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奋斗》 作者：决绝 　　文案： 　　石振做了半辈子的善事，死后更是将所有家产全部捐出。 　　大概是上苍垂怜，他重生回到1994年。 　　此时的他刚成年，饿着肚子住在桥洞里，但所有的遗憾，都还没有发生，他最爱的人，也没有死。 　　种田文，重生后慢慢把日子过好的故事，石振攻，关白羽受，双方视角都会写。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甜文 爽文 　　主角：石振，关白羽┃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回去养爱人 　　立意：脚踏实地努力奋斗，才能拥有美好未来 第1章 　　2022年3月14日晚七点，J市本地台。 　　三十出头的女主持人穿着西装，正在播报新闻：“本市知名企业家石振先生于12日凌晨五点在医院去世，享年四十六岁。” 　　主持人说了一些石振的信息，又道：“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石先生先后给慈善机构捐款一亿七千万，按照石先生的遗嘱，他去世后，名下所有资产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 　　电视画面变成追悼会现场。 　　石振是J市纳税大户，但追悼会却布置得非常简单，很符合他一直以来勤俭节约的习惯。 　　但此刻，这个简单的追悼会上挤满了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穷有富，所有人都面露悲戚。 　　他们或多或少，受过石振的帮助。 　　石振无儿无女，他这一生除了赚钱，就是做慈善，赚钱本身仿佛也是为了能有钱做慈善，这样一个人，如何不让人尊敬？ 　　1994年3月12日凌晨五点，J市新建成的文华桥桥下。 　　文华桥横跨在J市郊区一条大河上。 　　这几年J市正在大搞建设，这条河的河边用石头砌出护坡，河上也建起一座宽敞的大桥，可以让四辆汽车并排开过不说，两边还各有一条人行道。 　　桥很大，桥下的桥洞，自然也不小。 　　周边农户家的孩子，自这桥建成，就最爱桥上桥下地玩，又有讨饭的叫花子，在桥下搭起棚子，住了下来。 　　石振是被冻醒的。 　　J市位于长三角，夏天长冬天短，但三月份还是有些寒凉的，哪怕石振穿了大棉袄，又在身上裹了几个蛇皮袋，依然挡不住四面八方传来的阵阵寒意。 　　他住的地方毕竟不是温暖的房子，而是桥洞。 　　他醒后，看了看四周，就裹紧身上的蛇皮袋，起身靠着身边的石头坐下，一动不动。 　　这地方，石振并不陌生。 　　他十八岁那年，带着自己的堂哥石星火离开自己生活的小山村，先走了半天山路，接着坐了半天拖拉机，之后又坐了一天公交车，终于来到J市，身上的钱却已经所剩无几。 　　他舍不得花钱住旅馆，也不觉得晚上睡觉的地方非得是个屋子，就在J市新建成不久，周围还都是农田的郊区的一个桥下住下了。 　　他和石星火两个人在桥洞里住了快一个月，后来总算找到工作，两人才改为住工地。 　　石振也是出生在长三角的。 　　Z省这地儿，自古七分山一分水两分田，有沿海富裕的地儿，也有位于山里的小村庄。 　　他去世那会儿，Z省已经很发达，他家乡也开发成旅游度假的好地方，村里人出来打工的打工，开农家乐的开农家乐，都手有余钱奔了小康，但九十年代，那个闭塞的山村依然很穷。 　　路还没修通，他家那地儿的人出来不方便，大家也不爱出来，年复一年种着刚够吃的粮食，就那么一天天过着。 　　他们村里人一年到头唯一的收入来源，是卖香菇——他们家家户户都会用祖上传下来的老法子种香菇，种成晒干了，就让人用担子挑出去换钱。 　　很长一段时间里，石振都以为自己会在山里种一辈子的地，他身体好，干活利落，还很会种香菇，肯定能攒到钱，等他攒够钱，就可以娶个媳妇，然后生个孩子像他一样种地种香菇。 　　但到了九十年代，外面世界的变化，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他们那村子。 　　他是村子里第一个出来打工的。 　　去年，他们那儿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实习老师，那实习老师是J市人，来到他们那儿之后，被他们的贫穷惊呆了。 　　这老师在他们那儿的小学教了一个多月书，吃了一个多月混了香菇粒的咸菜之后，突发阑尾炎。 　　他当时正好有事去找自己读六年级的妹妹，瞅见了，就连夜把人从山里背出去，送到县城医院做了手术，那之后，这老师就总跟他说话，也劝他出去打工。 　　他并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年轻的他有自己瘦小的身体装都装不下的野心，再加上当时附近村子，已经有人出去打工了……他当即决定要出去。 　　不过他当时没钱，所以种了一年香菇攒钱，等今年过了年，才带着堂哥石星火出来。 　　正好，他今年也满了十八岁。 　　他和石星火来了J市，见到了一个让他们震惊的，外面的世界。 　　这里到处都是五六层高的小楼，偶尔还能看到更高的大楼，这里有很多小汽车，这里的人都穿得光鲜亮丽。 　　他心里的火被点燃，强烈的情绪打从心底奔涌而出——他要赚钱，他要买小汽车，他要过有钱人的生活！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奋勇前进。 　　石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热气在晨光里凝结出一团白雾。 　　而这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桥洞底下，住的不只有他和石星火，还有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是个乞丐，她用竹子木头塑料布之类的东西在桥下搭了个小窝，白天背着个布袋去附近讨饭，晚上回来睡觉。 　　老太太有点怕他和石星火，他和石星火虽然穷，但自认跟这种老乞婆不一样，再加上语言不太通，上辈子他们在桥洞下同住快一个月，相互之间也没说几句话。 　　是的，上辈子。 　　眼前的这一切无比真实，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是回到了二十八年前，他十八岁的时候。 　　石振深吸了一口气。 　　凉丝丝的空气吸进肺里，他勾起嘴角想笑一下，但没笑出来。 　　隔壁的老太太用碎砖头在她小窝外边儿搭了一个小灶台，还细心地抹上了烂泥，这会儿正抖着手用这灶台煮粥。 　　石振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开始清理桥洞下的碎砖水泥块之类的建筑垃圾。 　　这儿有不少这样的东西，石振之前没管过，今天却是将之全都移出去，堆在角落里。 　　他还顺手收拾出一些还能用的断砖，整齐地码在那个老太太的窝棚旁边。 　　他动静不小，石星火跟着醒了，他木愣愣地起来，问：“阿振，你要干嘛？” 　　石振道：“把这里清理一下，你也来帮忙。” 　　石星火道：“哦！” 　　石星火应完，就跟着石振开始忙活，时不时问几句：“这个你要吗？” 　　“这个放哪里？” 　　石振回答了他，他就大声喊一句：“哦！” 　　石星火比石振大四岁，他妈怀他的时候得了被他们称为黄疸肝炎的病，也就是甲肝，吃了不少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石星火生下来就有点傻，读了六年小学，也只认得十来个字，算个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要靠手指头。 　　所以，他虽然是石振的堂哥，但什么都听石振的。 　　而石振这次出来之所以带他，一是因为石星火够听话，二则是石星火爸妈求的。 　　石星火在他们村子，乃至附近几个村子，是笨出名的，谁不知道他读书的时候，考试只会画圆圈？ 　　他们家又没有太多钱，石星火很难娶到媳妇，他爸妈就想让他去外头卖力气试试，若是能赚个千儿八百的，说不定就能说个有点残缺的媳妇儿了。 　　94年，J市普通职工每月工资大概两三百，但在闭塞的小山村，大家想要赚到十块钱都是非常难的事情，一千块钱，足够付彩礼了。 　　石振这些年陆陆续续存下一些钱，他这次出来一共带了一百出头，石星火他爸妈也给了他二十块，除掉车费等花销，他现在手上还有八十九元五角。 　　这钱在这时候不算少，他们之前住桥洞，主要是他怕找不到工作以后饿肚子，不敢乱花。 　　他一向小心。 　　石振是他们村子年轻一辈里最能打的，名气很大，石星火虽然脑子笨，但身板挺壮实，两人之前没清理桥洞，是没想着这件事，现在埋头干活，不过一小时，就把这地儿清理干净了。 　　原本乱糟糟的桥洞，现在瞧着好多了。 　　整理完，石振又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 　　他和石星火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多少，他将他们的衣服鞋子装进蛇皮袋，又拿出一包炒米粉，一只腌兔腿，递给那个已经煮好粥正在吃的老太太。 　　他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吃食，腌兔腿是他自己养了兔子自己腌制的，炒米粉他把大米炒熟之后，找磨坊磨成粉做的。 　　他和石星火这几天，吃的就是这些。 　　那老太太惊了惊，接了。 　　石振背起蛇皮袋，对石星火道：“走了！” 　　“哦！”石星火大声应道。 　　石振和石星火走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瞅见桥下那些之前总会绊住她的脚的石头砖头都不见了，咽了口口水。 　　石振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太阳已经出来，大概已经七点多了。 　　石星火有点委屈：“阿振，我想吃兔腿。” 　　石振道：“兔腿没什么好吃的，我给你买肉包子。” 　　石星火顿时高兴了：“哦！” 　　石振带着石星火往汽车站方向走。 　　J市这个新建的车站旁边，还有个新建的医院，虽然周边空荡荡的，但已经有了人气，也开了几个早餐店。 　　小笼包一块五一笼，大肉包一块钱三个，石振看了看，买了四块钱的大肉包。 　　肉包子约莫成人拳头大小，一般人吃三个肯定饱了，胃口小的女生，吃一个都够了。 　　但石振和石星火都很能吃，放开了吃，石振一顿能吃五六个。 　　石振给了石星火六个肉包子，石星火捧着就开始啃，一边啃一边道：“这里的包子真好吃，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他们村里不种麦子，大家也不做面食，石星火以前也就跟着父母去附近镇子赶集吃过几次包子，也难怪现在吃到个普普通通的肉包子就高兴。 　　石振很饿，他一口气吃完属于自己的六个肉包子，又带着石星火进了汽车站，到窗口用J市方言问：“有去长溪市的车票吗？” 　　“有，半个钟头一辆，八点的就要开了。” 　　“我买两张票。”石振拿出十块钱，买了两张票。 　　J市是个地级市，而长溪市是J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 　　长三角这地儿，聚集了很多百强县，长溪市就是其中之一，石振上辈子，其实主要在长溪市发展。 　　甚至于，他发家致富，是从长溪市下面的一个镇开始的。 　　那个镇叫安山镇，那里，生活着他最爱的人。 第2章 　　从J市去长溪市，坐公交车要五十分钟，车票四元。 　　对全部家当不到一百元的石振来说，两人一共八元的车票，是一笔大钱了。 　　石星火已经把手上的六个包子吃完，兴冲冲地看着车窗外。 　　石振也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94年的J市，发展的远不如后世好，但路边农田边的民房，几乎都是两层小楼。 　　只不过这些小楼不如后来的洋气，大多是最简单的外观，墙上只抹了白石灰，瓦片也是黑色的。 　　他记得，接下来几年，J市发展很快，就在这几年里，乡下有点钱的人家，都会拆了这些房子，盖出一栋栋样式新颖，墙上贴瓷砖的小楼，有些人家那房子盖的，比城里小区的别墅更好看。 　　沿着国道到了长溪市，石振又拉着石星火上了一辆公交车，直奔安山镇。 　　J市的乡村发展得很好，长溪市作为全国百强县，下面的镇子，也一个赛一个的富裕，人口还多。 　　从长溪市到安山镇的公交车半小时就有一辆，上车买票，每人三元。 　　一路上公交车时不时停一下，陆续有人上车。 　　石振和石星火的打扮挺寒碜的，这年头出来的打工的人又没后来那么多，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他们。 　　石振年轻时很厌恶这种目光，他那时候自尊心很高，总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所以后来有了点钱，就整天想着要穿好用好，现在却早已没了这想法。 　　两人坐车，很快就来到安山镇。 　　安山镇名字里带“山”，实际上是没有山的，这是一个水网密布，土地肥沃的江南小镇，古代这里甚至还是县城。 　　关白羽，就住在这里。 　　想到关白羽，石振心头一颤，又酸又痒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脏传遍全身，让他走不动道。 　　他上辈子带着石星火来了J市之后，并没有来安山镇，一直在J市找工作，后来还真的找着了，那就是在工地做“小工”。 　　工地的活儿有很多种，泥瓦匠、木工、水电工之类需要技术的活，干了拿的工资要高，还会被尊称一声“师傅”，那些那些不需要技术的工作，这都是“小工”做的，去工地干没技术的工作，也叫“做小工”。 　　工地上需要有人搬砖，需要有人搅拌水泥，需要有人干各种杂活，自然也就需要很多小工。 　　这工作又苦又累，他和石星火在工地当小工，每天干十来个小时，包工头许诺十元一天的工资。 　　他们挖过河道淤泥，搬过砖头，拆过房子，起早贪黑杂七杂八什么活儿都干过，都这样了，包工头还总是克扣他们的钱，或者拖着不给。 　　但石振都忍了。 　　他想在工地上学技术。 　　他都打算好了，等他把要学的学了，就回村拉一些乡亲出来干活。 　　大的工程他是接不了的，但J市农村，多得是想要盖房子的人。 　　他可以从农民手里接盖自建房活儿。 　　J市本地也有帮人盖房子的人，但压根就不够用，只要他们收费不高，不愁没活儿干！ 　　他想的很好，但发生了意外。 　　那天石星火正在搬砖，突然从手脚架上掉下来一摞砖，把没有安全帽的石星火砸了个头破血流。 　　石星火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救，但包工头一分钱的医药费都不肯给。 　　石星火虽然很笨，但其实生活方面没什么问题，他还非常听话，干力气活特别卖力。 　　在工地上，他因为老实，干的活儿比其他跟他一样的小工干的都要多。 　　如今他因为工地存在安全隐患被砸伤，包工头不仅不给医药费，还护着那个不放好砖头的泥瓦匠，就因为那个泥瓦匠是包工头的同乡。 　　石振当时为了石星火的医药费，就差跪下求人了，结果人家小汽车开着，大酒店吃着，只把拖欠了他们的几百块工资给了，口口声声就是石星火自己不小心才受伤的。 　　眼瞅着石星火动了个简单的手术没有后续治疗快没命了，他忍无可忍，就想法子抓了那个包工头，将人打了一顿，逼他家里人拿钱。 　　包工头家里人报了警，石振就这么因为绑架勒索、伤人等罪名进了看守所。 　　他绑架人是为了讨医药费，到底没判刑，在看守所住了几个月就出来了，但等他出来，石星火已经死了。 　　而那个包工头，赔了五万块钱之后，就继续过着他的逍遥日子。 　　他当时年轻气盛，自然受不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打定主意要报复那个包工头，也想出人头地，再不遇上这种事。 　　他之后就按着自己的计划，带着群里的一群年轻人去了J市下面的长溪市，在长溪市周边的农村到处跑，给人盖自建房挣钱。 　　他以此攒下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长溪市以及周边的那些小镇开始搞拆迁的时候，更是接下了一些大一点的工程。 　　J市竞争大他干不过别人，在小地方，他却能混得如鱼得水。 　　他是98年认识关白羽的。 　　当时他二十二了，手上也有了一些钱，就开始琢磨着想结婚生孩子。 　　结果还没结上婚，先认识了关白羽。 　　关白羽当时是被一个他认识的贴砖师傅带着来工地上干活打下手的。 　　十九岁的年轻人长得特别俊，唇红齿白，他头一次见到，就觉得眼前一亮。 　　不过他关注关白羽，不是因为关白羽的长相，而是因为关白羽这人，跟工地格格不入。 　　他文文弱弱，戴一副框架眼镜，瞧着就不像是做体力活的，中午吃过饭休息的时候，别人都在打牌，他却捧了书看。 　　石振过去瞅了一眼他的书，根本看不懂。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成人自考的课本。 　　关白羽高中辍学之后，就想自考，当时正在看书。 　　工地上的人对读书人都是敬重的，因此大家都对关白羽不错，多有照顾，他跟关白羽的接触也越来越多，瞧着关白羽越来越喜欢。 　　他那时对同性恋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直到有一回喝醉酒，对着送他回家的关白羽又搂又亲，才察觉到自己有点毛病。 　　之后，他只顾着自己快活，哄着关白羽跟自己好。 　　那年头网络不发达，人们对性这方面，更是严防死守，关白羽又只有十九岁，什么都不懂，被他哄着骗着，就跟他在一起了。 　　他跟关白羽夫妻一般过起日子来。 　　但他对不住关白羽。 　　彼时的他野心勃勃，心心念念都是功名利禄，只想要出人头地成为有钱人。 　　这心思不能说错。 　　但他最初想赚钱是为了让周围人过上好日子，可随着时间推移，早已背离了初衷。 　　因为利益，他身边的亲人友人反目成仇，因为忙碌，他跟关白羽也聚少离多。 　　那时的他还毫无责任感，分明已经与关白羽在一起，依然起了念头想找人结婚生子。 　　只是……不等他做什么，就出了事。 　　当时他已经跟关白羽在一起六年，这六年，趁着J市大搞开发大搞建设，他的事业一飞冲天。 　　这些年里，他行事也有些偏激，在发达之后，就跟那当初不肯给石星火付医药费的包工头杠上了。 　　两人抢工人，抢工程，什么都要争一争。 　　为着能把那人压下去，他干了很多他最初时厌恶的事情，他也最终成了一个让自己厌恶的人。 　　他争赢了。 　　至于那个包工头，这人富得太快，染上了很多不好的习惯，其中就包括赌博，他先是输掉大把的钱，紧跟着为了翻本去炒股正好遇到大熊市，在别处投资还血本无归…… 　　只是即便如此，因为在J市大家都知道这人有钱的缘故，这人总能用各种法子借到钱拉到投资，或者让亲朋好友去跟银行贷款给他用。 　　这人手底下的工程也一直没停，坚持做着。 　　但石振几次三番找这人的麻烦，抢了这人视为救命稻草的工程，还将这人已经破产的消息公之于众。 　　这人东挪西借维持的体面瞬间消失，被他拖欠了工资的工人，给了他许多投资的朋友，被他忽悠着去银行贷款给他用的亲人……所有人都找上了他。 　　石振想到当年的事情，又有些心绪不宁。 　　他得知仇人破产，喜气洋洋，还买了鞭炮来放，却不曾想那人在走投无路之后，竟想跟他同归于尽，开了车来撞他。 　　他没死，但关白羽死了。 　　关白羽遇到他，当真是倒了大霉。 　　被他哄骗着走了弯路和男人在一起，给他洗衣做饭帮他做事，最后连命都没了。 　　关白羽死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公司的事情也被他交给别人去做，他每日里，就待在家里，看关白羽买回家的那些书。 　　他年少时看不进去书，最多就是用收音机听一听武侠故事，关白羽死后，倒是看了很多。 　　看多了书，他的想法也就变了。 　　石振拎着蛇皮袋，走出了狭小的安山镇汽车站。 　　这个时代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小的。 　　只有两车道的“大桥”是小的，别人眼里宽敞的国道是小的，汽车站更是小的。 　　毕竟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整个J市，都是在拆，在建，几乎一年一个变化。 　　这里有无数机遇，也有美好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活蹦乱跳的关白羽。 　　石振笑了，真心实意。 第3章 　　石振上辈子来安山镇，已经是四年后了，那时的安山镇跟现在的安山镇区别很大。 　　石振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小镇，也有人在打量他。 　　十八岁的年轻人穿着十年前才常见的衣服，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过长的头发乱糟糟地落在脑后。 　　可即便如此，那张脸还是吸引人的。 　　他的眉毛又黑又浓，眉梢高耸自然而然带着一份不羁，挺直的鼻梁和硬朗的面部线条更是说不出的和谐。 　　最让人关注的，却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宛若深山里亘古不变的渊潭，望不见底。 　　这般模样俊俏的人，来来往往的人，少不得瞧上几眼。 　　石振没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他看了看四周，选定一个方向，就往前走去。 　　关白羽比他小三岁，今年才十五。 　　他的亲生父亲早早去世，母亲不愿意养他，养父母对他也不喜欢。他手上没钱，虽然考上了高中，但只读了一年就辍学了，之后就开始四处打工养活自己，顺便自考。 　　眼下……十五岁的关白羽，应该在读初三。 　　安山镇是个富裕的大镇，镇上有在长溪市排前三的小学和初中，甚至还有一所高中。 　　但关白羽没在镇上读书，他是在乡下读的。 　　镇上的小学初中教育质量很好，乡下学校的教育质量却非常差。 　　这个时代到处都缺老师，他以前读书时的老师就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教他们常常教错，J市虽然相对富裕，但农村的学校依然不怎么样。 　　所以哪怕关白羽在学校里成绩很好，最终也只进了一所普通高中。 　　此时的安山镇，还没有通往乡下的公交车，但有很多载客的三轮车。 　　镇上有很多人，就是靠骑三轮车为生的。 　　坐这种三轮车并不贵，去他想去的地方，花个几元钱就可以了。 　　但石振这会儿只剩下七十一元五毛，舍不得多花。 　　他带着石星火，就往关白羽居住的村子走。 　　关白羽的村子离安山镇并不远，从汽车站走过去，只要走四十分钟。 　　在上辈子，2008年前后，关白羽那村子还拆迁了。 　　石振一路往西走。 　　出了安山镇，路就变小很多，水泥浇筑的路不过一米多点，基本是过不了汽车的。 　　现在也没几家人有汽车，能有辆摩托车都算好的。 　　这水泥路是沿着河建的，路南边儿是条河，河边土坡上稀稀拉拉长着几颗野桑树。 　　河的北边，则是一个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种满了菜蔬，小院子北边是水泥砌的晒场，再往北就是一栋栋二层小楼了。 　　白墙黑瓦的小楼都长得差不多，偶尔有那么几家，在墙上贴了点马赛克，或者用绿色玻璃瓶的碎片贴出一些菱形花纹，就已经显得格外不同。 　　安山镇人口挺多的，乡下的人也多，那一栋栋房子的晒场上，不乏老人带着几岁的孩子，在闲聊说话。 　　石振上辈子跟着关白羽来过这里，虽然那时的景象和现在大不相同，但道路都是差不多的，他还认得路 　　一直走到一栋小屋前，石振才停下脚步。 　　一路走来基本都是砖瓦房，这房子的墙却是用泥土夯打成的，还只有一层，瞧这模样，建成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这房子还不跟那些小楼连成一排，它紧挨着水泥路，孤零零一座立在那里。 　　这里是关白羽的住处。 　　关白羽的身世，说来也可怜。 　　他亲生父母，本来是镇上的人。 　　早些年，镇上的人生了孩子，家里没有老人管不过来，就会送到乡下，给点钱找个奶娘带着。 　　关白羽的亲生父亲，就是五十年代，被他父亲送到乡下，让关白羽的养奶奶养着的。 　　关白羽的亲奶奶是难产死的，亲爷爷没多久就另娶妻了，关父几乎就被忘在了乡下，一直到十几岁才被接走。 　　被接走后，关父不习惯在亲爹家的日子，时不时往乡下奶娘家跑，后来他爹恼了，干脆把他送去了工程队，让他跟着工程队到处跑修路修桥。 　　关父就这么一直过到快三十岁，修水塔的时候从水塔上摔下来死了。 　　他一死，他妻子就跑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亲爹还不想养。 　　当时是79年，关父亲爹家早就搬去长溪市了，对住在安山镇乡下的关家来说，非常非常远，但关老太太得知自己奶大的孩子没了，还是千里迢迢去了一趟，然后就接回了那个没人要的孩子，给这孩子取名关白羽，上了关家的户口。 　　关老太太的亲儿子比关父还大一岁，婚后却一直没孩子。 　　关老太太把关白羽抱回来，就是想让儿子有个后。 　　但关老太太的儿子是不想要的，尤其是关白羽来了关家没多久，他妻子就怀孕了，生了个女儿。 　　有些人家重男轻女，对过继来的儿子能比对女儿好，但关白羽的养父母不是，他们就喜欢自己的亲骨肉，懒得搭理关白羽。 　　关白羽是关老太太养大的，虽然喊关家父母爸妈，但跟关家夫妇不亲近，关家夫妇又一直很穷，手上没钱，没多余的善心给关白羽，所以关白羽一直过得不怎么样，高中的时候还辍学了。 　　就这两年，关白羽的养父借了钱养鸡，想赚点钱，结果那些鸡都病死了，把钱亏了个精光。 　　他自己都勒紧裤腰带过着，那里会管关白羽？ 　　关白羽住的小小的，加起来也就六七十个平方的老房子后面，有一栋两层小楼，那是关白羽养父母住的。 　　那小楼是砖瓦的，但占地也就八十个平方左右，底楼前后各两间屋子，二楼甚至只有前面两间房——后面两间房上面本来也要盖房的，但因为没钱没盖上去，只抹了一个平台。 　　楼上两间屋子关白羽他养父母和女儿各住一间，楼下那四间，前面两间吃饭养蚕堆粮食，后面两间因为上头是平台不是瓦片总漏水不能住人，就拿来养猪了。 　　这么算下来，压根就没有可以给关白羽住的地方。 　　关白羽之前就一直跟关老太太一起，住在那个泥墙小屋里，前两年关老太太死了，他依然一个人住在那里。 　　这些都是石振很久很久以前知道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竟然记忆犹新。 　　泥土房子房门紧闭，家里似乎没人，石振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有些恍惚。 　　他之前在车站，问过今天的日期，今天是植树节，还是周六。 　　周六不用上学，他急急忙忙过来就是想见关白羽。 　　但他忘了，如今周六也是要上半天学的，现在大概中午十一点的样子，关白羽怕是还没放学。 　　中午十一点，下丘乡。 　　下丘乡是安山镇下面的一个乡，乡里有小学、初中，还有个挺大的卫生所。 　　前几年附近村里人生孩子，都是来乡卫生所的，今年才有了规定，一定要去镇上医院生了。 　　下丘乡这边有一条街，街边杂七杂八各种店铺都有，不管是要买油盐酱醋，还是买各种杂货，或者鱼虾猪肉，都能在这边买到。 　　而下丘初中和下丘小学就在街尾。 　　这会儿小学放学已经放学了，一大群孩子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冲出来。 　　少部分学生有家长接，剩下的学生都是自己回家的，有些骑自行车，有些三三两两聚一起走路回家。 　　隔壁初中这会儿却还没放学，要再过二十分钟才放。 　　初三一班。 　　二十年后的下丘初中，虽然大半学生考不上普通高中，但初中毕业都会去读个职高，很多人还会接着往下读个大专。 　　但此时的下丘初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会继续读书，甚至这会儿才初三，很多人已经不来学校，在外面工厂打工了。 　　学校还分了快慢班，快班是给读完初三后准备继续读书的人读的，老师会狠抓学习，慢班的学生读完初中不会继续读书，老师就不太管了。 　　那些学生也不想老师管。 　　一班就是快班，虽然是快班，但临近放学，班里的学生也坐不住了，早已偷偷收拾好书包，等下课铃一响，老师一走，就有人往外冲。 　　关白羽也随大流站起身，就在这时，他同桌突然背着书包踩在他凳子上，紧跟着再踩到他桌子上，然后跳下桌，嗤笑一声走了。 　　他桌上还有课本没收好，此时上面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教室里的课桌新换过，从以前的两人一个换成了一人一个的，两两挨着分成四列排在教室里。 　　而第一列和第四列，是靠墙放的。 　　也就是说同桌的两人，靠墙那个进进出出，要外面那个让一下。 　　每个星期，桌椅都会往左边移一列，第四列的搬到第一列，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会有靠墙坐，需要同桌让位的时候。 　　这本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让个位置，但关白羽的同桌闫江涛很不喜欢他。 　　关白羽靠墙坐的时候下课想去上厕所，闫江涛坐在外侧一动不动就是不让关白羽出去。 　　闫江涛靠墙坐的时候，他要进出却不许关白羽让得慢一点，不然就踹关白羽的凳子，或者干脆踩着关白羽的桌子出去。 　　“闫江涛怎么这样啊！”坐在闫江涛后面的女生不满地嘟哝，之前闫江涛坐外面的时候，下课不给关白羽去上厕所，每次都是她和同桌往后拉桌子，让关白羽出去的。 　　关白羽朝着她笑了笑，用抹布擦了书，放进书包里离开。 　　他身后，有人为他不平，有人不当回事，也有人看他不顺眼。 　 第4章 　　关白羽家的村子挨着安山镇，下丘乡则在反方向。 　　石振对下丘乡不熟，用这边的方言问了路，这才往学校走。 　　九几年，J市这边绝大多数人还是说方言的，他刚来J市的时候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就交流不畅，这里的人也不太信任他。 　　为了能做好生意，他花了不少功夫学方言，如今他说长溪市的方言，跟长溪市的本地人区别不大，做什么都方便。 　　“阿振，我们要去哪里？我饿了。”一直很安静的石星火问石振。 　　石振道：“我们去乡里，到时候我买烧饼给你吃。” 　　赶了一上午的路，有点无精打采的石星火顿时精神了，问：“烧饼是什么？” 　　“是好吃的东西。”石振没什么心情，简单说了下。 　　石星火咽了口口水，乖乖跟着石振走。 　　还不等石振走到乡里，他就见到了关白羽。 　　跟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关白羽。 　　他上辈子第一次见关白羽，关白羽已经十九岁了，身高腿长，非常俊秀，但眼前的关白羽不同。 　　少年十五岁，但看着最多十二三岁，还有些过分瘦小。 　　他穿着一身有点短还洗的发白的衣服，瘦削的两颊微微凹陷，面色苍白头发枯黄，不大的脸上长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瘦瘦小小非常可怜。 　　这年头的乡下，衣着光鲜的不多，但像关白羽这样没有合身的衣服，像是吃都吃不饱的，却也少见。 　　石振觉得自己心被撞了一下，又疼又涩。 　　他知道关白羽年少时过得不太好，但没太在意。 　　毕竟他自己年少时，同样过得不好，他们村种不出多少粮食，他家吃饭都不能放开了肚子吃，猪肉什么的，更是一年吃不上几回。 　　也就是他会养兔子，才能时不时吃上兔子。 　　他一直觉得，生活在J市这样相对富饶的地方，关白羽就算过得不好，也不会太差，但这么瘦小的关白羽……他平常能吃饱吗？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关白羽还活着。 　　他深爱的人，还好好活着。 　　重生之后，石振其实一直有一种不真实感，此时此刻，这种不真实感终于消失，他的心踏实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石振没有多看关白羽，怕关白羽注意到自己。 　　他没照过镜子，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不好看。 　　虽然已经看到了关白羽，但因为许诺了要给石星火买烧饼，石振依然带着他往乡里走。 　　乡里卖很多吃食，包子面条烧饼都有。 　　烧饼是面团包进去猪油、葱，擀成薄薄的饼状，贴在炉壁烤成的，当然也有人会在饼里包瘦肉或者梅干菜，跟后世很有名的缙云烧饼做法一样。 　　烧饼摊还会顺带卖油条，用烧饼卷了油条吃特别香。 　　石振花两元，买了两个烧饼两个油条，和石星火一起吃。 　　这时的食物都讲究量大管饱，五毛钱就能买个能饱肚的烧饼，三毛钱的油条个头特别大，他买的七毛的烧饼和三毛的油条加一起，足以填饱肚子。 　　等吃完，他就对石星火道：“走，我们去理个发，然后租个房子住，再找工作。” 　　年轻时的他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满心不安，不敢乱花钱，现在的他却不至于那么抠门。 　　他和石星火的头发，以前都是随便剪一下就算的，特别乱，理短了总归能精神点，有个住处也方便找工作。 　　理发三元一个人，等理完，石振就带着石星火往关白羽住的村子走。 　　他打算租住在关白羽家附近。 　　关白羽那破房子他以前去过，里面只有两间屋，又小又挤还是泥地，他去租也租不到。 　　石振在离关白羽家约莫百米的一栋房子前站定。 　　这里住的是关白羽的一个堂叔，人很不错，据关白羽所说，对他挺照顾的。 　　他上辈子跟关白羽回来的时候，在这家吃过饭。 　　而他能记得这家的位置，是因为这家门口种了两颗大桃树。 　　石振走上前去，就见门口坐着一个纳鞋底的老太太在，身边还两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孩子，正用红砖头的碎片在水泥浇筑的晒场上画画。 　　两孩子还小，画的是简简单单的圆圈。 　　“奶奶，我想问一下，这附近有出租房子的吗？”石振笑着用方言问，“我和我哥想租个房子住。” 　　那老太太有些吃惊：“你要租房子？” 　　二十年后的人对出租房子这事儿不觉得稀奇，但这时的农村人，还真见不到几个租房子的。 　　“你等等，”老太太放下手上的鞋垫，朝着屋里喊，“建国，有人要租房子！” 　　关白羽这个堂叔叫关建国，三十出头，虽然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但肩膀很宽背很阔，两条胳膊上全是肌肉，一看就很有力气。 　　他的工作是开装货的开拖拉机，靠给人运砖头运泥等等赚钱。 　　这是个体力活儿，但赚的不少，一天下来二三十是少不了的，辛苦点一天能赚五六十，但不一定每天都有活儿。 　　得知石振要租房子，他立刻就问石振自家的房子行不行。 　　他家也是普通的两层小楼，四四方方前后各两间房的那种，但他家楼上楼下都盖齐了，楼上四间房两间当卧室，剩下的两间装粮食什么的，楼下就有空。 　　关建国表示，可以把自家朝南两间屋里的一间通往里面的门封掉，出租给石振，一个月三十元。 　　石振同意了。 　　石振说的是方言，年纪又不大，关建国对他很放心，在石振给了三十元之后，立刻就动手整理出一间屋子，还在门后装了几个插销，封住了通往里面的门。 　　不仅如此，见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没有床，他还找来两块旧门板几个条凳，铺了两张单人床给石振和石星火睡。 　　一番收拾，一下午就过去了。 　　关建国这屋子是水泥地面的，墙上也抹了石灰，虽然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东西，但对石星火来说，已经是他住过的最好的屋子了。 　　“阿振，这是水泥地面！” 　　“这屋子真大，真宽敞！” 　　“我们以后真的住这里？” 　　石星火在外面的时候，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若是没有外人，偶尔他也会喋喋不休。 　　以前石振总觉得石星火很烦，这次倒是一一应了。 　　上辈子石星火跟着他在工地打工，每天干得累死累活，跟十几个人住一间屋子，吃的基本都是青菜豆腐，顶多放点肥肉。 　　然后，他就死了。 　　他死的太早，不缺吃不缺穿的日子，竟是一天都没有过上，肉包子烧饼这样的东西，也没怎么吃过。 　　还有关白羽。 　　他小小年纪就要养活自己，想读书都没得读…… 　　不过，这一切都会好的。 　　“阿振，我饿了。”石星火看向石振。 　　石振道：“饭应该快好了。” 　　他之前跟关建国说了晚饭的事情，关建国说做饭的时候会多放点米，等下给他拿点饭过来。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关建国就端来满满的两大碗饭，还有一大碗蒜叶豆腐干。 　　石振和石星火都不挑食，坐在关建国家门口把饭菜吃完。 　　之前那两个小姑娘已经不在门口玩了，她们之前用红砖画的圆圈里，则被放了一些花花草草。 　　原来这些……是盘子。 　　天渐渐黑了，石振带着石星火回屋，在门板铺的床上躺下。 　　重生的第一天很忙，但石振的心情异常好。 　　他上辈子到了后来，对很多事情都有些无所谓，能一直赚钱，全靠早期做了一些靠谱的投资——他在关白羽死后，就再没做过工地，但一直有投资开发楼盘，还买了几块地盖了几个4S店……托J市房价一直上涨的福，他赚的盆满钵满，也有钱做慈善。 　　人活着，总该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他很庆幸，他做了那些。 　　能重新回来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奖赏。 第5章 　　一觉醒来，屋里还漆黑一片。 　　昨晚石振睡得很早，今天自然也醒得很早，他从床上起来，拆下门栓，打开木门走出去。 　　天还黑着，有点冷，但这一切无比真实。 　　他回来了。 　　石振有种仰天大喊的冲动，说不出的开心快活。 　　深吸一口气，肺里的凉意让石振知道赚钱的事情，迫在眉睫。 　　别的不说，他和石星火两个人在这边住着，就必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比如说马桶。 　　J市的农村都通了水电，但几乎没人装抽水马桶，都是茅坑和马桶的配置。 　　茅坑一般在屋后，会专门搭出个小屋，家里再放个马桶，免得大晚上想上厕所还要跑外面。 　　而他和石星火，他们都是男人，短时间可以没有马桶凑合一下，长时间却肯定不行。 　　还有就是……他没钱的话，怎么让关白羽过上好日子？ 　　上辈子他后来能拉起一群乡亲当包工头赚钱，是因为他大伯，也就是石星火的父亲，把石星火死后那个包工头给的赔偿借了两万给他。 　　现在他这么穷，连让乡亲们从村里出来的路费都没有，哪有钱买工具？ 　　J市这边，计划生育实行得很好，农村也几乎没有超生的。 　　不过按照Z省的规定，农村户口第一胎如果生了女儿，可以再生一胎，所以很多农村家庭，还是有两个孩子的。 　　不过人家头胎生了女儿，也不会再生第二个，一来是没人能保证第二个一定是儿子，二来是本地有些工厂，招的都是女工，女人有工作，自然腰杆直。 　　关白羽的养父母就只有一个女儿，关建国也只有一个女儿。 　　关建国的女儿四五岁的样子，就是昨天在门口玩的孩子之一，她理着短发，一张圆脸晒得漆黑，眼睛黑白分明，瞧着挺可爱的。 　　石振见隔壁的大门开了，进去找关建国的时候，就见这个可爱的孩子捧着老大一个碗，正大口喝粥。 　　这儿的人一般早上喝粥，中午晚上吃大米饭。 　　不过到底不富裕，配菜就比较一般了，这会儿桌上就一大碗咸菜，全家一起吃。 　　“关叔，附近有没有招工的地方？我们想找个工作。”石振说明来意。 　　他昨天跟关建国说自己和石星火是从隔壁市的村子来这边找工作顺便寻亲的，现在找关建国问工作的事情并不突兀。 　　关建国长得有点凶，脾气倒是挺好：“工作不好找啊，你们要是女的，还可以去化纤厂纺织厂问问，你们是男的，很多厂不要……不过你们可以去做小工。” 　　安山镇这边工厂还挺多的，尤其是前几年，那些村子向华西村什么的学习，很多都办了工厂。 　　他们村就有两个挺大的工厂，一个是化纤厂，一个是水泥厂。 　　但工厂招工一般都要女工，而且少了个工人，很快就会有人补上，轮不到外地人。 　　关建国就念叨了几句，说他老婆以前在化纤厂上班，都工作好几年了，但生完孩子要奶孩子什么的，人家就不让去了，换了别人。 　　至于男人，水泥厂那边倒是要男人的，但要进去不容易，他有个朋友在水泥厂工作，那是托了镇上的干部说了才进去的。 　　不过找小工的地方挺多的，关建国说着就想起来一件事：“我有个认识的人，也是开拖拉机的，他最近都在卖泥，想找个帮忙挖泥的，你们愿意么？不过他只要一个人。” 　　“我们愿意。”石振毫不犹豫地说。 　　他现在只剩下差不多三十块钱了，算购买力的话，都不到后世的三百元。 　　所谓的卖泥，就是挖了泥卖给水泥厂。 　　这种一般要先找到可以挖泥的地方，然后再辛辛苦苦地挖了泥给水泥厂送去。 　　开拖拉机的人自己一个人辛苦挖，一天赚不到几个钱，就会雇人帮忙挖。 　　而那人，他本来是让大舅子帮他挖泥的，开一天十块钱的工钱，但他那个大舅子太懒了，天天要他开了用拖拉机去丈母娘家等着人起床不说，一天下来挖的泥还不到他自个儿挖的一半。 　　他有些受不了，就打算换人。 　　石振记得，自己上辈子这个时间在J市做小工，收入也是一天十块钱，这个价钱挺高了，不过应该也很累——人家大舅子能偷懒，他们肯定不能。 　　石振告诉关建国，他和石星火可以先一起去干，干熟了之后，就让石星火一个人在那里干。 　　石星火的情况，只能干体力活，偏偏这年头的工地不像后世那么注意安全，有很多安全隐患。 　　石振不敢让石星火去工地，最好就是让石星火干挖泥这样简单的体力活。 　　至于他自己，石振是想另外找工作的。 　　关建国让石振和石星火在自己家喝了粥，才带两人去那个开拖拉机的人家里。 　　那人跟关建国差不多年纪，也是跟关建国一样，辛苦攒钱买了个拖拉机出来赚钱的。 　　听了关建国的介绍，他愿意收下石振和石星火，但也道：“就算你们有两个人，我一天也只给十块，要是你们干活慢，还要更少。” 　　石振一口答应下来。 　　他上辈子通过关白羽认识关建国的时候，关建国已经不开拖拉机了，而是开面包车。 　　他去找关建国租房子，其实就有想办子通过关建国的路子，让石星火找个搬货的活儿的打算。 　　当然若是暂时找不到别的工作，他也可以先搬货。 　　现在挖泥的话，跟搬货也差不多。 　　石振和石星火坐在拖拉机里，到了挖泥的地方，想也不想就埋头苦干。 　　他和石星火在村子里，都是干惯了活的，虽然看着瘦，但力气不小。 　　他上辈子后来虽然很有钱，但其实没怎么享受过，现在让他做体力活，他并不排斥。 　　开拖拉机的人跟两人一起干，三人没一会儿，就装满了一车泥，让那人愣了愣。 　　以前他跟他大舅子一起干，一上午也只能挖一车。 　　车满了，这人就开车把泥送去了水泥厂。 　　他去送泥的时候，石振和石星火两人也没闲着，用锄头继续挖。 　　等那人来了，再用铲子把挖出来的泥装进人家车子。 　　卖泥这活儿，本就是多卖多得，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干活特别勤快，挖了很多人，最后这人不仅带他们回家吃了一顿午饭，等晚上干完，还给了十五块钱。 　　毕竟他今天比往常多赚了不少。 　　至于中午请吃饭……他也是农村人，除了开拖拉机还种地，现在不是从前吃大锅饭的时候，他们伺候田地都尽心尽力，粮食还是够吃的。 　　这人给的十五块钱，石振都收下了。 　　