆怯的样子。   第三层竟然还都是商业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设施。这时候显得比较冷清,想来人们都在其他区域活动。   时缄带着颜脱走进了街角第一家挂着白色招牌的店里。   这家店面积不小,窗明几亮,展柜都是典雅精致的木质结构,看上去似乎是在出售各类药品。   现在店里面没有客人,两人一进去年轻的店员就热情地过来接待:“仙长要些什么?我看仙长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他看向颜脱那身在这里显得不太正常的正常打扮,眼中闪过一丝了悟,微笑着推销道:“我们这里药品齐全,保证可以帮您更好地疼爱您的宠物。”   他说着走向一面展柜,指着上面的药丸道:“这是上品乳香丸,可以让您的宠物产出乳液;这是诱神丹,您的宠物服下后就会再也离不开您。这两款都是新到的产品,销量很好,此外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更多经典种类,绝对能满足您的一般需求……仙长您有什么特别需要吗?我们也可以定制药品的。” 第50章 账户   颜脱在听到那个什么“乳香丸”的介绍时候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店里卖的都是些什么奇邪之物!更可怕的是那一刹那他竟下意识地想到了时缄把这些东西用到自己身上的样子……顿时便打了一个激灵, 眼角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时缄听完店员的推销后转头了颜脱一眼, 而后点了点头, 轻声道:“有点意思。”   明明知道时司长是在演戏,颜脱还是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而后在心里唾弃对方:无耻。   店员一看有戏, 顿时眼前一亮!他就知道!他日日在此推销售卖,那一双眼睛可不是白长的,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位客人是那种很能“疼爱”自己灵宠, 偏偏花样还很多的那类, 还有那看不出深浅的法力,一看就知道要是笼络好了一定会是位大主顾。   店员不由得越发热情, 连忙向时缄介绍道:“我们店里正在举行优惠活动,凡是消费满五十万灵币便能升级为银卡会员, 日后消费可打九折;消费满一百万灵币即可升级为金卡会员,日后消费可打八折。会员折扣在上面几层的连锁店里也可以使用。”   颜脱心里又是一惊。灵币是仙冥两界通用货币, 要知道他那款最新款的车子也不过一百多万灵币,还是他的毕业礼物,即使如此一向倡导简朴的颜青天还常常觉得儿子实在过于奢侈, 可这店员随口报价的打折底线就是五十万一百万灵币, 可见这里消费之高。   见时缄没有反应,店员又笑咪咪地补充道:“还有一点,仙长新来的恐怕不知道,我们这里除了参加活动之外,消费也可以增加活跃点数。活跃点数积累到一定数值后就可以给您的会员卡升级, 而会员卡升级后就可以拥有更多的权限,去更上面的楼层活动,那些楼层的活动更精彩,能买到的东西也会更加稀有,想必您的小宝贝也会喜欢的。”   时缄似乎被他最后一句话取悦了,问道:“消费和活跃点数是怎么兑换的?”   他拿出了自己的紫色会员卡:“我的确刚来这里,还不是很清楚。要多少点数才能升级成银卡?”   紫卡已经是新人能拿到的最高级别卡片了,眼前的的确是位大主顾。店员越发不敢怠慢,回答道:“一万灵币的消费可折合为一点贡献点,紫卡升级到银卡需要一千贡献点。”   也就是说如果不考虑参与活动赚取,至少要消费一千万灵币。   说到这里店员又继续补充道:“如果灵币不足的话,在会所里法力也可以当作灵币来消费,一混元球的法力可以折合成一万灵币使用。”   普通修炼者修炼出一混元球大小的法力需要七至十天,可以说把法力折合成灵币使用更加不划算。但是会所内没有赚钱的途径,而一旦出去之后又很难再受邀来到这里,恐怕还是有不少修炼者经不住诱惑会把法力当作钱“消费”出去。   特别是对于那些只拿到白卡的新人,一到三层根本没有可以通过参加活动来兑换活跃点的途径。他们如果来到这里后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待一个月就回去,就只能通过消费来兑换活跃点数,从而开启进入到上层活动的权限。   想到这里,颜脱越发觉得设计这一切的人用心险恶。   时缄听完店员的解释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把销量和评价好的药各拿三份给我,送回我的房间。”   店员惊愕地瞪大了眼,他是觉得眼前这位不像一般人,但是工作这么多年以来,这么豪气的客人倒也少见。他不禁看了一眼一直安静乖巧地跟在男人身后的年轻人,心道这回这小灵宠可有的受了,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心里这么想的,他连忙请时缄到一旁坐下,沏了一杯茶送来:“您留下房间号码,我们一定尽快给您送到。”   时缄无比平静地刷卡付了账,又留下房间号码就离开了。店员恭敬地把他送到门口,还不停地在说如果有新品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有特殊需求都可以来我们这里定制,我们一定能满足云云。   他嘴咧得几乎合不上,这位姓司的客人这一单就足有五百六十八万灵币,他报价的时候还很忐忑,已经做好了客人要砍掉至少一半的货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眼都不眨地就直接付了账,这一单几乎就顶得上他平时全年的销售额了,毕竟会在三层药店花这么多的客人实在少有。   走出药店之后时缄又带着颜脱在其他商店中转了转,买了各种各样颜脱之前二十余年生命中闻所未闻看一眼都觉得罪孽深重的东西,而后看着自己卡片上记载的活跃点已经达到一千点,这才满意的带颜脱回到房间。   那些商品都已经送到了,被统一寄放在房间外面的收件仓库里。时缄把它们都拎回来,然后关上了房间门。   颜脱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路的话:“……你下午刷的都是你的个人账户?”   可能没有预料到这趟任务会这么烧钱,司里配给“司璋”的那张卡上一共只有五百万,按照经验来讲完成一般任务绰绰有余,但是却绝对不够这么挥霍。   他下午看到了,时缄刷的是三界银行发行的一种不记名特殊卡,想来只有可能是时缄个人的账户了。   颜脱一时惊愕于轮回司司长居然这么有钱,时缄刷卡的时候无比平静,丝毫不担心账户内余额不足,想来其中的额度是远大于一千万的。不过他转念想到司长办公室的地板都是用万年黑冰玉铺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同于身为一界之主但还坚持全家要简朴生活的颜青天,这位司长大人的生活质量一向是极高的,已经不是“奢侈”可以形容的了。抛开“司璋”的人设不谈,这点消费对于时司长本人来讲可能确实不算什么。   “这都是买给我的宝贝私用的,当然要用我自己的账户。”时缄坐在沙发上自然道。他刚联系了涂然,一会儿去升级会员卡。   颜脱闻言一时怔住:“你的宝贝?完成任务这些东西你要带回去?”   他没有反应过来,心道难道时缄在现实里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情人?这些东西都是给他的情人用的?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有些不适且不快。颜脱猜一定是因为被父亲教育得保守正直的自己接受不了他们这些“新奇别致”的玩法。   “我们这些天就可以玩,不过如果你想的话,带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时缄淡淡地睨了面前人一眼,看到颜脱涨得不能再红的脸和黑眼睛水润润亮晶晶怒冲冲盯向自己的样子才勾起一个笑弧,“骗你的,一到九层不会见到什么重要人物,那些活动参加也是浪费时间,消费是最快的升级办法。不过司里可没有那么多的任务经费,等到任务结束把这里清剿了就可以报销了。”   颜脱望着时缄嘴角那个前所未有的笑弧,一时竟忘了追究对方之前说过的话。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来冷漠淡然的时司长笑。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太子殿下愣愣想着,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才恨恨地摇了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都统统摇出去。   恰在这时房间的门铃响了,颜脱连忙低头缩到一边,装成一个乖巧宠物的模样。   时缄前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他刚刚联系过的涂然。   涂然看着时缄会员卡上所显示的活跃点数,眼中一片震惊。   时缄却还是一脸平静地解释道:“下午带宝贝出去溜了一圈,看到三层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就忍不住想买回来给宝贝试试。听店员说活跃点到一千就可以升级了?”   颜脱在一旁用余光偷偷看着,发现时司长不用特意伪装成“司璋”的人设,他那副无论办出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的样子,加上司璋的背景和障眼法幻化出的那张邪鸷脸,组合在一起只能愈发显得他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变态。   “是,是,是可以升级了。”涂然擦着额头上的汗道,“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给您升级卡片。”   片刻之后,时缄拿着崭新的银卡进了屋:“这回我们最高可以去十五层了。再升级到金卡需要五千活跃点。”   “你打算怎么升级?”颜脱问道。   “十五层下的活动也没什么参加的价值,但是一直不参加会显得很奇怪。我们明天去看看,然后继续买。”时司长指示道。   刚毕业,在轮回司基层工作,月薪五千灵币的冥界太子殿下越发好奇他们司长的账户上究竟有几位数。 第51章 入戏   略作休息之后, 时缄带着刷会员卡带着颜脱乘电梯到了第十五层——他们现在可以到达的最高楼层。   第十五层主要是以一家大型赌场为主, 旁边也有其他配套的供人玩乐的设施。   时缄在赌场外看了看, 却没有进去。他和颜脱打算先转一转了解一下情况,现在进去赌场里面有些浪费时间。   赌场外是一家暖木色的商店,店面不小, 奇怪的是里面却没摆放任何商品。   两人一走进去就又有一名店员迎接了出来,能上到十五层的都已经是有些实力的客人,这位店员的微笑也显得越发真诚动人。   “您好, 我们这里提供灵宠交换、培训、租售、典当等各项服务, 请问您需要什么?”店员问着,同时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跟在时缄身后的颜脱。   “详细解释一下。”   店员吃了一惊, 通常来讲升到银卡级别的客人都已经在会所里混迹了不短的时间,可这位客人为什么看上去像是新人一样, 连最基本的灵宠服务都不知道?难道他真是这个月才来的新人?   尽管心里疑惑着,她还是将时缄请到店里的白色沙发上坐下, 而后尽职地介绍道:“如果您想和其他客人互换灵宠,就可以把您的灵宠登记在册,如果您看上其他客人的灵宠或者其他客人看上了您的灵宠, 我们就会帮您和对方取得联系, 双方满意之后您就可以和对方交换灵宠,时间由您双方自由协商,时间到了之后到我们这里换回就可以。”   “此外您可以在这里出租或出售您的灵宠,根据您灵宠的质量我们将付给您相应的价格,当然要抽取成交价格的一部分作为佣金;您也可以在我们这里租用或购买您看上的灵宠, 我们这里有可供出租或出售的灵宠的名册,看上了之后也可以调灵宠过来来给您看。我们的店在六层和九层也有分店,货源绝对充足。”   “典当则是您把灵宠暂时质押在我们这里,我们给您一笔钱,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用您的灵宠做任何事,但保证不会对它造成损伤,如果在约定时间内您能凑够赎回的钱,就可以把您的灵宠带回去了。”   颜脱在心里暗自嘟囔着,难怪这家店要如此显眼的开在赌场旁边。   时缄皱了皱眉:“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你说的灵宠培训是什么样的?”   店员下意识又看了颜脱一眼。只见对方穿着正常的衬衣长裤,还有一双“别致”的毛绒绒拖鞋,此时虽然和其他灵宠一样乖顺地趴在他主人的腿上,不时地用脸轻轻磨蹭着对方,但明显精神状态要比她见过的大多数灵宠要好得多,还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天真无邪的气质,明显是没受过什么磨砺,只是几个简单的小动作也可以看出来他对他的主人很是信服依赖。   而他那个主人虽然一副凉薄邪佞的相貌,但却一口回绝了她的这些介绍,甚至没有表现出半点感兴趣的样子,修长有力的手一下一下若有若无地拍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灵宠,时而轻轻揉弄两下,看得出对自己养着的那个小家伙很是喜爱,而且充满独占欲。   店员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招人的、没被“破坏”过的小家伙在上层可是很勾人的,十五层还好,但再往上走可能就会遇到他们惹不起的人了。但愿这位主人能护住他的小宠物。   心里这样想着,她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躬身伸手道:“我们这边有几间教室,里面正在进行灵宠教学,您可以带着您的灵宠过来旁观。”   店员边引两人看边介绍道:“大部分课程都是教灵宠更好地讨好、服从自己的主人的。比如这间教室,教的是话术,就是该说什么样的话来讨好主人。”   只见教室里一个人正教几个灵宠用各种各样的腔调说出屏幕上令人羞耻的话,还要配合着恰到好处的神态和动作。   时缄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颜脱一眼:“这倒是适合你。”   如今身在外面,旁边又有人跟着,颜脱是敢怒不敢言,连偷偷瞪时缄一眼都不敢,只好耷拉着脑袋不看他。   旁边的店员倒是“呦”地一声笑了出来,夸赞道:“真可爱,还会闹脾气。”   “被我惯坏了,在外面还会收敛点,只跟我一个人的时候更能祸害。”时缄把手搭在颜脱头顶上揉了揉,然后放在他腰上搂着他向前走。   后面也都是各种教灵宠更好地侍候讨好主人的教学。颜脱看得满脸通红,又提心吊胆怕时司长嫌他碍事,考虑到反正这些教学也没什么伤害性,真把他撂到这里学习。   他一边担心着,一边偷偷用可怜又委屈的余光去瞟时缄,连旁边的店员小姐都看出了他的心思。   时缄却还是完全不动声色的样子,直到全部参观完一遍后才淡淡对店员小姐道:“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自己调教我家宝贝。”   颜脱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连时缄又叫自己“我家宝贝”也习惯了。   店员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头,依然恭敬地将两人送到店门口,只是看着这一主一宠不由觉着有趣。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真的让人忍不住宠着又忍不住欺负的小东西,他那主人也真是够坏的,就是占有欲太强,没能让她亲眼看见对方是怎么欺负他那只小宠物的——不过也能想象得到,那模样大概会十足美味。   这家店的旁边是一家餐厅,花销同样不菲,但卖相和味道倒是不错,只不过这里灵宠是不被当作人类对待的,他们无法上桌,只能在主人脚边吃主人喂来的食物。   颜脱千尊万贵地长大,即使早已从资料上了解到一些这会所的做法,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看见那些趴在主人一侧祈求垂怜的灵宠就觉得难受——这里许多“灵宠”的待遇甚至不如真正的宠物,至少他知道他侍卫官家里养了三只猫,每只猫在家都像太上皇一样被捧着,他的侍卫官一向尽忠职守,少有的几次请假全是为了他家猫。   走进餐厅里,即使颜脱已经尽量地克制了自己,但是他的目光中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委屈和不情愿。   如果时缄饿了的话,他希望时司长能打包回去吃。这样他可怜的为工作无私奉献的属下也能跟着好好吃一顿饭。虽然实际上他们两个都已经辟谷,吃饭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并不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然而时司长还是迈着和他人设不太相符的沉稳优雅的步伐走进了并不如何热闹的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小隔间优雅从容地坐下。   太子殿下的委屈都快实质化了。他开始想就让他这么站着看时缄吃饭也可以,千万别让他那么趴在那里吃东西。   没想到时缄淡灰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突然把手放在腿上对他招了招,轻声道:“宝贝儿,过来。”   颜脱一时没明白他想做什么,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就被时缄一把拉在腿上坐下。   他猝不及防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时缄的脖子。   当着旁边侍者的面,时司长不以为忤地吻了吻小宠物的面颊,柔声道:“宝贝儿昨天晚上可真乖,表现不错,侍候得我很舒服。奖励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点。”   颜脱瞪大了眼睛看向随口瞎扯的司长——昨天晚上他在自己寝宫休息,根本没和您老人家碰面好不好?还怎么“真乖”“侍候得我很舒服”……好像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一样。   颜脱涨红了脸,倒是伸着脖子向时缄手中的菜单看去,一边看一边暗骂真黑,这里的价位比冥府最好的酒楼还高。不过他想到他们还有再得五千点活跃点的任务,就忍不住想捡最贵的点——买了食物总比买回去那些乌七八糟毫无用处的东西要赚一些。   那侍者常年在此工作,什么样的花样没见过,对颜脱和时缄这等程度的亲密根本见怪不怪,只是在心中感慨一句这主人看上去对自己灵宠不错,只不过看那小灵宠受到奖励时看向主人那不可置信的样子,看来是常受欺负,很少被这么照顾,也说不准他那主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变态。   餐厅倒是上菜很快,时缄自己也不忙着吃,只自然地夹着食物去喂颜脱。   太子殿下坐在时缄腿上,被对方搂抱在怀里本来就觉得有些别扭,碍于两人还是在半封闭的隔间里,不能违抗自己的“主人”,只好不甘不愿地一口口把时缄喂来的食物吃掉。   偏偏时司长一边自得其乐地喂着,一边还要咬着他耳朵凉凉说着一些类似“不好好吃饭的宝宝可是要受罚的”“宝贝是不是故意想让我罚你”“宝贝想让主人怎么罚你”之类的话。   颜脱被噎的在心里直翻白眼,新说时司长您要不要这么入戏,同时暗下决心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实名举荐轮回司时司长加入冥府中老年戏剧表演团。   ……他爹好像还是表演团的名誉团长呢。   ——————————   冥府里,颜青天突然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想了想问道:“太子殿下最近怎么样了?”   太子忠心的养了三只猫的侍卫长今天正好负责守正殿:“殿下和时司长出去做特殊任务了,已经离开了。”   “哦。”颜青天放下心来。和时司长在一起的话,儿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第52章 演技   会所中大部分人都是白天休息, 夜晚开始活动, 赌场里也不例外。   两人吃饭的过程中, 十五层外面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但看样子大部分人还是向最中央的赌场走去。   时缄结了账,也带着颜脱顺着人流向赌场的方向走。   颜脱心里有些抗拒, 他父亲从小就教育他,黄赌毒这些东西千万不能沾,所以他也一直有意识地和这些东西保持距离, 可是现在看来为了任务他这一世清白是保不住了。   走出餐馆的时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缄揉了揉颜脱的头发, 嘱咐道:“进去之后宝贝一定要跟紧主人,乖一点。”   这里的赌场和人间差不多, 门口站着两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侍者,他们查看过时缄的会员卡后便将两人放了进去。   赌场内部又分为五层, 占据了十五至十九层的位置,银卡会员不能上到十五层之上,但是在赌场内部是可以自由行动的。这也是整间会所最大的赌场。而赌也看重人气, 有时候人多才玩得起来, 所以不少拥有金卡甚至黑卡的会员也会来这里。时缄和颜脱从涂然那里听说了这点后便打算来这里打探打探消息,为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一层主要是猜大小和老虎机两种项目,现在人还不算多,有的台子还空着,但有的台前已经或站或坐地挤满了碰运气的人。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排排奢华的水晶吊灯, 整日整日地亮着,令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时司长处事沉稳,习惯于谋而后动。他扫视了一圈场中的情况和布置,心中有数后拉着颜脱向一张比大小的桌子走去,不动声色地站在人后看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旁边一张桌子处突然传来桌椅碰撞和人呼喊的喧闹之声,时缄和颜脱回头看,只见两个穿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正拖着另一个男子向外走去。被拖在中间的男子不住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他想要呼救,但是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的声音。   “又是一个输光了的……”   “好像是上青宗宗主的二儿子……”   “嘿,你要是感兴趣,不如去拍卖场里守着,说不定能把这位公子爷收回来……”   旁边隐约传来议论之声,时缄心中有了些猜测,但还是装作不懂般向旁边一个人打听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新来的吧?”那人上上下下看了时缄几眼,还是解释道,“赌场么,就是这样,清醒的时候谁都明白,等上了场了就不是这样了。”?   “先是输光了钱,把自己灵宠租出去或是让自己灵宠去做那些公开表演挣钱,再是把灵宠典当出去;抵押出去还还不上钱,索性就把灵宠卖了,随便那些人去折腾。可就这样还是想着翻身,怎么办呢?开始用法力换钱,换上钱继续赌,等到法力也全没了,身上什么值钱东西都没了,就和赌场借钱。”   “和赌场借的钱要是还不上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喏,就是那位大少爷的下场,被当成灵宠被送到拍卖场拍卖。模样条件好点的有人愿意买还算好的,就是给人当灵宠,遇见个靠谱的主人说不定还能跟着出去,要是没人买就只能当这里的公共灵宠,被送到表演场里表演,被随便折腾,活着还不如死了。”   说到最后,这位有一米九高的汉子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像是想到了那样悲惨的处境。   时缄看着好奇:“老兄你想得这么通透,怎么还来赌?”   汉子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手痒么,不过我是有谱的,每周就来一次,每次就带一万灵币,输光了或者玩够十把就收手,而且就在一楼,绝不上二楼。”   颜脱在心里摇摇头。他现在是灵宠,当然不能插话,但他明白赌这种东西绝对沾不得,一开始可能都是清醒的,但如果不及时抽身,慢慢就变得不清醒了。最可怕的是已经倾家荡产一无所有,连人格和尊严都输光了还自以为“清醒”觉得自己能翻盘的那种。所以最好就是从一开始便碰也不碰。   这时候那汉子看到跟在时缄身后的颜脱,伸出大手就想摸一摸:“兄弟,这是你家灵宠?看着挺水灵的,还挺机灵。”   时缄却自然地截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道:“我家宝贝在我升仙前和我是一对儿,明媒正娶的那种。后来我成了仙,他知道我不打算继续带他做仙侣,就自愿成为我的灵宠跟着我。毕竟曾经是我的人,所以我不愿意让别人碰他,平时也多纵容他一些。”   “了解,了解。”那汉子笑了笑,也没在意,到另一边去看赌局了。   颜脱敬佩地看着他们司长,一个纯种的人渣愣是让他老人家演绎成了一个又渣偏偏还念着些旧情的人渣,形象顿时丰满了许多。   时缄看得差不多了,便拉过颜脱坐在一张赌桌前,让颜脱偎依着自己站在旁边:“宝贝儿,咱们也试两把。”   颜脱实在很震惊,又不能明着问“司长您会赌吗”这种问题,于是往时缄身上蹭了蹭,拿捏着强调撒娇般小声道:“主人~咱们能赢吗~”   时缄搂过他的腰在腰侧揉了一把,又特别流氓特别邪气地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笑道:“宝贝忘了咱家是做什么的了。”   我以为咱家是专门打黑除恶维护三界和谐稳定的轮回司工作者。   颜脱心里默默道,同时记起时缄那“司璋”设定里是开地下赌场的。   他被时缄揉着一下亲这一口弄得脸上通红一片,心里却忽青忽白,心说时司长他老人家这演技不得了呀,要是真去了冥府中老年表演艺术团,怕是他爹荣誉团长的地位不保!   就在这时时缄在他耳边不紧不慢道:“宝贝你说这局该压什么?”   颜脱看了看写满了大小、点数、奇偶、赔率等信息的台面,摇了摇头:“……不知道。”   时缄又在他腰间捏了一下:“教了你多少回了也不开窍,是不是故意要主人回去罚你?”   颜脱涨红了脸,眼睛水润润地看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只想要惩罚的小猫咪。   “说一个。”时缄隔着裤子揪了揪他的尾巴,命令道。   “……压、压大吧。”颜脱小声道。   时缄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利落地压了大,淡灰色的眸子却还看着他,把他搂过来咬着他耳朵说:“要是输了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颜脱想说虽然周围有好多人看着,但是您老人家也不用这么敬业卖力的表演,真的。您可以伪装成一个沉迷赌桌,根本无心照看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您对您死心塌地的可怜小灵宠的形象的。   不过他也发现了,时司长是真的敬业,真的认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不留破绽,怪不得每次时缄亲自出手都好无败绩。   他是真的学到了。   ——————————   与此同时,一直率领其他组员监测着灵宠会所城堡移动,随时准备支援的魔科莫科长收到了仙科线科长的来电。   “小莫啊,最近忙什么呢?有时间一起聚聚?”   莫科长是刚从仙界警署被分到魔科接手相关工作的,对冥府和轮回司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熟,但和线科长倒是同一仙门毕业的师兄弟,关系不错,还得到对方很多指点。   “现在不行,等我回去吧。”莫科长道,“上次师兄你那移到我们科那件案子还没办完呢。”   “怎么还没办完?”线科长之前代表轮回司去仙界开了一个大会,还没听说风生魔的事情。   反正暂时无事,莫科长便把风生魔相关和时司长的部署都给师兄讲了一遍。他们的行动虽然是机密,但作为仙科科长的线科长还是有权限知道的。   “你说时司长亲自出手了?”   “嗯,怎么了?”   那边长久地没有出声,半晌后才传来线科长略显粗俗的回话:“时司长亲自出手你们还做这些脱裤子放屁的事干嘛?!还潜入?还伪装?还假扮灵宠和主人?”   “嗯……有什么问题吗?”莫科长依然不太理解,毕竟这可是时司长亲自做的部署。   线科长咆哮出声:“天魔什么的虽然厉害,对咱们是个大麻烦,但是时司长是什么人,一根手指头就够直接解决它们的了!根本用不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   作为轮回司的老资历,接下来线科长又激动地讲述了一堆他们时司长的光辉事迹以佐证自己的观点。   真的吗?   莫科长云里雾里地挂上了电话,心中依然存疑——如果真像师兄说的这样,司长为什么要这么布置? 第53章 过火   颜脱呆呆地坐着看时司长大杀四方。   这段时间内, 他已经从站在时司长旁边变成了坐在时司长怀里——天地良心, 他那时候只不过在时缄身上蹭了蹭, 动了动脚,时缄就在他腰臀处拍了一下,说他“娇气”, 然后把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但是他发现他很难把自己的视线从面前的男人身上移开。他发现这样的时缄是和轮回司里惯常所见的那个“时司长”完全不同的,是他从未见过的。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些分不出到底哪个是真, 哪个又是时缄伪装出来的。   现在这个时缄, 嚣张、邪佞、自信、又运筹帷幄尽在掌握,好像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又有着一种别样的致命吸引力。   他面前的荷官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冷汗,而且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前两个荷官都已经支持不住下去休息了,同时围在他们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时司长已经连赢二十局了, 越赢越大,无一败绩。   颜脱猜他是作弊了,他不信一向洁身自好严谨认真的时司长还这么的擅长……赌术。时缄根本就不像会参与这种活动的人。   就在时司长赢第二十五场的时候, 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从楼上走下来, 走到时缄身边恭敬地鞠了一躬道:“这位仙长,杜先生想请您去楼上坐一会儿,还请您赏光。”   时缄面容未变,周围其他人却都神色各异,纷纷向时缄看过来。   颜脱想了想, 记起来他在资料上见过这位“杜先生”。   对方好像是这会所的主要管事之一,那么如果能接近这个人,说不定就有办法可以接触到风生魔。时缄之前在赌场内锋芒毕露,恐怕就是要吸引这些能接触到风生魔的人的注意,从而接近风生魔,如今有一个上钩的,目的就算达成了一半。   果然,时缄吻了他耳朵一下,随即把颜脱放到地上,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那两名男子微微点头:“恭敬不如从命。请带路吧。”   黑衣男子也不多言,只一伸手,引时缄向侧面的专用电梯走去。进入电梯之后,站在左边的男子用口袋里的卡片在电梯控制感应区刷了一下,按下十九层,随后便背着手站在门口,不说也不动了。   颜脱看得啧啧称奇,觉得人家这纪律都快比他的侍卫队好了。   杜先生是一位看起来人类年龄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墨蓝色的休闲西装,手里拿着一根拐杖,做派很西方。   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穿着很有南亚风情,女人则穿着一件灰色中式长衫。这三人穿着打扮各具特色,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三人脚边都趴着“灵宠”:男人身边的那个像蛇,身段妖娆,眼角高高翘起,手臂在男子小腿上缠绕着;女人身边的则和颜脱类似,做猫咪打扮,不过那身衣服和装扮可比穿衬衫长裤毛拖鞋的颜脱专业多了。   杜先生脚边那只灵宠则打扮得像兔子,两只耳朵又长又白,一双水润润的眼睛也红通通的,看见他们进来后像是受惊一样爬起来盯着他们瞧。   颜脱看见“小兔子”那双亮红色的眼睛,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只不过那双眼睛更深沉、更镇定、更令人捉摸不透、也更令他沉溺其中……   太子殿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出现幻觉了,毕竟他认识的人里没谁拥有那样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这时时缄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回过头来安抚地看了看他,颜脱对上对方的眼睛一下子愣住了——时缄的眼睛,虽然是淡灰色的,但和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那双暗红色眼睛里沉淀的东西却一摸一样。   ……大概是他记错时司长眼睛的颜色了吧……不过他又怎么会把时司长眼睛的样子记得那么牢,说实话,他之前明明连直视这个男人都不太敢。   那三人中间则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子上摆着颜脱最熟悉不过的东西——麻将。   太子爷当即又是一愣。这东西他父皇颜青天陛下最喜欢,他从小看到大,丝毫不以为奇,心中甚至不由有些失望——他原本还以为这里会摆一些更高端的、他没见识过的赌局。   说起来,他爹颜青天还是冥府中老年棋牌协会的荣誉会长。   此时杜先生已经微笑地招呼时缄落座,好像两人是旧相识一样。   颜脱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过去,学着女人身边“猫咪”的样子侧对着桌子跪在地上,把头轻轻搭在时缄的腿上。他可以感觉到时缄的腿僵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放松,伸手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鬓发。   颜脱没有在意对方的动作,他现在满心都在担心时司长会露馅儿。毕竟麻将不同于赌大小,除运气外也考验牌手的技术,如果时缄本身对其不了解的话,即使作弊也不容易赢。如果被这些人看出他根本不会麻将,那“司璋”赌场老板的身份就有可能会露出破绽。   然而被他担心着的时司长却毫不慌张,淡定自若地摸了一张牌,伸到他嘴边轻声哄道:“宝贝儿给吹口福气儿。”   颜脱挑起眼瞅了他一下,不管打牌技术如何,看样子时司长倒是把这些花花手段学了个十足十。   众目睽睽、群敌环伺之下,太子爷还是抬起头来,轻轻在时司长掌心吹了口气。   这口气轻轻柔柔痒痒的,时司长淡灰色的眼眸暗了一下,没忍住直接揪着颜脱的领口把人揪起来,对着唇狠狠吻了一口。   同桌另外三个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都浮起一丝兴味。   事实上时司长的麻将技术确实不错,他也没问另外几人玩多大的、赌什么,上来就干脆利落地填补了三缺一的空位。颜脱小时候不少看颜青天和朋友或下属打牌,多少看出些门道,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时司长定然是赢多输少。   怪不得老爹赏识他。颜脱在心里嘟囔着,时司长这样的去了冥府中老年棋牌协会也是一员猛将。   这局牌打得时间不短。颜脱迷迷糊糊的,趴在时缄腿上不自觉地觉得安心,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小睡了过去,只有时缄不时地摸摸他,让他在睡梦中发出抗议的哼唧声,越发地向男人怀里蹭去。   再醒来的时候只见杜先生身边那一男一女都站起身带着自己的灵宠告辞离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杜先生,连那只“小兔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带下去了。   杜先生这时挑眉看向时缄,时缄明白对方的意思,把刚睡醒的颜脱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宝贝很听我的话,他留在这里没关系的。”   那个杜先生点了点头,突然神色一变,开门见山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带宝贝儿来玩的。”时缄不慌不忙道,一只手从颜脱上衣里探了进去,一路向下走,最后停留在他尾巴根儿处不紧不慢地玩弄了起来。   颜脱闭紧了眼,把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呜咽着。   杜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向后靠做在椅子上,嗤笑道:“玩?来玩的人我见的多了。你不像。”   时缄依然不见半点慌张,淡灰色的眸子垂了垂,而后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那你觉得我像做什么的?”   “我得到消息,轮回司在查我们。”杜先生死死盯着他们,“我觉得你们像轮回司的人。”   闻言,颜脱的身子不由得就是一僵,然而他没能僵住——因为同一时刻时缄竟然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狠狠揉了一把,他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不受控制地倒进了时缄怀里。   时缄垂下头,自然而然地吻了吻太子殿下泛红的耳垂:“嗯。你现在还这么觉得?”   “不觉得了。”自从牌局结束后杜先生第一次露出一个笑容,“你说的对,你不像来玩的,但你确实在玩。仙冥警署和轮回司的那些老鼠们可没有你这么玩得开。”   颜脱借机靠在时缄怀里不起来,心中依旧羞恼未消。但听了这个杜先生的话他也明白过来,他之前确实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不是时缄这一系列堪称“过分”的举动,他们大概早就被对方怀疑上了。   只是想到时缄做这一切确实是出于工作需要,而并非源于任何出格的私心,他心底竟然还有些许难以言喻的失落……   果然这种冷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家伙,要不是为了任务,眼里是看不到任何人的。太子殿下在心中恨恨地想着。   时缄像是察觉到他的低落一样,轻轻在他背部拍了拍,而后看向对面的杜先生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这次来这里的确也不单纯为了玩,我想做一笔生意。” 第54章 一派胡言   杜先生道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说来听听。”   时缄摸着颜脱头上的耳朵, 淡笑着轻摇了下头:“我要和那位直接谈。”   他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男人:“你明白的。我要找的是谁。”   颜脱没有想到时缄会直接提出来。   他当然知道时缄口中的“他”指的是风生魔, 但是他原本以为时缄会再带着他查探一番, 找找线索,商量商量对策,然后再想办法接近。现在看来时司长的行事手段比他想象的要更果断激进许多。   对面的杜先生眯起了眼睛。   时缄依然镇定自若地含笑摸着他的耳朵, 手指又顺着耳朵滑下来,摸上嘴唇、脖子。   在这无声的僵持中,最终杜先生先开口了。   他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彬彬有礼成竹在胸的样子, 转着左手上的银戒指, 平静地提着要求:“我挺喜欢你这只小东西的,把他送给我, 我可以给你引荐一下。”   时缄没有抬头,用手指头在颜脱面前晃着逗他玩:“他从不在我的条件范围之内。”   “不过是一个灵宠而已, 这就是你的诚意?”男人两手交叉在一起,无形中散发出不容抗拒的气势, “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这是他的条件,他在借此来示威,来迫使对方低头,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他确实很喜欢年轻男人带来的这只小宠物——他和这会馆里大多数灵宠都不一样,还带着未经雕琢打磨的、与生俱来的娇气、黏人、好奇和调皮,就像是一只永远长不大的幼猫。这样天然的上等宠物是每个主人都想要拥有的。   颜脱觉得这位杜先生注定要失望了。论比镇静他们时司长还没输过。   没想到时缄闻言却低下头,埋首在他耳边道:“宝贝,把你送出去怎么样?”   颜脱一下子抓紧了时缄的衣服, 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他,心中滑过了数个念头——难道领导是想借此机会拍自己潜伏进敌营深入打探敌情?但是那些人真的对他做那些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怎么办?他忍不了怎么办?露出破绽怎么办?可不可以直接恢复法力打他们丫的把他们打服了?   时司长曲起右手食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瞧你吓的,怂成这样。胆小猫。”   而待他抬起头看向杜先生的时候,时司机已经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抱歉,我认为一个连自己养的小家伙都留不住的男人,也没什么和那位做生意的资本。你以为呢?我相信之后我能带给诸位的会更多,而不需要献上我的小东西来祈求什么。”   男人的目光变了几变,他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两分钟的沉默后,他看向时缄道:“一个星期以后,晚上七点在云天宫剧院,三层天甲号包厢,如果你来了,我会介绍那位大人给你。”   云天宫剧院,位于会所的最高层,而那里只有拥有黑卡的会员才可以进入。紫卡升银卡需要1000点;银卡升金卡需要5000点;而金卡升黑卡却需要10000点活跃。对于现在只是银卡级别的两人而言,要在一周内生成黑卡就需要快速凑够一万五千点活跃,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说完这句话后那位杜先生便不再多言,而送他们来的那两名黑衣男子又于此时无声无息地出现,躬身伸手请时缄离开。   两人直接乘电梯回到了二层的房间。进门之后,太子殿下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账户里有这么多钱吗?”   时缄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否定也没肯定:“你觉得呢?殿下是希望我有还是希望我没有?”   颜脱竟然被问住了。出于顺利完成任务方面的考虑,时司长有这么多钱能直接通关当然是最好的;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时司长作为一个冥府高级干部要是能拥有这么一笔巨款,他回去就该请颜青天同志打老虎了。   就在这时候时司长竟然又笑了,伸手把太子爷搂进怀里,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放心,你男人身家不多,但是养好你还是绰绰有余了。不过这次我不打算全靠购物升到黑卡。”   颜脱看到时司长的笑容的时候就又不争气地看呆了,等到被搂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耳畔的时候更是觉得血气上涌,早把实名举报时司长的事情忘了个一清二楚。   无耻!不知道是这些天从哪里学来的,居然会用美人计了!   都是这个奇邪无比的会所氛围把时缄带坏了!   太子殿下在心里暗骂着,嘴上却配合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时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宣传单,上面介绍了会所里的主要娱乐活动。这明显是他从赌场里拿的,但颜脱竟然没发觉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东西藏进了袖子里。   “这个地方参与不同的活动可以获得的活跃点也不是一样的,但总体而言要想获得活跃点只有两种方法,花钱或耗费法力,只不过兑换效率不同,有的方式直接,有的间接。购物消费是比较低级、性价比和兑换效率较低的一种方式。如果不输,赌倒是回报率很高的活动,但是只赢不输的话赌场方面明显不会允许。”   “那什么样的活动算是合适的活动?”   “我现在也不确定。”时司长淡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找看上去差不多的都去试一试,哪个收益最高就多做哪种。”   ……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两人尝试了诸多活动。   楼层越高的活动奖励的活跃点越多,所以在升级金卡前两人参加十至十五层的活动,升级金卡后便在十六至二十层活动。   会所一共有二十七层,黑卡权限会开放到二十五层,再向上两层是不对任何人开放的。   颜脱发现时司长还很细心,一些让他感到非常难为情的无法接受的活动,比如主人带灵宠上台表演等,即使回报非常丰厚,不用他暗示拒绝,时缄也不会带他去参加。   他们最终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活动是在二十层游艺厅里打游戏。   这里的游戏融入了法术和幻术,因而体验上比现实中人间的电子游戏要先进许多。他们常参加的是一款名为“心有灵犀”的多人同时在线游戏,这款游戏主要考验灵宠和主人的默契度。   参与的主人和灵宠都躺入到游戏仓内,而后进入到背景各异的虚拟游戏世界中,每个人都会被随机到一个新的身份和外貌,同时这个世界中还会有不少虚拟人物来使整个世界看上去更加真实完整。   玩家在游戏内不得以任何形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必须做符合自己虚拟身份的行为,在游戏结束后,如果灵宠和主人在这个世界中依然保持原本的主宠关系就可以获得奖励活跃点,亲密度越高,可以获得的活跃点就越多。如果主人和灵宠没有认出对方,基本没有互动,那就只能拿到保底分数。   大多数人在这个游戏中就是为了玩弄别人的宠物,只要看得喜欢就会去玩,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自己的灵宠。但时缄和颜脱目标都很坚定且一致,不管被安排成什么身份都会迅速找到对方,而后用尽各种方法将亲密度刷到最高。   二十层的消费同样很高,“心有灵犀”属于高级游戏,玩一局就要缴纳五十万灵币,保底奖励只有四十活跃点,回报率比购物还低;但时缄和颜脱刷到满亲密度后就可以拿到二百五十点活跃点奖励,消费兑换效率是普通购物的五倍,即使不做别的,只要连续玩四十局也可以凑够升级黑卡所需的活跃点了。   时缄联系涂然换金卡的时候涂然还表现得大为吃惊,而这次时缄再找他升级黑卡的时候,他已经见怪不怪,或者说早有预料了。   每张黑卡都需要会所的管事亲自审核签字,而这个月留在会所内的管事似乎就只有那位杜先生,于是无可避免的两人又在涂然带领下和对方见面了。   杜先生得知结果后也没为难他们,更没再提把颜脱留给他的事情。只是签字的时候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遍两人,而后看向时缄道:“你对他做什么了?不过过了一个星期,你的小猫咪看你的眼神媚得都快能滴出水了。”   时缄依然是处变不惊的样子,颜脱闻言却觉得浑身上下那并不真实存在的毛都要炸了起来!   他认为这个杜先生的眼神有问题!天天在会所里呆着,眼睛里已经自动带上了不正常的滤镜。   他那么正直积极的目光,即使面对时司长也尽量不带偏见,客观公正地去看待对方,他居然说他看时缄的时候那什么得能滴出水来?!   一派胡言! 第55章 负责   杜先生很快给时缄签发了黑卡, 同时意有所指地提醒他不要错过晚上云天宫的演出。   当天晚上, 时缄带着颜脱准时出现在云天宫三层的包厢之中。   包厢里面除了杜先生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英俊阴鸷,另一个却面目普通。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都比杜先生地位要高, 杜先生在向他们介绍时缄两人来历时态度非常恭敬。   那个面目普通的男人听完后点了点头,没有和时缄说话,反而看向颜脱, 诱哄般地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颜脱愣了一下, 下意识向时缄看去,那样子十足像一只向主人征求意见的小猫咪。   见时缄点头, 他才缩在时缄身侧,抱着时缄的腰小声地开了口:“……我是老公的小母猫呀。”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真的是无比机智!   他前两天在会所里正好有听到一只猫系灵宠这么介绍自己, 虽然他很看不起这些不正常的说出来有些羞耻的话,但是这整个会所画风就是如此, 他照着说一定不会轻易暴露!   被他抱着的时司长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颜脱察觉到后又感到有些抱歉,他说这种羞耻的话,一定把时司长吓到了。虽然貌似这些天时司长为了任务也学了不少不正经的花样, 但是他这种不正经的话应该还是很少听到。   那个面目普通的男人看向时缄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兴味:“你让他叫你老公?”   “嗯, ”时缄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他叫老公叫得很甜。我听得很有兴致。”   男人笑了一下,示意两人坐过来。   颜脱虽然经验不足,但此时看场内情景也能基本确定了,面前这个面目普通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风生魔。从他们进来时, 风生魔一直主导全场,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认真地听着,丝毫不敢插嘴,可见他就是这间包厢里地位最高的人。   想到这里颜脱不由本能地紧张起来,一面佩服时缄不愧是身经百战、统领轮回司的老干部,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依然保持镇定自若、泰然不惊;一面又担心自己由于过于紧张而露出破绽,所以一直往时缄的身后缩。   风生魔一直看着他们,在两人坐下后突然开口对时缄道:“你的小猫似乎很黏你。”   “他胆子小,怕见生人,也不喜欢出家门,就喜欢在家里和我玩。”时缄把颜脱抱进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淡淡道。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风生魔,笑了笑:“小家伙和我任性惯了,出门就特别胆小,见到生人就会紧张。别在意,我抱着他,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胆小吗?真是个小可怜。”风生魔笑道,就像一个普通而温善的邻居在和宠物主人闲聊一样。但是颜脱记得资料上所写的内容——作为天魔之一的风生魔最为狡诈,善于伪装,可以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将极为信任自己的人残忍杀害,毫无悲悯之心。   想起资料上所写的那些累累罪行,再和面前这个平凡和善的男子一一对应,颜脱忍不住地感到一阵胆寒,坐在时缄怀里颤了颤。   “嗯。”时缄一边安抚地轻轻拍着颜脱的后背,一面回道,“他不会修炼,没有法力,到仙界也不适应。开始是怕修炼者,跟着我才安心,后来就发展到如果不是在家里或者跟着我就不行的地步。”   另一个男人和杜先生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光。面前这男人看着似乎很宠他的小猫咪,实则有多黑他们只听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能听出来,恐怕这只可怜的小猫咪发展到如今这样半点离不开他,只能依附于他一个人,对他百依百顺的地步,少不了这人有意的圈养调教。   “哦?”风生魔闻言却面色不变,还附和道,“那你还挺宠着他的。”   “当然。”时缄道,“人是我带上来的,决定养他的时候就要对他负责了。何况他还挺会讨我喜欢的。”   他说着拍了颜脱一下:“乖,宝贝把舌头伸出来。”   颜脱知道他又要演戏,于是乖乖照做,闭上眼,颤颤巍巍地把一点粉色的柔软的小舌探了出来,脸却不自觉地红了——这些天来,两人各种假戏真做,时缄已经不是第一次吻他……而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挺享受这种同对方的亲近的。   太子殿下不承认自己喜欢对方,而把这一切归因于他从母胎开始单身,成年多年也一直洁身自好,偏偏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本性就会寻求这种亲近的慰藉和刺激,而和他假装各种亲近的时司长虽然本性冷漠无情严谨自律,但是偏偏有一副令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好皮囊,而且最近为演戏还都表现得这么勾人……   所以会沉沦会乐在其中完全不是他的问题,他也没有很喜欢对方!   时缄低头含住那截小舌,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按揉在他的后颈上,开始轻轻重重地吻他。等到一吻过后,颜脱便无力地趴伏在时缄怀抱里,眼睛也老实地闭着,只偶尔发出细小的鼻音。   “这回不就乖了。”时缄抚摸着他的后背笑道,“我家猫咪又胆小又弱气,很好哄的。”   “看来司先生哄宠物确实有一手。”风生魔笑了笑道,“那开始谈正事吧。”   他的眼睛扫向时缄,隐隐发出一缕金芒,随即满意地笑了:“我听说司先生是想和我做生意?能否详细说说?”   那一刻颜脱毫不怀疑如果时缄的应对令风生魔不满意,或者使他生疑,那么对方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立即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就是有这种预感,可能是因为那面和他伴生的镜子的原因,对于和他切身相关的喜事或危险,他总能有隐约的预感。和他关系越密切、越迫近的事情他的预感也会越强烈。   颜脱明白自己此时除了作为时缄伪装身份的道具,已经帮不上什么忙,能不拖后腿就是好的,于是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乖乖窝在时缄怀里假装一只已经被主人的吻好好安抚了的小猫咪,同时注意听时司长和风生魔一来一往的谈话,学习时司长是怎么骗过如此狡诈且作恶多端的一只天魔的。   他现在对于时司长的怀抱已经很坦然了,一开始需要吻时缄或者和对方有亲密肢体接触的时候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认为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借着这种机会占时司长便宜不太好。   但是很快他回忆起他看过的颜青天藏书里面的男主角,那些不可一世的男主角们总是借着各种或疗伤、或躲避敌人、或救人等特殊情况有意或不得不为之地占书中女角色的便宜,占便宜到最后那些女角色们非但不对男主角避而远之,反而还对他情根深种,一个个非君不嫁。男主角最后哪一个都无法辜负,最后只能都娶了,而且并没有因为这些混乱的感情关系耽误事业发展,一个个都成就了不世的功业。   太子爷便开始对照着书中的角色给自己找借口,明知道那些书里的内容十有八九是瞎编的,他还是忍不住想,他没占那么多人的便宜,也不准备再占别人的便宜,只占时司长一个人的便宜,而且这也算是为了任务成功不得已而为之,应该没关系的吧?   如果时司长也会像书中那些女角色一样从此对他情根深种非君不嫁……他、他当然也是会负责的!   虽然他贵为冥界太子,但是现实中他的情感婚姻还是很自由自主的!并不会像书里写的那样有很多政治联姻。所以他不仅可以负责,还可以只娶时司长一个……如果婚后时司长能改改这种冷漠严谨的性格,再放得开一些,再小意温柔一些……就更好了!   这样想通了之后,再和时司长相互亲吻、抚摸、拥抱等等时,太子爷也就变得极为坦然并放松地享受了。   时缄果然应对得滴水不漏,虽然表情和语气都表现得很淡然,但还是成功地引诱风生魔答应和他做生意。   甚至颜脱感觉风生魔对这次的生意很是心动,已经不是时缄要找他做生意了,而是风生魔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和时缄达成生意——时司长已经不动声色地让狡诈的天魔入了套,并且成功化被动为主动。   两人回到房间之后,颜脱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让他这么相信你的?”   时缄摇了摇头:“他不是相信我,他是相信自己。每个天魔都有天赋能力,风生魔的天赋是可以读心,你看他的眼睛中有一瞬间闪过一道金光,那就是他在读我们心。但是我的法力高于他,所以可以反馈错误的消息给他。”   颜脱想起来,关于天魔的资料上写过,天魔使用天赋或大量使用能量时,以及处于特殊状态如极端愤怒、兴奋、激动状态时,眼睛都会显现出本源的金色。天魔等级越高,金色越纯粹。   “可我记得你眼睛也会变金。”颜脱随口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我那是施法时的影响。”时缄很自然地解释道。   颜脱应了一声,突然感受到体内升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热,情不自禁地向时缄的方向软软靠了过去。 第56章 继续伪装   时缄迅速接住了他。   “是什么情况……”颜脱靠在时缄的怀里, 低低呻吟着问道。他现在觉得很热, 浑身都热, 而且无比得难受,只有贴近时缄的时候才会略微舒服一些,和时缄隔着衣服相贴的部位带给他难以形容的享受和慰藉, 事实上他希望能和对方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但是他说不出口。一方面是过于羞赧,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只能勉强地发出难耐而难受的低吟。   但是他对外界的感知却依然十分敏锐, 甚至可以说比平常情况更加得敏感。他可以感受到时缄扶着他的手, 也可以感受到对方喷洒在他脸上的分毫不乱的呼吸。   他知道时缄镇静地解开了他的扣子,而后探进去在他胸腹处按了按, 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最后埋首于他的脖颈处嗅了嗅。他不知道时缄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要被这奇怪的处境和对方那冷静自持却偏偏对他有巨大诱惑的举动弄疯了。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勉力睁开眼睛, 透过蒙蒙的水雾祈求地向对方看去,挣扎道:“时缄……求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祈求什么,但是他明白一点, 面前这个男人一定有办法救他。   他如此地笃定着。   “殿下, 您身上有月桂的香气,很诱人。”时缄平淡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月合香的效果,今天那个包厢里有用的是月合香。月合香单独使用只是一种气味淡雅的珍贵熏香而已,但是配合他们送来给灵宠吃的安神丸就会有特殊的效果。”   随着对方的话语,颜脱想起会所里要求灵宠每月都要服用一枚安神丸。时缄检查过这种安神丸的成分, 它会让灵宠的身体更加娇软,也会使得灵宠无法使用太大的力气。   他们当时推测这种安神丸是用来控制想要反抗的灵宠的,灵宠虽然已经全部失去了法力,但是一些修炼过的灵宠单靠技巧和力道依然可以造成不小的破坏,会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要让所有灵宠每月都要吃这种安神丸。   因为安神丸药效只能持续一个月,没有其他副作用,而且颜脱还有法力傍身,关键时刻可以把镜子中的法力取出来使用。所以为了避免因人疑窦,露出不必要的破绽,在时缄检查没有问题后颜脱当时也吃了会所送来的安神丸,却没想到在这时反遭了算计。   “会、会有、什么效果……”颜脱喘息着,费力地说道。他眼角泛红,看向时缄的时候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此时脑海中已经转过无数种极为恶劣的后果了。   “会让服用者迫切地向身边人求欢,并且只有亲热多次之后药效才会解除。”时缄平静道。   颜脱心里竟然诡异地舒了一口气。这种邪恶的药效他在各种小说电视剧上见得多了,比起他刚才想象的那些后果已经好了不少了,至少不是什么全身筋脉尽断、五脏六腑出血这些。   不过现在他身边除了时缄再没有其他人,而这种邪药的效果明显不是可以轻易解除的……想到这里太子爷又可怜巴巴地拽紧了时司长的袖子——如果是时缄帮他的话……他、他其实还挺愿意的……   只不过不知道时司长肯不肯牺牲自己救他一命……   或许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时司长也不会不管他,就像当初答应收他进轮回司一样……   他发誓,如果时司长肯牺牲自己救他这一次,他一定会对时司长负责的,从此忠贞不渝!   但是他这么做是不是太卑鄙了?简直是协迫,是趁人之危……怎么能用这种事做借口来占有时缄……   就在颜脱想入非非之时,时司长冷静的声音再次传来:“不仅如此,中了月合效果的人,在第一次与人交合之后一定会受孕,而且受孕状态不可以用任何方式消除。”   颜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们,所以用了这招来试探我们的身份。”时司长淡淡道。   随着时缄的话,颜脱即使在如此状态下也想明白一些了。如果他们是出于各种原因假扮主宠潜入会所的别有目的的人,那么只是被迫亲热交欢或许还可以掩饰过去,但如果其中一方要因此受孕,那么绝大多数人难以为了达到目的作出如此大的牺牲,即使被迫做出了牺牲,也一定可以被看出端倪。   果然是以阴险狡诈而著称的风生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颜脱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相信如果可以离开会所,如果有合适的材料,时缄是可以帮他解除这种月合状态的。但是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被密切监控着他们的风生魔发现,他们的任务也会面临失败的风险。可是如果不解除……他确实没有做好准备……   太子殿下心里都快哭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来做任务就会面临如此奇怪诡异的情况。他现在着实体会到了轮回司那些精英们的能力之强和工作的不易。   “殿下如果相信我,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时缄低头吻上了他的脖颈和下颌,声音突然温柔了许多。   “我体质特殊,即使殿下处于现在这种月合状态,我也保证不会让殿下怀上我的孩子的。”他低低道。   颜脱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男人,时缄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太明白。   “抱歉,殿下。没有及时发现,是我的错。”时缄轻柔地吻上了他的锁骨,呢喃般诱哄道,“……那么殿下可以放心把一切都交给我吗?”   时缄这是认为没有发现安神丸和月合香的组合效果,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是他的责任?颜脱心里滑过了一丝迷茫和无措,但他很快就无暇再想这些了,他越来越难以忍受了,他现在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而他不想要时缄走,不想要他的吻停下来或是离开。   终于,太子殿下呜咽了一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轻轻点了点头。   ……   颜脱醒来的时候只见屋子里暗着,他眨了眨眼睛,不由得有些怔愣,他明明记得他昏过去之前外面的天都已经亮了,他这是睡了多久?   原本睡在另一边的时缄见他醒了也坐了起来,按开了床头的小灯,然后下地倒了一杯水送过来,扶颜脱坐起来把水慢慢喝下。   时钟的指针指向了“五”的位置。颜脱这才注意到自己周身都很清爽干净,应该已经被清理过了,那对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耳朵和尾巴也没有戴在身上,而是被整齐得摆放在一边。   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再看到时缄时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不安地在床上扭了扭,他抬起头看向对方:“嗯,那个……我睡了多久了?”   太子爷在心里狠狠扇了一巴掌。他其实是想直接很有风范地告诉对方他会负责的,虽然貌似、好像、看起来、感觉上之前被欺负得凄惨无比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告诉颜脱要做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人,如果没有能力负责任那就不许招惹。   ……何况他确实也很愿意为时司长负责。   只不过一对上时缄的脸,他就突然变怂了,原本准备好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殿下睡了一天了。”时缄在他的床边坐下来,摸了摸他的耳朵,“殿下休息得还好吗?我之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颜脱下意识客套道:“没有没有,一点也不过分……不是我是说我休息得很好。”   其实他是觉得时缄做得有些太狠了,后来他月合状态都已经完全被解除了,时司长还没有收手。但是他又觉得时司长好心好意帮他祛除奇怪的药效,之前也没有这种经验,他还要埋怨人家下手狠做得过分也太失礼了。   想到这里太子殿下又耳朵红红地补充夸奖道:“……事实上我还觉得挺舒服的……嗯,你做得很好。”好吧,这也不全是违心之言。   “那就好。”时缄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颜脱的错觉或是单方面的主观臆断,他觉得时司长现在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漠且难以接近了。   是因为按书上写的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现在时司长已经算“我的人”了的缘故?颜脱偷偷地看向旁边的男人,心脏因“我的人”这个想法而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有一件事还要提醒殿下。”时缄道,“您应该记得,月合状态的一个主要作用是会让受此状态影响的人受孕,现在虽然因为我的原因您并没有真正受孕,但是为了不露出破绽,出外面之后您要装成是一只已经怀了我的宝宝的小猫咪。殿下能明白吗?” 第57章 演技   颜脱尚未完全明白过来时缄话中的意思, 只是耳朵尖下意识地红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时缄, 磕磕巴巴道:“你……你说什么……什么怀着你的宝宝……”说到最后, 不仅是耳朵尖,他连眼睛都红了。   “你中了月合香和安神丸的混合效果,按照常理, 你现在本来该有了我的宝宝。”时缄依然淡然地解释道,“为了不让风生魔他们生疑,殿下必须伪装成这样才行。我相信殿下是可以做到的。”   颜脱此时也反应过来, 他已经睁着泛红的眼睛看着时缄:“可、可以是可以, 我是说我当然能演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不就是假装成有你的宝宝了嘛……”说到最后他的脸又忍不住红成一片。   “嗯。”时缄安静地看着他, 眸中目光显得很是柔和,一只手却探向了他的腹部, 轻柔地按在上面,“那殿下, 我们现在就来演习一下。”   颜脱略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时缄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搂住了他,从身后环着他, 附在他耳边低语呢喃道:“殿下记住, 不仅要假装成怀着我的宝宝的小猫咪。还要装成一只因为有了我的宝宝恃宠而骄,向我无理取闹胡乱撒娇的小猫。”   颜脱此时已经完全因为对方的动作软了身子,只能无力地向后倚靠在时缄身上,闭着眼睛,胡乱地点着头。   当天白天一日无事, 晚上的时候杜先生亲自前来,邀请“司璋先生”和他的小灵宠一起去二十六层游玩。   二十六层是不对外开放区域,也是风生魔的私人区域,只有受到邀请的人和会所内的高层管理才能获准入内。   杜先生领着时缄和颜脱走进一间布置得极为舒适的会客室里,会客室是完全封闭的,地上铺着暖融融的珍惜仙兽皮毛,在地毯上或趴或坐或卧着八九只各具特色的诱人“灵宠”。会客室中间位置则摆放着一套暖灰色皮毛沙发,上面坐着三个人,有风生魔和那天在云天宫剧院所见的英俊男子,还有一个颜脱没见过的人,他们身边各自围绕着两三只灵宠,供他们逗弄。   沙发的正对面是一面和墙同样宽,略矮一点的大屏幕,将云天宫内的表演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另一侧的小吧台区还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颜脱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们脚边同样围绕着几只灵宠。   看见时缄走进来,风生魔站了起来,又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颜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司先生,对于我送给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时缄的神色冷冷淡淡的,令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他抬起眼看向风生魔,平淡道:“月合香虽然珍惜,但我可还没想过让他怀上我的孩子。”   “但是很明显,”风生魔嘴角笑意未消,“司先生对现在的结果也不是那么不满嘛。”   这样说着,风生魔站起身,把时缄让到左侧面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从正中间的沙发换到了右侧面。时缄不动声色地在左面坐了下来,风生魔已经展示了他的礼遇,如果“司璋”还想和对方继续合作,就不会在此刻翻脸。   一只“小兔子”试图在时缄旁边坐下来,时缄冷着脸摆了摆手,把对方轰走了,转而向颜脱伸出手,让颜脱坐到自己怀里。   风生魔看着他们摸了摸下巴,笑着:“……没想到司先生这么宠着你那小家伙,看来我还是做对了。”   “托您那份大礼的福,”时缄略带讽刺地回道,随即声音中多了一丝无奈,“他现在越发娇气霸道了。”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一样,颜脱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似乎试图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时缄则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左手扶住了他的腰,右手则轻轻摸了摸他的肚子:“你最近最好都给我老实一点。”   “能给主人生孩子,小猫是不是特别开心?”他转向颜脱,声音冷淡地质问着,但手下的动作却称得上轻柔。   颜脱愣了一下,随即红着眼角点了点头。   “说出来。”时缄眼神暗了暗,催促着命令道。   “小猫很开心……”颜脱把脸整个埋在男人的怀里,羞耻得断断续续道,“小猫愿意给主人生孩子。”   时缄满意地浅笑了下,玩着他的尾巴不再说话。   风生魔和他身边的人依然用饶有兴味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时候沙发对面上半透明的大屏幕亮起,云天宫剧院的演出开始,舞台上的表演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颜脱一直无法接受这会所里的那些做法,他们对待那些灵宠的做法让他无法接受——无论那些灵宠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不得不承认,他能坚持伪装“灵宠”这一身份到现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假扮他“主人”的人是时缄。他对时司长的忍耐度比其他人要高很多,一些话和行为他对着别人说不出来做不出来,但对时缄就可以接受。   而且时缄暗里十分细心,在他们的伪装潜伏过程中,时缄从来没尝试过任何超出他接受范围的行为。颜脱担心自己看着那些表演会忍不住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从而露出破绽,于是像害怕又像害羞一样委屈地把头埋进时缄怀里,这样其他人就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三个黑衣侍者推着食物走了进来,都是精致诱人的瓜果或甜品。其中一车最精美的食物被整齐地摆放在了沙发前的桌案上,另两车食物则被放在了铺在地上的餐布上。   风生魔身边的英俊男子拍了拍手,扬声道:“可以了,去吃东西吧。”   地毯各处的“灵宠”们便纷纷应声向餐布的地方爬去,去取用他们的食物。   坐在时缄一旁的杜先生看了他怀里的颜脱一眼,拿过一盘灵果递给时缄:“让你的小家伙也吃一点?”   “不用了,”时缄拒绝道,“这些天他可别想碰凉的。”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摸了摸颜脱的肚子。   杜先生和那英俊男子对视一眼,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这个司璋虽然是被他们算计了,但是对这意外受孕的小宠物的宠爱看重倒不像是假的。   时缄拒绝了杜先生,又低头贴在颜脱耳边道:“想不想吃东西?”   颜脱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时缄为什么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想还是不想,于是只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啧。”时缄似乎是很嫌弃地抬起了头,低喃着,“真是麻烦。”   然后抬起头来向站在一旁等着收拾东西的侍者道:“麻烦给我一碗炖汤或者蛋羹,我这里有只特殊状况的小动物需要喂。”   很快一碗蛋羹和一碗汤就都被送到了时缄面前的桌子上。   时缄看了看,先拿起了蛋羹,自己用勺子尝了一口,然后扶起颜脱慢慢喂了起来。   不少灵宠都暗自艳羡地看着这一幕。   很少有灵宠能得到这种被主人带在身边悉心宠爱照料的机会,即使怀孕也不行。虽然有不少种仙药都能让灵宠受孕,但是一来大多数主人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宠物受孕,二来大多数被受孕的灵宠只不过是被用来满足主人玩弄他们的欲望,而并不是他们的主人真的想要他们生下的子嗣,这些灵宠往往还等不到生产就被玩弄得丧了命。   颜脱早上的时候为了更好地伪装成一个“怀了主人宝宝的小猫咪”,特意查阅了相关资料,也了解到了这些内容,看过之后只觉得愤郁难平。   他觉得日后完成任务了,如果时司长答应让他负责,那他当然会负责地娶了时司长。届时已经是颜夫人的时司长如果一时来了兴致,要求他说一些类似“我是主人的小猫咪”“最喜欢主人了”的话,哪怕是再戴上这些奇奇怪怪得耳朵和尾巴,他为了哄夫人开心,应、应该也是会照做的。毕竟颜夫人大他这么多岁,他应该纵容着颜夫人一些。   但是要他像这些资料上所写的那样,完全抛弃自己的独立性和尊严,完全依附听从于另一个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等到表演接近尾声的时候,风生魔挥退了其他几人,只有那英俊男子和另一个生面孔留了下来,连杜先生都告退离开。风生魔又和时缄继续商定拿笔生意的相关细节,越听越是满意。   时缄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在颜脱后脖子上掐了一把。颜脱当即知机,开始不安分地在时缄身上蹭来蹭去,小声呜咽着说难受,困,要主人抱着哄宝贝睡觉,甚至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时司长都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有这份演技,明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心里像被小猫肉垫挠过一样,又疼又痒,忍不住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训斥道:“就仗着我现在不收拾你和我可劲儿地作,回去看主人怎么罚你!”   说罢还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颜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小声撒娇道:“主人罚我吧。先哄小猫睡觉,等小猫睡醒了主人想怎么罚都可以。” 第58章 镜中预言   由于颜脱一直在闹腾地撒娇要回去、要睡觉, 时缄虽然看起来好像对他态度不含糊, 动不动就拍一下或者呵斥几句,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纵容和宠溺。于是风生魔也就顺水推舟地让两人提前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时司长理所当然地又打着“演习”的理由把太子殿下惩罚了一通,据说是这样才不容易留下破绽。   接下来几天风生魔一直以贵客的待遇招待时缄, 邀请他在二十六层和他共同玩乐。   颜脱暗自感叹时司长果然经验丰富,面对如此狡诈多谋的千年老魔都丝毫不处于下风,关于那笔“生意”始终不露更多口风, 但又不会让对方彻底失去耐心, 而是有条不紊地吊着对方的胃口。   这期间打着“小猫咪怀了宝宝”的借口,颜脱按照两人商量好的各种撒娇, 时缄也仿佛无可奈何般宠让着他。一行人去拟真室外球场打球,颜脱就裹着毛绒绒的毯子窝在一旁长椅上休息;凡是需要走路的时候, 他不是被时缄扶着就是被时缄抱着,时司长还时不时呵斥他两句“小心宝宝”“别闹腾”;如果时缄坐着, 那他一定会气鼓鼓委委屈屈地霸占时缄怀里的位置,仿佛一只霸道又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咪。   这样过了十天左右,在日常逐渐接触中, 风生魔周围的人都开始越发信任时缄了——他们认为这位司先生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坏, 某种程度上甚至和他们的老大一样,尽管这些似乎很难从他外表和平时的行为上看出来,但是从他对待他那只小猫咪的态度和手段上也可见一斑。   尽管那位司先生表面看起来很宠爱他那只小猫咪,但是他们在这会所中浸淫多年,自然可以看出来那只小猫虽然偶尔有些娇气捣蛋, 但是对司先生本人可是十分乖顺的,但那位司先生却还是变着法子用各种手段玩弄欺负他的小猫,而且一直哄着小猫咪信任依赖他。   实在是太坏了。   这天夜里颜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睡觉,时缄受到风生魔的邀请去“谈事情”,而他为了维持“怀了宝宝之后娇弱易困的小猫咪”的形象,被留在了房间里睡觉并等待自己的“主人”。   他最近确实越来越嗜睡,好像伪装怀了宝宝之后他就给自己做了一个心理暗示,让他真的更容易变困。   太子殿下连忙提醒自己镇静,就算真的怀宝宝……那也该由他未来的太子妃、颜夫人来负责……不过时司长看上去不像是会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的人,那么如果实在不行,又他来承担也不是不行……嗯,毕竟他是如此敬爱夫人的新时代冥府好男人,而且据说高龄产子很危险,颜夫人年龄那么大了,他好像也不该把这项责任推给颜夫人……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与他心意相连的那面预言镜突然产生一阵躁动。颜脱顿时心念一动,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把镜子召唤了出来。   这屋子里有时缄布下的防护法阵和障眼法,如果不是法力高出时司长许多,就很难察觉到屋子里的动静。所以此时颜脱才敢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镜子拿出来。   每次镜子躁动,都是想告诉他一些重要的东西。第一次是他五岁的时候地狱祸乱,无数魔物趁机逃出;第二次是他毕业前夕,在三界学院组织的毕业试炼中遭遇危机,却被正好路过的时司长一脸冷漠地救了,他情不自禁地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强大的“救命恩人”示好,但对方却总是冷冷淡淡地应对,直接给他迎头浇了数盆冰水。却没想到毕业后不久他就又被父亲送入了轮回司工作历练学习,而他的顶头上司就是那天的救命恩人。   第三次就是今天了。   颜脱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于是取出了镜子,像从前一样将意识潜入镜中。   时光挟裹着一些纷杂的片段匆匆掠过,颜脱隐约意识到镜中出现的这段场景出现在他们完成这次任务之后,也许还要再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在一个无比寻常的清晨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为酣畅,头脑无比清醒,但四肢却还懒懒的不想动。于是他睁开眼睛,略微动了动胳膊,就碰到身边一个温热微凉的东西——那是时司长的手臂。   时司长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而他整个人都被时司长圈在了怀里。   太子殿下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像看着某种怪兽一样看着自己身边的人。   时缄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淡灰色的睫毛轻轻眨了眨,刚睡醒的眼睛显得比平日柔和了许多,还带着一种颜脱从未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过的温和和宠溺。   在这样的目光下,颜脱不自觉地红了脸。   这时时司长俯身过来,在他愣住的鼻尖上亲昵地问了一下,嗓音中犹带沙哑:“宝贝儿,今天早点想吃些什么?”   他问得如此自然,就好像这是再正常寻常不过的一个情景一样。   颜脱眨了眨眼睛,尚未反应过来,呆呆道:“随、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今天倒很乖,没有挑食。”时缄又吻了他唇角一下,“宝贝自己穿衣服好不好?我去准备早餐,快要来不及了。”   颜脱呆呆地没有说话。   时司长于是略带纵容地轻叹了一声,拿过床头的一件白衬衫随意地套上,然后从衣柜中拿出熨烫得崭新的上衣和裤子侍候颜脱穿上,又随便拿了两件居家服自己套上,匆匆洗漱完就下楼做早餐了,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颜脱快些洗漱——被时司长侍候着穿衣服的时候,太子殿下才注意到自己之前睡觉时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就这样窝在对方的怀里——两人的亲密关系简直不言而喻。   颜脱走进盥洗室里,注意到盥洗台上已经整齐得摆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和盛着水的漱口杯。旁边还放着颜色不一款式相同的一款,明显这是一套情侣用具。   太子殿下当时感到有些震惊,他虽然是冥界太子,但是由于颜青天草莽起家且家教严格,他从没有过过一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从小就是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事宜。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这么大了反而过上了这种被捧到手心里处处侍候着的生活,而那个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人还是以冷漠疏离难以接近著称的轮回司司长时缄。   颜脱在震惊中完成了洗漱工作,从卧室出去后发现房子的格局他并不熟悉,应该不是在冥界皇宫中。也就是说他现在住的极有可能是时司长的房子。   餐厅在一楼,等他下去之后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但新鲜可口的早餐。一杯果汁,一小份清淡的哈密瓜味小蛋糕,一块蛋饼,一小盘水果,还有一小碗汤,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的,分量适当,种类丰富,而且不难推测出这些都是某位司长大人亲手做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时司长还会有如此高超的烹饪手艺。   极度震惊之下他老实地坐在时缄对面安静地吃着早餐,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时司长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款样式简单大方的银色戒指,而他左手同一根手指上也有同样款式的一个。   婚戒……   他和时缄结婚了……   时司长真的成了他的太子妃颜夫人……   他还住在颜夫人的房子里,过着疑似被颜夫人喂养的生活……   不过看起来他们好像确实没有孩子……   太子殿下沉浸在这些如梦似幻的认知中,直到吃完饭被时司长带着出门,由时司长开车两人一起来到太子殿下无比熟悉的轮回司。   殿下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一个新的现实:他貌似还在轮回司工作,兼任太子妃的时司长还是轮回司的最大boss,他的上司。   迷迷糊糊地做完一天的工作后,时缄又载着他一起回了家。家里有储备好的食物,时司长亲手替他换上了居家服,然后又极为贤惠地下楼去做饭。两人共进晚餐后时司长继续去工作,颜脱自得其乐地找了些打发时间的娱乐,直到临睡前时司长工作完,回到卧室理所当然地和他共度了正常的夫妻生活。   在颜脱累得昏过去后,镜中的预言情景也就此结束,他再次回到了会所中被时缄法力所保护的那间小屋中,而时司长还没有回来。   太子殿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傻傻地坐在床边,回味着在镜中看到的情景,双颊开始不自觉地泛红……   他觉得……那样的生活还挺不错。   既然不错,那么让他真的变成现实不也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这样想着,太子殿下开始焦虑起来,焦虑不安地期待着时司长的归来。   他觉得他该负责了——比如把求婚提上日程。 第59章 收尾行动   就在颜脱心焦难耐之际, 时缄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着时司长那张平静镇定依旧的脸, 颜脱忍不住有些慌张, 酝酿了片刻才开口道:“时、时缄,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时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淡定地看着趴跪在床沿上的太子殿下, 开口道:“殿下有什么事?”   颜脱更紧张了,他觉得自己选了一个不能再糟糕的开场白,没有哪个男人会用这句话来作为和人求婚的开场。   那双看向他的淡灰色眸子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他顶着时司长的目光, 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我是想说……虽然一开始我们是因为任务、因为被风生魔算计了才会发展出这样的关系, 但是现在这已经变成事实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应该对你负责。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愿意吗?”   时缄看上去依然没有太大反应, 只是淡淡回应道:“如果殿下只是为了负责,那就不必了。我并不需要。”   颜脱懊恼地想要打自己一拳。他忘了作为轮回司司长的时缄是多骄傲的人, 他身处高位,肯定不会要自己“负责”。   颜脱偷偷抬起头,用余光看了对方一眼, 小声嘟囔着补充道:“当、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负责……我觉得以后和你一起生活也不错……我还挺喜欢你的。”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尤为小声。   但是时缄还是听到了。   他灰色的眼睛中多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看向颜脱应道:“嗯。好。”   “如果你答应的话,等我们完成这个任务回去之后我就让人安排婚礼……”颜脱依然小声嘟囔着,试图展现自己的诚心。   然而下一秒他意识到时缄究竟说了什么之后便不可思议地扬起了头,瞪大眼看向对方:“你说什么?你……你答应了?”   时司长平静地点了点头。他显然听到了太子殿下所说的前一句话,因为他接下去马上就用一副波澜不惊地口吻道:“我正好也有事想和殿下说。”   “我们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准备已经充足,后天晚上就是捉拿风生魔的最好时机。”   颜脱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至少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摸透风生魔那面的情况,从而实施捉捕计划。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时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风生魔生性狡诈多疑,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能够直接接近他,趁机将他一举抓获才是最好的,他的其他势力和巢穴可以等抓到他之后再做审问。如果再拖下去反而可能会露出破绽,令他生疑。”   颜脱点了点头,承认时缄所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约我后天去二十七层商谈有关生意的最终意向,二十七层是属于风生魔的私人空间,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颜脱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商议完具体事宜之后就准备入睡。颜脱看着对方走进浴室的背影不仅生出一丝羞赧和困惑——无论怎么说,时司长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虽然对方看上去好像并没有把答应婚事当一回事。   但是他们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再做那些羞耻的事,甚至更羞耻地亲热也没有什么,他以后对时缄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都算不上骚扰。他只是有一点点不解,现在这个依然如此冷淡的时司长是怎么逐渐变成预言中那个温柔贤惠的颜夫人的?   是不是需要他再热情、再主动一些?   为了预言中那温馨美好的婚后生活,太子殿下决定自己要更努力一些,于是当晚就强忍着心中的羞耻感努力地主动侍候了他的未来太子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那双淡灰色的眼睛似乎融化了一些。于是见到成效的颜脱决定以后要继续向这方向努力。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时司长是三界公认的情感和欲望都很淡薄的人,猜也知道他在感情方面很难会主动,即使结婚后恐怕也会这样。要想让他接受并融入家庭生活,变成预言中那个样子,当然要自己更主动一些,推动甚至引诱他逐渐学会享受夫妻生活能带来的快乐。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想得很对,疲倦至极之下在床上随便窝了一个位置,很快睡着了,嘴角犹挂着甜甜的笑意。   他也就看不到他欲望淡薄的准太子妃以雄兽圈占猎物般的方式将他搂进怀中,与他紧密相贴,薄唇克制而又难以自抑地贴在他的脖颈处低低喘息着。半晌后男人仰起头,依然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只有眼睛难耐地闭起,那双原本冷静镇定的淡灰色眸子已经完全染成了金色,里面盛满了深沉了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般的欲望。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时缄与风生魔约定去二十七层商议事情的时候。   当晚时缄换了一件黑色衬衫便准备离开,颜脱强烈要求和他一起去,但依然被时司长以“风生魔没让我带灵宠”“你去了可能会露馅”“不安全”等理由驳回了。颜脱觉得其他的都是借口,时缄不让他跟去的关键原因就在于觉得此行会有危险,怕他跟去不安全。   颜脱的嘴张了又张,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他想说他跟来就是为了帮忙、为了给抓捕风生魔的行动出力的,不是来扯后腿的。但是他也明白以他现在的修炼水平,对上风生魔那样的天魔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可能也真就是个累赘而已。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听从了时缄的安排,留在房间里,负责联系在外准备支援的其他队员。   生活毕竟不是小说或电视剧,颜脱也不会像小说主角一样总是自命不凡,在各种情况下都要做出格的事,只是因为主角光环所以才往往由添乱的行为变成了作出杰出贡献的行为。时缄是他的上司,   也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时缄安排他在房间留守,他就会老实地在房间留守,哪怕心里其实控制不住对对方的担心。   明明以前那么讨厌这个家伙,只不过这段时间被他摸了摸亲了亲弄了弄,叫了几声宝贝,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等时缄离开之后,颜脱一边控制着心中的担忧,一边暗自唾弃自己。这样容易被对方影响,再发展下去可是会发展成妻管严的——那样一定会被以前的同学和兄弟们笑话。   因为已经是行动最为关键的收尾时刻,在房间里暴露风险又很小,颜脱把镜子拿了出来,开始恢复自身之前封入镜中的法力。   与此同时,二十七层中。   风生魔看向同往常一样淡定优雅地坐在一旁的男人,沉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是当年的哪位?”   早在他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有和他同样的气息,天魔的气息。只是对方和自己一样在刻意压制这股气息,所以他也无从判断对方的力量深浅,更难以借此判断对方的身份。他只能从他无法看出对方身份这点分析出对方的力量并不弱于他。   所以对方所伪造的关于“司璋”的那些身份,已经做生意的那些鬼话,他是一句也不信。他一面提防着男人,也一面猜测着对方的动机。他认为男人来找他很有可能是为了躲避轮回司的稽查,毕竟这些年来那个该死的轮回司从未放弃过对当年逃逸出地狱的那些魔物的追捕,即使是天魔对上他们也只能束手待擒。   特别是传闻中轮回司那位来历成谜的司长,传说拥有着并不逊于天魔、甚至在其之上的强大力量,却没有天魔的弱点。   是的,天魔也有弱点。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这种魔物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优势,也给了他们极易被掌握的弱点。天魔的弱点就是极易被自己的欲望所引诱,沉溺于欲望之中,只不过每个天魔易被诱惑的点不同而已。   有的贪财,有的好色,有的迷恋权势,有的残暴嗜杀……而他自己的欲望是很难被把握的一点,他作为风生魔,对世间大多数事情其实都兴趣缺缺,最大的爱好就是操控并玩弄人心。所以他建立这间灵宠会所和其他类似的机构,就是为了欣赏人心在沉沦、背叛、羞辱等情况下的撕裂、苦痛和挣扎。   这份欲望是很难被利用的,加上他本身有天魔强大的力量,所以他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被抓到。   然而那个传说中的时司长不一样,他同样强大,却好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引诱,严谨、自律、禁欲、感情淡漠,令人找不到任何弱点。   对于喜好玩弄人心的风生魔而言,这样的对手令他感到兴奋,也令他觉得棘手。所以他现在很欢迎另一位天魔来投奔他,和他联手对付轮回司。 第60章 唏嘘   只不过经过这些天的仔细观察, 他发现这位身份成谜的天魔同样棘手——他无法看出对方任何想法, 更无法像以往一样操纵他的内心和情感。   这让风生魔觉得不安, 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可以合作或者说被他利用的好“伙伴”。于是他决定在今天开诚布公地和对方谈一谈。   开诚布公,对风生魔而言实在是一个少见的词。   然而对面的男人在听过他的话之后只转过头来冷淡地看着他,安静道:“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就足够了。”时缄说着,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风生魔跟着站了起来,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竟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为什么来我这里?”   时缄抬起眼看向他, 眸中已经变为淡金色:“解决了你, 好回家结婚。”   随着话声,灯光下白色的墙上映出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 那人影修长,微微浮在空中, 头生两角,两对巨大而华美的羽翼在他身后张开, 在墙上落下深重的阴影。   ……   颜脱刚把镜中的法力吸收到一半,镜子突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力量的牵引。   颜脱心下顿时一慌, 连忙强行中断了对法力的吸收, 把镜子握在了手心。   他出生时即带着这面镜子,一直和镜子所蕴含的力量有冥冥的牵引和联系,能感受到镜子所传达的信息。这样剧烈的颤动带给颜脱很不好的预感,可能是他太担心时缄了,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时缄那边是否顺利, 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咬了咬牙,按照事先定好的方式联络了在外支援的队员,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并告知对方他将去二十七层接应时司长。   交代完这一切,颜脱便握着镜子,按了屋中的寻呼铃。   时缄现在在二十七层,可是二十七层是风生魔的私人空间,他很难轻易上去。   很快杜先生便出现在门口,按响了门铃——时缄现在是风生魔的贵客,特别是风生魔还特意吩咐过他今天晚上要注意时缄房中的动静。   颜脱打开了门。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薄毛衣和同样宽松柔软的米色裤子,黑色短发服帖地垂在额上,双颊带着些微的红晕。他右手扶在肚子上,左手扶着门,神情中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憨态,看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杜先生道:“主人说要我去服侍他,他想要我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红了一下,继续道:“他说只要我按这个铃,会有人来送我上去。”   杜先生犹豫起来,他倒是不太怀疑是颜脱在说谎,在他的印象中,对方就是一只乖顺的灵宠,而在他的固有认知中灵宠几乎是不会说谎的,更不要说胆敢假传主人的命令。他犹豫的点在于除非有特殊命令,否则风生魔是不允许任何人去二十七层的,但他也知道今天那位大人的确约了这位司先生去二十七楼,所以他不确定送这只小猫上去究竟算不算那位大人的命令,毕竟他没有收到任何直接指示。   思索了片刻,杜先生点点头,应允道:“我带你去找你主人。”   颜脱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担忧和不安,装出乖顺的样子跟在杜先生身后。他们经由二十五层的一个特殊电梯上到了二十七层,一出电梯两人就发现了不对——电梯外原本坚不可摧的黑色大门如今已经碎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如同受到了极强的力量冲击和摧折。   杜先生脸色一变,但是颜脱比他行动更快,一道黑色的绳索很快从他袖中蹿出,飞快地将对方牢牢束缚住——他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半,只是在杜先生来的时候被他用镜子暂时压了下来,而这根冥锁是冥界极富盛名的控制宝物,即使理论上讲杜先生法力要比颜脱强很多,也很难从中挣脱出来。   如今局势未明,但显而易见的是时缄和风生魔已经交手了,颜脱才不想送一个帮手给对方。   确认控制住杜先生之后,颜脱在对方惊愕愤怒又焦急的目光中快速穿过已经破损的黑色大门,直直向内室而去。   ————————   风生魔侧躺在地上,脸色一片黑暗,原本整洁得体一丝不苟的衣物上已经褶皱且沾上了灰尘,被强大的力量撕扯得狼狈不堪,嘴角渗出黑色的血迹。   他看着几步远处半悬在天空中的男人,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强,让他甚至毫无还手之力。更令他想不通的是,为天魔的对方为何如此目标明确地一心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虽然建立了庞大的势力,但是这些面前那个比自己更强的天魔眼中应该算不得什么,而且即使杀死了自己,那些势力对方也未必能顺利接收。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是值得对方谋夺的,也不太可能和一位天魔结仇,那对方的杀意就来的毫无道理。   总不可能是替天行道吧?   他知道他无法在力量对抗中取胜,便试图分析对方这样做的原因,试图以此来某得一线生机。可是和过去一样,他完全无法猜到对方的心思。   就在这时,隐约的人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面前的强大天魔金色眸子一闪,瞬间把自身力量压制了下去,恢复了人类的形貌。几乎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男人站立的身影后大声喊道:“时缄,你没事吧?!”   时缄……   风生魔的瞳眸紧缩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抬眼看去,只见青年在确认情况已在男人掌控之下后一下子向那已经重新披上人皮的天魔扑了过去。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男人,确认对方安全无虞之后便从男人身后将他牢牢抱住,依赖担忧地把脸埋在了对方背部,小声呜咽道:“你可答应了做我的太子妃的,你不能有事。以后也都不能。”   风生魔的眼睛里充满了讽刺,嘴边也扬起一抹说不出是自嘲还是嘲讽的笑容——时缄、太子妃……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在短短二十年中建立如此庞大的势力,保自身无虞,已经是少有匹敌的强大厉害。却没有想到竟然有另一只天魔,伪造身世混入了冥府,执掌轮回司,成为三界震服的轮回司司长,甚至迷惑得冥界太子对其情根深种,一往而深。   其段数比起他来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倒也真是讽刺。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对方的力量依然牢牢地压制着他,让他半句话都说不出。   颜脱进来后只看了角落里的风生魔一眼,发现对方已经被时缄重创无法行动,再造不成什么威胁。随后他便把全副心神都投注到了时缄身上,仔仔细细地把时缄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发现对方没受什么伤后才一把抱住爱人。   时缄没受伤,这太好了。   但是时缄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有些苍白,想来方才为制服风生魔也耗费了不少的力量。想到这里颜脱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看向时缄,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这两天表现得已经太直白了——先是求婚,再是求婚成功之后为让未婚妻体会到婚姻生活的快乐而在每晚用尽手段地“侍候”对方,现在又这么急急忙忙地跑来,满脸都写着担心……完全是一副百依百顺宠妻无度的好老公做派,据说这样下去妻子会恃宠而骄,结婚以后就会不把他当回事。   他倒不是要求时司长婚后一定要像镜中预言那样穿衣做饭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但是他希望自己未来的太子妃至少会重视他、把他放进心里。   然而据说也不能太顺着对方,不能太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对对方的在意,必要的时候也得拿拿乔,否则对方知道自己吃定你了,就会不在乎你。颜脱也忘了这是从哪里听到的歪理,却在这时突然想了起来。   于是他故作矜持地放开了对方,仰起头,咳了一声道:“你回去多休息休息。最好回去后这两天别上班了,在家修养一下,剩下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办也没问题。你现在是我的太子妃了,虽然还没办婚礼,但是也不用这么辛苦,该养尊处优的时候就要养尊处优,否则别人会笑话我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逻辑混乱、语句不通,但太子殿下自己还挺满意的,他觉得这样时缄应该就听不出自己是在关心他,就不会发觉自己特别在乎他。只要这样保持下去,他就不会变成那种被妻子完全拿捏住,妻子在外寻欢作乐也敢怒不敢言,只求不离婚的可怜男人。   完美。   没想到时司长却突然垂下头看向他,淡淡问道:“殿下,你是在担心我吗?”   颜脱猝不及防,一下子涨红了脸。   只有默默缩在角落里的天生魔看着时司长苍白的脸想到,看来这个看似强大的天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看那苍白的脸色,就是发觉那小太子过来之后强自压制力量收回原身的下场。   没想到如此强大的天魔,最后竟逃不开以色侍人的命运。 第61章 新婚   颜脱恼羞成怒地回了一句:“才没有关心你, 我只是不想因为你身体状态不好耽误婚礼而已!”   说完之后却觉得还不如不说, 这样好像显得他很心急地要结婚一样。   恰巧这时来接应的其他队员也已经赶到了, 他便别过头去,懊恼地不再说话。   轮回司诸人将会所相关人员全部逮捕收押,又根据他们交代出的线索去清剿风生魔其他的势力。风生魔已经被降服, 他的那些势力也是树倒猢狲散,再不值一提。   而颜脱跟随众人回去后首先拜见了自己的父亲,一本正经地同颜青天道:“爹,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颜青天觉得儿子这一趟出去历练受了不少苦, 但看上去也成长了不少,好像比从前更有担当了, 心下很是满意,脸色也越发和蔼, 听颜脱这么说也只是点点头应道:“嗯,说吧。”   颜脱抿了抿唇, 不免觉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镇定地开口道:“爹,我打算结婚了, 我要娶时司长。”   颜青天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感觉还好, 听到后一句的时候喝了一半的茶差点没有喷出来。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儿子,再次确认道:“你再和我说一遍,你要娶谁?”   “我要娶时司长。”颜脱又重复了一遍。   颜青天几乎要被自己呛死。   他原本以为儿子出去这一趟是被哪个小妖精勾去了魂,还想着小妖精就小妖精吧,现在都讲求自由恋爱, 只要那个小妖精没什么坏心就可以,他是开明的家长,不打算干涉儿子恋爱。没想到儿子和他说他要娶时司长?!问题还不仅仅是这个,问题是你要娶人家,但时司长是那么好娶的么?   颜脱见他爹没说话,以为他爹嫌时司长年纪大,不太同意,连忙进一步补充道:“爹,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必须得对时司长负责。”   颜青天愣愣地看着自己儿子,下意识张口问道:“你说什么?”   颜脱看颜青天这样子以为他爹不相信,略带羞赧地解释道:“本来是做任务的时候我被风生魔算计了,中了他们的药。结果我没忍住,就、就那样了……事后我冷静地想了想,我还挺喜欢时司长的,以后和他过一辈子也挺愿意的,再说爹你总教育我要做有担当的男人,所以我就想着得对时司长负责。时司长也答应了,他答应我等任务结束回来后就结婚。”   颜青天心里渐渐反应过来,同时心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儿子这是真长本事了,都能把时司长搞成自己的……这、这、这能耐大发了!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儿子是怎么能把时司长办了的,武力值相差实在是太大。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时缄本身并没有抗拒,而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从时缄答应结婚这一点来看,一切都是时缄默认下发生的这点还比较可信。   颜青天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活了这么长的年月,见过的大风大浪不知道有多少,将世事看得透彻,对这事却有些难以定夺。   他其实有些看不透时缄,这位轮回司的最高执掌者来历身世成谜,但力量强大,甚至不在他之下。当年时缄出现在冥界的时候,他其实是放心不下对方,担心其会在三界造成巨大的风波,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对方留在自己眼皮之下看着比较好,但又想不到用什么方法留下对方,担心反而会触怒时缄起到反效果。   于是颜青天试探着邀请时缄来担任轮回司司长,希望用这个职位困住对方,便于他在冥界监控对方的动向。没想到时缄竟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甚至在短短时间内把原本没什么声势的轮回司经营到了如此地步。   没错,时司长这二十年中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非但没做过坏事,还为三界的和平稳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颜青天还是放心不下他,尤其不放心把自己的宝贝儿子这样彻底交到对方手上。   可是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如今儿子这幅模样,分明是已经对对方情根深种了,即使他反对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会激起颜脱的逆反心理。何况他现在还摸不清时缄的态度,如果时缄也很属意自己傻儿子的话,那么凭借他的力量,直接将人掳走也不是什么难事,结果也只会更糟。   左思右想之下,竟然只有答应这桩婚事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儿子和时缄都还能在眼皮子底下,真出了什么事,他还能护着儿子一点。   这样想着,颜青天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得到父亲同意之后颜脱不禁喜上眉梢,连连对颜青天道谢。   颜青天看得无奈,心说你现在年轻气盛,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正是对情事懵懂好奇又热衷的时候,时缄看中这点,先让你占点便宜,尝点小甜头,你就傻乎乎得被迷得找不着北了,还口口声声要对人家负责。但时司长哪里是能屈居人下的人,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但他自恃长辈身份,这些话却无论如何也对儿子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叹气,好像看见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小胖白兔子被狼叼回窝里去了一样。   他哪里知道,他儿子甚至连他想象中的那一点“便宜”都没占过,就已经傻成这个样子了。   颜脱母亲在天界闭关修炼,已经十年没回来过了,等到出关也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颜脱索性也不等了,给母亲寄去了一封信禀明了他要结婚的事,便喜滋滋地亲自安排筹备起婚礼的各项事宜,平日在轮回司也不再掩饰和时缄的亲密。   轮回司众人看得惊愕不已,竟然分不清这算是谁傍上了谁,最后只能暗自感叹一声还是太子殿下有本事,竟然一趟任务的时间就能让他们如高山之雪般的时司长动了情转了性。   关于两人的桃色消息更是传遍了整个轮回司,最后借由网络传到了冥界和天界,都是诸如“今天我看见殿下和时司长在地下车库热吻”“时司长办公室门没关,莫科长不小心推门进去,撞见了殿下衣衫不整坐在大boss腿上和司长大人搂抱着亲吻”之类的。   最后时缄实在受不了,给颜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专心筹备婚礼即可。   无论如何,冥界太子大婚也是三界的一桩大事。颜脱又总想着不能委屈自己太子妃,所以准备时一切都按最好的来。   婚礼当天更是盛况空前,颜脱一天奔波不停,但也觉得开心畅快至极,一天下来脸上总挂着盈盈的笑意。作为“新娘”的时缄早早就被送回了太子宫殿,颜脱却还要在外应付各方来宾的敬酒,等到能脱身回去的时候早就醉得连自己长什么样都忘了。   不过他还记得时缄,还记得自己今天和时缄成婚,时缄是他新娘子。   是以等回到宫殿之后他关上门,解开外面礼服的扣子,看见坐在床沿上淡定自若的时缄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更是直接扑进了时缄的怀里。   他不仅窝在时缄怀里,还乱摸乱亲乱蹭,把时缄衣服前襟蹭得皱巴巴的,却愣是对方一颗扣子都没能解开。他抓住时缄胸前的衣服,急得眼睛发红,不由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看向对方,像是求救,又像是在求欢。   他愣愣看向时缄的眼睛,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时,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金色的了?”   “殿下,我们今天晚上玩一个特别的游戏。”时缄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无论我做什么,殿下都不能反抗,要乖乖配合。否则老公会狠狠罚你的。”   被酒精麻痹了意识的太子殿下向爱人怀里缩了缩身子,点了点头。   强大的力量逐渐弥漫开来,笼罩了整座宫殿,将一切都隔绝在外。宫室内部,一双极为华美的黑色三翼羽翼在男人身后展开。   新婚之夜,强大的天魔忍不住向爱人露出了自己的天魔本貌,使用自己本来的样子将爱人完全地占有,毫无回旋余地。   而这一夜也极为漫长,颜脱只觉得自己无数次睡过去又无数次醒来,他的酒意渐渐消散,头脑渐渐清醒,但是他已经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他只有努力去承受,努力地去接受爱人的一切,委屈地去取悦对方。因为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哭泣挣扎求饶,他一向淡定优雅又从容的爱人也不肯饶过他,而是以他从未经历过的凶狠强悍样子不容拒绝地将他一寸一寸,彻底拆吃入腹。   夜色终于散去,天边亮起了曙光。   静谧又靡乱的宫室之内,无比疲倦的年轻太子蜷缩在爱人的怀抱中,在黑色羽翼的包裹下,睡得正香。 第62章   在昏迷过去之前, 颜脱抱着新婚爱人的手臂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被时司长用天魔本体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晚上, 他无论如何也意识到自己的爱人有问题了。至少, 时缄绝对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宝贝儿,你见过我的。”时缄亲吻着他的头顶,声音暗哑道, “在你很小的时候,你从镜子中见到过我。”   随着他的话,颜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久远而模糊的画面, 天降异象, 地狱破碎,无数魔物倾巢而出, 在那之中,有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身负六翼,遮天蔽日。   那是二十年前他曾在镜中看到的预言。后来因为他的预言, 颜青天加强了防守,大部分魔物都被继续锁在了地狱深处,只有少部分跑了出来。   “你是……天魔?”颜脱震惊地喃喃道。   “没错。”时缄继续拥吻着他, “我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天魔, 我没有欲望,或者说我一直没有找到我的欲望。直到我离开地狱来到冥界之后,我意识到我必须要留在这里,我感到冥冥中有一种牵绊吸引着我,所以我接受了岳父的邀请, 留在了轮回司,但我一直没找到这种感觉的来源。”   “直到你毕业试炼遇到危险,这种感觉突然变得更强烈起来,我才顺着指引找到了你。后来岳父带你来轮回司见我的时候,我就能确定了。”天魔金色的眼睛变得暗沉而深不见底,“你就是我的欲望之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想得到的东西。”   接下来的话颜脱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巨大的羽翼再次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天魔的掌控之中,直到他疲累不堪,彻底昏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颜脱终于从沉睡中慢慢醒来,意识也随之渐渐回笼。他开始回想起自己新婚之夜那漫长一夜的情景,也想起了时缄所说的话。他的脸色忽红忽青忽白,最好慢慢偏过头,看向了依然把自己牢牢锁在他身边的男人。   时缄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样貌,安静地闭着眼,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禁欲优雅又冷淡的轮回司司长,再找不到一丝昨夜那天魔凶悍、暴虐、充满偏执和占有欲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一身狼狈不堪的痕迹,颜脱真要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新婚爱人安静的眉眼,一时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知道了真相,他还是……不愿意离婚。   对,刚结婚就离婚,置他冥界太子的颜面于何地,肯定不行。颜脱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快速把“离婚”这一选项彻底划掉。   就算新婚妻子有些调皮,还隐瞒了自己的重要身份,但是时缄他并没有犯下像风生魔那样的恶事,也不会像其他天魔那样因为无法克制天生欲望,行事不择手段,而给三界造成大的祸乱,还是可以慢慢调教的嘛。他的欲望就是自己,那最多是自己要辛苦一些,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太子殿下如此想着,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昨天晚上可怜兮兮地哭着求饶也不被绕过的凄惨样子。   就在这时,时缄的睫毛眨了眨,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也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淡灰色,而不是昨夜那样充满欲望的金色。   “殿下休息得还好吗?”他倾身过来,在颜脱眉梢处落下一吻,同时伸手把颜脱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继而轻柔地在他背部爱抚了起来。   这一切都无比自然,就好像根本那样癫狂靡乱的新婚之夜根本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对新婚夫妇,他还是温文尔雅的模范伴侣。   颜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随即便反应过来,死死咬住下唇,推拒着时缄的手道:“别闹……我有事要问你。”   时缄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同时不住地在他耳廓和脖颈处烙下一个又一个细密的亲吻。   颜脱垂下眼,脖颈承受不住地高高扬起,勉强忍耐着继续问道:“按照你昨天说的……在那个灵宠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提前计划好的?你一直在骗我?”   时缄的动作略微一顿,稍稍抬起头来,望着爱人无比诱人的神情,眼眸渐渐染上一层金色,却同时面不改色地冷静回答道:“当然不是。”   颜脱没有再问,如果时缄咬死了不承认,他再问也没有结果。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轻轻道:“你说我是你的欲望,所以你接近我,诱惑我,答应和我结婚,和我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占有我,满足你的欲望……是不是?”   