他跟这人干活的时候，一直有聊天，用本地方言问到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关白羽的情况。 　　关白羽这些年，确实过的不太好。 　　关白羽的养父跟关白羽的亲生父亲，其实打小就关系不好。 　　关白羽的父亲寄养在关家，是给关家钱的，这钱在五六十年代，对关家来说还不是小数目，甚至能救命。 　　所以关家的老太太对关白羽亲爹特别好，有啥好吃的好喝的，总是先紧着关白羽亲爹。 　　关白羽养父被亏待多了，自然跟关白羽的亲爹关系不好。 　　后来关白羽被抱回来，虽然上了他家户口，但他是不乐意管的，等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更是懒得搭理关白羽。 　　不过在村里人看来，他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毕竟关白羽好好长大了，他也没让关白羽干什么活。 　　但人活着，光有粮食是不够的，关白羽需要衣服鞋子，要买文具等等，人家不给钱关白羽就买不了，所以这些年，关白羽基本都是穿别人的旧衣服。 　　这人说起关白羽的时候，有点同情，但也不觉得关白羽的养父母做错了。 　　石振也没记恨关白羽的养父母，上辈子关白羽跟他们一直有来往，不算亲密，就当寻常亲戚走动。 　　而那对夫妻，在关白羽跟着他之后，也没扒拉着关白羽要钱，他们在关白羽读高中时养鸡亏钱之后，就专心种地，结果靠着种菜卖钱，竟是把日子慢慢过好了。 　　关白羽的妹妹初中毕业之后也没继续读书，而是去学了理发，后来开了理发店，赚了不少钱。 　　他去世的时候，这人为了方便孩子读书，已经把理发店从安山镇搬到长溪市了，她的儿子则刚考上长溪市最好的高中。 　　晚上，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吃的是他们从村里带出来，还没有吃完的米粉和兔肉。 　　等吃完，石振看向石星火：“哥，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待着。” 　　他要去找关白羽聊聊。 　　昨天中午见过关白羽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要怎么跟关白羽接触才好，现在他已经想好了。 　　石振去敲了关白羽家的门。 　　关白羽很快就开了门，看到石振面露惊讶。 　　石振朝着他笑了笑：“你就是关白羽吧？我是你表哥。” 　 第6章 　　石振压下复杂的心绪，近距离打量关白羽。 　　十五岁的关白羽比他矮了一个头，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全身上下都很瘦，枯黄的头发也能让人看出，他营养不良。 　　这个孩子，还很小。 　　石振重生后，迫切地想要见到关白羽，等见到人，安下心，他就开始考虑，要如何跟关白羽相处。 　　上辈子，关白羽对他非常好，帮他打理公司，给他洗衣做饭照顾他的生活。 　　他自小家里就穷，家里人还多，以至于没怎么在家感受过的温情，但在关白羽身上感受到了。 　　关白羽，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这样一个人……他已经害了人家一辈子了，总不好再去害人家。 　　更何况，他喜欢的是成年的关白羽，而不是……眼前的孩子。 　　他那么大的心理年龄，哪还能对未成年下手？ 　　这辈子，他希望关白羽不要再走弯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结婚生子，幸福快乐。 　　关白羽面露怀疑地看着石振，石振道：“你妈妈是我小姨，她死前跟我说过你的事情，我就来找你了。” 　　上辈子关白羽在世的时候，从未想过要去亲爷爷那边认亲。 　　后来关白羽死了，他倒是无意中跟那边的人有了接触。 　　关白羽的爷爷在五几年的时候，只是安山镇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但后来他一步步往上升，退休的时候已经是长溪市的副市长之一了，他后来的妻子生的几个儿女，也都很有出息。 　　石振那时候事业挺大的，又都在长溪市待着，自然会跟对方有接触，还聊过几次。 　　但人家绝口不提关白羽的亲爹，他也没查到关白羽的母亲是谁。 　　很显然，关白羽的母亲，是下定决心不认关白羽的，关白羽爷爷那边，也对这个孙子完全没有感情。 　　既如此，他自然可以给自己胡诌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对关白羽好。 　　关白羽愣愣地看着石振。 　　石振笑了笑：“让我进去坐坐？” 　　关白羽让开位置，石振走了进去。 　　关建国家里是水泥地面的，关白羽这边却还是泥地，让屋里有些潮湿。 　　这里东西很少，少数一些东西还都是老物件，比如那桌子，就明显有些年头了，桌面坑坑洼洼的，上面放了个纸盒子，好像养了什么东西。 　　关白羽一直警惕地看着石振，但石振觉得他还是有点不够警觉——这孩子竟然把他放进来了…… 　　关白羽这屋子的屋顶上落下来一根电线，电线下面挂着个灯泡，发出昏暗的黄色光芒。 　　关白羽的脸在灯下染上一层光晕：“你真是我表哥？” 　　“当然是，”石振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可能给我钱。” 　　关白羽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石振。 　　石振拿出三十块钱给关白羽：“虽然你是我表弟，但我现在没什么钱，也帮不了你什么，这钱你拿着，买点好吃的。” 　　关白羽没拿钱，石振就把钱放在桌上，自己在桌边坐下了，跟关白羽聊起关白羽的母亲来。 　　“我妈你妈，都是远嫁的，我妈嫁到了山里，小姨嫁给了你爸，她们两个命都苦……”石振把自己编造的胡话说的无比真实，当然，里面也真话，比如他母亲的经历。 　　他说自己的母亲早逝，说关白羽的父亲去世后，关白羽的母亲实在养不起关白羽，才把关白羽给了人，而关白羽他妈，前两年也生病没了。 　　他也说，关白羽的母亲一直惦记着关白羽，只是她娘家离这边太远，不好来看关白羽。 　　关白羽整个人愣愣的，神情复杂地看着石振。 　　石振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 　　石振留下那三十元钱后离开了。 　　今天，他和石星火两个人一共赚到了十五元，可即便如此，他如今的全部财产，也不到二十元。 　　他真的……很穷很穷。 　　石振跟关白羽说时间不早了，可实际上时间还早。 　　石星火不是会乱跑的人，在家待着还是很安全的，石振干脆就小跑着去了镇上。 　　挖了一天的泥，他浑身上下都快散架了，偏又充满干劲。 　　镇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少数几家店开着，石振沿着最大的那条街走，看到人，就厚着脸皮上去，问附近有没有招工的地方。 　　他知道广撒网不靠谱，但对如今的他来说，也只能这么做了。 　　大部分人面对一个笑着问话的人，都是愿意回答他的问题的，可惜他们大多不知道哪里要招工，只有少数人说了些地方，基本都是做小工。 　　最近安山镇在修路，是需要小工的，事实上，很多农民工进城之后，做的第一份工作，都是工地。 　　小工这个工作不稳定又辛苦，没人会争，换做工厂这样稳定的活儿，缺了人很快就会有厂里工人的亲朋好友顶上。 　　石振把这些信息一一记下。 　　他不太想去工地干活，但他先在需要赚钱，不能挑剔工作。 　　石振回去的时候，约莫晚上九点多。 　　农村很多人已经睡了，但也有不少人没睡，一路回去，还能听到有些房子里，传出放电视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石振和石星火是在关建国家吃的，他给了关建国的母亲一块钱。 　　那个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还切了一个咸鸭蛋，给石星火和石振一人半个，配粥吃。 　　咸鸭蛋是自家腌的，从还淡的时候开始吃，越吃越咸……这鸭蛋就很咸，不过正适合他们这种干体力活出很多汗的人。 　　石振吃完，和石星火一起，去找了昨天带他们挖泥的人。 　　得知今天还是在老地方挖泥，石振想了想没有跟着去，而是让石星火跟这人好好干。 　　石星火不会说这边的方言，但昨天挖过一天的泥了，今天再干，不至于出错。 　　那开拖拉机的本来就只需要一个人帮忙，再加上石星火年纪比石振大，干活更卖力，巴不得这样。 　　不过只有石星火一个人，那他就只给十块钱一天了。 　　石振没意见，等石星火他们去挖泥了，他再次去了镇上。 　　安山镇河多，这几年各种生活污水往河里倒，还有各种工厂排污水，有些河道就不那么清澈了，还有淤泥堆积。 　　政府那边就打算把贯穿了安山镇的河挖一挖，等挖完了，再在河边砌个坡种点树。 　　最近镇上需要小工的，主要就是这边，石振直接找了上去，问人家要不要人。 　　“我们的人已经够了。”一个正在挖泥的人道。 　　石振听了也不走，笑着跟他说话，问他在这里干活一天多少钱。 　　这些不算秘密，这人也就没瞒着——下河道挖泥很累，他们还有规定要在半个月里把活儿做完，所以一天工资十五元，包吃。 　　跟工厂上班一个月两百多相比，这算是高收入了，但到底不稳定，等半个月后，他们兴许就没有工作了。 　　石振挺想要这份工作的，毕竟包吃，他现在没有别的门路，先赚个几十一百的也好。 　　他问了这活儿是谁管的，直接找了过去。 　　管着这些工人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自己也没闲着，正帮着人把挖上来的淤泥铲到拖拉机里。 　　石振等他闲下来，身边没人了，才走过去：“叔，这里还招人吗？” 　　“不招了。”这人道。 　　“叔，我一天十块钱就行了，”石振也没弄什么虚的，“到时候我每天给你五块。” 　　这人是工人的头儿，但并不是出钱的人，他愣了愣，留下石振。 　　他借口说时间紧可能会完不成，要求多招一个小工，上面多半是会答应的。 　　石振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 　　干工地，这种弯弯绕绕的地方，真的太多了，最底下的工人，往往是被压榨的。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进城打工的人特别多，法律又不完善，吃亏的农民工太多了。 　　不过再往后，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工地，无疑是最好的，这种活儿，都是政府那边出钱的，所以不会有拖欠工资之类的事情，上下班时间往往也固定。 　　就是辛苦了一点。 　　等再过个几年，让人去挖淤泥，总会给个带雨鞋的齐胸防水连体衣。 　　但现在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石振他们只有人手一双的橡胶雨鞋。 　　河里的水已经抽掉很多，水浅的地方还好，水深的地方一脚踩下去，一个不小心水就灌进鞋子了。 　　不过就算脚一直泡在水里，活儿还是要干。 　　中午，石振爬上岸，倒掉鞋子里的水，去旁边的河里冲了冲自己的脚，这才去领盒饭。 　　这里米饭管饱，菜虽然只有一个，但那菜是油豆腐烧肉，虽然里面没几块肉，至少油水很足。 　　石振对这工作说不出的满意。 　　下丘初中，初三一班。 　　下丘初中中午是管饭的，当然也可以不在学校里吃饭。 　　要在学校吃的话，每个月都要交十斤米，外加十五块钱。 　　学校的饭菜很一般，每星期吃一次肉，其他时间都是蔬菜，最多放点肉丝。 　　关白羽没交粮食也没交钱，他每天都用一个搪瓷杯子带饭到学校吃。 　　中午放学铃一响，他就拿出了自己的搪瓷杯。 　　这杯子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被磕碰过，没了外面的瓷，瞧着黑乎乎的，里面装的饭菜也简单，是白米饭和蒸大蒜叶，早就冷了。 　　他拿了个勺子，一口口慢慢吃。 　　同一时间，打了饭菜回来的闫江涛也开始从自己的包里掏饭盒，闫江涛是在学校吃饭的，但他父母每天都会给他准备肉或者炒鸡蛋，让他带到学校里，配着热乎乎的米饭吃。 　　只是今天，他打开书包，突然发现书包里有只死了的尺蠖虫。 　　本地人管这种虫叫寸尺虫，这里的树上很多，有时候在学校里做操，就会有这种虫子从旁边树上掉下来，落在人头上。 　　一般孩子都不怕这虫，但死了之后黏糊糊的，却也恶心，闫江涛顿时骂骂咧咧的。 　　关白羽约莫是怕被连累，端着手上的杯子就站到一边去，垂下眼睑不去看闫江涛。 　 第7章 　　关白羽在班里的人缘不算差，毕竟他成绩很好。 　　但闫江涛不喜欢他。 　　原因关白羽是知道的。 　　他们学校里，大部分学生家里的日子是差不多的，最多就是有些人家舍得花钱，吃穿就好点，有些人家比较抠门，吃穿方面就比较差。 　　但闫江涛不同，他家挺有钱的。 　　他爸买了几个机器在家里织布，挣了很多钱，闫江涛每星期的零花钱都有三十！ 　　要知道班上其他人，每天有个五毛零花钱就算不错了，很多人家甚至一分钱不给孩子花。 　　闫江涛家里有钱，吃好的穿好的，就总嫌弃他，觉得他身上脏。 　　有一回闫江涛在他头上看到一只虱子，更是厌恶上他，在班里大肆宣扬。 　　班里长过虱子的人不在少数，小卖部药虱子的药一直卖得很好，大部分人对此不是很在意，但也有那么几个人跟闫江涛一起起哄，跟他过不去。 　　他们大部分的时候，是当众说他长虱子，家里肯定有臭虫之类，偶尔也会在体育课上突然推他一把。 　　很幼稚，也让人难受。 　　尤其是，其他人虽然同情他，但最多背后安慰他几句，并不敢为了他，跟闫江涛他们过不去。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得罪闫江涛。 　　他是想要换同桌的，还跟老师提过，但老师没同意。 　　他们班主任姓陈，在这个大部分老师都是混日子，随便讲讲的学校里，年轻的陈老师还算认真负责，就是他总觉得同学间应该互帮互助。 　　陈老师让他帮闫江涛提高学习成绩。 　　好吧，这也不一定是陈老师的想法，说不定是闫江涛他爸的想法。 　　他在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也不惹事，是很多人眼里的乖孩子，之前……想跟他做同桌的人很多。 　　闫江涛一向任性，见自己书包里有死虫子，饭都不吃了，扔下书包直接回了家。 　　他压根不想继续读下去，也不爱听课，本就是他爸逼着才进了快班。 　　闫江涛下午没来上课，关白羽轻松很多，但他频频走神。 　　他……突然多出来一个表哥。 　　石振干了一天活回到关建国家，已经很累了。 　　但他心情很好。 　　他和石星火一起去挖泥，一天只能赚十五元，两人分开干，加起来一天能赚二十。 　　就是他们现在，开销也挺大，不说还要添置很多东西，就说吃饭，也每天都要钱。 　　石振只租了关建国家一间堂屋，没有厨房，虽然买个煤炉买个锅子也能做饭，但这些都要钱，他暂时没钱，只能在关建国家里搭伙吃饭。 　　早饭一元，晚上两个人一共给两元，他和石星火两个人一天给关建国他娘三块钱，这老太太就给他们送饭。 　　当然，想吃肉是不可能的，能吃个咸鸭蛋就算不错了。 　　而对关建国来说，米饭和菜都是自家种的，不花钱，反而能赚点。 　　石振刚到家不久，关建国他娘就端来压得严实的满满两大碗米饭，还有一碗炒包菜，一碗腌莴笋。 　　炒包菜没什么油水，腌莴笋就是新鲜莴笋切了撒点盐拌一拌。 　　饭菜量很足，就是没肉。 　　不过关建国自家也不吃肉，挺正常的。 　　石振把饭吃完，琢磨着过些日子，还是要自己开火。 　　吃过饭，石振端了一个搪瓷杯，往关白羽家里走。 　　他和石星火出来，生活用品是带了一些的，比如说保暖方面，就带了一人一身厚棉袄。 　　昨晚上他们就是在门板上铺上稻草，穿着厚棉袄睡的，之前在桥洞里也这么睡，另外杯子勺子筷子这些，他们也都带了，这个搪瓷杯，就是他出来前新买的。 　　到了关白羽家，石振照旧敲门。 　　关白羽打开门，就看到了他。 　　石振笑起来：“白羽，我来看你。” 　　关白羽让开身体，让石振进门。 　　关白羽这房子就两间房，一间是吃饭的，南边摆了一张八仙桌，北边垒了个灶台。 　　另一间是当仓库顺便睡觉的。 　　石振两次进来，都是在吃饭的屋子里坐了坐，这会儿就见灶台的火塘里还点着火，关白羽应该还没做好饭. 　　这不奇怪，初三学生放学不比他下工晚，他干完活回家就能吃到关建国他娘的做好的饭，关白羽回了家，却要自己做饭。 　　“你还没吃？”石振问。 　　“嗯。”关白羽低声道。 　　“正好，我给你带了点菜。”石振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打开。 　　昨天放桌上的纸盒子已经不在了，现在桌上摊开了几本书。 　　石振把杯子打开，关白羽就看到了里面装着的油豆腐烧肉。 　　石振笑笑：“你放到蒸架上去蒸一下，热了吃。”他中午分到的菜，自己就喝了点汤，吃了个油豆腐，剩下的都在这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关白羽问，昨天石振给了他钱，今天又给他送肉。 　　“你是我表弟，”石振笑起来，“你快去做饭吧，做完了就吃。” 　　关白羽深深地看了石振一眼，掀开锅盖把杯子放上去蒸着，又往灶膛里塞了一些……草根？ 　　“这是……稻草根？”石振问。 　　“嗯。” 　　“怎么烧这个？” 　　关白羽道：“柴不够。” 　　石振顿了顿才道：“烧火的柴火不够，所以只能烧这个？这些你哪里来的？” 　　关白羽不解地看了石振一眼：“地里拔的。” 　　石振家住山里，但也种了一些水稻。 　　水稻的种子能吃，下面的茎和叶子很适合用来烧火，就是不耐烧。 　　一般他们村里，都是点一把稻草先把火烧起来，再在上面放些耐烧的树枝。 　　他们村附近都是山，不缺柴火，但是安山镇这边没有山，能开垦出来的地早就全开垦了，也就是说，这里的人要柴火不容易。 　　每年收完水稻，能得到不少稻草，大家伙儿都是拿回家存起来，慢慢烧一年的，但这稻草常常不够用。 　　毫无疑问，关白羽就是没有足够烧火的柴火，才会去挖水稻收割之后，地里留下的一小截茎以及连着的底下的根，晒干了烧火。 　　这可不好挖，特别特别累，尤其是挖了只能拿来烧火…… 　　石振深吸一口气，就见关白羽停下了烧火的手。 　　“好了？”石振问。 　　关白羽道：“焖着就行了，焖一段时间饭就好了。” 　　石振早就忘了用灶台怎么做饭了，见状就跟关白羽聊了起来：“你平常都是自己做饭的？一天做几次？” 　　关白羽也没隐瞒，石振很快就从他嘴里得知，他夏天一般早上做一次饭，冬天就晚上做一次。 　　做了之后吃三顿。 　　现在天冷，他都是晚上做饭，这样顺带能蒸点热水喝。 　　夏天隔夜的饭菜容易馊，他才早上做饭。 　　“你粮食够吃吗，平常都吃什么菜？” 　　关白羽道：“我爸给的粮食够吃，平常……地里长什么我吃什么。” 　　关白羽话不多，但还是愿意说的，石振大概知道了他现在的生活方式。 　　他养父母会给他粮食，还有一块地给他种菜，他就自给自足这么吃着。 　　吃是能吃饱，就是没有荤腥。 　　村里人吃蔬菜，基本就是吃自家地里种的，一星期去买一次肉算不错的了，有些人家连炒个鸡蛋都舍不得。 　　关白羽没有养鸡，也没钱，所以他吃不上肉，也吃不上鸡蛋。 　　他甚至连烧火的柴火都不够用。 　　怪不得这么瘦。 　　饭好了，关白羽盛了一碗饭，也把菜端上桌。 　　除了石振给他带的油豆腐烧肉，还有一碗蒸蒜叶。 　　关白羽就一口锅，估计不管什么蔬菜，都是做饭的时候顺便蒸熟了吃。 　　“你要吃吗？”关白羽坐在桌边问石振。 　　石振道：“我吃过了。” 　　关白羽就自己吃起来，不管是石振带来的菜还是他自己蒸的菜，他都只吃了四分之一的样子。 　　石振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起身从锅里挖了一口饭吃。 　　“这饭是夹生的。”石振皱眉——关白羽这饭没有煮熟。 　　关白羽没当回事：“我柴火不够。” 　　石振说不出话来了。 　　关白羽吃了石振的菜，倒是对石振不那么防备了，还问：“我外公外婆……” 　　“他们都死了，”石振道，“他们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死了，孙辈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会照顾好你。” 　　“我现在是关家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姨生的就行。” 　　关白羽怔怔地看着石振。 　　石振觉得关白羽大概总要过个几天，才能完全放下戒心，很快离开了。 　　等他回到家，石星火还没睡，拿出十块钱给他——他的收入是日结的。 　　从村里出来的时候，石星火的父母就跟石振说了，说是石星火的赚的钱分他一半，他负责石星火的衣食住行，剩下的一半，让他帮石星火存起来。 　　石振把十块钱收了，又拿出一张五元放在旁边的一个包里，给石星火存下。 　　等过年的时候，石星火这钱，是要交到石星火爸妈手里的。 　　希望他能快点攒到钱，做个小生意，然后多赚钱，要不然……石星火每天就攒五块钱，攒了一年也不到两千，他还不一定天天有挖泥的活儿干。 　　他呢？一直在河里挖淤泥，他连让关白羽吃点肉都难。 第8章 　　这年头的人，都早睡早起，石振早上七点半就要上工，然后干到十一点吃午饭，吃完十二点开始继续干，下午四点半收工。 　　加起来要干满八个小时，不过铁人也不可能一直干，站着休息会儿什么的都是可以的，下午两多的时候，大家还会停下吃点东西，不然太饿了。 　　当然不可能吃太好，一般都是吃点包子馒头，昨天吃的就是咸菜豆腐干馅的包子。 　　昨天石振第一天上工，跟大家还不太熟，但今天就和周围人都熟悉起来。 　　他是生意场上混过的，想让人对他产生好感对他来说并不难。 　　熟了之后，大家就天南地北地聊起来，也有人问石振家里哪里的，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做小工。 　　小工都是累活儿，J市这边本地人，一般舍不得家里孩子小小年纪出来干辛苦活。 　　石振道：“我家挺远的，不在这边，我来这边也是为了找我表弟……至于做小工，我也找不到别的工作。” 　　他说着话，手上的活儿却也没停。 　　跟他聊天的人从衣服口袋里摸了一根烟，拄着铲子在河道中间休息，见石振忙个不停，就问：“你爸妈也真舍得。” 　　“家里太穷了，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那是该辛苦点，好赚钱娶媳妇儿。”这人感叹。 　　这人四十多岁，也是苦惯了的，以前甚至都吃不饱，如今会这么跟石振说话，也是因为他的孩子跟石振差不多大。 　　见石振干活卖力，他又说起了别的：“现在的日子，真的越过越好了，我以前差点饿死，谁能想到，现在不仅可以吃饭吃到饱，还能时不时吃肉。” 　　他们工地上的菜，多多少少会放点肥肉，免得他们干活没力气。 　　石振顺势跟他聊起来，顺便了解这时候的安山镇。 　　他虽然还记得这时候的一些事情，但具体情况，还是要跟人交流才能弄明白。 　　这时代吧，后世一些可以工业化生产以至于非常便宜的东西挺贵的，又有一些东西很便宜，此外，这里不愧是沿海，也不愧是民营企业发达的地方，大家伙儿都想着做生意。 　　今天中午的菜，是猪血豆腐羹。 　　猪血豆腐羹热腾腾的，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猪油和葱花，还有熬猪油熬出来的猪油渣。 　　石振吃了小半碗，剩下的打算带回去给关白羽。 　　“老汪，下午点心吃什么？”之前跟石振聊天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小工问管着他们的那个小领导。 　　那个看在石振每天“上供”五块钱，收了石振做小工的人叫汪成发，听到这人问话，就说：“我等下去买点锅糍。” 　　锅糍是本地的一种小吃，糯米粉混水调成糊状，在烧热的大铁锅上粘一圈烘干做成，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热水泡了吃。 　　这边新客人上门的时候，主人家是肯定要泡一碗红糖锅糍的。 　　“那东西不管饱，能不能给泡面啊？”有人问：“之前他们有人去做小工，下午的点心给一人一包泡面！” 　　“想得美，有些地方还不管饭，不给点心的！”汪成发道，锅糍很便宜，泡面那玩意儿可不便宜！ 　　到了下午，他到底只买了一大袋子锅糍回来，又花几分钱去附近卖开水的地方买了开水，让大家把自带的杯子拿出来，给他们一人泡了一碗，放了点糖精。 　　糖精是代糖的一种，它不是糖，但只要放一点点，就特别甜。 　　石振没要在后世早已销声匿迹的糖精，其他人都要了，有人想吃甜一点的，多放了糖精，结果味儿都苦了，不过多放点水，最后还是甜的。 　　这两天时不时有水漏到鞋里，石振的一双脚泡多了水都发胖发皱了，他想晾干它，结果被冻得脚趾头差点没有知觉。 　　“汪叔，泡面一包多少钱？”石振问汪成发。 　　他记得上辈子刚来J市那会儿，石星火在工地上看到有人吃泡面，特别馋……可惜他没给石星火买。 　　还有关白羽。 　　关白羽跟他奶奶一起长大，他奶奶这个岁数的农村老太太，那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的，关白羽肯定没什么机会吃泡面。 　　汪成发道：“七毛钱一包。” 　　这价格跟这时候的收入比很高，但石振下工之后，还是去买了两包。 　　买了才知道，七毛钱一包的泡面，里面竟然还只有一个调料包。 　　晚上回家，石振给了石星火一包，带着剩下的一包，还有中午剩下的半杯猪血豆腐羹去了关白羽那里。 　　他下工早，过去的时候关白羽刚回来，还没做饭，石振就问他要不要吃泡面。 　　关白羽愣了愣才道：“不了，我下次吃。” 　　他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我还没有吃过泡面。” 　　十五岁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又朝着石振笑了笑。 　　石振心里胀鼓鼓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关白羽的长相看着就很乖，这会儿他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更是说不出的可爱。 　　要是关白羽能生孩子，他跟关白羽的孩子，早就这么大了。 　　石振道：“我给你烧火。” 　　关白羽没有拒绝：“好。” 　　石振烧火，关白羽就往锅里放水，放米，看到米里有没淘干净的稻草杆子，就捞出来放在旁边。 　　完了，他又在锅上蒸了一碗咸菜，油都没放一点。 　　他奶奶在的时候，他过得其实还可以，甚至于……他没觉得他跟身边人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大家都穷。 　　但两年前他奶奶去世，周围人又慢慢变富裕，就全都变了。 　　他养父母也不是完全不管他，一学期两百多的学费还是给他交的，但别的就没有了，他也不好意思跟他们要钱。 　　盐便宜，他不至于吃不起，但油什么的，就没有了。 　　别人家可以用自家种的油菜籽去油坊换油，但他哪来的油菜籽？ 　　他没想到，突然会有个……表哥冒出来。 　　关白羽看着石振，顿了顿之后叫了一声：“哥，谢谢。” 　　石振一愣。 　　他记得关白羽性子有点冷，不爱接近人，所以一直以为，要过个好几天，关白羽才会接受他。 　　结果这才第三天，关白羽就喊“哥”了？ 　　“你认我了？”石振问。 　　关白羽不解——这是他表哥，他还能不认？ 　　石振本想着徐徐图之，慢慢跟关白羽熟悉起来，但现在关白羽叫了一声哥……有些事情，可以快点进行了。 　　石振道：“你认我，愿意喊我哥就好，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的！这样吧，明天开始我买点菜，来你这边吃饭，让你吃好点！” 　　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买点菜在关白羽这边开火的话，他们三个人的伙食都能改善。 第9章 　　石振走后，关白羽顿了顿，也开门出去。 　　他这房子旁边有一条泥路，沿着穿过一片菜地，就到了自己养父家。 　　他养父家的房子从前面看是两层小楼，后面却只有一层，外面还没有粉刷石灰——房子盖到后来没钱了。 　　村里部分人除了种地以外，还会去工厂上班或者干点别的，也就有份收入，拼拼凑凑的，大房子盖不起，小房子是能盖一个的，但他养父一直没找到工作，虽干过一些诸如去镇上卖笋卖鱼之类的活儿，却没赚到什么钱。 　　他们的收入来源，主要就是靠种地和养蚕。 　　现在时间还早，关白羽到自己养父家的时候，虽然大门关着，但有光从里面透出来。 　　关白羽敲了敲门，就听到门栓被拔下的声音，他养母开了门。 　　关白羽的养母姓张，叫张秀美，她年轻时挺漂亮，但现在四十多岁的她黑黑瘦瘦，还有点驼背，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风采。 　　看到关白羽，张秀美有点不高兴。 　　她是不喜欢关白羽的。 　　她公公很早没了，一直婆婆当家，而她婆婆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觉得她瘦瘦小小不会干活。 　　后来她流了几个孩子，一直坐不下胎，她婆婆更是看她不顺眼，对她诸多挑剔。 　　她记得那时候她婆婆买块豆腐回来加菜，她多吃一口都会被说。 　　后来，她婆婆更是直接把关白羽抱了回来。 　　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她真的喜欢不起来，尤其是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怀孕那会儿，她婆婆难得的，对她有了好脸色，但见她生下的是女儿，她婆婆转身就往床上一躺，说自己腰疼，没空伺候她。 　　她只能自己带孩子。 　　她女儿几个月的时候，赶上她婆婆满了六十岁，她的大姑子给她婆婆送来一只鸡。 　　那会儿还是80年，吃口肉不容易，她生孩子就只吃到鸡蛋，一只鸡都没吃到。 　　见婆婆炖了鸡，她馋得不行，想着自己总是能吃几口的，结果她婆婆一口都没给她吃。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她娘家的侄子过来，她婆婆拦着不让进门。 　　她婆婆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张口就是她偷的。 　　她婆婆买了点什么吃的，一口不让她吃，全藏在自己屋里。 　　关白羽来他们家之前，地里的活儿就已经完是他们夫妻两个干了，她婆婆是他们夫妻养着的，但她婆婆还是整天对他们骂骂咧咧的。 　　所以不管是对她婆婆，还是她婆婆养大的关白羽，她都没一点好感。 　　当初生了女儿之后，她还想过要把关白羽送给别人养的，偏偏她婆婆因为她生的只是女儿，非要留下关白羽。 　　好在她男人跟他一样，惦记的还是自己的亲女儿。 　　“你来做什么？”张秀美问。 　　关白羽道：“妈……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关白羽的养父家也是泥地，至于上面那小楼，用的楼板都是木头的，楼梯也同样是木头的，又窄又小。 　　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都在楼下堂屋待着，他妹妹在做作业，他养父在扎扫帚。 　　见他进来，两人都一起看过来。 　　关白羽的养父叫关广国，当时他们那些堂兄弟，都叫“X国”。 　　关广国结婚不算晚，但生孩子生得晚，虽然他女儿比关白羽还小两岁，但他已经四十出头，头发花白了。 　　“你有什么事？”关广国问。 　　关白羽道：“我表哥来找我了。” 　　关白羽把石振的事情说了。 　　石振来找过他几次，但都是晚上来的，现在天冷大晚上外面没什么人，也就没人看见。 　　见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哪怕关广国家和他家也就十来米的样子，但关广国不知道这件事。 　　关广国下意识地问：“你要回去？那你要把欠我的钱还了。” 　　关白羽僵了僵：“没有要回去……我表哥是我妈那边的亲戚，我妈已经死了……” 　　关广国皱眉。 　　张秀美平常总跟左邻右舍聊天，听关白羽说他表哥叫石振，问：“你表哥就是在建国家租房子住的那个？他自己都要租房子，确实管不了你，你小心点，不要被他骗光钱。” 　　张秀美这么说的时候，又看了关白羽一眼。 　　她不喜欢关白羽，还有个原因。 　　她那个婆婆，早年应该是攒了一些钱的，还有她把关白羽抱回来，关白羽亲爷爷不得给点钱？ 　　按理她死了，怎么都会留下来个几百一千，结果一分钱没有，丧事还要他们花钱办。 　　他们当时刚盖起房子，哪来的钱？最后不得不欠了一屁股债。 　　张秀美觉得这钱应该被关白羽藏起来了。 　　“我没钱。”关白羽道。 　　张秀美不当一回事，甚至有点烦：“行了，你没钱！你表哥来了，以后你要读书，跟他要钱吧，别来跟我们要钱，反正我们也不要你给我们养老。” 　　她那个婆婆明明有钱，一直以来关白羽读书却都跟他们拿钱，他们早就不乐意了。 　　这两年她婆婆没了，他们却还要出钱给关白羽读书，她更是不高兴。 　　也就是关白羽给他们打了欠条，他们才继续管着。 　　“我是跟你们借的……” 　　“那我们也没钱借你啊！之前小红生病，我带她去镇上看病，都是回娘家借钱的！”张秀美道。 　　她这也是真话，她真的没钱！之前给婆婆办丧事，她和她男人去她婆婆弟弟家借钱，都被说哭了也只借到五十。 　　两个孩子要读书，家里开销大，如今前两年盖房子办丧事欠的钱，她还没还完。 　　关白羽僵住了。 　　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好。 　　他成绩很好，但有些瘦小，村里人说他看着就不是能干活的，让他去读中专，将来毕业了回来当个小学老师。 　　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但读中专是要钱的，他如果不继续读书，直接去找工作，也许会更好一点。 　　可他找不到工作。 　　之前寒暑假还有周末，他去过镇上，想要找个活儿干，但他年纪太小，连十六岁都没到，人又长得干瘦，人家根本不要。 　　他算过账，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去读书，虽然读书要钱，但三年中专读出来，总能找个还算不错的工作，为此，他还专门跟自己的养父谈过，说是要借钱读书。 　　他养父是不乐意借他钱的，他为了让他养父安心，就写了一张四千的欠条，他将来挣钱了还——他从小到大吃喝拉撒还有读书加起来花的钱，虽然没有这么多，但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他养父不愿意继续借他钱 　　关白羽有点担心，又想起石振。 　　石振会愿意借钱给他吗？还是……他不读中专了？ 第10章 　　关白羽是相信石振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的，也相信石振想要对自己好。 　　石振第一次来找他之后，他去打听过石振的事情，这几天也观察过石振。 　　他的日子过的算很差的了，几乎吃不上什么好吃的，而石振的日子，看着也不怎么样。 　　别的不说，就石振穿的衣服，比他的衣服还差。 　　他以前也怨过自己的母亲，怨她不要自己，但瞧见石振的模样，这怨就消失了。 　　他母亲应该是确确实实养不活他，才把他给别人的。 　　石振都这么穷了，还来找他，给他钱，总归不可能是想害他。 　　就是，这样的石振，不见得有钱给他读书。 　　中专的学费，一学期怎么的都要两三百，还要生活费什么的，他一年下来，一不留神就要开销个一两千。 　　实在不行，还是想法子找个工作。 　　关白羽回到自己家，就关灯睡下。 　　他不敢用太多电，毕竟电费要他出。 　　关白羽早早睡下，另一边，石振也跟关建国说了关白羽就是他表弟的事情。 　　关建国有点吃惊，但跟关白羽一样没有怀疑。 　　其实这些年，关家这边的人，一直奇怪为什么关白羽亲爷爷亲妈那边的人不来找关白羽，现在有人找过来，他只有种“总算来了”的感觉。 　　说了自己和关白羽的情况之后，石振就又说了自己以后会去关白羽那边吃饭的事情。 　　关建国没意见，倒是他娘有点不高兴——石振和石星火不在他们家吃饭，她就没钱拿了。 　　石振说完打算离开，关建国这时候又道：“小羽那边的米，估计就够他一个人吃的，你们也去那边吃的时候，记得买点米过去。” 　　“我会的。”石振道。 　　石振来找关建国说话，石星火是跟着一道来的，等回到他们住的屋子，他立刻问：“阿振，你有表弟？” 　　“有啊！我来这里，就是来找他的。”石振道。 　　石振敢这么编故事，也是有原因的——他妈是从山外嫁到山里的，她到底是哪里人，他们村里还没人知道，连他父亲，都不知道他妈的来历。 　　不过，她妈约莫是成分不太好，才躲进山里，不然他妈长得特别漂亮，怎么都不至于嫁给他爸。 　　而现在，他妈已经没了。 　　他八岁那年，他妈染病死了，留下他和他妹妹跟着他爸过。 　　他妹妹当时只有四岁，身体还不好，成天哭，他爸管不过来，就经人介绍，娶了他后妈。 　　他后妈比他爸还大几岁，其貌不扬，带着两个女儿嫁给他爸之后，倒也安心跟他爸过日子，对他和他妹妹也还算不错。 　　他后妈也没法子对他们不好，他和她妹妹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她和她女儿却是外来的，他爸也更看重亲骨肉，容不得他后妈对他们不好。 　　至于偏心之类……他们村太穷了，物质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偏心的，至于她跟自己的两个亲女儿更亲近，这就难免了。 　　因这种种，石振给自己硬生生造出一个表弟来，别人也不会怀疑，甚至他父亲都不会怀疑。 　　石振对自己父亲，还是很了解的。 　　第二天，石振凌晨四点多就起了。 　　揉着因为挖河泥酸疼不已的肩膀，他开门出去，往镇上走。 　　去关白羽家搭伙吃饭，他总不能空着手去。 　　镇上是有个菜市场的，刚建成不久，分上下两层，对这个时候的人来说，还挺大的。 　　这也是镇上的中心了，这栋楼楼上，是一个个小铺子，租给商户卖衣服买玩具还有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楼下则是卖菜的地方。 　　石振是第一次来，好在地方很好找，就是他来太早了，菜场都没开门。 　　不过虽然菜场门没开，门口却有人等着，等门一开，这些人就呼啦啦地冲了进去。 　　石振跟着进去，见到了菜场的模样。 　　这里有股经久不散的难闻味道，一个个摊位都是摊主自己铺的，怎么样的都有，连成一个个长条。 　　而冲进来的那些人，有些从摊位上面爬过去，也有人从摊位下面钻进去。 　　这些人进了菜场没多久，买菜的人也来了，这些人有些是早起的，也有些是开店的，打算早早买好一天要用的食材。 　　石振找了个摊位，问猪肉价格。 　　那摊主是用自行车推着半只猪进来的，身边还有个女人拎着一个箩筐，里面也放满了猪肉，他把那半只猪在自己的摊位上放好，一边卸猪肉，一边回答石振：“条肉两元五一斤，坐臀肉两元八一斤。” 　　所谓条肉就是五花肉，坐臀肉则是猪后腿肉。 　　前些年一直是五花肉比较贵，但这几年大家突然喜欢吃瘦肉了，猪后腿肉就贵了起来。 　　石振仔细问了问，最后买了一斤纯肥肉，准备带回家炼猪油。 　　肥肉只要一元一斤，买了肥肉，石振又在附近的摊位上，花两块钱买了两副鸡架。 　　冷冻的鸡架被卸掉了鸡胸鸡腿鸡翅等等，上面没多少肉，但胜在价格便宜。 　　买了这两样东西，石振想了想，又买了十个鸡蛋。 　　关白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好点。 　　石振买完回到村里，也就六点半。 　　他带着东西，叫上石星火，去了关白羽家。 　　关白羽早就起了，但还没去学校，见他带着这些东西过来，有些吃惊。 　　石振冲他笑了笑：“我们搭伙一起吃，我就买了点菜。” 　　早上时间紧，关白羽七点就要出门上学，他和石星火七点也要走了……石振也不耽搁，他让关白羽生火，用铁锅熬了猪油，然后将油渣和猪油全部盛起，最后靠着锅底留下的一点点油，放进去四个鸡蛋炒碎，再放进去关白羽昨天多做了准备今天吃一天的米饭，炒了个蛋炒饭。 　　这饭不多，分成三份之后他和石星火都不够吃，但石星火有包泡面，勉强也够了。 　　至于他，少吃点也没什么。 　　“你竟然放四个鸡蛋……”关白羽都被震惊了。 　　他也吃过炒饭，在他奶奶在世的时候。 　　他奶奶用缠了纱布的筷子沾上油，在锅上抹一圈，放米饭和盐进去炒，就算炒饭了，鸡蛋是绝对舍不得放的。 　　现在石振竟然一口气放四个鸡蛋！ 　　“多吃点。”石振给了关白羽满满一碗饭。 　　关白羽低下头慢慢吃起来。 　　猪油炒的蛋炒饭说不出的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上回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去养父母家吃年夜饭。 　　但那时候他也不能多吃，除夕杀的鸡，正月初二初三他养父母还要用来待客的。 　　吃过饭，苏白羽带上昨天石振给他的泡面去上学，石振和石星火，也各自去工作。 　　他们这些做小工的，有种说法，大概就是换一种活儿，就换个筋骨。 　　比如一天干挑泥的挑砖的工作，干顺了身上不会这里疼那里酸了，这时候换个挖泥的工作来做，身上又会疼起来。 　　石振这几天就浑身疼，但他依然干劲十足。 　　比他上辈子这个时候，干劲还要足。 　　他活着，他身边的人也都活着，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今天中午的菜是芋头烧肉，当然芋头多肉少。 　　石振前两天都会把菜留回去，今天倒是没留着，一来是他早上吃的少，实在有点饿，二来则是他今天早上买了菜了。 　　“你小子，今天总算舍得吃菜了。”汪成发见石振大口吃饭，笑道。 　　他对石振的印象很好，毕竟石振干活卖力。 　　石振冲他笑笑，没有说话。 　　汪成发又道：“这淤泥再挖两天就挖好了，接下来就要修河边的斜坡了，你要留下继续做吗？” 　　“要。”石振道。 　　“那你留下搬石头吧。”汪成发道。 　　“汪叔，我当过泥瓦匠，如果有别的工作，我也能干。” 　　汪成发道：“你还学过泥瓦匠？好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看着，看你能不能做点别的。” 　　石振笑着答应了。 　　他这几天这么卖力，倒是没做错，能继续在工地上干下去。 　　他暂时找不到别的工作，只能先干着。 　　晚上收工，石振小跑着回去，关白羽还没回家。 　　这时候农村很多房子，是没有门锁的，白天一直开着，晚上进屋了，在里面用门栓栓上。 　　关白羽这屋子倒是有把锁，但只有一个钥匙，石振没有。 　　他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关白羽和石星火回来，一起进屋。 　　关白羽舀了三小碗米饭，洗过之后放进锅里煮饭，他本想顺便蒸点菜，但被石振拦下了：“还是分开做吧。” 　　米饭煮的差不多了，关白羽就停下不再烧火，石振见状把锅里还夹生的米饭盛到几个大海碗里，在锅里放了点水，又把剁碎的鸡架和油渣放进去。 　　完了他还把关白羽所剩无几的酱油全放进去，又把关白羽从菜地里拔回来的大蒜苗剁了扔进去，就这么煮了一锅。 　　煮的时候他把米饭放在蒸架上，盖上锅盖蒸了一会儿，米饭也不夹生了。 　　鸡架味道不怎么样，但到底是肉。 　　不管是关白羽还是石星火，都一点不嫌弃，有些鸡骨头，石星火甚至嚼着吞下肚子。 　　石振吃着饭，倒是有些不满意，家里缺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这年代，洗衣机冰箱之类的家电城里很多人家早就有了，电视机也已经不是特别稀罕的东西，燃气灶之类，用的人更是不少。 　　但这些关白羽一样都没有！ 　　还有他们住的地方……地上还是泥地，这样的地方非常潮湿，关白羽住着对身体不好！ 　　石振满脑子都是各种赚钱的法子，偏他重生没几天，没有本钱也没有什么人脉，也就不好赚钱。 　　