他眼角还被刺激得红着,黑色的圆滚滚的眼睛里却充溢着淡淡的难过。   时缄顿时停下来所有的动作,将颜脱搂进了怀里,吻着他的额头诱哄地喃喃道:“当然不是……有的天魔的欲望是财富,也没见过他们抱着珠玉钱财一起睡觉,或者和保险柜结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   时司长费心地说着情话,却发现爱人依然闷闷不乐地窝在他的怀里,于是只好拿出撒手锏——这个秘密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颜脱的,他还打算仗着这个本事多为自己某些福利的。   “宝贝,你出生的时候带着一面能够预知的镜子对不对?那面镜子是我的力量化成的,我可以控制它。”   时缄说着,害怕对方不信一样,伸手召出了镜子,原本被颜脱放在床边的镜子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只是这样还不稀奇,时缄毕竟是强大的天魔,强行召唤他人的法器也不算什么。令颜脱震惊的是,向来只尽职尽责地按照他的心意为他预言未来的镜子这次居然回放起了昨夜发生过的画面!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   看着镜中情景,太子殿下的脸“腾”地就红了。   时缄轻咳了一声,未免爱人恼羞成怒从而弄巧成拙,连忙关掉了镜子中的画面:“这回你信了吗?这是你的本命法器,但我可以轻松控制它,因为它本身就是我的力量所凝结而成。而我力量的特性就是可以控制时间,包括预言未来、回溯过去。所以宝贝,在你和我都不知道或者尚且不记得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了很深的牵绊。”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带着我的一部分。不仅是代表着我的力量的这面镜子……还有我的心。”   “所以我在遇见你之前才会真正的无欲无求,所以你才是我注定的欲望。”   颜脱完全愣住了,呆呆地躺在时缄怀里,眼角和双颊都带着薄红。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冷淡无情的时司长有一天会这么抱着他,对他说这么一通令人肉麻的情话,会这样手足无措地向他解释,他是他的欲望,又不仅仅是欲望。   颜脱忍不住仰起头,主动搂上时缄的脖子,吻上对方的唇,闭着眼小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负责的,不管是哪方面都一样,就算你是天魔还瞒了我这么多事我也不会放弃对你的责任的……不过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就要好好和我过日子,不能像风生魔那样偷偷跑出去做坏事,也不能违反我的家规……”   他越说越跑偏,到最后越来越没逻辑,直到时司长忍无可忍低头主动吻上他,让太子殿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后,颜脱真的过上了预言镜中所展现出的理想的婚姻生活。他一直瞒着时缄是天魔的消息,因为他觉得只要爱人不做坏事专做好事,那么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都不重要,反而如果他是天魔的身份暴露出去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至少他老爹颜青天那关想过就不容易。   仙界和冥界之人也会消亡,一种是犯了天谴或遇到天灾人祸真的魂飞魄散,另一种则是修行再无进益,而自然天人五衰,逐渐消亡。每个人修行情况不同,基本上每过或长或短的时间,当他们感受到自己修行没有进展,为了避免天人五衰的命运,就会重入轮回、下世历劫,以寻求新的感悟和突破。   作为冥界之主的颜青天力功德深厚,轻易不会天人五衰,但也比常人更为豁达,对功名利禄并不如何看重,执掌冥界对他而言更多是一种责任。颜脱和时缄成婚后他又管理了冥界一千年,颜脱也就做了一千年的逍遥太子。而后颜青天将冥主之位传给下一位有德有能之人,就和颜脱母亲一起同儿子和时缄告别,准备再入轮回感悟世事了。   而时缄总有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在与颜青天告别之后,知道颜脱在世上没有别的深厚牵挂,便提出要带他离开。   于是两人来到了地狱深处,化出天魔原身的世界用翅膀将爱人裹挟到无人能达到的深渊尽头——这里一片黑暗,天幕上翻滚着血红的岩浆,没有丝毫生命存在,连时间都好像静止了一般。   在这个不受丝毫打扰,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两个人的地方,时司长又拥着爱人肆意缠绵了不知多少时间,直到两人最终决定离开。 【四:重生·时间之环】 第63章   颜脱愤怒地瞪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男人看上去的确很年轻, 确切来说处在作为男孩子和男人交界的位置。他大概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但是身材挺拔修长, 墨蓝色的眼睛里有着远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和冷静。   他现在正提着颜脱的一只爪子,无比冷静地和扒住他裤腿的颜脱对视着。   我可是帝国的太子殿下,如果你再不放我下来, 是会被治以不敬之罪的!   颜脱愤怒地咆哮着,但是出口的只是几声细软娇弱的“喵呜喵呜”声。   他听到那声音后愣了一下,随即再次深刻认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 顿时整只猫都肉眼可见的萎靡难过了起来, 任由对方提着他可怜的小爪子,把巴掌大的身子瘫着趴到了男人的鞋上, 闷闷地不动了。   男人墨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关切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只刚才还喵呜喵呜地精神地和他撒娇玩耍的小猫突然就没精神地趴下了。   他索性放下对方那白白软软的小粉爪子,用一只手把小猫咪整个拖了起来, 捧在手心里,对望着他那圆溜溜湿漉漉的漂亮黑色眼睛道:“小东西,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饿了?”   他说着, 伸出手想去摸摸小猫头顶那不知从哪里蹭了一层灰的小白毛。   颜脱不甘不愿地偏开头避开了。他才不要随随便便被人摸!他又不是猫!他是尊贵的帝国太子!   男人也不以为忤, 笑着弹了弹小猫的额头:“还挺有脾。你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没地方可去?你这么傻乎乎的样子,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不如和我走吧?”   很显然,男人把他当做了一只真正的被遗弃的可怜猫类幼崽。   我才不要和你走, 我要回皇宫去找父皇,我要想办法变回来。颜脱抗议地拒绝着,嘴里发出的却依然是弱气的喵呜声。   颜脱再次愣住,无法之下开始用头去撞男人的掌心——但这在男人看来不过是他挨着自己手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   “还挺会撒娇的。”男人低声喃喃道,修长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的头上,把他从头到尾呼噜了一遍。   颜脱不自在地在他手里扭动着蹭着,被摸到敏感的尾巴的时候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舒服吧。”男人又笑了一声,把他用自己外套包裹起来,揣在怀里抱着准备回家了。   颜脱努力用小爪子扒着那团衣服,费了半天劲才扒出一个小洞,把脑袋从里面伸出去,随着男人的脚步好奇地左右看着。   有一句话男人说得不错,别说回皇宫见父皇了,先不管他现在这幅样子能不能成功见到帝国的皇帝并让对方明白自己就是他亲爱的儿子,以他现在这幅身娇体弱的小身子,连一百米都走不出去。他也不知道作为一只猫要怎么生活,怎么寻找食物,如果有大猫或者人类幼崽欺负他该怎么办——说不定他连三天都活不过去。   而就他方才观察所得,这个男人应该完全不懂该如何养猫,或者说完全不懂养任何动物。那么他露馅儿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猫。   而且……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那种会对小动物下手的变态吧?他的生命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吧?他要带他走是不是就是要养他的意思?   如果能有一个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就能慢慢找方法恢复了。   想到这里,颜脱开始歪着脑袋悄悄打量起面前的男人,越看越觉得男人的面孔有一丝熟悉。   男人发现他从衣服里钻出来歪着头呆呆打量起自己的样子,屈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颜脱觉得疼,被弹得生气,不再看他,软软地哼唧一声转过头,转而去打量附近的街道,以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醒来后一直处于变成猫的震惊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只知道醒来就在花坛的草丛之中。后来他跌跌撞撞地勉强跑出来,就一头撞到了男人腿上。直到现在颜脱才有闲暇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他一看就忍不住皱眉,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什么落后的边缘星系。   看看这款式落伍的悬浮车、那十年前画风的广告牌,还有街上人们穿的衣服,店面的装修风格……简直处处写着落后两字,至少落后首都星十年!这样想来,他想回皇宫去就更困难了。   男人带着他穿街走巷,最后来到一栋极为老旧的楼房之前,抱着他走了进去。   颜脱看着那黑暗斑驳的走廊,小爪子死死扒住了身下的衣服,勉强按捺住了转身就跑的冲动——他丝毫不愿意相信,这个看上去仪表堂堂举止优雅的俊美男人就准备带他、帝国的太子殿下住在这种地方!看外表的话,他还以为男人会是某个贵族的继承人,至少也会是富贵人家里的公子少爷。   直到这个时候颜脱才注意到,男人确实只是脸好而已,加上与生俱来的气质,使他显得尤为优雅贵气。   但其实男人穿的是样式和用料都很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以及同样简单的正用来裹着他的黑外套,脚上的鞋也穿了不短的时间,并且磨损严重,明显男人要经常用脚走路。只不过是男人本身衬得他身上廉价的衣物也显得高贵了起来。   颜脱开始后悔跟着男人回家了。   养自己一定会让对方原本困窘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的,或许男人会很快因为受不了而把他再次遗弃或卖掉,也或者男人会就用一些剩饭和烂菜叶子之类的来打发他。那他可就太凄惨了。   楼梯很是狭小逼仄,从透明的升降梯可以看见各层的光景,据颜脱目测每一层至少都有五六户住户,其中三层甚至还有一家摇摇欲坠的创业公司招牌。   男人带他在最顶层停了下来,这一层更惨,据颜脱判断至少在一层里挤了九、十户人家。男人抱着他一路走过昏暗的走廊,打开了最里面一户的门锁,而后低下头,和正支着脑袋四处张望的颜脱对了个正着。他看着那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道:“小东西,我们到家了。”   整间房子像颜脱想象的一样小,只有一间房间、一个小小的厨房和一个同样小小的浴室,加起来还没有他的卧室的一半大。   男人进屋后顺手把他和那团衣服一起放在了屋内唯一的一张旧书桌上,便走到衣柜前开始换衣服。   颜脱试探着从衣服里钻出来,开始好奇地在桌子上走来走去。很快他就被银灰色的电子日历吸引了目光,那上面显示着“星际历2436年3月11日 18:24:37”。   2436?可是今年明明已经是2451年了!   颜脱努力地皱了皱眉,坐在了和他一样大的电子日历前面,伸出爪子戳了戳对方。他觉得这个日历一定是坏了。   这时换上了黑背心和破旧牛仔裤的男人走了过来,一把把他从桌子上捞了起来抱到了怀里,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宝贝儿,你可不能坐在这里。”   颜脱扭过头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难过。   “好吧,”男人投降了,“你可以坐在这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你想踩我的被子睡在我的床上也没关系。但是我得把这东西收起来。”   颜脱这才注意到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压着一张纸,他趁着男人把纸拿起来的时候,偏过头去看——那张纸上的图案和样式他都无比熟悉,那是星际第一军事学院的成绩单,全星际最好的军事学院。因为开放、平等、不问出身的选拔条件而吸引了全星际最优秀的人才前去就读。   颜脱也曾经希望到那里学习,但最后出于政治和安全上的考虑,他还是接受了父亲的建议,留在了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读书。   每一项成绩都优秀得令人咋舌,最上面写着成绩单主人的名字:时缄。   只不过如今那漂亮的分数上都盖着黑扑扑的小奶猫花爪印。   时缄一面把成绩单随手塞进抽屉里,一面对手中的小猫警告道:“我要靠它去领奖学金的,补办会很麻烦。如果领不上奖学金,你就没有小鱼干吃,也没有奶糊糊喝,明白没有?”   颜脱依然愣愣地坐在他的手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   时缄,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他是星际联邦的第一统帅,这个名字便代象征着无与伦比的权势和力量。但是作为与联邦一直存在竞争和对抗关系的帝国太子,颜脱从未见过这位时将军本人,兼之对方行事很是低调,他也只在电视转播上看过对方的脸。   那时候对方穿着黑色的军装坐在联邦一众要员的后面,眼睛微微闭合,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沉静而强大的气势。   如今,那张脸突然和面前青年犹带着一丝青涩的脸毫无障碍地合在了一起。   不是吧……   应该没人会给自己私生子起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对吧?   结合之前种种,一个荒谬但又能合理地解释一切的念头出现在颜脱的脑海里:喝下堂兄递来的那杯毒酒之后,他没有死,而是重生成了一只猫,回到了十五年前的联邦,然后……被还在读军校的时缄捡回了家。 第64章 晚餐   时缄抱着颜脱去浴室把身上的毛大致擦干净, 然后将他放到了床上, 转身去小厨房里开始做饭。   颜脱踱着步子在床上踩来踩去, 像是一位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床不大,只供一个人躺在上面,毕竟这见狭小而拥挤的房间里也放不下再大一点的床了。颜脱踩踩枕头又踩踩被子, 很快就把他的领地巡视完了,然而男人还没从厨房里出来。   他开始感到没意思,走到了床边试图跳下去去别处走走。他先是探头望了望, 然后马上吓得向后退了两步——这太高了, 有点超出他从前的认知,他才不敢往下跳。   太子殿下忘了他现在只有男人巴掌大。   颜脱只能郁闷地走回到枕头旁, 用爪子掀起枕巾,然后钻了进去, 用深蓝色枕巾把自己完全盖住,只露出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他是想给自己盖被子的, 但是他刚才已经试过了,被子太重,他掀不起来。   颜脱趁着这休息的功夫, 开始梳理起之前的事情, 试图理出自己回到过去、变成了这幅样子的原因。   他还记得那时在他们所居住的海蓝星系西侧新发型了一个小星系,小星系上并没有智慧生命存在,但各项资源丰富,帝国和联邦就小星系的归属权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论——他们知道自己无法独占这块地方,但都希望能够获取到更大的利益。因为这件事, 双方的气氛都很紧张,但他的父亲、帝国的皇帝陛下一向是位比较温和的主和派,所以一直在通过自身的影响努力遏制事态的发展,好在联邦那边虽然近年来军事力量发展极快,但也没有要打一架的意思。   在他出事之前,他的父亲应联邦之邀赴联邦和帝国中间的一个中立星球参加一个旨在商讨共同开发该小星系,其实就是关于小星系利益划分的会议,而他留在帝国首都星处理日常政事。   那天晚上他的叔父邀请他去王府参加一个宴会,他虽然知道这位叔父和他的儿子一向野心勃勃、不甘寂寞,但还是应邀出席了。没想到后面就演变成了一场政变——他的叔父和堂兄控制了他的侍卫队,将他软禁起来,并强迫他喝下一杯毒酒。   而等他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可思议地是回到了十五年之前。   颜脱其实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他的叔父和堂兄胆敢那么做,想必是有恃无恐,所以他担心他们会对父亲不利。他甚至疑惑他的叔父为什么会突然发难,这个时间点也太正好了,所以他怀疑对方和联邦有所勾结,可能连邀请父皇去参加会议也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现在他担心也没有用,毕竟根据他的记忆十五年前他的父亲还好好的,只是不知道既然他变成了猫,那么现在作为帝国太子的那个“颜脱”怎么样,是像他之前所经历的那样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还是因为他重生而产生的蝴蝶效应而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还担忧的一点是,按道理讲不会有两个他同时存在,那么是不是现实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在皇宫的那个他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往好处想,他回到了十五年前,也就掌握了很多先机,可以尽力避免十五年后的那件事的发生,无论他的叔父和联邦有什么阴谋,他都可以想办法提前将之扼杀。   太子殿下努力思考着家国大计,不知不觉顶着枕巾四肢着地站了起来,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一只身娇体软一戳就倒的小猫咪。   时缄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地就是这幅画面,他刚领养的小小猫崽顶着有四个他大的蓝色枕巾在枕头的最高点站着,表情有些严肃,好像是在……思考?   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慢慢向床的方向走去,然后伸出左手食指轻轻戳在小猫毛绒绒的肚子上。   颜脱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仰躺着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   他挣扎着翻过身子重新站起来,好不容易才再次站稳,时缄笑了笑,伸手又是一戳。   太子殿下又被推倒了。   颜脱这次起身的速度快了些,抱住时缄那根手指就不撒手,努力试图将其压在自己身子底下。   时缄用手指逗着他陪他玩了一会儿,趁颜脱不备的时候趁机用手把他捞了起来,抱到怀里放到桌子上,指着一个银色的浅口小碗道:“宝贝,这是你的碗,你要乖乖吃饭。”   颜脱望着面前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一碗淡黄色的面糊糊似的东西,皱起了眉——他现在皱眉也不容易被看出来,更多时候只是在心里皱眉。随后他抬起一只爪子,嫌弃地把那只碗推远了,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自己对这东西的抗拒。   颜脱不知道真正的猫咪会不会吃这东西,甚至到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正经的猫,就他自我感觉来讲,他觉得自己不是。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吃这种看上去就很奇怪、闻上去更加奇怪的东西的。   “宝贝不吃吗?不喜欢?”时缄放下了自己的碗,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是他家里最贵的一支营养剂了,他自己从来都不会买这么贵的营养剂吃。刚才他在星网上查到这种营养剂可以给幼猫吃,而且能补充幼猫所需营养,增强幼猫的抵抗力,想到自己家小宝贝那么软软弱弱可怜兮兮的,捧在手里就那么一小团,才下单买了三支准备用来喂养自己的小猫宝贝,没想到自家小宝贝居然挑剔地表示不喜欢。   颜脱嫌弃地别开了头,背过了身子。   但这时候他其实已经饥肠辘辘了,隔壁也在做饭,隐隐的热腾腾的鲜香之气从旁边传来,他忍不住扬起了头,对着那个方向“喵喵”了两声。   那声音可怜极了。   时缄把他捞过来,抱进了怀里,低声问道:“宝贝儿是想吃新鲜食物吗?”   颜脱愣了一下,他是知道很多偏远星系较为贫穷的地区的人们会吃营养剂为生,因为这东西方便易携,又能全面补充人体所需能量和营养,所以军队在外作战时也会给将士们配发高级营养剂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他从小一直吃的是顶级厨师所料理的优质食材,所以一直把吃新鲜食物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况且在他想法里,星际第一军事学院所在的幕天星球也是比较有名的高级星球,交通便利,不应该在供给新鲜食物方面存在困难。   时缄只见自家猫咪窝在他的手心里,用圆圆的黑眼睛看着他,也不动也不喵,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从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开门向外走去,不忘叮嘱道:“宝贝儿乖一点,不许乱跑知道吗?”   他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他从生下来后便对一切事物和人都很淡漠,也没有什么目标和追求,如果不是听说在军事学院成绩优异者可以拿高额奖学金,当初可能甚至不会选择报考。   但是就是这只偶然捡到的小东西,就是能让他轻易地没有一点办法,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舍不得委屈他半分,就是想竭尽所能地宠着他,让小东西乖乖窝在自己手心撒娇。   时缄走到了隔壁,按响了门铃,等到女主人前来开门时便彬彬有礼地对方道:“不好意思,请问您在做什么?我可以买一点给我的小猫吃吗?”   女主人在做鱼羹。她很喜欢这个年轻俊美的邻居,又不免有些心疼,对方比自己儿子还小几岁,就一个人生活,没什么家人,据说还在第一军事学院念书,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总给人沉静有礼的感觉。因而听到时缄的话后她很快用小锅盛了半盆汤出来,还用一个小碗装着煮好切碎的鱼肉一并递给了时缄,并且极力拒绝时缄为此付钱。   她的儿子已经毕业并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不用再负担高昂的学费,还能额外有一份不低收入,家庭的压力一下子轻了很多,也能有余钱可以时不时买一些新鲜食物吃,这在这栋楼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生活水平了。不过她们一家已经找好了房子,已经准备搬离这里。她认为力所能及地帮帮这个年轻的邻居也没有什么。   时缄向女主人道了谢,把颜脱放到了自己肩膀上,嘱咐他抓好坐稳之后就接过了食物带颜脱回了家。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恩惠,但是现在他太需要这些了。   颜脱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一回家就站在桌子上围着锅打转,等着时缄给他把鱼汤盛到浅口小碗里后立马欢快地喝了起来。这味道虽然比他从前吃的东西差远了,但至少比营养剂强,太子殿下已经不挑剔了。   他喝到一半,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由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时缄在吃他不吃的那碗营养剂,一边吃一边看着他高兴地喝鱼汤,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女主人送给他们的汤不算少,他却一口都没有动。   “慢点喝,都是你的,小馋猫。”时缄笑着轻轻抚着他背后柔软的毛,轻声许诺道,“宝贝喜欢的话,以后天天都给你新鲜食物做的好吃的。但是宝贝要乖乖的,不能乱跑,更不许跑丢了,让我找不到。” 第65章 捣蛋猫   时缄开始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家的小猫咪每天都能吃上新鲜食材所做的食物。   慕天星球本身的条件并不适合种植天然新鲜食材, 所有新鲜食材都需要从其他星球进口, 因而食材价格很高;而且慕天星球是一个高级星球,居民收入较高,所以这里的基础物价水平也不低, 房租更高,即使是学校里的宿舍也不是缴纳完学费后毫无积蓄的时缄可以负担得起的,他只能在这种老旧的类似贫民区的地方寻找住的地方。   好在慕天星球的公共交通设施建设极为完善, 而且搭乘的费用很低, 所以即使每天要在学校、打工地点和家三地之间来回奔波也不是十分困难。   他是孤儿出身,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没有任何家人,十六岁之后离开孤儿院时身上没有任何积蓄, 而后两年打工所积攒的钱也只勉强够缴纳军事学院的学费——星际第一军事学院主要得到联邦的支持,但面向全星际甚至帝国的学生招生, 只是有联邦户籍的学生可以申请到联邦支持的助学贷款和助学金,入学成绩优异的新生还可以申请新生奖学金。但是时缄来自独立的边境星系,能够进入第一军事学院已经是得益于学院一向的开放平等办学方针, 自然没有申请这些助学福利的资格, 只有入学之后成绩特别优异才可以申请由学校颁发的奖学金。   学院才刚刚开学,他现在还没有领到自己的第一笔奖学金,上学又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能留下的打工时间并不多,如今账户里剩下的钱只够他买最便宜的营养液来支撑到月底了。   偏偏还在此时领养了这么一只挑嘴又爱撒娇的小家伙, 真是头疼。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时缄却没有半点放弃这个小东西的打算,甚至不打算强迫对方降低自己的挑剔程度,只不过账户里的钱连一条鱼都不够买也确实是现实。   想了想,时缄拿出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联系一下,明天有没有活可以干。”时缄开门见山地平静道。   颜脱听见声音,跑到了离时缄最近的桌沿处,支棱起耳朵。时缄见状索性一把把他捞了过来,抱在怀里顺毛。   只听另一个粗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咦?你不是已经上军校去了吗?说是以后都不会再做了。”   “没办法,”时缄淡定地摸着怀里的小猫,回道,“我现在需要钱,家里又多了一张嘴需要我养。”   “咦?这样……难道你结婚了?”那个男声好奇地问道。   时缄没有再回话,那个声音也没有再问,而是痛快地答应道:“好的,我会去安排的,那么明天见。”   时缄应了一声,结束了通讯。   颜脱有些好奇,仰起头对着时缄喵了一声。他不知道时缄要去做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可以赚钱的活计。   时缄摸了摸他,把他放到了肩上,站起身去收拾颜脱剩下的鱼汤和鱼肉,把它们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保鲜柜里,这样明天热一热他的猫猫就还能有饭吃。随后他又去隔壁还了锅和碗,并再次感谢了邻居的女主人。   收拾好一切之后他拎起颜脱看了看,决定给他洗个澡,毕竟从外面抱回来之后他只给小猫简单地擦洗了一下。   于是他摸了摸小猫的耳朵,轻声安抚道:“宝贝乖一点,带你洗澡了。”   颜脱老实地窝在了他怀里,还小声喵呜了一声。   盥洗池里放满了水,颜脱本来还觉得洗澡没什么的,也觉得自己该洗一洗了,但是真的面临水的时候却感到了莫大的恐惧——他不知道其他的猫面对水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不愿意洗澡,但是他真的是觉得……水也太多了,他才这么小,时缄是要淹死他吗?   他开始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两只前爪也死死扒住时缄不放,一边叫着还一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黑色的湿漉漉的圆眼睛里写满了祈求。   宝贝儿是太小了所以还没见过水吗?怎么怕成了这样?   时缄愣了一下,随即耐心地安抚道:“放心宝贝儿,我会托着你的,只是湿湿身子,不会有事的,别怕。”   然而颜脱拼命摇晃着小脑袋,就是不听不撒爪。   时缄第一次见他这么黏人,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把他放在台子上,用手捧着水一点点给他揉搓着洗毛。   颜脱知道自己毛毛被沾湿了,本能地觉得不舒服,虽然被时缄按着动不了,但也一直喵喵喵地叫得不停,小脑袋也一直在男人手掌下扭来扭去,完全是很抗拒的样子,一点也不配合。直到时缄把他彻底清洗干净,放出来托到手心里,拿吹风机帮他把毛毛吹干。   被吹风机吹干的时候,颜脱又是一阵挣扎,直往时缄怀里钻着躲,甚至快钻到了时缄的衬衫里面。时缄收好吹风机,把他捂在怀里,就这样抱着放到床上,嘱咐他要先乖乖自己好好睡觉之后又回到浴室,开始清洗自己。   颜脱才不会老实自己睡觉。时缄一走他就站了起来,走到时缄的衣服旁,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翻得一团糟,然后还躺在上面打滚儿。   因为上辈子的缘故,他对联邦还是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提防。然而虽然他知道现在领养自己的这个男人将来会成长为联邦最重要的实权人物,但是时缄现在还只是一个军校生,而且对现在作为小猫的他好像还挺不错的,他又只是只猫而已,并不能对对方怎么样,所以他也只能搞搞恶作剧,稍稍发泄一些心中的怨气。   好像变成幼猫之后,他的心智也跟着变幼稚了。   鉴于自己现在做不了什么,颜脱决定暂且先这样顺其自然跟着时缄,再伺机而动。至少星际第一军事学院也是一个很高的平台,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让自己变回来的方法。   时缄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他养的那只小猫正无比神气地站在被他搞得一团乱的他的换洗衣服上,还骄傲地仰着头对他喵喵叫着,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看见他走过来了,小家伙还又躺下在上面打了个滚,然后站起来叼起一件最轻的衣服得意地跑回了枕头边钻到了枕巾里。   时缄发现小东西叼走的是他的内衣……也是,上衣和裤子对它而言都太大太沉了,不是它能折腾的了的。   “宝宝,出来。”时缄站在床边呵斥道。   那团小身子在枕巾底下动了动,随即就充耳不闻地不动了。   时缄发现自己这只小猫其实意外地聪明,就是弱弱的,偏偏娇气、挑剔还捣蛋。   他也不出声了,直接坐到床上伸手把小猫从枕巾里捞了出来,发现自己的内衣倒是早就被他扔到枕巾底下了。他也懒得管那些,索性把巴掌大的猫咪放到自己膝盖上,并拢两根手指轻轻在他毛绒绒的小屁股上打了两下。   小猫从被他捞出来之后就知道不妙,被放到膝盖上后就用小粉肉爪踩着他的膝头试图逃跑,但是没什么用,还是被男人按住了打。他顿时喵呜喵呜地可怜地叫了起来,还歪过了头,试图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向男人。   时缄知道他根本没什么事,就是娇气得不行在和他卖娇,也不停手,又打了两下才停下道:“知不知道错了?以后还调皮不?”   小猫却不理他,哼唧了一声乘机从他膝头跳了下去,跌跌撞撞地跑进枕头内侧可怜兮兮地趴下了,尾巴还一勾一勾的,试图把枕巾扫下来给自己盖上。   时缄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了一块新枕巾出来,随后换上了衣服躺上床,把猫猫抱到自己脖子旁边,然后给他盖上了新枕巾,安抚道:“好了,别闹脾气了,快睡觉。”   这个位置比较好,即使他晚上不小心翻身也不会压到小猫。当然也得他家宝贝配合着晚上一起睡觉而不是到了晚上开始精神地满床乱窜——根据时缄观察,他发现小东西并不敢自己下床,只要把他放到床上他就会老实地在床上折腾,桌子也是一样。他怀疑他家宝贝儿恐高。   小猫被盖上新枕巾后软软地喵呜了一声,好像有些开心,小身子又主动向他的方向挪了挪。   时缄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小白毛,和自己的小猫咪一同进入了梦乡。   颜脱倒是还保持着人类的作息,所以时缄所担心的那种小家伙精神地折腾一晚上的事并没有发生。颜脱突然重生又遭遇了这么多事情,身体还变成了一只猫,一天下来早已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熟了,倒是时缄放心不下他,一会儿一会儿地醒来看看猫还好不好,又怕自己压到他,宝贝那么小都不会躲的,最后索性伸出手把猫捞到了自己胸口放着,然后平躺着睡了过去。 第66章 最多   时缄醒来后发现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到了他的颈窝处, 牢牢挨着他的脖子, 睡得正香。他一动, 小猫就紧紧闭着眼睛挥舞着粉色的小爪子试图揍他,好像嫌弃他干扰了自己的好眠。   时缄轻轻笑了一声,握住他的爪子晃了晃, 轻手轻脚地把猫咪托起来放到了枕头上,用枕巾给他盖好,随后便下床去洗漱——今天是周六, 但他几乎没有什么周末的概念, 每个休息日都被打工安排牢牢霸占着。   直到他洗漱回来,小猫还是没有睡醒, 睡得四脚朝天地躺在枕巾上,奶白色的小肚皮轻轻一起一伏的, 打着小呼噜——已经从枕巾的一边滚到枕巾的另外一边了。   时缄伸手趁机摸了摸他的小肚皮,又被还睡着的小猫用小爪子拍了两下, 然后走到一边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之后他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出发的话打工就要迟到了。他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把猫猫这么小一只一个人放在家里一天, 小笨蛋连下床都不敢, 一个人被关在家里肯定很害怕,可能也不懂得自己吃饭。   他走到厨房里,把昨天剩下的鱼汤和鱼肉用饭盒装上,放到了背包里。打工的店里有可以加热的地方,等猫猫醒来就可以吃了。   时缄把一切收拾妥当, 走回到床边把还睡得香香的小猫用枕巾团起来揣到了怀里,带着他一同出了门。   颜脱是在一阵奶香和咖啡香气混合的气息中醒来的。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凳子上,凳子上还被细心地垫了一个厚厚的垫子。屋子很小,四周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品和一张老旧的沙发,看起来像是一间休息室或是储物室。   他有些不安地支起四肢站了起来,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枕巾也顺势掉落在了凳子上。   他是被偷猫的偷走了吗?还是被时缄送人了?   颜脱感到一丝说不出来的委屈和难过,还有浓浓的不安。他走到了凳子边上向下望了望——比时缄家的床要低一些,但是对他而言同样很高。   颜脱退后了两步,随即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睛,一狠心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后他发现一切还好,自己现在这幅身子虽然小,但是弹跳能力和柔韧度都很好,本能一般地轻飘飘落了地,并没有哪里受伤。   他左右看了看,跌跌撞撞地向门的方向跑去。   不管他究竟是不是猫,他的确具备猫科动物所具备的大多数特点,比如行动时悄无声息,几乎不发出声音。加上他体型很小,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门外有两条路,颜脱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左边的一条——这边能听到明显的喧闹声和交谈声,应该人很多,更容易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里,时缄又到哪里去了。   无论如何,时缄未来都是一个可能会和他原身产生交集的、举足轻重的人,跟着他更容易找到恢复的办法,何况他对自己这个猫样子还挺好的,颜脱现在并不想离开对方。   他从一扇黑色的布帘下面钻了出来,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就见四面都是高高的柜台,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牛奶、咖啡机等东西,面前的玻璃柜里则摆满了诱人的甜点和面包。   他太小了,视野有限,还没彻底看清楚就被一双熟悉的修长有力的手托抱了起来,接着他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颜脱下意识地小声“喵呜”了一声,接着把毛绒绒的小脑袋靠向了男人的胸膛。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顿时尾巴毛都炸了起来——不过才一天而已,他怎么就这么本能地开始亲近起这个男人来了?因为他给了自己饭吃?这个样子,就好像、就好像他真是对方所养的一只幼猫似的。   时缄倒是接受得很自然,呼噜了呼噜他头顶的毛,趁着他张开嘴叫唤的时候还趁机伸手进去摸了摸他小小的刚冒头的乳牙。   “小不点儿。”时缄笑着,在猫咪怨愤谴责的小眼神中把手指抽了出来,又安抚地抓起颜脱的爪子摇了摇:“宝贝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我刚打算进去去看你。”   颜脱这时候看向眼前的青年,对方穿着咖啡店里黑色工作制服,外面套着红色的围裙,但这丝毫无损对方的高挑俊美与优雅,反而给他稍显冷峻禁欲的外表平添了几分温和。毫无疑问,时缄是在这里打工。   他本身就是店里的关注焦点,这时候抱着奶猫悉心逗弄的场景更是引来了不少目光和小声交谈,甚至有顾客悄悄打开了拍照功能——时缄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能招徕更多顾客来下单,而且只要是他负责的顾客总会点更多的东西,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有下课后和周末才能来兼职,但是咖啡店老板依然愿意雇佣他的原因。   颜脱记恨着男人摸他的牙,扭过头不去看他,转而去看盛满了甜点的玻璃柜台。他从前对食物向来极为挑剔,但此时却觉得这家寻常街边咖啡店里的甜点也分外诱人了起来。   他朝着柜台挥了挥爪子,发现无法挣脱时缄的怀抱之后就又回过头,瞪着圆圆的眼睛向青年“喵嗷”了一声,叫唤的同时向对方露出自己粉色的小舌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这在时缄看来完全是自家宝贝又在向自己撒娇,他捏了捏小猫的小爪子,板着脸道:“你和我撒娇也没用。我在星网上查过了,你这么小的小猫不能吃这些东西。乖,我去给你热鱼汤喝,你昨天很爱喝的。”   何况他也没钱给小猫买甜点了,这家店的开在专卖奢侈品的商城里,消费颇高,他在这里打工一天的薪水也只够买柜台里三小块蛋糕的,并不划算,而那些钱还要留着供他们日后生活。   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吃过剩饭,而在这些卖相诱人的甜点的对比下,昨日的鱼汤就显得格外索然无味了。   他听了时缄的话,尾巴顿时低落地垂了下来,但还不死心地看着柜台的方向。   这时两名打扮时尚精致的年轻女孩结账之后端着盘子里的蛋糕向两人走来,其中一位隔着柜台对时缄道:“我养过很多猫科宠物,在学校也是学生物学相关的,先生您这只猫确切来讲应该不属于原始猫这一支,而是某种来自其他星系的变种,适应力比较好,大多数人能吃的食物它们都可以吃,蛋糕也是可以吃的。”   说完她抬起头对时缄笑了笑,征求意见道:“您的猫好可爱,我可以喂他吃这块蛋糕吗?”   时缄只见怀里的小东西像是能听懂话一样,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着两名女孩的方向扬起了头。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怜巴巴地回头看向了自己,像是在祈求同意。   时缄的心突然无来由地酸疼起来。他沉默了一瞬,摸了摸小猫的耳朵,轻声应允道:“去吧。”   颜脱一下子开心了起来,从时缄怀里窜到了柜台上,仰着小脑袋看着两个女孩,任由对方用银色小勺子把柔软的蛋糕一点一点小心地为给自己,像是一位在自然地享受着旁人服侍的小皇帝。   时缄安静地站在后面看小猫伸着粉色的小舌,吃蛋糕吃得欢快又香甜,两位女孩明显很是喜爱他,不时因为他的一个笨拙的动作或呆呆的小表情而发出悦耳的笑声。   自己就没有办法总给他买这样昂贵的蛋糕吃,所以也不能这么喂他,让他在自己面前这么开心。连鱼汤都是和别人求来的,还要省下来留着喝,难怪宝贝儿不愿意吃。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眸色却有些幽深,他希望这样买蛋糕哄宝贝儿开心,让他伸着小舌头无忧无虑地吃着的人是自己,而宝贝儿只要依赖他、缠着他、向他撒娇就够了。他不想让小猫和别人那么亲近,欢快地享受着别人的食物。可是他没办法,他没法拒绝小猫那个眼神,但也没能力给对方提供足够的宠爱。   他原本以为只要做完今天晚上那个工作,拿到的报酬足够买一个月的新鲜食材就可以了。慕天星球上的新鲜食材虽然贵,但是买回去自己做总比在外面吃便宜很多,他可以买上原材料之后自己做食物给宝贝吃。   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他的小猫宝贝太娇气太挑剔了。他不想在对方可怜巴巴充满依赖地和他索要什么的时候让对方失望,他想给他最好的。   而且……如果有人现在就能给宝贝更好的生活条件呢?给他丰富多样的可口食物让他挑选,给他准备全套的柔软的猫咪寝具,给他玩不完的猫猫玩具,给他精致可爱的猫咪装扮,让他住在宫殿一样的房子里,每天享受着无数仆从的照料,过着小王子的生活。宝贝自己不能选择,但他实际上是不是会更想跟着对方去生活,而不是留在自己身边?   两名女孩喂完小蛋糕之后依依不舍地同一人一猫告别,时缄唇边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等到人走后就把吃饱了正在台面上懒懒地躺着的小猫抱回了怀里,一边顺毛一边道:“宝贝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会变得很厉害的,我也可以买蛋糕给你吃,我能给你所有的东西。别人能给你的,别人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只要他变成能给他最多的那个人就可以了。这样猫猫就不会选择别人离开他了。 第67章 格斗场   时缄有工作要做, 也不能一直抱着猫哄猫, 就把颜脱放到离食物和材料较远的一边, 但也在自己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颜脱倒是一直很乖巧地窝着,自己还找机会悄咪咪地打了个盹,醒了的时候就自己盯着自己的爪子或追自己尾巴玩。   时缄看着小东西自己闹腾, 一颗心也被填得满满的,较往日充实了许多,连枯燥无味的工作也变得有乐趣了。特别是想到拿到薪水后还可以买好吃的做给小猫吃, 可以买星网上那些漂亮的猫咪服装和装饰来打扮他的小宝贝儿, 还可以买宝贝会喜欢的玩具来哄对方玩,他就觉得充满了动力。   颜脱在咖啡店里陪着时缄打了一天的工, 来往的客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只漂亮娇憨的小猫咪,小朋友们更是趴到了柜台边上去看他。不过颜脱被时缄放在里面, 所以外边的人只能看看而已,并碰不到他。   到了傍晚时分, 夕阳渐渐落下,夜色逐渐升起,时缄终于下班了。   他抱着颜脱回到了后面的那间休息室, 换下了工作制服, 穿上了来时的衣服,再次把颜脱揣进外套里,带他离开了已经打烊的咖啡店。   但他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星际车站,准备搭乘星际列车离开了慕天星球, 去往附近一个叫做尔木星的小星球。   颜脱来的时候是睡着的,自然乖乖被时缄揣了一路,也不闹腾,但他现在醒着,自然又变回了一只分外活泼又好奇的小幼猫,被时缄揣进衣服里后就挣扎着向外拱,身子被男人的手紧紧抱着,也要锲而不舍地露出一个头。   他通过车站的指示牌认出这不是回家的列车,有些好奇地歪着小脑袋,向上看着时缄。   时缄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就把手插回到兜里,半倚在车站里的柱子上等待列车到来,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颜脱想起来时缄昨天联系了一个人,今天是要去做一个什么工作。从时缄考上军校后就不再做这项工作和那个男人昨天说话的语气来分析,他直觉觉得这不是什么很好的工作,但应该来钱很快。   他再次睁着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男人一遍,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时缄虽然尚带着青年的锐气,但同时也已经兼具了成年男人的气势和韵味,这种青涩锋锐和成熟内敛相交杂的气质有着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时缄……该不会是为了养他要去卖身吧?太子殿下抖了抖小身子,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当然颜脱想的还是很纯洁的,他想的那种卖身不是真正去给客户当男宠,而是去那种地下场所,从事一些打擦边球的灰色工作。据他所知,只有这种工作不需要什么凭证和技术,而来钱最快。   星际列车几分钟就有一班,时缄很快等到了要搭乘的列车,抱着颜脱走了上去,在一个角落里坐下。   坐下后他就把颜脱掏了出来,放在手里让对方透透气,同时低声对懵懂的小猫道:“宝贝,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很乱,里面的人都不太好,你千万要跟着我,不要乱跑。有一段时间我没法亲自照看你,我会把你托给可靠的人,但是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看见小猫呆呆的样子,时缄更不放心了。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先回家一趟,把宝贝送回家里。   “总之一定要乖乖的。”他摸了摸颜脱柔软的小耳朵,再次叮嘱道。   颜脱越听时缄的话越觉得不对……时缄不会真的是要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时缄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时缄抱着他来到了一个酒吧,从酒吧内部的电梯下到了地下——这里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大型对战场,称不上多么豪华或宏伟,甚至对战场四周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来不及修理,四周的广告牌和招贴画也黯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是却可以容纳足够多的人。   座位十分有限,大部分人都在圆形的观战区后面拥挤着站着,为场上的对战结果欢呼呐喊或懊丧地嘶吼乃至破口大骂。   除此之外会场内还设有占地颇广的博彩区、酒水区及其他娱乐区。在博彩区人们可以为场上比赛的输赢下注,也可以赌一些其他东西,但明显大多数人的关注焦点还是在场上所进行的比赛上,参与其他赌博的人并不太多。   最大的对战场上,一架红色机甲正和一架黑色机甲激烈地厮杀着,黑色机甲明显更胜一筹,最终比赛以黑色机甲手中的巨剑刺入了红色机甲的驾驶室告终。   支持红色机甲的人不停地谩骂着,垂头丧气地散开去休息,等待下一场比赛;支持黑色机甲的人则激动地庆贺,在酒水区大声谈论着方才场上的表现。   没有人再去关注躺在赛场上的红色机甲,只有一队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打开驾驶室将他和他的机甲分别抬了下去。   时缄熟门熟路地抱着颜脱绕过人群来到一个类似后台管理的地方,找到一个黑色卷发的中年男人道:“博尼,安排好了吗?我今天什么时候上?”   看得出来,他以前没少来这个地方。   “你来的正是时候。”男人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场,很快就要到你了。我昨天晚上放出了消息,不少老朋友听说之后今天都特意赶了回来。”   颜脱听出来这个“博尼”正是昨天和时缄在通讯器里联络的那个人。   时缄点了点头,把怀里的小猫亮给男人看:“还有一件事,我一会儿上场的时候,你要把我的宝贝儿照顾好了。不许让他溜走,也不能让别人碰到他,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你最好也别碰他。”   博尼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这只娇贵的小家伙,似乎是想不明白面前的青年为什么突然会养一只猫,就他之前所认识的,青年可不是那种很有爱心或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承诺道:“你放心吧,保证不会有问题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看到那台黑色机甲了吗?他代号龙卷风,这几个月在这里风头很盛,还没有输过,你一会儿就是和他打。”   时缄听到博尼的第一句话后略微满意了一些,根本没在意他后面在说些什么。他认识男人多年,知道博尼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靠谱的,把宝贝暂时交给他照料应该没问题。   但他也不忘再次提醒道:“要是他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放过你的。”   博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认识青年几年了,自然知道他说的话基本都是认真的,很少会开玩笑,再回想一下对方在对战场上那些凌厉、直取要害、好不拖泥带水的攻击,他顿时打定主意一会儿一定要看好这只看上去软乎乎的还没断奶一样的猫崽子。   颜脱上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这时候自然明白过来时缄做的是什么事。这是一家地下机甲格斗场,而时缄稍后就要上场去参与格斗。这种属于非法产业,观众要想入场观看格斗要缴纳一笔入会费,格斗场从入会费、胜负押注和会员的其他消费方面赚取高额利润,参与格斗的机甲战士都能得到一笔酬劳。   但同时这工作风险也很高,格斗场为了增加刺激性,机甲战士在上场前都要签署生死状,毕竟这种实打实的拼杀中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重伤乃至死亡都有概率会出现。   和格斗场签约的机甲战士可以拿到更高的酬劳,但时缄一直不愿意和格斗场签约,只愿意来打临时赛,所以拿到的报酬比签约的机甲战士少很多。即使如此一场打下来的收入也足够他买一个月的天然食材了,说不定还能剩下额外的钱给猫猫买点其他的东西。   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都对机甲驾驶管控极严,星际统一规定年满二十周岁、且是正规军校的正式在校生或毕业生或在相关部门服役人员才能有考取机甲驾驶证的资格。而时缄今年甚至还不满二十,也就是说除了在学校练习或学习的情况,他在其他场合驾驶机甲都是非法的,如果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学校开除,甚至终身取缔进入军校就读及考取机甲驾驶证的资格。   可能是出于这层考虑,所以时缄在进入星际第一军事学院就读后就不再来这里打比赛了。   而在这里比赛的人大多数也没有机甲驾驶证,全部都是非法驾驶。因为正规军校出身这一条他们大多数人就都不满足,出现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一些星际盗匪,以及因各种原因被生活所迫的亡命之徒。   颜脱睁着圆圆的眼睛回头看了时缄一眼。这……这比他最初设想的那种糟糕情况也根本没有好到哪里去呀。 第68章 黏人   第二场比赛上场的是一台深蓝色机甲和一台黄色机甲, 颜脱被时缄抱在怀里, 跟着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很明显的, 这次上场的两台机甲水平都远远不及之前那场的红黑两台机甲,场上观众也不如那场多且有热情。   博尼和时缄都对场上的比赛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看看。颜脱倒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地下的、毫无规则和限制的机甲格斗比赛, 即使对战双方的实力都很一般,他也看得兴致勃勃,两只小爪子扒在时缄手臂上, 头高高仰得伸出去, 去看场上双方的比赛情景。   时缄把他举高了一些,后来索性把他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偏过头拿起他的小爪子摸了摸,笑道:“宝贝儿还喜欢这个吗?是不是觉得它们飞来飞去很有趣?一会儿就能看到我了, 期不期待?”   颜脱“喵呜”了一声,抽着身子要往回抽自己的爪子, 时缄却含笑握住他的爪子不让他动。颜脱试了试抽不回来,也就老实地趴在时缄肩头不动弹了。   这一局很快分出胜负,深蓝色机甲在黄色机甲一个平砍之后自动认输, 显然是为了避免受伤——为了激励机甲战士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拼搏以创造出有张力的、刺激的比赛效果, 格斗场给胜者和败者的酬劳是不一样的,每场比赛胜者可以拿到的报酬是败者的十倍,当然这是指二者同样是签约战士或同样是非签约战士。不过如果胜者未签约,那么其拿到的报酬和签约的败者也差不了多少。   来这里比赛的大都是些很缺钱而且在正规渠道很难赚到钱的亡命之徒,他们下手狠辣无情, 不讲究规则,为了钱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要争取胜利。但是他们也会评估形式,毕竟如果技不如人还要为此身负重伤也是得不偿失的,在知道自己赢不了对方的情况下,他们有时也会意思意思然后直接认输。   这局结束后很快就该轮到时缄上场了。时缄把小猫重新抱回到怀里,摸了摸耳朵,打算把他交给博尼照顾,没想到这时候小猫两只肉爪子却扒住了他的领口不放,仰着头用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瞅着他,“喵喵喵”地向他叫着,仿佛在同他说些什么。   “宝贝放手,我要去台上比赛了,一会儿就回来,不是不要你了。你在这里乖乖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小猫太软太弱了,时缄不敢用力把他拉下来,只好顺着毛轻抚地他的小身子,放柔了声音好声好气地哄着。   然而他家猫猫根本不听,就抓着他不放手,大有他去哪就要跟着去哪的意思,还从嗓子里发出哼唧哼唧的细弱的声音以示抗议。   时缄真的没见过小东西这么黏人的样子,怀疑他是怕陌生环境,真的怕自己把他扔到这里送给别人不要了,想到猫宝贝这么依赖自己缠着自己,心里顿时溢满了爱怜,只想再抱着小东西好好安慰安慰哄一哄。但是上场时间快到了,他还要去机甲里做准备,真的没时间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一般而言非签约的机甲战士上场比赛都是要向格斗场缴纳一笔保证金的,如果不按时上场,格斗场就会把这笔保证金扣掉。他当然没钱交保证金,但因为考上军校前常来这里打比赛,所以没交钱博尼也把他安排了上去,如果他不到场,格斗场一定会找博尼的麻烦。   时缄只好把猫咪举了起来,亲了亲他奶白色的小肚子,而后看着他的眼睛安抚道:“宝贝乖,你不是喜欢看那种钢铁大家伙打来打去吗?我一会儿就要进到一个大家伙里面,操纵它去和别人打架,你可以一直在这里看着我,我保证不消失,很快就会回来。等我回来就带你去买鱼、小蛋糕、猫猫玩具还有其他好东西。如果你再不放我走,我们就不仅没有好东西吃,而且还会欠下一大笔债,到时候我们可能连房子都没有了,只能住在学校的教室里,或者和老板商量一下住在咖啡店里。”   颜脱可能是被这凄惨的下场吓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抓着时缄的爪子。   他实在不愿意时缄去参加这样危险的活动。这种地下格斗本来就是生死不论,机甲攻击力很强,所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现重大人身伤亡事故,他认为不值得为了这些钱去冒这样的风险;况且时缄现在是军校生,如果被发现是会被开除的。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时缄是从星际第一军事学院顺利毕业,而后进入联邦军部服役,慢慢积累了自己的势力,成为联邦中最具有实权的人物。如果时缄被开除了,那么可能很多星际上的著名事件都会发生改变,造成的影响将难以估量。   况且时缄在他印象中虽然一直是一个强势、说一不二的铁血统帅,但他却并不热衷于战争,即使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也不希望蝴蝶的翅膀把时缄扇没了——没了时缄,新上位的人可能比他要好对付许多,但也有可能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疯狂激进派,在这种不确定的随机性下,颜脱宁愿是时缄上位。   即使不参与这么危险的活动,他们也不是生活不下去,只不过要省吃俭用一些,靠时缄的工资也可以了。但是太子殿下很快就重新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原本已经的确不参加地下格斗了,而之所以会再次来此的原因是为了养他——为了给他买好吃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小猫的小身子整个儿都愣住了一秒,呆呆地看着时缄,小样子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时缄看到他这样子笑了一下,笑着用鼻尖挨了挨他的小鼻子,承诺道:“真的,不骗你。而且我很厉害的。看,这样乖乖放开我就很乖了。”   博尼不知道仓促之间从哪里搞来了一个毛线球,等时缄把小猫放到一边铺着毛垫的椅子上后就连忙把线球献宝似的供到了猫祖宗面前。   颜脱看了绿色的丑丑的线球一眼,不感兴趣地一爪子把球拍掉了,别过了头。   博尼还以为小猫是对新玩具感兴趣,连忙又把球捡回来,再次递到幼猫面前。   另一边时缄已经驾驶着机甲登上了赛场。   他没有自己的机甲,所以使用的是格斗场统一配备的灰色机甲。这种机甲性能一般,毫无特色,定期会有机甲师来统一保养,但凡有自己专用机甲的战士都不会选择这种灰色机甲。因为专用机甲一般是根据战士的战斗特点特别定制的,再不济也会做一些更符合自身操作习惯的改装,性能上也会更优越一些,这些都是这种接近军校练习机甲的灰色机甲不可比拟的。   看到灰色机甲出场的时候,在场不少观众都发出了嘘声。他们都是老油条了,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用的是格斗场机甲,连一架机甲都没有的战士,也不用期待有什么好的表现了,可能几招就会被“龙卷风”干掉在场上。   但他们发现另一部分人看向这台灰色机甲的眼中却带着难以描述的激动甚至是狂热,就好像看到什么绝世英雄一样。而后他们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格斗场上上方大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龙卷风vs时间。而在押注赔率上,两人甚至不相上下,押灰色机甲“时间”胜的人还要更高一些。   一些新客也在这时想起曾听说过的传闻,据说以前格斗场有一个专用灰色机甲格斗的战士,来比赛的时间很不固定,一般是在周末,但他的战斗极为精彩,每一个动作都丝毫不多余,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在欣赏艺术表演,更令人惊叹的一点是他从未败过,即使是特意从慕天星球慕名而来挑战的职业机甲战士也败在了他的手上。   而这个人的代号就叫时间。   想到这里,这些新客也对这场比赛期待了起来。   地下格斗场上没有太多的仪式,两台机甲就位之后很快便宣布战斗开始。   颜脱瞬间放弃了拍球球的活动,焦急地用小爪子拍着凳子,喵呜叫着示意博尼把他的凳子搬到离格斗场更近的地方,以便他更清楚地观看时缄的战斗情况。   而博尼不愧是擅长和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格斗场管事,居然明白过来小猫的意思,不仅把凳子搬近了一些,还在凳子底下又垫了一个木箱子来方便小猫观看。   他倒是不觉得幼猫真能看懂机甲战斗,他把小猫的一切行为都理解成了猫咪在担心主人寻找主人,所以要看着主人才放心。   真没想到这小东西还这么懂得黏人。博尼寻思着,他不会是把男人当成他妈了吧? 第69章 归属   两方实力都颇为不俗, 这场比赛明显比上一场有看点的多, 在场观众也表现的格外激动。一个是近期的常胜冠军, 另一个是销声匿迹了半年多的不败神话,双方都各有一批自己的支持者,在看台上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下注的人数和总额也在不断节节攀升。   时缄的普通灰色机甲明显不如对方的黑色机甲灵活,比赛之初一直在躲避对方的冲击攻击,但是在场稍有经验的人都看出来了, 明显灰色机甲要更技高一筹。   果然, 连续三次躲开对方的攻击后,时缄迅速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然后发射了三枚远程激光炮,再趁对方躲避时快速接近对方, 用一记进程挥砍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   颜脱知道时缄很强,如果不强的话也没有办法从一个毫无依仗的普通军校生走到日后那一步。   但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强,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现在都不过是一个没有怎么经过系统训练的刚入学的军校生,而会参加地下机甲格斗的这些人大多都已经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可是时缄赢过他们却并不十分吃力, 从博尼的表现来看, 他应该之前也一直在获胜,所以博尼对他的表现并不惊讶——那就更令人吃惊了,对于孤儿出身的时缄而言,他能接触机甲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那么就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远超出普通人的,可怕的天赋。   黑色机甲愣愣地立在对站台上, 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输了这个事实。时缄却已经快速离开机甲,避开激动的人群大步向后台的方向走去。   接着颜脱就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捞了起来,托在手心里。   男人额头和脖颈都被汗水微微打湿了些,黑色衬衫扣子只系了一半,黑色鬓发也被汗浸湿了,带着一种青春张扬的独有的性感,是颜脱从他所了解的那个十五年后的那个沉稳自持的时缄身上完全看不到的。   他一手接过博尼递上来的水瓶随意地喝着,一手把颜脱托到自己眼前,盯着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道:“我刚才厉害不厉害?宝贝喜欢不喜欢?宝贝乖一点好好吃东西,等你再大一丢丢我就带你一起去天上飞。”   他本来能更快结束战斗的,但是想到小东西可能正一脸好奇地在下面仰着脸看着他,就忍不住操作着机甲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炫技一般在空中多飞了两圈。   颜脱仰起脸看着他,软软地小声“喵”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时缄这么做都是为了更好地养他,虽然他是不赞成这种高风险的活动了,但是他还是决定表扬他一下。   时缄忍不住轻轻亲了他小脑门一下:“真乖。人家的都是掌上明珠,你是不是就是我的掌上明猫?走了宝贝儿,和博尼说拜拜,我们买好吃的回家了。”   小猫像能听懂话一样,冲着博尼的方向“喵”了一声,然后被男人揣进怀里抱走了,只有小脑袋不安分地露在外面左看右看。   博尼向时缄询问近期还有没有再来打比赛的意向。他理智上当然明白对于一名已经被星际第一军事学院所录取,有着大好前途的军校生而言,不再参加这种活动才是最好的,所以当初时缄告诉他他要上军校不打算再来打比赛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挽留。但同时作为格斗场经理之一,他也清楚这个年轻人能带来的巨大价值,今晚的下注额是昨天的三倍,他还打破了龙卷风这段期间以来的蝉联神话,这些无疑都是刺激观众的兴奋点。因而他打算尊重对方自己的选择。   时缄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看情况吧。”   如果他能找到其他来钱的渠道来养这只挑剔的小家伙,当然就不需要再来了。   看着年轻人千娇万宠地耐心哄着猫咪离开,承诺拿到钱后给对方买好吃的买玩具的样子,博尼再一次怀疑起小猫其实是他的私生子——对方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像带着宝贝儿子出来放风的年轻妈妈了——哦,还是一个贫困艰辛的年轻单亲妈妈。   其实他觉得年轻人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外貌也足够出众,如果真的是个妹子,而且不考虑出身的话……嗯,去帝国当太子妃也够格了,应该不会沦落到单身狗比赛养猫的境地。   ————————   虽然从星网上下单就十分方便,但是刚拿到报酬的时缄还是兴奋地带着小猫直接去了慕天星球最大的购物商城。   商城二十四小时全天开业,不过这年头会来商场购物的人本来就比较少,现在又已经是深夜了,所以商场中显得有些冷清,几乎看不到其他顾客的身影。   由于今晚下注的观众很多,数额较大,所以他拿到的报酬也比想象的稍多一些。时缄算了一下,买够一个月的食物之余他还能给宝贝买一两样猫玩具——如果宝贝看上的不是太贵的玩具的话。   逛食物区的时候,时缄把颜脱放在了自己臂弯处抱着,同时嘱咐道:“宝贝喜欢吃什么就指给我看。”   但他发现自家爱猫基本对所有食物都不屑一顾,新鲜的鱼类丝毫不能激起他的欲望,小眼神偶尔会向旁边瞥一下,但又很快收回去,好像是刻意不想让他发现他对什么感兴趣一样。时缄于是特意留意观察了一下小宝贝的神态,发现这个娇气的小家伙会留意的都是一些特别贵的东西——比如限量供应的据说是蓝朵星特产、特供帝国皇室的原始鹅鹅肝,陆地面积不足三千平方公里、平均海拔千米以上的雪山星特产的雪山椰菜,水蓝星才有的深海皇冠鱼鱼子……   “这么娇贵。”时缄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戳了戳他的小肚子,“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个小皇帝猫。”   小猫被戳地仰躺在他臂弯里,“嗷呜”了一声跌跌撞撞翻过了身,趴在他手心里,把肚子藏起来不给他戳。   时缄看着他娇气的样子有些心酸,小东西看着还小的很,恐怕也才刚出生不久,连牙都没长齐,但却比他见过的所有猫都懂事。他好像是知道自己困窘的处境,所以刻意不对自己感兴趣的那些昂贵的东西表现出兴趣。   时缄知道自己的预算,还是只拿了最简单的菜肉和鱼放进购物车里,但却捧起小猫在他软软的小后脖子处亲了亲,轻声道:“放心宝贝,我以后会让你过上比帝国皇帝更好的生活。”   请你放弃这个念头。   颜脱听后缩在对方怀里,警惕地想着,我没打算比我爹过得更好,所以请你放弃把帝国皇帝拉下马,让你的猫上位的念头。   但不可否认,听到这话后他还是悄悄有些开心的。毕竟作为帝国皇帝的独子,连他爹都没说过,儿子我要让你过得比爹更好这样的话。   买完食材之后时缄把颜脱放到购物车的宠物专座里,推着他去了猫咪用品专区,让他给自己挑一个玩具。   颜脱进了宠物用品专区就像进了大观园一样,他从小对宠物没有感觉,从没养过任何小动物,也想象不到宠物用品的花样可以有这么多,一直好奇地左看右看。   时缄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诱哄道:“宝贝乖,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今天先挑一个玩具好不好?”   他把推车停在了玩具区的中央,摸了摸小宝贝的耳朵,打算等小猫自己挑选。然而只见小奶猫听了他的话后只两爪扒着购物车的边缘正襟危坐,却对周围的玩具并未表现出任何兴趣。   时缄叹了口气,把他从推车上抱下来放到地上,拍了拍小屁股催促道:“宝贝儿快去挑一个喜欢的。我们该回家睡觉了。”   颜脱不满地回头看了看他,看着着种类繁多的玩具慢慢踱着小碎步走开了,最后骄矜地叼了一个红色的小线球回来——是整个玩具区最便宜的一个玩具。   时缄摸了摸颜脱的下颔,让他张开嘴放下小球,随后把小球放进购物车里,却把小猫亲自抱进怀里摸了摸,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怀疑他的小家伙真的这么聪明,他比一般的人类都要更挑剔,也分得清价格高低,然而现在却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努力地表现出对最廉价的东西最感兴趣。   他掏出手帕给小猫把四只小爪子擦干净,亲了亲他柔软的小身子,抱着猫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这次他没对他的猫猫作任何承诺。   颜脱现在毕竟才一点儿大,没做人类时体力好,他太困了,在回家的星际列车上就缩在时缄怀里,贴着他的胸口睡着了。   时缄笑了笑,握住了小猫奶白色的小爪子,抵在自己心口上。   列车外时空变幻,斗转星移,而此时此地却像是他不变的唯一归属。 第70章 毛给你摸   颜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有些诧异自己居然不在时缄打工的店里。今天是周日, 他原本以为时缄还会带他出去赚钱养家呢。   而在他睁开眼的同时, 诱人的奶香味就传了过来,他掀开自己的小被子——那块新枕巾已经变成他的专属小被子了,如果他一个儿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时缄就会给他盖上, 如果时缄和他一起睡的话就会把他轻轻放到自己身上或者搂进怀里。   颜脱四只小爪子着地站了起来,仰起头发出一声矫软的“喵嗷”声。他是很唾弃自己现在这个声音的,但是没办法, 他现在从体型上讲还是只没长牙的幼猫,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奶崽崽的感觉。他幻想着等自己长大了就会变威武了,又乐观地觉得可能还不用等到长大, 他就可以找到方法变回本来的样子了。   时缄听见他的声音,对光脑对面的人说了一声什么就匆匆忙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回到床边上把颜脱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脑袋道:“宝贝醒了?饿不饿?你已经睡了一上午了, 咱们吃饭吧。”   他把小猫放到桌子上,从厨房里端了锅和两个碗出来,他把锅里的奶粥盛到小碗里, 却没管大碗。大碗里本来就装着食物, 是颜脱之前看时缄吃过的最廉价的那种营养剂。   奶粥里面有打碎的米、切碎的虾肉和青菜,因为加了鲜奶所以会有奶香气。时缄回家后特意去星网上查过了,和甜品店那个女孩子说的一样,他家宝贝的确应该是一种比较独特的变异品种,和原始猫种相比适应力更好, 也不易生病,基本上人类可以吃的食物他们也都可以食用。   根据星网记载,这种鲜奶海鲜粥在“最受变异类幼猫欢迎的食物”中排名第一,所以他才特意学做给自家宝贝。   时缄一边盛粥一边哄道:“据说别的小猫都喜欢这种鲜奶粥,宝贝来尝尝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熬给你。”   颜脱一直绕着锅和两只碗打转,想了想,用尾巴把大碗圈住纳在了自己势力范围之下,然后两只小爪子扒在大碗边缘处,极力把头探进去,试图去吃里面的营养剂。   时缄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把手中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碗递过去,哄道:“宝贝,这才是你的。你现在太小了,先用小碗,等你长大一点,不用太大,一点点就可以,咱们就换大碗好不好?”   颜脱见状暂时放弃了大碗,跑到小碗前,想了想,抬起一只爪子努力把碗向时缄那边推去,推过去之后还仰起头对着时缄娇娇地“喵喵”叫了两声,随后又跑回到大碗这里,用尾巴把碗圈起来,两只小爪子也扒住碗不放。   “你的意思是让我吃这个?”时缄试探着对小猫道。   颜脱又软软地叫了两声,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他是想向时缄表示自己也可以吃营养剂的,这样时缄就不用为他买天然食物赚钱而特意去参加那种风险极大的地下机甲格斗比赛了。即使他很厉害,但是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说不定就会有人用阴招害他,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他风头太盛,被人发现了举报到学校,那么他一定是会被开除的。   总之颜脱不希望时缄为娇养自己而去冒这种风险。   “不用,宝贝。”时缄笑了起来,把小猫崽捞进怀里抱着,轻吻着他的额头哄道,“我已经很大了,吃什么都可以,宝贝还小,所以要吃好吃的。鲜奶粥是给宝贝做的,宝贝不爱吃下次我们可以换别的,但是它比营养剂好,宝贝趁热吃好不好?”   他完全是在骗小猫的。他会把自己所能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他,这和大小没关系,即使以后他的小东西会长大,会变成厉害的大猫,他还是会把最好的都留给他。   颜脱从他怀里跳回到桌子上,还是抱着大碗无辜又可怜地仰头看着他,小小地“喵呜”了一声。   时缄突然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他的小宝贝从昨天去地下格斗场他要上台的时候起表现就不对。先是死活黏着他不想让他走不让他上台;后来去超市的时候也不想刚来家里的时候那么活泼直接,看见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偷偷看两眼,就怕被他发现;最后挑玩具的时候,也只跳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红球——宝贝未必能真的看懂商场的价格,但他那么聪明,恐怕能从外观上判断出来那个小球是比较便宜的。   今天他甚至和自己抢起了他最初根本不屑一顾的营养剂,而要把奶粥让给自己,是不想给自己添负担,怕自己太辛苦吗?   想到这里,时缄不由有些愣住了。他神色复杂地低头摸了摸幼猫的身子,轻声道:“宝贝,你不用管我的。你快快乐乐的就好了,我不想你这么委屈自己,我怎么样都可以,没关系的。”   不,我认为如果你被军校开除了,或者在地下格斗中受什么不可挽回的重伤,历史轨迹发生偏移,就会有很大的关系。   颜脱气呼呼地看着他,不满地“喵喵”了两声。   他忽略了自己心底对“时缄”这个人本身的关心。   “好吧。”时缄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和宝贝一起喝粥,我吃一口宝贝吃一口怎么样?”   小猫现在的食量还很小,一般而言一顿吃一小碗粥就足够了。但是一次只做一小碗又不太现实,所以时缄用小锅煮了约三小碗的量,本来准备留下来给猫猫当晚饭吃。他又想到自家宝贝好想不喜欢吃剩下的东西,所以想到自己把剩下的吃掉,再给宝贝做其他好吃的也不是不可以。   谁、谁要和你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粥呀?!不要因为本殿下现在迫于形势和你住在一起吃你的用你的就不把自己当外人!   太子殿下矜持地趴在大碗后面,因为这个提议而羞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把羞恼这种情绪传达出去。在时缄看来就是他的幼猫又傻傻地扒着大碗费力地站着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乱可爱一气的样子。   在遇到他的小宝贝之前,他从没想象过有什么小动物能可爱成这个样子,但是遇到之后又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起来,对方任意的一个表情动作都能轻易地让他心生欢喜。   思考了片刻之后,颜脱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从大碗后面矜持而优雅地走了出来。不过因为他四肢都还很幼弱,作为一只经常被人类抱着走来走去的缺乏锻炼的幼猫,身体也有些不协调,所以走起来并没有真的矜持优雅,而是懵懵懂懂的,最后几乎是一头撞进了男人怀里。   时缄也不在意,把他抱进怀里给他喂粥,真的是看他把一勺粥吃完才自己毫不嫌弃地喝一小口,然后再慢慢给颜脱喂。小猫吃得慢,他就极有耐心地举着等着。   时缄跟着喝了有一小碗粥,但这点对他而言根本不够,所以自然也把大碗里的营养剂吃掉了。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他就把昨天买的小红球拿出来,哄着小猫在桌子上玩。他拨弄着小球在桌子上滚动,小猫就活泼地跟在后面跑来跑去。   颜脱殿下自然是很看不上男人这种幼稚的逗猫行为,但是抬头看到对方嘴角含笑的模样,就觉得反正他现在也闲来无事,陪这个人玩上一会儿也没什么,随即便给面子地追着球跑来跑去。   他总想把红球逮住,可是小球滚得总是比他跑得快上那么一点,他总也追不上对方,不由得便越发着急,最后整只猫都冲了上去,试图把小球压在自己身子底下,没留意红球已经滚到了桌子边缘……   小球“轱辘轱辘”地滚到了地上,跳了两下滚到墙角停下了。他却被男人接到了手心里,没注意一头撞上了时缄的胸膛。   这次是实实在在地撞上,难受得他直抽鼻子,圆溜溜的黑眼睛都变得水汪汪的。一抬头发现男人还在放肆地大笑,颜脱殿下更生气了,调转过头不去理他,只给他看一根团成一圈的小白尾巴。   时缄愉悦地摸着小东西柔软的奶毛,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今天本来是该去咖啡店打工的,但他觉得咖啡店环境不算太好,那里人多手杂,不适合常带宝贝过去。说不定他忙着顾客的事情的时候一个看不住宝贝就偷偷溜出去玩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能常陪着小猫玩,不能时时刻刻抱着他,给他顺毛,说好话哄他开心……这样一想咖啡店以及类似的工作就都不适合他了。   所以他今天早晨起来后就和老板说明以后不会再去了,并结清了剩下的工钱,他本来就是兼职打工,临时决定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第71章 财富   时缄决定找一份可以在家处理的工作, 这样在陪猫猫玩, 照顾他的小宝贝的同时也不会耽误赚钱养家的大计。   现在科技发达, 和原始时代不同,大多数简单工作如处理账目等光脑都可以完全代劳,需要雇佣人力的大多数需要到情感、交流沟通、应变能力及创造设计向的工作, 所以简单的、不需要技术和相应资格的工作并不好找。   不过时缄刚才碰巧找到了一项,正在等对方的回复。   这些年联邦将不少边缘的小行星并入了自己的统治之下,这些小行星大多发展有自己独特的文化, 也留下了不少宝贵的文学艺术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是不受版权保护的, 但其中很多作品是由小行星自有的语言文字所编写的,一家联邦的出版集团看到了其中的商机, 希望率先翻译出版这些作品。   然而这些作品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很多涉及到小行星原居民才懂的文化内容, 为降低成本,更重要的是抢占先机, 他们决定先找从这些小行星来联邦上学的学生进行初步翻译和注解,再去找人对翻译好的作品进行润色。这样无论从成本还是时间上都是最好的选择。   时缄在学院论坛的求职板块看到了招募贴,上面称想招来自水水亚星或精通该星球文字的学生进行翻译。时缄并不是来自这个星球的, 但他对水水亚星的文字略通一二, 所以试着翻译了一段文字去应征,结果对方刚刚发来回复,他被顺利录用了。   他和对方谈好了价格,签署了合同后拿到了稿件和一笔定金。时缄大致算了一下,如果他翻译得足够快的话, 那么同样时间内他赚得比在咖啡店里打工还多不少,最关键的时候这件工作允许他一边工作一边抱着猫猫哄他玩。   他同时决定翻译的同时再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工作。   这时那边又发来一句话:“抱歉,再打扰一下。请问您身边有没有来自这些小行星或精通他们文化和语言的同学,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作品需要帮忙翻译。”后面附着十几个边缘小行星的名称。   说实话,时缄入学以来的半年里闲暇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并不认识太多的同学。但他看了一眼玩累后乖乖眯在他腿上睡觉的小猫,迟疑了一下,回复道:“我认识不少这些同学,大家都是来自各个小行星的,所以平常一起在一块儿玩。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符合您的要求,您可以把试译的稿件发给我,我分别发给他们,如果符合要求的话,我和您统一签合同就可以。不过因为人数比较多,您可能要多等一些时间。”   对方只想快些找到合适的人,听他这么说没怎么考虑就迅速同意了,很快把试译的稿件发了过来。   颜脱醒来的时候就见时缄正安静地对着光脑忙碌着什么,看上去十分专注。   他从时缄腿上爬起来,踮起两只后脚,前爪抬着,试图努力看清男人究竟在做什么。但现在单靠两脚着地对他而言还是太困难了,他坚持了没一会儿就掉回到男人腿上。   太子殿下挫败地趴了一会儿,再站起来后改变了行动策略。他转了个方向,依然抬起前爪,然后贴在时缄的腹部,努力扒着他的衣服试图向上爬去。然而时缄的腹部硬的像一堵墙一样,他扒着小爪子尝试了半天也没爬上去,不过靠着时缄倒也没有摔倒,最后靠在那里喵喵叫了起来。   时缄伸手过来,一手把他捞了上去抱在怀里摸了摸,哄道:“宝贝别闹,一会儿再陪你玩,等我忙完了就给你买小蛋糕吃好不好?”说完就把颜脱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则继续在光脑前忙碌。   早在颜脱醒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过他由得小家伙自己折腾,并没打算管。谁知道小东西折腾得越来越闹腾,让他完全无法专心,磨人极了。   颜脱被放到桌子上后就倒腾着两只小短腿跑到了光脑前,巴巴地伸着小脖子凑上去看。他原本就是想看时缄到底在干什么,如今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老实了。   时缄拍了他小屁股一下,笑骂了一声“调皮,哪都要凑热闹”,就也不再管他了,随他去看。   只见时缄的光脑上开着一个文档,左面是颜脱看不懂的小行星文字,右边则是星际通用语,而时缄还在不断给光脑下达指令,让他搜寻关于该小行星的一切资料给他。像这样的文档,光脑上还有很多,不需要的就被光脑暂时自动折叠了起来。   颜脱只觉得目瞪口呆。怪不得时缄看上去这么专注还这么忙,他竟然是在自学十几个资料记载很少的小行星的文化和语言,同时对该星球的典籍片段进行翻译!   理论上讲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般而言像学会一个小型文明的文化和语言,至少也要几个月才行。而时缄竟然是要一夜之间学十几个,还都学到可以准确翻译的程度。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好像已经学完七八个了,在他睡觉这段时间内时缄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内容……   翻译完手上这个试译稿之后,时缄放松双臂简单伸展了一下,然后抱起正呆呆坐在光脑前的颜脱顺着毛告诫道:“宝贝以后不许离光脑那么近,我看星网上有人说离光脑近对宝宝猫不好。”   颜脱顿时觉得男人这幅危言耸听的样子很像他爷爷。   他“嗷呜”了一声,在时缄怀里懒懒地翻了个身,然后四脚朝天地躺在了男人的怀抱里,伸了个懒腰,躺着不动了,露出柔软的小肚子。   时缄顺手在他柔软的腹部轻轻摸了摸,然后把他放回到床上,道:“宝贝饿了吧?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时缄这回吸取了经验,怕自己吃营养剂再被小猫认出来,被小猫缠着,索性也给自己用巨南瓜和少量面粉熬了一个南瓜糊,并加入了糖和少许鲜奶。   巨南瓜是慕天星球特产的变异瓜种,生长周期短,而且短期内可以长得很大,所含的营养有限,味道也比较寡淡,但胜在果腹且便宜。时缄昨晚去商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巨南瓜促销,于是就买了四分之一个瓜回来,准备自己搭着吃。   他按照星网上的食谱给颜脱做了两小块猫宝宝奶糕,思量着应该够小猫吃了。没想到他把食物做好拿出去后幼猫居然对他的南瓜糊大感兴趣,被他哄着吃完自己的两块奶糕之后又愣蹭着喝了他小半碗南瓜糊,喝得嘴边的奶毛都黄了一圈。   时缄给他擦洗干净,自己收拾完餐具,又躲在厨房里偷偷喝了半袋营养剂,一回去发现小猫仰躺在桌子上,看见他就扬起头对他可怜巴巴地喵喵叫。   时缄走过去才发现小东西是吃多了。小家伙对自己的食量根本没谱,今天见到南瓜糊好喝就愣是蹭着喝。时缄又惯着他,只怕这挑剔的小东西吃不可口,难得见他爱吃一样东西,自然不舍得不让他吃,结果就是小猫吃完才觉得自己吃多了。   时缄看他难受的可怜样儿又觉得心疼,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明显比他做饭前摸得圆了很多。他叹了口气,把小东西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边用右手继续进行试译稿的翻译工作,一边把左手搭在小猫肚子上,轻轻给他揉着肚子。经过下午的工作他已经有了经验,心中算计着即使以现在这种状态工作,到晚上睡觉前也可以把全部试译工作做完给对方发过去。   等到时缄把所有工作做完准备收拾睡觉时才发现小东西被他揉得很是舒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他腿上甜美地睡着了,不时还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矫软细弱地哼唧两声。小爪子搭在他的腿上,不时还不老实地拍一下,也不知道他在梦里梦到了什么。   时缄轻轻笑了一声,把小猫抱进了怀里放到床上,等他洗漱完毕之后便搂着小东西一起进入了梦乡。   翌日是周一,时缄得回军校去上课学习。他当然不放心把小猫一个人关在房子里,于是还是打算揣着他一起去军校。   早晨的时候他收到了出版方的回复,对方认可了试译的内容,决定和他签订合同。   时缄暗自舒了一口气,要翻译这么多的内容虽然辛苦,但是有了这笔钱,他短期内是完全不需要再去打工或是打地下机甲格斗了。这样猫猫就不需要跟着他四处奔波,可以舒服地在家被他哄着玩,也不用再提他担心,甚至因为担心他不肯好好吃饭。   不过时缄也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如果想让宝贝过上他喜欢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自己必须更加努力,找到能赚取大笔财富的方法才行。 第72章 陪上课   确切而言, 星际第一军事学院并不在慕天星球上, 而在慕天星球旁的一颗人造小行星上, 需要乘坐特殊的星际列车班次才能到达。   不过学院里的学生为了方便大多数都直接住在学校里,少部分为了舒服住在校外的学生也都有自己的星际悬浮车,并不需要搭乘公共星际列车。因此通往第一军事学院的星际列车上的人总是不多, 一节车厢里往往只有三四个人。今天是周一,所以搭乘星际列车返校的学生还会稍多一些。   时缄在带颜脱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小猫抱在了怀里——如果把宝贝放进包里, 宝贝会不舒服的吧, 说不定还会不开心,还会和他闹脾气。   想来想去, 感觉还是自己怀里最舒服,还是抱着吧。   第一军事学院的课程排得很紧, 理论和实践课程相结合,给学生很多实际操作武器和机甲的机会。早上第一节 是理论课, 讲的是武器设计理念,时缄自然把小猫一同抱进了教室里,就放在自己腿上。   他坐在最后一排, 也没太多人能注意到他腿上还在酣睡的小猫。   自上学期以来他始终是来去匆匆的样子, 除了上课很少参加其他学生活动,和同学交流也不多,在不少人心里他已经被打上了“来自边远星球的容貌俊美难以接近的优等生”的标签。   课程还没有开始,坐在时缄旁边的男生看见他腿上的小猫,大着胆子凑了过来:“你养的猫呀?他叫什么名字?”   “是我家宝贝。”时缄应道, 摸着熟睡的小猫轻轻笑了笑,“没起名字,我就叫他宝贝。”   真是贪睡的小家伙,被他抱了一路,一直舒舒服服地睡着,直到现在也没醒。   男生“哦哦”了两声,像是没想到传说中为人冷淡难以接近的同学会这么好说话,接着道:“你平常给他吃什么?我妈以前开过宠物医院,食物、清洁用品这些都可以推荐。你家宝贝还太小了,这么小的猫猫要精心养着才行。”   “嗯。”时缄摸着猫,心中感到奇异般的舒缓平和,语气中带着骄傲回道,“我很娇惯他的,小家伙挑剔得很。不过他也很懂事,有时候还特别调皮。”   说完之后时缄又转而问道:“他比较挑嘴,推荐食物做参考就行,清洁用品用什么样的好一些?”   就这样两人围绕着养猫的这个话题,一直聊到了上课铃响。   颜脱睡觉是完全不受外界打扰的,特别香,直到铃响了才不甘不愿地“喵呜喵呜”哼唧两声醒来,闭着眼睛的同时还难过又霸道地不满地用小肉爪爪狠狠拍了时缄的腿两下。   时缄左手把小霸王的爪子握在手里,捏了捏感觉是比小家伙刚被捡回来的时候肉乎了一些,右手给他轻轻顺着毛,一边顺毛一边哄道:“宝贝乖,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我在上课,所以要乖乖的不能叫,否则会被老师轰出去的。”   他当然不可能把小可怜儿自己放出去的,所以如果小东西真的在教室里叫唤闹腾起来,他只能带着他一起离开教室。不过据他这两天观察,他的猫宝宝并不怎么爱叫,除了和他撒娇的时候和吃饭吃得开心的时候会对着他喵喵两声,平常都会安静地陪着他或者自己玩,所以时缄还是比较放心的。   颜脱用力试图把爪子抽回来,时缄怕弄伤他,连忙放手。颜脱得意地收回了爪子,把左爪搭在他的手指上,小脑袋威风地在他手心顶了两下。   时缄还以为他又在撒娇才会蹭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小爪子,把他抱起来在额头处亲了亲。   这时候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时缄起初把小猫放在自己腿上,但是颜脱刚睡醒,精力充沛得很,一刻也安静不下来,一直不老实地在他大腿上滚来滚去跑来跑去,还差点从上面掉下去,幸亏时缄眼疾手快才把他捞了回来。   时缄不敢再让他在自己腿上待着了,仗着自己坐在最后一排,直接把小猫捞到桌子上放着。   颜脱被放到桌子上就老实多了,他有时候好奇跟着一起地听上面老师所讲的内容,有时候蹲在时缄的教材旁边看他书上的内容。等到觉得没意思了,他就又顺着桌子溜达到时缄隔壁去看那位同学桌上的内容。   旁边的就是之前和时缄交流养猫心得的那位男生。时缄看了小东西一眼,最终纵容他好奇地去探索新天地了,没有把小家伙捞回来。   颜脱低头看那个男生的课本,那个男生正在低头做笔记,课本是合着的。   颜脱歪着头瞅着人家看了许久,总觉得对方有些面熟,最后没忍住好奇心,仗着自己现在是只小奶猫,抬起小爪子掀开了人家课本第一页。   和时缄干干净净的教材不同,这名男生明显规矩得多,扉页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自己的系别、班级和名字——机甲指挥系28班,石瑞。   太子殿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石瑞,不就是后来联邦将军中的一个吗?一直是时缄派系的中坚力量,原来他们是同学,而且这么早就认识了,后世好像没听说过这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所经历过的那条时间线上,石瑞也的确是时缄的同学,但两人在校期间却没有过什么交谈和互动,是要等到时缄进入军部工作后他的派系才逐渐形成。而现在因为“养猫”这一共同语言,两人竟提前结识了。   颜脱在这边自己随意地瞎跑瞎玩,时缄一面留意着他,一面也还在认真听前面老师讲课。   看着下面昏昏欲睡的学生们,老师为了激发众人兴趣,讲起了武器设计的市场:“如果精通武器设计理念,能对现有的武器性能做出优化的话,不仅可以高薪受聘于联邦或帝国政府,成为人人景仰的武器设计大师……而且这些设计方案如果在黑市售卖,往往还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根据性能卖出的价格也有不同,但即使是最基础的性能提升方案的价格也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地生活一年了。当然,这种地下交易无论是在联邦还是在帝国都是被禁止的。”   虽然他知道其实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都盯着这种黑市交易,甚至还会出手购买其中有价值的东西。因为双方的制衡,没有任何一方可以出手彻底禁绝这种地下交易,甚至即使有朝一日星际真的统一了,这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老师随意地说着这些信息,丝毫不在意其可能造成的影响。   他相信在座的各位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具备设计出新式高性能武器或者是将现有武器优化到更高性能的能力,所以即使他说了,这些年轻人也没能力真的去搞出什么东西拿到黑市去卖;而等到有朝一日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有了这项能力,那即使不用他说,他们也会清楚其中的暗地门道。   时缄却听得眼前一亮。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就是钱。   至于被帝国和联邦禁绝的事,他才不会在乎,反正按道理讲他现在既不算联邦公民也不算帝国公民,他只是一个边远地带星球出身的孤儿而已。   他决定要好好研究一下武器设计这件事了。   下课后时缄记下了石瑞所推荐的几种食物和猫咪用品,并和他互留了通讯方式。石瑞热情地表示关于养猫咪有任何问题尽管问他,如果他不懂还可以回去请教他妈,他母亲可是有着丰富的照顾宠物的经验,知道很多星网上都查不到的东西。   周一下午是机甲操作课。一年级的机甲操作课一般分为两种,单周的时候在机甲模拟器教室里上,由老师指导新的操作方法,学生在模拟器上跟着学习并模拟练习;双周的时候则进入训练场地驾驶真实机甲复习巩固前一节课新学的操作方法。   所有的操作方法会在新生一年级时全部教完,从二年级开始机甲操作课便全部在实际训练场地操作真实机甲进行,更注重对战训练和实战技巧的培训。   这周是在模拟器教室上课,时缄暗自松了一口气。在模拟器教室就和普通教室查不多,只不过每人都坐在模拟驾驶舱内,前面是模拟操作器,把猫猫放在自己身边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是要进机甲,他还真的很担心自家宝贝能不能适应,是不是会晕机甲,然后难受得从上面下来后就闹脾气不理他。他更愁如果小宝贝真的不能适应机甲内环境的话,自己不得不进入机甲时该把小东西放在哪,怎么办。   好在现在看来他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周有空可以带他的宝贝进机甲里提前适应一下,看看情况。   颜脱陪着时缄上了一天的课,本以为等都结束了他们就该回家吃饭睡觉了,没想到时缄从模拟器教室出来后竟然带他进了学校最大的食堂。   “喵?”颜脱忍不住扒在他手臂上软软叫了一声。   我们现在不是很穷吗?为什么还要在学校吃食堂而不回家自己做? 第73章 武器   星际第一军事学院的食堂有联邦补贴, 饭菜价格相对外面而言并不高, 但是比时缄自己买原材料回去做当然还是贵了不少。   时缄抱着颜脱走进食堂, 把小猫暂时放到书包里,哄道:“宝贝乖乖在里面待一会儿,一会儿就放你出来。”   随后他背着包买了一碗鱼肉粥, 他买粥的时候,颜脱一直扒在书包边缘处伸着小脑袋向窗口内看,好像对里面的各种菜色很好奇的样子。时缄买上粥后端了回来, 找了一个空座位放下, 再把小猫从书包里捞出来抱进怀里,用勺子盛着粥一点点喂给猫咪喝。   机甲训练场里面的自动贩售机有买营养剂, 他喝营养剂就可以了,但是猫猫还是得吃新鲜食物才行。   他接下翻译工作的时候就准备这一周都待在学校里以节省时间, 下课后就去图书馆开始翻译,到晚上直接趴在图书馆桌子上睡一觉, 第二天继续上课学习。   至于小猫则方便许多,小东西占地小,在哪都能睡。他已经把他的小垫子和小被子都带来了, 铺在图书馆桌子上, 和在家里床上睡差别也不大。   喂颜脱喝完粥后时缄就按计划带着小猫去了图书馆,颜脱直到对方拿出他的一套寝具时才明白过来时缄的意思——原来男人是打算夜不归宿,就此带他整夜整夜浪荡图书馆!   不!他拒绝。他才不要跟着他做无家可归的小猫咪,那样也太惨了。他们的家虽然小了点,破了点, 简陋了点,但那起码是个家,让他会觉得自己是一只有归宿的小猫。   颜脱趴在时缄臂弯里喵呜喵呜地可怜地软软叫了起来,试图让男人明白自己的心情。   时缄抱着他亲了又亲哄了又哄:“宝贝乖,这几天先委屈一下,等我做完手头上的事再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后就可以搂着你一起睡觉了,这些天先乖一点自己睡好不好?”   我才不是要你搂着我睡觉。颜脱小声哼唧了一声,被时缄放到了他的小垫子上,他扒拉了一会儿自己的小被子,渐渐窝在那里睡着了……   男人看着小家伙软软团成一团的小样子,纵容地笑了笑,伸手给他整好被子,接着便继续自己的翻译工作。   接下来几天时缄的生活就在上课、喂猫咪吃饭、自己吃营养剂、去图书馆工作这几项中重复。图书馆有盥洗室,机甲训练场里也有储物柜和浴室,所以即使时缄在学校里没有住处,但只要睡觉时可以将就,如个人卫生等其他方面的问题也都可以解决。   按照时缄原本的计划,他在学校里连续赶一个星期的工即可把稿件全部翻译完。但是听了武器设计理论老师的话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在翻译完稿件后他依然没有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学校图书馆里自学武器设计的相关内容。   这时候颜脱就有些恼恨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他毕竟是从十五年后重生回来的,即使在其他方面帮助不大,但他看到时缄研究武器设计相关内容时就想到后世那些先进的性能优越的武器。毕竟横跨了十五年的演进,如果把那些技术拿到现在,肯定都能造成轰动,即使只拿一点点改进理念过来也够时缄在黑市卖一笔高价的了。   可是他说不出话,软软的猫球球爪子也写不了字画不了图。他只能在时缄学习的时候烦躁地绕着对方走来走去,焦急地拿爪子拍着时缄的手臂,试图把自己脑子里所储存的十五年后先进技术传达给对方。   可惜的是时缄和他没有一点默契,丝毫不能领会他的精神,每当这时还以为他是在撒娇想让自己配他玩,都会暂停下手上的事情,先抱着小猫咪哄一哄亲一亲,或是拿出小红球陪颜脱玩一会儿。   即使如此,颜脱的这种焦虑感在两天后就减轻了。因为他看到时缄思索了片刻之后,在笔记本上做出了一个简单易行的光子镭射炮改进方案。   光子镭射炮发射频率快,能耗低,是大部分轻型机甲常备的武器,应用率很高。时缄的方案可以让镭射炮的发射频率更快,威力更大,虽然只是简单的改动和并不十分显著的提升,但是考虑到光子镭射炮的普及率,这项改进的价值并不可小视。   颜脱还没来得及惊讶男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给这种大家都很关注的常规武器设计出了提升方案,就见接下来时缄又毫不停歇地做出了另外四种光子镭射炮的改进方案。前两种是让威力和发射速度都有更加显著的提升,倒数第二种更侧重于提升发射效率,最后一种则更侧重于提升发射威力。   随后时缄也没歇息,他直接载入反侦察程序,从学校网络登入星际黑市的地下网站,发布了关于第一种改进方案的消息,静候买家联系。   最新军事技术,包括武器性能的改进一直都是联邦、帝国及其他势力的关注重点。颜脱已经可以猜到时缄的这项发布可以引来多少人的询问和追逐,一旦验证这项优化是真实有效的,想得到这个方案的势力和个人一定不在少数。   果然,等时缄一觉醒来之后,他在黑市网站上已经收到了不少回复。   他简单进行了一番初步筛选,与其中几方买家取得了联系,最后挑中了一家出价最高的,达成了交易——黑市有自己的交易规则和流程,买卖双方倒是不必担心被骗。   做完这一切之后,看着账户上多出来的一大笔钱——既有之前翻译所得的稿费,也有这次武器提升方案所得的报酬,和后者比起来,前者的数目已经不值一提了,时缄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决定带宝贝回家好好歇一歇,再买些好吃的做顿大餐,有了卖出方案的这笔钱,他能给宝贝买一些他上次看上的名贵食物了,还能让小家伙好好挑几样精致的玩具。   时缄盘算着美好的未来前景,忍不住把小猫一把搂进怀里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笑着道:“宝贝,我们现在有钱了,以后还会更有钱的。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宝贝马上就能有更好的玩具了,我还准备给你买一个宝宝猫专用的摇篮床和一个洗澡专用的小鸭子浴盆,咱们一起去商场挑一个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这点钱还不够多,等咱们以后更有钱了,我就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一间大房子,给宝贝准备一个专门的卧室,一个专门的玩具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猫猫玩具。不过宝贝就算有了自己的卧室也要和我睡,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   颜脱被他揉得四脚朝天浑身乱颤喵喵乱叫,一直嗷呜嗷呜地奋力挣扎着,不过看见男人兴奋的样子,还是默默地忍了下来——算了算了,就这一次吧,没有下回了,揉就揉吧——毕竟男人这些天里有多累多辛苦,他最清楚。   但是尾巴根不能揉,屁股不能揉,揉爪子还不能满足你吗,你这样我很难受的……于是幼猫又在男人的手掌中喵呜喵呜地挣扎了起来。   时缄刚达成交易的兴奋感还没过,一边摸着猫猫给颜脱理着刚刚被他揉得一团混乱的软毛,一边继续在星际黑市网络上浏览着。他发现自己在达成这笔交易后被黑市网站自动拉入了一个特殊的群组,里面都是达成了一些比较大的交易的武器设计师。   这个群组的版面上有许多公共消息,其中置顶的几条都是有主顾特别委托的任务,报酬极为丰厚,但条件也很苛刻,至今没有人完成,所以才会被置顶。   时缄顺手点开了上面一条置顶消息,这里面倒不是黑市委托,而是许多个跳转到外部的链接,主要是汇总黑市外部的一些关于武器设计征集或比赛的重要信息,帮助提醒这个群组里的人不要错过。   其中最上面的一条就是“帝国皇太子殿下即将举办十八岁成人礼,帝国诚邀星际各位大师为殿下设计成人礼武器”。后面附着帝国该活动的官方网站网址,可以直接跳转。   一直趴在时缄小臂上的颜脱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上辈子这个时候的确是举办了成人礼,但是他爹和皇室可没为他成年举办过什么武器设计征集。   时缄倒是已经颇感兴趣地打开了活动页面,开始详细浏览起来。活动说明中写道不仅最终入选的作品作者可以获得丰厚大奖,只要入围的作品都可以拿到一份固定的奖金报酬。   钱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时缄摸着怀中小猫软软的毛,自言自语似的道:“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帝国皇室应该会很大方。不过宝贝,你说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会喜欢什么样的武器?” 第74章 事端   武器?   颜脱闻言后竟然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剑类的武器了。他也有一架属于自己的机甲, 而且是星际中少有的极品, 虽然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过需要他驾驶机甲真正去前线战斗的场合。   上一辈子时他机甲的武器就是一柄特制的能量剑。那把剑是他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时他父亲送给他的,由星际上著名的武器设计大师所打造,在那之前他机甲的武器虽然也很精良, 但是并称不上是极品。   而即使是在上一世,他父亲也是直接派人和几名素有名望的武器设计大师下了武器制作的订单,最后挑了一把最适合的武器送给他, 并没有如此兴师动众地去做什么武器设计大赛, 这也不是他父亲一贯的处事风格。   时缄喃喃地问了这一句,但也没有真的指望自己的猫猫能回答自己什么, 于是又继续在星网上搜索其他相关资料,一边搜索一边道:“宝贝你说我们参加这个好不好?咱们先来搜索一下太子殿下喜欢什么, 帝国又为什么要特意举办这样的比赛。”   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无疑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   好问题, 我也想知道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脱在旁边扒着时缄的手腕喵喵喵地叫着,努力去看光脑上所显示的搜索结果。   时缄以为小家伙又在撒娇,一把把他捞了起来:“真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   颜脱发现男人居然挺乐观的, 总能把他的叫声往他想要的方向去解读。   光脑上很快显示出搜索的结果,举办武器设计大赛的原因并不是一件隐秘的事,甚至帝国还对此有官方报道——据说是由于太子殿下准备进行一次不同寻常的成人礼。   在过往的帝国皇室成员成人礼上,大多是举办一场华贵而隆重的仪式,由重要成员依次为即将成人的主角献上祝福;仪式结束后再以一场盛大的宴会而收尾。   然而据说颜脱殿下并不打算这么做。他认为繁杂的仪式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且并无必要, 不希望自己的成人礼得到太多不必要的关注,并打算在成人礼时同几名亲卫一同前往尚未被开发的原始小行星上进行力量试炼。   未开发的小行星往往潜伏着未知的危险,有可能是变异的凶兽,有可能是凶残的异星生命,也有可能是磁电风暴。同时他们还要应对陌生环境所带来的天然生存威胁——气候、水源、食物、地形……每一项寻常的食物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杀机。   因而一般而言承担行星开发工作的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机甲战士,如果是规模较小的小行星一般会出动一至两个小队,如果行星规模更大的话还需要调配更多的战士。   为了帮助太子更好的完成成人力量试炼,帝国才向全星际开始征集武器设计方案。   同时相关消息里还写着,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力量试炼,颜脱殿下在约一个月前就已经同亲卫们开始了封闭式极限训练,这期间内从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甚至连皇宫内的工作人员都很少见到殿下的身影。   约一个月前……自己重生变成猫,被时缄收养的时间也差不多有近一个月了,这两个时间点几乎是完全吻合的。   看完相关报道,颜脱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他之前的预想应该至少有部分成真了,同一个时间和空间里,不会有两个他同时存在,所以在他重生回来并变成猫的那时起,原本的他一定受到了影响,或者是突然消失了,或者是突然昏迷了,总之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而他的父亲为了封锁消息,将影响降到最低,迫于无奈才编造出这一套“外出进行力量试炼”的说辞,因为他平时不出现还好搪塞过去,如果成人礼还不出席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毕竟在他记忆里,他原本可是按照传统规规矩矩地举办了“繁杂且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成人礼仪式的,并没有去进行这种极具挑战性的所谓“成人力量试炼”。   但时缄却不知内情,他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军校生,毫无政治身份,平时也并不关注星际上的各方局势,更不会去关心帝国皇室的情况,所以他在看到报道后也没深思,就把其中的原因当成了帝国想为太子殿下征集武器的原因。   他开始思考起来,如果是为了试炼而准备的武器,那么不仅要攻击力强,还要能应对各种突发或极端情况,更重要的一点,这把武器在攻击之余,应该能为主人提供守护能力,保护主人的安全。   他抚摸着手下又软又暖的小奶猫,忍不住自我代入起来——如果他要带着他的宝贝去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他不仅要保持凌厉的攻击力以应对各种敌人,还要在危机时候有能力能把小东西保护起来……为了保护他的小宝贝,他会选择一把怎样的武器。   这样想着,时缄不由得慢慢入神,同时脑海里已经逐渐大致勾勒出那把武器的轮廓——而在构思的同时,他已经情不自禁地倾注了他对颜脱的感情。   这是一把双手剑。它的名字应该叫做“守护”。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   即使有着极强的威力和攻击力,但是从本质上讲,这应该是一把温柔的剑。因为有了珍视的东西,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才能深刻理解这种感情,才能设计出这样的武器。   构思基本完善后,时缄才缓缓睁开眼睛。距离帝国太子的成人礼还有两个半月,而距离武器设计大赛的截止日期还有一个半月,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完善这件武器。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带猫猫回家吃饭,还有带猫猫上街挑选新食物和玩具。   小家伙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陪他睡在图书馆里,睡觉的时候也一只猫孤零零的,都没人搂他,可怜极了。反正他现在手里有之前两笔报酬,而有了武器设计这条路之后,以后再赚钱也会轻松许多,他准备先好好宠一宠爱一爱他的小宝贝。   之后两天恰好是周末,时缄在学校没有课。于是当天晚上他带颜脱回了家,给他做了丰富的猫宝宝大餐,又耐心地给小东西仔细洗了澡并吹干,最后抱着软乎乎的小猫咪一同钻进了被子里,让颜脱趴在他身上,搂着小猫一同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青年又抱着自家尚在睡梦中的小猫咪踏上了前往商城的天空列车。现在在星网上直接购物虽然十分便利,但是时缄担心自家猫宝宝还不会从星网上挑选物品,所以还是打算带他来商城对着实物亲自挑选他喜欢的玩具。   时缄抱着小猫熟门熟路地走进了猫咪用品区,颜脱在到达商城后也睡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上一次因为预算不够,时缄只带他去了玩具区,这一次则把猫猫睡床、猫猫浴盆等物品区都逛了。   时缄思考了下,还是没给小家伙买单独的猫猫小床,而是给他买了一套全新的寝具,包括小垫子、小枕头还有两条小被子。他也不清楚宝贝究竟用不用睡枕头,想了想还是一并买了回来,就算宝贝用不着,也可以拿着玩。   他还另外购置了一个海蓝色的猫猫浴盆,这个浴盆可以自动调节并保持合适的水温,还会发射出清洁泡泡。时缄看到小猫盯着那些清洁泡泡十分好奇目不转睛的样子,当即决定把这个小浴盆买下来。   买齐其他东西后他们又回到了玩具区,玩具区并不大,和上一次一样,时缄还是把颜脱放到地上,让他去挑自己喜欢的玩具,自己留在原地推着购物车等他。   小家伙扭着小屁股和小尾巴巴巴地就跑远了,结果片刻后货架另一边传来幼猫急切焦躁地喵呜喵呜声,还带着奶猫特有的细弱。   他担心自己的小宝贝挑到什么大件的东西自己拿不回来,在那边干着急,或者是自己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听到猫猫求救的声音立马扔下购物车大步向货架那边走了过去。   只见奶白色的小猫被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拎着尾巴悬在空中,拼命挣扎着,同时发出可怜凄惨的叫声。   时缄瞳眸一缩,立刻走上前去捏住男童手腕强迫对方放手,同时心疼无比地把奶猫抱回到自己怀里,哄了又哄亲了又亲。小东西一径地往他怀里缩,看上去像是受了偌大的委屈和惊吓。   宝贝从没这么害怕过,怕得一直黏着他小声叫。想到这里,时缄眸色不由更深了一层。   而在这时那男童就像受到了惊吓一样,愣了片刻后突然大声嚎哭了起来。几个成年男子听到声音迅速出现,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第75章 本殿下的人   几个成年男子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 齐齐手足无措地围拢在小男孩的身边, 神态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这时一名身材挺拔的白衣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看向为首的成年男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安如怎么哭了?”   几个男人都还没说话,小男孩就像找到救星一样冲着青年扑了过来, 抽抽嗒嗒地指着时缄大喊地控诉道:“他打我,这个人打我!”   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腕亮出来给青年看。时缄当时为了逼迫他放手掐住了他的手腕,即使时缄并没有用上全部的力道, 男孩的手腕处还是显而易见地红了一块。   青年先是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孩, 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点,淡淡地提醒道:“安如, 注意你的仪态。”   一直嚎哭不止的小男孩听了他这无比冷淡的一句话,竟然抽噎了两声, 收声了,也不再嚎叫, 只是止不住地打着哭嗝,像是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样。   青年接着转向抱着小猫的时缄,皱眉问道:“你动了我弟弟?”   他没说打, 他显然也明白那点磕碰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也不问是非曲直, 因为他也知道男童素来的脾性。但是这都不算什么,重点在于他们安家的人不是这种地方的下等人可以随便碰的,即使是这个他并不大能看得上的“弟弟”也一样,因为那会让他的洁癖也一并发作,好像他头顶的那个“安”字当着他的面被别人玷污了一样。   青年的目光望向了时缄身上的军校制服:“你是第一学院的学生?”   这个认知让他那种洁癖发作的浑身难受感稍微缓解了一点。第一学院的学生, 至少比这个星球上其他的下等居民要稍好一点,“安”字被碰到了的玷污感就不会显得那么强烈。   时缄垂着眼,完全无视对面的人。本来就是那个男童先欺负了猫猫,他还没来得及算帐,对方竟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真是可笑。   他天上一身反骨,虽然出身于边远星球破落的孤儿院,却从不畏惧或仰慕任何权贵势力,就好像他本该凌驾于这一切之上,俯视着这一切渺小的存在。他当然能看出这男孩一家身份并不普通,不像是慕天星球上一般的权贵人家,但这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态度。   确认了时缄是星际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又感觉对方气质容貌都极为不凡,青年的那种“安”字被低劣的下等人所玷污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很多。他决定网开一面。   但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一个动了“安”字的人离开,何况对方那种无视和不屑的态度让他不悦。于是他看向时缄道:“这样吧。既然你是第一学院的学生,你和我对战一场,你赢了的话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你输了要当场三鞠躬对安家道歉。”   如果对方态度稍微好一点,他是也可以直接不计较地放他走的。但是对方现在这幅态度让他不由得想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收起那副骄傲不屑的模样——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人在他面前摆出这幅样子。   他给了对方机会,但他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会赢。   颜脱听着对方没头没脑自说自话的话,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虽然他接受的教育从不允许他做如此失礼的举动,而且他现在很难看出眼白。   这些人简直不正常,究竟什么样的地方才能产出这么高高在上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他还是真正的帝国太子呢,他都从来没有过用这样降尊纡贵的态度高高在上地和受害者说“不追究”,简直是神经有巨坑。   再者说,即使不考虑时缄日后的地位,他现在好歹也是在他势力范围内的人类……就是被帝国太子选来侍候自己的人类,对方这么挑衅,就是在挑衅他颜脱的权威!   颜脱气得翻天,在时缄怀里嗷呜嗷呜地翻滚地叫着。时缄还以为他刚才伤到了,连忙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才略微放下心,并决定稍后要赶紧带宝贝去医院看看。   这样想着,他在猫猫尾巴根部亲了亲,然后对着青年冷淡地一颔首,算是同意了他之前的提议。   颜脱又气得肝颤,用小爪子狠狠拍着时缄的胸膛,试图将对方拍醒——明显是这么不合理的要求,为什么还要答应?!   时缄又以为他是刚才惊吓过度才拍着他对他撒娇,索要他的注意力,因为对于他而言,幼猫软软的爪子拍在身上,除了撒娇简直没有第二种解释。   时缄连忙又亲了亲小猫的小脑袋,承诺道:“放心,宝贝儿,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即使我暂时无法看着你,也一定会想好办法保护你的安全。宝贝,我和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所谓的“对战”自然指的是机甲对战。而机甲对战必须在特殊的机甲训练场内才能进行。于是白衣青年一行人同时缄共同来到商城顶层的机甲训练馆——时缄挑选的这家商城是慕天星球最高端的综合性商城之一,所以顶层就建有一个机甲训练馆。   还没有持有机甲驾驶证的人不能私下驾驶机甲,但是在这种得到政府许可的正规训练馆里,年满十六岁的普通公民经过审核就能在教练指导下学习驾驶机甲,军校学生经过审核则可以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租借机甲和场地进行训练。   慕天星球周边除了星际第一军事学院还有很多其他军校,不少学生都会选择在这种校外训练馆办会员卡定期训练;有意报考军校的少年也会来这里提前学习机甲操作。市场需求繁荣,因而慕天星球上这类机甲训练馆的数目也并不少。   验证身份时,时缄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青年则拿出了自己的机甲驾驶证,这说明青年也是一名军校生或军校毕业生,甚至有可能是军部的现役军官。验证过身份后,工作人员很快为两人安排了对战场地,并尽职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租借机甲。   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时缄却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工作人员很快递过来一面专门用来租用机甲的电子屏幕。   这家训练馆开在慕天星球最高端的商城顶层,各方面设施条件自然不差,同样的机甲租借费用也比普通的训练场更高。即使现在有钱了,但是省钱养猫的意识还是深深烙印在时缄心里,因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便宜的机甲。   两人各自在对战场的一方就位。时缄要和人对战,自然不放心把他的猫宝宝带进危险的驾驶舱里,于是办了一个“贵重财物寄存”服务,让场边的工作人员看好他的猫猫。   颜脱单看两人的机甲就不由得为时缄捏了一把汗——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说实话,这家训练馆的机甲条件的确不错,即使是最便宜的机甲也比时缄在学校用的训练机甲和在地下格斗场所操作的灰色机甲都要好一些,但是这远不能和青年的白色机甲相比。   作为帝国太子,颜脱见过不少罕见的极品机甲,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架白色机甲可能只比他曾经那台机甲低一个档次。