吃过饭，关白羽就收拾起来，石振见状忙道：“我来洗碗。” 　　“我来就行了。”关白羽道，石振今天又是给他吃鸡蛋，又是给他吃鸡肉，他哪好意思再让石振洗碗？ 　　“我来。”石振却很坚持：“你去写作业。” 　　关白羽顿了顿，只能去写作业去了。 　　石振往锅里倒水，用老丝瓜洗碗。 　　上辈子关白羽和他在一起，家务都是都是关白羽做的，他从没想过要帮忙，这辈子可不能这样了。 　　他希望关白羽，能跟他身边的同龄人一样，被家里人疼爱着，宠爱着长大。 　　关白羽很少回家做作业。 　　他们学校本身没多少作业，他基本上在学校里就能完成。 　　但石振让他写作业，他拿出书，看了起来。 　　突然多了一个表哥，他以为自己会很不习惯，结果现在……他觉得还挺开心的。 　　石振一边洗碗，一边跟关白羽聊天，也说了一些接下来的安排：“你不用担心没有柴火烧，明天我就去买点桑条回来。” 　　所谓的桑条，就是桑树的枝条，现如今村里，除了关白羽，别人家的柴火都是够烧的，因为他们除了稻草，还有桑条可以烧——桑树的枝条每年都需要修建。 　　这些要不了几个钱，他花个一块钱，说不定就能买一拉车的桑条回来。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 　　石振又说明天早上可以喝粥，还问关白羽在学校里怎么样。 　　关白羽在学校里过的不怎么样。 　　今天闫江涛来学校上学了，上课的时候在玩影响他不说，还又当众说他脏。 　　不过只要闫江涛不弄坏他的东西，光是说几句，他倒也并不在意。 　　这些关白羽没说，只说自己过得挺好的。 　　“小羽，你成绩怎么样？”石振问。 　　关白羽道：“还好。” 　　“一般在班里第几名？” 　　关白羽想了想，还是道：“一般都是第一名。” 　　“这么厉害？”石振有些惊喜：“那年级里呢？” 　　关白羽道：“也是第一。” 　　石振更惊喜了，又有些不解。 　　关白羽成绩这么好，怎么就上了个普通高中，按理……他都能保送市里最好的高中了吧？ 　　他今天工作的时候跟人聊了聊，才知道每个初中，都有几个保送名额，是可以保送长溪市最好的高中一中的。 　　石振问：“那你是不是能去上一中？” 　　关白羽一愣，随即道：“我想去读中专，学师范，以后可以当小学老师。” 　　石振想也不想就道：“读什么中专，一定要读高中，这样才可以考大学！” 第11章 　　八几年的时候，读中专比读高中要好，或者也不能说要好，应该说很多成绩好的，会选择读中专而不是高中。 　　哪怕是这几年，中专和高中摆在一起，很多人也会选中专。 　　毕竟读中专，三年过去就能出来工作了，读高中的话，不说能不能考上大学，考上了那连高中一起，至少要读六年！ 　　但石振很清楚，中专再过几年就要不行了。 　　现在中专毕业的学生，读出来能当个小学老师，甚至能进医院，但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 　　就他死的那年，长溪市这个县级市最好的医院招医生，要求至少是研究生。 　　所以，读高中考大学，怎么都比读中专要好。 　　关白羽甚至还可以继续往下读，读研究生，读博士，只要他愿意。 　　至于关白羽能不能考上大学……石振对他有信心。 　　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还喜欢读书，上辈子关白羽跟他在一起三年后，就自考出了大学文凭，还打算去当老师。 　　可惜他还没当上老师，就出事了。 　　石振对关白羽道：“读书是好事，多读几年不会错的，你放心，我有钱，会让你读书的。” 　　关白羽没说话，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振。 　　石振笑道：“你别看我现在没什么钱，等以后，我一定会有钱，我不会一直这么穷。”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关白羽不一定相信，但眼前这人……关白羽突然有点想要相信。 　　石振又道：“小羽，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你可以现在给自己定个目标。如果你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全世界都会给你让步！” 　　石振顺手给关白羽灌了点鸡汤。 　　刚吃过鸡架的关白羽，明显结结实实把这口鸡汤喝下去了，眼里仿佛有了光，看书的表情也变得认真。 　　石星火无事可做，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一直在旁边坐着，看关白羽的眼神……充满崇拜。 　　石星火的成绩，那是一塌糊涂的，他只读了小学，读的时候吧……反正到最后，考试就写个自己的名字。 　　其实他要是出生在2000年以后，独生子女家庭，就算因为母亲怀孕时生病吃药伤了脑子，也不会什么都没学会。 　　多教教，他总能认识一些字。 　　但他生在七十年代，他们村里跟他同龄的，有些智商没问题都没怎么读书，他就更不用说了。 　　石振晚上炖的两个鸡架剩了一些没吃完，米饭也一样。 　　但这不够他们三个明天早上继续吃，更何况关白羽还要带饭去学校，他就让关白羽明天早上煮点粥。 　　至于他自己，他打算再去一趟菜市场。 　　石振昨天去菜市场，发现现在的人，很多都早早地去买菜，他兴许可以早上去菜场做点兼职。 　　菜场里面的摊位要交摊位费，他不能在里面摆摊，但可以在菜场外面摆个地摊，不是吗？ 　　就算赚不了几个钱，也聊胜于无，还可以了解一下市场。 　　他上辈子做生意，遇到过很多问题，也见识了身边人的起起伏伏，但自己的路一直走得顺畅，说到底，就是因为他的步子，从不会迈得太大。 　　这让他错失了一些机会，但也让他哪怕摔了跤，也不至于站不起来。 　　石振这次去菜场，观察之余，也问了很多蔬菜的价格。 　　镇上卖的蔬菜的种类不多，并且很多都是附近的人拿来镇上卖的，对他们来说，地里的菜不需要什么本钱，因此能卖个几分几毛钱都很开心，菜价也就很便宜。 　　他想靠卖菜挣钱很难，除非是在自家种一些别人家没有的蔬菜拿去镇上卖，才有机会多赚一些。 　　这路子不通。 　　这么想着，石振去昨天买过肉的摊子上，花一块钱买了一根猪尾巴。 　　他记得后来的猪，猪尾巴都很短了，这时候的猪大概是品种问题，尾巴很长。 　　不过他买猪尾巴主要是便宜……一根猪尾巴一块钱，放点黄豆红烧一下，可以让他们吃一顿了。 　　如今乡下人，很多一个月也不吃几回肉，到镇上买菜只买豆腐，但关白羽这么瘦，他想让关白羽吃点好的。 　　这么想着，石振又厚着脸皮道：“师傅，能不能送我一点肉皮？” 　　那卖肉的师傅瞧了石振一眼，道：“肉皮我要卖的，不过挺便宜，你要不要买？” 　　现在的人，猪身上任何一点边边角角都不会浪费。 　　石振问：“肉皮怎么卖？我身上没什么钱……” 　　“我这边有一些碎皮，两毛钱给你了。”那人拿出一些碎肉皮来。 　　石振毫不犹豫地花两毛钱买了下来。 　　他刚买完，就见一个三十来岁，面白无须，脸上挂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男人走了过来，到卖肉的师傅面前，伸手敲了敲这师傅用木板拼出来的摊位。 　　这卖肉的师傅二话不说，剁了一块约莫有个两斤的肉给对方。 　　这人拿了肉，就又笑眯眯地走了。 　　石振瞧了一眼，没当回事，带着自己的猪尾巴和肉皮回家了。 　　他昨天在关白羽那里看到有黄豆，就用水泡了一些。 　　黄豆用水泡开之后，用来炖猪脚特别香，他买不起猪脚，猪尾巴和肉皮也能凑合。 　　石振回去的时候，关白羽已经煮好了早上要喝的粥。 　　石振让他把昨晚剩下的米饭和鸡架用杯子装起来带去学校，然后就着咸菜喝粥。 　　等吃完，他洗了锅，这才把黄豆和猪尾巴放进锅里炖上，用稻草引着火之后，塞进去一根关白羽捡回来的，约莫手臂粗的烂木头，留着它在灶膛里慢慢烧，等晚上他们回来，黄豆炖猪尾巴差不多也就炖好了。 　　三人分别出了门。 　　出门以后，石振算了算身上的钱。 　　他之前的积蓄，花了一通之后只剩下三十出头，头回见关白羽的时候，他心里高兴，还直接给了关白羽三十块钱，自己就剩几块钱了。 　　而他挖河泥的工钱，还没给下来。 　　幸好石星火挖泥的工钱是日结的，石星火还每天给他一半的钱当做生活费。 　　关白羽在长身体，石星火和他要干体力活，他要想办法让大家吃好点。 　　石振跑到工地上的时候，差不多要开工了。 　　汪成发有点不高兴：“石振，你差点迟到。” 　　石振连忙道：“汪叔，对不起，我在这边租房子住，家里没有钟，算不准时间。” 　　他这也是真话。 　　要不是关建国在家里堂屋摆了一个钟，他能时不时过去看，他压根就不知道时间。 　　而今天会来迟，主要还是为了晚上的一口吃的。 　　“行了行了，快去干活吧！”汪成发摆摆手，让石振去干活。 　　石振立刻换上鞋子下了河塘，勤快地干起来。 第12章 　　这天晚上，石振回到关白羽那里的时候，锅里的黄豆炖肉皮猪尾巴已经好了，香得不行。 　　石星火不停地咽口水，他中午是跟着那个卖泥的人吃的，那家条件不算太差，但农村人大多是舍不得花钱买菜的，所以一直没肉吃，偶尔吃个蒜叶炒蛋什么的，他记着石振的交代，也不敢多吃鸡蛋。 　　现在黄豆炖猪尾巴，那真是香得不行。 　　石振盛了两小碗黄豆，给关白羽和石星火一人一碗，让他们拿着吃，这才把锅里剩下的菜盛起，刷锅做饭。 　　关白羽见状，连忙去烧火。 　　石振家里虽然穷，但他妈在的时候，他妈做饭，他妈没了之后他爸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换成他继母做。 　　十八岁的他，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也不乐意做。 　　那时尚且年轻，又在闭塞的小村子长大的他，思想还停留在大清朝，总觉得这些活儿，都是女人干的，他一个大男人不能干。 　　如今他早已没有这样的想法，死前独居的那些年，还练出了不错的手艺。 　　煮米饭的时候，石振切了点榨菜丝放碗里，再倒进去水放在蒸架上，这样等米饭煮好，还能有一碗榨菜汤喝。 　　这是他后妈常做的，他后妈和关白羽一样，煮饭的时候顺便蒸点什么，就当菜了。 　　咸菜和榨菜，都是关白羽腌的，他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教过他做这些，等他奶奶没了，他就自己做。 　　也亏得他有这手艺，捡了隔壁村榨菜厂种了之后长得不好不要的榨菜和榨菜厂不要的榨菜叶子回来腌制，能腌够吃一年的咸菜榨菜。 　　他养父母家里有种菜的地，但他不会去那边摘菜，而是自己在河边种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蔬菜，再加上左邻右舍偶尔给的，倒也够吃。 　　就是……吃不上肉。 　　不过他奶奶在世的时候，他也吃不上，其实习惯了。 　　他奶奶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奶奶一直都是只顾着自己吃好喝好的，她都不许正在奶孩子的儿媳妇吃她的肉，别说他这个养孙子了。 　　关白羽抬头去看石振。 　　这个表哥出现的突然，他起初有些忐忑，现在却已经变成诚惶诚恐。 　　这人对他，实在太好。 　　三人吃了饭，石振就道：“家里柴火不够，我出去买一些。” 　　关白羽闻言，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见石振看过来，关白羽又道：“周围的人家我都认识，我跟着去，买柴火也能便宜点。” 　　他身世尴尬，村里总有些孩子看不起他，拿他取笑。 　　不过村里的大人对他是同情居多，并不讨厌他，尤其在他成绩很好的情况下。 　　毕竟他碍不着别人什么，他亲爹还是在村里长大的。 　　“我本来想去跟关叔买……”石振道。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说：“关叔那里没有柴火。关婶在工厂上班，他们家不养蚕，也没有桑枝。” 　　关建国的妻子婚前就在村里的化纤厂上班，婚后因为生孩子被化纤厂辞了，隔了一年又去沙发厂找了工作。 　　沙发厂离这边有点远，她上班又要三班倒，有时候就不回来睡觉，在工厂睡宿舍，石振之前都没见过她。 　　她有工作，自然就不养蚕了，毕竟养蚕是个辛苦活儿，要起早贪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说，还赚不了多少钱。 　　所以他家的桑地，是租给了别人的，租地的就是关白羽的养父母。 　　关白羽的养父母很勤劳，每年都要养三四张蚕种——村里人养蚕，都是统一买的蚕种，而蚕卵产在纸张上，一张张的。 　　蚕养大的时候，他养父家堂屋地上，他家楼上地上，到处都是蚕，一家三口吃饭睡觉都挤在一间屋里。 　　不过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挣到多少钱，因为又是盖房子，又是办丧事，还要供两个孩子读初中，甚至欠了外债。 　　当然，村里这样的人家不少，多得是为了面子，欠钱也要把两层小楼给盖起来的。 　　关白羽带着石振去了自己养父那边。 　　石振还是第一次见关白羽的养父母。 　　他本是想有了点钱，买点礼物再上门的，可惜实在太穷，现在就只能端了一碗猪皮炖黄豆。 　　好在关广国并不在意。 　　要是关白羽爷爷奶奶过来，他们肯定要计较一下，毕竟他们帮人家把孩子养这么大了。 　　但石振只是关白羽姨妈家的孩子，按照关白羽说的，他妈已经死了，石振的妈也没了……他们还能计较啥？ 　　听说关白羽要买桑枝，关广国拿了几捆给他：“不要你的钱了。” 　　张秀美却不乐意：“人家要买，轮得到你做好人？” 　　张秀美又拿了几捆桑枝出来，对关白羽道：“一块钱。” 　　石振正要拿钱，关白羽就给了张秀美一块钱。 　　张秀美见状，轻嗤一声。 　　她就知道，那个没了的老太婆，一定给关白羽留了钱。 　　明明她女儿才是关家人，那个老太婆却只惦记着关白羽。 　　关白羽没说话，和石振一起，分几趟把柴火搬回去，放在自己床边。 　　他这房子很小，所以粮食柴火，他都是放在自己床边的。 　　他们搬好柴火，却见关白羽养父家并不像往日那样早早关门，家里的大门大开着，关白羽的养父还从隔壁滚了一口大缸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石振问。 　　关白羽道：“有人来杀猪。” 　　确实是有人要来杀猪。 　　村里平常没啥事儿，大家都很闲，知道关广国家里有人要来杀猪，都跑出来看热闹，还有人问关广国要猪血。 　　关广国应了：“等下一定给你们一碗。” 　　杀猪的人没过多久就来了，瞧见那人，石振挺惊讶的——来杀猪的，竟然就是他早上买肉的那个摊贩。 　　当然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别的摊贩，他们一共三个人。 　　三人一来，二话不说就去关广国家后面的猪圈拖猪，几个大男人硬生生把叫个不停的猪拖了出来，又按到长凳上去，准备杀猪。 　　其实杀猪，直接在地上杀最方便，但他们舍不得浪费猪血，所以会用长凳把猪架起来，下面好接猪血。 　　猪血也是好东西，吃了能补血……关白羽那样子，明显营养不了，多半也贫血。 　　石振琢磨着要买点猪血了，也想着能不能趁此机会，再买点肉。 第13章 　　那三个屠户，一共要杀三只猪。 　　三只猪能接不少猪血了，这边的人接猪血，会先准备一桶水，在里面放上盐，等猪血放进去的时候，不停地搅拌……最后混了水和盐的猪血会凝结起来，再将之煮熟切开，就成了一块块的血豆腐。 　　一般一只猪做的血豆腐能有一大锅，一家人是吃不完的，关白羽的养父就只要了一只猪的猪血。 　　剩下两只猪的猪血，被左邻右舍要了，他们分一分带回去吃。 　　猪杀了之后，要剃毛，要处理内脏，那三个屠户分工合作，忙活起来。 　　石振就去跟自己买过两次东西的屠户搭话。 　　他五官长得很好，穿的衣服倒是破破烂烂的，再配上一身黑皮，瞧着就是个淳朴的农村青年，反正是让人很有好感，容易亲近的那种。 　　那屠户三十几岁，姓朱，他就挺喜欢石振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石振说话。 　　这年头，一部分人富裕起来之后，大家就越来越爱面子，朱屠户在镇上卖肉，有些人家一分钱没有，也会想着要来赊点肉吃，实在买不起不得不买便宜的肉的时候，也爱找理由，甚至还有人说是给狗吃的……眼前的青年直接说自己没钱，少见的真诚，也让他印象很深。 　　“朱大哥，你们都是前一天晚上杀好猪，第二天去卖的？我能跟你学杀猪吗？”石振问。 　　卖菜说实话赚不到几个钱，不过卖肉……应该会赚的多一点。 　　他记得他在菜场逛的时候，买肉的人有不少，但卖肉的人数量不多，总共也就十来个人，这也就算了，其中有几个人对顾客的态度明显态度不好。 　　这应该是历史遗留问题——以前在镇上卖肉，那是国家单位的，对顾客态度再差，依然有人来买！ 　　后来肉联厂解散了，这些人却还是在卖肉，并且……态度不怎么样。 　　以后这边的人口会越来越多，石振相信在超市之类没有出现在这个镇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卖肉会是个很好的生意。 　　当然，他不会一直卖肉，但他出来闯荡，也不止为了自己……他上辈子想法子把村里很多人带了出来，这次也会一样。 　　哪怕他将来不卖肉了，也可以让他村里人来卖。 　　“学杀猪？你学了也不能去卖肉啊，”朱屠户笑起来，“我们杀猪，都是偷偷杀的，按理要卖的猪肉，都要从屠宰场拿。而且菜场的摊位是有数的，你要弄到也不容易，买一个摊位总要个几千。” 　　朱屠户一说屠宰场，周围人也聊了起来。 　　镇上卖肉的人按规定是不能自己杀猪来卖的，因为这样就少交税了——眼下，一只猪要交五元的税，还有五元的屠宰费。 　　朱屠户他们出来杀猪，就是为了省这个税和屠宰费，这样一只猪就能多挣十块钱。 　　“杀猪多累啊，我要不是盖房子欠了钱，肯定不干这活儿。”朱屠户叹气。 　　他杂七杂八说了不少事情，比如屠宰场的猪，是会用能吃的颜料在猪身上盖章的，他们外面杀的猪没有盖章，所以他拿去镇上卖，要小心翼翼的，不然被发现了要被罚款。 　　而他们出来杀猪，跟村里人买猪肉的价格，跟屠宰场跟村里人买肉的价格一样，村里人之所以把猪给他们，而不是送屠宰场，一是因为让他们杀可以接猪血，二则是因为屠宰场那边，村民的猪杀了之后到底称出来几斤，村民压根不知道。 　　“在屠宰场买猪，他们有时候会把猪的分量写少几斤给我们，”朱屠户笑起来，“然后回头再来我们摊位上，跟我们拿肉。” 　　如今屠宰场的工作人员，都是以前肉联厂的，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不少。 　　石振想起来自己买猪尾巴那次，就有人来朱屠户这边，朱屠户二话不说，就给了人家一块肉。 　　朱屠户大概也是心里郁闷，说了一些屠宰场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屠宰场每天杀好几只猪，猪肉也就罢了，要当着他们的面过称的，不能少给他们，但猪有大小，它们的内脏也就有轻重，到头来谁跟他们关系好，就给谁重的猪内脏，哪怕人家从屠宰场拿走的猪分量很轻。 　　猪肚猪肝猪心等等等等，价格都不便宜，两百斤的猪跟一百斤的猪的内脏，算下来差不少钱！偏偏这边卖猪，是杀了之后称没了内脏的整猪的分量算钱的，内脏不过称白送。 　　石振顺着朱屠户聊天，越聊越投机，也把猪肉价格全弄清楚了。 　　当屠户怕是不成了，不过……石振问：“猪头只要五毛钱一斤？” 　　朱屠户道：“去了舌头耳朵的，五毛钱一斤。” 　　年底的时候，猪头价格会特别贵，因为本地人喜欢买个猪头祭祖，但平常猪头很便宜，至于为什么这么便宜……猪头里面骨头很多，肉少，五毛钱一斤买回来，不知道会拆出多少骨头。 　　猪头个头还挺大的，一般人家，想吃猪肉的时候，不会买个猪头回家。 　　石振看完杀猪才回去睡觉，当然，也没忘记跟人要一点猪血。 　　他跟关白羽的事情，现在村里人都已经知道了，众人对他很好奇，但没有什么恶意，也不介意分他一点猪血。 　　第二天一大早，石振去镇上买了一块豆腐，准备晚上吃猪血豆腐羹，此外还买了一点桂皮香叶之类的香料调料。 　　他打算攒几天钱，买个猪头炖了，然后趁着周末的时候，试试去镇上卖猪头肉。 　　周末孩子放学，镇上的人乐意买点好吃的给孩子们吃。 　　此外……这时候镇上几乎没有卖熟食的人，卖猪头肉应该没有问题。 　　最重要的是，卖不掉也亏不了多少钱，还能自己吃。 　　至于他要去挖河泥……周末的话，可以让关白羽看着卖。 　　当然，这要跟关白羽商量一下。 　　石振有了打算，就准备当天晚上跟关白羽石星火商量一下。 　　结果这天晚上回到家，他就得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带着石星火卖泥的那个人，不继续卖泥了。 　　卖泥给水泥厂能挣钱，但这泥是不能乱挖的，就算卖自家地里的泥，也不能把自己的地掘成大坑。 　　事实上，村里是不允许的卖泥，只是大部分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挖坑不行，把土坡什么的挖了就没问题。 　　所以那人本就不可能一直卖泥。 　　只是他不卖泥了，就不需要雇佣石星火了，石星火也暂时没有了工作。 　　石振想了想，就道：“哥，明天你跟我去我工作的地方，我的活儿给你干。” 　　他决定了，明天就开始卖猪头肉。 　　挖河泥的活儿石星火是能干的，让石星火去干这活儿，他就能腾出手做小生意了。 　　之前他只能找做小工的工作，是因为做卖猪头肉这样的生意至少也要一口锅，要有买猪头的钱，而他没有。 　　现在的话，他可以在关白羽这里做了去卖。 第14章 　　第二天一大早，石振就带着石星火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跟汪成发说了想让自己堂哥代替自己工作的事情。 　　他们做小工的，也不签什么合约，谁干都一样，石星火年纪大，看着还比刚成年的石振壮实，汪成发自然没意见。 　　当然他这么好说话，主要也是因为前些日子，石振跟他们把关系搞得很好的缘故。 　　“我堂哥家离的远，我们这里的话不太会说，拜托你们看着他点。”石振又对其他人说。 　　众人都答应了。 　　石振闻言放下心来，石星火不太会跟陌生人交流，但现在他说了石星火是听不懂这边的话，这些人也就不会想到石星火智力有问题了。 　　至于干活，让石星火跟着别人干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的活，这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 　　石星火已经挖了好几天泥，这次挖河泥虽然跟他之前干的挖泥的活儿不太一样，但也差不多，他完全能做。 　　汪成发见他跟石振一样干活卖力，挺满意的。 　　这段河他们快挖完了，因为干得快，上面还给了奖励，接下来砌石坡，上面会安排别的人来管，轮不到他，但要他挑几个小工跟着人家干，他打算挑几个干活卖力的。 　　原本石振是其中之一，现在换成石星火也可以。 　　把石星火送到工地上之后，石振就背着猪头，回到村子里。 　　他今天早上去屠户那里买了个猪头。 　　这个猪头已经没有舌头和耳朵了，一共十二斤，花了他六元钱。 　　除了猪头，他还买了一个挺大的不锈钢盆子，准备等下用来装猪头肉。 　　这不锈钢盆子就比较贵了，花了他二十元……他不得不挪用了给石星火存的钱。 　　等过几天，他连本带利还回去。 　　农村土灶上的铁锅都很大，完全炖的下一颗猪头，石振先用火烧掉猪头上的毛，这才将猪头放进去炖，又放进去各种调料。 　　他炖了三个小时，猪头早已骨肉分离，就拆了骨头，然后将肉切小，连同卤汁一起，倒进不锈钢脸盆里。 　　石振的厨艺一般，他做不出令人惊艳的吃食，就打算做本地人会做的一种吃食，冷切猪头肉。 　　冷切猪头肉的做法跟冷切羊肉差不多，就是将猪头肉煮熟之后，和卤汁一起放进容器里，等变凉凝固了，再连肉带卤汁，一块块切开。 　　猪头肉跟猪蹄一样，烧出来的卤汁很浓，很容易凝固，带着卤汁的肉，还味浓下饭。 　　就是冷切羊肉都是不放酱油的，切小了一片片的晶莹剔透，这边的冷切猪头肉却普遍是红烧。 　　这种做法做出来的猪头肉不仅好吃，分量还足。 　　原本的猪头十二斤，现在都去了骨头了，带上卤汁应该也能有个十二三斤。 　　猪头肉处理好之后，石振先用卤汁拌昨天剩下的米饭吃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端起那个盖了一块纱布装了猪头肉的不锈钢盆，又背上关白羽奶奶留下的一个箩筐，里面装了一把刀，一杆秤，就这么往镇上走。 　　连盆带肉虽然只有二十来斤，但那么大一个盆子端着走特别累，石振都没法子一口气走到镇上，只能走走停停。 　　他现在缺的东西挺多的，别的不说，三轮车就缺一辆。 　　但在这个自行车买了之后都要花钱上牌照的时代，三轮车不便宜，一辆要好几百。 　　他没钱。 　　石振到了镇上之后，没去市场那边，而是到了挖河泥的地方。 　　今天天冷，所以这盆猪头肉的卤汁，早就凝固了，和切小的猪头肉密不可分。 　　石振是算好时间来的，汪成发他们正好在吃下午的点心，见状，他端着盆子过去：“汪叔，我在家做了冷切猪头想拿去卖，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们，切一点给你们尝尝。” 　　石振笑着说完，就拿刀子切了些，分给挖河泥的人吃。 　　他切的不多，每个人大概分到二两左右，也就汪成发分到的多了点，约莫有四两。 　　今天下午汪成发给工人们加餐吃的是咸菜包子，味道不错，但再不错，也没有肉好吃！ 　　尤其是这时候的人，因为刚从缺吃少穿的年代走过来，做饭还不太会用调料。 　　一般人家里，调味料就只有盐、酱油、味精，糖和醋都不一定有，石振炖的这猪头，却放了香料。 　　猪头肉凝固在卤汁里，一口咬下去，味儿浓不说，里面的肉还很有嚼劲！ 　　猪头肉大多是肥肉，很多人不喜欢，工地上的人却都是喜欢的，众人吃着都觉得好吃，都不用石振提，就有人问：“石振，这猪头肉你要卖？怎么卖？” 　　石振笑笑：“我打算卖两块钱一斤。” 　　“两块钱一斤啊，我买一斤。”有人道。去镇上买肉也不止两块钱一斤，这个不算贵。 　　最重要的是，这肉好吃啊！ 　　他家里买肉，每次都是白水煮了沾酱油吃，他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汪成发也道：“我买两斤，你这个猪头肉的味道，吃起来跟镇上饭店的红烧猪蹄差不多了。” 　　石振觉得镇上饭店的红烧猪蹄，估计也就是放点香料放点酱油之类的调料炖的，也难怪汪成发觉得吃起来一样。 　　他来这里，本就是希望能在这里把这猪头肉卖掉……石振想也不想就去切肉，又道：“汪叔，我去外面卖，卖两块钱一斤，卖给你们肯定不能还卖这么贵，我给你们一块五一斤。” 　　便宜了五毛钱，汪成发挺高兴的：“那多不好意思……你给我切一点，就切这么多。”他在猪头肉上比划了一下。 　　石振切了，装进他买的塑料袋里，用木杆的土称称了称，一共三斤出头。 　　石振道：“汪叔，四块钱就行了。” 　　石振用的称是关白羽奶奶留下的，有些年头了，秤砣都不是铁的，而是石头的。 　　铁秤砣也到了这些年才流行开来。 　　汪成发本来还想说这称可能不准，但见石振三斤多只算了自己四块钱，顿时心满意足。 　　剩下的人见状，纷纷过来买。 　　石振都算的一块五一斤，还给抹了零头，以至于没一会儿，这盆猪头肉就卖完了。 　　他六块钱买的猪头肉，搭进去香料之类，成本最多八块钱，最后卖了十五元。 　　几乎是翻倍的利润，不过他一天做不了太多，在镇上也卖不了太多，想要持续赚钱不容易。 　　但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石振，你明天还做这猪头肉吗？要是做了就拿来这边，我到时候再买点。”最后几个人都只买到一斤的样子，拿回家今天肯定能吃完，就想明天再买点——他们是乐意花一块五给家里人加个餐的。 　　石振道：“我明天还做，到时候我一定过来。” 　　石振跟这些人说好之后也不走，留了下来，看着石星火干活，时不时指点石星火一下。 　　石星火干活干得好，才能继续做下去。 第15章 　　石振卖完猪头肉，又去了镇上，想看看还能不能买到猪头。 　　他之前几次去菜市场买东西，都是早上，这次下午过去，发现人比早上少了很多。 　　这些人里，有一些穿着打扮跟他差不多，估计是从乡下过来，难得上街买菜的人，也有穿着得体，一看就知道住在镇上家境不错的人。 　　前者基本上只会买猪肉和各种豆制品，后者还会买蔬菜鸡蛋之类。 　　石振去了朱屠户那里，朱屠户的肉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猪头也没了，但他跟别人说了一声，很快就拿了一个猪头给石振。 　　石振倒是想买两个猪头，但他现在连装煮好了的猪头肉的盆都只有一个。 　　买好猪头，石振又去了石星火那边，等石星火一起回家。 　　“阿振，猪头肉真好吃。”石星火对下午石振给他尝的猪头肉念念不忘，一路上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说完猪头肉，他又去说中午吃的饭。 　　汪成发对他们这些小工还算不错，每天中午都会有点肉，今天中午吃的就是素鸡炖肉，浓油赤酱的。 　　石星火一边说，一边咽口水。 　　“我在家里留了点猪头肉，今天晚上我们还可以吃肉。”石振道。 　　石振确实留了肉，留的还是猪头上数量不多的瘦肉和猪鼻子。 　　这些肉，他分成了三份——石星火吃东西快，从小就吃不饱的他见着了好东西还忍不住会抢，他要是不分开，关白羽吃不到多少肉。 　　关白羽真的太瘦了。 　　面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骨瘦如柴的关白羽，现在石振除了多喂他一点好吃的，生不起其他任何想法。 　　他们回家的时候关白羽还没回来，石振就先做了饭。 　　他还让石星火去拔了两颗莴笋，削皮之后切小，加点盐和味精拌了拌当一道菜。 　　其实炒一下更好吃，但他们只有一口锅。 　　等他有钱了，还要买个燃气灶，买一瓶液化气，再买口锅…… 　　饭做好的时候，关白羽背着一个深蓝色的布书包回来了，这书包是自制的那种，他没钱买新书包。 　　以前关白羽喜欢待在学校里，虽然有闫江涛这样喜欢跟他过不去的同学，但同样的，那里也有很多跟他关系不错的同学可以说说话。 　　总比待在空无一人的家里要好。 　　可如今，他每天都归心似箭。 　　打开门，一眼就看到自己表哥坐在灶台后面，灶膛里点着火，照的他表哥的脸也亮堂堂的，莫名地让人觉得温暖。 　　“哥，我回来了。”关白羽道。 　　石振从灶膛后面站起身：“正好，饭很快就能吃了。” 　　“嗯。”关白羽微微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饭等一会儿才能吃，关白羽就收拾起家里来，又拿了衣服去洗。 　　“这衣服留着我等下洗，你先歇一歇。”石振见他把自己带过来准备洗的衣服也拿上了，连忙阻止。 　　“不用，我洗一下很快，”关白羽道，“就是没有洗衣粉，洗不太干净。” 　　石振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穷。 　　关白羽坚持要洗，石振就把自己在锅里蒸着的热水拿出来，给关白羽拿来洗衣服：“等下我还要炖猪头肉，还可以再蒸一点热水。” 　　关白羽没推辞，拿着热水开始洗衣服。 　　他干活勤快，很快就洗好了，又将之晾在门口拉的一根线上。 　　他们三人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就算晚上晾在外面也没人会偷。 　　关白羽晾好衣服的时候，石振也处理掉了那个刚买的猪头上的毛，三人收拾一下，一起吃了饭。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关白羽对石振做的猪头肉特别捧场，甚至舍不得吃。 　　“那就快点把它吃掉，等下我还要炖一个猪头，明天你可以拿一些去学校吃。”石振道。 　　关白羽的米饭已经吃完了，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开始吃自己之前没舍得吃的肉。 　　至于石星火……他在饭前就把肉吃完了，现在正在干吃米饭：“这米饭也好吃！” 　　石振见状笑了笑，他能理解石星火，他们村虽然也种了一点水稻，但平常填肚子主要靠别的粮食。 　　他小时候觉得米饭吃到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晚饭后，石振去炖猪头，关白羽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针线篮，拿了石振和石星火的前天洗的衣服开始补。 　　石振和石星火租住的关建国的房子里没什么东西，想要洗个衣服都难。 　　于是，离开村子之后，一直没有洗过衣服的石振，一直到跟关白羽相认，才把自己和石星火攒下的脏衣服洗了洗，然后晾在关白羽这边。 　　这些衣服里，外套是新的，但里面的衬衣都是破的，别的不说，就说他的内裤，是长裤穿烂之后剪了裤腿，把裤腿上还算不错的布补到下身里做成的。 　　他亲妈早就没了，不好意思让后妈做这些，就自己凑合着缝，最后的成品自然很差。 　　现在关白羽拿着针线，找出一些碎布头帮他缝衣服，甚至连短裤都拿出来了…… 　　十几岁的少年缝得特别认真，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是…… 　　石振走上前，把那些属于石星火的衣服挑出来给石星火：“你的衣服如果有破的，你自己缝一下。” 　　石星火应了一声：“哦！”可是……缝衣服他不会啊！ 　　不过石星火也不觉得自己的衣服破，没人补也没什么。 　　就像今天石振打算洗衣服，他就因为觉得自己的衣服没脏，压根没拿出来洗。 　　石振没管石星火会不会缝，他不想让关白羽给石星火缝衣服。 　　关白羽是要考大学，要好好读书的，缝什么衣服……等他有钱了，就给关白羽买一柜子的衣服，让他天天换着穿。 　　上辈子石振和关白羽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生意没做大，但也已经不缺钱了，关白羽自然不用给他补破衣服衣服，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场景，心里又酸又甜。 　　空气里的味道，却非常非常香。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石振打开门，就瞧见一个不到一米五，干干瘦瘦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其实也没太老，她的头发从中间分开，一左一右梳了两条大辫子，上来就问：“你们在烧什么？香得来！” 　　“我们烧了点猪头肉。”石振说完，就见小老太太从自己撑在门上的胳膊底下穿过去，进了屋。 　　关白羽已经停下针线活了，喊了一声“嬢嬢”，这儿的人，喊奶奶辈的人“嬢嬢”或者“阿嬢嬢”之类。 　　之前看杀猪的时候，石振跟着关白羽，认了些人。 　　他们这左邻右舍住着的，都姓关，离的近的那几家，还全是关白羽养父的堂兄弟。 　　关白羽爷爷这辈，有兄弟三个。其中，关白羽的爷爷是大哥，他去世的早，就只有关白羽养父一个儿子。 　　而他的两个弟弟，被关白羽叫二爷爷的，是关建国的父亲，他有两个儿子，关建国是他小儿子。 　　至于关白羽的小爷爷，就是眼前这个小老太的丈夫，同样有两个儿子，现在小儿子已经结婚了，大儿子则是个老光棍，目测一辈子结不了婚——上辈子这人就一直没结婚。 　　石振知道这些人，但没怎么接触过，对关白羽这个小嬢嬢也没什么了解，见她进来了，还想去倒点水。 　　结果这位小老太直接去掀锅盖了：“好大一个猪头，不逢年不过节的，你们竟然还炖猪头。” 　　她念叨着，说年轻人不会过日子，又说：“小羽啊，你表哥对你挺好的啊，还给你买肉吃，我家凯凯的表哥只会来蹭饭……” 　　她一开始夸石振，说着说着，就抱怨起她孙子的表哥和舅舅来，再然后就开始说自己的儿媳妇。 　　什么儿媳妇懒，不洗衣服要她去洗。 　　什么儿媳妇挑剔，她在河里淘了米洗了菜，还要放到水龙头下面去冲。 　　什么儿媳妇嘴馋，早上竟然用鸡蛋来炒饭。 　　…… 　　石振：“……” 　　这样的聊天，石振实在有点聊不来。 　　别的不说，他洗菜淘米，就都用的自来水。 　　毕竟他们家前面这条河，和镇上的河是连通的，现在镇上用上抽水马桶的人家还不少…… 　　虽然94年的河水尚且清澈，但让他吃他还是没兴趣的。 　　石振上辈子除了做善事，还有些其他的坚持，比如不背后道人是非，这些话也就听听。 　　不曾想这个小老太越说越起劲，就是不走了。 　　石振起初以为，她就是话多，后来才发现不是。 　　眼瞅着猪头炖的差不多了，这小老太站起来道：“这猪头肉闻起来真香，给我一点，我拿回去给凯凯吃。”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关家这些堂兄弟，大多生女儿，就只有她家凯凯是个儿子，以至于被宠的没边儿。 　　石振算是明白，这小老太就是来要肉的，之前不走跟他们聊这么久，估计就是等肉熟。 　　石振用剪刀剪下一块肉放进碗里，又放进去一点汤，给了这个个头很小的老太太：“嬢嬢，我做这个不是自己吃的，是要拿去卖的，可不能给你太多。” 　　“那么大一个猪头，多给一点又没关系，别那么小气……我家凯凯不爱吃肥肉，你给点瘦肉，不然猪鼻子也行，那个吃起来不油，他是要吃的。”小老太念叨个不停。 　　这还挑上了……石振也挺无语的：“这些也最好卖……不然你花钱买？” 　　小老太不太高兴地走了。 　　等他走了，石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关白羽见状道：“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石振问。 　　“她拿你的东西。”关白羽道。 　　“就这？没什么。”石振笑了笑，他不把这么点肉当回事，反倒是……“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石振注意到关白羽好像不太喜欢那个老太太。 　　关白羽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第16章 　　关白羽确实不喜欢自己这个小奶奶。 　　他奶奶那辈的人，以前过得太苦了，大家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比如他奶奶就特别护食，年纪大了之后，但凡有点好吃的，都要藏起来自己吃。 　　至于他二奶奶，也就是关建国的母亲，则很抠门，平日里一分钱都舍不得花。 　　而他这个小奶奶，最喜欢占别人便宜。 　　不过如果只是喜欢占点小便宜，关白羽倒也不至于不喜欢她……关白羽会对她不满，跟她张口闭口说个不停的“凯凯”有关。 　　凯凯大名关凯，比关白羽小两岁，跟关白羽的妹妹同龄，今年十三。 　　他们是本家，还住得很近，按理会打小玩在一起，但因为关凯出生那会儿，刚好计划生育了，他们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子的缘故，这位小奶奶对关凯那是疼到了心里。 　　关凯被这么宠着长大，脾气很不好，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只要没有顺着他就哭，哭了就去找自己的奶奶告状。 　　然后关凯的奶奶就领着关凯，到处找人麻烦，跟人家家长吵架。 　　到后来，他们这一片的人，没一个愿意跟关凯一起玩的。 　　关凯又不乐意了，去跟奶奶告状说别人不带他玩，关凯的奶奶就来找他的麻烦，让他带着关凯玩，之后他要是没顺着关凯，比如关凯和他打牌他赢了关凯，关凯就要不高兴，关凯奶奶就要来说他。 　　他奶奶把他抱回来，养了他，但他到底不是关家人，他奶奶其实不太喜欢他，不可能为这些事情给他出头，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关凯奶奶说了几次。 　　这位小奶奶还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总跟人说他克父克母克全家，所以才没人要。 　　还诬陷他对关凯不好，打关凯之类。 　　他根本没打过。 　　类似的事情很多，关白羽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最后跟石振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过年的时候门前的河抽干了，我从河里捡了些鲫鱼，结果她说那是她孙子找到的，把我的鲫鱼全拿走了。” 　　关白羽说到这事儿，就有点郁闷。 　　如今大家的日子好起来了，过年多多少少会买点肉买点鱼吃，但他除了年夜饭去自己的养父那里能吃上肉，平时没什么机会吃荤腥。 　　抓到的小鲫鱼刺多肉少，但那也是肉。 　　石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上辈子关白羽很少说这些亲戚，偶尔说起，也基本不说他们的坏话。 　　也是，人成年后，一般不会再记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用手环住关白羽，石振拍了拍他的背：“下次我买大鱼给你吃，至于你那个小嬢嬢，咱们以后再也不给她肉了。”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其实他刚才有心想要阻止石振给肉，但又怕自己阻止了之后，他那个小奶奶满村子说石振的坏话。 　　等猪头肉炖好，石振留了一点卤汁和肉，准备明天早上吃，剩下的像之前一样处理好，放在了那个大盆里。 　　第二天，石振带着一盆猪头肉，一个骨牌凳，一个小凳子，外加刀子、称之类的小东西，和石星火一起往镇上走。 　　到了镇上，石振在菜市场外面找了个地方，将不锈钢盆放在高一些的骨牌凳上，准备卖猪头肉。 　　他和石星火来的早，才早上六点，但已经有不少人来菜场买菜了，石振也不矫情，招呼起来：“猪头肉要么？冷切猪头肉两块钱一斤！” 　　如今镇上卖吃食的店不少，但卖的都是包子馒头烧饼油条之类，卖熟食的很少，总共只有三家，这三家还都是跟石振这样在菜场外面摆摊的。 　　就是他们的摊位要大一些，东西也多，烧鸡、卤鸡、卤鸭以及用卤水煮的豆腐干素鸡豆腐衣之类，杂七杂八一共卖十几样东西。 　　但没人卖猪头肉。 　　另外，那些摊位卖的东西不便宜，之前石振就看到，很多人去他们那边买油炸过再红烧的豆腐干，汤汤水水的总共没多少，就要一块钱。 　　他这猪头肉不算贵，还独一无二。 　　镇上的居民对猪头肉兴趣不大，他们很多人不爱吃肥肉，但一些难得到镇上买菜的农民，对猪头肉的兴趣还是很大的。 　　关键是便宜。 　　这年头，大部分人买吃食，都买便宜的，而不是好吃的。 　　陆陆续续有人来石振这边买猪头肉。 　　石振得承认，这个年代做生意，比后世要好做很多，别的不说，他这样一个三无摊子在二十年后摆出来，肯定没人来问。 　　但在这里，不到一小时，一个猪头就卖完了。 　　石振多多少少给人抹了零头，十二斤的冷切猪头肉，总共卖了二十一元。 　　如今他最缺的是三轮车，在没有三轮车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带太多东西来镇上卖，只能一个猪头一个猪头来…… 　　石振去菜场买了三个猪头，顺便把凳子寄放在朱屠户那边，这才回家。 　　石振到家的时候才八点，他又煮了一个猪头，十一点的时候出门，带到镇上去卖。 　　去之前，他还将一个猪头下锅，放好调料填了柴火炖着，这样等他出去一趟回来，猪头应该就已经炖的差不多了。 　　这么做的时候，他还在蒸架上蒸了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饭——如今周六上半天学，等会儿关白羽就回家了。 　　今天是周六，镇上的人比平常要多，石振这次带去的猪头，又没多久就卖完了。 　　他也不耽搁，立刻回家。 　　石振这次回去，关白羽正在灶膛后面添火，锅里的猪头已经炖的差不多了。 　　石振坐下休息，笑着对关白羽道：“白羽，我今天已经卖了两个猪头，等下还能再卖一个！卖一个猪头能赚十块钱，以后我一天能挣三十。” 　　