就算时缄再厉害,在硬件条件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也很难是对方的对手。   他冲着场中喵喵叫了起来,甚至四脚朝天地躺在凳子上装死来试图吸引时缄的注意。他想想办法把男人叫回来,差距太大了,他们赢不了的,对上对方机甲那强力的武力攻击系统时缄甚至有可能会受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满,没必要现在为了他争这一时之气。   颜脱在这边急得要死,那边时缄却已经坐进了驾驶舱里,并没有注意这边他躺在凳子上喵喵叫的装死的猫宝宝。   颜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比赛开始——赛前两人已经签了对决契约,这是星际上机甲对战的一种通用契约,约定对战中会不对对方使用杀伤性手段,如果有意造成对方生命危险或影响未来生活的严重伤害则承担全部责任;但是对于不属于这两类的伤害和不可控的非故意伤害,双方则具备责任豁免权。   时缄和青年签订契约时还额外约定了青年之前所提到的关于道歉和不追究的那点。   颜脱一想到这里就气得不行,对方明显是用高级机甲来欺负人,时缄居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毫不反抗地就按对方的要求签订了完全不讲理的契约——只要时缄赢了对方就不追究他的责任?可是明明是对方先欺负他这只小猫咪的,应该是他们追究对方的责任才对!   真是……这么好欺负,一点都不像是本殿下的人。小猫四脚朝天打着滚,愤愤地想着。 第76章 胜利   两人准备好之后, 工作人员很快宣布对战开始。   显而易见的, 白色机甲的移动速度、攻击力、防御力、转向反应速度和肢体灵活度等各个方面都远胜于时缄所操作的黑色机甲。黑市机甲完全是依靠着驾驶者的预判和高超的操作技巧来躲避, 并寻机给对方造成干扰性攻击——白色机甲的防御力很高,黑色机甲的普通攻击根本难以撼动对方。   颜脱越看越着急,也不装死了, 一骨碌从小凳子上爬了起来,两只前爪支棱着,努力仰着头去看场中的战况。   时缄的机甲操作水平和战斗水平明显是高于白色机甲的, 从双方机甲性能差距如此大, 时缄还能一直不落下风就可见一斑。两人始终僵持不下,白色机甲显然也有些急躁了, 凭借着自己强横的火力,频频使出杀招来阻击黑色机甲。   终于, 三枚超能火箭弹挟裹着极强的威势向黑色机甲袭取,而黑色机甲这次并没有及时躲开, 而是不闪不避地被火箭弹正中前胸。   灰色的浓烟散开,将场上的情形完全笼罩于内,令人看不见其中的情况。   颜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焦急地看着场上的情况, 几乎要从小凳子上跳起来。   场上的红色警报响起,证明一架机甲的驾驶舱核心中枢已经被摧毁,场上战斗胜负已分。   工作人员宣布比赛结束,匆匆带着一队医护人员入场——打得如此激烈,甚至用上了超能火箭炮,   他们担心有人员受重伤。   场内排风系统打开,浓烟很快散去,人们终于可以看清场内的情景——只见黑色机甲手中的长刀直直插入白色机甲心脏位置的核心中枢中,而黑色机甲本身能源已经全部用尽,驾驶舱前的防御板完全损毁,但很明显,核心中枢和驾驶舱本身都没有遭到破坏。   黑色机甲的驾驶舱在这时候打开,面色苍白的时缄从中走了出来。经验丰富的人这时才想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再看向时缄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钦佩和赞叹。   一般而言,机甲驾驶舱前的防御板是整架机甲中防御性能最好的地方,因为要保护驾驶舱中的驾驶者;而机甲手中的主武器则是近战中攻击最高的部位,只要能源充足,距离够近,并掌握技巧,即使是低级机甲的武器也可以破开高级机甲的防御长驱直入。   所以黑色机甲早已预料到了火箭炮的攻击,将机甲中所储备的能量分配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以支援防御板,使其能挡住火箭炮的攻击力,不损坏驾驶舱内部;另一部分则全部灌注到机甲长刀之上。然后黑色机甲迎着火箭炮的攻击,不避反进,以灵活的闪避在前进中避开了前两枚火箭炮,用防御板承担了最后一枚火箭炮的攻击,同时将长刀插入了毫无准备的白色机甲中枢之中。   堪称完美。   颜脱抬起前爪,努力垫高脚来看时缄。他明白过来是时缄胜了之后本来还很激动,可马上又担心起对方的状况。即使防御板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但是坐在驾驶舱里直面火箭炮冲击的时缄也一定不好受吧,肯定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更别说脸色还白得那么难看……   他冲着场上的方向喵喵叫着,时缄从驾驶舱下来后立刻向他所在的方向看来,发现小东西一切都好后便略微放下了心,只冲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白衣青年也从机甲里下来了,他脸色很不好,身体倒是什么事都没有。时缄只破坏了他的核心中枢,并没有伤及他本人。   他一言不发掉头就要走,时缄却淡淡出声道:“等等,再比一场。”   “你胜了,此事一笔勾销;如果我胜了,你要当场教训你弟弟,让他对我的猫鞠躬道歉,并且教训到我家宝贝亲自点头满意为止。还有,今天的费用你要全部承担。”   白色机甲的核心中枢已经彻底损坏了,这种程度的损伤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修好,今天白衣青年是不能再用这架机甲来比赛了。   白衣青年咬了咬牙,召出了另一架机甲——这是他的备用机甲,各方面性能也很不错,至少要比训练馆的黑色机甲强,但当然不能和他之前那架白色机甲比。   他不信,即使事实摆在面前,他依然很难相信自己输了。而对方不仅毫发无伤地赢了他,还重挫了他一直珍惜的机甲。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军校生而已,即使是星际第一学院的学生又能厉害到哪里?   两人再次按照时缄提出来的条件签订了对战契约,之后便各就各位。时缄也更换了机甲,他这次从训练馆借了最高级的机甲,反正他们的契约里已经约定了,只要他胜了,今天的费用便全部由对方负责。   这一次白衣青年从一开始就有些急躁,失去了第一次时的镇定自信,再加上两人机甲的差距进一步缩小,时缄赢得更加轻松。   他从驾驶舱里走出去,走到场边把躁动了半天的小猫抱进怀里亲了亲,而后转身看向青年道:“该你履行契约了。”   星际时代,个人信用极为重要。信用点数直接和个人账户及身份信息绑定,如果做出类似违背契约、欠债不还的事,生活中将处处面临困扰。   白衣青年脸色阴沉,但还是把男孩叫了过来,命令道:“你刚才对这只猫做了什么?赶快对猫三鞠躬道歉。”   男孩子对待幼猫时态度嚣张,但却明显很怕这名白衣青年,哭丧着脸抽抽嗒嗒想哭又不敢哭的看着对方,发现青年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后便大哭着抽抽噎噎对时缄怀里的小猫鞠躬道歉:“对不起……呜、我不该提着你的尾巴……呜、请你原谅我。”   男童这个年纪已经知道要颜面了,平时一向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此时被逼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只猫鞠躬道歉,心里自然觉得委屈得受不了。   他道完歉就想离开,时缄却眼睛很沉沉地盯向白衣青年:“还没完呢,我的猫还没满意呢。”   在看到自家宝贝无助地被人欺负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起了杀心。他对幼猫的疼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性命,只是这种感情外人很难能体味得到。如果对方有尾巴,就算不杀了他,也得让他也尝尝尾巴被人提溜起来戏耍玩弄的感觉。   白衣青年紧皱着眉,强自按捺着:“你说要怎么教训?”   时缄想了一下,道:“蹲着吧。我的猫不点头同意之前,不许换姿势,也不许起来。”   男孩子本来道歉完转身就想走,闻言愣在了当地,终于变了脸色,仰起头看向青年喊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让我这么做。我回去告诉妈妈和爸爸,不,我现在就告诉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   “闭嘴!”青年不耐烦地看着男童,“蹲下,照他说的做。你回去尽管告诉他们,想告诉谁就告诉谁。”接连两场输给同一个人,这在他心中简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尽快了结这件事,离开这个让人羞辱且心烦的地方。   更何况,他还在刚才的战斗里受了不轻的伤,只不过是强忍着不想被人看出来。   男童涨红了脸,怨愤地瞪着青年,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蹲下了。   在在场人眼里,这个要求实在有些无理。毕竟在他们看来,幼猫并没有什么思维和判断能力,点不点头完全是一件随机事件,说不定男童刚蹲下他就点头了,也有可能就一直不点头。   颜脱完全背着身不去看他们,当然也不点头。他只是在时缄手臂上走来走去,担心地绕着男人打转。那枚火箭炮的攻击力不弱,而黑色机甲的防御性能则很一般,即使时缄当时把全部的能量都分配给防御板,防御板能不能完全把那一击挡下还两说,更何况他还把不少的能量分配到了武器上,用来摧毁白色机甲的核心中枢。   时缄不过是肉体凡胎,根据他的经验,即使那一击没有摧毁驾驶舱,但带来的震动伤害也不容小视。然而任凭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么,面前的男人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任何方面都表现得一切正常。   男孩蹲了十分钟就撑不住了,泪水一直止不住地向外流,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但是这一次他的哭声并没有起到和过去一样的作用,没人豁免他可以站起来。白衣青年不说话,跟着他来的侍从无一敢动。到了三十分钟的时候男童已经不哭了,四十分钟后他哭闹地瘫坐在地上,无论谁拉也拉不起来,哭声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时缄知道他远远没有到极限,但已经无心再管这场闹剧了。他摸了摸幼猫的小耳朵,哄道:“宝贝儿,我们去医院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我怕你伤到了哪里。”   颜脱窝在他的臂弯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时缄于是不再说话,也不再管白衣青年一众人,只是抱着猫咪站起来,径直向商城外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走出商城大门的一刹那,颜脱看见男人克制不住地低了一下头,殷红的血迹从他嘴角里渗了出来。   但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嘴角的血迹拭去。   颜脱愣了一下,他猜得不错,在那记攻击之下,时缄果然受了暗伤。但他却表现得很自然,甚至完全没把这当成一回事,还在这种条件下有和对方打了一场。   都是为了他。   都是为了他,这个男人才会如此拼命。   小猫愣愣看着男人年轻俊美的侧颜,忍不住悄悄低下头,在男人掌心舔了一下。 第77章 讲故事   幼猫软软地舔在手心上, 舔完还怯怯地抬起头用黑润润的眼睛看着自己。时缄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   他把幼猫举起来, 在小脑门上亲了亲, 纵容又无奈道:“就会讨好人。你这样要我拿你怎么办,是不是要我把命都给你。”   小猫轻轻软软地“喵”了一声,还是用同样软软的眼神无辜地看着他。时缄也不懂小东西在说什么, 一概当成他在撒娇。他纵容地笑了笑,抱着小家伙乘上星际列车,向预先查好的宠物医院而去。   这家宠物医院是石瑞推荐的, 口碑不错, 检查也很认真。时缄抱着小猫检查了数项内容,期间颜脱一直焦急地用小爪子拍打时缄抱着他的手臂, 试图催促对方赶快也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尽早治疗, 他一想起来时缄吐血的那一幕就觉得心有余悸。   然而时缄却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心意,以为小宝贝是来到陌生的奇怪地方感到害怕, 所以才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力和他撒娇,一直耐心地抱着他哄了又哄亲了又亲,好话说了一箩筐, 又身体力行地各项检查都陪着看着, 努力想把小东西安抚下来,让他的宝贝不要害怕,又和医院里的宠物医师认真学习了各项注意事项,对自己的身体却表现得混不在意。   最后检查结果出来,颜脱凑过去和时缄一起看自己的病历本, 果然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浑身上下健康得很,只写了一些要让幼猫注意饮食,不能过饮过食,要注意休息之类的常规医嘱。   时缄这样平素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不在乎任何事的人却把这几句寻常的医嘱奉为圭臬,小心翼翼地把小宝贝的病历本收进口袋里,一路上抱着小猫反复念叨着“宝贝要好好睡觉,不许调皮”“不能挑食,要均衡饮食”“宝贝要乖乖的,乖乖的才能快快长大”之类的话。   颜脱“喵呜”了一声,趴在时缄肩膀上不动弹,内心已经焦虑地麻木了——很明显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男人才是受伤到吐血的那个人,但是从时缄的表现来看倒像是他受了多大的伤,而对自己混不在意,真是气死了。他大概会成为第一个看不好自己的人类的小猫咪。当猫都看不好自己的人类,真是丢死猫脸了,把他帝国太子殿下的颜面置于何地。   他怏怏地趴在时缄肩窝处不动弹,时缄以为他是折腾一天累了,捏着他的小爪子亲了亲就带他乘上了回家的列车。   机甲训练难免受伤,以前在地下机甲格斗场打黑赛的时候受伤更是家常便饭。时缄从前生活没什么动力,自然也没钱上医院,所以很早以前就攒钱买了一个治疗仪,训练或者比赛时如果受了伤都是他自己回家用这个廉价治疗仪处理的,从没去过医院。   治疗仪工作时需要能量,能量也是要花钱购买的,所以在以前如果是一般小伤,时缄甚至连治疗仪都不用,就等身体自动痊愈。不过他现在账户里钱还不少,买能量自然是足够的,也用不着省,不去医院主要是嫌麻烦,毕竟现在时间不早了,他回家还要给猫猫做饭、哄猫猫睡觉,有很多事要做。   时缄回家后先用治疗仪草草处理了一下自己所受的伤,然后就去厨房给小猫做饭,再哄颜脱吃。他知道小东西懂得疼人,如果他吃营养剂的话就闹脾气也要吃营养剂不肯好好吃饭,所以直接做够了一人一猫的分量。反正他现在有钱了,这一点食材的钱还算不上什么。   至于味道时缄也不挑剔,做得都是适合小奶猫吃的食物,他的猫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一口,也不会起锅给自己单独做别的食物。   在商城里想买的东西因为男童的搅合也没买成,不过颜脱该挑的小浴盆、小被子等他自己都已经挑过了,直接照着从星网上买就可以。玩具颜脱还没来得及挑,时缄想了想自家小宝贝懂事地叼着最不起眼的小红球出来的样子,索性也没再带颜脱去挑,而是直接自己做主给他买了网上评价最高的、据说饱受幼猫喜爱的两样玩具。   颜脱在回家的星际列车上就在时缄怀里眯了一会儿,所以到了晚上平常睡觉的点儿一点也不困,快活地在时缄身上跳来跳去跑来跑去,还不时伸出小爪子摸摸他踩踩他,似乎在确认自己的人类是否健全,又像是在和他玩。   时缄却有点儿困了,治疗仪的治疗开始见效,他的身体开始自我修复,这时候会本能地感到疲惫困倦。他起初还饶有兴致地陪着小宝贝玩,一会儿就受不住小家伙旺盛的精力了,直接把小猫捞过来按进怀里,撸着他的毛哄道:“好了宝贝,今天我们先乖乖睡觉好不好?明天我再陪宝宝玩,好不好?”   小猫“喵嗷喵嗷”地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反对。   时缄于是继续和他打着商量:“这样,宝贝,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讲完故事之后你就要乖乖睡觉。”   颜脱真的有些好奇了,在他两辈子的认识里,都不觉得时缄会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歪着小脑袋看着时缄,时缄以为他是同意了想听,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从前有一个精灵王国,精灵王国里有一个会让人很想占为己有的精灵王子……”   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过什么故事,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那里是不会有人给他们讲故事的,所以时缄本人也没有什么故事可讲,完全是为了哄他的猫宝宝现编的。   见小猫依然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时缄继续讲道:“……精灵王子不知不觉中也引起了时间之神的觊觎,时间之神就是可以控制时间的神祗,拥有可以操纵世界生死进程的强大力量。他于是伪装成了一个暗精灵奴隶,假借着服侍精灵王子的名义将王子占有……”   “可是王子自恃身份,并不愿意和一个奴隶结婚一直生活下去,于是答应了精灵王为其安排的婚约。这一举动激怒了时间之神,于是时间之神将王子带走囚禁在了无人可以到达的特殊时空之中,开始了对王子不分日夜为所欲为的靡乱生活……”   这个故事完全是自己出现在时缄脑子里的,讲到一半他才发觉给自己的小猫宝宝讲这样的故事不太合适,会不会把宝贝带坏了?而且对猫宝宝而言也太曲折太复杂了些,宝贝未必能理解。   颜脱已经把脸埋在了时缄胸口,暗骂对方大坏蛋、不正经,居然给自己这样幼小的小猫咪讲这种不知道从什么奇怪的书里看到的故事——时缄难道不是该给自己讲一些小猫咪和小兔子成为了朋友,一起去森林里挖萝卜钓鱼,智胜大灰狼的故事吗?   况且这个精灵的故事从时缄口中讲出来,不知为什么就会让他感到分外的羞赧。   他抬起头,不满地冲着男人喵呜叫了一声。   时缄把他搂进怀里哄着:“好好好,这个故事宝贝不爱听,我们换一个。我给宝贝唱摇篮曲好不好?”   颜脱想了想,“喵”了一声。   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没听时缄唱过歌呢。   于是时缄又清了清嗓子,轻声哼唱起来。他嗓音条件很好,即使很少开口唱歌,但开口之后也有一种低沉宛转的动人。   他唱了不过一半,发觉小东西没了动静,再抬眼看去,只见小猫已经安静地趴在他的肩窝上,沉沉睡着了。睡梦中还不老实地抬起小爪子,轻轻拍着他的脸。   时缄笑了笑,把他的小爪子握住,搂着他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时缄醒来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睁开眼,只见自家小猫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他颈窝处爬到了他的脸上,窝在他脸中间睡得正香。   时缄把小猫从自己脸上挪开,决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颜脱懵懵懂懂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小垫子上,枕着小枕头,身上盖着全新的小被子。   他一把把被子拍开,从小被子里钻出来,抬眼就看见时缄严肃地地看着他。   “喵?”小猫无辜且疑惑地叫了一声,抬起头,用分为无辜纯真的黑眼睛看着男人。   时缄俯身趴在他面前,抓住了他两只小爪子,教育道:“宝贝,你作为一只有家教的小猫宝宝,不能半夜睡觉地时候爬到别人的脸上,知不知道?”   颜脱轻轻“喵”了一声,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爬到对方脸上去了。   看着小猫依然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时缄叹了口气,把幼猫抱进了怀里,轻轻顺着毛:“好吧。你想爬到我的脸上就爬吧,不过不许对别人这样……嗯,不过你本来也不应该和别人一起睡觉,那就这样吧。”   “不过你今天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宝贝要亲亲我,我才原谅你。”时缄望着怀里的小东西,理所当然地要求道。 第78章 小妖精猫   “如果不乖乖亲亲认错的话, 就不给宝贝好吃的, 也不给宝贝玩具玩。”男人进一步色厉内荏地对着巴掌大的奶猫威胁着。   小猫偏着头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又用黑溜溜地眼睛看了看他,随后才不甘不愿般走到他身前,委屈地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男人的拇指。   舔完之后又仰起头看向他, 软软地“喵”了一声。   时缄瞬间没忍住,一把把幼猫抱进了怀里,用力在他柔软的小爪子、小肚子和小屁股处揉捏起来, 一边揉搓着还一边不解气般恨恨道:“你说你是不是小妖精变的?正常的你这么大的小猫, 哪里有这么会招人的?”   颜脱被他揉得不住地喵喵乱叫求救,但也没别的人能来救他。他跑也没有地方可跑, 最后去无可去只有闷着头向男人怀里缩。   时缄把小猫从自己怀抱中挖出来,悉心抱在臂弯里, 给他顺着被自己撸乱的毛,一边摸着毛一边叮嘱道:“宝贝, 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好欺负了,不能别人说什么你都照做知道吗?要学会拒绝一些心怀不轨的要求,你这样会让人更想欺负你的。”至少他就更想把小宝贝揉进怀里使劲欺负了。   颜脱哼哼地翻了个身, 露出奶白色的小肚子让他给摸摸顺顺毛, 歪着小脑袋不理会他的话。心说要不是你这两天表现很好,侍候得我开心,我才不会奖励你呢。   时缄用手指轻轻把幼猫的毛理顺了,而后抱着猫猫进了盥洗室,细心地给小东西洗漱, 同时盘算着今天的计划。   今天是周日,他依然不用去上课,现在也不用打工,他可以有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做自己的事。   经过昨天的对战,他清楚地认识到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高等机甲是多么的重要。如果没有一台足够优秀的机甲作为辅助,下次遇到再强大的对手,他甚至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很好地保护自己的小宝贝。   但是像白色机甲那样性能优越的高等机甲所需的费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即使是比那台白色机甲低两档的机甲价格也不是他现在可以负担得起的。如果再低档的机甲,一来同样价格不菲,二来在时缄看来价值不高,就不值得再花钱去购买了。   所以为了降低机甲花费,时缄想了一个办法。第一他继续在黑市上出售改良的武器设计方案来赚钱,二来他可以自己设计机甲各主要部分的制作方案,再自己购买相应原料,最后只要委托靠得住的机甲定制工厂生产出来就可以。这样一来机甲的整体费用就会降低许多,凭借出售武器设计方案的钱,他就可以得到一台性能十分优越的、为他量身定做的机甲了。   因此首要的还是要把其他武器设计方案做出来。   时缄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帝国武器设计大赛,安抚好小猫后就坐在光脑前开始打磨自己的参赛作品。   他心里早已有了大概的雏型,现在不过是把想好的方案落实出来,再对各方面的细节进行调整优化而已,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已经把参赛方案完成,通过星网提交给帝国大赛举办方。   颜脱好奇地凑过去想去看,但是时缄已经关掉了页面,他什么都没看到,不由懊恼地用小爪子捶打起男人的胸膛。   时缄还以为小宝贝是为被冷落了一上午而撒着娇找他玩耍,连忙把幼猫抱起来哄了又哄:“宝贝乖,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好不好?吃完饭就陪你玩。”   颜脱没看到时缄的投稿方案有些不开心,但想到自己现在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他连皇宫都回不去,于是很快释然,愉快地吃起了饭。   时缄心里有了做机甲的打算,吃完饭把小猫哄睡着之后便开始浏览起机甲定制工厂的信息——慕天星球上这样的工厂不少,但是却没有能达到时缄的要求,生产出他想要的高级机甲的。而能有这个水准的工厂一般属于大型集团,为了那些机甲设计师工作方便,这样的工厂一般建在联邦和帝国的首都星附近。   毕竟作为高端的机甲加工工厂,低廉的人力成本已经不是其设厂的重要考虑,优秀的设计才是,而高级机甲设计师大多不愿意在二三线星球生活。   在浏览过程中,时缄发现慕天星球附近的机甲工厂大多都只专门生产机甲的一两个部件,有的甚至只生产远程武器或者进程武器,生产出来之后再将成品送往上游的组装工厂。一方面原因是机甲生产制造无论在哪里都受到严格的管控,能拿到机甲组装生产资格的工厂少之又少;另一方面则是机甲部件设计都是有专利的,如果想按照某种方案生产相应部件,就要购买到相应专利。   但是一些有雄厚实力的大集团通常会向设计师购买垄断专利,所以专利费价格很高,这些工厂没有资金垄断买下最优秀的设计,只能缴纳相对较低的专利费后使用非垄断的较低档方案来设计。也因此,高等机甲和低等机甲之间的性能和价格差距都很大。   时缄开始思忖起来。一般机甲工厂无法生产高等部件,一是因为政府管控,二是因为没有设计专利,相较而言第二点更为关键。但是他自己就可以设计武器和其他关键部件方案,如果去一些尚未被正式纳入帝国或联邦管辖的边远小行星建厂,那么也就可以规避管控问题。   星际时代,战斗机甲和战舰无疑是两大最重要的武器,比起卖设计方案,他不如自己建厂生产机甲。   打定主意之后,时缄很快开始着手拟定相应计划。   他自己就在一个边远小行星长大,那里地价便宜,不受联邦和帝国管控,本身就是一个理想的建厂环境,他也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人来帮自己管理工厂。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资金,他还得再卖几张设计图才能凑够建厂所需的启动资金。   颜脱这时候也睡醒了,坐在床上喵喵地叫着要人陪。   时缄从椅子上坐起来走过去,一把把小猫举起来,对着他圆溜溜的黑眼睛道:“都是因为你。本来只是想要一台能保护你的机甲,现在变成要建一间机甲工厂了。”   颜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建厂?怎么建厂?为什么突然要建厂?是为了养猫吗?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由得发出了“喵呜”一声叹息。   时缄当天又设计出一份防御板改进和一份动力系统改进的方案,放在黑市上卖。   这两样都是机甲的核心部件,防御板还好说,有许多其他弥补和改进方案。而动力系统的改进就尤为重要,它意味着同样一台机甲将获得更长的续航战斗时间,也以为着一架机甲在能源动力相同的情况下可以获得更强的防御力或更高的攻击力。   时缄心中大概算了一下,他没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建成一间可以制造机甲的工厂,那需要的资金和技术投入都不是他现在短期内能达到的。他打算像慕天星球这些机甲加工场一样,让工厂先实现可以制造一个专用部件,相较之下,后者的投入会小很多。   专用部件中最赚钱的无疑是核心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机甲战士对好的机甲武器的追求堪称狂热,而且永无止境,为一件合适的武器倾家荡产他们也愿意。而动力系统就像一架机甲的心脏和血液,可以使机甲自内而外焕发生机。   但时缄并没打算做这两种,这两种部件因为核心且重要,如果他生产出的产品明显比现有产品更优秀,那么无疑将会给他和宝贝带来麻烦。   他想的是赚很多的钱,伺候自家挑剔的小宝贝睡精致柔软的大床,穿漂亮的猫猫衣服,吃各种最精致高级的食物,每天看着宝贝无忧无虑地在自家房子和花园里玩耍奔跑,看着宝贝在最好的生活条件下快快乐乐地长大,可从没想过要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麻烦。   所以时缄准备生产更不引人注目、且投入更少的一种部件——机甲的自主智能系统。   在人们一般认知中,机甲都是由机甲战士来操纵的。但实际上机甲是有自我智能的,比如预判危险存在打开相应防护系统,提醒驾驶者注意潜在的危险和敌人,自动锁定攻击目标,甚至是在危急时刻,机甲战士失去意识后进行替代驾驶,保护战士安全返航。   但是现在的机甲智能系统普遍和高级光脑差不多,而且基本都是由三大套体系衍生出的,大同小异。由于普遍认知里机甲战士才是操控机甲的关键,所以也少有设计师或战士在机甲智能系统上投入大量精力。   时缄却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机甲智能系统的提升并不明显,不会引起他人注意,但实际战斗中的体验却会得到极大改善。他也不打算让别人能直接发现这点,所以准备以生产售卖操作台的幌子来卖他自行研发的新型智能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坐我旁边的大哥今天晚上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说是家里猫丢了急死了要回去找猫。   我:猫多大了?   大哥:十岁了。   我:十岁了猫应该跑不动了吧?   大哥一脸的笑容:和小猫一样,嘿。健跑如飞。 第79章 长不大   时缄行动很是迅捷, 前期计划妥当之后, 不过三周时间就把工厂的事情全部办完, 第四周时他的小型机甲工厂已经开始生产第一批产品了。当然这也要归功于星际时代各方面机器及人工智能工作的高效率。   他知道博尼十分喜爱机甲,但由于体质素质不够驾驶机甲的标准线,所以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机甲工厂, 因而时缄便邀请博尼来同自己一起管理机甲工厂的事务。如果日后机甲工厂发展良好,博尼就能拥有一间完全由自己管理的分厂了。   由于他们的厂子丝毫没有名气,所以起初的销路并不太好, 成品只能通过博尼的私人关系来贩售给各种地下机甲格斗场和那些难以从联邦、帝国的工厂购买到机甲部件的边远星系。   但是两个月后这种情况便大为改观, 不仅回头客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联邦及帝国的大型机甲制造工厂主动上门来和他们签订购买操作台的订单——使用过他们生产的操作台的机甲战士纷纷反应驾驶体验有了大幅提升, 但是他们一时还没想到时缄是优化了机甲智能系统,只单纯研究操作台本身。   时缄对操作台的确也做了一些优化, 但其本身带来的体验提升并不如智能系统明显,因而其他工厂和设计师即使试着仿制操作台自然也做不出同样的效果。为了最好的效果, 最后他们只能打听到时缄的工厂纷纷来下订单,时缄工厂的产能甚至跟不上激增的需求。   而在联邦军部的会议室里,几位重要人物此时正满面肃穆地端详着面前的几样武器部件。   这几样东西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 有星盗、有反叛军、还有小行星地方势力, 而他们的共同之处就在于都对现有的武器系统做了极其精妙的优化,他们即使拿到了这些改进后的武器,但如果不看原设计图,也很难还原出这些优化到底是怎么做出的,在制造时要如何做才能实现同等效果的优化。   除此之外, 它们还有一个共同之处。根据传来的情报,这些设计方案都是从星网黑市上流出的,而由于黑市用户的身份隐匿性,他们现在还无法完全肯定这些方案出自同一人之手,只能初步判定这一系列方案有着相近的设计风格。但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同时拿出了这么多天才的设计方案,那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盯紧黑市那边,如果再有类似方案流出,一定要买下来。还有,想办法找出这个人。”最终,最上首的老人下令道。   由他话中的意思不难判断,他已经认定这一系列方案是出自同一个人了。但要如何找出这个人,与他们而言还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而时缄此时正一边准备学院里的考试一边准备扩大工厂生产。   最初的时候建厂资金不足,他还额外卖过几幅设计方案以筹备资金,后来工厂订单越来越多,他账户里的数字也随着节节攀升,现在他已经从那件破旧的小公寓里搬了出来,带着猫猫一起搬进了学校附近的一所新公寓里。   慕天星球的房价相对联邦和帝国的首都星而言还要低很多,而星际第一学院所在地为慕天星球的附属星球,几乎一半的用地都被学院所占据,其他相关产业也和学院学生有关,房价也就更便宜。时缄看中这里环境自然,空气清新,因为毗邻第一学院所以管理有序、治安良好,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拿出几乎所有的钱在这里的郊区买了一幢独门独栋带花园的大房子,还在花园里种上了各种不伤人的花花草草,这样他家宝贝就可以在自家院子里尽情撒欢儿玩了。   他还给自己买了一辆悬浮车,是最普通的牌子和款式,胜在耐用,足以满足他自由快速地在家和学校间来回的需要。   他的养猫事业也初现成效,他家小猫终于从不足一个巴掌大长到一整个巴掌大了。   时缄对此有些发愁,他看别人家小猫基本过几个月就长很大了,他家宝贝就是长不大,去宠物医院专门咨询过,人家说是品种原因,他家猫猫这种变异品种就是这样的。   而且他家宝贝不仅体型上和幼猫时期差别不大,而且性子也还和小猫一样,特别天真活泼,对什么都好奇,老爱黏着他对他撒娇。   吃完饭后时缄把正想溜走玩的小猫抱进怀里,抓住他两只爪子教育道:“宝贝,你现在该长大了,不能总把自己当宝宝猫看,要学着做一只大猫了,知道不?”   颜脱不满地在他怀里挣着自己的爪子,黑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发出“喵呜喵呜”的抗议声。   “你就是不想长大,和我耍赖。”时缄点着他的鼻子无奈道,“你就总想当小宝宝让我宠着你。”   “我和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现在妈宝男不受欢迎的宝贝,虽然你有这么大的房子,还有一整个花园,还有许许多多的好吃的和好玩具,但是你这样总当猫宝宝,是不会有小姐姐小妹妹喜欢你的,你就要打光棍了宝贝。”时缄苦口婆心地教育道。   说着说着,他不由想象起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猫长大了,开始发情了,然后往回家带一只又一只小母猫,和对方分享自己亲手给他做好的饭,和对方分享自己挑选好买给他的玩具,和对方分享他为他找专人打理好的花园,和对方一起睡他买给他的小垫子,盖他准备给他的小被子,还会共享一个小枕头……   他的宝贝会围着他的小女友团团转,心里和眼里都会被对方所占据,只要在闲暇的时间里就会陪对方玩,说不定还会彻夜不归。除了要吃的和要玩具的时候不会再来看自己一眼,自己想抱着他摸一摸他说不定还会嫌自己讨厌不耐烦,然后看在自己给他提供住所和食物的份上勉强忍耐着施舍一样地让自己摸一摸,觉得差不多了就会马上挣脱出去去找自己的小女友……   不会再像这样软软地黏着他撒娇,不会用小爪子打他,不会窝在他颈窝里乖巧地睡觉,也不会再长不大一样冲着他喵呜喵呜叫……他软软的奶白色毛毛,水润润的黑色圆眼睛和粉粉的小舌头小爪子都将属于另一只猫……   只要一想到这里时缄就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简直难以想象有一天他能忍受这一切变为现实。   他抱着小猫的手紧了紧,很快改口道:“……其实一直长不大也没什么的,反正有我宠着你。”   说完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宝贝,我觉得我该带你去做绝育手术了,石瑞说这样对猫猫健康会比较好,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太小了所以下不了决心……”   颜脱顿时惊恐地僵住了。天知道他现在这副幼猫的模样和他的本体是否有关系。如果他现在就是由本体变成的呢?那他现在做了太监猫,以后变回去了岂不是要做真太监?况且那种痛苦想想就可怕,根本不是他这种小猫咪可以承受的。   他坚决不同意!如果时缄真敢付诸实践他就离家出走!   小猫愤怒地喵喵喵叫着,努力用小爪子拍打着男人的手臂,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反对。   “好吧,其实我也不舍得……”时缄安抚般摸着他的毛妥协道猫,“但是这样的话宝贝要乖乖的,不能乱跑,不能去随便勾引小母猫,也不能被小母猫勾引跑。”   刚才谁说的这样下去没有小姐姐小妹妹喜欢我?现在又不让我和小母猫玩。哼,真是善变的男人。   颜脱“喵”了一声算作答应。   虽然现在他的身体的确是一只猫,但他本来就没有去和另一只猫谈恋爱的想法,毕竟内心深处他还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正常的人类。如果他真的想谈恋爱,比起找猫还不如直接找眼前的男人,至少对方是个人,还是个会做饭、会暖床、会铺小垫子、会唱催眠曲、会顺毛的长得挺不错的人。   想到这里颜脱打量了男人两眼,又翻了个身,喵了一声示意时缄给他揉肚子,然后闭上眼享受地小声喵喵叫着。   时缄的考试成绩很快就下来了,毫无疑问的,虽然整个学期他都沉迷于养猫及养猫附属事业中,然而他还是以极为优异的成绩位列年级第一。   因为星际第一军事学院位于联邦管辖星球之上,也接受联邦的资金和政策支持,所以虽然其一直秉承公开办学的理念,但是实质上各方面还是更向联邦倾斜,和联邦军部也多有合作。   比如每学年结束后联邦军部都会从各个年级挑选最优秀的学生签订契约。契约规定被选中的学生在毕业后要进入联邦军部服役,而这些学生在校时可以享受联邦的重点培养政策,比如定期去军部学习实践、正常教学之外的额外训练课程、使用军部提供的最好的机甲和最先进的武器等。   一般这些被选中被提前培养的学生在毕业进入军部后也会有更好的发展及跃迁机会,而大部分选择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都会把进入联邦军部工作作为未来择业目标之一,所以几乎所有学生都把能入选联邦军部培养计划当作奋斗的方向和难得的殊荣。 第80章 有钱了   星际第一军事学院是五年学制, 因为军部选人很谨慎, 而一年级生接触内容有限, 很难真正看出一个学生的潜质,所以一般而言军部从一年级生中选的最少,从三年级中选的学生最多, 但一年级就被选中的学生无一不是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佼佼者。   也因此,越早被选中的学生一般越会受到军部的器重。   这一年早有消息在一年级中传开,军部打算在一年级中招收七名学生进入特别培养计划, 欢迎有意向的同学前去申请。   石瑞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作为年级中几乎是唯一能和时缄说得上话的同学,他忍不住在课间好奇地向时缄问道:“时哥, 你听说联邦军部要在我们年级招收学生进入特别培养计划的事情了吗?”   时缄各方面表现都极为出色,两个学期各项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如果是时缄去报名,一定可以入选的。   “听说了。”时缄一边抱着小猫逗猫玩, 一边混不在意地应道。   颜脱听说后却一爪子拨开时缄不安分的手,在男人臂弯里换了个姿势,悄悄地偷听起两人的谈话。   联邦军部的特别培养计划, 如果按照后世的轨迹来看, 时缄是会加入联邦军部的吧,那么他这时候应该就会接受对方的邀请。   石瑞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那时哥,你打算报名吗?”   话虽然是这么问,但他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时哥这么优秀, 没理由不去报名。   没想到时缄抬起头淡淡看着他,略显奇怪般反问道:“为什么要报名?”   石瑞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军部的特别培养计划待遇很好呀!入选的人可以拿到军部最好的资源,成长速度会是普通未入选学生的几倍!”   “没兴趣。”时缄听完后还是淡淡道,“浪费我在家陪宝贝的时间。”   石瑞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早知道时缄极为宠爱他那只除了可爱会撒娇脾气坏外毫无特色的小白猫,但他还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为了一只猫放弃这样宝贵的机会!   颜脱也同样震惊地瞪大了黑色的眼睛,轻轻“喵”了一声。如果他会说话,大概一句“帝国了解一下?”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石瑞也明显有同样的想法,毕竟为了一只猫而牺牲自己的前途这种事还是太少见了,几乎不可能,他只能理解为时缄或者还有其他的想法。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打探道:“那时哥你是想毕业以后去帝国发展?”   毕竟现在星际上联邦和帝国是唯二的两大势力,对于任何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年轻人而言,这几乎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   没想到时缄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去帝国做什么?离得那么远,而且宝贝儿也未必会习惯那边的生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如果是以前入不敷出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考虑为了钱进入联邦军部服役,但是如今他的机甲工厂正办得如火如荼,产生的利润最够他和猫猫舒舒服服的生活。他最近还考虑扩大产能,生产更多种类的机甲部件,这样工厂以后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他也可以给宝贝提供更好的生活,完全没有必要去军部服役,受军部的束缚。   颜脱忍不住拍着时缄“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他很适应帝国的生活的,一点也不会不习惯。但是和这个比起来,他更在意时缄的选择。   目前看来时缄并不打算进入联邦军部,他不知道这会对未来的历史产生怎样的影响。然而现在也无需过于着急,毕竟距离时缄毕业还有四年,未来可能还会有变数。   半个月后,报名联邦军部特别培养计划的学生资料就全部被汇总上去了。负责汇总资料的老师发现没有时缄的资料后也极为震惊——时缄虽然为人冷淡,但他的课业成绩和机甲驾驶能力实在过于优秀,一年级的各位授课老师和军部负责培养计划的人都早已注意到了他,只要他报名,就一定可以入选,但是现在居然没有他的资料?!   在了解到不是资料漏掉了或丢了,而是时缄真的没打算报名之后,他的负责老师还特意同他谈话:“被选入军部的特别培养计划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对你日后的发展将十分有利。军部那边很看好你,只要你报名很大概率可以通过遴选,你真的不准备报名吗?”   “是的。”时缄肯定道。   老师沉吟了片刻,试着询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告诉我你这样选择的原因吗?”   “因为很浪费时间。”时缄淡淡道,“会耽误养猫。”   ……   接下去的三年时间里,时缄都把大部分精力用来发展他的工厂。   起初他增建了可以制造防御甲和零部件的厂子,后来又直接增加了可以制造动力系统和武器的厂子,后来他终于有了可以生产制造完整机甲的工厂……到最后他建厂所在的宇罗星上几乎遍布着他的产业,连周边其他小行星都受到了辐射,不仅仅是机甲工厂,还有战舰工厂及其他武器工厂,以及娱乐、贸易、教育、交通、医疗卫生等配套设施。   这些全部都是时缄出资兴建的。宇罗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独立,不受联邦和帝国管辖,同时社会秩序紊乱,资源贫瘠,科技和经济落后的边远星球,而现在,星球上大部分人都在时缄的产业中工作谋生,时缄无心之下在这个星球上制定了秩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冕之王。   而由于宇罗星这三年里发展极为迅速,远远超过了附近其他的小行星,所以它隐隐中成为了这片星系的中心,其他小行星都依靠着宇罗星带动发展,在经济和科技上成为了其附属。   事实上在两年前时缄也开始了在附近其他合适的小行星上建厂,所以周边这些小行星虽然不像宇罗星那样已经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但也处于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同样在两年前,时缄在宇罗星上划出了一大块地皮用来兴建自己的住宅。这处住宅完全由他亲自设计,不仅占地广阔,功能齐全,而且还有极强的防御及自卫能力,甚至称之为一处豪华堡垒也不为过。   这处住宅已经于半年前竣工,课程不紧张的时候时缄就会抱着自家小猫回这里住。因为这里的空间更开阔,他认为猫猫会更喜欢这里。   时缄现在已经是军校四年级生了,课程并不紧,大部分学生此时都会外出试炼或实习,为毕业之后的工作做准备,所以时缄一个月中倒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呆在宇罗星上的家里,哄猫玩,以及处理自己的工厂事宜——事实上说是工厂事宜并不恰当,因为他所做的事完全是在管理一个中小型的政权。   宇罗星及周边星系的星际交通都是他最初时为运进原材料、运出成品所兴建的,所以其他人通过都需要有通行许可并缴纳过路费;这一带的贸易体系也是他所制定的,其他势力或集团想在此销售产品就要缴纳关税;如果小行星上的中小势力有了矛盾纷争,还需要他去裁定调解……   不过每个周日下午时缄都是不处理任何公事的,他会把这半天完全腾出来用来陪自己的猫宝贝。   这天正是周日中午,博尼知道时缄的习惯,请示完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后就准备收拾文件离开。他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像是一位机甲工厂经理了,他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一位政府高级官员,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现在每天处理的事情中,工厂事务只占极小的一部分。   “联邦军部现在还试图拉拢您吗?”博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尽管现在全星际都知道西部的边远小行星系里新兴了一股势力,这个势力由一位强大的军火商所控制,他们所生产的武器性能比联邦和帝国最先进的武器都要好,但是由于时缄一向低调行事,过着深居简出的养猫生活,只有少数几个人能直接接触到他,所以鲜有人知的是这股新兴势力背后的掌控者竟然是位如此年轻的军校生。   “嗯。”时缄一边喂怀里的猫猫吃着牛奶蜜瓜小蛋糕,一边淡淡应道,“又找我了。”   通常情况下联邦军部从三年级生中招收培养的人数最多,因为四年级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可培养空间不足,所以除非是突然爆发潜质的漏网之鱼,否则他们不会再从四年级挑选学生进入培养计划。   但是时缄明显是一个例外,三年以来,每次培养计划招人的时候军部都要派人来动员他加入。   博尼嗤笑了一声:“他们要是知道您是谁恐怕就不会再白费力气了。”   他现在对时缄很是尊敬。在博尼看来,时缄自己已经拥有了如此规模且在不断发展的一个势力,又怎么会做一个小小的军官去为联邦所用。   “不。”时缄抬起猫猫的爪子亲了亲,又拿起一旁餐桌上白色的手帕轻轻给猫猫擦了擦嘴,随后才抬起头道,“我这次准备答应他们。”   “啊?”博尼长大了嘴,愕然地看向了时缄,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81章 娇气猫   “无论是帝国还是联邦, 都不会就这样坐视一个第三方势力壮大。”时缄淡淡解释道, “我不想惹麻烦, 那就不如让事态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中。”   帝国是世袭制,统治者牢牢把持着权力,一直提防着使权力不会旁落到其他人手中, 而相较之下联邦的权力则更为分散,即使毫无身份背景,只要假以时日, 也有可能拥有很高的权力。届时他的两重身份可以互相照应, 他和猫猫的生活就更有保证了。   他原本没想这样的,但为了赚更多的钱来给宝贝提供优越的生活, 不得已就发展出了这么大的势力,而这样一个新兴势力必定会引起多方警惕;若是再想低调安全地维持这份势力, 那么以军校生的身份加入联邦,逐渐在联邦内部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现下看来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颜脱“喵喵喵”地叫着,在时缄怀里翻了个身。   他现在已经学会淡然的面对各种情况和各种问题了。   最初得到“帝国太子试炼归来后又匆匆前往天鹤星系支援该处开发建设工作”的时候,他心中是十分不安的。因为在上辈子记忆里, 他从没去过这个天鹤星系。   天鹤星系是由几个边远的小行星组成的星系, 约在五年前并入了帝国管辖范围之内。它们位置偏远,发展也极为落后,甚至比三年前的宇罗星还要落后得多,帝国和联邦的人们都很少会去关注这样一个偏远的星系。   颜脱想象不出“自己”要去天鹤星系的理由,唯一的解释只有他原身确实出了问题, 而父亲为了遮掩这一真相,减少问题被发现的可能,才编出了这样谎言,来解释他长时间的不出现。   那时候他极为着急,和时缄各种撒娇耍赖不要陪他去上学,再长时间的抗争并被时缄训斥“你这么点儿的小猫咪居然也懂得厌学”之后终于获得了可以留在家里的权利。但是时缄给他戴上了一个粉色的针织项圈,项圈下方挂着一个小型防护能量罩。   能量罩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刚好能把他这一小团笼罩在里面,当他遇到危险时,能量罩就会自动打开。因为需要防护的范围不大,所以能量罩极为坚固,一般的超能火箭炮都无法击破。   时缄设置的“危险”范围极为广阔,只要是有外界的人或事物试图碰到他,防护罩都会打开,这样外面的人就无法接近他,只有等时缄回来他才会把防护罩关上。   颜脱虽然十分嫌弃这个项圈,但是看在有了它自己就能自由在家中驰骋而不必去军校上课的份上还是接受了它。这样一来每次时缄离开家上课之后他就可以利用家里的光脑查询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只不过三年下来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猫,又该怎么变回去这件事他依然毫无头绪,而关于帝国太子颜脱的消息也像是有意识地被掩盖起来,能查到的只有太子殿下一直在天鹤星系帮助当地发展,天鹤星系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等等。   颜脱不知道的是时缄当然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所以给家里装了监控,上课开小差的时候就有自己的光脑查看猫猫在家中的情况,总能看到自己的小宝贝或好奇或焦虑地围绕着家中的光脑转来转去。   光脑是可以用意识来链接控制的,时缄无法看到颜脱的意识行为,只当他是平常在家常能看见自己使用光脑所以对这东西无比好奇,心里还有些遗憾现在的科技还没法让宠物也使用光脑,否则就可以下载几个适合猫猫的捕鱼游戏给自家宝贝玩了。   时间久了,颜脱就不再像最初那样焦虑,反而淡定了下来。他自己一直寻找恢复的方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时缄不会碌碌无为一辈子,那么跟在他身边,或许就有回到帝国见到父亲的机会;也有可能在这之前时缄所接触的人里就有人能看出他的异样,从而帮他恢复原身。   如今时缄接受联邦的邀请反而让他更加镇定下来——尽管细微之处可能有偏差,但总体来看,历史还是在朝着既定的大方向发展着。   这三年他也又长大了一些,现在差一点儿已经有时缄两个巴掌大了,但是放出去还是小小白白的一团。时缄找专人看过,说是由于品种的原因,他最多就长这么大,不会再往大长了。   因为一直以来都被时缄好生娇养着,抱起来软软肉肉的,一般他这么大的小猫该有的技能一点儿都没有,就会在自家花园里乱跑,而且跑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磨爪爪就会委屈地跑回来拍打时缄的裤脚要男人抱。   时缄说过他好几次,嫌他娇气得不行,长不大,老把自己当猫宝宝要人疼要人宠,但一面数落他又忍不住地无法无天地宠他。颜脱更是依然我行我素充耳不闻,洗澡要人侍候着洗,玩完了也要时缄给他擦爪爪,每天晚上都由时缄把他亲手抱到床上去睡觉。   颜脱比较满意的一点是时缄给他提供的食物越来越好,到后来和他上辈子吃的东西几乎是同一水准了。博尼每次看到时缄喂猫的食物都忍不住咋舌,心道他们这只猫主子享受得可比绝大多数人都好得多。   博尼离开之后时缄就抱着颜脱站了起来,询问道:“宝贝想睡觉还是想出去晒晒太阳?”   颜脱扒着男人的肩膀,对着花园的方向“喵喵”叫了两声。   时缄便好脾气地抱他走出去。到花园里后时缄刚想把他放下,小猫就“喵喵”叫着扒住他的胳膊不放。   时缄立马明白小家伙的意思,认命地抱着自家的娇气猫在花园里走了起来。颜脱就缩在时缄的怀里晒着温暖的阳光看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偶尔在时缄怀里扭扭身子蹭一蹭,变一个舒适的位置,没一会儿就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时缄过了一会儿发现怀中的小东西不闹腾了,低头摸了摸他头顶的软毛,发现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他纵容又宠溺地笑了笑,颇为无奈地把猫猫抱回了房间。   每次都是这样,他都知道小东西该睡觉了,问要不要睡觉,非不要睡觉,要他带着去外面玩。等真到了外面又走不了两步就睡了。任性又霸道,像是个小皇帝一样。   “除了我你看还有谁这么宠着你。”时缄给小猫盖上被子,对着熟睡的小家伙轻声威胁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轻软的小呼噜声。   他忍不住伸出手挠了挠猫猫的下巴,俯下身在小白毛团子的耳朵上亲了亲,妥协道:“算了,你还是就祸害我吧,我就这么一直宠着你。”   别离开我,别跑丢了,别找不到家,别被别人捡了去。   他刚想收回猫咪下巴上作怪的手,小猫就下意识地捉住了作案凶手,在睡梦中伸出两只爪爪握住了男人的手指,抱在手里不放。   时缄原本轻易就能用力把手指抽走,却就这么姿势僵硬地任小家伙抱着,用另一只手捋了捋小东西的头毛,悄声道:“如果你找不到我会很着急吧。毕竟你从生下来就没一只猫生活过。”   一只以来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气生活,虽然是只小公猫却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根本娇娇的什么都不会,如果没有他会吃很多苦吧,会很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吧,可能连吃的都找不到,只会一个人喵喵喵地乱叫等他去救他。   也有可能被坏人捡去,或者捡走他的人根本没能力给他提供现在这样的生活,只能让他吃剩饭,又或者他一小点独自流落街头,会被其他的人和动物欺负,他软软的一团,根本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只能无辜委屈地喵喵叫……   时缄真是想想就觉得担忧得不行,越发觉得自己的小猫宝宝真是长不大,根本半步也离不开他,必须得保护得好好的才行。   “所以你可别乱跑,千万不要离开我。”男人对着床上的小毛团喃喃道,“找不到我你该怎么办,我也会担心死的。”   时缄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决定再给猫猫的特制项圈里加一个定位装置,这样就算小东西偶尔不小心走丢了他也能及时发现并把小家伙抓回来。其实最好是在猫猫身体里植入定位粒子,但他知道自家小猫特别娇气怕疼,平常在园子里跑的时候被沙子石头硌到小爪子都会站在原地委屈地朝他叫,让他去抱他,如果不是生病必须的情况下,他不太舍得给猫猫动手术,这种小手术都不舍得。   床上的小猫哼哼了两声,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把男人的手指抱得更紧了。 第82章 占有欲   七年之后。   华贵不凡的宴会厅中衣香鬓影, 穿着晚礼装、打扮精致入时的男男女女在会场中穿梭不停。更特别的是会场中还有不少人穿着军装制服, 这些军官有男有女, 共同之处是他们的制服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军功勋章。   这是联邦政府为庆祝与异星生物战争胜利而举办的庆功会,因为这次战争的胜利,联邦政府在星际中的威望大增, 可以预见将在一段时间之内盖过帝国的风头。   能受邀参加本次庆功会的都是帝国中的重要人士,皆是名商巨贾、各界政要或是一方泰斗及其亲眷,除此之外便是军部要员, 特别是对此次战争有功的军官们。   而在场人谈论最多的人当属此次战争的指挥官, 时缄少将。他从星际第一军事学院毕业后加入军部不过六年时间,但已出色地完成了数项任务, 并成功指挥了多次堪称经典的战役,因而被破格拔擢为少将。   得益于科技的进步, 现在星际中人的平均寿命为二百岁,所以人们普遍用来接受教育的时间变长, 进入社会的时间变晚,大部分人会选择在三十五岁左右成婚。   时缄今年二十八岁,但已经功成名就, 且外表无可挑剔, 是联邦乃至帝国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原本女孩子们的第一幻想自然是帝国的太子殿下,但是殿下他近十年来都在那边远的天鹤星系支援建设,传来的消息少的可怜,存在感实在太低,所以不少人自然就把幻想寄托在了这位出身低微但能力卓绝的年轻少将身上。   在场的不少名媛贵女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而时缄平素深居简出,大半时间都在前线作战,即使偶尔回首都星休息也闭门谢客,更不参加任何所以希望在庆功宴上结识他。在她们看来即使不能和时缄少将最终成婚,能和这位年轻俊美的少将有一段浪漫的爱情也是一件颇为不错的事。   这其中甚至也有一些对时缄感兴趣的男性,毕竟两年前就曾有传言传出说时缄其实对男性更感兴趣。   但是由于时缄从未真正和任何一位男性或女性有过暧昧关系,这些传言也就无法验证,自然是愿意信则信,不愿意信就不信。   其实只有石瑞知道这件传言是怎么回事,毕竟传言是他传出去的。   两年前他失恋后在驻地里喝酒买醉,作为他的直属上司,时缄担心他出事,抱着猫去探望他。   而他那时候刚刚失恋,极为脆弱敏感,恰似一个多愁善感看破红尘的文艺青年,看见始终岿然不动、对各种或明或暗的投怀送抱都无动于衷的时缄就忍不住感慨:“时哥,为什么你能做到一直不动心?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时缄皱了皱眉,淡定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石瑞心中悲怆,偏偏他上司怀里的猫宝宝还跟着“喵喵”叫的附和着。他简直有苦说不出,换了个说法问道:“不是,时哥,我是问你……嗯,一般人心里对这事多多少少都得有个标准吧?不能没谱吧?比如最简单的,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吧。”时缄丝毫不带犹豫,依然淡定地回道。心里想着的却是他家宝贝是只小公猫,所以算下来他喜欢男的应该没问题吧?   石瑞第一次听时缄坦承这种事,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听时缄一脸镇定地反驳道:“我可有谱了,我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就是乖乖软软的,特别黏人,毛软软的,眼睛黑黑的圆圆的水水的,特别挑剔特别娇气,腿短短的,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还要喵喵叫地和你闹的那种。”   石瑞算听明白了,公的,还要符合下面所有标准,说的不就是他家猫嘛。感情时哥他是个猫性恋,别的猫还都不考虑,就喜欢他家猫一个,人根本就没在考虑范围之内……这不说了等于白说。   不过他也觉得时缄对自己那只小猫过分的好了,有时候像宠儿子,有时候又像宠老婆,天天哄吃哄睡陪闹陪玩,关键是一般人宠儿子宠老婆都没有他那么宠的。   他只能感慨他时哥是根本还没开七情六爱这一关窍,一颗心全捧给了自家猫。   这事就算就此揭过。但没过两天他又喝醉了,别人都知道他是时缄的亲信,就有人趁机向他打听时缄的情感生活。石瑞喝得挺醉的,而且时缄宠猫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也没觉得这事不能说,被套话时就把自己记着的全都照实说了,但没解释时缄说的是他家猫。   他一听那形容就明白时缄说的是自家的猫,但别人未必明白,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时缄喜欢年轻男人了,而且在传播过程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和艺术加工,传到后面就更是什么版本都有。   不过时缄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猫身上,自然没心思去管这些,随便他们怎么说都可以。   撇开这些不谈,时缄极为爱猫的事倒的确是人尽皆知。联邦军队里不允许养宠物,前线更不允许养宠物,但时缄刚来的时候就硬生生在这两件事上破了例,大有“没猫没我”的意思;后来他在军部的势力愈来愈盛,这件事还常被拿来打趣。而更明显的是除非他家猫不愿意跟着,否则他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自家猫,简直是寸步不离。   而且他家猫不仅跟着近,还不能让人碰,确切地说是别人想碰也碰不着,谁要是想摸摸时缄少将的猫,三S级的防护罩当时能把你弹到一米之外,一般人都用不上这么高级的防护罩。   这时候就不由让人唏嘘“宰相门前七品官”,作时缄少将的猫,待遇都比一般的人好得多。   夜幕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就要到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   在场的人不由频频向门外的方向看去,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时缄少将还没到。   就在这时,三辆挂着军部标识的黑色悬浮车在会场外低调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时缄及其侍从从车上走下来,向会场的方向走去。   时缄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军礼服配黑色军帽军靴,他的制服上没有挂太多的军功勋章,但他整个人都像一柄出鞘的黑色长刀一般,冰冷肃杀,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唯一违和的一点是被他窝在左手臂弯中的白色小猫。   小东西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像刚睡醒一样,在男人臂弯里调皮地扭来扭去,一点都不怕对方——他也没什么怕的必要,所有人都知道时缄少将把自家猫当小皇帝,恨不得把命都给他,只要是猫提的要求他全都会满足。   小猫今天还穿了一件浅粉色的针织衫,看上去有点不习惯,一直喵喵叫着,还用爪子打着男人胸口。现在敢打时缄并且能打到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了。   而男人一路走来,一直低着头和小猫低声说着话,看上去像是在哄着对方什么。   石瑞一看见猫猫那件连小屁股都包进去了大半个的粉色小衬衫就知道他时哥的病更严重了。   别人都知道时缄宠猫,只有少数和时缄比较亲近的人才知道时缄对自己的猫还有很强的占有欲。他以前状况还不是很严重,后来就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明显,表现之一就是如果要带小猫出门,一定要给猫猫穿衣服。   众所周知小猫小狗其实都是没必要穿衣服的,也有一些主人会因为喜欢装扮自己的宠物所以买来衣服和饰品给它们。   但时缄给自家猫穿衣服的原因和别人不一样,石瑞曾经亲眼看到过他一边念叨着“我架宝贝白白软软的小肚子可不能给他们看到”一边哄着给小猫套上白色的柔软小裙子,丝毫不在意他家养的是一只小王子猫。   石瑞当时听得就很震惊,很想感慨“您家宝贝肚子虽然的确很白很软,但那是白色的毛呀!有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   但是他默默忍了回去,没有感慨出来。所以如今一看到小猫的新衣服,他都能模拟出来男人的心里活动,无非就是“我家宝贝儿的小屁股圆圆肉肉的那么可爱,可不能给别人看。小尾巴那么可爱,也不能给别人看。唉宝贝不乐意把尾巴包进衣服里,算了留个孔让宝贝把尾巴伸出来吧”。   颜脱一被抱进宴会厅就接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的目光。毕竟托时缄的福,作为一只猫他还是很有名的。   颜脱往时缄怀里缩了缩,悄悄打了个呵欠。他不喜欢宴会,上辈子就很是厌烦这种场合,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参加。   现在他已经变成猫了,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意再来参加宴会,但是每次看见时缄很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软,喵喵叫着妥协答应了。 第83章 融合   宴会开始后众人很快向时缄的方向围了上来, 试图同这位年轻不凡的少将说上几句话。   时缄则忙着喂猫。宴会上的食物他不确定小猫能不能吃, 所以很早前就养成了习惯, 一般他会挑合适的自己先吃一点试一试,确认没问题会是自家宝贝爱吃的味道后再小心地喂给小猫。   他家宝贝在和他闹脾气,原因是他昨天不小心说错了话, 和小猫说“一般你这个年纪的猫猫都该是老猫了,宝贝你怎么还是老当猫宝宝这么和我撒娇,这么会黏人, 一点都不独立”。   他其实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他乐得照顾小宝贝一辈子,但是他家宝贝听了之后却生了气, 喵喵叫着卷起尾巴不理他。他昨天晚上搂着抱着好话说尽哄了好久他家宝贝才肯理他,但今天明显还在闹脾气, 他又哄了一天才在不久前勉为其难地答应穿上衣服陪他来宴会,所以他才会到的那么晚。   时缄不知道他那句话正好戳了颜脱的痛楚, 正常人谁愿意当十年猫啊。也就是时缄各方面都侍候得极为精心,总陪他说话陪他玩,恨不能自己也变成猫陪他, 见他不开心就连忙抱进怀里哄, 再加上颜脱本身适应力和心志都比较坚强,他才没抑郁了。   但是颜脱心底总是焦急的,他眼看着自己一天天的从一只宝宝猫混成了一只老猫,一般猫的寿命不过十余年,确实到了他这个年纪是该有大猫的样子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猫种, 过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是副奶猫的样子,身娇体软,看上去就像没断奶。   而且他也没觉得自己这副猫猫身体有所老化,反而精力一天天更加旺盛,好像还正在生长期。   颜脱暗自在心里算计着,他当时被叔父和堂兄谋害之后是回到了十五年前,而现在已经过了十年,那么难道要以猫的身份再过五年才能恢复正常?他为这种可能性感到焦虑,但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不过十年时间都过来了,再等五年好像也不算什么,反正这段时间对他而言其实都算作“过去”,没多度过的一秒都像是白来的。而且他现在已经很习惯现在的生活,看着时缄不断成长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并且颇有成就感,好像是他手把手地养大了这个人类——虽然事实上是男人一直在悉心地养着他。   宴会中的人纷纷走上前来,十个中有八九个都要称赞时缄一声年轻有为。   但颜脱却知道这只是开始,他不知道时缄上辈子有没有在暗中经营宇罗星那边的势力,但他在联邦军部的成长脉络却是能和上辈子对得上的。他现在虽然只是少将军衔,但却已经在军部内部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完整势力,拥有了他人无法撼动的资本和地位。未来五年才是时缄真正大展鸿图的时候,   他会一步步地夺取最高的权力,直到成为颜脱记忆中那个严肃沉稳的联邦统帅。   其实时缄现在对外的样子就和颜脱记忆中的那个很像了,只不过作为一只睡觉还要被男人搂着唱摇篮曲的猫宝宝,颜脱并不能客观的认识到这一点。   他被时缄喂着赏脸吃了几口小点心,很快就觉得困了,窝在男人怀里悄悄打起了呵欠。   时缄趁机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粉粉的牙床,低声哄道:“宝贝是不是困了?我们回家睡觉吧?”   颜脱偏头“喵”了一声作为应答,在时缄怀里蹭了蹭。   他是想回家休息了。会场里的音乐声吵得他有些头痛,而他最近总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时常觉得困倦,现在已经又想睡觉了。   时缄被他蹭得一颗心化成了水,当下也不顾宴会才进行了一半,而他算是这场庆功宴的主角,更不管那些想要上前与他攀谈的人,抱起猫猫亲了亲道:“好,我们回家睡觉了。”   ——————   由于时缄在此次战争中的出色表现,更由于时缄自身势力对其的支持拥护,联邦已经决定擢升其为中将,不日就将有正式消息公布。但在正式公布之前那些有门路的人就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因此这些天来来时缄家中以各种名目拜贺的人便层出不穷。   颜脱原本正窝在时缄怀里让男人陪他睡午觉,刚睡着不久外面就传来了管家的低声问询声,貌似是有一位重要人士前来拜访,问时缄要不要出去见。   时缄想了想,决定还是出去见一见来客,便轻轻把小猫依赖的搭着他的小爪子抬起来放到床上,自己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准备下床。   但颜脱被这么一扰已经醒了,他无端被扰了清梦,气得用软软的小爪子打了男人好几下。   时缄好脾气地抱了抱他,又亲了亲额头,哄道:“好了,宝贝儿,别生气了,乖,你先自己睡一会儿,我保证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乖,我得出去看一看,可能是给你做衣服的裁缝来了。宝贝想不想在我授衔仪式当天穿得精神威风一点去参加?我要是不去看的话你就只能穿那件红色蕾丝小裙子了。”   时缄知道猫猫最不喜欢那件红色蕾丝小裙子,所以故意这么说。   颜脱气得又喵喵叫着打了他好几下——别以为他听不懂,他都听到了,根本不是裁缝来了。让他睡不好觉,现在居然又骗他。   时缄喜欢猫猫神气十足气呼呼的样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肚子,又亲了亲小耳朵,随后把猫猫放回到床上,自己整理了下仪表后推开卧室的门出去见客。   只剩下颜脱一只猫在卧室大床上翻滚。   时缄现在有钱有权势也有地位,卧室是他们最初住的那间小破房子的三四倍大。虽然只有一个人加一只巴掌猫睡,但床也是加大号的,足够四个成年人躺在上面,床边还有特制的猫猫护栏,颜脱可以在上面自在奔跑翻滚也不用担心掉下去。   时缄走了之后颜脱自己也睡不着,总觉得心头火烧火燎的难受,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便“喵呜呜”叫着在床上翻滚,犹如一颗雪白的毛球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房间里温度太高太热了所导致的,后来越发觉得越来越难受,便爬起来跑到床边翻过护栏,从护栏上边跳到地上开始向门边跑。   他决定去找时缄,他怕自己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食物中毒了。据说小动物的身体很脆弱的,很容易就会一命呜呼,他才不想就这么死掉。   他要去找时缄,时缄看他这么难受,一定会很快送他去医院或者叫医生来给他看的。   时缄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因为怕他好奇从窗户跑出去,家里所有窗户外面也都安装了安全网。   颜脱费力地挪到了门边,由于身子实在太小太弱了,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把门打开,反而耗费了更多的体力。   颜脱最后实在觉得没力气了,索性贴着门把自己缩成了一枚奶白色球,靠着门窝着,迷迷糊糊地想着时缄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那样我在这里等他应该也没关系,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没力气出去找他了……如果时缄回来了看见自己昏迷了,一定会马上送自己去看医生的。   ……我就在这里等他……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是这么说的……   ……没关系的……   小猫迷迷糊糊地想着,最终意识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   如果以时缄军校一年级、颜脱将过十八岁成人礼的那年春天为起点,十五年后颜脱陷入政治阴谋、被叔父和堂兄所谋害时为终点,时间仿佛延展成了两条并行不悖的线段——两条线段共享起点和终点,中部却没有交集,仿佛一个圆,各自占据了半边。   所谓重生便如一切已经从一个起点走到一个终点,却又从终点再次回到起点,然而时间奔流向前,一切还是要再次走到终点。   只是这一次,时间的两条线开始融合,开始彼此纠缠——曾无故失踪十年、被掩盖为去天鹤星系引导发展的太子消失了,留下的是从未消失过的太子颜脱;毫无目的,只是被时势一步一步推动向前,彻底冷血无情的联邦统帅时缄消失了,留下的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把所有的感情都留给了一只消失的猫的联邦统帅。   帝国太子再不曾失踪过,联邦统帅却也真真切切地养了一只猫十年。   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时空里同时存在,但当重生前和重生后的两条线段融合之后,在”过去“的时间里,这两种相悖的状况便有机且协调地并存起来。   ——我记得重生前的我,你记得重生后的我。   ——————————   颜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逝去了,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样子,却是一个很温暖、很柔和的影子,他甚至记不清她的模样,却记得她嘴边浅浅的笑容的弧度。   如果只有记忆和怀念能证明”过去“的时间的存在,那么时间想必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才会让人保留着那些温暖的记忆和怀念,那些希望、汗水和怦然心动。   颜脱转着奇怪的念头从黑暗中醒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随后才想起来父亲受邀外出去参加会谈,而自己受叔父邀请参加宴会,随后遭到了他们父子的暗算。   父亲不在,又算计自己……颜脱的眼眸暗了暗,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手脚。   幸好他现在没什么大碍,不过看样子是被关进了一间黑暗的密闭房间里。他这样想着,在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尝试着向门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如今在黑暗中视物也丝毫没有障碍,而且身体平衡能力和柔韧度都极好,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两边的箱子等障碍物。   他走到了门边,尝试着把门推开,出乎意料的,门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好像是他叔父府邸偏院一样的地方,而他之前所在的黑屋子应该是这里的仓库。   颜脱正怔愣着,还没想好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时候,一个光头中年男人便粗鲁地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道:“你也是被亲王殿下选出来要献给那位大人的吧?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快跟我来,马上就该出发了。”   亲王殿下指的就是他叔父了,但“那位大人”是什么人?他叔父作为帝国皇帝的亲弟弟,还要去讨好什么人?   颜脱尚没有搞明白状况,中年男人已经强硬地拽着到了一辆悬浮车前,把他推了进去。   光头男人手劲极大,在知道叔父试图谋害自己之后颜脱也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竟然就这样被他推进了车里。   只见高档豪华的黑色悬浮车里除他之外还坐着五六位仪表不凡的年轻男子,气质容貌各有千秋,但统一一点是都有一双圆圆水水的黑眼睛,看样子,这些人就都是要被他叔父献给“那位大人”的了。 第84章 礼物   看到颜脱出现之后, 悬浮车上的其余几人都纷纷打量起他, 却在看清他的穿着打扮之后表露出轻视不屑的模样。   颜脱跟着低头看向了自己, 方才在仓库里看不清,如今才发现他还穿着之前出席他叔父宴会的那身衣服,虽然衣服本身很是精致优雅, 但是如今在仓库里滚了一圈,已经沾满了灰尘,皱皱巴巴的, 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在颜脱受到的教育里, 衣饰外表也算是礼仪的一部分,在他记忆中自己还从没有如此狼狈过, 不由尴尬地垂下了头。   他听到有两个人小声交谈起来:“那边那个脏兮兮的家伙长得有些像太子殿下。”   “侧脸是有些像,但是殿下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也明显发现自己的念头过于愚蠢,于是不再说话了。   颜脱更深地低下了头, 怕被人认出来。   他的通讯器果然已经不见了,但是左耳上的黑钻耳夹还在。颜脱只有左耳单耳戴着耳夹,并不是为了凸显个性, 事实上他的耳夹是一个微缩发信器和微缩储物空间的结合, 里面存放着几十种微型药物,药物无需服用,正确操作之后耳夹可以直接将药物刺入他体内生效。   颜脱在耳夹上按了几下,首先向自己的亲信发送了自己的实时定位信号,而后控制耳夹向体内注射了一种可以短期内对五官进行调整的药物——药物很快就会起作用, 昏暗的悬浮车车厢就是一个很好的掩盖,这样之后即使清洗干净了对着他本人的照片来看,别人也只会觉得他很像太子殿下,而不会觉得他就是太子颜脱。   在确认自己安全之前,颜脱并不准备轻易暴露身份,那只会将他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悬浮车一路向联邦的方向驶去。颜脱虽然还猜不到“那位大人”具体是谁,但也能猜到对方应该是联邦的某位要员,他的叔父果然和联邦有所勾结,但愿父亲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没有踏入他们的陷阱。   他们乘坐的是最先进的悬浮车,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就驶入了联邦的管辖星域之内,而后在联邦首都星郊外一处占地极广的府邸前停下,之前那个光头男人和另一个穿管事制服的男人领着他们向府邸的方向走去。   根据颜脱的观察,和他同行的这几名年轻男子明显出身良好,且态度从容自然,并不像是被迫来此被送给这里的主人的,反倒像是自愿来此。颜脱更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了,毕竟星际时代讲求人权,很少见这种自愿被送去给他人当玩物的。   然而没想到他们在府邸之外就被拦住了,看来送礼的和收礼的人之间并没有沟通清楚。   在穿管事制服的男人禀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后,一个看似是这座府邸管家的男人走了出来,客客气气地对领头的管事道:“主人从不收外界送来的礼物,更没有收过人。我们主人的府邸不允许外人随便踏入,您还是请回吧。”   “可是这是明亲王殿下特意准备的礼物。”管事着急地争辩道。   管家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个请回的动作,便转头走回了府邸。明显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了,并不把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放在心里,他清楚他所侍奉的这位主人才是真正最惹不起的。   管事没有办法,如果办不好这项差事,明亲王一定会问责他办事不力。   他准备了些钱悄悄递给府邸门口的看门人。看门人明显不像管家那样有原则,心照不宣地把钱掖进了自己裤兜里。他当然不敢自作主张把人放进去,而且就算他放进去也没用,管家一定会马上把他们都轰出来,但他在这里做了两个月了,虽然还没亲自见过那位大人,但也明白这些人究竟打的是是什么主意。   为了对得起自己兜里那厚厚一叠钞票,看门人又和管事分享了一支帝国亲王府邸特供的高级香烟,而后故作高深地指点道:“这道门是肯定进不去的,那位大人的确不放外人进来,而且你们就算能走进去也没用,可能根本连那位大人的面都见不着。”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机会,今天晚上联邦政府会在翡达宫举办宴会,那位大人也会回来参加。说实话,那里的门可比这里好进多了,你们去了之后就有机会能见到那位大人了。当然,那之后能不能达成你们的目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看门人吐出一口烟圈,深沉地说道。   事实上他才来联邦首都星半年,拖亲戚的福才找到这份看门的工作,对这间府邸的主人的了解和认识也只停留在各种传闻和新闻报道中。   但毫无疑问,他所提供的这条消息对管事而言还是有价值的。   颜脱的叔父明显对这次送礼下足了血本做足了准备。管事确认了看门人消息的真实性后后很快把他们带到了翡达宫附近的一个高级酒店里,请来专业人士来为他们处理服装和造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他们在联邦的关系拿到了六张晚上宴会的请柬。   管事本人肯定要跟去,光头和其他人会留下来接应,而悬浮车上的年轻男子包括颜脱在内一共有八个人,也就是说有三个人会被留下来。   其他人都开始尽力地表现自己,只有颜脱始终耷拉着脑袋,所以毫无疑问,最终颜脱和另外两个“倒霉蛋”被打发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里,而其他五位年轻男子则被管事拉到一个房间中交代注意事项,然后一同乘悬浮车去了翡达宫。   这些“种子选手”离开之后光头也懒得再管剩下的三人,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另外两个人垂头丧气地歇斯底里了好一气,随后一起抑郁地上街买醉发泄了。   只有颜脱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那位神秘的大人究竟是联邦哪位人物,原本想趁机向留下的两人不着痕迹地打听一下,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于是两人走后他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恰好可以和自己的亲信进行联系。   据他的亲信说,现在帝都那边公开的消息时他参加玩明亲王的宴会后觉得身体不适,于是临时决定去爱蓝星调养,将相关政务暂时移交给亲王负责。   根据亲信提供的消息,颜脱猜想他的叔父原本可能是想趁此机会直接害死他,然后再令替身伪装成他在去往爱蓝星的途中发生意外身亡。他是帝国皇帝的独子,而他叔父则是他父亲唯一的胞弟。如果他死了,那么他叔父下一步的行动可能就是光明正大的拿过继承权,然后再伺机对他父亲下手。   但他这次侥幸逃过一劫,而现在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叔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对外宣称他在爱蓝星休养。   颜脱大致了解了帝都方面的动向,对自己的势力进行了部署——在掌握完全翻盘的实力和机会之前,他不打算贸然动手,也暂时不打算现身。敌明我暗,这段时间里呆在联邦远程遥控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叔父应该一时想不到他就乘坐着亲王府的悬浮车到了联邦,而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在联邦把自己藏起来了。联邦不比帝国,他叔父想在这里找人也没有那么容易。   颜脱对帝都方面做完相应安排后便准备休息一会儿。其他方面暂且不谈,明亲王这位管事选的这家酒店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床还比较舒服,能达到太子殿下的标准了。   谁想到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急促而猛烈的“砰砰砰”的敲门声,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颜脱只好不耐烦地重新站起来,打开门。   光头男人直接伸手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出来,一边拽着他飞速往电梯方向走一边和通讯器另一边讲着话:“……那两个都不在了,只剩下那个总是耷拉着脑袋的家伙了。”   管事的万分焦急的声音即使隔着通讯器都清晰可闻:“耷拉着脑袋就耷拉着脑袋吧,谁知道这消息这么突然,这边根本来不及在那位大人之前赶回去……”   管事不由得快速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又飞速对光头男人叮嘱道:“二十七层的云端套房,琳在门口等着你,你把那小子带过去就可以了,琳知道该怎么办。快一点,那位大人应该马上就会到了,千万要赶在那之前把人送过去。”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能把握住就太好了。希望那小子争气点。”   想了想管事的又不太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最好让那家伙明白,如果他惹那位大人不快了的话,就千万不能说他是明亲王送来的,否则亲王殿下不会放过他的。亲王殿下可不想讨好不成还反而惹那位大人不悦。” 第85章 猫猫猫   “你都听到了。”通讯器那边的通话结束之后, 光头男人威胁般地对颜脱道。   “不过你也真是走运, 这么好的机会, 就被你小子赶上了。”光头男人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而后又转向颜脱提醒道,“这可是绝好的机会, 只要被那位大人看上,你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愁了。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你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颜脱在心里反驳道。作为帝国皇帝的独子, 颜脱从生下来就是太子, 向来只有其他人讨好他的份儿,而他从未试过主动去取悦他人。   现在他已经大概猜到这些人是要做什么了, 十有八九就是要把他送到“那位大人”的房间里。以前也有人试图对他用过这招,不过被送去的那些人都被他赶出来了。   颜脱决定静观其变, 第一是他依然对这人的身份感到好奇,知道明亲王到底想搭上联邦谁的线, 就更容易猜出对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第二是他并不担心自身安全,从那管家把他们拒之门外就能看出来,明亲王试图讨好的这人私生活并不混乱, 在情事上也算挑剔克制, 很有可能会像他从前所做的那样发现房中的人就直接把他赶出来,这样他既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还可以趁机溜走消失。   退一步讲,就算那人真的打算图谋不轨,他也自信耳夹里剩余的药物足以让他自保。   因此颜脱也没试图反抗, 顺从地任由光头男人将自己带到了二十七层。   一位穿着酒店工作制服,打扮利落的中年女子已经站在走廊中等着他们。女子挥手示意光头男人离开,然后打开左侧房门带着颜脱走进去。   “这里是浴室,里面有浴袍,你可以先进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女子一板一眼地吩咐道,“我劝你今天放聪明点,懂得察言观色,否则如果那位大人真得被惹怒了查起来,今天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跑不了。”   她警告地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担心这些冒失的帝国人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   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他帮帝国那位亲王做这种显而易见十分愚蠢的勾当,过往的经验早已经证明了,这一招在那位大人身上丝毫不管用,不管是怎样独特的美人都难以打动对方,就好像他天生没有情感也不会动心一样。这样做不仅是最无效、而且也是那位大人最讨厌不屑的一种方式,只能让那位大人更加厌烦那位明亲王。   厌烦……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向颜脱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并点燃了房间里的熏香就关上门离开了。   颜脱在屋里坐着,渐渐觉得四肢有些乏力,身体略微发热,有着说不上来的躁动难安。他皱了皱眉,觉得问题是出在室内的熏香上。   玄关的柜子抽屉里就放着屋内点燃的熏香,颜脱看见女人方才是从那里取的。他拿出一盒没开封的看了看,只是寻常的高档熏香,有令人精神放松的效果,同时有警示文字说明由于香料成分的原因,很大概率会诱发猫科动物发情,所以提醒家中有养猫类宠物的人谨慎使用。   颜脱皱着眉把看似一切正常的熏香放回到原处,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是他现在情况很不妙,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确认这个人的身份后就马上离开。   这时房门被从外打开了,颜脱还来不及回到里面,便和进门的男人对了正着。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制服,肩头的军衔足以证明他所拥有的权势和地位。与此相比,他看上去还很年轻,有一张过分冰冷而俊美的脸,黑色的帽檐阴影下是一双漆黑幽深的瞳眸。此时他正微蹙着眉看向面前的颜脱,结实的木门依着惯性在他身后自然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张脸颜脱并不陌生,虽然从未直接打过交道,但他在星网上也见过对方露面。这个明亲王极力想要讨好的人,竟然是那位堪称传奇的联邦统帅,时缄。   颜脱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拳,玄关狭小封闭的环境让他感到不由得紧张。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明亲王的手下会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因为对方身上有明显的酒气传来,却还没有醉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这个时候,那些勾引讨好的小伎俩似乎的确更容易成功。   “怎么又是这种把戏。”时缄垂着眼,冷淡地看着他,“谁让你来的。”   很好,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颜脱听到对方这句话就安了一半的心,根据他的经验判断,他很快就会被轰出去了,然后他就可以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趁机跑走,再藏起来慢慢和他的好叔父算这笔账。   他知道这时候应该是不说话,然后被失去耐心的男人直接赶出去,但是他又有型不甘心,想再趁机坑他叔父一把——现在男人明显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要把他赶出去,可能都不会再追究这种小把戏。   “是明亲王,大人。亲王殿下让我好好服侍您,所以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颜脱故作恭敬柔顺道,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诱惑更专业——至少看起来得的确像是明亲王为讨好他而送来的,而非很明显是明亲王的对头为让他们结仇才把他送来的。   光头男人叮嘱他如果惹怒了时缄就不能说他是明亲王派来的人,但他偏要反其道行之,不仅要惹怒对方,还要对方明确知道他是被谁送来的。   他走近了一步,试图去贴住男人——以前那些被送到他房里的人常试图这么干,但这也是他最厌烦的,基本会在对方贴过来之前退开然后迅速把对方轰出去,再愤怒地派人彻查究竟是什么人敢随便放人进他屋子里。   但他也不准备做得太过,否则被迁怒抓起来而不是被轰出去就不好了。   屋里的熏香味道越来越浓郁,颜脱刚迈了一步,突然觉得四肢一软,支撑不住地向前扑去,竟然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身上有一种熟悉而冰冷的独特气息,竟让他在刹那间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在浓郁的香气之下,他反应力有所下降,第一时间没能及时抽身离开,而男人也没有如他所料般直接把他甩开,而是直直在原地站着,甚至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时缄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自家奶白色的长不大的小猫摇晃着小尾巴步履蹒跚地向他跑来,跑到一半还会前脚绊后脚地往前扑倒,如果没扑进他的怀里,或者他接的不及时让小家伙真的摔着了,小东西就会委屈不开心,闹脾气,拿爪爪打他的胳膊肩膀和脸,一整天不理他。   他低下头,正对上青年圆滚滚的泛着水光的黑色眼睛,无辜又茫然地瞧着他。和猫猫一模一样。然后瞧着他皱起眉,轻轻闭上眼睛,发出一声难受至极的呻吟,两只手却下意识般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就在时缄怔愣出神的时候,青年的眼睛彻底闭上了,抓住他的双手也越发无力,最后小声呜咽了一声,就在他的眼前慢慢地缩成了一团,最后变成了一只奶白色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小小猫。   小猫似乎很是难受,在自己褪下来的衣服堆上翻来覆去地翻滚着,咪咪呜呜地小声叫着。   时缄意识到屋里的香气可能有问题,身体已经先于反应地下意识把猫猫抱进了怀里,动作无比熟练,然后又掐灭了熏香,最后把猫猫抱上了床,不敢撒手地放在自己怀里哄着,不住亲吻小东西柔软的后颈毛。   最初的惊诧、狂喜、怀疑、难以置信等等情绪过后,时缄已经慢慢镇定下来了,他不会认错,这就是他家宝贝,他独一无二的宝贝。   这些年里他疯狂找猫的事情和当年他多么宠爱他的猫猫的事情都已经传的整个星际人尽皆知,有不少人找到了和宝贝外形极为相似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小猫拿来给他,但他从没认错过一次,他家宝贝是什么样子,他每根猫毛都认得。   所以他也毫不怀疑,这次真的是他真正的宝贝,他的宝贝回来了。   他首先让人请最好的猫科医生以最快的速度过来,然后开始温柔地安抚起怀里闭着眼睛可怜又难受的猫宝宝。然而镇定下来之后,诸多疑点也浮上心头——宝贝方才为什么会以人的样子出现?而且是明显会说话有意识的人,还表现得完全不认识他。他说自己是明亲王送来的,那这件事和帝国又有什么关系?宝贝为什么会过了五年才突然出现,这五年里他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吃苦,有没有被人欺负……   他们还让他的宝贝变成人来做这种侍奉讨好男人的事,虽然宝贝那个人样的确很招人疼,但是只要想起来这件事他的心肝脾肺就一扯一扯的难受。他怎么舍得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像小皇帝一样娇气骄傲小宝贝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一刻也等不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猫猫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一边哄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撒娇的小宝贝猫,一边用通讯器安排人去查相关信息。 第86章 猫王妃   由于是时缄的命令, 加上他不同寻常的焦急态度, 联邦首都星最好的猫科医生团队很快就被请到了统帅大人临时下榻的酒店房间里。   为首的医生敏锐地嗅出了房间里残留的熏香气息, 在检查过猫猫的身体后判断说并无大碍,只是被圆蔼草诱发发情,因为是非自然发情, 所以会比较难受,也很难纾解。猫猫的身体太过幼弱,医生一看时缄的态度就知道这只猫非同寻常, 因而并不敢贸然给颜脱用药抵抗发情症状, 怕造成不好的副作用,只建议时缄多观察猫猫的状况, 耐心陪伴小家伙挨过这段时间。   时缄黑着脸点了点头,待医生走后自己也又重新穿上外衣, 把小家伙抱进怀里离开。他的司机和侍从都还在外面待命,原本他是想临时找个地方休息才来的这里, 但现在猫猫回来了,只有马上带宝贝回家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在悬浮车上的时候,小东西一直喵呜喵呜叫着往他怀里蹭, 小脑袋还不依不饶地在他身上蹭着, 不是撒娇,一看就知道确实是不舒服得狠了。   时缄心疼得要命,把小家伙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摸着他的小身子,试图帮小宝贝缓解一些痛苦。   他养了猫猫十年, 但他家猫猫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他一直没舍得给自家小猫做绝育,十年来他家宝贝也从来没有发过情,他担心的那些宝贝带小母猫回来不再要他了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家宝贝就像一只长不大的小奶猫一样,一直懵懂好奇又娇气地围着他团团转,软软地霸道地向他撒娇。   所以时缄也不知道,如果宝贝发情了,该怎么帮对方纾解。他只能由着小猫在自己身上蹭,一手托着对方的小身子,另一手不住地撸着他的毛。   悬浮车很快在他城郊的府邸中停下,时缄戴上军帽,用外衣裹着小东西快速把小猫抱进了卧室放在了床上,洗漱的时候就用小被子包着猫猫放在盥洗室的猫猫架子上,总之要保证小东西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五年前的事情已经让他吓怕了,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懊悔着,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离开,一直抱着宝贝在屋里睡觉就好了,或者他抱着小东西一起下楼就好了,为什么因为是在家里就大意,为什么要让宝贝离开自己的视线……   也是从那时起时缄就发誓,如果宝贝再回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小宝贝再离开自己半步。   时缄以最快地速度清洗完自己,换上柔软的睡衣后抱着猫猫回到了床上。   他还记得宝贝不喜欢他穿衣服,以前总要把他睡衣蹭开一个口,然后肉乎乎软塌塌地窝成一个球舒服地抵着他的颈窝睡。后来时缄看他每天蹭他衣服蹭得辛苦,索性自己主动把衣服扒开让小家伙过来睡,再到后来只要条件允许换睡衣睡觉的时候,时缄就习惯只穿睡裤不穿上衣了。   他这次也习惯性地没有穿上衣,直接把猫猫抱进怀里盖上被子了。   他其实并睡不着,一是因为宝贝突然失而复得,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激动,仿佛生活一下又有了希望;二是因为关于猫猫的消失和突然能变成人还有诸多疑问;三则是小猫现在难受不安的样子让他看得心疼不已,如果不彻底确认小宝贝已经好过来了没事了,他是无法安心的。   时缄就一直半闭着眼,用手轻轻抚摸着怀里小猫软软的毛,安抚着哄着小家伙,始终不敢真的休息。   他真的很想有一种办法能让他来替宝贝难受,毕竟如果是他发情了,他自己还能找到自我纾解的办法,也能忍过去。不过猫猫明显已经累了,不再像最初一样难受得翻滚并喵呜喵呜叫了,只趴在他身上轻轻蹭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哼唧声。   ……   颜脱是在一阵燥热中醒过来的,他觉得身体里很难受,有着说不出的躁郁,但他正抱着的人却很舒服,身体温凉,身上还有着让他安心的好闻气息。   他还不是很清醒,也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中忍不住本能地更紧地抱住身边的人,把自己高热的唇贴上对方微凉的下颌……   时缄突然感觉到手里的触感变得不一样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宝贝又变成了刚才的那副人样,双颊通红,圆圆的黑眼睛里水润润的,写满了难受和委屈,正懵懂又无助的看着他,微微透出些许茫然,显然意识还不清醒。   片刻后那双黑色的和当猫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的委屈眼睛就闭上了,小东西和做猫的时候一样黏人又娇气地紧紧抱着他不放,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念叨着模糊的字眼,像什么“做本太子的人吧”“我之前还没有过别人,你跟了我就是我唯一的人”“我会对你负责的”“我答应你让你做王妃,你就从了我吧”之类的。   时缄听得满头不解,又觉得极为无奈,心说你当然就我一个人,你还想有谁?这么多年来我好吃好喝的把你侍候大,除了我你哪里还有别人,也就我这么养你。又苦笑不知道宝贝那么单纯娇气长不大的小猫猫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但转念又一想,他以前带猫猫看过很多不同的宠物医生,可所有人只能告诉他猫猫是一种特别的变异种猫,却说不上来他家宝贝到底是属于什么类别什么品种,分析体检结果后都觉得和现有资料里任何品种都难以完全匹配,最后只能下结论告诉他猫猫可能是一种新的变异品种。   时缄突然开始怀疑他家宝贝这一品种是不是全都能变成人,所以悄悄隐藏在人类社会里也不被发现,只有他家宝贝自己傻头傻脑地跑了出来,正好撞在他脚边被他捡了回去。说不定小家伙在他们猫猫族里还是什么小王子,所以才这么骄傲挑剔,才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他家宝贝变成人也这么可爱。其他猫都没他可爱,其他猫就算能变成人也不会有他可爱。   他最爱的,失而复得的小宝贝正委屈不已地在他身边蹭来蹭去,时缄忍不住伸手掐住了他的腰,不准他再动了。   颜脱顿时更委屈了,伸出手紧紧搂住时缄就不放,仰着脸呜呜咽咽地着急地在男人的脸上乱亲一气。   “你可真是……”时缄无奈地回吻着他的小王子,“当猫的时候就那么能磨人,变成人这份本事果然更胜一筹。”   早在他的宝贝是只幼猫的时候他就亲遍过猫猫全身,柔软的毛绒绒的小肚肚,粉红色的肉肉的小爪子,呆呆的黑眼睛,弱弱的小鼻子,软软的小耳朵,还有他总想藏起来的小尾巴,总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小脑袋,每一处他都吻过,因为觉得自家猫实在是太可爱了,总是胡乱可爱的在勾引他。   变成人之后,他家宝贝在他眼里依然是可爱的,只是那些亲吻却多了和往日不一样的意味。   时缄痴迷的,几乎是难以自拔的和意识迷乱的颜脱相互亲吻纠缠着,眸色越来越暗,心底的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响。那个声音不断喧嚣着,“占有他,把他彻底变成你的,管他到底是人还是猫,他本来就是你的,彻底占有他,他就不会再离开你了,他不会再消失,他会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他会永远属于你”……声音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每一个字都写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时缄闭了闭眼,难耐地扬起头,动了动喉结,最终将那些黑暗的充满诱惑的念头和声音全部赶了出去。   而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柔和地看向依然依赖痴缠地扒住自己的小宝贝,摸了摸他黑色柔软的短发,又亲昵地吻了吻他翘起的鼻尖,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呢喃道:“宝贝,我做你的猫王妃好不好?我帮你舒服,不只是这次,以后都会帮你舒服。”   “但你要是答应了,以后要对我负责的,就不能再要别的人类了,也不能再和别的猫交往,再漂亮可爱的猫都不可以。你要不要答应?”   青年听着他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只拼命地点着头,答应着对方所有的要求,抽泣般地往他怀里钻着蹭着。   本来做猫的时候情况已经好一些了,但是变成人之后,颜脱好像被体内的感觉折磨得更加难受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就把自己卖了。我这也是在趁人之危吧,或者是趁猫之危。时缄自我谴责地叹息着,低头吻住了对方的唇。   不过从结果来看也没有什么差别。   反正他是不会允许他的宝贝再离开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他的宝贝只能和他在一起。 第87章 很满意   次日清晨。   颜脱惊恐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看着自己不着寸缕的明显发生了什么而且发生得很激烈的身体,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昨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可能为自己叔父提供了一次完美的助攻——就以残留的那些证据来看, 那位大人明显玩得很是尽兴。   明明在传闻里一直是一个非常冷淡毫无感情不近男色不近女色几乎毫无弱点的铁血冰山统帅,根据他的观察时缄本人也的确是和传闻中一样,但他还能让这么一个人破例的弄得这么尽兴, 时缄会不会因为对他这个礼物很满意而在高兴之下大手一挥派一只舰队帮他叔父去造反把他们父子赶下台?   颜脱胡思乱想着,略微回忆起昨晚一些隐约的记忆片段——他记得自己身体燥热得很不正常,却不得纾解之法, 而男人不知为何并没有按照套路把他毫不留情地轰出去, 相反还把他留在了自己床上,还搂着他……然后就是他毫不节制地一直黏人地向男人主动求欢,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虽然也记得一些, 但却不愿意再细想下去……   他活到如今,按现在星际普遍情况来看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 但因为眼光极高,不愿意在感情上随便,虽然一直以来投怀送抱或明示暗示的人并不少, 却从未有过任何感情经历, 更不要说和他人如此亲密接触,却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破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和一个身份极为特殊难缠的对象……   颜脱皱眉沉吟起来,决定见机行事,首要的事就是赶快伺机离开。   他正思索着逃跑方案, 男人已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只穿着睡裤,没有穿上衣,身上带着未干的水迹,黑发湿漉漉的,明显只是简单擦了擦,并未吹干。   颜脱这才注意到自己周身上下都很是干净清爽,明显是被悉心打理过的。   男人自然而熟稔地向他走来,坐到他身边从后面把他圈进怀里,咬着他的耳朵道:“宝贝昨天好乖。”   时缄是有些食髓知味了。他打有记忆以来,还从未体验过如此美妙的滋味,最关键的是与他紧密相拥忘我纠缠的那个人还是他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的娇宝贝。所以在看见自家宝贝懵懵懂懂地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露出肩头和锁骨的时候,顿时就又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了,贴着颜脱的耳朵开始细细啃咬亲吻起来。   颜脱小声呜咽了一声,本能地反手攀住了男人的肩膀。   从眼下情况来看,他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只是不知道为何时缄对他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但他现在完全受控于对方手里,所以在逃出之前一定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否则他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至于和时缄亲热他倒是不太排斥,首先是因为抛开身份不谈,时缄这个人从外形到气质他还都很喜欢,很和他的意,而且时缄本人在联邦位高权重,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即便他贵为帝国太子也不可能叫对方来陪自己亲热;而且根据颜脱零散的记忆,昨天晚上他们应该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回生二回熟,实证表明对于此事他心里和生理上都接受良好,那么就没什么可以扭捏的。   ……   但颜脱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破了。   他根本就没有可以逃跑的机会。时缄对待他的态度很不寻常,并不像是对待一块偶然碰到的很和心意的小点心的态度,反而像是在对待什么丢不得的稀世珍宝。亲热的时候自不用提,除此之外这一天时间里也都对他寸步不离,吃饭的时候甚至极为耐心地亲手要喂他,称呼的时候也是一直温和宠爱地叫他“宝贝”,完全不像是在称呼一个才认识一个晚上的陌生人。   颜脱理智上对联邦统帅大人如此反常难测地行径感到不解,认为自己一定无法接受如此肉麻的照顾和称呼,但实际上他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时缄一叫宝贝他就本能地知道是在叫自己,然后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他。   吃完饭时缄还会亲自给他擦手擦嘴,好像他自己没手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   擦完之后时缄让他躺到床上去,颜脱一愣,以为这位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联邦统帅又饱暖思淫欲,精力旺盛地想对他做些什么,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坐在他的身边,给他轻轻揉起了肚子。揉得还挺有水平,至少他觉得挺舒服的,竟然没一会儿就自顾自地睡过去了。   就好像他的本能里认为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是自在且安全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饱就睡,不过没拍打着他强迫他抱着自己出去转悠,算是长大了一点?时缄俯身用小刀轻轻割下颜脱几根头发,装进密封袋里,开门交给等在外面的管家。   星际时代,每个人都有一套独一无二的身份档案,这套档案记录着每个人生活、消费、工作、储蓄的方方面面,直接和个人的基因相连。也就是说只要要以人的身份在星际中生活,就必须拥有个人信息档案。所以他只要锁定了自家宝贝作为人的时候的身份,就可以充分了解到对方在这五年中究竟都经历过什么。   不过时缄也有疑惑,他记得他捡到小东西的时候,他家宝贝明显还是一只没长牙只能喝粥喝糊糊还挑食的幼猫,至今一共不过过去了十五年,为什么他家宝贝变成人之后就明显是个成人了?但他又想起来作为猫的时候,他家宝贝作为特殊品种,是在三岁左右的时候完全长成的,所以他会按猫的状态判断自己人形是否成年,或者是成年之后才能变成人?   时缄索性跟着躺了下来,把失而复得的小宝贝搂进怀里。他知道他家小东西中午吃完饭是一定要睡一会儿的,而且如果没人管他的话就能睡很久,昨天被那熏香的后遗症几乎折腾了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时缄猜猫猫这回能一直睡到天黑。   他伸手把颜脱往自己怀里搂,颜脱虽然现在是人形,却也迷迷糊糊地本能伸手搂上他的脖子,就像以前用小爪子扒着他一样。时缄心软成了一滩水,越发觉得自己昨晚与今早的行为太过放纵,估计把自家娇气的猫猫欺负得不行,不由低下头心疼地亲了亲颜脱额头。   他下了紧急命令,命人以最快的速度查出自家猫猫当人时候的身份,所以不过过了两个多小时就收到了回复。   “大人,对方的身份信息属于帝国S级加密信息,我们查不到。”在尝试过诸多方法之后,他的手下不得不惭愧地回禀道。   每个人的身份信息和档案都属于个人隐私,若非经过本人许可或是出于司法需要,任何人不得私自查询。但时缄在联邦中本就掌有一定的特权,他还控制着联邦的军事情报部门,理论上将想要查任何人的身份信息都能查得到。   但帝国当然不会让他们这么为所欲为,所以帝国自己也会把本国重要人士的身份信息加密保护,保护程度按重要度分级,越重要的人安全评级越高。   “用晓鹰去查。”时缄沉吟了片刻,很快做出了进一步指示。晓鹰是军部情报系统内最新研发出的超级智能,如果没有他的授权和指示不能轻易动用。如果用晓鹰去破解,即使是帝国S级的保护系统也可以攻入。   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属下再次传回了消息:“大人,对方的保护级别非常高,即使用晓鹰也破解不了,如果强行攻入资料库可能会被对方发现。可不可以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对晓鹰做一个针对性的升级。”   时缄沉吟了片刻,批准了对方的请示。   虽然名义上都是S级的安全程度,但是帝国内部肯定还有远超S级的特别保护对象。比如他们的皇帝陛下,还有皇帝的独子、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太子颜脱,他们作为全帝国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安全级别肯定是在同为S级的其他人更上的。时缄只是想不通自家猫猫在帝国会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安全级别。   他还记得昨晚出现的时候他说自己是明亲王送来的,但是在动用了晓鹰的情况下,即使是明亲王本人的详细身份信息都能查出来,所以只能说明猫猫在帝国的身份或是重要性比明亲王更高,所谓的被明亲王送来只是一个托词,而且宝贝现在明显已经不认识他了,那么他接近自己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时缄不太在乎自家猫这次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来接近自己,反正宝贝回来就好了,他只关心宝贝这五年来过的好不好,如果他真的想要什么或者想要他做什么,只要他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么他都会答应的。   时缄看了看颜脱熟睡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家宝贝长得和帝国皇帝特别是帝国的太子还是有些像的。再加上他那么高的安全防护级别……   难道自家猫猫其实是帝国皇帝的私生子,帝国皇帝不想让丑闻泄露出去,所以才把身份信息的安全级别调得那么高? 第88章 小女朋友   颜脱再次醒来之后发现了一件更令他惊恐的事情, 比他发现自己被联邦的冷血统帅愉悦地玩弄了一夜还要惊恐——他发现自己变成一只猫了, 而且他还对这种视角和感觉很熟悉, 并没有不适的感觉。   颜脱仔细回忆了一下,隐约记起来自己那天晚上闻到熏香之后身体不适,然后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身体变得很小, 被人抱了起来……他之前以为这段记忆是他的错觉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或许他是那时候就变成猫了?   所以这才是他没有被轰出去, 还引起了一向冰冷禁欲的联邦统帅的兴趣的真相?因为这位时缄大人其实是个猫性恋?   颜脱继续胡思乱想着, 随后才迟钝地发现自己正被男人抱在怀里。男人倒是对此十分淡定自若,显然已经接受他可以在人和猫的形态之间切换这件事了, 一直在轻柔熟练地给他顺着毛,还轻声问着:“宝贝睡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喝点水好不好?”   颜脱仰头看了看他, 抬起爪子打在时缄脸上。   时缄早被猫猫各种拍打习惯了,而且他家宝贝最喜欢拿小爪子打他肩膀和脸, 可能是因为被抱着的时候容易够到。   猫猫小时候的时候他总把这默认为猫猫在和他玩闹撒娇,所以小猫一打他脸他就亲亲猫猫哄一哄,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猫猫拿爪爪拍打他的脸等于讨亲亲, 只要颜脱一用爪子拍他脸他就笑着无奈地把猫猫举起来问“又想要亲亲了?就会撒娇”, 然后在小猫脑门或是脖颈上亲一亲。   所以颜脱一打他,他就抱着小家伙亲了亲,然后喂他喝水。   时缄面前的光脑屏幕上正在播放关于这次帝国和联邦共同开发小行星系会议的内容,画面上依次闪过了联邦和帝国的政要,包括颜脱的父亲、帝国的皇帝陛下。   颜脱忍不住越发睁大眼全神贯注地去看。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他父亲离开帝国帝都星去中立星球参加会议的时间才只有半个月,他却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父亲了。   他母亲早逝,一直是父亲教养他长大,父子俩感情极为深厚。这次明亲王明显包藏祸心,他不由得越发担心起父亲的安危,担心他不设防中了明亲王的诡计,遭遇什么不测。   时缄把自家猫猫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了宝贝一定是同帝国皇室有着某种联系。于是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也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知不知道,他身边的侍卫首领已经被他的弟弟收买了。”   颜脱一惊,顿时扬起小脑袋看向时缄。不管他爹知道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是的的确确一无所知。但如果这样说的话,他爹的处境岂不是会很危险?   “你担心他?”时缄貌似随口问了一句,已经可以肯定自家宝贝现在是和皇帝一伙,而不是和那所谓的送他来此的明亲王一伙的了。   颜脱迟疑着,趴在男人胸口没有反应,担心自己露出了太多的破绽。他没想到时缄的观察竟然如此敏锐,从一只猫的反应中都能看出如此多的信息。他想不到的是时缄在养猫的十年里,最快掌握的一项技能便是察言观色,通过猫猫的神态和肢体反应来推断猫猫的想法这一招他可练得炉火纯青。   “不过我没什么帮明亲王的义务,宝贝要是主动让我摸摸毛,我倒是可以考虑想办法去提醒这位皇帝陛下一句。”时缄云淡风轻地道。   颜脱不知时缄这么说的用意,是试探还是什么。但他对男人有着一种本能的信任,从明亲王上赶着讨好他就能看出来他们目前还不是一伙的,再加上对于父亲的担心……颜脱迟疑着,别别扭扭地伸出了一只小爪子,伸到时缄面前。   可爱透了。   时缄心痒难耐地摸着小东西主动递过来的小爪爪,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最后在猫猫不耐烦地转过头看他一脸“你摸够了没有”的时候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道:“要摸肚肚上的猫才算。”   小猫哀怨地瞅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喵”了一声,扭着小屁股翻过了身,露出了白白软软的小肚子。   过去十年里时缄都没怎么享受过这种宝贝主动露出小肚子让摸的待遇,时缄心动得不行,又是亲又是摸,欺负得小猫咪喵喵乱叫,挣扎着拿小爪子啪啪打他。   禽兽!对一只小猫猫都这么无耻。太子殿下在心里疯狂唾骂着,闭上小眼睛偏过头喵喵叫着不看男人。   无论如何,颜脱名义上都是明亲王送来的人,时缄把人留下来,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不合常理。所以颜脱留下的第二天,时缄就派人光明正大的去找明亲王的人问那被送到自己房里的人的身份。   而明亲王府邸的人也在前不久才接收到一个消息,一个年轻男人哭着去找王府管事,说他原本是被选出来要送到联邦去接近时缄大人的,但他当日肠胃不适,集合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儿,再回去的时候悬浮车已经离开了。   王府管事核实了他的身份,发现男人并未撒谎,他的确如同自己所说,是被选出来的八人之一。那么匆忙之间被带上或者说混上了悬浮车的又是谁?毕竟负责送人去那边的管事也的的确确带了八个年轻人过去。   这边王府的管事不敢声张,悄悄联系了去联邦那边的管事来确认情况。联邦那个管事听说后也很慌张,把除了已经被送到时缄手里的颜脱之外七人全部聚集起来,依次仔细排查他们的身份——发现余下七人的身份全部对得上。   这下两边管事都慌了神,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被送到时缄大人房里的那个是冒牌货!