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就拿两百出头，他若是能一天挣三十，一个月能挣一千。 　　到时候……三轮车就有了。 　　关白羽的眼睛都亮了。 　　石振心情很好，但他也是真的累。 　　这大半天下来，他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尤其是每次端着个盆子去镇上，都要走半小时，即便他身体好也有点吃不消。 　　下午三点，石振和关白羽一起，带着第三个猪头去镇上。 　　他们这次没有摆摊，而是去了石星火挖河泥的地方，在那里把这一盆猪头肉卖完了。 　　这次石振还是卖一块五一斤，但没有给那些工人抹零头少算钱，不过即便这样，汪成发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会儿的镇子还小，外来人口也不多，菜市场那边有人摆摊卖猪头肉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也知道石振在外面卖两块钱一斤，既如此，他们已经占便宜了。 　　卖完之后，石振去买了一包挂面，打算晚上吃面条庆祝一下。 　　南方不怎么种小麦，面食就显得比较金贵。 　　比如饺子，在这里是当菜吃的。 　　再往前几年，有些人家还会煮一碗挂面用酱油猪油拌了，放在桌子中间当菜，配着米饭吃。 　　因这种种原因，很多人去镇上，必吃的就是面食，不管是包子馒头还是烧饼油条亦或者面条馄饨，不吃点面食都不算是去过镇上。 　　不过石振买挂面，主要是因为关白羽喜欢吃面食。 　　当初两人住一起的时候，他要是不回家吃饭，关白羽就喜欢折腾各种面食吃，当然吃的最多的，还是挂面。 　　“今天晚上我们拌面还是汤面？”石星火对挂面也很感兴趣。 　　石振道：“拌面，用我之前留着的卤汁拌一拌就能吃了。”猪头肉的卤汁味儿很浓，拿来拌面再好吃不过，上面再切点猪头肉……关白羽和石星火肯定喜欢。 　　石振买挂面，其实也是因为它煮起来比米饭快，他又累又饿，想快点吃上热乎的。 　　他把面下锅，顺手下了点青菜，等面好了捞起来拌进去卤汁，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石星火也吃了两大碗，就连胃口最小的关白羽，吃的都比平时要多很多。 　　吃完，石振继续炖猪头——他要尽快挣到钱。 　　昨天晚上石振炖猪头的时候，关白羽的小奶奶过来了，而今天晚上…… 　　石振开始炖没多久，就有好几个人来了。 　　今天关白羽家差不多炖了一天的猪头，来来往往很多人闻到了香味，现在他们过来，就想瞅瞅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很多人还想买点回去。 第17章 　　石振对村里人很热情，说了自己在炖猪头，准备明天拿去镇上卖的事情，也说了这猪头要炖很久，估计要明天早上成品才出来。 　　“你们要买的话，可以明天早点过来，我便宜一些卖给你们。”石振道，村里人起得都早，他明天早上又不打算太早去镇上，完全可以在村里卖了一些再走。 　　端着猪头肉去镇上，真的很累。 　　他们村离镇上算近的，也因为这样，村子相对富裕。 　　但就算这样，大家去镇上的次数也不多。 　　十几年后人们觉得很短的距离，对这时候的人来说很长很长，别的不说，就说距离安山镇开车只要半个多小时的长溪市，他们村里的老人就都没去过，那些年轻人会去，也是因为现在结婚流行去市里买一套新衣服。 　　所以村里人不怎么买肉吃，吃熟食的次数更少，如今闻到这么香的味道，纷纷说明天早上一定来买。 　　吃过晚饭大家都闲着，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关白羽这里，关白羽家里待不下，大家就在门口待着聊天。 　　他们聊锅里喷香的猪头肉，也聊石振这个关白羽的表哥，问石振关白羽亲爷爷家那边的事情。 　　石振来到这村里没多久，村里人就都知道他了，上次有人来杀猪的时候，大家还跟石振聊了聊，而现在，他们对石振有了更多的了解。 　　“你这人不错，小羽亲爷爷那边，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了，竟然连亲孙子都不要。” 　　“你来了之后，小羽的日子过的好多了。” 　　“小羽以前吃了苦头，以后就好了。” 　　…… 　　石振是关白羽的表哥，不会让关白羽迁户口改姓，对村里人来说，他对关白羽好，其实是在补贴老关家，帮老关家养孩子，以至于还有人觉得石振有点傻。 　　当然，没人当面说就是了。 　　到了八点左右，这些人就散了，石振等他们走了，处理好那个猪头，这才和石星火一起回去睡觉。 　　第二天石振醒来的时候，又一次觉得自己浑身都酸——他的肌肉多半又拉伤了。 　　石振和石星火去关白羽那边吃早餐的时候才五点多。 　　煮粥要花很多时间，吃了之后还要不了多久就会饿，石振就干脆煮了一大锅米饭，够他们三个人吃一天的量，又凉拌了两根莴笋。 　　他们还没吃，就有人来买猪头肉了。 　　都是村里人，石振把价格算低了一点，一块五一斤卖给他们，又表示明天开始，以后每天早上晚上，他都会在家里卖猪头肉，大家要买可以过来买，比镇上便宜。 　　J市这边人口密度高，农村人也多，偶尔出现个新鲜吃食，更是大家伙儿都想买点尝尝，以至于这一个猪头，不等石振把它搬去镇上就卖完了。 　　关建国就一口气买了两斤，他平常开拖拉机累归累，收入还不错，不差这三块钱。 　　就是他买的时候，带着他女儿来看热闹的二奶奶格外不满意儿子大手大脚的作风：“你买个半斤尝尝就行了，干嘛买两斤，这么多哪里吃的完……” 　　“我一个人就能吃两斤。”关建国对自己老娘道。 　　二奶奶眼珠子一瞪：“能吃又怎么样了？你爸一顿能吃一只鸡，他什么时候一顿吃一只鸡了？” 　　关建国不理她了，要是听他吗的，他家别想吃肉。 　　二奶奶还是念叨个不停：“现在的日子真的越过越好了，以前哪里能动不动吃肉，饭都吃不饱，那年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我饿得头都大了一圈，最后排了几小时的队，买到一个不要钱的粢饭团，才缓过来……” 　　旁边立刻有同样带着孙子孙女来看热闹的老太太接话：“以前粥里撒点盐，要一勺酱油就直接吃了，现在的人吃个咸菜还要吃老多油炒的，不要吃蒸的。” 　　又一个老太太道：“是啊！还记得我们那会儿，一个皮蛋全家吃，夹一块沾点酱油舔一舔就能配粥了……今天早上我孙子竟然一个人吃了一个皮蛋。” 　　关白羽家附近原本是有别的房子的，关建国他们没有盖新房之前，就住在他左右。 　　现在那里的房子已经拆了，留下一些石头什么的堆着，这些老太太就坐在石头上聊天。 　　她们带的孙子孙女，大点的在旁边玩，一两岁被她们抱在怀里的烦了，就伸手去捂自己奶奶的嘴巴。 　　说完以前的事情，她们也不管自家孩子已经不耐烦了，又开始说念佛的事情。 　　石振卖完猪头肉，就去了一趟镇上，然后一口气背回来四个猪头。 　　冷切猪头肉这样的吃食，刚出来的时候卖得会好一点，以后肯定会卖不动，他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多挣一点。 　　昨晚上炖的猪头在家里就卖完了，石振只能重新开始炖，中午吃过饭才去镇上。 　　他是跟关白羽一起去的，到了镇上，他放下东西，拿出两块钱给关白羽：“小羽，你难得来镇上，去买点东西吃。” 　　“不用，我有钱。”关白羽道，“你之前给我的钱我还没花。” 　　石振之前给过关白羽三十块钱，那钱关白羽只买柴火的时候花过一点。 　　关白羽不肯要钱，石振只能作罢，不过关白羽虽然没拿石振的钱，但还是去买东西了。 　　他缺很多东西。 　　他奶奶给他留下的钱很少很少，这两年要不是他常常考第一，老师会奖励笔和本子，恐怕他会连必要的文具都没有。 　　如今有了钱，他就想去买几根圆珠笔笔芯，还要买点油盐酱醋什么的。 　　头一次见面，他表哥就给了他三十块钱，他一度觉得他表哥很有钱，但这几天观察下来……他表哥应该很穷。 　　他跟石星火聊过之后，更是无比确定这一点。 　　关白羽背着个筐子，一样样的买。 　　两块钱一袋的洗衣粉，一块钱二十盒的火柴，四毛钱一斤的盐…… 　　关白羽这一花，就花了十块钱。 　　剩下的钱他没动，他家里的粮食快没了，他要在村里跟人买一点米。 　　关白羽回去的时候，石振的猪头肉已经卖掉大半，只剩下一两斤了。 　　“哥。”关白羽叫了一声，走到石振身边。 　　石振把小凳子给他坐：“你去那边树荫下坐着休息一下，等我卖完了，我们就回去。” 　　石振自己一点不觉得卖东西丢脸，但他知道关白羽这个年纪的人，可能会觉得卖东西有点丢人。 　　关白羽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坐在这里就行了。”他不想离石振太远。 　　关白羽不走，石振巴不得，这人活生生在他身边坐着，他一颗心都安定下来了。 　　关白羽坐下后，石振就瞧见了他买的东西，微微愣了愣：“你没买点什么吃的？火腿肠汽水什么的都很好吃，那边的肉包子味道也好。” 　　关白羽摇了摇头：“我不饿。” 　　“一个包子又没多少分量，”石振笑了笑，恰好看到旁边两个摆摊卖菜的老太太正在分吃一碗小馄饨，就问，“那你要不要吃小馄饨？” 　　镇上的吃食店都集中在菜市场附近，那家卖包子的店还卖小馄饨。 　　“不用。”关白羽拒绝了。 　　他没吃过小馄饨，但不想花这个钱。 　　“我想要，你去买一碗，我们分着吃。”石振拿出一块钱给关白羽。关白羽很喜欢小馄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包来吃，他大早上起来，关白羽就会给他煮一碗汤汤水水的小馄饨，再给他炒一大碗蛋炒饭或者做个蛋饼，让他搭着吃。 　　他当时觉得关白羽太闲了——一个早饭何必弄两个花样？就算要弄两个花样，出去吃不就行了？ 　　但后来，他自己包了小馄饨，却再不是这个味道了。 　　关白羽不肯拿钱：“我有钱……” 　　“关白羽？”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关白羽一愣，抬头就见闫江涛和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人正好从旁边的包子店里出来，那两人他认识，不是他们一班的，但跟他们同年级。 　　“关白羽你在卖东西？”闫江涛满脸稀奇地看着关白羽，“你这么脏，卖的东西能吃吗？” 　　关白羽低下头不想惹事。 　　闫江涛却不依不饶：“你卖的什么东西啊，黑乎乎的看着就恶心，你身上很臭，你卖的东西也是臭的吧？” 　　闫江涛是周末和朋友一起来镇上来玩的。 　　他零花钱多，每个周末都会来镇上买东西，吃点好吃的。 　　以前他从没在镇上遇到过关白羽，现在遇到了，就忍不住挑剔几句。 　　关白羽依然没说话，石振脸都黑了，问关白羽：“这是谁？” 　　关白羽道：“我同桌。” 　　关白羽没看石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以前闫江涛找他麻烦，他基本都是忍了的，除非闫江涛太过分，他才会想法子，偷偷报复一下。 　　但他不敢太过分，他知道自己斗不过闫江涛。 　　可现在，闫江涛当着他哥的面说他…… 　　石振听到了关白羽的话，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关白羽的同桌无意中在镇上遇到他们，都这么说话，平常在学校里，又是怎么欺负关白羽的？ 　　他以为关白羽成绩好，在学校里不会受欺负，然而错了。 　　他之前竟然都没有发现！ 　　石振锐利的目光看向闫江涛。 　　本地人个子都不高，闫江涛身高不到一米七，还很瘦。 　　关白羽发育不良比他还矮小，他才不怕关白羽，但石振身高一米八。 　　被石振瞪了一眼，他不敢再说什么，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身后，石振看了他很久。 第18章 　　虽然闫江涛闹了闹，但没有影响石振的生意，他很快就将剩下的猪头肉卖完了，这才对有些心不在焉的关白羽道：“小羽，我们去吃馄饨吧，吃完再去菜场买点馄饨皮，等到了家里，我包馄饨给你吃。” 　　关白羽点了点头。 　　石振到了那家店里，要了一碗馄饨，又让店家多给他一只碗：“我不太喜欢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稍微吃几个就行。” 　　如今是下午一点，包子店早上的生意最好，现在生意不怎么样，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等馄饨端上来，石振从大碗里舀了几个，剩下的都给了关白羽。 　　关白羽看了石振一眼，眼睛有点酸。 　　馄饨多好吃，他哥怎么可能不喜欢？ 　　小馄饨一块钱一碗，碗是大海碗，里面约莫有二三十个馄饨。 　　关白羽慢慢吃着，只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养父母没什么钱，但舍得给他妹妹花，她妹妹还小的时候，他养母带他妹妹去镇上，就会给他妹妹买一碗馄饨，等回来，就骄傲地跟别人说他妹妹胃口好，能一个人吃下一大碗馄饨。 　　但他……他奶奶不爱给他花钱，这还是他第一次吃馄饨。 　　石振等关白羽吃完，和他一起去菜场买了点馄饨皮，这才回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灶膛里的火早就灭了，石振用筷子扎了扎猪头，生火继续炖。 　　灶膛里塞了耐烧的木头，就不用一直看着了，石振又从一个还没下锅的猪头的猪脸部位割下来一块瘦肉，用刀剁碎，加入小葱、盐、味精调好馅料，准备包小馄饨。 　　小馄饨的皮很薄，里面的馅料一般也放的很少，之前他们在镇上吃的那碗馄饨，里面的肉馅就只有没泡开的黄豆大小。 　　“我包馄饨，给你们多放点馅料，保管比镇上卖的好吃……镇上卖的馄饨人家包的时候，捞馅料要么捞个空，要么捞根葱。”石振笑道。 　　关白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又在看着石振包了几个馄饨之后，跟着一起包。 　　关家人皮肤都黑，脸还普遍有点方，但关白羽是尖脸的，即便现在有些太瘦显得没精神，但也能看出五官底子很好。 　　石振见他心情好，不经意地问：“你那个同桌，在学校里常常欺负你？他叫什么名字？” 　　关白羽抬头朝着石振笑了笑：“他就是嘴巴上说我几句，其实也没什么……他成绩差嫉妒我才这样的。” 　　石振道：“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 　　关白羽弯了弯眼睛：“嗯。” 　　“你头上长虱子吗？”石振又问。 　　关白羽的表情僵住了。 　　他们村里是有个小卖部的，一般零零碎碎的东西在小卖部都有卖。 　　下午三点，关白羽怏怏地来到店里，买药虱子的药，还有蛔虫药。 　　那小卖部也是村里人的聚会点之一，门口有几个男人拿着碗过来，买了散装白酒，正一边喝一边聊天，见关白羽来买药，纷纷道：“白羽，你那个表哥很讲究啊！” 　　“你们家的猪头肉也好吃，晚上还有没有？” 　　“你要不要给你表哥买点酒回去？” 　　…… 　　关白羽很少跟这些人相处，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道：“猪头肉我家有的……” 　　等关白羽回去，石振让他吃了蛔虫药，想了想，自己也吃了。 　　吃完，他又把药虱子的药碾碎加水，梳到关白羽头上去。 　　等梳完，他还让关白羽给自己梳了一遍。 　　挺尴尬的，他头上也有虱子。 　　这年头农村，到了冬天大家就不爱洗澡了，洗头的次数也少，长虱子的人特别多，不过再过个七八年，条件好起来，还长虱子的人就少了。 　　关白羽给石振梳头的时候特别小心，弄得石振头皮痒痒的，等终于涂完药，他带着关白羽去洗手，一直洗的干干净净，才敢去碰吃食。 　　这锅猪头，四点多的时候炖好了，石振端着又去了镇上，打算赶一个晚市，至于关白羽，就让他在家继续炖猪头。 　　傍晚也有一拨人道菜场买菜，都是白天要上班，这会儿刚下班的。 　　石振一个劲儿地招呼，总共不过十几斤的猪头肉，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也就卖完了。 　　卖完之后，他又去买了个不锈钢盆，这才回家。 　　他回去的时候有点晚了，石星火已经回家，瞧见他，石星火就开始说白天他都干了什么，中午又吃了什么——他们今天中午又是吃豆制品炖肉，他特别喜欢。 　　石振笑着听他说话，顺便抓着他，在他头上涂了杀虱子的药，蛔虫药当然也要给他喂一点。 　　蛔虫药吃一次就行了，杀虱子的药要连着用好几天，等最后没虱子了，只要不去跟长虱子的人太接近，多洗头，就不会再染上。 　　这天晚上，又有不少住在附近的人来买猪头肉，约莫卖掉了半个猪头，石振还将剩下的两个猪头炖好，放进两个不锈钢盆等着明天早上去镇上卖。 　　第二天就是周一了，早上吃的是馄饨和锅巴，用铁锅做饭，锅底常常会有一层锅巴，关白羽连柴火都舍不得多用一点的时候，锅巴几乎没有，最近他买了很多柴火回来，锅巴就有点厚了。 　　之前他们都是吃饭的时候，顺便铲下来嚼着吃的，昨天米饭有点多，锅巴就留下了，石振等做完馄饨，在锅里刷上一层油，把锅巴贴上去烤了烤，再淋一点油煎一下……松松脆脆的特别好吃。 　　就是有点费油，一般人家舍不得这么吃。 　　接下来几天，石振每天都记得给关白羽擦药，关白羽头上的虱子总算没了，他自己头上的虱子也同样不见踪影。 　　此外，他每天来来回回忙活，一天大概能卖掉四个猪头，挣四十块钱左右。 　　他手头总算宽裕了一点，但依然不敢乱花——他现在要是把钱花没了，根本没办法把生意做大。 　　不过，一些必要的钱还是要花的……石振陆续买了合适的刀子，还有砧板、铁秤砣、洗发水、毛巾之类。 　　这么卖了四天，到了周五，生意就不太行了，他只卖掉了三个猪头。 　　尤其是来他这里买猪头肉的村里人，更是少之又少，倒是有人去镇上买了个猪头回来自己炖着吃，弄得猪头的价格都涨到了七毛一斤。 　　不管什么东西，不再滞销之后，价格就会涨上去。 　　好在石振是跟朱屠户订好了的，虽然涨价了，但不至于买不到。 　　虽然平常生意没那么好了，但周末生意会好一点，不过即便如此，周六下午，石振还是从家里离开，去隔壁村找人。 　　这些天他跟村里人打听了一下，对闫江涛已经足够了解。 　　闫家是附近村子的，闫江涛的父亲前几年买了一台织布机回家，然后家里就发达了，现在家里一共有六个织布机，甚至雇了人看着。 　　他们家有钱之后，闫江涛就阔绰起来，行事也比较嚣张，在学校里有点看不惯关白羽，总找关白羽的麻烦。 　　关白羽说闫江涛没做什么，但按照石振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关白羽没少被闫江涛欺负。 　　这样一个人……该受点教训。 　　但石振去找的人不是闫江涛，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上辈子比关白羽更早进他的工程队，之后一直跟着他干的人。 　　他当初在这边做工程，一开始什么都自己来，手底下也只用自己村里的人，但后来生意做大就不成了，于是招了一些本地人，那人就是他招的人之一，这人比关白羽大一岁，七八年出生的，按照他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如今已经初中毕业了，现在没有工作是个闲汉。 　　这人当年没少跟他吹牛，说自己读初中的时候，在学校里横着走，是学校里的老大，石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石振找的这人姓钱，叫钱起来，石振过去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家堂屋的一个躺椅上，整个人瞧着懒洋洋的。 　　石振问：“你就是钱起来？” 　　“是啊？怎么了？”这人懒洋洋地看了石振一眼。 　　石振道：“听说你打架很厉害……我们比划一下？” 　　钱起来听到石振的话，两脚蹬地就从躺椅上翻身起来，说不出的惊喜：“你来找我比武的？我现在名气这么大？” 　　石振道：“反正我听人说你很厉害。” 　　这几年武侠剧流行，这时候的年轻人又没有电脑手机这些消磨时间的东西，一个个在青春期躁动的年纪里满腔精力无处使，对打架之类的事情，就比较热衷。 　　而钱起来，是其中特别热衷的人之一。 　　钱起来刚进他工地的时候，甚至在休息的时候用工地上的沙子练铁砂掌，把自个儿好好的手反复往沙子里戳，戳到第二天肿起来…… 　　他那时候用收音机听武侠故事，看武侠电视，也是因为钱起来的大力推荐。 　　这时候的钱起来，应该也已经对武侠很感兴趣了。 　　钱起来满脸兴奋，他没想到自己名气已经这么大了，竟然有他不认识的人上门来踢馆……他恨不得马上就跟石振比划一下才好。 　　“行，打就打！”钱起来甩甩胳膊扭扭脖子，开始活动肩膀。 　　石振没做准备活动，他这会儿……就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去世前，钱起来又是糖尿病又是脂肪肝，凸着个大肚子满脸油腻，现在却是个清瘦的年轻人。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嘴唇上方竟然留了点胡子……他年纪不大胡子就稀稀拉拉几根，瞅着让人觉得很不顺眼。 　　石振在村里的时候，打架特别厉害，附近村子没一个打得过他的，后来当了包工头，因为看多了钱起来推荐的武侠小说的缘故，还特地练过，也就是后来修身养性，才再不做这种事情。 　　但就算已经很多年没打架，他也知道人身上哪些地方是弱点。 　　更重要的是，比关白羽大一岁的钱起来，如今周岁才十六，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 　　石振欺负了一下未成年，很快就将他压制在地上：“你没有我厉害。” 　　“你刚才那招是什么？”钱起来被打倒之后也不生气，就是忍不住琢磨石振是怎么把自己打倒的。 　　石振道：“我以前跟人学过一点，知道人身上有哪里是弱点……” 　　“你能教我吗？”钱起来想也不想就问。 　　石振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很忙，没什么时间。” 　　“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教我就行……对了你哪里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钱起来机关枪似的问道，瘦长脸上满是好奇。 　　石振笑起来：“我以前不住在这边，刚来这里不久。” 第19章 　　钱起来没读过什么书，但人还不错，他年轻时好勇斗狠，喜欢打架，但后来结婚生了个儿子，就一心为着儿子忙活了，跟着石振的那些年，虽然也会利用职务帮帮亲戚什么的，但做的不算过分，石振能接受。 　　更别说现在的钱起来，远没有后来那么油腻。 　　石振活的时间长，对钱起来又足够了解，他装作不经意的说自己从小在山里练功夫，打败过很多人，就让钱起来对他崇拜起来。 　　紧跟着石振又夸了钱起来几句：“你比我小两岁，还没长成，跟我打你是吃亏的，要是你认认真真多练几年，我不一定打得过你。” 　　“我倒是想练，就不知道要怎么练……你能教我吗？我拜你为师！”钱起来也想打遍附近村子无敌手。 　　“能是能，就是我时间不多。” 　　“没事，我时间多啊！你啥时候有空我都可以！”钱起来道。 　　他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书，至于上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现在就天天在家窝着干干农活，或者跟人一起看看电视，闲得发慌。 　　如果可以练成武林高手……那真的太帅了！ 　　石振也不含糊，当下教了钱起来几个经典的锻炼动作，又跟钱起来讲了一些后世的健身知识：“古时候有穷文富武的说法，因为练武必须吃好一点。这个吃好点不是指吃肥肉，而是吃蛋白质，也就是猪瘦肉、鸡肉、鸭肉、鸡蛋之类，只有吃足够多的蛋白质，才能长出肌肉来，你以后争取每天多吃几个鸡蛋，要是家里没有，就想法子出去赚钱，买了吃。” 　　钱起来恍然大悟。 　　石振琢磨着，钱起来要是按着他教的动作，使劲练卷腹卧撑什么的，再吃够蛋白质……钱起来打架多厉害他不能保证，肱二头肌胸肌腹肌肯定能练出来。 　　“我爸妈那可能让我吃这么好……我现在也没什么赚钱的法子……”钱起来有点懊恼，他家家境挺一般的，收入就靠养猪养蚕，虽然家里养了鸡，平常鸡蛋不缺，但他家兄弟姐妹好几个，还有父母爷爷奶奶……炒了一盘鸡蛋不可能给他一个人吃。 　　偏偏眼前这人说，不吃肉的话，一天吃五六个鸡蛋都不嫌多，这…… 　　“你多去镇上跑跑，说不定就能找到工作了。”石振跟他说了几句，又说了关白羽家的地址，让他有空来找自己。 　　做完这一切，石振才回去，然后继续忙活起来。 　　这天晚上，钱起来就来找他了。 　　钱起来过来的时候，石振正在炖明天要卖的猪头，钱起来一进来就被这浓郁的香味给打动了，忍不住咽口水：“师父，你炖的什么？” 　　“猪头。”石振道。 　　“猪头啊……我最喜欢吃猪头肉了，每年过年吃咸猪头，一小块肉我能干掉一大碗饭。”钱起来面露怀念。 　　钱起来在石振身边跑前跑后，跟石振说话，关白羽却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钱起来之前在他们初中挺有名的，他在学校里搞了个青龙帮，有十几个帮众……不过等钱起来初中毕业，青龙帮就解散了。 　　这个“帮派”平常热衷于逃课，翻墙出去玩什么的……他们学校管得不严，走大门都能出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就喜欢翻墙。 　　钱起来他们还没少跟其他学校的人打架。 　　去年初三毕业那会儿，钱起来他们去镇上的高中参加毕业考试，就因为那高中里有人看不起他们学校的人，打了好几个高中生。 　　不过钱起来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反而会保护弱小，所以关白羽对钱起来印象不坏。 　　现在，钱起来叫他哥“师父”？ 　　关白羽瞅着钱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钱起来这时候也看到了关白羽：“哎！你叫什么名字？我瞧着你有点眼熟。” 　　“他是我弟弟，叫关白羽，你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你应该见过他，”石振道，“他现在读初三，是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真厉害啊！”钱起来有些敬佩，“唉，我以前成绩也很好的，每次都能考八十几分，五年级的时候摔断腿在家养了几个月，再去读书就听不懂了。” 　　关白羽：“……”小学考八十几分算成绩很好吗？ 　　钱起来话很多，跟石振说了不少事情，还想再跟石振比划一下“功夫”。 　　石振也不拒绝，又把他按在地上一回。 　　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打着打着就熟悉起来了，钱起来跟石振聊了很多，走的时候，还买走了两斤猪头肉。 　　他虽然没工作，但有时候去河里捞点小鱼小虾，摸点螺蛳，弄到镇上去卖，倒也能换几个钱。 　　等钱起来走了，关白羽问石振：“哥，你怎么认识钱起来的？” 　　石振道：“我听说他很厉害，找他打了一架，就认识了。” 　　关白羽有点懵，他一直觉得他哥是个很稳重的人，原来他哥还喜欢打架？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人，确实喜欢打打闹闹的，他哥这样子瞧着倒是有了些少年人的模样。 　　石振比钱起来多活了三十年，其中有二十年，还活在信息大爆炸年代。 　　他还看了很多书。 　　如此一来，不管钱起来说什么，他都能搭上话，还能说一些钱起来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钱起来提到武侠小说，石振就能把那几位写武侠小说的大师的人生经历说出来。 　　这让钱起来对他更崇拜，第二天一大早，钱起来就又来了。 　　得知自己师父早上要去镇上卖猪头肉，他决定来帮忙。 　　总不好白学人家东西，对吧？ 　　石振也没推辞，他让关白羽在家休息，和钱起来一起，把猪头肉带到镇上卖，顺便继续跟钱起来聊天。 　　他装作不经意的，把话题引到了钱起来和关白羽读的那个初中，又提起了闫江涛。 　　“我弟在学校里成绩很好，结果被人嫉妒，有个叫闫江涛的，总在外面说他脏什么的，欺负他。”石振道。 　　“还有这种事？师父，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单纯的教训用得着你？我要揍他太简单了，但我弟还要在学校里读书……他被我揍了之后，我怕他找我弟的麻烦。”石振道。 　　那天闫江涛当着他的面骂了关白羽之后，石振当天晚上，就想去教训这个人。 　　但这边乡下外来的人不多，建筑也低密度，树林之类更是没有，他很难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偷偷揍闫江涛。 　　而他要是被人看到了……到时候闫江涛百分百会报复关白羽。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关白羽身边护着，闫江涛要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打了关白羽怎么办？ 　　就算闫江涛不打关白羽，他去找老师，找家长什么的，他和关白羽也容易吃亏。 　　关白羽的养父母不管关白羽，而他……他是外来的，在这边没根基。 　　所以石振当时，就决定找别的办法对付闫江涛。 　　他拖了一个星期才办这件事，也是希望闫江涛想不到自己和关白羽身上。 　　“说的也是……那要怎么办？”钱起来纠结，“我要是还在上学，可以跟人说师父你弟弟是我罩着的，但现在我都毕业了……” 　　石振道：“有一个办法……你不是说你有几个小弟还在读初三吗？你这样子去做……” 　　石振把自己的想法跟钱起来说了。 　　犯法的事情，他不会让钱起来他们去做，但闫江涛这个人嘴巴太脏，教训一下是必须的。 　　石振说的事情并不难办，想想还挺有意思的，钱起来一口答应，有点跃跃欲试。 　　另一边，关白羽也在琢磨闫江涛的事情。 　　闫江涛往日里骂他几句，他并不当回事，但闫江涛当着他哥的面骂他，还说他哥卖的东西不好，他就有点气不过。 　　那可能会影响他哥的生意！ 　　偏闫江涛还每天高高兴兴地来学校上学，嫌弃他中午带的猪头肉恶心……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石振早上六点多就到镇上了，卖完一盆猪头肉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卖得比之前慢很多。 　　他没让钱起来陪着一起卖，钱起来就去附近吃了一碗榨菜肉丝面，等他收摊的时候才过来找他。 　　“师父，现在就回家？”钱起来问。 　　石振摇了摇头：“等等再回去，先去一趟新华书店。” 　　他打算去买点习题什么的，给关白羽做。 　　他问过关白羽，关白羽说再过一星期学校里有一场考试，考完就要确定保送高中的名额了，而保送是按照这次考试的成绩，还有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来算的。 　　他对关白羽有信心，但觉得关白羽最好再巩固一下各方面的知识。 　　而且就算保送了，按照J市的规定，关白羽还是要参加中考的，只是保送生的话，可以低很多分上保送的学校。 　　就这么说吧，像关白羽读的学校，要是没有保送名额，保管一个考上长溪市市重点的学生都没有，但有了保送名额，可以低个几十一百分上市重点，关白羽这样的，就肯定能上了。 　　二三十年后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常常买很多课外习题给他们，他们还不做，但这个时候……新华书店卖的课外习题很少不说，关白羽想要都没有。 　　此外，关白羽还完全没有课外书，只看过他们学校阅览室的一些书。 　　镇上有一家新华书店，也是唯一的书店，紧挨着新华书店的，就是一家文具店。 　　石振手上钱不多，他记得上回关白羽已经买过文具了，也就没去文具店，只进了书店。 　　这时很多工业品的物价，跟二三十年后差不多，书的价格也不便宜，石振找了找，选了两本给初三学生用的习题册，一共12元。 　　选好习题册之后，他又看了看课外书……这时候能看的课外书不多，价格还不便宜，石振最终选了一本《上下五千年》，标价18.7元。 　　在那个不爱搭理人的人收银员那里付了钱，石振抱着书往家里走。 　　钱起来瞅见那书，有些同情关白羽：“这些题目你都要让关白羽做？还有那么厚一本书，关白羽看得完吗？” 　　石振道：“这题目不多，至于那本书，应该也看不了多久。”他记得关白羽看书很快，当然现在的关白羽没有进行过大批量阅读，看书应该会慢一点，但想来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钱起来更同情关白羽了。 　　石振跟钱起来一边走一边聊天，聊的多半是钱起来初中的事情，听着听着，不免担心关白羽那初中的教学质量。 　　他一直知道，这时候乡下学校的教学质量很一般，但钱起来连“唐宋元明清”这样的朝代顺序都不知道，就有点过了。 　　不过这些知识，关白羽应该是知道的。 　　毕竟钱起来是个初三就咋去学校的校霸，关白羽却是快班的第一名。 　　石振带着书本回去的时候，关白羽正在缝被套。 　　他最近才发现，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连被褥都没有，只能在身下垫上稻草，穿着棉袄睡觉。 　　之前他们竟然还睡过桥洞！ 　　关白羽有些心疼，就惦记着想给石振他们做点被子什么的——他奶奶早年常用织布机织布，又因为不想把东西给儿媳妇，攒了好些布。 　　原本，这些布若是新的，他奶奶没了之后，肯定会被他养母还有姑姑分走，但他奶奶过世前在床上躺了快两年，当时她知道自己命不长了，不仅变着法子吃好的，还把以前舍不得盖的被子，舍不得穿的衣服全拿出来盖了穿了。 　　老人去世前，身上少不得有味道，以至于她去世的时候，那些东西他姑姑不要，他养母也硬气地没拿。 　　他问过石振，石振不介意用他奶奶留下的东西，他就拿出那些被套床单洗干净晾干，再缝起来。 　　见石振回来，关白羽立刻站起身：“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最近生意不太好。”石振道，不管是什么吃食，刚有的时候买的人会多一点，时间一长生意就没那么好了。 　　不过没有别人抢生意的话，他一天卖三个猪头还是可以的。 　　至于以后……那肯定要开发别的产品。 　　关白羽有些担心，石振倒是没当回事，他从书包里拿出买的书给关白羽：“小羽，你们不是快考试了吗？你可以做做上面的题目，还有这本书，空闲的时候也能看看。” 　　关白羽没想到石振给自己买了书，有些惊喜，等看到书的标价，又被惊了惊：“好贵！” 　　“还可以，书么，肯定贵……我可以跟你一起看。”石振道。 　　关白羽轻轻摸着手上的书：“我一定好好看！” 　　时间还早，石振把空盆放下，拿了另一个盆，就再次去了镇上。 　　这次钱起来就没去了，他师父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他需要去安排一下。 　　石振这天去了镇上三次，卖掉了三个猪头。 　　前些天，因为家里的铁锅常常要用来炖猪头的缘故，石振他们吃的都很简单，压根没怎么炒菜。 　　但今天锅子空着，石振晚上就炒了几个菜。 　　荞葱炒鸡蛋、莴笋叶炖豆腐，再加上一人一块猪头肉，三人都吃得特别饱。 　　关白羽这天晚上睡觉，都是笑着的。 　　不过第二天…… 　　关白羽这天从石振为了做生意买的那叠塑料袋里扯了两个，放进自己书包。 　　闫江涛每天中午吃过饭，都会到教室外面，倚着教学楼和几个朋友一起抽烟。 　　他一直觉得这是特别帅的事情。 　　这天他正在抽着，头顶突然掉下来两个装了水的塑料袋，朝着他当头砸下。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了个满脸，泥腥味蔓延开来，嘴里叼着的烟瞬间熄灭。 　　原本正在跟人炫耀自己刚买的自行车的闫江涛瞬间懵了，更让他觉得恶心的，是……这水是脏的！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闫江涛都被气坏了，飞快地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谁扔我！” 　　闫江涛家里富起来之后，就变得爱干净了，被这么扔了一脸，自然气得不行，一心想要把扔他的人找出来。 　　他们的教学楼总共也就三层，他去了上面两层的教室，里面都有人在吃饭，为了人也都说没人扔他，他紧跟着去了自己班级…… 　　他班里那几个跟他有矛盾的，也都好好的在吃饭，最近生活条件好了一些的关白羽，就刚刚吃完他那份猪头肉拌饭。 　　一番折腾，闫江涛不仅没找到扔他的人，还被很多人瞧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最终恨恨地离开学校，回家洗澡去了。 　　关白羽拿着自己带饭的搪瓷杯，去洗手池那边洗。 　　他吃饭前，借口上厕所，去了天台。 　　天台有两扇门，一扇是用插销插上的木门，谁都能打开，还有一扇锁上的铁门。 　　那铁门就几个铁栅栏，其中一根还已经被腐蚀了，用力掰开就能将之掰大一些，他个子小，脱掉外套就可以从铁栅栏中穿进去。 　　到了天台，他算好位置，弄了个小机关把装了水，又放进去一点烂泥的塑料袋放在上面，放好了自己再回教室。 　　他刚回教室，那两包水就朝着闫江涛当头砸下…… 　　他以为要多试几次才能成功，亦或者砸不到闫江涛的头，没想到一次就成了。 　　关白羽听到教室里的人都在说闫江涛的事情，没有跟着说，而是拿出石振给他买的数学题做。 　　上面很多题目他以前没见过，要花些功夫才能做出来。 　　今天下午闫江涛肯定不来上学了，他可以慢慢做。 　　闫江涛下午确实没来学校，弄得几个难得来学校上课的初三学生有点傻眼。 　　他们准备了沟渠里的水，想浇闫江涛一身再起哄取笑他来着，现在闫江涛不在……那一桶水只能拿去浇学校后面种的菜。 　　要知道，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特别肥！ 　　那沟渠旁边，有家人紧挨着盖了窝棚，养了十几头猪，他们家隔几天清理一次猪圈的时候，就会用水把猪粪冲到渠里去。 　　那渠附近的杂草比别的地儿不知道要旺盛多少，上回有个孩子不小心摔进去，他爸妈想也不想就将他从头到尾洗了三遍。 第20章 　　石振这天晚上，从来窜门的钱起来那里，知道了闫江涛被人泼了一脸泥水的事情。 　　钱起来坐在关白羽奶奶用捡来的木头木板钉的小凳子上，有些幸灾乐祸：“这个闫江涛家里发达了，张嘴闭嘴就嫌弃别人穷，整天炫耀这个炫耀那个，还看不起别人……他在学校里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干的！” 　　“没人瞧见？”石振有些惊讶。 　　“没人瞧见，也可能是大家瞧见了，但都不说，”钱起来说得兴起，动了动，那小凳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副要散架的样子，“学校里看不惯他的人挺多的。” 　　石振一边熟练地处理手上的猪头，一边试着拯救了一下那个小凳子：“你别坐着了，有空就做做下蹲，可以练大腿肌肉。” 　　钱起来放过那个小凳子，开始做下蹲，做了一会儿，见关白羽出去了，就低声对石振道：“对了师父，我听人说，闫江涛他爸给老师送了礼，让老师给闫江涛安排个好同桌，老师才让他跟关白羽坐的。结果他整天看关白羽不顺眼，常常欺负关白羽，还踩关白羽的桌子和凳子，还没少在学校里说关白羽的坏话。” 　　石振面色有点冷。 　　要不是关白羽成绩好，大部分人看在成绩的份上会高看他一眼，就闫江涛这做法，很可能让全班的人一起孤立关白羽。 　　这种熊孩子，缺少来自社会的毒打。 　　周二，闫江涛满脸不忿地来到学校，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 　　他确实看谁都不顺眼，他讨厌读书，可是他爸说了，他要是不来上学，就不给他零花钱！ 　　他只能来上学。 　　也不知道今天学校里的人，是不是都在议论他，看不起他…… 　　闫江涛到了学校附近，就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让他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不过，他虽然没揍人，但也对着好几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道：“你看什么看？傻逼！” 　　这些被他骂了的人，有些压根就不认识他，被骂了都不知道闫江涛骂的是自己。 　　不过，等闫江涛进了校门，有个被他骂的人不乐意了：“你才是傻逼，被粪水淋了一头泡傻了吧！” 　　闫江涛气炸了：“你这个狗X的，你才被粪水泡傻了，你天天在家吃屎的吧？你妈是不是把你生在茅坑里的？” 　　闫江涛打小在村里长大，特别擅长骂人，骂了许久，还道：“一群乡下人，穷逼……” 　　被闫江涛骂了好一会儿的那人听着听着，脸都黑了，从站在他身边的那人手上抢过来一个桶，就朝着闫江涛当头泼去。 　　他们老大让他们弄点脏水去泼闫江涛，再在学校里说几句闫江涛脏、臭之类的话。 　　他们答应了，但因为跟闫江涛没仇，之前没打算照着闫江涛的脸泼，觉得泼人身上也就够了。 　　偏偏闫江涛说话这么难听……一桶水就那么对准闫江涛的脸去了。 　　闫江涛整个人都懵了。 　　昨天他虽然被泼了，但那水除了泥腥味没别的味道，他也就不至于太恶心，但现在…… 　　这水是臭的！ 　　闫江涛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到，就往厕所冲。 　　而那个泼了他的人瞧见这一幕，转身离开了学校。 　　他没把人打伤，也就是被闫江涛骂了之后反击，学校不能把他怎么样，最多批评一下。 　　但这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他往日里都是不来学校上课的，甚至老师都让他别来学校影响别人，只要毕业考参加就行…… 　　既如此，被批评算个啥！ 　　关白羽很早就来学校了，来了之后就开始做习题，正做着呢，他后桌的女生背着书包进来了，又用笔捅了捅他的背。 　　他转过头去，就见那个女生神秘兮兮地问他：“关白羽，你知不知道，闫江涛又被人泼粪了？” 　　关白羽好奇：“又？” 　　“昨天中午他不是被人泼了一回吗？听说那是粪水！他刚才还又被泼了一次，恶心死了！”这个女生说着恶心，瞧着却有点兴冲冲的。 　　闫江涛这样有钱之后眼睛就长头顶上，整天嫌弃别人穷的，有很多人看不惯。 　　而且都是农村人，路上走着一不小心就踩到鸡屎，大家伙儿对这些东西挺熟的，咳咳。 　　关白羽：“……”他昨天扔的不是粪水，只是泥水…… 　　不过闫江涛倒霉，总是好事。 　　关白羽跟人聊这件事的时候，班里其他人也议论纷纷，都在说闫江涛被粪水泼了两次的事情。 　　闫江涛肯定气死了……关白羽把这人从脑海里甩出去，开始做手上的题目。 　　学校老师自己印的试卷，他基本上都能做对，但期末考做全市统一的试卷，他总有很多题目不会做，甚至见都没见过。 　　现在他手上这两本习题册里，同样有很多他以前没见过的题目，他把这两本习题做完，语文和数学成绩应该会好很多。 　　关白羽做题的时候，石振却是抽空去了一趟附近的养鸡场。 　　他打算开发个新产品出来。 　　石振选的新产品，是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卤蛋。 　　鸡蛋剥壳之后卤一下拿来卖，薄利多销，多多少少也能赚一点。 　　以后他还可以卤一些豆腐干什么的，这样别人来他的摊位，能一次买好几种菜。 　　他做的东西，或许没有其他熟食摊的东西精致，但胜在便宜，市场还是有的。 　　J市这边的人，对赚钱很感兴趣，也乐于尝试各种赚钱的方法。 　　关白羽的养父在关白羽高一时会想着要养鸡赚钱，就是因为他们村有人养肉鸡发了财，而他们隔壁村，还有人养了很多老母鸡，每天卖鸡蛋。 　　石振去了卖鸡蛋的地方，问了价钱，就开始挑鸡蛋。 　　至于怎么挑……那当然是挑个头小的！ 　　他卖鸡蛋，是要按个卖的，买鸡蛋却称分量，他要是买个头大的鸡蛋，就亏了。 　　石振选了一些鸡蛋，称过之后发现，一块钱大概能买八个蛋。 　　这样的话……他的卤蛋可以卖一块钱四个。 　　镇上的茶叶蛋卖三毛钱一个，他的卤蛋五毛钱两个，总会有人买。 　　石振琢磨着回家就去煮鸡蛋，却被卖鸡蛋的叫住了：“你买这么多鸡蛋，是要烧酱焖蛋吧？这些蛋是刚产下的，煮了之后剥壳不好剥，最好放几天再烧。” 　　本地人办喜事请客之类，常常会做酱焖蛋，一次做一大锅，石振一口气买这么多鸡蛋，这人就以为他也是要做酱焖蛋。 　　但刚产下的鸡蛋，煮熟之后个壳粘着蛋白很难剥，剥的时候鸡蛋还可能会坑坑洼洼的。 　　有些人以为他的鸡蛋有问题，会找他理论，他就习惯提醒别人一句了。 　　石振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当即道谢。 　　鸡蛋不能马上卖的话，就先卖点卤豆干好了…… 　　石振想了想，又去买了很多豆干回来炖。 　　钱起来这天晚上又来了，闻着这香味儿有点受不了，当即表示等豆干卤好了，他要买一块钱的卤豆干。 　　“唉，我的钱都要花光了，偏偏找不到工作……”钱起来叹气。 　　石振心里一动：“你要不要跟着我干？我包你中午一顿饭，每天再给你五块钱。这样你要练武的话，我还能随时指点你。” 　　他打算多卖几样东西，这样只自己一个人，就有点忙不过来了。 　　如果钱起来能过来帮忙，他会轻松很多，还能弄些别的产品。 　　其实他之前，是想过让石星火帮忙的，但石星火收个钱都算不清楚…… 　　现阶段最适合石星火的工作，只有当小工卖苦力。 　　钱起来一口答应：“好啊！师父，你不给我钱也可以，让我跟着你学武术就行了！” 　　钱起来只有十六岁，没那么在意身外之物。 　　石振却不好占他便宜：“跟着我干活，我哪能不给你钱？”他压根没有正经学过武术，能教的钱起来的东西其实很少。 　　石振坚持要给钱，钱起来也就没推辞，有了工作的他，这天回家的时候特别高兴。 　　而石振，他很快就发现，花钱让钱起来来他这里帮忙，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钱起来的父亲知道钱起来找到了工作，第二天就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 　　钱起来的父母一共生育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钱起来是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 　　之前钱起来没找到工作，瞅着像个孩子，他爸妈也就没怎么管他，但现在他有了工作…… 　　当父母觉得有工作的人都该有车，摩托车他们买不起，自行车的话，正经过日子不乱花钱的人家，要买一辆还是很简单的。 　　钱起来就这么有了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扛。 　　现在的自行车质量都很好，二八大扛能抗很多东西，石振虽然还没买上三轮车，但有了钱起来，就再也不用捧着猪头走到镇上去了。 　　自行车后座上加块木板，放上一个盆，再盖上一块木板，再放上一个盆……一次能运两盆猪头肉到镇上，旁边还能放点零零碎碎的东西。 　　不仅如此，从关白羽家到镇上，走路要半小时，骑自行车却只要十分钟。 　　五块钱雇个人，结果白捡一辆自行车，实在太划算了！ 　　石振心情大好，对扩大生意这件事，也更有把握了。 　　钱起来也同样很满意自己这个工作，每天五块钱虽然不算多，但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有了自行车之后，这活儿一点不累！ 　　在工厂上班一个月也就两百块出头，但那是要三班倒的，也不管饭，在石振这里呢，只要白天“上班”就行了，有时候没啥事儿，石振还会让他去镇上到处逛，甚至工资都是日结，简直美滋滋。 　　另外，石振管的那顿午饭，味道也很不错，剥的时候没剥好的卤蛋，碎了的卤豆干，还有猪头肉……他平常在家哪能这么吃？ 　　钱起来吃着觉得好吃，又有日结的工资，每天还会买一点带回家去，如此一来，他家里人也格外满意，倒也能算三赢。 　 第21章 　　时间眨眼就到了这周周五，关白羽他们学校进行统一考试的日子。 　　关白羽以前没人管，考试对他来说，也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如今不一样了。 　　石振很看重关白羽的这次考试，他提前一天，就花钱买了馄饨皮包了馄饨，还嘱咐钱起来早点过来，到他这里吃早餐。 　　钱起来六点就到了石振这里，石振让他骑自行车去镇上买了四个烧饼油条，又煮了馄饨，他们每人一份烧饼油条外加一碗小馄饨，也算是一份丰盛的早餐了。 　　食物太多，关白羽甚至吃不完，分了半个烧饼给石星火。 　　等吃过早餐，石振先和钱起来石星火一起，一个骑车两个走路，把摆摊要用的东西送到镇上，紧跟着又骑车回家，送关白羽去上学。 　　担心关白羽坐自行车后座坐着不舒服，他甚至还特地在上面放了一块木板，一块垫子。 　　关白羽背着书包坐在垫子上，看着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后退，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做过自行车了，大体是没有的。 　　看到村里小一点的孩子，坐在自行车前面的车杠上，大一点的孩子坐在后面……他也不是没有羡慕过，但他打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那会儿他就想着，等自己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对自己的孩子很好，用自行车载着自己的孩子，到处去玩。 　　结果还不等他骑自行车带别人，竟然有人骑自行车带他！ 　　这就是亲人么？他哥怎么这么好？ 　　石振手上没什么钱，所以没给关白羽买新衣服，但他跟关白羽“相认”之后，家里陆续添置了肥皂什么的，每天早上他还会催着关白羽和石星火洗脸刷牙。 　　这也就算了，前些日子他用药杀光关白羽头上的虱子之后，还带关白羽去剪了个头发。 　　关白羽之前的头发是自己胡乱剪的，要多丑有多丑，石振带他去剪的发型虽然也普普通通，甚至有点短，但这么一剪，他整个人看着特别精神。 　　不仅如此，这些日子关白羽吃得好，脸色也好了很多。 　　今天关白羽穿的是村里人送他的旧衣服，但那衣服没破不说款式也不错，让他看起来跟其他那些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没有丝毫不同，甚至因为他皮肤白，瞧着比别的孩子还要文静帅气。 　　到了校门口，关白羽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竟是有不少女孩子偷偷看他。 　　要是再养养，给他买点好看的衣服……石振觉得关白羽有望成为校草。 　　嗯，也不一定……关白羽现在才一米六…… 　　“小羽，加油！”石振鼓励了一下关白羽。 　　“嗯。”关白羽笑了笑，眼睛又弯了起来。 　　他们学校初三的课已经提前上完了，最近老师正在复习初一初二的知识，那些知识他都没忘记，就没有听课，改为做石振给他买的题目。 　　做多了之后……他这会儿拥有无以伦比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考好。 　　这次考试是市里统一考的，对初三学生来说很重要，他们学校甚至为此给初一初二的学生放了假。 　　也因为这次考试很重要，那些平常不怎么来学校上课的初三学生，全被老师叫回来了。 　　关白羽一进教室，就有班里的女生问他：“关白羽，今天送你来上学的那个人是谁啊？” 　　关白羽心情很好：“是我哥。” 　　那女生满脸羡慕：“你哥长得真帅！” 　　初三的女生，大多已经发育好了，但初三的男生……哪怕个子不低，瞧着也多多少少有点幼稚，像关白羽这样因为营养跟不上还没开始发育的，个子跟女生差不多瞧着更是显小。 　　所以班里的女生，很多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生。 　　关白羽时常听到她们议论班里的男生，之前一直没感觉，但现在听这人说自己的表哥帅，却有点不高兴，不高兴之余，又有点自豪。 　　他表哥，绝对是最好的。 　　关白羽道：“我也觉得我哥很帅。” 　　“你长得也不错，以前都没发现。”那女生又道，最近关白羽的变化挺大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主动跟关白羽说话。 　　两人正聊着，闫江涛来了，一屁股坐在关白羽身边的座位上——他们这周不靠墙，倒是不需要相互让位置。 　　闫江涛的脸色不太好看，被连着泼了两次脏水之后，他今天还是第一天来学校。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些人还时不时说话……是不是在说他被人泼粪水的事情？ 　　比如关白羽，就肯定在跟那个女生说他！ 　　闫江涛把书包扔在自己的桌子上，用力整理自己的东西，眼刀子更是往关白羽身上扎。 　　那天被人当面泼了粪水之后，他特别生气，找了自己的父亲想让自己父亲帮他教训一下那个泼他的人，结果他爸张嘴就是：“人家不泼别人就泼你，肯定你也有问题，你先反省一下自己！” 　　跟家里人诉苦结果听到这么一番话，闫江涛差点被气晕过去。 　　之后，他爸还逮着他训了他一顿，说他不知道珍惜现在的好日子，有书读却不好好读，说他成绩太差丢自己的脸…… 　　说到后来，少不得又提了关白羽：“你看看人家关白羽，他家里没人管他，学费都常常交不上，回家还要自己洗衣服做饭，却能考年级第一，多厉害！你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每次都考班级最后一名。” 　　教训完儿子，闫父就看机器去了。 　　织布机上连了很多丝，不停地织布，期间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看着——要是哪根丝断了，布上会有瑕疵，需要及时要关了机器重新穿上那根丝才能继续织。 　　他们家虽然雇了两个人帮忙，但好几台机器日夜不停地织布，那两人看不过来……他们自己也是要轮班盯着的，甚至有时候更辛苦，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 　　闫江涛想起这几天在家总被父母说，今天来学校之前，他爸更是反复说他，让他一定要考好一点…… 　　他瞪了关白羽一眼，见关白羽不理自己，更是恼怒——这家伙肯定看不起自己！ 　　考试很重要，所以不是在自己班级考的，而是去初一初二的教室考，不仅如此，每个班的学生还分成两半，在两个教室考，这样每个考生身边就都没有同桌，没办法偷看别人了。 　　不仅如此，监考老师也不是他们自己学校的老师，而是其他学校的老师——他们学校的老师去了别的学校监考。 　　这种规格的考试，关白羽还是第一次遇到，心下忐忑。 　　他深吸一口气，进了初一二班的教室，闫江涛就坐在他后面。 　　监考老师还没来……闫江涛用脚踢了一下关白羽的凳子：“喂！” 　　关白羽没动，头都没回一下。 　　闫江涛又踢了一下，这一脚直接踢在关白羽后腰上。 　　关白羽心里恼怒，但考试就要开始了……他把凳子往前搬了搬，还是没理闫江涛。 　　闫江涛见状，忍不住骂了一句：“草！” 　　闫江涛是想威胁一下关白羽，让关白羽考试的时候给他看一下卷子或者传个纸条，他知道关白羽怕他，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 　　结果……关白羽竟然不理他。 　　这小瘪三竟然不把他当回事！ 　　闫江涛正想再踢关白羽几脚，监考老师来了。 　　监考老师一共有两个，一男一女。 　　那个女的矮矮胖胖的，扎了个马尾辫，看着年纪不大，那个男的则瘦瘦高高，大概有个四五十岁。 　　两人进来之后，那女老师没说话，那男老师翘着手指，却说了好些：“你们考试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要是被我看到有人偷看作弊，考试算零分！” 　　“上次我就在你们学校抓到了作弊的，题目做不出来就别做，还作弊！” 　　“你们这些人，看着就不像样！” 　　…… 　　说也就算了，一个女生抬头看了一眼，他立刻道：“你看，又有人想偷看。” 　　那个女生涨红脸，委屈地不行。 　　关白羽也有点不太高兴，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个监考老师看不起他们。 　　不过这也正常，他们村里的人，常会说镇上的人如何如何看不起他们，以前去镇上因为穿的差被说脏之类。 　　说着说着，他们也会骂镇上的人，前段时间镇上一家工厂倒闭了，一群人下岗，大家就特别高兴…… 　　当然那些都跟他无关。 　　试卷发了下来，关白羽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开始看试卷上的题目，等铃声一响，他立刻开始做题。 　　这次考试比他们学校平常的考试要难很多，甚至比镇上市里那些学校平常的考试都要难，被称为“竞赛”。 　　不过石振给他买的习题，本就是比课堂内容要难的，所以他倒也不至于慌乱。 　　关白羽做得很认真。 　　闫江涛坐在关白羽身后，却连前面最基础的题，也有好些不会。 　　比如看拼音写汉字，他早就把拼音忘得差不多了，“iu”和“ui”他就完全分不出，分出了那字他也不会写。 　　潦草地做了一些题之后，闫江涛做不下去了，见关白羽在奋笔疾书，也就更加生气。 　　他心里一动，从口袋里拿一张原本想用来让关白羽给他传答案的草稿纸，写上一些答案，揉成一团，趁着老师没注意扔到关白羽桌上。 　　然后，不等关白羽反应过来，他就指着关白羽大声对着监考老师道：“老师，他作弊！” 　　那个男的监考老师脸都黑了，他一眼瞧见关白羽桌上的纸团，几步过来就抓在手里，冷着脸对关白羽道：“拿上你的试卷，跟我出去。” 　　关白羽有点怕老师，懵了懵，最终拿起试卷，跟着老师去了外面。 　　一到外面，关白羽就道：“老师，我没作弊。” 　　“那这是什么？”那个老师将之前从关白羽桌上拿的纸团打开，看到里面写的乱七八糟的答案，更是对关白羽没个好脸色：“考不出来就别考，平常不好好读书，考试的时候还作弊，你们这些人没救了！” 　　“是闫江涛扔过来的，我没看，我一直在做题。”关白羽道。 　　这个老师却不听关白羽的辩解。 　　他是镇上初中的老师，但对乡下的学校也有所了解。 　　这所学校的老师水平很差，学生成绩更差，校风也乱七八糟，他觉得这种竞赛考试，这个学校的学生压根没有必要考。 　　市里每年评出十来个一等奖几十个二等奖几百个三等奖，这所学校从未捞到过哪怕一个，这些学生考了有用吗？ 　　眼前这个作弊还找理由，更是没意思。 　　这老师伸手去拿关白羽的试卷，要在他的试卷上作记号：“考试作弊，成绩不作数，算零分。” 　　关白羽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肯把自己的试卷给出去：“我没作弊！我平常都考第一名的，我根本不用作弊，这纸团跟我没关系。” 　　那老师有些不耐烦，鄙夷地看着关白羽：“你是年级第一又怎么样？你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那我也不可能跟人传纸条作弊。”关白羽不想被算零分。 　　他们学校只有极少数人，初中毕业还继续读书的，学校老师也就不怎么跟他们说高中乃至中专的消息。 　　他以前，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太多想法。 　　但最近他哥跟他说了很多高中的事情，甚至连大学是如何如何的，都跟他说了。 　　他哥还让他去读大学。 　　如此一来，他对这次决定保送的考试，就很重视了，毕竟要是不保送，他很难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一中，能上他们镇上那所市里最差的高中都算好的。 　　那监考考试本就看不上关白羽，关白羽这样子，他更是不耐烦，伸手就去扯关白羽。 　　这时，那女的监考老师从教室里出来，细声细气地说：“陈老师，就一个纸团，也不能证明他作弊了。” 　　“不是作弊又是什么？”那陈老师问。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对着那女老师道：“老师，我真的没作弊，平常考试我都是考第一的，不可能作弊！” 　　他能感觉到，那男老师对他们有偏见，甚至巴不得从他们身上找点茬出来，他要是弱一点，指不定就被这人算零分了！ 　　他只能求助别的老师！ 　　关白羽唇红齿白，看着就乖巧，这会儿眼睛还红了……后面出来的监考老师有点同情他：“陈老师，总要讲证据的，我们看看他的试卷，对一下纸团上的答案，就能看出来他是不是作弊了。” 　　那男老师冷哼了一声：“他就是没来得及作弊。” 　　“那也不一定……” 　　“王老师你觉得我做错了？你觉得我应该看到学生作弊都不管？”程老师没好气地说。 　　那女老师闻言，闭上了嘴巴，她刚工作，陈老师却是学校里的老人…… 　　关白羽心里一沉。 　　各种各样的不公正待遇，从他有记忆起，就跟他如影随形。 　　比如被人打了，还被倒打一耙。 　　比如被人抢了东西，也没人给他出头。 　　比如闫江涛天天找他麻烦，但他依然不得不跟闫江涛做同桌，之前甚至不得不给闫江涛讲题。 　　他不喜欢这些，但早就习惯了，不会再去反抗。 　　毕竟反抗之后，他不一定能得到好处，甚至有可能遭遇更糟糕的情况。 　　可现在不一样。 　　他哥会帮他。 　　而且，他哥那么重视他的这次考试，还特地给他买了习题……他决不能第一场考试就得零分。 　　关白羽盯着那个男老师道：“老师，你不了解实际情况就给我定罪，明明是别人作弊反过来诬陷我……你要是给我算零分，我不会这么算了的，大不了告到教育局去！” 　　这时候乡下的学生，压根不知道教育局是什么。 　　不过石振平常跟关白羽聊天，会说很多关白羽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大多还跟学校、教育有关，其中就提了教育局。 　　那陈老师的脸黑了。 第22章 　　别看这位监考的陈老师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他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老师。 　　之前他那么轻易地认定关白羽作弊，还要给关白羽打零分，是因为他打从心底看不上关白羽，也不觉得关白羽会反抗。 　　这所学校的学生成绩都很差，这种稍微带一点竞赛性质的考试，在他看来他们参加不参加一个样。 　　他没想到关白羽竟然会这么强硬，不乐意息事宁人，甚至扯上了教育局。 　　事情闹大了，对他们没好处。 　　另一个监考的王老师闻言就急了：“陈老师，这事就算了吧！” 　　王老师不明白陈老师为什么要揪着不放。 　　如果是她，瞧见了估计也只会提醒一句，收了纸团就算了——这里的学生再作弊也不可能在市里得奖，最多就是成绩好看点，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生这么硬气，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很明显他没有作弊。 　　这么想着，王老师还朝着关白羽笑了笑。 　　“你作弊还有理了？你以为教育局你家开的？”陈老师怒视关白羽，但瞧着多多少少有点色厉内荏。 　　关白羽不爱跟人起冲突，平日里常常毫无存在感地一个人待着，但他喜欢观察别人，也因此总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的情绪。 　　这会儿，他就看出来——陈老师怕了。 　　关白羽认真地看着陈老师：“教育局不是我家开的，但也不是你家开的！你是老师，却诬陷我这个学生，我要让我……让我爸去教育局，去你们学校！” 　　他本想说我哥，最后还是换成了我爸。 　　陈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些乡下人特别擅长撒泼打滚，耍赖骂人，教育局在市里，这人的家人不一定能找到地方去闹，但就算他们去他学校闹，他也丢脸丢到家了！ 　　陈老师有点下不来台，僵在那里，王老师看了他一眼，走到关白羽面前，温和地说：“这位同学，你把你的试卷给我看看。你放心，要是你没作弊，我们肯定不会给你零分！陈老师，你那张纸条也给我看看。” 　　关白羽把试卷给了王老师：“老师，我的字肯定跟那张纸条上的字不一样，我没作弊！” 　　关白羽可以感觉到，那陈老师是单纯想找他麻烦，哪怕没确切证据也想给他一个零分，他自然不敢把试卷给出去，但这个女老师对他没恶意。 　　如果是二十年后，任何一所学校里，一个完全没人管的孩子，除非智商逆天还特别自律，不然是不可能考年级第一的。 　　那时候的家长都重视教育，会尽力给自己的孩子提供他们能力范围里最好的学习条件，而没人管的孩子，难以得到这些条件。 　　可现在是1994年，这里还是乡下。 　　在他们乡里，重视孩子学习的家长，非常非常少。 　　初中的孩子，人拉拉不走，鬼牵跑没影儿，特别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重视孩子的学习，又懂一点教育的家长，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同学都不想学习的学校里读书，他们基本上都想办法把孩子送去镇上的学校了。 　　像闫江涛爸爸这样重视孩子成绩但又不懂教育的……他们本身没读过什么书，所谓的重视也就是骂孩子几句，让孩子自己去学，重视不重视区别不大。 　　所以，关白羽和学校里的其他孩子，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 　　虽然平常关白羽要做家务，放学以后学习时间不多，但其他孩子放学后也要帮家里割草或者带弟弟妹妹，他们还会成群结队出去玩。 　　在学校里呢？别的孩子不喜欢学校，心思不在学习上，关白羽却喜欢学校，想要在学习上获得认可，他自然也就学得比别人认真。 　　没有家人陪伴，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关白羽平日里闲来无事，就是看书背书。 　　到最后，课本上那些压根不用背诵的文章，他都能倒背如流。 　　不仅如此，在别的孩子随随便便写一下，应付作业的时候，他照着课本上标准的印刷体，一笔一划把字写得异常端正。 　　他太无聊了，最后硬是把自己的字写得跟印刷体差不多。 　　后来关白羽上了初中，他们学校一个老教师看他的字觉得有趣，把自己的一个笔记本给了他，让他照着自己的笔迹练字，关白羽的字就写得跟那个老教师差不多了。 　　那老教师年幼时家里很有钱，早年是被打倒的资本家，数理化他学的不怎么样，但一笔行书写得那是真的好，关白羽在自己奶奶去世后，有事没事拿削尖的树枝在瓦片上描摹那些字，写作业的时候也争取写得跟那些字一样。 　　他的字非常漂亮。 　　那个纸团上的字呢？有些字除了本人，别人怕是看不出他写的是什么。 　　此外，关白羽已经完成的题目，一眼就能看出来大多是对的，倒是那纸团上的所谓的“答案”……王老师都不好意思说这玩意儿是答案。 　　照着这个答案抄，一百分的卷子能考三十分顶天了！ 　　“陈老师，笔记完全不一样，这纸团不是他写的，作弊的应该是别人，”王老师细声细气地对陈老师说，“还是让他回去继续考试吧。” 　　王老师递了台阶，陈老师就冷哼一声顺势下了：“看在证据不足的份上，放过你一次，不过我会盯紧你的，你别想作弊！” 　　“我不会作弊，”关白羽说的斩钉截铁的，“我去考试了。” 　　语文考试要写作文，他怕时间不够。 　　陈老师没拦着关白羽进教室考试，但他跟着关白羽进去，还站在关白羽桌子旁边，盯着关白羽做题。 　　大部分学生都受不了被监考老师盯着考试，关白羽也有点不适应。 　　但他很快想到，自己要是因为被人盯着就考不好，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他之前一直跟他哥说他是年级第一，要是这次一个疏忽考差了……绝对不行！ 　　关白羽忽视掉那个陈老师，认真做题。 　　语文阅读理解方面的题目，以前一直是关白羽的弱项，他们学校的老师很少让他们做这种题目，上课也不怎么讲——有时候他们老师自己，也常常不知道其中某句话代表了什么，这也就算了，他们还不会去找资料，下课就走只想着混日子。 　　但这几天关白羽突击做了很多这方面的题，还照着那本习题册的答案总结了一下，只要沾边的全写上，倒也写得格外顺畅。 　　至于最后的作文…… 　　这次考试的作文，是“我的XX”，可以写亲人，写朋友，也可以写自己拥有的某样东西…… 　　关白羽愣了愣，毫不犹豫地写下标题——我的哥哥。 　　考试作文，最好写温情一点，写正能量的东西。 　　以前他很少从亲人那里体会到温暖，他也不曾拥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哥哥！ 　　关白羽一时间有无数东西想写，只觉得这张试卷给的格子实在太少。 　　也因为特别想写，他写得格外流畅。 　　陈老师见关白羽用漂亮的行书顺畅地写着作文，脸更黑了。 　　他早就知道关白羽不可能作弊，但依然对关白羽很不满，见不得关白羽考出好成绩。 　　好在这种学校的学生，就算看的书多语文成绩好一点，数学和别的科目的成绩却好不到哪里去，最后算总成绩，这人的成绩一定不会太好。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前，关白羽就做好了试卷，等试卷交上去，亲眼看着两个监考老师把试卷封好，他松了一口气。 　　上过厕所，关白羽就回到座位上坐下，没有再走动——半小时后，就要考数学了。 　　不过他没走动，却有人来他这边，问他考试的时候被老师叫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人愤愤不平的，觉得那个监考老师脾气不好，诬陷关白羽。 　　他们初三一共四个班，就一个快班，而关白羽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名，也就相当于是年级第一。 　　他总不可能去抄那些成绩不如他的人的答案吧？ 　　还有闫江涛……是闫江涛说关白羽作弊的，他分明是想害关白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到最后反而是关白羽插不上话，什么都没说成。 　　他也不想说什么就是了。 　　见关白羽身边围满了人，坐在关白羽后面的闫江涛连连冷哼。 　　这些人就知道围着关白羽这个年级第一转！ 　　成绩好就这么了不起？关白羽考试作弊老师竟然不管！ 　　想到作弊这件事，闫江涛的脸色更难看了。 　　扔了纸团，又指控关白羽作弊之后，他就等着看关白羽倒霉，结果关白羽没事不说，之后监考老师还一直站在关白羽身边！ 　　要知道他就坐在关白羽后面！ 　　他原本可以让朋友给他传答案的，事后请朋友吃顿饭就行，但老师就在他前面，跟柱子似的一动不动，他哪敢再玩什么花样？ 　　要是他爸知道他作弊，肯定要抽他。 　　到最后，他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原本能做的题都不会做了，作文也没写完，也不知道他这次语文考成了个什么样子。 　　他前些天没来学校，但老师没跟他爸说，他爸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他考得很差的话，他爸肯定会问老师，一问老师，他不来上学的事情就兜不住了！ 　　闫江涛心乱如麻，这时，准备铃响起。 　　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监考老师也来了。 　　数学是闫江涛的弱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闫江涛瞪了一眼关白羽的背。 　　关白羽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转过头来看闫江涛，那眼神还冷冰冰的。 　　闫江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地觉得身上一冷。 　　他一定弄错了，他怎么可能因为关白羽的一个眼神，就心里害怕？闫江涛正想踢关白羽一脚，陈老师又开始说话了，一边说话，还一边看关白羽：“你们别想着作弊，我会盯紧你们的！” 　　闫江涛只能收回脚。 　　数学考试开始了。 　　关白羽的数学成绩一直比语文成绩要好。 　　数学题目就算遇到他没做过的类型，多琢磨一下也能琢磨出做法，语文就不一样了，老师没讲过标准答案的话，他很难蒙对。 　　这次数学试卷发下来，前面的题目他更是都会。 　　监考的陈老师依旧站在关白羽身边，但一点没影响到关白羽。 　　陈老师见状更生气。 　　他是数学老师，因而能看出关白羽的题目都做对了。 　　这个跟他作对的人，好像成绩挺好的……他心里不高兴！ 　　关白羽可不管陈老师想什么，他只认真考试。 　　不过后面有三道大题很难，他虽然都做了，但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尤其是最后一题，他更是只写了几个步骤，压根得不出答案。 　　关白羽一直到交卷的铃声响起，才放弃跟最后那道题死磕。 　　他们这教室里的学生都是快班的，所以等结束的铃声响起才交卷，别的班基本都提前交卷了，外面闹哄哄的。 　　等试卷收上去，他们班的学生也飞快地往外冲。 　　他们都饿了，等着去吃饭！ 　　关白羽就是其中之一——他哥说要给他送饭，他急着去校门口找他哥！ 　　关白羽从楼梯往下冲，刚跑下楼，就见石振站在他们教学楼下。 　　石振今天穿了他最好的一套衣服，一米八几的个子是学校里最高的，瞧着特别显眼，也特别帅气。 　　关白羽打从心底涌起一股自豪感。 　　石振为了送饭，特地买了个饭盒，不锈钢的长方形饭盒分上下两层，瞧着亮闪闪的，虽然价格不便宜，但以后关白羽读高中了也能用，还是划算的。 　　“小羽，”石振笑着打招呼，将手上的饭盒递给关白羽，“我做了几个菜，你快吃吧。” 　　猪头肉什么的，他们最近天天吃，石振就没给关白羽拿，反而另外做了韭菜炒猪肝、肉末炒包菜，又煎了一个荷包蛋。 　　关白羽结果饭盒，问：“哥，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石振道。 　　他是吃好了才来的，不过猪肝他就买了一点点，全在关白羽这里，自己没有吃。 　　“哥，我们去那边坐坐？”关白羽指着他们学校操场旁边用水泥板铺的阶梯问。 　　教室里这会儿肯定有很多人在吃饭，他不太想回去。 　　石振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好。” 　　关白羽学校的操场挺小的，整个浇了水泥，操场最北边有个主席台，一个旗杆，东西两边则用砖头和水泥板砌了一些台阶，可以让人坐着。 　　这还是新修的，去年这操场还是泥地的，不管是跳皮筋还是踢毽子，都会扬起阵阵尘土。 　　关白羽在台阶上坐下，打开饭盒，就被惊了惊：“好多菜！” 　　“才三个。”石振笑了笑，把手上的筷子递给关白羽。 　　关白羽接了筷子，就吃起来，吃到猪肝的时候，眼睛都弯了。 　　猪肝这种食物，很多人不喜欢，但石振记得关白羽是喜欢的，他不仅喜欢吃猪肝，鸡肝鸭肝鹅肝更喜欢。 　　石振和关白羽在吃饭，另一边，封好试卷的监考老师从教学里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聊天。 　　陈老师就抱怨个不停：“这里的学生真不像样，一个个都不好好学习！我们哪个班还有人传纸条……” 　　他抱怨着抱怨着，就开始说有个学生怎么不听话，作弊被抓还死不悔改…… 　　他没有放低音量，关白羽和石振离得又不远，都听到了。 　　石振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对上陈老师的目光。 　　石振知道这所学校的教育质量不怎么样，但这个时期，农村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在他们村，很多女孩子连小学都没得读，他继姐继妹，就都是读了两三年便辍学的。 　　即便是现在计划生育了，家家户户孩子少了，他出来那会儿，还有很多人家不让家里的女孩去读书。 　　一个老师，这样大声批评别人，实在不太好。 　　石振眉头皱起，看着那陈老师的目光满是不赞同，把陈老师吓了一跳。 　　陈老师没想到自己说坏话的对象竟然就在不远处，还有家长在……他闭上嘴，不敢再说了，还有点担心。 　　那学生家里有人来送饭，送的吃食还挺丰盛，足以证明这学生在家很受宠爱……这样的学生，受了委屈家里人是会给他出头的，他不能得罪。 　　陈老师和其他老师一起，快步去了食堂，在那边吃饭。 　　这些监考老师是镇上来的，学校食堂特地给他们做了梅干菜炖肉，还有木耳油豆腐炖白菜，以及番茄蛋花汤。 　　不过陈老师还是不满意，觉得梅干菜炖肉里全是肥肉：“这么油腻谁要吃啊！” 　　吃得正香的王老师：“……” 　　紧跟着，陈老师又去批评那些学生吃的东西：“那些学生竟然只有木耳油豆腐炖白菜一个菜，这样吃没营养的！” 　　其他老师：“……” 　　石振虽然看了陈老师一眼，还对陈老师很不赞同，但考试时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关白羽也没跟石振说，只说自己把大部分题目都做出来了，成绩应该不会太差。 　　“不过镇上初中的学生，肯定考的更好，市里还有初中……”关白羽觉得那里的学生，数学说不定能考满分。 　　“我们不跟他们比，只跟自己学校的人比。”石振道。 　　关白羽能保送，他就满足了。 　　如果保送不了……关白羽先去读个普通高中，等他多挣一点钱，就让关白羽转学去一中，这也是可以的。 　　这时候的人还没有学区房之类的概念，转学什么的比后世要好办很多。 　　比如说初中，哪怕没有镇上的户口，出点钱就能让孩子去镇上读书了。 　　可惜这时的人大多不会这么干。 　　“嗯。”关白羽笑盈盈的。 　　等关白羽吃过饭，石振就拿着饭盒走了。 　　目送石振离开，关白羽回到初三的教室里休息。 　　他进去的时候，闫江涛已经在了，这也就算了，他的凳子上还有一滩夹杂着饭粒的菜汤，他的书包上，也同样被泼了菜汤，看着油腻恶心。 　　他书包里的书，怕是都湿了，里面还有石振给他买的习题。 　　“你倒的？”关白羽冷着脸问闫江涛。 　　闫江涛吊儿郎当的：“是又怎么样？” 　　关白羽以前很少生气，毕竟生气没用。 　　但此时此刻……他有种用凳子去砸闫江涛的冲动。 第23章 　　自打初三分班跟闫江涛做了同桌，关白羽就日常被闫江涛找茬。 　　言语上的，他都可以无视，偶尔闫江涛踢他的腿，用笔扎他胳膊，他也忍了。 　　他想好好读书，不想跟闫江涛起冲突。 　　他最多也就是偷偷往闫江涛的书包里扔毛毛虫。 　　他根本不敢做得太过分，就怕闫江涛报复他。 　　前些日子他往闫江涛头上泼泥水，一是因为实在气不过，二则是因为石振的出现给了他底气。 　　而现在，他前所未有地生气。 　　关白羽面色阴沉地看着闫江涛。 　　闫江涛莫名地有点不安，对关白羽看自己的眼神，更是无比厌恶，当下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 　　关白羽这会儿就想揍闫江涛，但他下午还要考试。 　　拎起自己的书包，关白羽去了厕所。 　　他用抹布擦掉自己书包上的菜汤，但为时已晚。他这包本就是自己用布缝的，一点不防水，现在书包里的书都因为沾水皱了，还散发出一股饭菜味儿。 　　关白羽把书包擦干净，又拿着抹布回去擦自己的凳子。 　　闫江涛翘着二郎腿，腿一抖一抖的，饶有兴致地看着关白羽忙活，那抖着的腿还一下下敲在关白羽的桌腿上，瞧着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但周围人大部分人敢怒不敢言，闫江涛有钱，朋友也多，而且他们快班大部分人都只想好好学习，也就对闫江涛这样的人没辙。 　　关白羽擦干净桌椅，去洗抹布的时候，坐在关白羽身后的女生追了上来：“关白羽，你要不要去告诉老师啊？我给你作证，那菜汤是闫江涛倒的。” 　　关白羽点了点头，和这个女生一起去了办公室。 　　他们学校初一初二的老师，被安排去了别的学校监考，不过初三的老师都没去，在学校里留着。 　　关白羽和那女生进了办公室，就见他们班主任正坐在座位上看一部大部头的小说，看到他们进来，他问：“你们有事？” 　　关白羽还没说话，那女生就道：“陈老师，闫江涛今天吃完饭，把剩下的菜汤都倒在关白羽的凳子和书包上了！” 　　陈是他们安山镇这边的大姓，这里姓陈的人特别多，他们班主任跟那个监考老师一样姓陈。 　　听到这女生的话，他下意识地说：“他是不是不小心的？” 　　“他是故意的！”那女生道。 　　关白羽也道：“闫江涛是故意倒的，他自己都承认了，之前考试的时候，他还给我扔纸团，诬陷我作弊。” 　　他们班主任偏向闫江涛，这事儿关白羽很早之前就知道。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对！考试的时候闫江涛还跟监考说关白羽作弊，关白羽怎么可能作弊！”那女生紧跟着道，她跟关白羽是一个考场的，当即将这件事说了。 　　关白羽跟着道：“当时闫江涛给我扔了个纸团，他诬陷我。” 　　那女生当时忙着做题，不知道那纸团是怎么来的，现在才知道里面有闫江涛的事情，顿时有些义愤填膺。 　　班主任也有点尴尬：“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把闫江涛叫来。”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和稀泥。 　　关白羽早就放弃依靠老师得到公正了，听到班主任的话也不多留，和那个女生一起离开了个办公室。 　　“闫江涛也太过分了！”那女生念叨个不停，不过进教室之后就停了嘴，她也怕闫江涛。 　　回到自己座位上，关白羽看向闫江涛，让闫江涛去办公室。 　　闫江涛一直维持的着的得意表情消失不见。之前他没少欺负关白羽，关白羽基本都是不吭声的，上学期去找过老师 　　要换座位老师没同意之后，更是不去找老师了。 　　没想到今天关白羽竟然有胆子去找老师！ 　　瞪了关白羽一眼，闫江涛去了办公室，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在自己座位上摔摔打打。 　　关白羽不去理他，只管看自己的英语课本。 　　所有的科目里，英语他是学的最差的。 　　同一个单词，老师教他们的时候，可能今天念这个音，明天就念那个音了，他去问老师，老师干脆让他别管这单词是怎么读的，只管背下来。 　　但背单词对他来说，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 　　他乐意背语文课文，乐意背长长的古诗，就是不想背英语，即便背出了，隔一天也会忘记。 　　不过他们班学生都这样，所以他的英语成绩在全班也能考个前五。 　　闫江涛弄出很多动静，关白羽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他更加恼怒， 　　关白羽就是仗着成绩好看不起他！ 　　把他能耐的！ 　　就关白羽这样子，读了书以后也赚不到什么钱！ 　　他们家开织布机，一个月能赚大几千，学校老师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 　　闫江涛这么想着，踢了一下关白羽的凳子，跟前座男生聊天去了。 　　“我的鞋子，一双要一百多！是名牌！”闫江涛得意洋洋地炫耀，还不忘取笑关白羽，“关白羽你的鞋子是捡来的吧？你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衣服鞋子穿的？要不要我把我的旧衣服给你啊？算了我还是不给你了，你这么脏，我只要想到我的旧衣服穿在你身上，就觉得恶心！” 　　关白羽纹丝不动，搞得那个跟闫江涛说话的人满脸尴尬。 　　不管闫江涛说了什么，没过多久，下午的考试就开始了。 　　下午考试的时候，那监考老师依然不停地在关白羽身边转悠，时不时凑过来看关白羽的试卷，好在没发生其他事情，关白羽顺顺当当的考完了所有的考试。 　　等考试结束，学生就放假了——明天是周六，上午本来有课，但刚考完的他们不用来学校。 　　有两天可以玩，多好啊！班里的学生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 　　关白羽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蹬着自行车的石振：“哥！” 　　“走吧，”石振笑起来，“回家去。” 　　关白羽笑弯了眼睛，在学校里遇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那么让他难受了。 　　石振把关白羽送回家，又急急忙忙去镇上，准备收摊。 　　现在石振的摊位上，除了冷切猪头肉以外，还卖卤蛋和卤豆干。 　　卤蛋和卤豆干他都卖得很便宜，以至于有些人来镇上玩，也会花个五毛钱，买来当零食吃。 　　甚至还有学生早上在他这里买卤蛋豆干当早餐。 　　如此一来，生意就好了很多。 　　因为雇了钱起来，可以有人一直在镇上看着摊子的缘故，他的摊子还能从早摆到晚，卖掉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现在他卖猪头，已经没办法像一开始那样，一个小时就卖掉一个猪头，但因为卖的时间长，一天下来也能卖光四个猪头，至于鸡蛋和豆干，他每次都煮一大锅，但到中午的时候，基本就卖完了。 　　他其实也想多做点，但关白羽家就只有一口锅，不够用。 　　石振已经决定了，这个周末就去买两个煤炉，以后炖猪头什么的，就在煤炉上炖，在镇上买豆干和卤蛋的时候，下面也放个煤炉，这样就能让客户吃上热乎的了。 　　此外，石振还想买个电饭煲，这样家里做饭更省事。 　　用铁锅做饭稍有不慎就长很厚的锅巴，还必须有人看着，非常麻烦不说还占着锅，能淘汰掉最好。 　　他现在一天下来，刨除成本净利润大概有 　　七八十，再除去给钱起来的工资和各种家庭开销，平均下来一天能存个六十，但因为这生意持续的时间不长，又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的缘故，现在总存款也就四百块。 　　买煤炉要钱，买煤球也要钱，买电饭煲和他心心念念的更要钱。 　　他看中的大一点的三轮车，一辆就要七八百块。 　　但若是有一辆这样的车，他绝对能轻松很多，摊子都可以直接摆在三轮车上。 　　石振上辈子创业过，也认识很多从一穷二白开始创业的人，他们基本都是辛辛苦苦，一点点做大的。 　　他重来一次，也免不了这么走一遭。 　　石振赶到镇上的时候，卤蛋和豆干早已卖完，但猪头肉还剩不少。 　　剩的猪头肉是今天下午炖的，最近天冷，放到明天卖关系也不大，但石振还是和钱起来一起继续卖了一会儿，他不停招呼，拉来好几个客人，一直到这些猪头肉卖的差不多了才收摊回家。 　　而这时，下工石星火也过来了。 　　石振把不容易拿的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让钱起来骑车回去，自己和石星火两个人，则一人一个箩筐，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走回去。 　　他们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因为忙得比较晚，石振最近都让钱起来在自己家吃饭，今天也一样。 　　关白羽已经做好了米饭，石振把锅里的饭盛出，炒了一大盘荞葱炒蛋，又用豆腐干丝炒了莴笋丝，最后将剩下的冷切猪头肉和煮坏的鸡蛋放在桌上，就是丰盛的一餐了。 　　