他们不敢再隐瞒,连忙将事情报告给了明亲王。   明亲王听说之后气不打一处来,但事已如此,只能想办法补救。如今事情显然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被送去的那人只是一个趋炎附势渴慕权贵的投机之人或只是一个不清楚情况被抓去了的普通人,那么都没有什么关系,他能得到时缄的欢心,送他过去的明亲王就也能跟着在时缄面前卖好;第二种情况则是这人还潜藏着他们不清楚的目的或是祸心,那他如果作出什么对时缄不利的事,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明亲王头痛无比,先是太子喝了毒酒之后居然下落不明,这面又出了这档子事。但时缄他眼下是不敢得罪的,于是对那边管事下了命令:暂且不管时缄态度如何,先和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撇清关系。正是他计划的关键时期,他现在可已经惹不起任何麻烦了。   所以时缄派人去问的时候,这边明亲王派来的管事便一口咬定了他们虽然也给时缄大人准备了“品质上乘的小礼物”,但是如今时缄大人带回家那人只是自己混进来的,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即使不问,明亲王此次的行动计划和他准备给他送来的八个人的身份信息时缄也已经查的清清楚楚,然而里面并没有人的信息和自家宝贝对得上,如今明亲王那面的反应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家猫根本就是借着明亲王这次送人过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混进来的。   颜脱被摸了一通肚子也没变成人,他心里有点着急,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扬起头“喵喵”地冲着时缄叫着。时缄看上去完全处变不惊,并不为他大变活人变成猫的事感到半点惊异,所以他猜时缄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然而在这方面时缄和他半点也不心有灵犀,只亲了亲他又把他抱起来哄道:“好了宝贝,别闹腾了,我带你出去转转,石瑞来了。你还记得石瑞吗?你小时候老爱踩人家的作业和课本……算了,你连我都不记得,肯定也不记得他了。”   要是他家宝贝真的不记得他反而记得石瑞那个家伙,时缄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颜脱对男人的话有些茫然,他不明白时缄在说什么。但他知道石瑞,也是联邦军部的一位年轻将领,事时缄派系的核心人物之一。但他干嘛要带自己去见他的亲信?   颜脱喵呜喵呜的被时缄抱着往外走,不解地用小爪子拍着男人的脸,时缄无奈地任他拍打,一边走着一边亲亲猫猫小脑袋小鼻子小眼睛和小嘴巴哄着他,就这样一直到了外面。   等在外面的毛寸短发男人一看见一人一猫这黏黏糊糊的样子就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呦!时哥!你小女朋友真的回来了?!”   什么小女朋友?颜脱“喵嗷”了一声,转过脑袋愤怒地盯住眼前陌生的男人。 第89章 识破   “我早和你说过了, 宝贝不喜欢这么说他, 你再说他会恼的。”时缄无奈地笑着, 给怀里的猫猫顺毛哄着。   因为他对自家猫宠溺太过,时不时地要抱一抱亲一亲,还要说好话哄着, 以前石瑞就总开玩笑说他宠猫比一般人宠老婆还过分,然后说猫猫是他小女朋友。他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反而觉得石瑞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他家宝贝却不开心, 每次一被这么打趣就要喵喵叫着和石瑞干仗。   “好好好,”石瑞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时缄宠爱猫咪的这幅情状实在看得他牙酸,“和你赔礼道歉, 你是小公猫,不是小女朋友, 是小男朋友。好不好?”   颜脱气得往时缄怀里钻,只留一个小屁股在外面对着他。   时缄看得好笑,又摸着他的小身子顺着他的毛哄他。   看见时缄这个样子石瑞也暗自舒出一口气。时缄现在的样子正常多了, 他还记得猫刚丢了的时候, 时缄除了下命令让手下紧急去找小猫的下落相关信息和线索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疯狂的举动,但脸整日整日都是沉着,黑色的眼睛里浸着冰霜,五年中几乎没露出过什么笑模样。石瑞有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对着窗子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手里握着一枚已经破损褪色的红色小球,一个人出神。   只有一次时缄在出神的时候和他说过一次话。   他看着手里的小球说:“这是宝贝最喜欢的玩具。我以前很穷,没有什么钱能给他提供好的生活,第一次赚到余钱的时候带他去商城买玩具,他就挑了这个最便宜的小球。后来我有了很多钱,给他买了很多很多各式各样的猫猫玩具,但他还是喜欢叼着个小球来找我玩。”   “……我很担心他。我不求他回来了,让我知道他过得好就可以。”   那是石瑞第一次看到仿佛无所不能、一切尽在掌握般的男人露出示弱的姿态,为了一只猫。   而现在那只小猫神奇地重新回来了,一切也就恢复了原样。   时缄抱着颜脱在会客厅里同石瑞谈论最近星际中的形势,他没提自家宝贝能变成人,可能还和帝国有关系的事情,石瑞也就不知道。   颜脱一直扒在时缄脸边悄悄偷听,他现在被时缄看的紧,所以很难溜出去,也就间接地和外界断了联系。在他变成猫之后他的耳钉也丢了,虽然之前他已经和亲信取得了联系并确定了其他几种备用联系方式,但也要他能离开时缄家才能联系得上。   猫猫软软的一团在他脸边窝着,时缄忍不住就会受到诱惑,一会儿一会儿的偏过头去亲亲他;他一亲,颜脱就闭上眼偏头躲,又躲不远,最后结果就是又转回头去谴责愤怒地看着时缄,时缄就再亲亲他哄他。   石瑞坐在一旁看这一人一猫恩恩爱爱,只觉得如坐针毡,一面觉得自己在此发光发亮瓦数太大,一面又觉得对面那一人一猫实在是腻歪得没眼看,最后确定了时缄对最近几件事的态度之后便飞速告辞离去。   时缄和猫猫打闹着回到卧室——猫猫伸出小拳头打他一下,他就也使坏地在猫猫肚子上轻轻戳一下,小猫更急,喵喵叫着在他怀里站起来伸出爪子去打他,时缄就继续戳他,最后气得颜脱缩进他怀里呼噜呼噜地不理他。   小东西软软一团窝进他怀里蹭着他,让时缄无端想起来他家宝贝变成人时窝进他怀里的样子,回到卧室后便玩弄着小猫粉粉的爪子催促道:“宝贝,变成人,变成人让我疼疼你,快点宝贝。”   颜脱坐在床上仰起头无辜地和他对视着。变成人?他还想变成人呢,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变成人……到底要怎么才能变回人样……   颜脱懊恼地想着,身体却在他无意识中迅速发生着变化,在他意识过来之后他已经变成了人形仰躺在床上。   颜脱看男人俯在他的上方目光幽深地看着他,心头不由得有些忐忑。他的耳钉丢了,所以没有办法持续提供易容的药水,而他不确定之前的药水效果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难道他已经恢复原样了?时缄识破他的身份了?   然而不过片刻之后时缄就轻笑着压了下来,吮吻上他的耳垂,赞叹道:“……宝贝真乖。”   颜脱一颗心又放了下来,看来他暂时还没暴露,但也要快点找办法跑走了。不过也因为心虚又忐忑,所以反而对时缄的索求格外的配合。   等到他沉沉睡了过去,时缄给他清洗干净,才找来医生给他抽血进行化验。   他的药效的确还没有彻底消失,但是由于药效消退,所以眼眉处有了细微的变化。这点变化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但时缄早在第一天就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每一处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又对他很是上心,所以只这一点的变化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时缄在他睡觉时找医生给他检查过身体,医生表示一切健康后他才放下了心。但是今天这事提升了他,他也该查查宝贝人形时有没有摄入什么会改变外表的药物。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他家猫的确摄入了XZ970药物,这种药短期内可以调整人的五官,在民间没有售卖,属于军方用药的一种,一般只用于有特殊任务需要的时候。   “如果消除他体内的药物效果,会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时缄问道。   “不会,”医生摇了摇头,“XZ970本身也只改变了五官外表而已。”   时缄点了点头:“那好,把他体内的药物全部清除。”   他的宝贝特意要改变外表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说,怕别人认出他,怕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那么进一步推论,一定有认识他并知道他身份的人存在。如果通过基因直接查身份信息库的路子暂时走不通,那么直接从他原貌入手去查就可以了。   时缄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结果,无形中却对在场的医务人员造成了莫大的压力,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很快就去除了颜脱体内的XZ970药性,还原了其本貌。   时缄想他应该不用去找到底谁认识他家宝贝了,全星际很难有人不认识这张脸的——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帝国太子殿下,颜脱。   时缄并不相信他的猫会是帝国太子,又派手下用军部各种最先进的技术手段来对两人进行查验和比对,得到的结果让他震惊:他家猫猫的确就是颜脱本人无误。   但时缄心中的疑问却更深了,最明显的一点是,他家宝贝从他十八岁一直陪到了他二十八岁,在五年前才突然在家里神秘失踪,而之前那十年间与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可这段时间里帝国太子也在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中读书,并且频繁出席各种活动,并没有任何失踪的迹象——那他是怎么一边当人一边当猫的?   他又为何会在五年前突然失踪,而在回来之后却像是全然不记得他了一样?   时缄觉得这些问题直接问颜脱都未必能有答案,他家宝贝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可能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猫了。那么对于这些问题,只有一个人可能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帝国的皇帝陛下,颜脱的父亲。   医务人员已经全部离开了,颜脱还在大床上酣睡着,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刚才时缄怕他醒来,让医生给他服用了帮助睡眠的药物。   时缄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最终联系了自己的手下:“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和帝国的皇帝对话。不受打扰的,私人对话。” 第90章 旺猫的男人   颜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里亮着昏黄的灯, 他扭了扭头, 发现时缄靠坐在他旁边看着书,睫毛在灯光下垂下淡淡的阴影。   颜脱愣了一下,动了动嘴, 他这两天怕暴露身份,还没有怎么和时缄说过话,通常如果时缄问他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他就直接吻过去。   反正我是明亲王送来的小妖精。他如此洗脑着自己。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时缄就俯身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像他还是只猫时那样亲他:“宝贝儿睡醒了。”   颜脱应了一声, 紧接着时缄下地,却迅速地拉起他右手铐上手铐, “喀”的一声和床柱铐在了一起。   “你……”颜脱仰起头来愤怒地看着他,意图争辩着。   时缄右手从他被铐住的手腕开始缓缓下滑, 最后滑过肩头抚上他的唇,在他明亮又愤怒的眼睛上烙下一吻:“宝贝儿乖,我马上就回来。”如果可以他不会想让颜脱再离开他半步的距离, 但他现在要去做的这件事并不能带颜脱一起去。   “那你给我解开再去。”颜脱不满地要求道, “我不要被锁在这里。”   “不行。”时缄淡淡地拒绝掉,“我怕你跑掉了。”   “乖,只要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时缄就关上门离开了。   颜脱极为恼怒地在床上挣动着, 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铐锁。他折腾了片刻后平静了下来,如果人挣脱不开的话,那么变成猫就可以了吧?变成猫缩小了,自然就可以从锁链里脱离了……   变成猫变成猫变成猫……参照着上次成功变成人的经验,颜脱开始在心里默念了起来。   ————————   时缄惦记着卧室里的颜脱,没敢走太远,直接在卧室隔壁的小书房里接通了与帝国皇帝的会议通话。   最新的科技可以远程模拟当面会谈,即使两人之间实际相隔几个星球,也可以看上去像是共处一室面对面交流一样。   尽管双方都知晓对方的身份,但是这样面对面直接说话还是第一次。帝国皇帝看着面前这位声名显赫的年轻人,率先开口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国内传言说太子离开帝都星去静养,但他联系不上自己的儿子后自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明白明亲王所做的小把戏。这样他结束商谈返回帝都的过程恐怕也不会太顺利,他的好弟弟一定准备了东西在等着他。或许明亲王利用他的信任已经筹备了很长时间,否则他也不敢在此时就对太子发难。   而时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他让他大感意外,他也想不出任何会让对方来主动联系他的理由。   “我想知道,”时缄安静地抬眼看向对面的帝王,“您知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变成一只猫?”   帝国皇帝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地盯住面前的年轻人,沉声问道:“你找我来究竟想说什么?不要用这种荒谬的问题浪费彼此的时间。”   然而时缄已经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掀起唇轻轻笑了起来:“是么?既然您认为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那么可能我是找错人了。但是还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您,我捡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猫猫,我准备娶他,让他当我的小妻子。”   他知道了,太子可能就在他手上。   皇帝陛下依然力持着镇定,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被对方牵着走,不能落入对方的陷阱,不能表现出急切或关心,否则就将完全处于被动,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叫我来到底想做什么?”皇帝陛下再一次发问道。   从他依然坐在这里问问题而不是直接拂袖而去这一点看来,时缄知道自己前面猜的应该都没有错。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没打算从您这里图谋任何东西。我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通过我自己的努力来得到,包括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陛下。我想您应该明白这一点。”时缄看着皇帝紧握成拳的双手,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说是否合适——毕竟对面的男人可是宝贝的父亲,而且看上去宝贝和他的父子关系还不错。   “至于我来的目的,我从一开始就告诉您了。我想知道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同时能在人和猫两种形态间切换。因为我关心我的那只小猫咪,我说过了,我想让他做我的妻子。”只是我现在还没敢和他提结婚这件事。   帝国皇帝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看了许久,确认对方今天似乎是不打算透露更多信息或者提出更多要求了,最终决定敞明了来讲:“如果你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这个,可以,让他安全无虞的回来。之后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听上去很公平,”时缄向对面点了点头,应道,“我会考虑的。”   “还有,我的小妻子希望我能转达一条信息给您:小心您身边的人。”   通话结束,时缄又回归到现实的小休息室中。   他所说的“会考虑的”并不仅仅是应付颜脱父亲的托词,而是他确实如此考虑着。   在他得知颜脱的身份之后就有了这个打算。最初知道宝贝不仅仅是自己所捡的那只无家可依可怜兮兮的娇气幼猫之后他也感到过失落,就像是自己独藏的某种珍宝被硬生生抢走了一样,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曾经一直抱有的就这么私自把小宝贝藏起来娇养一辈子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他不畏惧任何身份或势力,只是他家宝贝自己怕是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所以他准备采取较为迂回的方式来达成和他家猫猫一辈子在一起的目的。   时缄惦记着被自己锁在卧室里面的颜脱,并没敢和颜脱他爹聊太久,结束通话之后也就匆匆起身向卧室内走去,结果推开门就看见昏黄的灯光下,被手铐铐住一只小爪子在床头,听见声音正回过头来神气十足地对他怒目而视的白色奶猫。   ——按道理讲他家宝贝是成年很多年了,但是他家猫猫就是和别家不一样,长到最大也不到他两个巴掌大,始终奶乎乎的长不大的感觉,外人看见都以为是刚断奶不久的幼猫。   他早料到了自家宝贝中途可能变猫,怕他变成猫正好溜走,所以取用了一副可以根据被束缚人大小收缩调节的特制手铐。   颜脱气得不行,见他进来就对他“喵喵”乱叫——变态啊,没见过谁家连猫都要铐住的,还铐在猫爪子上,哪怕给他带给项圈呢?   想到这里颜脱突然想到时缄是提到过项圈的,好像是说他以前的项圈不适合了,得给他换一个大小随主人大小随时自动调节的,否则他变成人的时候就撑破了。   时缄连忙走过去把手铐打开,把猫猫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又抱他去厨房在小猫监督下亲自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作为赔罪。   小猫勉强肯让他抱自己回卧室给自己洗澡哄自己睡觉,但无论时缄怎么哄怎么好话说尽怎么亲也不肯变成人。他现在已经充分掌握在人形和猫形甚至半人半猫形中切换的方法了,但是他决定这几天一直当猫!他相信时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一只小小猫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情!   但他的决定第二天早上就被打破了。   时缄拿出一个黑色的皮质项圈给他带上,握着他的小爪子面对面商量道:“宝贝,晚上我打算带你去一个宴会。如果你作为猫出席,我就一直抱着你,你太小了,我可不放心放你自己在那里走,人们不留神会踩着你的;如果你作为人出席,就可以自己走一走,吃点好吃的,不用一直跟在我身边应付那些人。你选哪一个?”   颜脱心动了,他选择变成人出席。如果是人的话,自由度高不说,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信息,比如联邦上层关于这次小行星开发商谈的真实想法和计划,比如联邦中到底是哪方势力一直在和明亲王纠缠不清。   时缄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在颜脱午睡的时候重新给他注射了微量药剂,和颜脱之前易容用的是同一款。这样其他人不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颜脱自己也不会察觉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单身了三十三年,五年前一心恋猫成痴,丢猫后彻底冰冷无情的联邦统帅时缄大人居然破天荒头一次带了男伴出席宴会,这个消息在联邦上层中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们开始暗自探听那个年轻男人的来历,而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表示,这个人竟然帝国的明亲王送来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帝国人。   另有小道消息表示,在这个男人出现后不久统帅大人找了五年了那只猫就找回来了。时缄大人本身对这个男人兴趣缺缺,但认为他能招猫旺猫,所以才对他特别对待、如此宠爱。 第91章 没良心的小坏蛋   颜脱在宴会上独自走了一会儿, 他想得到的消息没有得到, 关于时缄的信息倒是得到了很多。那些人大多是旁敲侧击的想从他这里得到些关于时缄的信息, 但他对时缄的了解如今也只停留在“外部传闻所说”和“外部传闻皆不可信”两个层面,所以其他人都打听不出什么,反而被他了解了很多。   而他所听说最多的一种传闻, 便是关于时缄大人极为爱猫,而且只专宠一只,但那只猫五年前走丢了。曾有人试图用相似的猫去讨好他, 然而不仅起不到讨好的效果, 反而会令他大发雷霆。   颜脱听后不由感到疑惑,因为据他们所说时缄宠猫这件事是全星际人尽皆知的, 就算是帝国人或者边缘星系的人,只要知道时缄这个人, 就都该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却对这件事没有丝毫印象,完完全全的没有听说过——这不合常理, 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对于帝国及联邦重要人士的消息他都应该清楚才是,更何况是这样在传闻中广为人知的消息。   不过颜脱倒是隐约找到了时缄为什么会反常的如此纵容他的原因——他变身的时候就会变成猫, 他变成的那只猫应该和时缄丢掉的那只猫很像, 所以被时缄错认成是自己的猫回来了。   还有不少的人想围过来和颜脱攀谈,但石瑞突然出现,把那些人都挡了回去,带着颜脱去餐饮区取吃的:“时哥暂时有些事,让我帮忙看着你吃饭。”   石瑞说完, 看着颜脱自己动手取食物——和五年前那只猫爱吃的一摸一样,突然好奇地问道:“真的是你一出现,时哥的猫就回来了吗?”   “可能吧。”颜脱还不想揭露时缄把他认成猫了的事实,含糊了一声反问道,“那只猫真的对他那么重要吗?怎么会丢了的?”   “很重要。”石瑞说了一句却没有接着讲下去。他还不了解这个人,不确定时缄对他的态度究竟是怎么样的,所以时缄的那些过往他不会轻易讲出来。   但他忘不了猫刚丢了的时候的时缄,那时候时缄整个人像疯了一样,联邦、宇罗星系,他动用了自己可以动用的所有力量去找一只还不到他两个巴掌大的奶猫,最终却一无所获。   那之后时缄看上去像是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疯狂地把所有势力投入到找猫之中,但暗地里寻找小猫的行动却从未停止过,他的疯狂也从未停止过,只是变得更加敛于内而非形于外,就像是一座暴动的活火山在喷发之后归于沉静,但内里依然是汹涌的岩浆。   所以找到就好,找到之后千万就别再丢了,石瑞只能如此祈求着。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探讨着一件事——为时半个月的关于小行星开发的商谈传来了最新的进展,原本作为第三方一直没怎么发表过意见的宇罗星系代表突然发表声明支持帝国在此次商谈中争取相关权益。   会场内的人们纷纷讨论,是帝国坐不住了,私下里和宇罗星系达成了暗中约定,才换取了宇罗星系的支持。   颜脱听得则极为疑惑。宇罗星系?他是记得有一个靠近联邦的边远小行星叫做宇罗星,附近是一个由多个边远小行星组成的小型星系,但是那是一个松散的小星系,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有名字的统一星系?而且这次小行星开发商谈不是只有帝国和联邦两方商谈吗?又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第三方势力,貌似这个新兴势力还隐隐可以与帝国联邦双方平起平坐?   他不过是被明亲王算计后昏迷了一会儿而已,为什么不仅突然可以变成猫了,连这个世界也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这项突如其来的声明,宴会也提前走向了尾声,不少人都急急忙忙地告辞回去处理事情,颜脱也被时缄找到带上了悬浮车,   颜脱心中实在疑惑,忍不住直接向时缄问道:“那个宇罗星系是什么情况?我不太了解,你能给我讲讲吗?”   他问的很委婉,说的是“不太了解”,时缄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是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全忘了。毕竟那十年里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眼看着自己把宇罗星的势力一点点发展起来,甚至亲眼目睹了以宇罗星为中心的统一宇罗星系的建立,不该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还有最违和的一个地方,如果说这五年里脱脱是在帝国好好的做他的太子,那么怎么会到现在都连宇罗星系的事情都不知道?就算他把那十年中的事情都忘了,他身边的人也该把这些事讲给他知道,他也能通过其他信息渠道自己了解到。   此外,在确认了颜脱的身份之后他就派人去查了帝国太子这十五年中的所有信息,一切有迹可循的活动全部都被罗列了出来,包括他在这期间发表过的讲话和写过的手稿以及参加活动时的音像资料。   他对这一切都感到那么熟悉,他可以肯定这十五年间在帝国活跃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宝贝,那么他家宝贝又是怎么做到形影不离地陪了自己十年的?又为何会对宇罗星系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后面的五年一样?   时缄一边给颜脱讲着宇罗星系的种种,一边思忖着这些问题,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你知道把宇罗星系统一了的这个S先生是谁吗?”颜脱听时缄讲完之后反问道。   “不知道。”时缄自然地答道,S先生就是我,你都忘了,没良心的小坏蛋,“S先生一直很神秘,而且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即使是联邦和帝国的高层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   颜脱点了点头,他绞尽脑汁搜寻自己从前的记忆,可是宇罗星系崛起这么大的事件,他却真的好像没收到过任何消息。   这不合常理。   回到家后,时缄把一套清洗过的衣服和一枚耳夹递给他:“这是你那天丢在那家酒店里的,他们知道是我落下的东西,整理后就送回来了,你看看。”   颜脱捧着衣服几乎有些不敢置信。他倒是不太在意自己那套衣服,但是如果有了耳夹,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时随地便捷地和他的亲信联系了,那样他想偷偷跑走的成功率无疑会大很多,他不信时缄没查过这几样东西,更不信对方不知道这耳夹的小把戏,所以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试探?陷阱?希望借此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总不可能是为了表达信任和宠爱吧?   即使如此,在确认耳夹一切正常之后,等到时缄进浴室洗澡的时候,颜脱还是忍不住接收了亲信的传信留言:   “殿下,今天联邦宴会上我们认出您了,已经准备好接您返回帝都。明天下午三点我们的人会混进时缄府邸并联系您,您要确保届时时缄不会干扰您的行动。”   颜脱听完后简直心情复杂。毫无疑问,按照留言所说的,明天下午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了,但是……他要怎么确保时缄不干扰他的行动?时缄现在简直是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如果是人形不方便出席的场合就让他变成猫,然后抱上他一起去。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会有效的对付时缄的办法就是——色诱加下药,双管齐下,相辅相成。   虽然听上去有些戏剧且不切实际,但说不定真的有用,毕竟这也是他现有的条件下唯一能实施的办法。 第92章 消失   让人昏迷的药物他的耳夹里还备着许多, 都是联邦研制出的最新款, 只要时缄还是个正常人类, 就不怕不生效,他唯一忧愁的是该怎么万无一失地把这些药送入时缄体内。   另一个问题是他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是他根本不会色诱, 对这件事该如何做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直接用猫形色诱的成功率更高一些——比如直接炸毛拍着桌子要时缄喝下加料的酒什么的,他那么威武, 时缄一定会屈服的。   时缄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在看到关于帝国太子的完整资料之后, 他才发觉一件事——和颜脱一样,他的记忆同样是有断层和偏差的。   他很少关注他人的事, 所以在进入联邦军部之前甚至进入军部之初不怎么注意帝国太子的消息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在他在联邦掌握了权力之后,作为帝国继承人的颜脱的重要行动消息就该汇报给他, 他即使不关注也会留下印象,然而事实是没有, 他对颜脱这些年的行动毫无印象。   甚至在他的记忆中,帝国太子是离开了帝国很长一段时间,他还为此设计了一把武器作为参赛作品, 并因此而获奖。但他再查阅当年的资料记载时却发现自己的确设计了一把得奖的武器, 而太子那时候却从未离开过帝都星,那把武器仅仅是帝国皇帝送给独子的成年礼礼物。   对于这些记忆中的偏差,时缄也在宴会前旁敲侧击地找石瑞对过。对于他们从相识到多年来相处的记忆,石瑞和他是一样的,但是涉及到颜脱的记忆, 石瑞所记得的又和现在公开报道上那些资料所记载的一样,并不记得什么帝国太子离开很长时间的事。   时缄渐渐把事情拼凑了起来。他记得脱脱做他的猫陪着他十年的事情,但在他的过往记忆中,帝国太子却是始终缺席的;而脱脱记得自己当帝国太子的事,却不记得自己曾变成猫陪了他十年以及所有相关的情况。   而作为非当事人的石瑞却同时记得他的猫和帝国太子过往的活动,在他的记忆里,脱脱猫和颜脱太子是完美共存的,在一个时间点里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了两个地方,就像是把他和脱脱的记忆有机融洽地融合在一起了一样。   他又问了博尼和跟随了自己很久的侍从官,他们的反馈也和石瑞一样。   就好像是这两种情况分别并行不悖地发生在两条刻度一样的时间线上,然后融合在了一起——所有人的记忆都是融合后的记忆,只有他和脱脱各自守着时间记忆的一边,而完全忘记了另一边。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觉得他会忘记毫不奇怪。如果这十五年里脱脱都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那么他会觉得那段记忆丢弃得毫不可惜,唯一遗憾之处是也忘记了在那个视角下看太子颜脱的样子。   但是脱脱怎么能忘记他?!他们在一起,同吃同睡得十年,他喵喵叫着要自己抱要自己哄要自己宠的十年,他们一起从低微之时打拼至现在模样的十年,他和他心爱的猫宝贝的十年……怎么能让颜脱轻易地忘掉。   不过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还会有很长的时间来让脱脱想起来他们曾经的一切。   这样想着,时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就看见一团小白猫淡定地坐在床上,见他出来后就抬起爪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上床睡觉。   亲信说的是明天下午混入府邸里来接他,所以颜脱决定明天早晨再实施色诱及下药计划,今天晚上他需要养精蓄锐好好睡觉。人形情况下是别想好好睡觉了,这辈子都别想了,他想了想,于是决定变成猫好好睡一晚上。   时缄倒也不是耽于欲望的人,能和自家宝贝一起睡觉就好,搂到猫也觉得很快乐了,当下也不计较,上床后一把搂过猫团团就睡了。颜脱还是窝在他颈窝处,一边谋划着自己的逃跑大计一边闭目养神,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被时缄捞到怀里宠溺不舍地撸了撸奶毛。   颜脱的色诱计划进行的比他想象的还顺利。   事实上他没做什么,他只不过是在睁开眼睛后,趁着时缄还没醒的时候试探着坐起来,从侧面俯下身去轻轻亲了亲时缄的唇。   然后他就被反制了。   时缄一边制裁他一边恨恨道:“以前当猫的时候就喜欢大清早一小团醒了蹿到人脸上舔人,我当时就想,非得逼你这小妖精有一天显出人形来,现在可不就实现了么?”   颜脱被制裁得委屈,先是觉得自己以前才没给他当过猫,又觉得自己就算当猫也不会做出天天早晨舔人这种事。   他倒还没有色令智昏,被时缄侍候着清洗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的大业,伸手圈住时缄脖子硬是和他讨了一个吻——顺便把准备好的微型胶囊度到对方口中。   等时间把他抱回到卧室的时候药效正好发作,此时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颜脱匆匆忙忙给时缄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就快速穿上衣服离开。   他不敢向任何人暴露自己可以变成猫的事情,所以虽然变成猫更容易被带出去,但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在他的亲信也不知道他能变成猫这件事,准备方案时也是按他是人的情况来准备的——三个人伪装成了原本被管家约到府邸里给仆从没做新衣服的服装设计师和助手,和颜脱会和后将他伪装成了机器人模特,然后迅速收工带他离开。   这一路上都极为顺利,直到坐上将直接开往帝国的悬浮车上时颜脱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个结果可能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时缄应该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第二时缄可能知道他是只假猫了,知道他并不是自己多年前养过的和自己相伴十年的那只猫,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所以对他实际上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强的占有欲和重视程度——什么寸步不离身,变猫抱着走;实在不行不能带他一起走的时候,离开一会儿也要把他铐在床头……都是骗人的。   在时缄内心深处,他对自己这只假猫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在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太子殿下的心底竟然闪过了微妙的……不适。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卧室之后,原本昏迷着的时缄就从站起来走到了窗边,随后一直站在窗子旁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眸色深沉。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他说着很快回来,回来之后却已经看不见熟悉的小毛团。他调来了房间内的录像,却只能看到自家宝贝难受地在床上翻滚,最后滚到地上,跌跌撞撞地迈着小短腿跑到门边,靠着门窝成一团,好像在委屈地等着他回来。   却一直没有等到,反而在镜头前慢慢的透明变淡,好像是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而他看着他消失,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   他无能为力。   可是这次不会了,他知道他会去哪,他也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再次相遇。   他会抓住他的手,从此再不放开,一直一起。 第93章 求婚信   颜脱离开联邦之后几乎没能歇息。   多年以来明亲王倚仗着自己皇帝胞弟的身份与皇帝本人的宠信在暗地里建立了自己庞大的势力, 而这几年随着颜脱日渐成熟, 帝国皇帝逐渐流露出要退位的意思, 这让明亲王开始坐不住了,试图伺机上位,所以才谋划了此次行动。   明亲王如今把控着帝都星的形式, 颜脱离开联邦之后首先与自己的父亲取得了会和。为了彻底铲除明亲王的势力,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帝都,而是在附属星暂时落脚,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之后才成功将明亲王一党彻底剪除。值得一提的是, 宇罗星系在这次事件中给他们提供了很多的帮助,不仅是颜脱, 连皇帝本人都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他们之前和宇罗星系之间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所以颜脱回到帝都星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再见到自己熟悉的宫殿,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接下来颜脱的生活就回归了正轨, 每日协助父亲处理政务之余还会进行驾驶机甲练习,并不断自我学习。在明亲王事发之前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他本应对一切感到熟悉且舒适, 但事实上却是总觉得有某些地方不适应——只有一个人的舒适而柔软的大床不适应, 不能窝在某个人的颈窝不适应,不能时时刻刻地被托在手里抱在怀里哄着不适应……   他明明才当了几天的猫,为什么会对当猫的生活那么习惯?!就好像、好像……他已经过了十年这样的生活了一样。   颜脱还对一件事感到疑惑——他的机甲换了一把武器——这把黑色的长刀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堪称完美,比他之前的武器更加精致而完满,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但他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这把武器的。   他询问了自己的侍从官,得到的答案是在他成年那年,皇帝陛下在全星际召开了武器设计大赛,最终选出了这把武器作为他的成年礼礼物。   颜脱听得皱眉。举办全星际的武器设计大赛?他隐约觉得有一点印象,但是仔细想又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样的情况也曾发生过,那些关于宇罗星系的信息,同样是很轰动性的消息,但他却没有相关的记忆。   ……就好像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经历被他忘记了,可是当他回想的时候,三十三年的生命中又没有任何的缺口。这种情况仿佛是上天多赐予了他一份时间,而那份时间却被他完全忘掉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不解的疑问,就是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猫的事。颜脱总觉得作为把他一手带大的爹,皇帝陛下应该知道一些线索。   他也不犹豫,把手上的事务都处理完之后就找了个时间直接去拜见了他爹。   没想到皇帝陛下听说了他能变成猫的事情之后毫不惊讶,反而理所当然道:“这很正常嘛,因为你妈她就是只猫。”   颜脱一脸震惊。虽然他娘已经仙逝很多年了,但是在他记忆里他娘亲分明是个人啊!   退一万步想,就算他娘真的是只猫……那他爹当年到底是对是一只猫的他娘做了什么才能生出他来?!   皇帝陛下还在用一脸“我儿愚钝,实在无奈”的表情提醒着他:“……你以为你小时候我为什么不让你养宠物?”   “不是我对动物皮毛过敏吗?”颜脱下意识道。   “傻啊儿子。你自己变成猫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你过不过敏?”皇帝陛下无可奈何道,“我是怕你真的喜欢上猫,长大了给我弄只小猫孙子出来。”   颜脱虽然觉得他爹担心得实在有点远,但还是期期艾艾地继续问道:“那我娘……”   “别瞎想。”皇帝陛下道,“你娘当然也不算是纯粹的猫,他们一族是一个很遥远的猫人星球的皇族后裔,后来那个星球发生了大爆炸,只有少数的人提前乘坐星舰跑了出来,分散在各个星系继续生活。你知道的,你娘和我是青梅竹马,他们族人都隐瞒了真实身份,所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个情况。直到有一次我遇到暗杀,你母亲她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但她并没有受伤,而是变成了一只猫,我才了解到这些事情。”   “血统最正的猫人星球原住民理论上讲会有九条命,也就是能免受九次致命伤害,但是来到我们星系后你母亲这一支族人和人类通婚繁衍后代,后代的猫人血缘越来越淡薄,大多数后人已经失去了抵挡伤害的能力和变为猫形的能力,像你母亲这样保有这两项能力的在她们那一代只有他一人。”   “所以我一直不确定你是不是继承了你母亲的血统和能力,之前一直觉得你还小,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没想到颜明狗急跳墙,居然下手得这么突然这么狠。”皇帝陛下说着,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娘去得早,没人能引导你,我还担心过你变成猫后五年十年也变不回来该怎么办。还好你继承了我和你娘的优秀基因,才变成猫几天就摸索得会变来变去了。   听完父亲的解释之后颜脱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特殊能力,而不是他突然遭遇了难以解释的怪事。变猫这件事也不再让他觉得困扰,反而觉得可贵——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最独一无二的遗物。   颜脱如释重负地离开了父亲的宫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皇帝老子还筹划着另一件事。   解决完明亲王的事情之后,皇帝陛下考虑了一下,决定准备着手将皇位传给太子。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让他牵挂不已,那就是颜脱的婚事。星际时代人们寿命延长了一倍,三十五岁被奉为适婚年龄,颜脱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该考虑婚事了。   但颜脱这么多年来就好像在情感一事上不开窍一样,身为太子,条件优越,对他示好的人不在少数,多年来他却连暧昧对象都没有。于是这些天以来皇帝陛下一直在暗中为儿子物色合适的人选,准备介绍给颜脱认识。   然而就在他物色的过程中,他却收到了一封极为棘手的来信。   首先这封信的主人让他不能等闲视之,也不能置之不理,因为它来自于宇罗星系背后的实际控制人,那位神秘的S先生;如果信的内容是和他谈条件,或者是借之前的支持和帮助行为来同他进行利益划分,那么也好处理。   但偏偏不是。这封信里向他列举了种种宇罗星系可以为帝国提供的好处,而信的主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求同帝国太子颜脱成婚。   颜脱本人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据称是由S先生亲笔所写的求婚信。   求婚信的前半部分完全是三流情书的水平,在颜脱看来简直只是一堆热辣且令人肉麻的情话的堆叠,毫无营养和内涵,难为这位S先生还能写满了整整十五页信纸。如果不是出于对这位神秘首领的好奇,颜脱猜他一定看不下去。   但是在信的末尾处,却有一句话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忽视——   那位S先生在信上写道:“你是否也会感觉到生命中仿佛缺少了重要的一部分。和我在一起,我来为你填补你记忆的空白。”   颜脱愣了一秒,下意识地继续向下看去,看到了信主人发出的邀约:   4月13日,艾普罗星,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一场仅有两人的私人会面。 第94章 倒溯时间   4月13日。   颜脱没有记错的话这天在他的母校、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还有一件大事——皇家军事学院的校长邀请了联邦的统帅时缄来学校做演讲。   军事学院的校长一直是一个固执的老头子, 他为这件事在一年前就亲自去和皇帝打了申请, 强调说现在星际处于和平时期, 即使联邦和帝国存在着一些争议和竞争,但这不影响大局;联邦时缄统帅是星际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他经常回星际第一军事学院发表讲话, 接触这样优秀的军事奇才对皇家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们将大有裨益,不应该因为政治上的立场分歧就人为隔断学生向优秀人物学习的机会;即使帝国官方不方便邀请时缄来帝国,也可以由学校出面, 以与学生交流的名义邀请对方过来。   他心心念念地申请了无数次, 最后帝国皇帝被他骚扰得没有办法,转头向校长问道:“你邀请了, 人家就愿意过来吗?”   那个固执的老头难得露出了嗫嚅道窘态,和他的皇帝陛下伸着脖子强调着:“说不定他会愿意的。”   皇帝最终向这位老校长妥协了, 发了特批令允许皇家帝国军事学院以学校的名义邀请时缄来与学生们做交流。但老校长的邀请发到联邦之后却只得到了客套的官方回复,大意为“感谢盛情邀请, 但时缄阁下近期事务繁忙,无法应邀“云云。   没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时缄又突然接受了邀请, 询问校方4月13日来校演讲是否方便。对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而言自然是时时都方便,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因为名义上说的就是与学生交流,所以一切事务都是由校方负责接待,帝都星政府方面并不出面,颜脱和皇帝本人也都不会出现。   颜脱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推掉当天的所有安排, 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会见这位神秘的S先生。艾普罗星是帝国的地盘,他倒是不怕对方能有什么花样。   颜脱当天还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经过明亲王的事件之后,他已经不敢随便掉以轻心。他的侍卫穿便衣守卫在学校的各个地方,颜脱也穿着普通休闲服,在两位侍卫的陪同下在校园里闲逛着。   今天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里处处都很热闹,年轻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向同一个方向走去。颜脱顺着人流向前走,最后来到了学校的万人礼堂——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缄将在此处进行演讲。   礼堂里已经人山人海,不仅是座无虚席,连过道和后侧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恐怕全校的师生都在今天聚集到了此处。颜脱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后,看着熟悉的人影在老校长和校方多位高层的陪同下走上演讲台。   金黄色的灯光下,一身黑色戎装的男人俊美而强势地压迫着在场所有人的呼吸。而他泰然自若,仿佛世间一切都尽在掌握,目光淡然看着台下,又好像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遥望着未知的虚空。   颜脱第一次面对面地看见这样的时缄,和他所认识的那个对幼猫宠溺无度的男人相同又不同。而在他出神的瞬间,男人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偌大的会场射中了他,在他若有所感地回过神之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却又看向了别处。   他不知不觉地在礼堂中站了很久,直到演讲结束,全场起立鼓掌致意,接着时缄在校长等人的伴同下离开,学生们也按照次序从礼堂的六扇大门中鱼贯而出。   颜脱站在最后面,靠近门的地方。他正准备顺着人流一起离开,突然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一条匿名来信出现在虚拟屏幕上:留在这里,不要动,等着我。s。   是那位S先生发来的信息。   颜脱犹豫了一下,让自己的两位侍卫暂且离开去外面等候,并让他们看好不要再让其他人进来。既然对方说了是两个人的会面,那天他也应该拿出一些气度和诚意。   能容纳万人之众的礼堂瞬间显得空旷起来,这座礼堂是复古的设计,整体呈圆形,虽然面积极广,但各面没有窗只有门,弧形穹顶则是由环形的彩色玻璃和中间的圆形透明玻璃天井构成的,日光主要透过中间的圆形天井打下来,经由混杂在彩色玻璃中的镜子折射,映照在整个礼堂。   光影之下,空气都变得极为静谧,细小的尘埃在礼堂中盘旋飞舞,犹如每个人终其一生也勘不破的红尘时光。   一个人突然从暗处走了进来,颜脱抬起眼去看,是时缄。男人站在礼堂的另一边阴影处,与颜脱隔着中间明亮的中央天井。   颜脱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两人安静地对视了许久,颜脱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用的是本貌,时缄或许认出了他是帝国的太子,却不大可能认出他就是那只下药吧他迷昏了之后跑走的假猫。   但是S先生在哪里?如果他现在正好过来,岂不是会和时缄撞上?那场面想来也很有趣——新兴强大势力的神秘幕后掌控者,被奉为传奇的联邦统帅,以及帝国的唯一继承人——他们可以开一个三方会谈了。   就在颜脱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的通讯器再次震了一下,虚拟屏幕上显示出简单的几个字:   走近点,让我看看你。   和上一条信息来自同一个匿名者。是那个s先生发的。   可是他的面前再没有第三个人,除了时缄。   除了时缄。   颜脱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时缄也在看着他。   在飞舞的尘影之下,他的面目有些模糊,恍如古老的神祗石像,在无尽的岁月中接受着供奉,在烟尘中淡忘了容颜。   “走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时缄开口了,说了和短讯上一摸一样的一句话。他向前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对颜脱伸出了自己的手:   “来和我在一起,我为你填补你记忆的空白。”   ……时缄是S先生!   颜脱为这个事实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而与此相对的另一种感觉则越发的鲜明:时缄已经认出他了。时缄知道他就是那只威风凛凛的假猫了。他找过来了。   然而男人蓝黑色的眸子凝视着他,竟让他无力抗拒。可能是为了他所说的那句诱惑力十足的话,也可能仅仅是为了这双眼睛中的东西。   他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手和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向前走去,走到近前后同样犹犹豫豫地对时缄伸出了自己的手。   男人把他一把扯了过去,强硬地搂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容抗拒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情景可真够流行偶像剧的。不,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拍,没哪家敢拍帝国太子和联邦统帅在学校无人的礼堂里激情拥吻这种戏码。   这念头仅仅在颜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他就无暇再去思考其他的内容了。   深吻之中,他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只看到脚下漫天的星河渐次亮起,又渐次熄灭;他看到远处无尽的沉默的永恒黑暗;他看到星河的远方,是未知的蒙蒙的灰……   他随着星河向彼方移动着,他觉得自己走得很快,又觉得自己走得很慢,在他马上要随同脚下的星子一同被灰色所吞噬之前,一只手拽住了他——   “别走。”   ……   “别走。”   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只是这一次要更近、更清晰。   他低头发现自己重新处于星河的中央,之前曾看到过的那片灰甚至遥远得看不见,让他怀疑那是否是他于幻觉中所见的错觉。而下一瞬间,他脚下的星河突然掀起波浪,挟裹着他一同向后翻涌着……   他的世界重归于黑暗,落在耳边的最后一个声音是:   “来和我一起,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轮回逆转,倒溯时间,让一切,重新来过。   能实现这一切的,只有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按道理讲时间的星河和轮回中应该都是时缄的地盘,叶三每次带迟迟出来轮回度蜜月+瞎定规则都是在老时地盘上撒野(?),如果还能写到死亡会解释叶迎之为什么作为高于永恒的意识会是邪。说起来时缄最正了,就是实在做人有点恋爱脑+皮,因为时间在狭义上有生命和无限希望的隐喻。 第95章 答应你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每个人的时间都只有一份, 从没谁能从时间那里拿到双倍的特权。   但是也有人可以例外。   颜脱渐渐回想起了从喝下那杯毒酒之后真正发生过的一切。   懵懂无措的幼猫被男人捡回家里, 时缄带他去参加地下机甲格斗大赛赚钱,时缄带他去上课,时缄带他去买玩具, 哄他吃饭,哄他睡觉;时缄卖出了第一张武器设计方案,时缄办起了自己的机甲部件生产厂, 他们慢慢有钱了换上了大房子……时缄加入了军部, 时缄在军部的势力一步步扩大,宇罗星系建立……   那时他是一只长不大的奶猫, 每天只要吃饱喝足地躺在男人怀里被摸着小肚皮被哄睡着就可以,天气好的时候会在自家花园里跌跌撞撞地撒欢儿奔跑, 一回过头总能看见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垂着眼, 安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柔和和暖意。   他很挑剔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摸他抱他, 但是那十年里, 时缄抱着他摸他的毛,他从来都不会在意。   时光便那样倥偬而过,原本以为不会变的东西可能一瞬间便会天翻地覆。   分道而行的两条时间之线再次汇流,星河倾覆,光辉逸散又融合,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又是帝国的太子,除了突然多出了能变猫的能力,便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颜脱悄悄地睁开眼睛,他们还在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万人礼堂里,时缄已经放开了他的唇,两手却还扶着他的肩,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他闭着眼,平日里在公众面前的冰冷和肃杀褪得干干净净,眉目柔和平静,恍惚间和记忆中那个温柔地垂着眼看着小猫撒欢儿的年轻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颜脱一时有些恍惚,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   时缄也睁开了眼,安静地看着他,问道:“想起来了吗?”   颜脱点了点头。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他才不是什么假猫,他就是时缄养了十年的那只猫,只是他为什么会回到过去,又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到十五年后的现在,这一切依然令他困惑不已。   两人在学校礼堂舞台的边沿处肩并肩地坐了下来,就像是一对逃课出来谈恋爱的年轻学生。时缄偏过头来看向颜脱,他的黑色军装外套已经脱下放在一边,里面的白色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比起平日多了几分不羁,颜脱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拉着优等生违纪的不良少年。   不过说实话这种事他还不少干。以前当猫的时候,有时时缄还在上着课,他像解决生理问题了或是饿了渴了就会伸出小爪子拍拍时缄,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声“喵呜喵呜”叫两声,时缄就没有办法,只能悄悄抱着他从教室溜出去。   “你可能不知道,”时缄淡淡开口道,“上辈子的时候,我就一直偷偷关注着你。”   “你是帝国太子,几乎铁板钉钉一样的未来帝国皇帝,帝国的最高掌权者,全星际几乎有一半的女孩子和一些男孩子都想嫁给你。你有无数个后援会,每个后援会都有自己的联络群和网站。我以前在边远星球为生计挣扎,能接触到的信息不多,后来进入星际第一军事学院读书,在第一学年的第二个学期接触到了你的信息,从此不可自拔地迷上了你。”   “我亲手建立了一个你的后援会,后来这个叫做囚禁我的王子的后援会发展成了你在全星际最大的后援会,现在还在,会长一直都是我。”时缄略带得意地说道。   说起来,这个后援会还是他找回记忆的关键一点。   在他保存的记忆里,他第一学年第二学期开学前就捡到了自家宝宝猫,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帝国的太子殿下?所以当他在星网另一个属于自己的账号发现一堆诸如“会长你怎么好久没有出现了?”“会长你以前最关注殿下的消息的,而且总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信息,怎么这么久没新内容了?”的留言后,他的心中是十分不解的。   他已经知道了颜脱就是自家猫咪,怀着这份疑惑和不解,他用这个账号登陆了那个据说是由他亲手创建的名为“囚禁我的王子”的帝国太子后援站——从十八岁至三十三岁,这里详尽记录着颜脱十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比他的手下查回来的关于颜脱过往的资料更为详尽,只是看着那些照片和文字时缄都能模拟出自己当时暗中窥伺着这个人时的心情。   在他的个人日志里,前几年中,“我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这类的文字比较多,后面就变为了更为压抑且克制的“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去找他,会吓到他的,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行”这样类似的文字。   