吃完，石振给了钱起来五块钱，又道：“起来，你最近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很长，明天开始我给你开十元一天。” 　　其实从钱起来提供自行车开始，他给钱起来开五元的工资就显得有点低。 　　现在钱起来把事情做得很熟，手脚也麻利，再给钱起来五块钱一天显然不合适。 　　涨工资是必然的。 　　钱起来想也不想就拒绝：“师父，用不着，我天天在你这里吃肉吃蛋就算了，白天基本也只坐着看摊子……” 　　“你吃的又不多，”石振笑道，“就这么决定了。” 　　钱起来是本地人，还喜欢到处跑认识很多人，让钱起来帮他看摊子，好处真的很大！ 　　别的不说，钱起来他们村的人到了镇上，就多多少少会在钱起来这里买点熟食。 　　钱起来吃过饭就走了，石振又跟石星火聊了几句，问石星火工地上的事情。 　　河泥已经挖完了，现在石星火每天在那边搬石头拌水泥什么的，虽然累了点，但危险性不大，他也做得来。 　　最让人高兴的，是汪成发现在不管事了，石星火的收入就恢复成了十五元一天，虽然要干完所有的活才能拿，但这依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石振让石星火去烧火，自己则开始处理明天要卖的猪头。 　　等终于处理好，石振就见石星火躺在灶膛后的稻草堆里，已经昏昏欲睡，至于关白羽，他刚把他们今天用过的锅碗瓢盆洗干净。 　　还洗了他的书包。 　　关白羽最近越来越爱干净了。 　　石振往灶膛里添了点柴火。 　　他忙了一天，而且来回搬货，采购物品之类比较累的工作，都是自己做的，这会儿也有点撑不住，就进了隔壁屋子，直接在关白羽房间堆放的稻草上躺下了。 　　关白羽跟进来瞧见，忙道：“哥，你去床上躺着吧。” 　　“不了，我身上脏。”石振道，说着又拿出装钱的盒子，开始算今天的收入，顺便记账。 　　他还趁此机会，跟关白羽聊了聊。 　　石振上辈子多多少少，也看了一些教育方面的书，上面就有提到，一定要多跟青春期的孩子交流。 　　所以他每天都会抽时间跟关白羽聊聊。 　　这样的聊天可以让他们相互了解，还能开拓关白羽的眼界。 　　关白羽在农村长大，之前见他卖熟食卖得好，还说他不要去读书了，也想跟着卖熟食……石振就是靠聊天，打消他的念头的。 　　今天石振就跟关白羽说起了大城市：“大城市跟这里，可完全不一样，那边有很多几十层高的房子，住那里的人都坐电梯上下楼……你以后去大城市读书，就能看到了。” 　　关白羽听石振说了很多，已经知道大城市有多好了，但读书是要钱的。 　　他知道石振想让他继续读书，只道：“哥，你们现在是不是很忙？明天后天我去给你看摊子吧。” 　　石振道：“看摊子钱起来一个人就够了，小羽，你外公外婆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能出个大学生，我肯定不成，现在就靠你了。你周末就在家看火，顺便看看书？” 　　看火真的很简单，关白羽点了点头：“好。” 　　明天他当然不能只看火，还可以做点别的家务，比如做饭。 　　他还要出去一趟…… 　　想到今天闫江涛诬陷自己作弊，以及往自己书包上泼菜汤的事情，关白羽心里的火又起来了。 　　今天这两件事，他是绝不可能忍下的。 　　在学校的时候，他将之闹大对自己没好处，也对闫江涛没什么影响——对一个不想读书的人来说，不管是考试作弊得零分还是被老师批评，都不算什么。 　　但他可以在别的地方闹。 　　跟闫江涛同桌的这大半年，已经让关白羽对闫江涛有了很深的了解，闫江涛这人，很怕他爸。 　　而闫江涛他爸，特别爱面子。 　　想也是，从穷苦过来，以前活的特别没尊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钱备受追捧的人，谁不爱面子？ 　　关白羽打算明天去闫江涛家里一趟。 　　石振数着钱，一个没留神就睡着了，不过只过去没一会儿，他就猛然惊醒，起身来到外面，看锅里的猪头怎么样了。 　　猪头已经炖好了，石振将之捞出来，放进去另一个猪头炖，同时琢磨着做点别的吃食去卖，比如凉拌猪头肉。 　　他现在卖的东西，太容易被人模仿了，他必须推陈出新。 　　等买了三轮车，他还打算把他家里人叫来帮忙，人多的话，他们可以多做几样生意，也改善一下家里人的生活条件。 　　他们村的日子真的很苦，山上压根种不了什么粮食，没有多余的粮食，也就不可能养鸡养猪。 　　他们很少有机会吃荤腥，没有荤腥吃，人就很容易饿，需要吃更多的粮食，偏偏他们还没有粮食。 　　石振小时候，就常常挨饿。 　　所以他有钱之后，一度跟其他他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特别爱吃，恨不得顿顿吃肉，他们还见不得粮食被浪费，哪怕已经吃饱了，看到有食物剩下，也会想办法全塞到自己肚子里去…… 　　关白羽去世那会儿，他足有一百八十斤。 　　要不是个子够高，他就走形了。 　　不过等关白羽去世，他就瘦了，对吃食的兴趣，也一天比一天小。 　　石振不挑食，唯一不爱吃的是土豆。 　　他们村的人常常拿土豆当粮食吃，也拿土豆当菜吃，做法还特别单一……他那时候不得不吃，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就不爱吃了。 　　倒是关白羽挺喜欢吃土豆的。 　　正是因为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太差了，石振才会在十八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出来打工。 　　可上辈子，因为种种原因，他虽然发达了，他的家人却没有享多少福。 　　他在家的时候，是会帮着父亲做农活的，而他一走，他父亲一个人就干不过来了，他 　　后妈只能去帮忙。 　　这一帮就出了事，他后妈不小心摔断了腿。 　　他们村里人一般不去大医院，他后妈就到附近乡里，找了个擅长治疗骨伤的大夫，看了病，把腿绑了起来。 　　然而没多久，伤势就恶化了，那大夫看不了，让他们去大医院看，他爸背着他后妈去了大医院，就得知需要截肢。 　　当时他和石星火还在工地上干活，没拿到工钱不说，跟家里也没什么联系。 　　他们家呢？他爸和他后妈一共拉扯了四个孩子，山里又穷，他们压根就没有积蓄。 　　最后，他们就给他继姐找了个婆家，拿了一千五彩礼去动手术。 　　他们那里，彩礼普遍就七八百，一千五的彩礼绝对是天价。 　　他继姐比他大一岁，跟他后妈一样其貌不扬，还不爱说话，平日里只知道干活。 　　她这样的情况，那家人愿意花大价钱娶她，毫无疑问看重的不是她的容貌或者才干，而是……那个娶他继姐的男人，有问题。 　　那男人有很严重的肝病。 　　他那会儿，虽然知道自己继姐结婚的事情，但并不知道继姐嫁的男人有问题，一直到他有钱了，衣锦还乡，他继姐来跟他借钱给孩子治病，他才了解事情的始末。 　　但那已经晚了，他继姐也被传染上肝病，就连他继姐生的孩子，也有病。 　　一家子肝病，干不了重活，后来一直是他花钱养着他们。 　　而他后妈带来他家的另一个女儿，他的继妹，以及他的亲妹妹，上辈子也都过的都不尽如人意。 　　这三人跟他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他后妈呢？哪怕后来他给了很多钱，没了一条腿，女儿又都婚姻不幸的她，依然早早没了。 　　他爸也差不多，有钱之后他就管不住自己的饮食，爱吃甜食更爱吃肥肉，三高一样没少……在他去世前也已经病逝。 　　石振不想自己的家人重蹈覆辙，首先要阻止的，就是他后妈摔断腿。 　　这是今天夏天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打算五六月份，就把他们叫来这边，跟他一起打工。 　　他爸今年四十五，他后妈比他爸大今年四十九，他们虽然因为常年劳作以及吃的太差，看起来特别老，但养养应该会好很多，来了这边也能做点小生意。 　　做小生意再苦，也比在山里种地强。 　　他继姐今年十九，继妹今年十七，她们两个来了这边也能做小生意或者找工作，至于他妹妹，比关白羽还要小一岁，他想让她去读书。 　　石振这天晚上想了很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做体力劳动的人，哪怕克制不住地多思多想，依然不会失眠。 　　第二天，石振照旧一大早就去了镇上摆摊，然后就发现菜场门口多了个跟他差不多的摊子，卖的东西也一模一样。 　　石振对这情况早有预料，也就没太在意，更没有降价搞价格战，他们都是小本生意，赚点辛苦钱，要是再降价，那真的赚不到什么钱了！ 　　石振没降价，那边也一样。 　　那跟风摆摊卖猪头卤蛋卤豆干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摊子上的东西的价格跟石振的价格一模一样，瞧着也差不多。 　　石振甚至对那个男人有印象——这人来他这边买过好几次东西。 　　石振一点不意外有人抢生意，钱起来却很生气：“师父，他们学我们！” 　　“冷切猪头肉和卤味又不是我独创的做法，”石振安抚他，“做这种小生意，能挣到比上班多的钱，就肯定有别人跟着做，什么时候新来的人挣不到钱的时候，就没有新来的了，市场也供需平衡了。” 　　钱起来听的满头雾水。 　　石振道：“行了，摆摊吧……我去买煤炉，再去买点 　　塑料布……最近天气好不下雨，但再过些日子，指不定要天天下雨，到时候就要用塑料布搭个棚子了。”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那时的J市，动不动就下雨。 　　等等，要清明了，他是不是可以去批发一些假花来卖？ 　　本地过清明上坟都喜欢烧点锡箔纸折的银元宝，他也可以弄一些来卖。 　　都是小本生意，挣不了大钱，但也能挣钱。 　　石振这么想着，也没耽搁要做的事情。 　　他去买了两个煤炉，问到了买煤球的地方，还买了一大捆塑料布。 　　若是下雨，用竹竿扎个简单的棚子，铺上塑料布，就能遮风挡雨了。 　　石振心态很好，但钱起来很不开心，尤其多了个摊子之后，他们卖掉的东西，几乎减半。 　　很多以前总在他们这边买东西的老客，都会去对面摊位买，尝个鲜——不同的店卖的东西，味道总过是不一样的。 　　石振买完东西回来，就见钱起来哭丧着一张脸，当即道：“别担心，我们过几天可以卖别的。” 　　钱起来却还是不安：“师父，不然你还是给我开五块钱一天的工资吧……”他师父以后的收入，指不定要减半…… 　　“我说了一天给你十块，就是十块，”石振笑起来，“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他还想做别的生意呢！ 　　钱起来也不是真的不要钱，到底还是没反对，只忍不住，又去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那对中年夫妇讪讪的。 　　他们显然是第一次做生意，有些不好意思吆喝，不过因为是新来的，以及有一些认识他们的人捧场，生意还可以。 　　就是……遇到认识的人过来买东西，那中年男人有时候竟会涨红脸，说不出话来。 　　石振看得好笑。 　　他把买的煤炉在自行车两边一边挂了一个，跟钱起来打了个招呼，准备先回家一趟。 　　而另一边，关白羽炖好一个猪头，将之盛出装盆，又在锅里放了米，蒸上两个菜，就从家里离开。 　　他打算去找闫江涛的父亲。 　　闫江涛家在哪里，关白羽并不清楚，但大致方向是知道的。 　　再加上闫江涛家摆了织布机，应该很有名，到时候问个路，肯定能找到地方。 　　关白羽穿上自己最破的衣服，抱上自己昨天被闫江涛弄坏的书，朝着闫江涛家所在的村子跑去。 第24章 　　关白羽可以感觉到，这段时间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 　　他以前常常腿疼，尤其是膝盖，有时候疼得他睡不着觉，抽筋什么的，更是常有的事情。 　　这一切是他奶奶过世前开始的，他从没跟人说过。 　　不管是他奶奶还是他养父母，都不会把他膝盖疼的事情当回事。 　　更何况，不是他一个人腿疼，他们学校其他人，也有腿疼的，最多就是没他这么严重。 　　认识石振之后，他也没跟石振说。 　　他哥已经很忙很忙了，他不想打扰他哥。 　　然后……很神奇的，他的腿渐渐不疼了。 　　他琢磨着，这应该是因为他最近吃得很好的缘故。 　　他以前腿疼，应该是缺了营养，现在每天都有肉和鸡蛋吃，腿自然不疼了。 　　跑起来都有劲。 　　关白羽跑得很快，没多久，就跑到了闫江涛家所在的村子。 　　他不像钱起来，到处都有朋友，到处都去，对附近几个村子了如指掌……他以前只在自己的村子里转悠。 　　关白羽找了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问对方知不知道闫江涛家在哪里。 　　那老太太都没问他找闫江涛做什么，就给他指了路，说清楚了闫江涛家的位置。 　　他们家住着村里唯一的一栋三层楼，很好认。 　　关白羽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J市整体环境偏潮湿，住底楼让人很不舒服，所以从古至今，人们都会想法子盖两层。 　　镇上那些老房子，就都带阁楼。 　　这几年农村人攒了点钱之后，只要能买得起砖头瓦片的，都会盖房子，但凡盖房子，还肯定盖两层。 　　新房子可以占地小，可以像关白羽养父家一样，后面盖不起先不盖，但必须两层。 　　不过，两层的房子虽多，但三层的房子，还是少见的，更不要说闫江涛家的房子，占地面积很大。 　　这时候的人的房子，大多占地只一百个平方上下，或许后面会加盖个棚子养猪，但住的房子并不大。 　　闫江涛家这三层楼却不同，它占地面积至少两百个平方，还用一个大院子围了起来，墙上也贴了漂亮的马赛克。 　　虽然围了围墙，但这房子的门是大开着的，挨着院墙堆着一些老桑树的枝干，放着一个打稻桶，一个石臼和一辆拉车，瞧着跟周围人家没什么不同。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从他家，传出难听的机器轰鸣声。 　　他家底楼应该摆了织布机，二楼三楼才住人，这声音，应该就是织布机发出的。 　　虽然这里在织布，但并不禁止人出入，关白羽进去，还一眼瞧见了闫江涛的父亲。 　　闫江涛的父亲常常会开着摩托车来接闫江涛，他认识。 　　这人四十来岁，有点胖，肚子凸出，一条土黄色的真皮皮带又将之勒紧……这会儿正是中午，他捧着一个不锈钢饭盆，拿着一个勺子，正一边看机器，一边往嘴里塞饭。 　　他的胃口显然非常好，每次都舀一大勺用红烧肉汤汁拌匀的米饭，那饭上，还都带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红烧肉。 　　而这里除了闫江涛的父亲，还有其他人在，有跟他一起看机器的工人，也有过来闲聊看热闹的村里人。 　　瞧见有人进来，大家一起看向关白羽。 　　闫江涛的父亲认识关白羽，之前他到学校参加家长会，还跟关白羽聊过，这会儿放下手上的不锈钢饭盆，就对关白羽道：“哎！你是关白羽吧！你来找闫江涛玩？他在楼上看电视呢，快上去吧！” 　　闫父特别热情，关白羽看着他，却是眼眶一红：“闫叔叔，我不是来找闫江涛的，是来找你的……闫叔叔，闫江涛在 　　学校里总欺负我。” 　　关白羽说到这里，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不爱哭，这会儿流泪，是因为袖子里藏了蒜片。 　　闫父对关白羽印象很好，现在关白羽找上门来，还直接哭了……他有点懵，更觉得丢脸。 　　自己儿子什么样子闫父也是知道的，所以关白羽说闫江涛欺负他，多半是真的。 　　“他跟我同桌大半年，天天骂我，还总踢我……还有昨天全市联考，他让我给他抄答案，我不敢，他就往我桌上扔纸团，跟监考老师说我作弊……我被老师怀疑作弊，差点得了零分，”关白羽说话很有条理，没有抽噎，但眼泪流个不停，看着更可怜，“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把菜汤倒在我的书包上，我的书都坏了……他以前也踩过我的书，还撕过我的作业……” 　　关白羽知道，闫江涛很怕他爸。 　　而闫江涛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在学校里闹，非要老师给个结果，其实没啥用，反而可能让老师对他有意见，影响保送。 　　但是找闫江涛的父亲就不一样了。 　　现在更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周围一共有六个人围观！ 　　他这么哭一场，丢了面子的闫江涛的父亲，肯定会教训闫江涛。 　　其实，让他家长带着找上门来，效果可能会更好，但他不想麻烦石振，也不想石振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闫父果然很生气。 　　他儿子竟然在学校里打同学，作弊，欺负人……这臭小子！ 　　关白羽还在哭：“叔叔你也知道，我爸妈不是亲的，我没人管，有时候都吃不饱饭……闫江涛还总说我吃的是猪食，要倒掉我的饭……他还扯坏过我的衣服……” 　　闫江涛日常鄙视他吃的那些蒸的烂黄的菜，说他吃的东西看着像猪食或者像屎，也说过要把他吃的东西倒掉，不过并没有真的倒过。 　　闫江涛不乐意碰他那个非常破，有些地方补过的搪瓷杯。 　　他的衣服，闫江涛倒是真的撕坏过，毕竟他的衣服本来就很破，一撕就坏。 　　“我找老师老师也不管，我实在没办法了……”关白羽虽然这段时间养好了一点，但今天他穿的破，又一直哭，看着特别惨。 　　最重要的是，他家里的事情，闫父是知道的。 　　平常闫父就总让闫江涛学关白羽，说关白羽家里穷什么都没有都能读好书，闫江涛身在福窝里还不珍惜不知道好好学习什么的。 　　他让关白羽做他儿子的同桌，是希望他儿子向关白羽学习，结果他儿子不学习就算了，竟然还欺负人家？！ 　　闫父黝黑的脸上带了红。 　　这时候，周围还有人认出关白羽来：“他是关广国家那个吧？关广国老娘抱回来的孩子？” 　　关白羽的身世挺离奇的，也就有很多人知道他的来历，另一人道：“那他挺可怜的，听说关广国一开始就不要他，这些年也没管过他。” 　　大家都很同情关白羽，然后就越发觉得……闫江涛太过分。 　　人家孩子没爹没妈够可怜的了，闫江涛竟然还一直欺负他！ 　　闫父这时候，是必须要有所表示的。 　　他能赚到钱，总归是有点本事的，人情世故方面也很懂。 　　“小同学，真是对不住，我一定会好好教训我家那臭小子的！他弄坏你的东西，我也会赔！”闫父说完，就去掏自己的口袋，他掏出来一卷钱，直接塞进关白羽手里，又道：“我现在就去揍那小子！” 　　闫父拿出来的这一卷钱数量不少，其中百元大钞就有两张，还有一些零散的钞票，加起来至少三百。 　　关白羽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料，觉得闫父应该会给 　　自己一点补偿，但没想到闫父会给这么多。 　　他哥有很多想买的东西，现在是不是能买了？ 　　闫江涛家里，真的很有钱！ 　　关白羽低着头，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有时候光忍着真的没有用，想要什么，一定要努力争取。 　　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找闫江涛的父亲呢？ 　　关白羽这么想着的时候，闫父却是冲上楼找闫江涛去了。 　　闫江涛知道自己昨天考试铁定没考好，今天也就难得地乖巧，没跟自己的父亲要了钱出去玩，而是在家里待着看电视。 　　他躺在二楼的真皮沙发上，正翘着脚看动画片，他爸就冲进来了：“闫江涛！” 　　“爸？”闫江涛有点心虚——该不是老师找他爸了吧？不至于啊……成绩应该还没出来。 　　“臭小子，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去读书的，你都干了点什么？竟然在学校里欺负人！”闫父一伸手，就把闫江涛从沙发上拖了起来。 　　别看闫江涛在学校里很嚣张，在他爸面前，他乖得像老鼠见了猫，也不敢反抗，就这么被自己的父亲拎着后领子拖下了楼。 　　闫江涛的父亲早年很穷，好不容易才娶到老婆，生了闫江涛之后，因为家里没什么钱，也没急着要第二个孩子。 　　然后没两年，就计划生育了。 　　他只有闫江涛一个孩子，平常再怎么骂，也舍不得打，更舍不得真把儿子怎么样。 　　但今天不一样，学校里的好学生都找上门来了！ 　　闫父也是火气上来了，下楼之后，从角落里捡了个扫把，就往闫江涛的屁股大腿上抽：“臭小子，让你欺负同学！让你作弊！你给我站住！” 　　闫父要打人，闫江涛自然不可能干站着让他打，他跑来跑去，躲个不停。 　　闫父就跟在后面追。 　　屋里有织布机，两人就跑到了外面，在晒场上你追我赶。 　　闫江涛起初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发火，下楼看到关白羽，就知道原因了，他一边躲避自己的父亲，一边忍不住骂起来：“关白羽你这个狗娘养的……” 　　关白羽以前不介意被人这么骂，但自打石振到来，他就受不了有人骂他娘了…… 　　“闫叔叔你别打了……我怕他到了学校要打我。”关白羽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他有钱，学校里很多人跟着他，没人敢惹他的……” 　　闫父见状，下手更重：“臭小子，你还拿我的钱胡作非为！你别想老子以后再给你那么多钱！” 　　这下闫江涛不敢再骂了。 　　关白羽没走，就这么看着闫江涛挨打，后来闫江涛受不了了，沿着家门口的路跑走，而闫父已经精疲力尽追不上，他才对闫父道：“闫叔叔，我真的很怕闫江涛，不想跟他一起坐了……你能让闫江涛去跟老师说，换一下座位吗？” 　　其实闫江涛一直以来这么欺负他，他还不得不跟闫江涛做同桌，全是因为闫父，但关白羽没提。 　　他还要人家帮他出头。 　　闫父听到这话，有些讪讪的，连忙道：“这事儿我一定跟老师说。” 　　闫父这会儿，都埋怨上老师了。 　　他让老师给闫江涛安排个好同桌，是想让闫江涛好好学习，现在闫江涛在学校里压根就没好好念书，还欺负同桌学坏了……老师怎么就不跟他说，不给他儿子换个座位？ 　　刚才那么一折腾，村里很多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闫父只觉得自己面皮被人扒下来狠狠踩了几脚。 　　周围人也都有点幸灾乐祸——老闫赚钱多又怎么样？他儿子不像样，以后指不定就把他的家产败光了！ 　　总有很多人，是看不得别人好的，以后大家说起闫父 　　赚钱多的事情的同时，肯定还会说闫江涛多么多么不像样。 　　石振带着两个煤炉回到家，就发现关白羽不在。 　　锅里有一锅米饭，上面还蒸着一大碗水蒸蛋。 　　所谓水蒸蛋，就是鸡蛋打散之后，再加水搅匀做的蒸蛋。 　　这儿的人蒸蛋都放盐，蒸好了还会在上面倒点酱油，拿来当菜吃。 　　两个鸡蛋就能蒸一大碗，好吃还不贵。 　　石振不知道关白羽去哪里了，他把锅里的饭盛起，炒了个青菜，再加上猪头肉吃了个饱，又用钱起来的杯子盛了饭，装上一点菜，准备带去镇上给钱起来吃。 　　他正要走，就见关白羽回来了，眼睛红红的。 　　“小羽，你去哪里了？”石振立刻问道：“你哭了？” 　　“我去看了一下奶奶。”关白羽的脸上没露出什么异样。 　　石振没有怀疑，只道：“等过几天清明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给奶奶扫墓。” 　　上辈子每次过清明，关白羽都会去给他奶奶扫墓，而他清明的时候要回老家给他妈扫墓，就从没陪过关白羽。 　　如今的话……他今年可以陪着关白羽去扫墓。 第25章 　　石振刚出来打工没多久，还没赚到什么钱，今年也就不打算回去过清明。 　　他倒是想着四五月份多赚点，这样六月份可以回去一趟，把家里人接出来。 　　关白羽不知道石振的想法，听石振说要跟自己一起去扫墓，不免愧疚——他骗了石振。 　　石振跟关白羽聊了两句，就匆匆去镇上了。 　　钱起来还等着他去送饭。 　　把饭菜给了钱起来，石振就去镇上卖花圈之类丧葬用品的店看了看。 　　就要清明了，这家店进了不少东西，石振一一问了价格，最后买了十包锡箔纸，还特地学了了银元宝的折法。 　　银元宝有好几种折法，他学了那种折的最好看的。 　　锡箔纸价格不贵，一元一包，它非常薄，一面是黄色的，另一面银色，稍微用点力，银色那面还会掉色。 　　买了锡箔纸，石振又在镇上转了转，发现这时镇上卖的各种用来扫墓的东西很少，别的不说，“天地银行”的□□他就没看到。 　　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进货的地方…… 　　这时候要进货，可比后世难多了，想要进到便宜的货更不容易。 　　所以，各种小作坊才能在这个时期挣到很多很多的钱。 　　很多人就是趁着这风口发财的，不过他们中又有许多人，在后来把家产赔了个干净。 　　回到摊位上，石振发现之前还剩二十来个的卤蛋和卤豆干都卖完了。 　　“有人要请客菜不够，把鸡蛋豆干全买走了，猪头肉他嫌不上档次，就没要。”钱起来道。 　　石振点了点头。 　　虽然今天有人跟风卖和他一样的东西，但因为是周六，到了下午还有很多人来买菜，他这边的东西，陆陆续续倒也卖完了。 　　不过以后估计一天卖不了四个猪头了，先每天炖三个猪头试试，卤蛋和卤豆干倒是可以照旧，这两样的市场比猪头肉大。 　　至于新产品，他这几天想趁着过清明赚一波，就先不折腾了。 　　石振这么想着，对钱起来道：“起来，明天我想借你的自行车去一趟长溪市，可以吗？” 　　去长溪市，最方便的还是坐公交车，但他去了那边之后是想到处看看，看哪里能进到合适的货的。 　　要跑的地方有点多，没有自行车他得雇一辆三轮车才行……还是骑自行车去比较方便。 　　最多就是累点。 　　“好啊！”钱起来一口答应。 　　石振见状笑了笑，又道：“我这会儿有空，就看一会儿摊子，你可以去旁边练练。” 　　钱起来眼睛一亮，立刻去旁边练自己的胳膊去了。 　　他练的时间不长，但因为对石振有信心，也觉得练武就要从基础开始，因此哪怕没看到效果，也一直坚持。 　　他一定要练成武林高手！ 　　石振做生意比较豁得出去，一点不吝啬吆喝，跟那个跟风卖猪头肉，结果一副羞赧模样的中年男人完全不同。 　　他说话还好听。 　　比如瞧见四五十岁的女性，就喊姐，瞧见二三十岁的女性，直接喊妹子。 　　至于见到男的，但凡衣着整齐一些的，都喊老板，那些看着家境不怎么样的，喊他们老板会被他们当成嘲讽，就喊大哥。 　　“妹子，我这猪头肉，是早上刚炖的，新鲜的很，味儿也好，你买回去加个菜，保管家里人喜欢！” 　　“老板，你家孩子喜欢吃瘦肉？这一块里面多是瘦肉，我给你切这边的！” 　　“哥，你买了这么多，我多送你一块。” 　　…… 　　石振长得不错，衣服虽普通，但收拾的干干净净，还一直笑脸迎人，很讨人喜欢。 　　他没多久，就将手上的东西卖完了，然后和钱起来一起，收拾好东西去找石星火，一起回家。 　　石振回家的时候，关白羽已经做好了菜。 　　锅里是大锅的白菜炖猪肉，上面放了个蒸架，蒸架上放着米饭，桌上还有一碗蒜叶烧豆腐干。 　　四人吃了饭，钱起来回家，石振等人则继续忙活，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 　　期间，石振把自己明天要去长溪市的事情跟关白羽石星火说了。 　　长溪市这几年发展的不错，还在去年撤县设市，它离安山镇不算远，但此时安山镇的人，很少去市里。 　　关白羽就觉得长溪市很远：“长溪市啊……哥你怎么去？那里很远的吧？我还没去过呢！” 　　“我骑自行车去，一两个小时就能到了。”石振笑道。 　　竟然要骑一两个小时！ 　　关白羽以前觉得镇上很远，但去镇上骑车只要十分钟…… 　　“小羽，等你暑假的时候，我带你去长溪市玩，那里挺不错的，有很大的公园，还有很大的图书馆。”石振其实对长溪市不了解，但图书馆公园这些长溪市肯定是有的，而对此时的关白羽来说，不管什么，看着都会觉得很大。 　　关白羽果然充满向往。 　　石振把猪头处理好，就跟关白羽打了个招呼，拿着锡箔纸出门了。 　　那锡箔纸，一包有一千张，本地人过清明去买，一般就买个五分之一，也就有人去世，那家人会买两包整包的锡箔纸，让来守灵的亲朋好友折成元宝，下葬的时候一起烧。 　　石振一口气买了十包，他自己肯定折不完，也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事上面，就想找村里的老太太帮着折，给点钱就行。 　　他第一个去找的，就是关建国的母亲，他跟这个老太太比较熟。 　　关家在早先，其实是大地主，只可惜接连遇到几个败家子……到关白羽的爷爷的爷爷这一辈，关家就落败了。 　　关白羽的爷爷兄弟三个，从出生起就没过过好日子，等长大，家里一穷二白更是娶不上媳妇儿。 　　关白羽的爷爷年纪最大，得以倾尽全家之力娶到了关白羽的奶奶，但是他二弟，也就是关建国他爸，快三十了也娶不到老婆，后来关白羽的爷爷带着两个弟弟去关建国他娘家里帮着干活，干了几个月之后，又许诺以后连干三年，关建国他娘才嫁给关建国他爹。 　　当时关建国他娘才十九岁，因为吃得差刚来月事，对三十岁的关建国他爹一点不喜欢。 　　关建国他娘年轻时倒也没空多想什么，整天生孩子带孩子干农活没个空闲，但现在老了……她就不乐意跟丈夫待一起了。 　　如今她跟关建国住，她男人跟关建国他哥住，两人平常不咋交流，也不下地，就在家帮儿子做做饭。 　　至于石振为什么知道这些……最近那些老太太喜欢在他家门口闻着他家传出的香味儿聊天，关建国他娘时不时会说起以前的事情，他听多了，再拼凑一下就知道了。 　　关建国出生的时候，他爸已经快四十了，他妈倒是才二十几岁，现在关建国他爸七十，他妈才五十九。 　　不过这年头大家都显老，五十九的人，瞧着也妥妥是个老太太了。 　　石振过去的时候，关建国家已经吃好了晚饭，堂屋里开着灯，老太太在旁边坐着，几个孩子正在屋里玩。 　　关建国夫妻两个都赚钱，家里宽裕，又只有一个女儿比较疼孩子，别人家孩子来他家不仅能吃几颗糖，他们还不会训斥人家，就日常有附近的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在他家扎堆。 　　这会儿几个孩子正在玩不带针头的针筒，抽了水之后往几步远的竹筒发射，看谁能准确地把水打进竹筒。 　　石振过去跟老太太说话，问她会不会折元宝，说自己 　　想找人帮自己折元宝，一包锡箔纸折完给两块钱。 　　老太太想也不想就说自己会折，见石振手上有好多包锡箔纸，还让石振全部给她折。 　　石振道：“这元宝我明天晚上就要，全部给你折你折不完，这样吧，明天你折完了这一包来找我，我给你钱，再给你下一包。” 　　老太太一口答应，然后问石振要怎么样的元宝。 　　石振跟她聊了聊，才发现她只会折最简单的，不会折他想要的比较复杂的那一种，只能当场教她。 　　好在她学了几次，也就会了。 　　等她学会，石振又带着剩下的锡箔纸去找别的老太太。 　　折元宝赚的钱很少，但村里的老太太很愿意做，她们都是农村人，平常压根没收入，对她们来说，一块钱都是好的。 　　石振在附近转了转，遇到老太太，就问人家要不要折。 　　他一共给出去六包锡箔纸，这才往回走，快到关白羽住处的时候，石振瞧见关白羽养父家的门开着，关白羽的养母在门口坐着理韭菜，就过去问：“婶子，我在找人折元宝，一包锡箔纸折完给两块钱，你要折么？” 　　他这边有活儿，找不相干的人做不找关白羽养父一家，有点不太好，就特地问一句。 　　张秀美问：“你要折怎么样的元宝？” 　　石振抽出一张纸，当场折了一个给她看。 　　张秀美道：“这个我之前没折过，你再教教我，我可以折。” 　　石振就多教了两遍，张秀美年轻，很快学会了。 　　石振见状，就打算给她一包，结果张秀美道：“你那里还有四包？都给我吧。” 　　“我要的急，最好明天晚上能折完给我。” 　　“能折完的，金金放假在家可以帮忙，金金她爸也能折。”张秀美道。 　　石振见状，就把手上的四包锡箔纸都给了张秀美。 　　张秀美拿着那四包锡箔纸笑了，从地上捞起一把韭菜给石振：“韭菜你要不要？头茬的，嫩的很。” 　　“谢谢。”石振笑着收了，拿着韭菜就要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叫住了：“喂，你等等。” 　　喊住石振的，是关白羽的妹妹关金金。 　　张秀美听到女儿喊“喂”，立刻训斥她：“金金，叫别人的时候不能喊喂！” 　　关金金不怕自己的母亲，立刻道：“我不知道要喊他什么！哎，关白羽的表哥，关白羽昨天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你知道么？” 　　关金金比关白羽小两岁，正在读初一。 　　如今娱乐活动不多，乡下孩子基本都扎堆玩，关金金这两天，就天天去朋友家打扑克牌。 　　然后她就从自己朋友那里，听说了关白羽在学校里被闫江涛欺负，还找到闫江涛家里去的事情。 　　关老太太不肯带关金金这个孙女儿，关金金一直是自个儿爸妈带的，她妈去割草就把她放箩筐里，她爸去种地就让她坐田埂上。 　　她跟关白羽很少接触，一点不熟，对关白羽就属于，不讨厌也不喜欢，不想接触的那种。 　　但最近石振偶尔会给他们送点卤豆干什么的，她对石振的印象很好。 　　十三岁的小姑娘长着一张可爱的，黑黑圆圆的脸，就是长大后，会因为关家强大的遗传基因，圆脸变方。 　　这姑娘虽然没读什么书，但长大后特别能干，靠着自己在长溪市买房定居…… 　　石振问：“关白羽被欺负了？被谁？” 　　关金金道：“好像叫什么江涛，我之前也不知道的，今天下午才有人跟我说这件事。他们说闫江涛在学校里打关白羽……听说关白羽实在受不了了，今天还找到闫江涛家里去，让闫江涛挨了一顿打。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石振深吸一口气，朝着小姑娘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关金金大方地甩甩手：“不用谢！” 　　石振很快离开，等石振走了，关金金对她妈道：“妈，关白羽的表哥真好看啊！” 　　他们这儿的男人，普遍个子矮，现在年轻的那些稍稍高一点了，但也有很多不到一米七。 　　石振站在这么些人中间，简直鹤立鸡群，特别显眼。 　　他五官也长得好，还有跟别人不同的沉静气质。 　　关金金每次看到他，都要多瞅几眼。 　　张秀美看了女儿一眼，问：“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关金金道，她其实还没做，不过不太想做……反正她妈不识字，并不知道。 　　张秀美道：“作业做完了你就来折元宝，折完一包有两块钱，你折的，钱给你。”对关白羽没个好脸色的张秀美对自己女儿，那是疼到心里去的。 　　“妈，那你快教教我！”关金金立刻道，两块钱呢，她可以花一块钱买一个长皮筋，剩下的一块钱买零食。 　　不，只折两块钱怎么够？她要折四块钱的！ 　　关金金学得比她妈更快，学会之后就开始折。 　　她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折的比她妈好了，速度还更快。 　　见自己妈妈在教自己爸爸爸折……关金金抢了两包锡箔纸，就道：“妈，妈，给我两包吧，我折两包你们折两包！” 　　张秀美没反对，她花了不少功夫去教自己的丈夫折，结果她丈夫手指太粗，精细的活儿做不好，折的时候，皲裂的手还会把锡箔纸上的银粉蹭掉。 　　“算了，你去理韭菜，我来折。”张秀美放弃让自己男人帮忙了。 　　他们家时不时的，会去镇上卖蔬菜，这也算是一份收入。 　　关广国笑笑，去整理韭菜了，他把韭菜上的黄叶扯掉，一根根理干净，一束束用稻草捆上，又道：“这韭菜明天我拿去镇上卖吧，你们就在家折元宝。” 　　“嗯。”张秀美应了。 　　关广国又道：“我听人说，养鸡很赚钱，你说我要不要买点小鸡回来养？” 　　“我们家没地儿养吧？”张秀美有点迟疑。 　　关广国道：“能养的，就养在这两间屋里，不过要养鸡的话，今年就不能养蚕了……他们养鸡，一年能挣五六千，养蚕顶天了挣一千，还是养鸡好。” 　　他们家以往养很多蚕，还养好几批，但算下来一年也就挣个一千多——有时候自家的桑叶不够，他们是要去跟别人家买桑叶的。 　　张秀美道：“那要问清楚人家怎么养的，才能养。” 　　他们一边商量，一边干手上的活。 　　石振回到家，就见关白羽正在剥鸡蛋。 　　煮熟的鸡蛋要先剥皮，再拿去卤，这会儿关白羽已经剥了一大盆白白嫩嫩的鸡蛋。 　　“哥，你去干啥了？”关白羽问。 　　“我想清明的时候在镇上卖元宝，就买了些锡箔纸让人帮忙折。”石振道。 　　“那还有吗？我也能折。” 　　“你在家要做不少事情，用不着你帮忙。”石振想开口问闫江涛的事情，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关白羽今天中午红着眼眶，就是因为被欺负了吧？可关白羽没告诉他。 　　关白羽想到家里要烧火，要剥鸡蛋，确实有不少事情，倒也没有非要折元宝。 　　他已经剥完一盆鸡蛋，用毛巾擦了擦因为一直从水里捞鸡蛋，被水泡的有些发皱的手，对石振道：“对了哥，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石振下意识地问。 　　石星火又在灶膛后昏昏欲睡…… 　　关白羽看了石星火一眼，背着石星火拿出一卷钱给石振，低声道：“哥，这是 　　我奶奶留给我的，有三百块……你不是要买三轮车么？加上这个钱够了吗？” 第26章 　　关白羽大约是不想被石星火听到，声音放得很低。 　　又为了让石振能听清楚，他挨石振挨得很近。 　　石振看到自己的模样，清晰地映在他眼里。 　　他也看到了关白羽眼里的欣喜和……少许自豪？ 　　石振闭上眼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关白羽的奶奶，没给关白羽留钱。 　　这事儿，关白羽上辈子说过。 　　有一次关白羽去找他的养父母，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他问了之后，就跟他说起他养母和他奶奶的矛盾。 　　那是农村常见的婆媳矛盾，当婆婆的强势，还重男轻女，儿媳妇不管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再加上儿媳妇一直没给她生孙子，她就把儿媳妇当仇人。 　　儿媳妇呢？她也是人，不可能被人这么对待还毫无怨言，所以婆婆老了，她管都不管，也厌恶婆婆带大的养子。 　　当时关白羽还提到，说他养母总觉得他奶奶给他留了好些钱，可实际上，他奶奶总共只给他留了十几块，他上高中之前，那钱就已经全部花光了。 　　他找到关白羽之后，见面就给关白羽三十元，也是因为关白羽提过，他因为没钱，有段时间连盐都买不起。 　　关白羽的奶奶留给关白羽的钱，关白羽这会儿最多剩个几块，既如此，那这三百元又是哪里来的？ 　　石振深吸一口气，想到了关金金说的事情——关白羽今天中午，去了闫江涛家。 　　他之前打听过闫江涛，知道闫江涛的父亲开了个织布的小作坊，赚了很多钱。 　　所以关白羽拿出来的这三百块……是他找上门去之后，闫江涛的父亲给的赔偿吧？ 　　石振到底没忍住，哑着嗓子说：“这钱，是闫江涛他爸给你的吧？” 　　关白羽一愣。 　　石振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瞧着就有点不太对劲，关白羽能感觉出来。 　　不过石振虽然看着有点不太开心，但对自己的态度没变，关白羽就怀疑石振会这样，是因为想做生意但是钱不够。 　　就算不是这个原因……有了钱石振也肯定会开心一点。 　　他这才急急忙忙把钱给石振，结果，石振不开心，是因为知道了他去闫江涛家的事情？ 　　关白羽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也有点害怕——他骗了石振，石振会不会不高兴？ 　　还有他这样去闫家闹，还拿人家的钱，石振会不会觉得丢脸？ 　　关白羽捏紧拳头心乱如麻，突然又听石振道：“小羽，对不起。” 　　关白羽懵了，不解地看着石振——石振为什么要对他道歉？ 　　石振很愧疚：“对不起，你在学校被人打了，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小羽，对不起……” 　　他以为闫江涛在学校就是嘴巴脏一点，没想到他竟然还打人！ 　　他当初只让人给闫江涛泼了点脏水，这太便宜闫江涛了！ 　　“我在学校没有被打……”关白羽道，他确实没挨打，闫江涛最多踢他几下，但他并不疼。 　　石振不相信关白羽的话。 　　以他一直以来对关白羽的了解……关白羽常常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还很能忍。 　　关白羽这人不爱惹事，闫江涛都逼得他都找到闫江涛家里去了，做的事情肯定很过分。 　　石振用拇指轻轻擦了一下关白羽的眼尾：“你不用骗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关白羽急了：“哥，我真的没事！你别这样！” 　　石振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振打算先让关白羽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找人去打听打听。 　　关白羽不想 　　给石振添麻烦，所以之前一直不跟石振说学校里的事情。 　　但现在石振以为他被打了，看石振的样子，还觉得他被欺负地很惨……关白羽见不得石振愧疚，就把昨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关白羽昨天很生气，但现在已经没那么气了，说的时候怕石振生气，更是往轻了说。 　　然而石振还是很生气。 　　关白羽说的轻松，但关白羽说的这些，却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关白羽别说保送了市重点高中了，甚至上了整个长溪市最差的高中，这里面会不会，就有闫江涛的事情？ 　　不说上辈子，这辈子关白羽，就差点跟好高中失之交臂。 　　虽然闫江涛没有得逞，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做的事情有多么可恶！ 　　闫江涛还把菜汤倒在关白羽的书包上…… 　　怪不得昨天晚上，关白羽会洗书包。 　　“哥，我真的没事，还已经报仇了。我今天气不过，就去找了闫江涛他爸告状，闫江涛被他爸狠狠地打了一顿！” 　　石振见关白羽这样子，心里更不好受。 　　他小时候穷是穷，但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石振一直不说话，关白羽更担心：“哥……你别生我的气……” 　　“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你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 　　“是因为我没说……” 　　“那你答应我，下次被人欺负了一定告诉我，好吗？”石振看向关白羽。 　　关白羽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儿，关白羽其实是受害者，石振见他不安，抱了他一下，又很快放开：“我们是一家人，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知道吗？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关白羽低下头，“嗯”了一声。 　　他之前面对闫江涛的父亲，不停地流眼泪，全靠蒜片。 　　其实他自个儿，是一点不想哭的，也没打算哭。 　　但此时此刻，他的泪水竟然有点憋不住。 　　他哥说会一直站他这边！ 　　关白羽琢磨着要跟石振说几句软话，让石振更喜欢自己，偏这时石星火醒了，问：“阿振啊，几点了？要睡觉了么？” 　　石振回过神，叹了口气对石星火道：“该睡觉了，我们准备一下就回去。” 　　石振把锅里的猪头拿出来，把鸡蛋和卤水放进去，又加了点柴火，就带着石星火去关建国家睡觉了。 　　卤蛋煮一会儿，再泡一晚上，也就入味了。 　　关白羽目送石振和石星火离开，有点羡慕石星火。 　　石振怎么就不睡在他这里呢？ 　　石振和石星火晚上睡得很早，早上也起得很早，起来的时候才凌晨四点。 　　石振又去炖了一个猪头。 　　他今天要骑车去长溪市，就提前把要卖的东西全搬去镇上，一直忙到八点才骑车离开。 　　从安山镇出发，石振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长溪市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候的长溪市，有不少整整齐齐的五层楼，这些大多是之前一些工厂建的宿舍。 　　非常高的，十几层的楼，也有两栋，但绝大多数房子，还是比较矮的。 　　此外，哪怕是城区，也会出现一些房子中间是菜地的情况。 　　石振对这个时期的长溪市并不了解，他甚至觉得这里很陌生。 　　几年后的长溪市，他才熟一些……比如21世纪初，长溪市开了一家大商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他最初的时候，骑摩托车带着关白羽去逛商场，后来买了车，就开汽车去。 　　而现在，那建商场的地方还是 　　一块空地。 　　石振问了人，找到了市里的菜场。 　　这个时代，菜市场及其周边，往往是整个城市的商业中心，绝大多数店铺都开在那里。 　　长溪市的菜市场比安山镇的要大很多，菜场里的一个个摊位，也不像安山镇那样都是自个儿搭的，而是统一用砖头砌好刷了水泥的，看着特别整齐。 　　菜场附近有卖丧葬用品的店，门口就摆着很多花圈。 　　石振进去，问了各种东西的价格，发现比安山镇还要便宜一点，他又问能不能批发一些，店家直接就同意了。 　　按照店家的说法，前些日子来批发的人挺多的，而石振算是来的晚的。 　　店家给出的批发价格算不得特别优惠，但拿到安山镇去卖，多少也能赚一点。 　　石振买了一些假花，还有一些可以用来装饰坟墓的彩带之类，差不多花了一百元，全用蛇皮袋装了，捆在自行车上。 　　买完这些，石振又到处走了走，了解这个时期的长溪市。 　　他骑着车把长溪市都转了个遍，看到长溪市这边有人卖诸如拧了发条之后会自己往前跳的青蛙之类的玩具，就买了一些。 　　这些东西价格不贵，带回去之后能卖掉就卖，卖不掉送人也可以。 　　左右他买的不多。 　　石振还在这边找到了一家三轮车店，这里的三轮车，卖的也比安山镇要便宜几十块。 　　如果运气好，等过了清明，他就有钱买三轮车了。 　　石振这天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关白羽家的灯亮着，门口坐了好些人，正在聊天，充满生活气息。 　　石振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当一个小脑袋从门里探出来，他的心跳更是不自觉地加快。 　　是关白羽。 　　“哥，你回来了！”关白羽看到石振，高兴地叫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去看石振的脸色。 　　他昨天让石振不开心了，就怕石振待自己不像之前那么亲近。 　　“我回来了。”石振朝着他笑了笑，从自行车上卸东西递给他。 　　关白羽见状眼睛一亮，连忙过来接，面上也带了笑。 　　“石振啊，你那个元宝还要折吗？”关建国他娘这时候问道，她原本在旁边跟人聊天，见到石振立刻就凑了过来。 　　关白羽这时说：“哥，二奶奶他们已经把元宝全部折好送过来了，钱我也给了。她们还想继续折。” 　　清明是后天，还有时间，石振在长溪市，就又买了一些锡箔纸，当即拿出来给了关建国他娘一包。 　　关建国他娘高兴地走了。 　　石振进了屋，放好东西，这才发现关白羽家里堆满了箩筐，箩筐里装满了元宝。 　　关白羽道：“哥，她们没东西装，就用箩筐装了送来，过几天我们要把箩筐还回去。” 　　石振没想到十包锡箔纸竟然能折出来这么多元宝，有些震惊，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中虽然有些折的不太好，但大部分还算不错。 　　这么想着，石振就打算还像昨天那样分配手上的锡箔纸。 　　就是除了关建国他娘，其他人没在这边等着，需要他把锡箔纸送上门去。 　　石振拿着纸往外走，刚出门，就见一个矮小的老太太拉着一个矮小的中年人，大步走来。 　　那小老太太，正是关白羽的小奶奶，那个曾经上门等着猪头肉熟，还要走一块的人。 　　她之后还来过几次，跟石振要猪头肉，不过当时石振已经在村里卖猪头肉了，就没有给她。 　　总不给卖给关建国他们，却送给她吧？ 　　小奶奶对此很不满，找石振念叨过几次，还在村里说石振小气，做不成生意。 　　好在村里人都知道她的德行，听 　　听就算了。 　　当然，最让石振震惊的，是关白羽的这位小奶奶，一边在外面说他坏话，一边还能厚着脸皮来串门，然后趁着他们没注意，就从锅里捞一块豆干吃。 　　她不拿值钱的肉和鸡蛋，每次过来就拿一块豆干，石振想跟她要钱，都有点没法要。 　　这会儿见到她，石振就觉得有点难办。 　　小奶奶也确实是来找茬的，上来就道：“石振啊！你也太偏心了吧！” 　　石振：“……”偏心？他跟这个小老太太又没啥关系，说什么偏不偏心的。 　　“你咋能这样啊！租房子租小秋家的，折元宝找小秋……她是关白羽二奶奶，我也是关白羽三奶奶，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小奶奶很恼怒。 　　石振才知道关建国他娘叫小秋。 　　这小老太太哭天喊地的，跟石振要说法，但石振没打算惯着她：“你家的房子没人家好，我肯定租他们家的！你时不时来我这里占便宜，我不找你要钱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花钱找你干活？我让你折一千个元宝，最后你就给我八百个我咋办？” 　　前几天她这人来偷豆干吃石振不管，是因为他懒得因为一块豆干跟一个老太太起争执。 　　他的时间很宝贵。 　　但他并不是软性子的人，这时候自然直言不讳。 　　村里大部分人不爱惹事，会跟人维持表面和平，很少有人会这样当面怼人。 　　小奶奶原本以为，石振会认了她的控诉给她一点补偿，现在石振不按常理出牌，她就有点懵。 　　不过她是见过世面的，可不怕这么被人说几句。 　　小奶奶道：“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家，我真是命苦……” 　　石振：“……” 　　“你们不能这样啊！关白羽，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你奶奶没空带你，还把我放我那儿，让我看着你……你不能丧良心！”小奶奶道。 　　关白羽以前不爱争辩，这会儿却没忍住：“我奶奶也帮你带过凯凯。” 　　然而小奶奶不在乎关白羽说了什么：“反正你们不能这样！这个折元宝的活儿，我也要做的！还有啊，石振你要请人帮忙，干啥找外村的小年轻？我家平国就可以给你帮忙啊！你给他开跟那个小年轻一样的工钱就行，只要你一天给十块，平国就跟着你干了！” 　　小奶奶一边说，一边把身边的中年男人拉到她前面给石振看。 　　小老太太个子不到一米五，特别矮小，这个中年男人……他估计也就一米五出头，瘦瘦小小的。 　　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小老太的儿子。 　　石振是认识这个人的，他是关白羽三爷爷的大儿子，长得很矮小不说，还好逸恶劳不愿意做事。 　　石振记得，这人上辈子打了一辈子光棍，一直没娶到老婆，每天无所事事到处找人打牌赌钱。 　　好在他连普通话都不会，因而从不找陌生人打牌，只跟他们他们村还有附近村子的赌棍们玩，所以没输过大钱，一年下来，最多输个几万块。 　　当时这边拆迁了，他分到的房子，一年房租大概两三万，所以他的日常就是跟人借钱赌博，输了一年之后，到年底就拿房租去还债。 　　要是房租不够还，他就闹着要卖房子，他弟弟还有他弟弟的儿子关凯把他的房子当做囊中之物，当然不肯卖，就只能帮他还钱…… 　　石振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有一次这家人在家里打架，进医院的进医院，进警察局的进警察局，关白羽的养父不得不帮着到处跑，托人向他打听局子里的事情，他才听了一耳朵。 　　反正，他这边就算再缺人……也不可能找关平国。 　　关平国连自家的农活都不干！ 　　他还不识字，算不来价钱！ 　　石振直接道：“我这边招人，至少要初中毕业的。” 　　“你就卖个猪头肉，要啥初中毕业的，你就是偏心，看不起人！我真是命苦……”小奶奶嚎了一嗓子，准备“哭”。 　　石振也恼了，干脆捋起袖子，斜眼看他们：“我就看不起人，你有意见？” 　　小奶奶的哭声戛然而止，堵在嗓子眼儿。 　　她惊恐地看了石振的胳膊一眼，拉着大儿子一溜烟跑了，速度快得惊人。 　　石振瞧着像是要打人，小奶奶她害怕！ 　　石振：“……” 第27章 　　等小奶奶跑走，石振就去了转了一圈。 　　他把手上的锡箔纸全都分出去，还带回来一些麦秆。 　　本地主要种水稻，可以种两季，但种两季水稻的话，往往第一季还没彻底成熟的时候，就要收割，第二季也要抢着种抢着收…… 　　最后种出来的成品“双季稻米”口感很差，每季的亩产也比单季要少。 　　因此，在这些年水稻产量上来之后，就很少有人种两季了，不过冬天的时候，大家会在田里种油菜或者小麦。 　　关白羽养父家，就每年都会种点小麦。 　　石振去送锡箔纸的时候，顺便提出要跟他买点麦秆，他这次倒是没要钱，白给了石振一捆。 　　回到关白羽那里，石振就把那些折得较为精致的元宝挑出来，再拿出针线将之穿起，两个元宝中间，还穿上一段麦秆。 　　麦秆是中空的，剪成一段段穿在元宝中间，不仅让那成串的元宝好看很多，还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这样十个元宝穿成一串，拿去卖肯定受欢迎。 　　石振带着石星火关白羽，将那些折的一般的元宝，五十个一包用塑料袋装好，至于那些折的漂亮的元宝，则收集在一起，准备十个一串用针线串起来。 　　他让人折了十包锡箔纸，按理能拿到一万个元宝，但那些折元宝的老太太，多多少少会扣下一些元宝，他这边总数应该不到一万。 　　但这些元宝的成本，才三十！ 　　看着满屋子的元宝，石振都觉得自己是个压榨那些老太太的可恶资本家了——他给她们的折元宝的工钱，实在有点少。 　　不过这年头农村老太太没啥事儿干，对她们来说折元宝不算什么累活，折多了之后完全可以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折，所以她们很乐意做。 　　五十个一包的元宝，石振一共装了一百五十包，十个一串的元宝，则在串了几十串之后停手，打算明天一边摆摊一边串。 　　他们一直忙活到晚上十点，才去睡觉。 　　第二天是星期一，也是清明的前一天，本地称之为“清明夜”，很多人家会在这天祭祖扫墓。 　　工厂学校之类，这天下午也会放假，甚至于石星火做工的工地，星期一星期二，直接放两天。 　　石振这天照旧很早起来。 　　清明这天乡下人都会杀鸡买肉，他们的猪头肉销量不会太好，石振就只准备了两个猪头，倒是豆干和鸡蛋准备了很多。 　　把摊位搬到镇上，石振又急急忙忙回到家，这时候才七点，被他嘱咐过的关白羽还没出发去学校。 　　见关白羽已经把他皱了的书装进洗干净的书包，石振问他：“小羽，你之前说你现在在学校里不怎么听课，都自己做题，是真的吗？” 　　关白羽点了点头：“哥，我们的新课已经上完了，现在老师每天就是讲讲题……我完全可以不去学校的，哥，我帮你去摆摊吧！” 　　“我今天去学校给你请假，以后你就别去学校上学了，免得那个闫江涛找你麻烦，但你也不能跟我去摆摊……你这几天先去镇上的新华书店看书，等我忙过这几天，看能不能找个退休老师，让你跟着他读书！还有，我记得镇上有英语课外班，到时候也给你报一个。”石振没打算把关白羽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知道学习的人，所以平常有什么活儿需要做关白羽又在家的时候，他也会让关白羽去做。 　　但他不能让关白羽全天跟着他摆摊。 　　干多了这些，关白羽哪还有心思和精力读书？ 　　而且初中只是开始，关白羽接下来还要读高中，高中还很难！ 　　所以最好找人给关白羽补一补。 　　“哥，你不用给我找老师，培训班也用不着，我可以自己 　　学的……英语很简单，我多用点心就能学好了，不会的到时候回学校找老师问就行。”关白羽听到石振的话被惊了惊，补课班什么的，他以前听都没听过！ 　　不管是找老师教他还是让他去上补课班，都要钱，他觉得完全没必要。 　　“这些以后再说，走吧，我先带你去学校请个假。”石振道。 　　石振不喜欢关白羽的班主任，但到了学校，找上人家的时候，却还是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 　　再怎么样，关白羽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他现在还没有能力给关白羽转学。 　　至于闫江涛和关白羽的事情……这时候没有网络，他想闹大都闹不大！ 　　即便闹大了……关白羽如今好好的，身上还没伤口，他压根不能把闫江涛怎么样，老师更是完全可以用“没注意学生间的矛盾”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石振对老师说，关白羽没钱读高中，这几个月想去打工赚点学费，所以要请个长假，当然，中考肯定会考。 　　下丘初中初三的学生，平常不来学校上课的人其实很多，尤其是那些女生，她们都识字，学东西也快，但凡在初三时满了十六岁的，都早早去了工厂上班。 　　但关白羽跟他们不一样，他成绩好！ 　　班主任觉得就剩几个月了，还是让关白羽来学校读书比较好。 　　现在联赛虽然考好了，但关白羽能不能保送还不确定，再怎么样，也要等保送的事情定了再说。 　　“老师你也说了，联赛已经考好，他在不在学校里，都影响不了成绩。”石振坚持要给关白羽请假。 　　老师到底还是同意了关白羽不来学校这事儿，但也说了，学校有什么重要的考试的话，关白羽要来考。 　　这点石振没意见，告诉老师如果有事要让关白羽来学校，可以跟初一的关金金说一声。 　　请过假，石振带着关白羽回家，又带着他和石星火，把那一包包的元宝送到镇上去。 　　自行车石振上辈子就会骑，所以钱起来的自行车他直接能用。 　　钱起来这人胆子很大，不怕摔，自行车到手之后不管不顾就上去骑，也没一会儿就学会了。 　　但石星火和关白羽不会骑车。石星火试着学过，不稳当差点摔了之后就不肯继续了，至于关白羽，他个子矮，都坐不到自行车座椅上去，就干脆没学。 　　石振让关白羽和石星火在镇上占了个地方先摆摊，自己骑车回家一趟趟运东西。 　　今天在镇上摆摊的人比平常要多很多，很多农村人，都抓了自家养的鸡，来镇上卖。 　　还有人卖甜麦塌饼和清明团子，或者从河里抓了小鲫鱼来卖。 　　这几年大家条件好了，清明在家祭祖都会准备一块猪肉，一只鸡，外加鱼，去上坟也又是鱼又是鸡蛋的，还要再准备点糕饼水果。 　　在乡下，上坟的东西可以拿回来吃，但上过一个坟的东西，不能用来上另一个坟，既如此，买大鱼去上坟就不合适了，大家习惯买那种两指粗细的小鲫鱼，买个七八条怎么都够用了。 　　镇上人很多，他们的摊位刚摆出来，就有很多人来问价格。 　　大多数人都是爱面子的，这个年代的人尤其如此——他们以前都过得太苦了。 　　隔壁扫墓的时候插了假花，自家扫墓的时候就不能没有，别人家烧一百个元宝，最好自家能烧两百个。 　　有些人家会自己买锡箔纸回家折元宝，一边折还一边念佛，或者去跟那些念佛的老太太买一点元宝。 　　但也有很多人不会折或者没那个功夫，这会儿看到石振这边的元宝假花之类，不就喜欢上了？ 　　石振要回家拿东西，一开始是关白羽看摊子的，关白羽起初有点不好意思喊，就用硬板纸写 　　了价钱放在摊位前面，后来意识到很多年纪大的不识字，一狠心就开始喊：“银元宝有人要吗？买一包五毛，买三包一块！这串起来的元宝，一串三毛，两串五毛！” 　　一年也就过一次清明，大家伙儿要是没瞧见有人卖元宝，不买也没啥，但瞧见了，就会买一点。 　　买个一块钱，不管是买一包包的还是买一串串的，带回家都够用了！ 　　有钱一点的，就还买上一束假花，或者一些用来装饰的彩带。 　　石振这摊位上的生意非常好，其中一些人是带孩子来买东西的，那些孩子在家长买元宝的时候，瞅见旁边摆着的石振昨天顺手进的小玩具，就吵着要买。 　　手头紧的家长不乐意给孩子买的，哄着孩子说回家吃肉就把孩子带回家了，但也有很多家长，不介意花个几块钱给孩子买个玩具。 　　等石振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搬到镇上，就发现已经卖掉了很多东西。 　　他没别的要忙了，可以自己看摊子，就让关白羽去新华书店看书。 　　关白羽有些不想去，石振就道：“你中考考个好成绩，多给我长脸啊！到时候我在镇上，跟人我说弟弟考了多少多少分，特别有面子。” 　　摊子上有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已经足够，确实不需要自己在旁边待着……关白羽想了想，去了新华书店。 　　镇上新华书店的员工对人特别冷淡，他们对买书的人爱理不理的，对在书店看书的人，也同样爱理不理。 　　这也挺好的，至少大家在店里看书的时候，会自在很多。 　　关白羽以前从没来过新华书店，这样外面看着上档次的店，他那时候不敢进。 　　现在进了店，他才知道，原来这里有这么多书！ 　　石振是让他来学习的，关白羽对小说之类也不了解，就先去看那些习题，看着看着，他看到了一本作文书。 　　把书翻开之后，关白羽就合不上了。 　　这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作文书，但里面写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看了其中一个北方人写的作文，他才知道北方原来睡炕，还会在炕下烧火。 　　真的太神奇了！ 　　关白羽在书店看书的时候，石振用他高超的揽客技巧招徕客户，飞快地卖着自己的货物。 　　这种不能长久做的生意，普遍利润很好，他昨天进的假花彩带，至少翻倍卖，元宝就更不用说了，它成本真的很低很低。 　　石振卖的时候，石星火就在旁边拿着针线穿元宝，他算不清楚钱，但这活儿是会干的。 　　生意太好，石振都没顾得上吃午饭，直到石星火跟他喊饿，他去附近店里问了时间，才知道原来快12点了。 　　今天他们家没做午饭，石振给了在不远处摆摊的钱起来两块钱，让钱起来自己去买点吃的，又让石星火去新华书店找关白羽——等关白羽回来，他们就一起吃饭。 　　石星火很快就把关白羽找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关白羽的表情有些尴尬：“哥，我看入迷了，没注意时间……” 　　“没事，我也一样……小羽，今天我们在镇上吃饭，你要吃什么？” 　　关白羽道：“我什么都可以！” 　　石星火也什么都爱吃……石振道：“那我们去吃小笼包吧，每人一笼小笼包，一碗豆浆。” 　　面食是关白羽的最爱，至于石星火，肉包子他不可能不喜欢。 　　小笼包一块五一笼，每笼十个。 　　本地做包子面皮都厚，耐饿，这家店的小笼包个头还非常大，很多人吃五个就够了。 　　豆浆则是五毛钱一碗，它是用大海碗装的，放了酱油、榨菜末、油条和葱花，瞧着满满当当。 　　石振记得2000年左右，他常带关白羽来同一家店吃 　　包子。 　　当时小笼包两元一笼，但包子的个头比现在要小，豆浆还是五毛钱一碗，但已经换成了小碗，里面的油条也没了。 　　石振没从摊位前离开，是让石星火把包子豆浆端到摊位上吃的，期间有人来问价格，他就放下碗招呼客人，等等再吃。 　　还不等他把东西吃完，关白羽就回来了，给了他五个用塑料袋装着的包子：“哥，我吃五个就够了，这五个给你吃。” 　　石振笑着收了，打算晚上热一下给关白羽当饭吃。 　　到下午两三点，镇上就没什么人了，那些来摆摊的人，也都回了家。 　　他们都还要去扫墓，以及准备晚饭。 　　今天的清明晚饭，大家都会吃好点。 　　石振的银元宝已经卖了个精光，只剩下一点假花，还有一些玩具。 　　至于钱起来那里，卤蛋和卤豆干都卖完了，但猪头肉还剩一半。 　　很多人买卤蛋豆干去上坟，但没人用猪头肉去上坟，至于自家吃……今天家家户户都买肉，就不用再买猪头肉了。 　　石振让钱起来和自己一起收摊，早点回去。 　　钱起来还要回家上坟，他也要陪关白羽去看看奶奶。 　　哪怕关白羽的奶奶应该不想看到他。 　　他们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多，钱起来骑上车，急吼吼地回家了，石振则和关白羽一起准备祭品。 　　他在镇上买了点荸荠，还特地割了一块肉，再加上特地留开的卤鸡蛋卤豆干凑成四样，倒也勉强够了。 　　当然，元宝和蜡烛不能少，这些他昨天就准备好了。 　　乡下的土地属于村集体，为了方便，这边每个村都会专门留开一块地做墓地，关白羽奶奶的骨灰就埋在那里。 　　石振和关白羽过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很多人家早已上好坟，关白羽奶奶的坟就被清理过，拔掉了杂草。 　　坟上堆了土块，前面还有灰烬。 　　石振和关白羽把东西摆在坟前，又点上蜡烛，拜过之后，石振就在旁边烧元宝。 　　他以前不信鬼神，但关白羽去世后，却忍不住想要相信。 　　他那时候，就希望关白羽可以投个好胎。 　　现在重生回来，他也说不上信还是不信，但他觉得，人做善事，总归是没错的。 　　他这一生，不追求奢华生活，不追求功名利禄，只愿自己的亲人爱人能幸福安康，他愿为此多做好事，行善积德。 　　上坟要等蜡烛燃尽才能走。 　　石振和关白羽坐在地上等着的时候，有其他人来上坟了。 　　其中就有一个从石振这里拿锡箔纸折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来上坟的时候，带了一包折好的银元宝，瞧见石振还很不好意思。 　　石振知道那些元宝，多半是老太太帮自己折了之后扣下的，他没跟人计较，只当没看见。 　　那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 　　石振这些日子特别忙，这会儿坐在坟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对他来说竟是难得的休闲。 　　这儿种了不少树，遮挡住阳光，让吹进来的风都是冷的，但石振依然有些昏昏欲睡。 　　最后是关白羽叫了他：“哥，我们走吧！” 　　关白羽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把祭品收进竹篮，又把一碗黄酒倒在坟前。 　　他看着并不难过，拎着竹篮起身之后，还问石振：“哥，你要吃卤蛋吗？” 　　“嗯。”石振拿了个刚才被当做祭品的卤蛋吃。 　　他和关白羽在落日的余晖下慢慢往回走，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28章 　　石振这天就买了一块五花肉，没买别的菜。 　　他现在手头不宽裕，节俭一些比较好。 　　因为前段时间天天吃的猪头肉卤蛋卤豆干都是红烧的，这块五花肉石振不想再这么炖，就干脆拿白水煮。 　　其中一半没煮太久，他就捞出来拿去祭祖了，回来之后将之切片，加入蒜叶炒了回锅肉，剩下的那一半他放在锅里焖了很久，切片之后撒上蒜泥淋上酱油，做了个石振版的蒜泥白肉。 　　再加上几个蔬菜，晚餐就很丰盛了，关白羽更是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还是头一次吃回锅肉，石振分给他的回锅肉，他尝了一片之后就舍不得吃了，到最后才慢慢品味。 　　至于石星火……有啥好吃的，他先吃为敬，吃完肉才就着蔬菜吃米饭。 　　吃过晚饭，陆续有人来送折好的银元宝，石振付了工钱，又抽空算了算今天的帐。 　　今天一天，他卖元宝的摊子，刨除成本挣了两百多，钱起来那边的熟食摊也挣了三十多，他一天就赚了将近两百五十元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大数目。 　　但他进的假花彩带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挣不了这么多，最多挣个一百出头。 　　可即便如此，两天下来他也能挣三百多，再加上关白羽给他的三百，以及他之前的积蓄，已经可以买一辆三轮车，再买点别的了。 　　有了三轮车之后，他还可以做点别的生意。 　　进入四月之后，天会越来越热，已经不适合再卖冷切猪头肉。 　　第二天是清明，石振照旧出去摆摊卖银元宝，果真挣了一百多。 　　有了钱，他一点不耽搁，4月6日这天就坐公交车，又去了一趟长溪市。 　　石振先找到卖三轮车的店，买了一辆挺大挺能装的三轮车，又骑着三轮车去买了一个最大号的电饭锅，他还在长溪市的农贸市场转了一圈，进了一蛇皮袋花生。 　　本地人一般不种花生，所以花生在长溪市买，反而比在安山镇买便宜。 　　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家，石振就开始为自己的新生意做准备。 　　卤蛋和卤豆干石振是打算继续卖的，冷切猪头肉他想改成凉拌猪头肉，此外，石振还打算每天早上卖粢饭团，晚上再用煤炉炸点火腿肠香肠年糕豆腐干什么的卖。 　　他要尽量在这一两个月里，多挣钱。 　　家里人的生活费，关白羽的学费……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很多。 　　开发新产品是需要时间的，凉拌猪头石振就试了好久，一点一点尝试，一直到拌完一个猪头，他才找到最适合本地人的口味。 　　他上辈子吃凉拌猪头，多是放辣油香菜的，但这时的J市人吃不了辣，辣椒就只能少放乃至不放，香菜这边更是连卖都没人卖，哪怕二十年后很多人也不爱吃，完全可以直接剔除。 　　石振最后是用酱油、白糖、蒜末和醋等调味品做了调料来拌，辣椒油也准备了一些，若有人喜欢吃辣的，就给他们加辣椒油。 　　猪头肉石振还打算分部位卖，比如猪耳朵和猪鼻子的价格，就可以卖得比猪头的其他部位贵。 　　至于卖法，猪头肉石振会提前煮熟，调料也提前拌好，客人来买的时候，钱起来会给客人切一块肉称出分量，算好价钱，再当场切小拌给客人，拌的时候还会加入黄瓜丝、豆腐皮和炸好的花生。 　　J市的夏天很长，而在天热的时候，这样一道凉菜应该会受欢迎。 　　熟食摊依旧给钱起来管，别的生意就石振自个儿做。 　　他找到镇上卖油条的店，让人家把炸好的油条放锅里继续炸，一直到榨干油条里的水分，让油条变得非常松脆为止。 　　接着，他又 　　用电饭煲煮了两锅糯米饭，装进一个圆筒大锅，用棉被包着保暖，带到镇上去。 　　有人来买饭团，他就从锅里挖一勺米饭，放在塑料布上，包上油条和别的馅料捏紧，做成饭团。 　　饭团分两种，一种是甜的，里面放油条、炸花生，还有拌了芝麻的白糖，一种则是咸的，里面包油条、炸花生和炒过的咸菜。 　　至于饭团的价格，定在五毛钱一个，当然要是有人想要一元的饭团，他也可以捏，到时候多放点米饭，多放点馅料就行。 　　顾客加钱的话，他还可以在饭团里加整根的火腿肠。 　　石振厨艺不怎么样，至少镇上其他熟食摊卖的烧鸡卤鸭，他就算能做出来，也没人家做的好吃。 　　所以他卖东西，都选简单的，比如这饭团，就没有技术含量，多尝试几次，大部分人都能做出来。 　　而石振会想到做这个，是因为当初在工地上，他雇的厨子早上会做饭团给大家当早餐。 　　那厨子做的还没他精细，不放油条也不分咸甜，就是白饭包上咸菜炸花生捏成团，但大家吃着都觉得香。 　　那厨子当时还总做“炒面”给大家吃。其实就是一大桶面条煮熟之后，放进去滚烫的油和酱油拌一拌，最后一人给一大碗。 　　石振有想过做炒面卖，改良一下口味卖五毛钱一碗，应该是有人要的。但卖炒面最好用塑料碗来装，不像饭团可以用塑料袋装，无形中增加了成本，他权衡利弊，最终选了饭团。 　　饭团这样的小本生意，挣得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太差。 　　1994年4月10日，农历二月三十，宜开市。 　　这天，石振第一次在镇上卖饭团，钱起来那边的冷切猪头肉，也改成了凉拌猪头肉。 　　两人的摊位紧挨着，支开没多久，就有熟客过来了。 　　“你们不卖冷切猪头了？”一个常来买猪头肉的客人很失望，但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新出的凉拌猪头，“这个凉拌猪头肉怎么卖的？” 　　钱起来说了不同部位的价钱，那人听后，要了一个猪耳朵。 　　钱起来拿了一个猪耳朵，手起刀落就将猪耳朵切细，紧接着依次将黄瓜丝豆腐皮炸花生放入，再加入一勺石振提前调好的料汁，放入蒜泥，拌好之后递给客户。 　　那客人见一个猪耳朵拌完之后有一大盘的样子，非常满意，他伸手从自己刚买的凉拌菜里拿了一块猪耳朵吃，吃完还舔了下手指：“这味道不错。” 　　“那你下次再来买！”钱起来笑眯眯的，“这凉拌猪耳朵，用来下酒特别好！” 　　又是猪耳朵又是花生的，确实特别适合下酒！ 　　难得出个新菜，有不少人来买，自然也有人注意到了旁边的石振。 　　石振陆陆续续在镇上摆摊将近一个月，也混了个脸熟，这会儿他招呼来来往往的人，问他们要不要买饭团，就有赶早出来买菜，还没吃早饭的人停下来买。 　　他们中有些人要给家里人买早餐带回去，更是一口气买了好几个。 　　饭团五毛钱一个，价格不贵，里面又是油条又是花生，吃着还肯定很香。 　　饭团和猪头一样，是当场做的，按照每个人不同的口味，还可以改馅料，比如有些人不吃油条，有些人不吃花生。 　　当然，大部分人全都要。 　　镇上的小学初中高中离菜场都不远，石振他们在菜场外面的路边摆摊，吸引了很多学生驻足，石振又愿意吆喝，来买饭团的人就更多了。 　　有些孩子家里挺有钱的，不仅要一块钱的豪华饭团，还要加火腿肠，特别壕。 　　石振准备的一大锅米饭渐渐见底，到上午九点，就没剩多少了。 　　这会儿也没人买早餐吃了，他就刮干净最后的米饭，捏了三个饭团。 　　他和钱起来忙了几个小时早就饿了，先吃了一人一个，剩下那个则给关白羽。 　　关白羽的口味挺有意思的，他又要放咸菜又要放糖，油条和花生当然也要，最后混搭出来的味道……竟然很不错。 　　这些天关白羽一直没去上学，每天早上晚上帮他干活，白天他摆摊的时候，就去新华书店看书，过得非常充实。 　　去了两天之后，关白羽每次去新华书店，还都会带一个本子一支笔，直接在那里做题，真的很勤奋了。 　　石振以前常听人抱怨自家孩子如何如何不爱学习不肯学习，现在遇到关白羽这么一个主动学习的，看着觉得哪儿哪儿都好。 　　自家孩子，就是出众！ 　　石振把饭团送到新华书店，就回家了，开始为晚上的生意做准备。 　　他打算晚上花两三个小时，去卖炸香肠之类。 　　这个时候大家娱乐活动不多，有些人晚上就会在镇上逛一逛看个电影什么的，石振已经踩好点看好了地方。 　　当天晚上，石振在电影院门口支了摊子，卖油炸的各种吃食。 　　其中有香肠、火腿肠、年糕、豆腐干、鸡心、虾片等等。 　　这些东西进货都好进，镇上就有，利润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成本也不高，卖了就能赚。 　　石振还准备了一些炸花生，拌进去细盐搁旁边卖，有人要的话，就用勺子往一次性杯子里舀一勺，大概大半杯的样子，他卖五毛。 　　买的人也挺多的。 　　第一天出摊，石振怕东西准备的多了卖不完，除了火腿肠香肠这样可以放久一点的，别的都准备的很少，到晚上九点，就卖的差不多了。 　　就是每天出两个不一样的摊子，特别累。 　　但累归累，赚的钱不少，他上午卖饭团大概能挣二三十，晚上卖油炸的东西，也能挣个二三十。 　　镇上也有其他人摆摊，他们普遍只卖一样，就卖个早餐或者就晚上去电影院门口卖点萝卜丝饼臭豆腐之类，大概能赚个工资收入，他的话……三个摊子加起来一能赚九十元上下，算得上高收入了。 　　石振这天晚上回家快十点了，他随便擦洗了一下就睡，早上四点又起来，轻手轻脚地进了关白羽家，用电饭煲煮米饭。 　　石振刚把米饭煮上，就见关白羽从卧室里出来了。 　　“小羽，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石振皱眉。 　　关白羽昨天一直等到他回家才去睡，今天又这么早起来，睡的太少了！ 　　“哥你不也这么早就起了？”关白羽不赞同地看着石振。 　　石振一时语塞。 　　关白羽道：“哥，我帮你吧。” 　　石振想了想，到底没拒绝，只道：“等下我走了，你再回去睡一觉。” 　　关白羽点了点头。 　　卤蛋、卤豆干昨天晚上就已经放煤炉上卤着了，这会儿早已入味，猪头是昨晚去朱屠户家里拿的，也已经放在锅里煮好。 　　关白羽帮忙把这些东西从锅里捞起，又拿了刀子在旁边切黄瓜丝豆腐皮，石振则开始调制调料，炸花生。 　　还有做饭团用的芝麻白糖也要现做——不当天做的话，放久了会受潮。 　　当然，咸菜也要切小了再炒。 　　等他们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米饭也已经煮好两锅。 　　六点，石星火和钱起来就都来了。 　　几人吃了点东西，石振让关白羽去睡觉，和其他人一起去镇上摆摊。 　　上午九点，石振收摊，给在新华书店学习的关白羽送去一个饭盒，里面是饭团和放了黄瓜豆腐皮凉拌的猪瘦肉，给关白羽当午餐。 　　送完饭，石振回家先睡一觉，休息到下午一点，再起来做晚上出摊的准备工 　　作。 　　五点左右，石星火关白羽钱起来一起回来，众人吃过饭，石振就去镇上摆摊，关白羽则和石星火一起，把卤蛋卤豆干还要明天要用的猪头准备好。 　　石振一个人忙不过来，现在很多活儿，他都教给关白羽做了。 　　其实要是石星火聪明一点，石振就不让石星火去做小工，让他在家里帮忙了，但石星火……石振做的卤蛋用的香料总共就三种，放多少也没有特别精确的量，都这样了，石星火还是不敢做，说他不会。 　　石振也拿他没办法。 　　傍晚六点，石振在电影院门口支起了自己的摊子，镇上的人吃完晚饭，也出来逛了。 　　油炸的东西大家都喜欢，来石振这里买东西的人不少，早上多炸的花生，也能一并卖掉。 　　如无意外，晚上九点半，他可以收摊，回家大概十点左右，收拾一下，十点半应该能上床睡觉。 　　石振觉得这个作息和强度自己可以适应，暂时不打算改，至于将来……等他家里人来了这边，这些生意都可以让他们去做，而他可以腾出手，去做点别的。 　　“老板，我要两串炸香肠，两串炸鸡翅，两串豆腐干。”带着女朋友来逛街的年轻男人，总是特别大方。 　　“给我一串炸火腿肠。”又有孩子见到石振的摊子馋了，于是过来买一串哄孩子的家长。 　　石振正忙着，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关白羽来了。 　　电影院外面有路灯，但灯光并不亮，明黄的光亮让关白羽看着温柔很多。 　　石振问：“你这么来了？” 　　关白羽脸上有克制不住的兴奋，他眯起眼睛，高兴地对石振道：“哥，之前的联赛，我得了市三等奖！” 　　这事儿，是今天晚上晚饭过后，关金金告诉关白羽的。 　　市联赛的成绩出来了，他又一次考了全校第一。 　　这也就算了，他这次的成绩非常好，竟是在市里得了奖项。 　　初三的这次考试，长溪市是会评奖的，一等奖数量虽然不多，但二等奖三等价加起来数量不少，足有几百个。 　　只是下丘初中，往年一个奖项都捞不到。 　　但今年不同，关白羽得了三等奖。 　　这奖项放在别的初中，算不得多珍贵，比如镇上的初中，一等奖都是有人得的，不用说二等奖三等奖了。 　　但在下丘初中，这却是破纪录的！ 　　下丘初中学生人数不少，今年有两个保送市重点高中的名额，有了这成绩，关白羽稳稳的能拿一个，当然这事儿，要关白羽去学校确认一下。 　　得知这件事，关白羽高兴地不行，立刻就来镇上找石振了。 　　“真厉害！”石振笑起来，往锅里放了一根火腿肠。 　　他卖的东西挺多的，但自家人没怎么吃过。 　　他们还是太穷了。 　　不过现在，他想炸点给关白羽吃。 　　“也没什么……都是因为哥你给我买了习题。”关白羽谦虚地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勾。 　　石振把客人要的东西用筷子从油锅里夹起，用纸巾卷好竹签，刷上本地的一种甜酱，又问人家要不要辣的…… 　　把客人点的炸串给给出去之后，石振又捞起刚下锅的火腿肠，刷上酱，稍稍撒了点辣椒粉之后递给关白羽。 　　关白羽上辈子是能吃辣的，但这辈子还没练出来，暂时只能吃一点点辣。 　　“哥，这是给我的？”关白羽有些惊讶，又道，“我不用，我现在一点不饿！” 　　“这又不是填肚子的，是零食，也是给你的奖励，”石振把炸香肠递给他，“你加油，中考考个好成绩，等将来高考，也考个好成绩！到时候我奖励别的给你！” 　　关 　　白羽拿着炸火腿肠，眼睛弯了起来，认真地点头：“嗯！” 　　点完头，他又把火腿肠递到石振嘴边：“哥，你也吃。” 　　石振想拒绝，但见关白羽一副他不吃就不肯吃的样子，到底还是咬了一口。 第29章 　　关白羽将自己得了市三等奖的好消息告诉石振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站在石振身边，帮石振收钱。 　　石振见状道：“小羽，你先回去睡觉。” 　　关白羽不愿意：“哥，我现在特别开心，就算回家了也睡不着。” 　　“小孩子晚上要睡久一点。” 　　“我不是小孩子了！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关白羽道。 　　石振道：“我已经满了十八岁，成年了，你才十五。” 　　关白羽不说话了，但就是不走。 　　石振拿他没办法，没再赶他，只问他最近学的怎么样——再过两个月就要中考了！ 　　关白羽弯起眼睛：“哥，我觉得我在新华书店自己看书学，比在学校里学更好。” 　　“有没有不懂的地方？”石振问。 　　“数学我多看看就懂了，语文我也可以看后面的参考答案，那参考答案写的比我们学校老师讲的还要好。”关白羽道。 　　石振并不意外。 　　如今的教辅书非常少，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出的，质量自然不错，倒是乡下学校的老师，很多都是初高中毕业的。 　　关白羽的语文数学可以自学，化学物理什么的也都学的不错，薄弱点就是英语了。 　　石振打听过镇上英语课外班的价格。 　　那是一个在镇上初中教英语的老师私底下办的，一个月交三十元，每周上两次课，每次两小时。 　　这价格石振能接受，但它是大班教学的，关白羽中考在即，突然插进去学两个月，不一定有效果。 　　而且这些日子听关白羽读英语背单词，大概知道关白羽的英语差在哪里。 　　关白羽学的是哑巴英语，不会说不会读，只知道死记硬背，再加上他连个英语词典都没有……很多单词的意思，他都模模糊糊的。 　　之前石振翻他的书，见“dog”的单词下写着“狗”和“道格”，这算是他学会了的，然而不少单词他不会读，课本里没写意思的单词，他也不认识。 　　这样肯定不行。 　　石振自己读初中的时候，因为他们学校没有英语老师的缘故，他压根没学英语。 　　也就是后来，他的一个合伙人为了做出口生意一大把年纪学英语，他才跟着学了一点。 　　但他没学多少，只会简单跟人打个招呼，这会儿自然没办法教关白羽。 　　不过按照他合伙人那会儿找来的学英语的方法来看……想要学好英语，最好是多听多读。 　　关白羽自主性很强，给他买个收音机买个英汉词典，再找点英语磁带，他应该就能自己学了。 　　但之前他去新华书店，没看到有磁带……下次再去问问好了。 　　就算新概念英语之类后来备受推崇的用来学英语的书和磁带这会儿还没有，教材以及跟教材配套的英语磁带总还是有的。 　　石振一边想着关白羽学习上的事情，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炸串。 　　电影院这边有好几个摊子，其中一个也是炸各种串起食材卖的，但他卖的东西种类不多，主打炸鸡翅炸鸡腿，所以石振这边生意挺不错的。 　　卖到晚上九点多，路上就没什么人了，石振收起摊子，把东西都搬在三轮车上，和关白羽一起回家。 　　“小羽，那儿有位置，你坐在去。”见关白羽不上三轮车，石振招呼道。 　　关白羽摇了摇头：“哥，我跟着你的车跑就行了。”三轮车是要花力气踩的，石振忙了一天够累的了，他不想让石振多载八十几斤肉。 　　嗯，他现在说不定有九十几斤了！ 　　石振确实有点累，想到自己可能骑不快，也就没逼着关白羽上车：“也行，那我们慢慢回去。” 　　回去的路上，石振有点想念电瓶三轮车。 　　他上辈子刚开始单干，带着几个老乡给农村人盖自建房的时候，也买了一辆这样的三轮车。 　　骑了两年之后，他瞧见有人给三轮车安电瓶，就跟着去安了一个，总算省力很多，再不用累死累活地踩。 　　当然，这样自己加装的电瓶存在安全隐患……但对底层来说，总归是方便的。 　　天已经彻底黑了，出了小镇之后，路上还没有路灯。 　　关白羽在车后跑着，喘着粗气，石振道：“小羽，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就去买辆面包车，这样再多的东西都装得下！你也不用跑了。” 　　关白羽道：“嗯，哥……呼，你肯定行！” 　　“肯定行的。”石振笑起来，但表情很快就僵住了——有雨点打在他脸上。 　　吹着冷风往家里赶的石振和关白羽几乎同时意识到，下雨了！ 　　两人也不说话一个跑，一个骑，飞快地往家里冲。 　　这雨来的突然，下的也挺大的，石振回家的时候都淋湿了，好在车里的东西他用塑料布盖上了，没有被打湿。 　　今天天还热，足有二十度，应该也不会淋出病。 　　到家快十点了，稍稍整理一下，又简单擦洗过，石振总算赶在十点半上床睡觉。 　　这时石星火早已睡熟，听到动静也没醒。 　　这天晚上下了雨，第二天雨也没停，只小了一些。 　　石振和石星火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带了雨伞，但他们没有雨衣，关白羽也只有雨伞没有雨衣。 　　骑三轮车穿雨衣更方便，所以至少需要买一件雨衣，还要买三双橡胶雨鞋，也好一人一双。 　　石振看了看自己的积蓄，把要买的东西记下。 　　他和石星火是出来打工的，关白羽之前只有个奶奶，三人都没什么家底，需要一样样添置，花钱的地方非常多，需要精打细算。 　　尤其是这年头，相比于人均收入，雨鞋雨衣这样的东西挺贵的。 　　虽然下雨了，但石振还是一大早骑车到镇上，将卖饭团的摊子和卖猪头肉的摊子支了起来。 　　他很早就考虑到要如何应对雨天了，特地从附近水泥厂买了一袋水泥，混着石子浇筑了几个中空的水泥墩，到了镇上，把砍来的竹竿插进水泥墩支起，上面再横向绑上竹竿，最后盖上塑料布，就有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可以让里面的摊位不被风吹雨淋。 　　下雨天，乡下人一般不会来镇上买东西，但在镇上工作生活的人，还是需要买菜买早餐的。 　　骑着自行车穿着雨衣从家里出来，急急忙忙往工厂赶的人懒得停车脱雨衣去包子铺吃包子馄饨，很多直接就在石振的摊位旁边停下，要个饭团带走吃。 　　石振的饭团生意，竟是比往日还要好一点。 　　钱起来的猪头肉也卖得不错。 　　那跟风卖冷切猪头的夫妇，是镇上的下岗工人，他们没经验，现在下了雨搭不起棚子，就没有把摊位摆出来。 　　少了竞争对手，哪怕因为下雨人流少，钱起来卖东西的速度也不慢。 　　九点不到，石振早上煮的米饭就卖完了，他干脆收摊回家。 　　石振回家的时候，关白羽撑着伞也刚好回来——他今天早上给石振帮过忙之后，就去了学校。 　　关白羽的伞是一把黑色大伞，伞面补过，已经很旧了，看到石振，他把伞撑高一些，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哥，保送的事情确定了，我中考只要不考的特别差，就能去市一中！” 　　“我家小羽真棒。”石振打从心底觉得自豪。 　　关白羽是笑着的，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 　　他哥真好啊！ 　　他其实没什么好的，但他哥总 　　觉得他很棒！ 　　关白羽收了伞，过来帮石振收拾东西，收拾完，石振一把抓住他：“小羽，你昨晚睡得晚，去补个觉吧，我也去补一觉。”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有点想跟着石振去关建国家睡——他一直想像石星火一样，睡石振旁边。 　　但不等关白羽提出自己的想法，石振有道：“等下醒了吃过饭，我跟你一起去新华书店。” 　　“哥你跟我一起去？”关白羽有点欣喜，忘了一起睡的事情。 　　石振点点头：“我问了人，他们说这几天都要下雨。下雨的话，晚上没什么人去镇上逛，我等下就不去摆摊了。” 　　下雨天，该买早饭的还是要买早饭，该买菜的，也还是要买菜。 　　