看着这整整记录了十五年的痴迷和爱恋,被他自己所封锁的记忆也渐渐一点点浮出水面,变得清晰起来——   “我就这样看了你十五年,抱着想着要离你近一些、至少要和你比肩而立才能有资格得到你的想法,一步步走到了联邦统帅的位置。不过这一次的时候还不用赚钱养你,所以就没宇罗星那边什么事了。”   “等我终于掌握了联邦的大权,觉得时机已经比较合适,可以制作机会来认识你了,一天晚上我却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出事了。我查了你当晚的行程,你去参加了明亲王的宴会,而我一直都知道明亲王有不臣之心……我怕来不及挽回,怕就这样和你擦肩而过,所以我……逆转了时间,让一切回到了十五年前。”   “代价是我会和其他人一样失去之前所有的记忆,并且暂时失去掌控时间的能力,甚至不记得自己拥有这项能力。”时缄安静地说着,伸出手,他的指尖触到了颜脱的指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轻轻撞了一下。他愣了几秒,而后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在他选择逆转时间的刹那,心底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潜意识中询问他,逆转时间就是对你自己的否定,将会付出代价,真的要这么做吗?他几乎没有犹豫,还是选择了将一切逆转,让颜脱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为了你,我甘心忘记我自己。   “当时间逆转,支流出现的时候,只有支流的时间会继续前进,主流的时间则会暂时停止。但是同一纬度的时间会有相向的吸引力,就像两滴水珠挨得很近的时候就会汇聚在一起一样,支流逐渐前进的同时也在逐渐向主流靠拢。直到某一个瞬间发生质变,完全汇聚到一起,两条时间线上的内容也会进行融合,一切再次回到主流的终点,也就是时间被静止、逆转发生的那个节点——你发生危险的时候。但这个时候由于时间融合的作用,下一个时间点的结局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至于主流和支流汇合的时间,则不是由我来控制的。”否则他又怎么会让猫猫就那么凭空消失,一个人凄凄惨惨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地度过这失猫五年。   颜脱大致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时缄上辈子也有关注他……原来所谓的重生不过都是出于对方的维护。   “你能操控时间?你还能预知到我有危险?”颜脱悄悄反握住对方的手,视线游移着,避重就轻地询问着让自己感到不解的两个问题。   “……不告诉你。”时缄弯起眼睛看着他,就像是故意使坏不让颜脱抄作业,用答案来要挟一样,眼底透出一丝的狡黠,“你答应和我结婚,婚后我才会告诉。”   出乎他意料的,颜脱竟然没怎么犹豫,看了他两眼就垂下眼点了点头:“嗯,答应你。”   都摸了老子的毛十年了,早就该是本殿下的人了,我不答应你,你岂不是要去找别的猫?那我不是白被你摸了十年的毛?帝国太子绝不做这种亏本生意。 【五:覆灭·时间之国】 第96章 求不得   颜脱表面冷静毫无波澜, 内心算盘打得啪啪响, 反正这辈子他是不打算把自己的人类让出去, 也不打算再去找其他的人类。   因为求婚出乎意料的顺利,时缄先前准备得很多花样一下子全都用不上了,他缓了缓才反应过来现实, 拉了拉颜脱的手道:“那、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越早越好吧。”颜脱毫不犹豫地道。他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便会毫不拖泥带水地去完成。   他们的婚讯在星际上掀起了一阵又一阵舆论浪潮, 但却没有受到多大的阻力——因为能给他们两人施加阻力的人和事都少之又少。   就这样在各方关注之下, 两人还是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各方问题,于次年春天完婚。   婚后生活也大体和谐, 太子殿下颇有微词的一点是他的太子妃太不是人,自从他变人之后对他就不像当猫的时候那么温柔呵护, 每天单纯的搂搂抱抱亲亲摸毛毛了,经常折腾得他死去活来;新晋太子妃殿下比较无奈的一点则是太子他经常仗着自己不全是人来耍赖, 有时候两人欢好到一半,他看颜脱被欺负得眼角通红的样子不免心疼,就放他休息休息, 自己转身去给他端水的功夫, 再转眼他家太子就变成了小猫样子,懒懒地在床上躺着,任他怎么哄也不肯变回来。   有一天颜脱又想起来时缄控制时间这件事,旧话重提地问了起来。虽然他知道时缄各方面都很厉害,但这件事还是匪夷所思地超过了常理。   时缄想了想, 吻了吻他的鼻尖道:“其实我也解释不清,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你就当做是,嗯,我为了你而拥有的特异功能吧。”   什么叫做为了我而拥有的特异功能?颜脱又想起来当年他以S先生的名义所写的十五页情书,耳朵红了红,偏过了头,没再提这件事。   颜脱继位之后,星际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发展的“大星际时代”,星网及相关科技发展速度越来越快,星际各处之间的通讯、物流及人员往来变得前所未有的方便,不同地域之间的来往限制也在逐步减少。   得益于繁荣开发的社会经济环境,科技领域也迎来了硕果累累的成果期,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也因科技的进步而逐步发生着改变,星际上逐渐出现政治经济一体化趋势,高级人工智能代替原本的人力服务着人类的生活,同时管理着社会秩序。   人类起初步入大宇宙时代时面临着许多星际上的威胁,因而出现了如联邦军部高层和帝国帝王这样掌握着宇宙军事力量的特权阶层,而在新的和平稳定时代里,这些阶层的统治和权威基础逐渐被瓦解,君主也越来越像是一个象征性符号。   颜脱顺从了时代发展的潮流,在自己一百八十岁的生日上宣布退位,他一生无子,也没有继承人,帝国的君主政体在事实上被瓦解。   退位之后,颜脱和时缄一同回到了宇罗星系养老。   颜脱喜欢变成猫窝在时缄腿上晒太阳,时缄就说他“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撒娇”,然后一边数落一边宠爱地抱着他晒太阳。   有一天下午,颜脱还像往常一样趴在他的怀里,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渐渐没有了动静。时缄起初以为他又困了睡着了,像往常一样在他身上拍了拍,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在颜脱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握住了他的爪子。   颜脱感应到后勉强动了动自己的爪子,像是想摇一摇爱人的手,但摇到了一半就没有了力气。   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总时间是有限的,一个世界所能拥有的总时间是有限的,一个人可以存在在一个世界上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当时间用尽,或是暂时的死亡离去,也或者是永久的死亡消逝,不再存在。   他这一世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时缄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随即同样缓缓闭上了眼睛。   ——————————   这一年夏天各位的炎热,颜脱在房间里坐的烦躁不已,最终站了起来,换上外出的白色金丝袍服,对两旁的侍从吩咐道:“去神庙。”   年轻皇帝到来得有些突兀,他下了车,对两旁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便在两名近侍的陪同下向神庙内走去。   神庙的主人正垂手在庭院中站着,他穿着银色的宽袖袍服,黑色长发散落在腰际。他仰头望着庭院中的树,一阵风吹来,无数的贝多罗树叶纷扬而落,擦过他的袍袖衣角,落在地上,落在他淡灰色的眼底。   那一瞬间颜脱竟不敢呼吸,只怕惊扰到这眼前的景象。   男人却在此时静静地转过头来,对着年轻的帝王微一颔首:“陛下。”   时间之国中,上至帝王百官,下至贩夫走卒,举国信奉时间之神,处处皆有供奉时间之神的神庙。最大的神庙自然在国都之中,寻常人不得入内。国师时缄作为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本人也住在这座神庙里。   颜脱收敛了眼底的所以情绪,再看向男人时已经换上了与一般无二的敬重之色:“我近来心绪不宁,想请国师开解一二。”   时缄带着他走进内堂,颜脱的两名侍从留在外面把守。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熏香的气息因为夏日暖风的衬托而显得格外黏腻,颜脱用余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在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胸口几乎滞闷得喘不过气来。   “陛下有什么可烦躁的呢?”男人关上门后坐回在他的对面,面色平静,眼底带着淡淡的关切,关切却不逾矩。   颜脱垂下眼:“我近来总担心,自己德不称其位,会被神所厌弃。”   “怎么会。”时缄依然是温和且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陛下知道遗产的本质是什么?是时间。我们所能继承的祖辈所遗留下的财富、地位、权势,都是他们一代代通过消耗自己的时间所积累下来的,我们所继承的一切,本质上都是在继承时间,但我们的继承地位是不由我们所决定的。”   “陛下自出生便是太子,十八岁继承皇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这足以证明一件事。”他淡灰色的眼眸安静平和地看向颜脱,认真道,“陛下是被时间所眷顾的人。”   颜脱应了一声,看着面前不似凡人的男子,问询起对方对近来其他国事的意见,恍如一名最为勤政的君主。   他不敢把他真正担心的事情说出来。他是怕受到神的厌弃,他是怕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灾难,却不是由于他所说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对眼前的男人、时间之国的国师、被奉为神在人间代言人的男人心存着无法诉之于口的淫靡不堪的念头。他想把这个高高在上、脱离尘世的男人据为己有。   他是时间之国的王,所有的一切都本该是他的。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不敢教旁人知道。国师是神的代言人,是神在人间的使者,不能和这凡世之中的人有所牵绊,更不能有情感或肉体上的欢爱。   他的那些念头,是为渎神。   他是可以拥有一切,却无法拥有眼前之人。   他只能不着痕迹的,用这种办法接近对方,费尽心机地让对方把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久一些,用一些小手段来换取于对方更亲密的接触,状似漫不经心地去诱惑,却不敢逾矩,不敢过度,不敢被对方发现。   时缄说的没错,他生来便是太子,从出生起便应有尽有,享尽荣华,这世上让他求而不得的人或事,至今也不过只有这一件。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对方开合的淡色的唇,想吻上去;他看着对方银灰色的端整袍服,会想亲手褪掉;他想把对方从神坛上拉下来,亲自教他这人世间的爱恨欲业,让他体味到那些忍耐的苦痛和放纵的欢愉,让他领略这红尘痴缠、欲壑难填,让他永堕这尘世业障之中,再难逃脱。   当然,还要让他属于我。   年轻的帝王垂下眼,隐去眼底的所有暗色,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国师时依然是端庄明净:“国师,我乏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男人于是不再说话,伸出手将尊贵的帝王扶起来,亲手打开门把他送出去。   帝王微微颔首,告辞离去。他怕他再坐下去,就藏不住了。 第97章 解药   颜脱第一次见到时缄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太子, 但和一般情窦初开的少年也没太大的差异。   那一年老国师退位, 原本掌管陪都神庙事宜的时缄回到国都成为新任国师。   在交接仪式之上他第一次看到身披金黑色国师袍服的年轻男人,本来只是一时惊叹于其容颜俊美,并没有太放在心里, 但没想到那之后竟时时梦到对方的身影,起初还不过是寻常的惊鸿一瞥,后来变成了对方在梦中对他笑, 再后来他绮念逾深, 与时缄在梦中的互动也就越发亲密。   但从十六岁相见到十八岁登基称帝,他从来把自己心底那些黑暗亵渎的念头藏得好好的, 既不会主动去神庙叨扰,即便是在一些重大场合中面对面地碰上, 他也只是垂下眼,平静地同对方行李问好。   直到他终于成为万人之上, 直到他用七年时间肃清了朝野间所有障碍,彻底巩固了自己的统治。   他用七年时间几乎实现了自己想实现的一切,现在时间之国完全按照他所设想的样子在运作着, 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想得到、想追求的东西——除了那一样, 九年以来,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甚至是,不敢去求。   神庙中的僧侣都是时间之神虔诚的信徒, 他们把自己全部奉献给神,断情绝欲,终身不婚,也不参与红尘之事。   身为国师的时缄只会比所有人更纯正、更虔诚。   他有一副不染红尘俗念,也不会动情动欲的冰雪心肠,想打动、追求到这样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知道没有丝毫希望的事情,颜脱甚至不敢去一试。   但他又实在想得到那个人,于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不由得冒出一些黑暗下作的手段和念头,比如用药、比如用强、比如用药兼用强之后再把时缄锁进深宫后院之中,除了自己不许任何人接近,对外再伪造出国师因故离开国度,去其他地方布道云游的消息。   然而那股邪火消退了之后他就不由得悚然一惊,在心里谴责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念头,然后硬生生用道德和理智把这股恶欲压制下去。   ——————————   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了。   从神庙回来后,那股因求而不得而生的急切的烦躁与苦闷非但没有因见到意中人而有所衰减,反而像是瘾君子重新得到了罂粟的补给,那份欲念在与时缄短暂的相处之后又愈演愈烈。   年轻的帝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国师在贝多罗树下安静地负手站着的样子和他灰色的眼睛,以及时缄送他出门时,无意擦过了他手背的手。   一点一点,撩拨着他的心,让他难以入眠。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得到一切。没有谁能阻止我。他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床帐,无声地对自己说。   包括得到那个人。   时间之国中奉行一夫一妻制,即使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也概莫能外。颜脱刚继位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过刚刚成年,所以也没有人催促过他的婚事;后来他年纪渐长,但手中的权力也把控得越来越紧,他自己不愿意成婚,也没有人敢催他。   一些臣子对此委婉地建言,颜脱也就不咸不淡地敷衍一句,但实际行动是一点也没有的,所以他继位七年,至今也是单身一人。   金光节的时间在四月底,这是一个年轻人的节日,其寓意在于劝导年轻人珍惜时光、把握青春,不要虚度年华。   在时间之国,但凡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都要过这个节。他们天不亮就要起来,然后在破晓之前赶到附近的神庙中去许愿祈福,神庙这一天的活动会持续到中午,下午的时候年轻人则可以一同聚会游乐,到晚上回到家里,家中年长的人会为他们准备丰盛的晚餐,并劝诫他们珍惜时光。年轻人必须接受劝诫,然后才能获准吃饭。   但颜脱的父母双亲已经都不在了,他身份尊贵,没人有资格给他准备晚饭并进行劝诫,所以他下午的时候在先皇灵前拜了拜就算完成了这一仪式。晚餐照例是一个人吃,他吩咐近侍给他多拿了几瓶酒,就把侍从全部遣开,独自在房间中饮酒。   一瓶酒很快见了底,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白天的情景。他亲自率年轻官员和官宦子弟至神庙中祈福,时缄本身也不满三十,所以他只在旁边静静地站着,由一位老祭师主持仪式。   颜脱装着庄重,实则一副心思就没从国师清冷出尘的身影中移开过。他悄悄描绘着对方的眉,对方的眼、鼻、唇,从宽大衣袍中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还有他挺立时修长有力的身姿……时间之神的神像就在正前方看着,看着他一边假意拜神,一边在心中无度亵渎着神的使者。   他知道神明就在上面看着,但他已经控制不了了。他犹如一个深陷泥潭的亡命之人,已经顾不得神的厌弃或震怒,他只想把那个站在神旁边的人扯到自己身边来,由自己一点点把他弄脏、玷污,即使他是神的使者,也要让他在红尘中陪着自己永世沉沦,再不能回返上界。   烈酒一点点入喉,他回忆着男人的眉眼,无意识地饮着酒,甚至记不得自己已经喝了多少,直到最后发现面前的酒瓶已经都空了。   他从没喝过这么多酒,前几年为肃清朝野势力、收拢权力,不得不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更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   颜脱伸出左手在眉间捏了捏,放下酒杯之后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在疼,可那人的面容身形依然不知死活地在他脑仁儿里乱晃,扰得他六神无主,不得安宁。   “时缄……”他蘸着洒落在桌子上的酒水,下意识地喃喃着在桌面下缓缓描画着对方的名字。“缄”字才写完,“时”字已经干了一半。   他突然仰起头唤内侍进来:“召国师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内侍看见他这副样子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害怕,却什么都不敢说,小心翼翼地试图把桌子上空掉的酒瓶酒杯收走,颜脱却一挥袖子把他赶了出去:“就这样,不用管。去叫国师过来。”   颜脱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醉。至少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色欲熏心,让酒做了回色媒人。   时缄很快就过来了,他穿着轻便的袍子,头发也松松挽起没有束上,恐怕是因为颜脱派人去请得急,又含含糊糊地说不明白陛下究竟是为何事叫他过来,所以他才匆匆赶来,连仪表都顾不上打理。   颜脱已经脱了里衣躺在床上,看见时缄进来了也不动,直到其他侍从退去并把房间的门关上,才唤时缄坐过来,然后直起身子万分无辜地试探着从背后贴住时缄的身子,把下巴搭在对方肩头上,低低道:“国师,我不舒服。我不敢叫别人来,你看看我是怎么了?”   有了酒,就有了理由、有了借口、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也不用过分担心无法收场。   反正一切都不过是酒后的意乱情迷,不能自控。   但只有酒,也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所以颜脱借着酒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同时也下了药——但那药不是下给时缄的,而是他自己吃了。   那药和解药是一对一的,除此之外很难一时之间用其他药物来解除药性,而如今那唯一的解药就在他枕头的夹层里。   颜脱从不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事,哪怕他醉成了这样,都记得要在计划不成的情况下给自己留一颗解药。   虽然心底里,他是更希望面前的人来做他的解药。 第98章 悦神   年轻的帝王已经连渎神都顾不得了, 更不要将其他道德法令。他生来霸道, 但凡是想要的东西, 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所以这次他是打算借着酒意和药性,对时缄半强迫的。   颜脱自视自己虽然不是孔武有力之辈,但也从小练过一些, 也亲自率兵上过阵,又是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地盘上, 想制服国师并不会是太大的挑战。   然而他完全预料错了。他抱着时缄亲吻爱抚试图作乱, 结果却是被时缄擒住四肢,用衣带捆住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和蒸腾, 他的酒气散去了不少,但药性反而真的上来了。他双手被捆住, 连自己去拿解药都做不到,只能放下身段哀求地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这回不是装的了, 而是真的。他真心实意地求男人救救他、放了他。   时缄却不管他,反而自顾自地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安静地喝着, 一双灰色的眼睛淡淡地瞧着他被束缚住的样子。   颜脱只觉得心中一阵冷又一阵热, 时缄如今的表现和往常温和出尘的国师形象相似又不同,身为国师的时缄虽然也是这样淡然的模样,但可不会把一国之主这样捆在床上放着不管。他心下一慌,担心时缄是看破了他的把戏,所以才如此作态, 由着他自作自受;但很快药性起来,他心底又变得一片火热,难以解脱。   时缄在这时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陛下应该是中了某种邪毒,我现在没有解药,也不敢碰陛下,所以只能看着陛下,由您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颜脱自己下的药,他当然知道那药的效果绝不是这种可以自己冷静下来的,不由瞪向男人,张口试图唤人。但他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如今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嗓子里泻出来的都是不成调子的令人羞赧的破碎声音。   他只能再次祈求地看向时缄。而时缄毫不为所动,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到最后他的意志力完全被磨灭,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也顾不得时缄还在场看着自己,他只是努力地尝试各种方法来稍作疏解,像垂死的天鹅一样挣扎,顾不得自己在对方眼底是怎样的丑态百出。   然而在他意识迷乱,几欲昏迷过去的最后,他感觉到有人接近,随后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背上……   这世上大多的事,都是有一就有二。知道渎神的罪,也明白引诱国师的孽,但一切都抵不过四个字:食髓知味。   那一天晚上颜脱的意识并不十分的清醒,只有模糊的片段提醒着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那些感觉却明晰地残存在了他的记忆中——时缄的亲吻、拥抱,还有他手指的温度和轮廓,他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然而第二天他醒来之后时缄却已经不在了,他询问当天当值的近侍,近侍说国师大人天一亮就离开了。   颜脱先是失落,随即又反应过来,他召时缄过来的时候不过刚刚入夜,时缄却到天亮才离开,说明对方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算短……而且喝醉了、中药了的人都是他,时缄在一旁看着,终究没有放任不管,说明可能时缄为履行国师的责任,确实在帮他;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只能说明对方多多少少也该有些动欲了。   颜脱独自回到宫殿中坐着,坐着坐着,忍不住勾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国师,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毫无缝隙啊。   但这事才发生不久,总要有一个消化适应期,一味地穷追猛打也并非好的策略。况且那一晚过后颜脱自己也需要休息恢复一下,所以他三天没再去找时缄。后来他有心去找,但又因为忙着处理西边旱灾的事没能成行,再腾出空时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十天了。   他这次更放肆,命人温了两壶酒,提着直接去了神庙。神庙其他的人当然不敢拦他,于是颜脱就畅通无阻地提着酒进了神庙内时缄所住的院子,趁着主人不在坐在屋中自饮自酌了起来。   时缄得到消息后才匆匆赶回来,在看到坐在桌案旁的年轻帝王后身体有片刻不自然的僵直,随即走到颜脱身边轻轻蹙眉道:“陛下,神庙之中不许饮酒。”除了祭祀的时候,酒和荤食都是不许带进神庙里的,更遑论说在神庙中直接饮酒。   颜脱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倾身过去正对着时缄的脸轻轻笑道:“国师也必须终身禁欲,不可有情欲之欢……时缄大人,你做到了吗?”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又轻又柔,恍若情人间的低喃,人也不规矩地紧贴了上去。   明明一切都是他主动引诱设计,却偏又拿出这件事作为对对方的构陷攻击。   时缄微微向后仰身避开一点,神色依然一片淡然,只是淡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了瞬间的波澜:“陛下这是做什么?”   颜脱又凑近了一些,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那天晚上,国师大人舒服么?可有享受到?”   时缄僵在远处没有说话,喉咙动了动,一双望向年轻帝王的眼睛却晦暗不明。   颜脱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少少抿了一口酒,随即揽住时缄的脖子直接哺了过去……   唇齿交缠之间,他被反过来压在低矮的桌案之上,青玉雕成的酒壶倾倒在桌面上,琥珀色的酒液全部倾洒在他单薄的外袍之上,瞬间浸湿了一大片衣襟……   当天晚上皇帝陛下没能回宫。   只有傍晚的时候守在外面的近侍听见了陛下嗓音沙哑的吩咐,言道他担忧国师,与国师要彻夜详谈,今晚就借宿在神庙了。   他的国师大人从没沾染过任何情欲,也从没人敢想他这样胆大包天地僭越亵渎、放肆诱惑,而越是这样,反而沉沦堕落地越快——他让他体味极致的欢愉,以此为饵食,勾引着线上的鱼儿难以轻易舍钩而去。   有了一,有了二,再有三就更加自然了,甚至不需要找什么借口。   他来到神庙时缄的房间等着,等人回来之后半褪下外袍,从后面搂住时缄的身子,自然而然地亲了上去。   时缄的身子僵了一下,从前面紧握住颜脱的手腕,低声道:“陛下,不要这样。”   “……可是上次你明明有很享受。”颜脱低低地反驳道。第一次他半昏迷的时候不算,为了引诱时缄陷落,上一次他可是有特意讨好侍奉时缄,直到对方一向淡然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难以自抑的难耐表情。   “陛下,不是能带给我们享乐的事情,就是好的事情。我是国师,您是帝王,而神无处不在,他或许此时正看着我们。”时缄握着他手腕的力道紧了紧,因为颜脱正贴在他的背部,努力仰起头讨好地亲吻着他的耳垂。   “有什么关系。”颜脱一边亲吻着一边含糊道,“我是在取悦我的国师,我是在让你享受。你是神的代言人,那我就是在通过你取悦神。”   “这样好不好?”他呢喃着诱导般道,唇舌之下的话也变得暧昧不清,“把我当成是自愿献祭给神享用的祭品,所以国师大人,你要替神好好享用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时缄锢住双手拽按到了墙上。   ……   这天他们尝尽了一切欢愉,毫不顾忌这是在神庙之中,眼中只有相互纠缠的彼此。以为王国祈福为名,颜脱在神庙中住了整整三天,三天之后才在侍从的陪同下回到皇宫。   而从这次开始,国师看向他的眼底多了些黑色的东西,那是掩饰不住的深沉欲念。 第99章 罪孽   帝王和国师的身份成了两人最好不过的掩障。颜脱与时缄借着各种借口, 在神庙、皇宫等各处放肆亲热, 在人前却还都装得一派端然, 仿佛两人不过是最寻常的帝王与国师的关系。   之前那些担心受怕、因惶恐不敬神明而惴惴不前的心思已经彻底从颜脱心底里消失,他丝毫不再在意那些事情——人心或许便是如此,起初因未知的惩罚而努力约束自己, 若是违反规则的欲望太过强烈,则会在违反的边缘小心试探,直到终于忍不住彻底越界。而越界之后相应的惩罚若没有立即到来, 便会就此得寸进尺, 迅速堕落。   他们这样的关系持续了整整三年。起初还不过是隔三岔五地找机会偷偷摸摸欢好;后来就演变成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隔一天就一定要去找对方一次;到最后两人便暗地里彻底同吃同住在一起, 比一般的真正夫妻还要亲密。   国师日日夜宿帝王寝宫,这件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出去。但颜脱早已把持了王国大权, 他不许别人知道,那就算是知道了的人也不敢知道。   异变发生在三年之后。   起初是持续时间极长, 且波及了大半个国家的旱灾。颜脱在位十年,旱灾也经历过几回,但像这样严重的大范围的旱灾却是百年不遇。   干旱、饥饿和接踵而来的瘟疫让不少小的城市彻底成了死城, 即使政府采取了各项措施来救灾, 但面对严苛的天灾这些手段也不过只能稍稍减轻灾害的损害罢了。   极旱之后是极涝。连续三十天的暴雨和大洪水剥夺了好不容易从旱灾中逃过一劫的人们的希望,原本富饶、太平的时间之国内哀声一片。   雨还没有停。   年轻的帝王坐在昏暗的宫室内,安静地望着窗外连成一片的雨幕。一个月前他无比渴求能天降大雨,然而一个月后他就坐在这里祈求雨停。   可是没有用。充斥着闪电和雷声的、不见天日的天幕,昏暗的、仿佛再不会晴朗起来的人间, 一切都恍惚是末日的景象。   修长的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走到颜脱的面前讲他拉起来,试图将年轻的帝王搂进自己怀里。   颜脱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迅速地错开了一步,垂着头低声道:“别……别碰我。”   他们这样是有罪的。   或许就是因为他,触怒了神衹,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万万不可一错再错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要寻求神的宽恕……   想到这里,他突然仰起头来急切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时缄,快,带我去神殿。”   去神殿的一路上,颜脱都尽量避免和男人的碰触,仿佛对方是什么蛇蝎鬼怪一般。而到了神庙之后,他就迅速向供奉着时间之神的主殿奔去。   他对这间神殿无比熟悉,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敢轻易前来,所以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此处同时缄欢爱过,就在石塑神像的注视之下,他与代表着神的国师抵死纠缠,做尽了荒唐靡乱之事。如今重至此地,过往种种便皆成了孽,一笔一画刻在他的背上,深入骨血。   他垂目敛神跪在地上,向面前的神明忏悔,祈求对方的宽恕。国师便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年轻的帝王恭敬而虔诚地匍匐在地上,将额头贴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低声自语着:   “罪人颜脱,于此祈求您的宽恕。”   “我不该引诱您的使者。我不该三番五次恣意放肆。我不该心无敬意,无视您的威严。”   “请您救下时间之国。国中百姓无辜,他们都是日日夜夜虔诚信奉您的信徒,不该遭此横祸。”   “如万民得救,我愿意辞去帝位,保证永生永世不再与国师有任何纠葛,以此谢罪。”   一道亮白色的巨闪划过黑色的天空,映亮了昏暗的神殿,紧接着是“轰隆”一声暴雷。   时缄大步走上前,拽起颜脱左臂强迫他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与他日夜耳厮鬓摩的爱人,那双润着水的黑色眸子就这样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蕴满了难以言说的决绝和痛苦。   “这就是你的忏悔?你的决定?”他低声问着,“明明是你先来招惹得我。你让我破了戒,识了情,为你欲壑难填,永堕红尘……不过是这样罢了,你就要推开我?永生永世,再无纠葛?”   颜脱看着他,抖着唇,没有说话。时缄今日的神情不同于以往,有些陌生,有些骇人,那双淡然的灰眸在遮天蔽日的浓重乌云映衬下,显出一种幽深不见底的黑。   但是没错,他就是这么决定的。   永生永世,再无纠葛,亦不必相见。   这是他今生造的孽。   “……没错。”颜脱低低应了一声,偏过了头去,“这是我的罪,我要赎。”   时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笑了一下,将人按在了地上,伸手扯开对方的衣襟。他们在这里亲热过很多次了。   “不许。”他轻声道,才不会在意外面是不是洪水滔天。   颜脱却前所未有地拼命挣扎起来。他声嘶力竭地抗拒着、哀求着:“不能,时缄你不能。这里是神殿,神在看着……”   时缄却不管,依然我行我素地施为着。等到被对方占有的一瞬间,颜脱终于找到了一丝空隙,左手够到了两人挣动间掉落在地的桐制烛台,狠狠向自己身上刺去。   他刺偏了一点,鲜红的血瞬间从右肩涌了出来。   颜脱闷哼了一声,抬起染血的手将愣住的时缄从自己身上推开。   “成全我这次,”他笑了笑道,“我们,就这样吧。”   “……可是是你先来惹我的。”时缄望着他,他的身上溅上了颜脱的血,眼神中带着不解和困惑,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稚童,“是你来惹我的,我本来没想的……”   “你说你爱我。”他想起面前人多少个日夜附在他耳边笑吟吟甜腻腻地吐露的那些爱语,“你说你永远爱我,永生永世。你的爱、你的永生永世,就是这样么?再无纠葛?”   “嗯,”颜脱应了一声,低下头,“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我已经这样了……”时缄喃喃着,在模糊的神像前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已经被你拉下来了,我回不去了……”   是我对不起你。偏偏这份对不起,可能永远都还不清。   我已许诺,永生永世,再无纠葛。   颜脱紧紧地闭上双目,强忍住因这念头而生的钻心剜骨般的痛。随后睁开眼,迅速地用被撕破的外袍给肩头的伤止住了血,重新转过身,安静地跪在了染上血污的青石地板上。   他还没有看着他的国家好起来,他的罪还没有还清,他不能死。   坚定而安静地跪在地上的年轻帝王,殷红的血迹,昏暗的神殿……眼前的场景有着微妙的熟悉,可熟悉中又带着些许的陌生,时缄的视线向上移去,最后落到身形和面目都已十分模糊的石像之上。   他那个时候仿佛就在那个位置,自上而下的日复一日看着青年的脸,仿佛就可以这样一直看下去,永不疲倦。 第100章 时间与存在   连绵不断的大雨过后, 滔天的洪水席卷了整个世界。   洪水退下之后, 露出干涸龟裂的土地, 黄沙漫天,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   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亡和荒芜。   而国都中依然大雨连绵不绝,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年轻的帝王撑着已经再起不到任何遮蔽作用的油布伞, 在暴风雨中艰难地向神庙的方向跋涉着。   四野寂静,整个世界里都找不到第二个生命,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颜脱终于挨到了神殿所在, 他踉跄着推开门进去, 因为已经在暴风雨中耗尽了力气,乍一接触到干燥的空气忍不住双膝一软, 跪倒在了地上。   外面暴雨连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一样, 神殿内却依然干燥而静谧,神殿两壁上的烛台发出跳跃的昏黄火光。只是和他所猜想的一样, 原本一直侍奉在神庙中的神官和僧侣也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神殿一片空寂,他膝行着向前爬去, 仰望着面前模糊不清的石制神像, 无望地祈求着对方的宽恕和垂怜。   他自问继位以来勤政爱民,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不敬的事情,每日自省其身,每月必有一日留宿神庙,整日虔心侍奉神于左右, 上天又为何要如此对待他和他国家子民,竟然降下如此的浩劫?   为什么在他一夜醒来之后,皇宫乃至整个皇宫之中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饶是一向心志坚定,在如此绝境之前,年轻的帝王也不由得绝望崩溃,他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祈求神的宽恕和救赎。   神殿中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痕迹,也或许时间已经遗忘了这个濒临灭亡的世界。颜脱跪在神像前祈祷着,不会疲惫,也不会再感到饥饿。   神殿外始终是狂风暴雨,天幕完全被乌云所笼罩,白昼也如黑夜一般。他难以出去,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他觉得小腿有些酸麻,只是不知道是单纯生理上的还是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作用。   所以他悄悄变换了一下姿势,蜷膝坐在了地上。   颜脱用了很长的“时间”去祈祷,至少在他的意识中,是有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甚至开始词穷,只能翻来覆去地说着同样的话,直到自己也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反复。   他慢慢地适应了外面的暴风雨,那令人绝望的世界毁灭般的预兆和未来也渐渐不再令他心神动摇,他依然担心末日的到来,但却不知道毁灭究竟会在何时降临。与此相对应的,这一成不变的空无一人的现状才更令人不安——墙壁上的烛火始终保持着燃烧的状态,从他进入神殿开始,并未缩短半分。他的动作带起风时,火焰会闪动一下,而他若是不动,火光也像是静止一样。   相较之下,这种全世界仅剩下他一人的认知更令人胆颤并绝望,唯一的可交流对象是面前的神像。   颜脱开始对神像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讲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讲他如何统治他的帝国,讲他此刻的恐惧、无助、绝望与孤独。   时间之国的人们从生到死都在信奉着时间,但却没人能说清楚时间究竟是什么,甚至无法证明其真实存在。人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来度量祂,日升月落为天,四季轮回为年,再用时间来度量一个人、一个王朝、一项制度的存在长短。   时间仿佛是一个极度克制的主宰,祂不快半分、也不慢一分,祂公平而节制,记录并约束着存在与覆灭的界限。当一个存在拥有时间时,他可以存活存在;当一个存在失去所有时间时,便会走向覆灭。   同样因为时间,过去、现在、未来都被赋予了意义。   颜脱很小的时候被父亲带进神庙时就在想,如果时间真的有灵,祂该是多么神秘、至高、宏伟而又难以捉摸的神祗。祂必然高于一切,如果时间不复存在,那么山川、湖泊、火焰、日月也将一同陨落而失去意义。   人只有知道自己还有时间时才会有希望,祂还象征着生命和无限的可能,那祂也必然是一位温柔而强大的神祗。   在颜脱的幼年和少年时代,他总抱有许多这样的猜测和幻想,而在这用不结束的世界毁灭前夕的暴风雨之时,他可以不疾不徐的,把自己曾想过的一切告诉面前的神衹。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得到,但他希望时间能有灵,能听到他的祈求,赐予这个世界更多的可能。   时间本身是没有意识的。   祂不属于存在的范畴,但祂约束并规定着所有存在。   祂按照固有的节律向前走着,从不停留,更不会后退。   因为时间,所有处于“现在”维度上的存在都处于持续运动之中,而找不到绝对的静止。   从“存在”存在起,这套属于”时间“的至高规律便是如此运转着,从未出错。   但是意外和故障发生得毫无预兆。   在一个世界被毁灭的前夕,一个人被困在了他的’“现在”里。他被困在了时间的一瞬里,再难脱离。   如同蚌里进了一粒沙子,因为这一点差错,时间于不协调和不适之中生出了意识。他要去解决这个问题,让一切回归原状。   这原本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只要打破这间时间囚牢的屏障,让这个微不足道的存在继续按照他的轨迹走下去就行了,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   那个人一直在对着被奉为时间化身的石像说着话,而“祂”的意识会对号入座地认为“时间”就是自己——从没有人和祂说过话,于是他附着在石像之上,安静地听了起来。   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有时间流逝的,从时间意义上讲绝对静止的世界。在这方时间囚牢中,他们是唯二的两个意识。   祂一直看着年轻帝王的脸,听着他说各种各样的话,觉得这样的状态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做时间的囚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的状态会永远维持在这一刻,他永远不会衰亡,也不会消散于时间长河之中,最终堕入死境。   祂开始尝试碰触他,开始尝试回应他。祂幻化出看不见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祂让自己的意识坐在他的身后,像他话语中描述的人类一样从后面拥住他;祂用香炉里的香灰在地上留下字迹,与他做简单的交流。   颜脱最初受到了惊吓,但或许是因为一人的世界太过绝望,他很快接受了祂的陪伴,并为此而欣喜万分,他讲给祂人类的情感,他能看到他留下的字迹,却感受不到他的碰触。   因为祂没有实体,就像祂不能发声一样。时间生出了意识,却依然没有一个属于“存在”的化身,因为祂本身就不属于存在的一种。   如果祂给自己创造了存在,祂就再也无法回归曾经的状态了。他将具备这世间其他存在一样的属性,他会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他将失去从前的自由,因为他将会为自己所约束。   他会永远被自我的存在所牵绊。   直到有一天,年轻人同他说:“我已经厌倦现在这样了,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有你陪着我,但我看不见你,也摸不到你,除了那些文字,我丝毫感受不到你的存在。让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他在地面上斩钉截铁地写着,“你存在的世界已注定要毁灭,你回去了,会死。”   “那你可以拯救我的世界吗?”颜脱哀求地问着。   “不行。”他依然毫无转圜余地地回答着。   每个人、每个世界所存在的时间自有其规律和约束,他不能给一个世界额外的时间,那是对他自己的否定。   年轻的帝王没再提这件事,但面容却显而易见地越发忧郁,和他的话也少了起来,有时候他在地板上画画、写字,想要逗对方笑一笑,说一两句话,可是颜脱只是随便地看一眼,就怏怏地转过了头,并不理会。   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   时间不会计量时间,所以他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一天颜脱拿起神案上的烛台刺向自己的胸口,鲜血迅速涌出,满目的红刺伤了他的眼。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没有能力去阻止——他碰不到他。   凶器被拔出,掉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的闷响。胸口可怖的伤口迅速愈合——他死不了,在这个时间的囚牢里,他甚至无法死去。   可是他脸上悲伤绝望的表情却是他没有见过的。   “让我回去吧。”他哀切地望着面目模糊的神像,他始终不知道他的意识地存在,也不知道他其实就站在他的身边,试图将他拥在怀里。   “让我回到我原本的世界里,和那个世界一切覆灭吧。” 第101章 缘始   在那一瞬间, 他无法拒绝颜脱的要求。   他不能再这么困着他了。   他最终亲手打破了禁锢住对方的时间囚笼, 让对方回归了自己应有的轨迹——这本来是他最初就该做的事情, 他本就是为扭转这个错误而来。   应该让一切回归原本了,他也该……回去了。   时间之国的世界已经濒临毁灭,世界上的时间之光早已黯淡下去, 在囚牢的屏障被打破的瞬间,颜脱就无意识地随同着整个世界被拖向灰色的死境。   他就安静地站在原处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远离,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离那虚无的灰色越来越近。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任何存在都有其时限, 时限一过,存在便不再存在。   正因为不能如永恒一般恒久, 在这些微小的存在所存在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才显得那样可贵:为了争取一个目标而执著的努力,为了牵起心爱之人的手而微笑, 为了珍惜之物的逝去而悲伤,人正因为自己所经历、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短暂非永久的, 所以才会努力让自己存在的时候更精彩、更有意义一些。   他看过了太多的死亡和覆灭,他看过了太多的永远消散,他本应该无动于衷, 他本应该视若寻常, 他本应该在解决这个错误之后就回归自己过去的样子。   但当看着那个身影真正要被灰色吞噬而消亡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拉住了对方的手。   “别走……”   颜脱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时间低头看去,他的手已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在那一瞬间, 他拥有了实体。   他从此在这世间有了存在,从此会被自己所约束,从此有了牵绊,有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心里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   他笑着抬起眼,俯下身子亲了亲颜脱的额头,对面前懵懵懂懂的年轻人道:“走了,脱脱,我们回去。”   “回到哪里?”颜脱一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一面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他不过是一个一般人,来到时间洪流之中,濒临消亡,还能保持意识已经很难得了。   “我是时间,就是你身边那个一直不说话的。”   “时……缄?”颜脱歪着头看向他。他的思绪是混乱的,不说话自动被他代换成了其他的概念。   “嗯,那就叫这个吧。”   时间是最有节律和约束的,他不会停留,更不会后退,时间的逆转,等同于他自己否定自己。   但他想试一试。   “我们回你的王国。”   他逆转了时间之流,让时间之国回到了颜脱出生之前。而这一次他也跟着一同出现,他成为了国师,被奉为时间的代言人,却忘了自己本来的来历与身份。   直到往事重现,整个世界再一次无可避免地走到毁灭的节点。他望着神龛上面目模糊的神像,终于想起了一切。   但这一次,他至少有了实体,可以将爱人拥进怀里。   “不是你的错。”他跪坐在地上,从身后抱住跪在神像之前祈祷的年轻帝王,“脱脱,这一切都与你我无关,你爱我,抑或不爱我,这世界都改变不了毁灭的命运。这是一切运转所遵循的规律,不是你的错。”   颜脱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全忘了。”时缄低低地叹气,把他纳入怀抱里,抵住他的额头,“脱脱,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要你明白,这世间终有其无常规律,你爱的东西可能无法挽回,你要与这个世界陪葬,也不过是留我痛苦,所以我绝不允许。”   颜脱和时缄挨在了一起,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他看到了星河闪耀而壮观,在他脚下缓缓地有节律地流淌着,有的星子光芒无限,有的星子已然蒙灰黯淡。   他看到了自己,那时他依然是时间之国的帝王,但王国中却没有时缄的存在,继任的国师是来自陪都的老神官,会在他每个月来神庙侍奉神的时候恭敬地迎接他。   他把自己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这个国家,他没有心思谈情说爱,只一门心思地希望时间之国可以更加繁荣昌盛。他敬神爱民、勤政公正,深受百姓的爱戴,也自问做到了无愧于心,没有丝毫得咎之处。   可是灾难依然如期来临。和他现世的记忆一样,干旱、暴雨、洪水……洪水之后是更加可怕的荒芜,整个世界都濒临毁灭。国都的暴雨终日不停,皇城内外一片哀声,每个人都在祈祷,死不过是一件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   然而他在一觉醒来之后,整个世界突然都安静了。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他跌跌撞撞地冒着暴雨跑去神殿,向神祈求救赎,却在长久的折磨和煎熬中明白了一个事实——他被困在了一个静止的时间里。   神殿中的神像成为了他唯一的寄托和交流对象,而神像也真的在某一天给予了他回应,他们像知己爱侣一样无话不谈,用写在地板上的简陋文字互诉衷情……他不知道他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了多久,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对时间之国的救赎,也不允许他离开此处,而他却在这样空寂的单人世界里逐渐趋于崩溃。   然而最终他的爱人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放他离开这一刻,又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逆转时间,让一切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依然是时间之国的国王,他的国度里却多了一名年轻的国师,时缄。   “所以你明白了吗?”时缄温柔地亲吻着他的眼睛,“我就是时间。你是在亵渎神,可你无罪,你所做的一切都让神心生喜悦,我怎么会因此而惩罚你?这个世界的毁灭,不过是其必然的结果,属于它的时间已经全部耗尽,它自将不复存在。”   “那你能……救一救它吗?”颜脱小心翼翼地、祈求地问道。这个问题他曾在那个空无一人的神殿中对着只会写字的时缄问过无数次,可这一次他依然渴望着不一样的答案。   时缄安静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   神殿外的雨幕越来越大,苍白的闪电仿佛撕破了整个天空,即使站在神殿里也能听到外面僧侣和神官呜咽的混杂着哭声的祈祷声和哀求声。   高于神的存在就莅临于神殿之内,却救不能救。   这个世界很快就又要彻底毁灭了,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时空逆转,将其从覆灭的边缘拉回来。   正因为祂高于存在,才明白这世间的生与死,存在与覆灭,自有其数,不可擅变。   “那让我一切走吧。”颜脱扶着时缄的手臂站了起来,他的面色却从容而镇定,他仰起头吻了吻时缄的下颌,轻声道,“我是这个国家的王,我应守着我的国与我的人民到最后一刻,这是我的责任。”   “我原本最放心不下你,我怕你被我拉入红尘,被我引诱破戒,就不能回到神的身边做神使了。我希望我的罪不会牵连到你……现在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   时缄缓缓闭上了眼,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他,他已经回不去了。拥有了意识和自我存在的他,只会在无尽的时间里回忆着他的样子,走过时间的长河。   他已经镌刻在了他的“存在”中,他不会停止爱他,直到时间也消散的时候。   “好。”他安静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吻上年轻帝王的胸口。   但他依然学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他永远会尊重他的决定,所以他依然只是站在原处,看着他守着他的国家和他的世界,一步步走向覆灭……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永远走出他触之可及的距离。   从此往后,他将永永远远,求而不得。   ————————————   这一年夏天各外的炎热,颜脱因为被心中绮念所纠缠,在房间里坐卧不安,烦躁不已,最终站了起来,换上外出的白色金丝袍服,对两旁的侍从吩咐道:“去神庙。”   年轻帝王到来得有些突兀,他下了车,对两旁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便在两名近侍的陪同下向神庙内走去。   神庙的主人正垂手在庭院中站着,他穿着银色的宽袖袍服,黑色长发散落在腰际。他仰头望着庭院中的树,一阵风吹来,无数的贝多罗树叶纷扬而落,擦过他的袍袖衣角,落在地上,落在他淡灰色的眼底。   那一瞬间颜脱眼前掠过了无数的景象,前尘旧梦,如那纷飞的贝多罗树叶般落尽——星河璀璨,世事轮回,三年后必然降临的毁灭,以及他两次随着这个世界走向覆灭,又两次被同一只手拽住:   “别走。”   第一次他为他回溯了时间;第二次他赋予他无限的时间,而后将他抛向时间之河中。   颜脱缓缓回过视线,国师灰色的瞳眸正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已经在此等待了他许久,又仿佛一个隔着数世生死红尘后终于重新相逢的故人。   他们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时缄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脱脱,你都想起来了吗?”   颜脱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他睁开眼,眼底依然带着沉浸于记忆中的悲伤与不解。   时缄轻轻低叹了一声,将他拥进怀里:   “那时候我看着你即将消散,还是做了自私的选择。颜脱,我不能这样,放任你做完那一切后,又一走了之。”   “所以我拉住了你给了你不尽的时间,让你重回时间之河里,经历不同的世界。我给你时间去经历,我给你自由去探索,我给你机会去尝试,我希望你能看到不同的风景,而不再在一件事执着决绝、搭上自己也在所不惜;我给你用之不尽的时间,让你成为唯一的例外,给你无上的特权,希望你看尽人间风景,最终看淡世间一切,回到我身边。”   “你可以滥用时间、你可以挥霍无度、你可以尽情拖延,因为时间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永远不会失去时间,这是你刻进灵魂里的特权。”   “这一切自由也有期限,直到我再次找到你,我不会再宽容纵容无度,不会再让你离开。”   “当初我拉住你让你进入时间之河后,再次逆转了时间,让时间之国回到了毁灭之时的三年前,随后分出我一半的力量守护在这里,把这个世界和我们当初的记忆一同封印于此,直到封印的条件达成,我们才会再回到这里。如果封印的条件一直不达成,我们就会像之前那样,一同不停地在时间之河的不同世界中穿梭轮回。”   “这里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结,是缘始,也是我们必将回到的地方。所以我们经历的所有世界里,都会有这里的映射:从我再次找到你的那座时间空城,到同时寄寓着生命和毁灭的精灵时间之树,形似时间之河的星海和可以连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之眼、可以预言未来的镜子,以及我再次逆转时间,每一步都在隐喻着我们将回来的地方和我们的过往。”   颜脱不解地看向他:“……对未来预言的镜子,为什么也是隐喻?”   时缄伸出左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脱脱,如果未来可以被预言了,那么其实预示着一件事:未来是不可改变的。如果未来可以被改写,那么这部分就不能被预言了。或许有的未来结果在细节上会有所偏差和不同,但宏观上的最终结局是不可被改变的。”   “比如人的一生的轨迹是可以通过主观努力和客观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终有一死这一结局是无法扭转的。”   “镜子的隐喻便是如此。未来三年里你可以改变时间之国的很多方面,但是它的结局是注定的。即使我让它的时间静止于此这么久,但只要它的时间开始向前流动,它的结局就不会改变。”   “我们所执着的、让你珍视的东西可能最后都会错失甚至彻底不见,不是所有你坚持的东西就都会永远存在不会消散,脱脱,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你要学会放手。你不仅是时间之国的王,你还是精灵族的王、是星际帝国的王……那些世界也终会有毁灭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总有一些东西,你无法陪它们走到最后。”   “但是你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会永远陪着你,走到时间消散的时候。” 第102章 时间的囚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颜脱总觉得经过这几个世界之后, 时缄变得会说话了好多。   他看了时缄一眼, 问道:“……那我们回到这里,开启封印的条件是什么?”   时缄偏过头微微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已经经历过了两遍,但第三遍面临整个世界的覆灭的时候, 颜脱还是感到压抑与无措。   他已经在数个世界游走过,几番经历过生死,所以这次再重来的时候, 已经可以以略微淡然的心态去面对最终的结局。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子民, 怎么面对身边这些人,该如何告诉他们, 再过三年,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   他只有选择什么都不说, 平静地看着人们一无所觉地度过他们最后的时光,尽可能地做一位尽责而优秀的帝王。   时缄会揽着他的肩头轻声宽慰:“死亡也未必意味着终结, 它只是我们都未知的一个神秘领域。每时每刻都有旧的世界在消亡,每时每刻又都有新的世界在亮起,这就是存在的规律。”   这三年的时间一晃而逝, 在最终来临的时候, 颜脱和时缄一同沉默地站在时间之河的上方,看着整个世界的光芒逐渐黯淡,看着这个世界最终消失不见……被时间两次从毁灭边缘拉回,曾长久地被静止在时间长河一隅的世界,最终还是走向了既定的命运。   “除非死亡或归于永恒, 任何存在都无法逃脱时间的管控。”时缄执起爱人的手落下一吻,“所以你永远也跑不了了,脱脱。”   “我可以陪你去无数世界中游历,我可以和你在时间之河中徜徉。如果你暂时厌倦了时间长流中永生而重复的生活,我们也可以封印记忆,重新相识相遇。这样……你愿意吗?”   他们的脚下是璀璨的世界之河,环绕在每一个存在之外的光芒便是他们可拥有的时间。时间望着他许下永生不变的誓言,询问他是否愿意,如同一个在神父面前看着伴侣的生涩青年。   颜脱仰起头,轻轻印上他的唇:“我愿意。”   就这样永存不死,永困于时间之中,做时间永远的囚徒。   甘之如饴。   时缄悄悄闭上眼笑了。   他没告诉颜脱他所使的一点小心机:他们回到时间之国,解开最初的封印的条件是——在彼此心里,对方都是最重要的。   从此以后,时光灿烂,岁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我会努力调整好状态和心态的。   希望我们还能在时间的某一刻中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