但晚上的炸串是零食，不会有人冒雨去买。 　　他可以休息几天，把家里整理一下，关白羽学英语的事情，也要解决一下。 　　还有闫江涛……石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这些日子没让关白羽去上学，避开了闫江涛，但这不代表他就不记仇了。 　　石振回去睡了两个小时，再到关白羽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关白羽早已醒了，看到他就问：“哥，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好。”石振没拒绝。 　　关白羽用火柴点燃稻草塞进灶膛，又用热水壶往锅里倒热水，飞快地下了一把挂面，等面熟了捞起来，放进去葱花酱油猪油拌一拌，就是简单好吃的猪油拌面了。 　　桌上还有一盘关白羽早上做的凉拌黄瓜和一盘炒包菜。 　　石振怕还在发育期的关白羽营养跟不上，吃饭一直讲究荤素搭配，和他在一起久了，以前一碗咸菜可以吃好几天的关白羽，也就习惯每顿都做点菜了。 　　吃过饭，石振踩着三轮车，载着关白羽去镇上看书。 　　关白羽搬了个板凳坐在三轮车车厢里，撑着伞看着路边的桑树不停地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 　　毕竟是工作日，新华书店一个人都没有，石振让关白羽去看书，他则找到书店的工作人员，问有没有英语磁带卖。 　　工作人员懒洋洋地看了石振一眼，说没有。 　　再过些年，英语教材都搭着磁带发给学生，再往后则变成搭着光盘发给学生，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哪里能买到？家里的孩子想学英语。”石振问。 　　那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但还是回答：“你去市里看看，说不定有。老师的教材里是有磁带的，要是刚开学的时候你来这边，说不定能买到……现在已经卖完了。” 　　石振闻言道谢：“谢谢。” 　　那工作人员不搭理他了，昏昏欲睡地靠在收银台上。 　　石振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让关白羽等下去钱起来那边找他，就先离开了书店。 　　他到钱起来那里的时候，钱起来正撑着下巴看雨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自打有了三轮车，他们能带到镇上的东西变多，钱起来就有了一个长条的凳子可以坐，他见到石振，立刻让出半边凳子招呼石振坐下，兴冲冲地跟石振聊天。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是有点道理的，钱起来跟着石振出来摆摊之后，就在极短的时间里成熟起来，有了大人模样。 　　这会儿每天早上六点上工，一天不落没个休息时间，但他一句都不曾抱怨。 　　石振知道不单单是钱起来想跟着他练武……钱起来是非常认真地把摆摊当成一份工作在做。 　　他现在每天给钱起来十块钱，还包吃…… 　　钱起来的父母没有稳定工作，最多偶尔打个零工，钱起来已经是他们家赚的最多的了。 　　石振坐下之后，就问钱起来：“闫江 　　涛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钱起来飞快地把跟闫家有关的事情说了。 　　最近闫江涛被他爸打了好几顿，昨天晚上就被打了，因为他联赛考得很差。 　　至于学校里的事情……闫江涛以前总欺负关白羽，但没有真打伤过关白羽。 　　“闫江涛他爸平常都做什么？”石振又问。 　　这事儿也是石振特地嘱咐钱起来要打听清楚的，钱起来道：“闫江涛他爸平常就在家看着机器，隔几天会给桥头那边的印染厂送一批布。他每次去桥头送完布，都会到镇上吃一碗羊肉面，喝一瓶酒。” 　　钱起来家离闫江涛家不远，他还有朋友就住在闫江涛家后面，把人家的行踪打听地很清楚：“对了师父，闫江涛他爸明天早上会去送布。” 　　“谢谢，”石振拿出五块钱给钱起来，“辛苦费。” 　　钱起来不肯收：“师父，用不着，我都没花什么功夫！” 　　“总不能让你白干。”石振坚持给他。 　　钱起来还是不肯收：“师父，这事儿其实都是我朋友打听的，他今天也在镇上呢，你要谢的话，不如等下等下给他一份凉拌猪鼻子，他喜欢吃这个。” 　　“也行。”石振没意见，一份凉拌猪头肉可不用五块钱。 　　钱起来那个朋友是来镇上卖自己摸的螺蛳抓的小鲫鱼的，卖完他过来跟钱起来打招呼，石振就见到了他。 　　这人长得有点着急，只有十七岁看着像二十七的，石振送他一份凉拌猪鼻子，他特别高兴，还告诉石振：“闫江涛他爸一般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出发去送货，送完九点多的时候去吃羊肉面，他常在村里说自己吃羊肉面喝什么酒，会让人加多少多少羊肉什么的，不会错。” 　　石振闻言，又给了他两颗卤蛋。 　　第二天还是下雨，J市的天儿就这样，一旦下雨，就容易断断续续下很久。 　　石振早上八点多，就卖完了饭团，他简单收拾了摊子，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而是往镇上的羊肉面店走去。 　　安山镇总共三家面店，其中一家卖羊肉面，另外两家卖的，则是肉丝面猪肝面鱼片面之类的面条。 　　而所有的面里，羊肉面是档次最高的。 　　肉丝面一块五一碗，羊肉面要五块钱一碗！ 　　卖羊肉面的那人，顺带也卖羊肉，因为整个镇上只此一家卖熟羊肉的，他生意非常好。 　　石振记得自己两千年左右在这边当包工头，就听关白羽说这家当时开得更大了一些的羊肉面店，一天净利润就有一千，一个月能赚两三万。 　　这在21世纪初，绝对是高收入了，他当时做包工头有好几万收不回来，正愁得不行，想到人家卖面天天钱货两清，羡慕得都想改行了。 　　可惜那面馆老板有钱之后可这劲儿花，还赌博……这人到最后也没成为大老板。 　　现在大家收入低，购买力没五六年后高，面店肯定赚不了一天一千，但怎么都赚的比他多。 　　人家有正经店铺，他就摆了个摊子，自然比不过人家。 　　虽然已经早上九点多，但羊肉面店里，依然有很多人坐着。 　　他们中有些，是刚进来吃面的，也有一些其实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他们早就吃完了面，但就是不走不停地找人吹牛。 　　一辆面包车突然在面店门口停下，紧跟着，一个黑胖的中年人就从车上下来，进了面店。 　　“是闫老板啊！” 　　“闫老板来了啊！” 　　在面店坐着的人里有认识这人的，当即招呼起来。 　　来的正是闫江涛的父亲，他进了面店，就跟老板道：“老板，给我切十块钱羊肉，十块钱羊百叶，再来瓶劲酒。” 　　“好咧！”那老板 　　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很快就端出来一碗羊肉，一碗羊百叶。 　　羊肉烧得喷香，上面撒了蒜叶，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 　　闫江涛他爸拿了个碗，给自己倒一碗酒，就吃喝上了。 　　大部分人过来，只吃一碗五块钱的羊肉面。 　　这里的羊肉面，面和羊肉可以分开上，他们就让店主先上羊肉，再去旁边舀一碗免费的散装白酒，等配着酒把羊肉吃完，再上面条。 　　闫江涛他爸也是这样的，只是他要的羊肉特别多，还不要店里可以免费喝的散装白酒，而是另买一瓶劲酒。 　　这么吃喝一顿要二十几块钱，很多人干一天都挣不到，可以说非常壕了。 　　面店里的人羡慕地看着闫江涛的父亲，不停地恭维他，老板还特地出来给他分烟，分顶好的烟。 　　这一切让闫父心情大好，他一边享受周围人的奉承，一边时不时透露出点什么，让周围人更加羡慕。 　　比如什么他有十来万货款没收回来，比如他给老婆买了金镯子老婆嫌太重不戴，又比如嫌弃一下自己的面包车，说要买辆小轿车平日里开…… 　　他在家开小作坊，其实非常非常辛苦，很少有空闲的时候，而他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他别人羡慕他？ 　　每次来镇上吃牛肉面，都能让闫父浑身舒畅。 　　闫父一边喝酒一边吃，一吃就吃了一个多小时。 　　石振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周围逛了几圈，有些担心。 　　他怕自己找不到机会揍人。 　　闫江涛再怎么说，也是个未成年，之前闫江涛口口声声说关白羽脏，他让人去泼个脏水，这算以牙还牙。但他去打闫江涛就不合适了，那分明是欺凌弱小。 　　所以他打算改揍闫江涛的父亲。 　　子不教父之过。 　　而且要不是闫江涛他爸给老师送礼，非让闫江涛和关白羽做同桌，关白羽也不至于被闫江涛欺负。 　　可是……闫江涛的父亲是开着面包车来吃面的，他要是吃完面条上了面包车就走……石振不一定能揪住他打。 　　石振正迟疑，就见闫父从羊肉面店出来，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到旁边巷子里，解开裤子对着墙浇水。 　　九四年的小镇不像后来那么繁荣，镇上总共也就一条大一点的街，别的都是不大的巷子。 　　这羊肉面店因为做的独一份的生意，没开在镇中心反而开在镇子外面，周围就全是民房没有其他店。 　　也没什么人。 　　闫父正在解决生理需求，突然一个麻袋当头套下。 　　“谁？”闫父拎着裤子刚问出口，就被推倒在地，紧跟着，就有人一脚脚的，踹在他大腿上，屁股上。 　　闫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人却并不停，只用嘶哑的嗓音阴阴地说：“让你儿子看不起我，让你儿子看不起我！” 　　下着雨，地上是湿的，闫父刚才还在旁边上了个厕所。 　　他倒在地上，被麻袋蒙着头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觉到自己衣服湿了，知道自己肯定滚了一身泥污。 　　太恶心了！ 　　是谁在打他？他儿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臭小子怎么就整天给他惹事！ 　　闫父一边气恼一边叫着“饶命”。 　　石振踹的，都是闫父身上不容易受伤的地方。 　　他可不想真把人打伤。 　　踢了几脚，石振就打算走了。 　　但他刚要走，就见有人从面店那边过来……石振一边用斗笠挡住自己的脸，一边想逃，结果那人看了他一眼，没事人一样往面店反方向走了。 　　这是……都不打算回去叫人？ 　　石振有些无语。 　　石振很快就离开了，等石振走了，闫父才从麻袋里出来，一出来就发现自己一身的泥水，至于受伤……那人一直提他身后肉多的地方，最多把他踢得青紫。 　　他没有受什么伤，但被按在泥水打，这行为的侮辱性真的很强！ 　　闫父快被气炸了，立刻就想去报警。 　　但他没看清那人是谁，没受什么伤还没丢钱，报警不一定有用。 　　闫父正气着，一群人从面店那边过来：“闫老板，我们好像听到你呼救……你怎么了？” 　　闫父裤子拉链还没拉好，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等回家，他就揍他那讨债儿子去！ 第30章 　　石振教训过人，就找地方扔了自己身上破旧的蓑衣。 　　这蓑衣是从关白羽家翻出来的旧东西，早就该扔了，也算是废物利用了一下。 　　回到摊位上，钱起来正在吃午饭。 　　石振跟钱起来说了包饭，但午饭要专门给钱起来送挺麻烦的，石振就给他加了两块钱，让他自己买饭吃。 　　钱起来巴不得这样，每天包子烧饼面条换着吃，有时候吃石振的饭团，还能把两块钱省下来。 　　见石振回来，钱起来挤眉弄眼的，低声问：“师父，你去打闫江涛他爸了？” 　　石振没否认：“嗯。” 　　“唉，那人我遇到过，眼睛长天上的……我当时也想打他。”钱起来道。 　　现阶段大家都穷，突然冒出个富人，总是招人眼红的。 　　闫江涛他爸泥腿子出身，突然富裕之后，还总忍不住跟人炫耀，言语间高高早上……就更不招人喜欢了。 　　石振上辈子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时期，有段时间多挣了点钱，他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自己有钱，因为没见过世面，还觉得自己特别牛。 　　不过他不是本地人，在别人眼里永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地人”，他跟本地人竞争同一个工程，哪怕他这边给出的条件更好，人家也会选本地人。 　　他刚膨胀，就接连碰了几次壁，还听到有人用方言说他怎么怎么傻，也就不飘了，只一心想着要把生意做大，好给石星火报仇。 　　后来仇报了，关白羽也没了，他更是没了炫耀的心思。 　　但他身边人，不乏膨胀的。 　　石振记得上辈子钱起来跟着他投资楼盘发财之后，就有点闫江涛他爸的调调，所以钱起来真没必要看不起闫江涛他爸。 　　石振道：“别总想着打人，这是法治社会，打伤了人要坐牢的。” 　　“坐牢？师父，不就打个架么？你咋想这么多？你自己也打了啊。”钱起来有点懵。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农村人，那是从小打架的，很多人压根不把打架当回事，一度谁家儿子多，谁家就厉害，哪怕偷懒了，记公分的人都不敢给少记。 　　钱起来的人生目标，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石振道：“我不会打伤人。”他上辈子因为想讨工资，“绑架勒索”被关了很久之后，再动手就很小心了。 　　等关白羽没了……他更是再没动过手。 　　那会儿很少有事情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现在……也只有关白羽的事情，会让他生气。 　　钱起来听着石振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师父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儿？”他师父该不会坐过牢吧？里面怎么样的啊？ 　　石振看了有点兴奋钱起来一眼，道：“今天这事儿，一定不能说出去，知道不？” 　　“知道知道。”钱起来连忙道。 　　石振松了口气。 　　他跟钱起来不一样。 　　钱起来是本地人，家里亲戚一堆，跟人打架只要打得不严重，别人不能把他怎么样，大不了赔钱。 　　可他在这边是没人会管的。 　　别说闫江涛他爸，哪怕是闫江涛……闫江涛随便花点钱，找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就能把他的摊子砸了，让他损失惨重。 　　关白羽被欺负那么久，都不敢吭声，不就是怕反抗了被报复？ 　　他不让关白羽去上学，也是怕关白羽被报复，不然关白羽这个年纪，肯定还是待在学校里跟同龄人在一起更好。 　　这次他动手，还有个原因——他怕闫江涛缓过劲，记恨找到他家去闹的关白羽，上门来找关白羽的麻烦。 　　现在的话……闫江涛他爸挨了打之后，肯定会担心闫江涛跟他一样被人套麻袋。 　　毕竟这事儿，是冲着闫江涛的。 　　闫江涛他爸丢了脸揍过闫江涛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还会看好闫江涛，不让闫江涛乱跑，这样一来，闫江涛肯定没机会找他们的麻烦。 　　石振收好摊子，就去新华书店，给关白羽送饭。 　　他给钱起来两块钱，钱起来会花钱买饭吃，但要是给关白羽钱让关白羽自己买吃的……关白羽绝对饿一顿把钱省下来。 　　他自己也一样，总舍不得花钱吃喝，所以他跟关白羽一般就吃卤蛋和饭团。 　　送过饭，回家睡了一会儿，石振就发现天晴了。 　　他想了想，去镇上买了点做炸串的原料，当天晚上就去镇上摆摊了。 　　接下来几天，对石振来说过得很平静。 　　至于偶尔遇到一些奇葩客人，关白羽的小奶奶总想来占便宜，村里有些人眼红见了他说几句酸话之类，都是小事儿。 　　石振上辈子遇到过无数更严重的事情，对这些并不在意。 　　不过石振没想到，在几天后，竟然能从钱起来那个跟闫江涛家住的不远的朋友那里，听说闫家的后续。 　　闫江涛他爸这几天果然把闫江涛看得很紧，上下学都亲自接送，还不许闫江涛到镇上玩。 　　他还去找了关白羽班主任的麻烦。 　　这事儿还是闫江涛他奶奶跟人说的。 　　石振前几天打了闫江涛他爸，闫江涛他爸回家后，少不得教训儿子。 　　他们家就闫江涛一根独苗苗，闫江涛他爸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把闫江涛怎么样，打人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不给闫江涛钱的话，闫江涛他妈，闫江涛他爷爷奶奶，也会私底下给闫江涛钱。 　　所以闫父其实拿儿子没办法。 　　他教不好儿子，就怨上老师了，觉得都是老师没管好，他儿子成绩才会这么差，还到处惹事，就私底下找老师议论。 　　“闫江涛他奶奶口口声声跟人说自己孙子在学校里欺负人是因为老师不好。说老师拿了他家的钱不看着点她孙子，让她孙子在学校里被欺负了……”钱起来的朋友啧啧称奇：“陈老师也是我们那边的，他起初啥也没说，后来闫江涛奶奶到处嚷嚷他受不了了，就跟人说要不闫江涛他爸非要闫江涛跟关白羽坐，他肯定不让闫江涛去影响关白羽，闫江涛在学校里总惹事不好好学习的什么的，他其实也跟闫家人说过，闫家人压根不当回事，他才没动不动告状。” 　　石振之前去学校见过关白羽的老师。 　　在他看来，那老师对关白羽并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 　　想也是，关白羽这样成绩好不惹事的学生，老师不可能讨厌。 　　至于关白羽以前衣着不够整洁之类……这年头乡下学校，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学生真没几个，老师歧视不过来。 　　那老师自己家里，指不定几步一坨鸡屎。 　　这老师偏着闫江涛，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习惯让关白羽忍，更因为闫江涛他爸给了钱。 　　不过现在这种事儿传开，对这老师怕是也有影响。 　　好在关白羽很快就能毕业了。 　　石振听完，笑笑没说话，倒是钱起来跟他朋友八卦了很久。 　　最近钱起来天天跟着石振出来摆摊，十里八乡的各种消息都落伍了，自然要补一补。 　　石振也算听到了一些神奇的事情，比如谁家的男人不能生，女人就找别人生了孩子。又比如谁家那个外地来的媳妇儿，原来在老家结过婚，现在把老家的孩子带来了……她在这边的孩子才六岁，老家的孩子都成年了！ 　　八十年代末，也就没几年前，世道挺乱的，当时就有一些人贩子去偏远山村，假借要带那边的女孩子出来工作，把她们从山里骗出来，卖到 　　全国各地去。 　　其实相比于后世网上热议把城里姑娘卖到山村，这样的事情更加常见，在这个时期，从偏远山村被骗出来卖的女人的数量，大到难以想象。 　　J市这边农村，就有很多人在八十年代，还有九十年代初期，“娶”了外地媳妇儿。 　　说是娶，其实全是买的，只是这边经济条件相对较好，那些女人来了之后就留下了，压根不想跑，很多在这边生了孩子，还跟娘家走动起来，就没人计较卖不卖的事情了。 　　当然跑的也不是没有……石振不久前才从关白羽那里知道，关白羽小奶奶的那个大儿子关平国，八八年那会儿曾买过一个媳妇儿。 　　那女人看不上关国平，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转身跟隔壁村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好了，还回老家拿了户口本跟人家结婚。 　　关平国当时气坏了，曾去跟那男人要当初买女人的钱，那男人倒是想给，但那女人说那男人要是敢给钱她就离婚……那男人到底没敢给关国平钱。 　　买女人的钱本就是给了人贩子的，跟女人要钱确实没道理，关平国只能认栽。 　　而关白羽会跟石振说这个，是因为小奶奶又来占便宜了，她拿走了石振刚买来堆在家门口的煤饼，关白羽实在气不过。 　　小奶奶都没有煤炉，也不知道她偷煤球干嘛！ 　　这天卖完饭团，石振照旧回家休息，结果刚到家，就见关白羽屋后，也就是关白羽养父家门口，放了很多竹编的大笼子，那些笼子里……放满了鸡？ 　　石振心里“咯噔”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关白羽会辍学，是因为关白羽的养父养鸡亏了钱，给不出学费。 　　上辈子大约就是因为闫江涛，关白羽明明成绩很好，但没能保送重点高中，也没能上中专，最后上了他们镇上的高中，一所分数线很低的高中。 　　在高中关白羽过得怎么样石振不清楚，但关白羽连高一都没读完，这点是肯定的。 　　这时期，贫困生补助什么的没后来那么多，越是差的学校，还越不好申请。 　　关白羽读的如果是市重点，学费不够是可以想办法的，可以申请补助也能找人资助，但他上的是个不那么好的高中，就比较麻烦了。 　　国家的补助他因为父母都在申请不到，好心人资助企业助学基金之类……如今穷人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也多，谁会资助一个三流高中的学生？ 　　当关白羽的养父给不出钱，他直接就辍学了。 　　石振这一个多月，也琢磨过关家养鸡亏欠这件事，还想着等自己的生意稳定一点，兴许能说服关广国做点别的。 　　然而……关广国还是买了小鸡，准备养鸡。 　　虽然现在关白羽的学费他能赚出来，但关白羽的养父要是还像上辈子那样，因为养鸡欠下很多钱……这可不是好事。 　　但他跟关白羽养父一家，实在没什么交情，平常淡淡地往来也就罢了，他去让人不要养鸡……人家会以为他疯了。 　　关白羽的养父都四十五了，能听他一个十八岁的？ 　　石振跟着过去，就见关白羽的养父把楼下朝南的两间屋都收拾了出来，瞧着打算都拿来养鸡。 　　这会儿就有邻居问关广国，问他家的粮食柴火都放哪儿了。 　　关广国笑呵呵的：“我都搬到楼上去了，我们屋里，金金屋里，都放了一些。” 　　关家地方挺小的，为了腾出地方养鸡，他们楼上的卧室装满了东西，就连吃饭的桌子也搬上去了，以后他们要在楼上吃饭。 　　“这养鸡，成本不低吧？”又有人问。 　　关广国道：“买小鸡买饲料都要钱，这放饲料的喂食器，都要花钱买，唉，我是借了钱的。” 　　石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关叔，这鸡要怎么养，你学过吗？” 　　其实养鸡本身，并不是一个馊主意。 　　要是能把鸡好好养大，肯定赚钱。 　　只是没经验直接养，很容易就会让鸡生病，把鸡养死。 　　“养鸡不就是喂吃的喂喝的么，我以前也不是没养过……当然我专门问过人，他们说养很多鸡的话，要给鸡吃药。吃了药鸡就不生病，我跟他们买了药回来。”关广国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说是要给鸡吃药。 　　石振：“……”他早就知道，这时候因为食品市场监管不利，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 　　比如把致癌的化学染色剂苏丹红添到食品里，就不少见。 　　此外，抗生素激素什么的，在畜牧养殖行业更是滥用，有些人养鸡养鸭的时候，有事没事就喂点抗生素。 　　他不知道关广国买回来给鸡吃的都是什么药，但里面多半有抗生素。 　　石振在乡下长大，没少见别人养鸡，但都是养个几只下蛋吃的那种。现在关广国养肉鸡，很多鸡一起养，这事儿他压根不懂，也提不出什么意见。 　　眼下那些小鸡都活蹦乱跳的，一点问题都看不出，他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被关广国当成是见不得他好。 　　不过这时候国家正努力发展农村，有出版很多养殖方面的书，他可以去找找，看有没有养鸡的，到时候给关金金带一本。 　　关广国是49年出生的，读过几年书，但字都没认全，他妻子直接不识字，指望他们看书，还是指望关金金比较好。 　　虽然现在关金金还是小孩子性子，最近买了根很长的新皮筋，就天天跟人在家门口跳皮筋，但她上辈子后来成了个风风火火的女强人，石振对她还是很信任的。 　　这么想着，石振就见关金金大呼小叫起来：“它拉了它拉了！妈，它拉我手上了！” 　　她抓了一只小鸡玩，结果那只小鸡，在她手上拉了。 　　“这点小事，喊什么喊。”张秀美瞪了女儿一眼，抓走女儿手上的小鸡，就让女儿去洗手。 　　关金金朝着河边跑。 　　关白羽的房子前面不远处，有个石头铺的台阶，给人洗东西的，关金金把手洗干净站起身，就见石振在关白羽家门口收拾东西，顿时站着不走了。 　　她挺喜欢石振这个大哥哥的，毕竟石振长得很帅。 　　不过她不知道要怎么跟石振搭话，也没啥跟石振说的，一般就是多看两眼。 　　“你看什么？”石振问。 　　关金金连忙道：“没看什么。” 　　石振又道：“你有空，就好好想想怎么养鸡……我听说小鸡不好伺候，容易死。” 　　“我根本不会养，怎么想啊！”关金金笑道。 　　“你可以学。”石振道。 　　关金金只当石振在说笑，压根没当回事。 　　石振无奈，只能作罢。 　　转眼，又过了几天。 　　石振有关注关广国家的情况，他们家死了几只小鸡，但这是正常情况，总体来讲，这些鸡长得不错。 　　石振也看不出它们有什么不好的。 　　而这时，他总算攒够了买收录机的钱。 　　石振记得可以放磁带听广播的收音机，在2000年后一度变得很便宜，当时出了很多袖珍款，大家管它叫随身听，几十块钱就能买一个。 　　但这时的收录机，价格还是比较贵的，要几百块。 　　一些人家结婚买不起电视机，就买个收录机。 　　有了钱的石振，这天上午卖完饭团，就坐公交车去了长溪市。 　　他在长溪市买了一个可以听磁带的收音机，花了两百八十元，又去了长溪市的新华书店。 　　这里家 　　新华书店比安山镇的要大很多，书也比安山镇的书店要多很多，石振问有没有带磁带的英语教材，工作人员直接说有。 　　看过之后，石振干脆把高中三年的英语教材全买了。 　　数学落下一些课程，再听后面可能就听不懂了，但英语不同，关白羽就算基础差一点，直接去学高中英语也没关系。 　　这么想着，石振又买了一本英汉字典。 　　教材和书都很贵，加起来竟然花了一百多！ 　　石振让工作人员把书装起来，又四处看了看，最后在一个书架上，看到了一本写怎么养鸡的书。 　　这里还有写养猪养鱼的书，这些书的定价跟英汉词典什么的比起来真的太便宜了，大多只要两三块。 　　石振翻开看了看，把养鸡的书买下，准备送给关金金。 第31章 　　石振在长溪市买了书之后，又去买了一大袋花生，最后是拎着这些东西上公交车的。 　　他本想骑三轮车去长溪市，但这样来回路上就要三四个小时，骑三轮车还比骑自行车累，即便他身体好，也觉得受不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了四十几分钟，在安山镇公交车站停下。石振下了车，看到不远处自己的三轮车好好的停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自行车和三轮车在这个时候算大件儿，这年头又没有监控，特别容易被偷，甚至还有一些人专门以偷自行车为生。 　　石振这一个月在村里住着，就遇上过推着偷来的自行车到村里兜售的偷车贼。 　　别人几百块买的自行车，他偷了之后卖一百，很快就能卖出去。 　　这时候的自行车会上车牌，前面车把手上还给烙一个编号，就是为了让某些丢了车的人，能把车子找回来。 　　但现实跟想象的，总归不一样。 　　偷车贼偷了车都不在本地卖，会把车子卖远点，这时候又交通不便大家不会到处走……长溪市偷的自行车被卖到他们安山镇之后，长溪市的失主，基本就不可能再见到自己的自行车了。 　　石振的三轮车比自行车更贵，也更容易招小偷。他每天晚上都将之锁在屋里，平常出门停放的时候也很小心，至少上两把锁。 　　这次停在公交车站附近，这里有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不容易被偷，但他依然有点担心，好在车子没事。 　　等石振骑着三轮车回家，时间已经不早了，天都快黑了。 　　石振在家门口停下，就看到关金金蹦蹦跳跳地从门前的路上走过。 　　突然瞧见石振，她显然被惊了惊，猛地停下脚步，拍拍衣服显得淑女很多。 　　“关金金。”石振叫了一声。 　　“哎！石振哥。”关金金朝着石振笑。 　　之前关金金一直叫着石振“关白羽他哥”，今天总算用正常称呼叫人了。 　　在本地，一般亲哥会直接喊“哥”，堂哥表哥乃至村里其他没啥亲戚关系的人，则都喊喊“某某哥”，或者“某某阿哥”。 　　关金金之前不这么叫他……石振怀疑关金金那会儿不知道他叫啥名字。 　　“我给你买了本书，你拿回去看吧。”石振把那本养鸡的书拿出来。 　　关金金得知石振给自己买了书，惊讶极了，也有点惊喜。 　　她跟石振不熟，没想到石振还会给她送书！ 　　是言情小说么？她们班有人有一本从姐姐那里借来的言情小说，特别好看，她们还特地把它抄了下来！ 　　哎，石振突然给她送书，会不会是因为喜欢她？ 　　书里会不会有情书？ 　　可惜石振年纪有点大…… 　　关金金的脸红了，脸颊热热的，就是皮肤黑，很难看出来。 　　偏这时，她看到了石振给她的书的书名——《肉鸡饲养指导》。 　　这书土绿色的封底，上面有一只胖乎乎的白羽鸡。 　　关金金：“……” 　　石振又道：“你爸要是能看懂，也可以直接给他看。” 　　关金金接了书，有气无力的：“谢谢……” 　　关金金道谢的话刚说完，就见石振已经推着三轮车进屋了。 　　满脸无语地拿着书回家，关金金看到自己的父母蹲在地上，正在观察一只病恹恹的小鸡。 　　虽然养鸡没多久，但她家里已经一股子鸡粪味儿，弄得她都不爱在家待着。 　　不过她虽然不管养鸡的事情，却也知道这些鸡对自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鸡还毛茸茸黄橙橙的这么可爱……这几天，每次看到有小鸡死，关金金都很难受。 　　如果照着书好好养，小鸡是不是不容易死？ 　　关金金道：“爸，妈，石振哥给我一本书，是写养鸡的。” 　　关金金给自己的父母展示自己手上异常土气的绿皮书。 　　张秀美虽然不识字，但认识那只鸡：“还有写养鸡的书？这书要多少钱啊？” 　　关金金之前还真没想书要多少钱的事情，她将书翻到最后看了看标价：“两块五毛。” 　　“还有书教怎么养鸡的？”关广国也有些好奇，“哎，这书封面上的鸡，好像就跟咱家养的一个品种。” 　　关广国识字，但他接过那书翻开，却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弄得头昏脑涨。 　　他虽然认过字，但很多年没用，都快还给老师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金金，上面的字我认不全，你给我读读。” 　　关广国这次养鸡，本钱大多是借的。 　　所以他压力很大，特别怕自己养不好亏钱。 　　要是这些鸡出了事……他家可怎么办好？ 　　刚买来的小鸡不好养，其实死几只是正常的，但他现在看到有鸡死，心里就难受，整宿睡不着。 　　这书……能印成书的，绝对是了不得的东西，他一定要好好看看。 　　关金金立刻翻开书：“爸，我这就念给你听。” 　　“先等等，”张秀美拦住关金金，“我去拿点洋生姜，金金你先给石振送去。” 　　所谓的洋生姜，跟生姜压根不是一类东西，只因为是国外传进来的，又长得像生姜，大家就管它叫洋生姜或者洋姜。 　　这东西产量很高，但是直接吃不好吃，也不顶饿，所以他们一般会腌制之后当咸菜吃。 　　张秀美给关金金拿的，就是腌制好的洋生姜，洋生姜是像小土豆一样一个个的，晒干放坛子里腌制的时候中间会有缝隙，所以张秀美会将之跟切碎的咸菜一起腌。 　　她拿了个大碗，从坛子里挖出一碗混着咸菜的洋生姜。 　　接过那一大碗洋生姜，关金金就往关白羽那里走。 　　石振之前到家的时候，一眼瞧见了路过的关金金，而那时候，屋里的关白羽也听到了动静。 　　关白羽这天照旧去新华书店看书。 　　新华书店是早上八点开门，下午四点关门的，之前他都待到四点，不过今天石振要去长溪市，托他帮忙串炸串，他就提早回家忙活了。 　　他把炸串全部串好，还做了晚饭和钱起来石星火他们一起吃，但石振一直没回来…… 　　关白羽可以说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 　　三轮车的声音刚出现，他就放下手里的活去门口了。 　　只是……他到了门口，看到石振在跟关金金说话。 　　石振还给了关金金一本书。 　　关白羽本想喊哥，但声音堵在嗓子里，喊不出来。 　　莫名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身体里，让他酸涩难当……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自己回事。 　　他哥今天去长溪市了，应该是要进货，结果回来之后……给关金金带了书？ 　　他哥跟关金金这么熟？ 　　关白羽知道，关金金很讨人喜欢。 　　他爸妈就特别喜欢关金金，他奶奶虽然嫌弃关金金是女孩儿，但后来生病卧床那会儿，也整天想见关金金，倒是看他不顺眼。 　　他哥……会不会也觉得关金金很可爱？ 　　“小羽？”石振把车推到门口，就看到了关白羽。 　　关白羽的眼睛湿漉漉的，专注地看着他……石振心里一热，伸手摸了一下关白羽的头，摸完又连忙放开手。 　　这年纪的男孩子，大多不喜欢被人摸脑袋。 　　“小羽，帮我把东西拿进去。”石振把手上 　　的东西递给关白羽。 　　关白羽默默地帮他拿东西，心里不免郁闷——是他头上不干净还是头发不够顺？他哥为啥摸一下就不摸了？ 　　石振之前为了方便坐公交车，就把买的东西都用蛇皮袋装了，正好两袋。 　　他给关白羽的是那袋花生，自己带着书和收音机进去，将之放在桌上，就笑起来：“小羽，快来看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关白羽原本有些闷闷不乐，听到石振这话，却高兴起来——他哥也给他买了东西？ 　　这样的话……他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石振打开蛇皮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收音机和书拿出来。 　　那些书他怕折角，特地跟书店要了点旧报纸包起来，又用塑料绳扎上，整整齐齐地捆在一起。 　　其实给关金金的那本书他能那么快拿出来，主要是那本书不值钱又是后来买的，他就没包，直接扔蛇皮袋里了。 　　“我给你买了点英语课本，带磁带的那种，还有一部英语词典和一个录音机……你不去上补课班的话，可以跟着录音机自学。”石振道。 　　关白羽张大嘴巴看着那个录音机。 　　这录音机可不便宜！怎么都要几百块，比去上英语补课班还要贵！ 　　还有这些书……高中三年一共六本英语教材，石振全买了，再加上大部头的英汉词典……关白羽看了看标价，就倒抽一口凉气。 　　这些书加起来要一百出头！ 　　“哥，这些能退吗？以后我上了高中，好好听老师讲课，就能把英语学好了……我多背背，能把整本书全部背下来的，我……”关白羽觉得手上的东西实在太过珍贵。 　　“跟着录音练发音更准，”石振道，“小羽，你学英语也别光想着考试，多说说多练口语……这样将来你就能带我去国外玩了。” 　　九十年代，其实是他们这个国家的百姓，最没有自信的时候。 　　94年，哪怕是北京上海，平均工资也就五百，可这会儿的香港，普通职员月薪有四五千，某些发达国家的百姓的收入更高。 　　此外，在国内并不普及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等，此时在发达国家，已经是非常非常日常的用品。 　　从八十年代开始，国内很多知识分子因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被磨掉自信心，陷入自我怀疑，他们中很多人出了国，留在国内的，思想也受到巨大冲击——他们国家，好像被落下了。 　　最近这几年，国内大城市出国的人越来越多，国外在大家眼里跟天堂一样美好。 　　也是，在国内一个月拿几百块工资，去了国外能拿几千上万，谁不想出国？ 　　对九十年代的人来说，出国是巨大的诱惑。 　　石振是不想出国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只想着填饱肚子压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甚至觉得J市这个地级市，已经是顶好的地方了。 　　至于这辈子……见识过二三十年后的世界，他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信心，更清楚这段时间处处是机遇。 　　他没学历，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上辈子完全是趁着这东风，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过石振觉得，关白羽这样的小孩子，对国外应该会充满幻想。 　　啥时候有了钱，他是愿意带关白羽出去见见世面的。 　　可实际上关白羽有点懵，大城市的孩子这时候兴许已经接触到国外传入的许多东西，但外国对他来说，只是课堂上老师讲过的某些名词。 　　不过石振想去国外？ 　　关白羽坚定地说：“哥，我一定好好学，将来带你去国外。” 　　“嗯。”石振笑起来，开始教关白羽怎么用收音机。 　　他只简单教了教，就让关白羽自己摸索了：“小羽，你多听听英语，也可以听里面的新闻……有些电台晚上还会读故事，那些故事特别好听。” 　　他当初在工地上，就喜欢捧着收音机听人读武侠小说，那是钱起来推荐的。 　　偶尔，他们工地上的人还会聚在一起，在晚上听鬼故事。 　　当时他们的娱乐活动，除了听收音机就是打扑克牌，真的很贫乏…… 　　村里来打工的人里有些年纪大的听不懂普通话，又想听故事，就只能追着别人，让人用方言把收音机里讲的故事和新闻告诉他们。 　　不过听多了，到后来他们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渐渐地也听懂。 　　说起来……关白羽的普通话其实有些不标准，当然他的普通话也不见得标准就是了。 　　这些……以后关白羽去了好高中，遇上普通话好的同学老师，应该能改。 　　石振说完，就急急忙忙去盛饭来吃。 　　他今天回来的有点晚，钱起来已经吃完饭回家去了，石星火也不在……还是关白羽最好，一直等着他。 　　石振正吃着，关金金来了，送来一碗腌好的洋生姜。 　　关白羽出门接了那碗洋生姜放在桌上，突然问：“哥，之前我好像看到你给关金金一本书，那是什么？” 　　“哦……是本养鸡的书，”石振夹了一块洋生姜塞嘴里，“我在新华书店给你买书的时候正好看到，就顺手买了。” 　　原来只是顺手买的养鸡的书！ 　　关白羽也拿了一块黑乎乎的洋生姜，笑眯眯地吃起来。 　　洋生姜本身是带甜味的，而这次的，好像特别甜。 　　关白羽喜欢吃洋生姜？石振看了满脸喜色的关白羽一眼，扒了两口饭，就急急忙忙出去摆摊了。 　　出去之前，他嘱咐关白羽：“小羽，家里有什么活儿，可以喊石星火来做，你别累着。” 　　最初的时候，石星火的工资，石振是拿出一半来用的。 　　他和石星火要吃饭要租房子开销很大，他当时还没钱，只能用了。 　　不过现在他挣钱挺多，石星火的工资他就全给石星火存下来了。 　　石星火帮他做点杂活，他给石星火包吃包住，给石星火买各种日常用品……对石星火来说，肯定是划算的。 　　他家的伙食相对于这时的农村人来说，真的很好！ 　　等石振走了，关白羽拆开高一教材，开始跟着收音机读课文。 　　家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做，比如鸡蛋要煮熟剥皮再放进锅里卤……他就一边干活，一边跟着收音机念英语。 　　他们老师其实也会在课堂上放录音，但每篇课文只放一两遍，他压根记不住，现在好了，他可以反反复复地放，反反复复地念。 　　一些以前念错的地方，也能想办法改过来。 　　至于石星火，他没有去叫，他喜欢一个人待着，不想跟石星火一起。 　　当然如果能跟石振待一起……那他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石振晚上回到家，就见家里的灯又亮着。 　　进了屋子，关白羽立刻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让他填肚子。 　　晚上吃东西不太好，但他们这样干体力活的，吃太少对身体更不好。 　　蛋花汤是滚烫的，石振用勺子挖了一勺冷饭放进去搅和一下，呼啦啦就吃完了。 　　吃完在脸盆里兑一盆温水，脱了外衣和裤子，穿着内裤到门外打个肥皂冲洗一下，再回家擦干净换条裤子，顺手把湿裤子洗了晾出去，就算完事了。 　　他们以前在工地上，天热之后都这么在外面洗——总不能把屋子打湿，对吧？ 　　洗完，石振回去睡觉。 　　他早已买了闹钟，之前因为对做饭团不太熟悉，都四点起来准备，最近很多 　　事情做熟了，速度加快，就改成五点起床。 　　石星火平日里睡得比他早，早上会跟他一起起来，至于关白羽，每次他到关白羽那边，有点动静，关白羽就起来帮忙了。 　　第二天还是这样。 　　不过今天跟之前略有不同——关白羽帮着干活的同时，还开始英语磁带，跟着学。 　　石星火听到英语都懵了：“这是什么？” 　　石振道：“这是英语，外国人的话。” 　　“外国人说话这么奇怪啊……比这里的人说话还奇怪。”石星火嘟哝起来。 　　石振笑笑，看着关白羽一边干活，一边跟着录音机背英语，心里欢喜。 　　石星火只关心吃饭睡觉之类简单的事情，对收音机一点不在意，但钱起来来了之后，却大呼小叫起来：“这收音机看起来真好！” 　　“不便宜吧？我也想要一个！” 　　“师父你对关白羽真好，还买收音机给他学习。” 　　…… 　　钱起来这么一通说，关白羽眼睛都亮了，小脸上满是得意。 　　他忍不住插嘴：“我哥还给我买了高中教材和词典！” 　　关白羽很想跟人炫耀一下，可惜对钱起来来说，收到教材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你真惨，你才初三呢，师父咋就让你学高中的课？” 　　关白羽不想跟钱起来说话了。 　　钱起来却还说个不停，还提出关白羽去新华书店看书的时候，收音机可以给他们用，这样他们摆摊的时候，就能用收音机听新闻听故事了。 　　关白羽看向石振，石振道：“小羽，收音机我给你了，你做主。” 　　关白羽道：“白天你们拿去听吧，我学英语，早上学一下晚上学一下就行。”钱起来就算了，他哥摆摊挺无聊的，他想给他哥听。 　　“那就这么说定了！”钱起来很高兴。 　　他家其实有收音机，村里很多人家都买了收音机，他爸就跟着买了一个。 　　但他家那收音机个头特别大，还不是用电池的，他没办法搬到镇上去听。 　　现在关白羽这个新款的携带很方便还能听磁带，钱起来都琢磨着要去买几盘磁带听歌了：“师父，一些电台会读武侠小说，真的特别好听！” 　　“我看到镇上有些人听香港的歌，我们也去买个磁带吧？” 　　“师父……” 　　钱起来话真多啊……关白羽看了看石振，觉得还是自己哥哥最好，话少稳重，看着就靠谱。 第32章 　　石振这天跟钱起来一起把摊子支好之后，就打开收音机听起广播来。 　　大早上的，很多电台没声儿，只放一些音乐，钱起来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播放早间新闻的。 　　两人就一边听新闻，一边做生意。 　　石振觉得这收音机买值了，可以让他了解外面的世界。 　　要知道，他虽然是重生的，但对这个时期的很多事情，早已记不清了。 　　石振买的收音机不管是钱起来还是关白羽，都很宝贝。 　　尤其是关白羽，他平常抱收音机跟抱个孩子似的小心翼翼，把收音机放桌上的时候，下面还要垫块干净的布。 　　收音机不间断用了几天，因为没电声音突然变得“嘶嘶嘶”的时候，关白羽更是差点急哭，唯恐它坏了，让石振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心酸。 　　电池不便宜，之后关白羽听录音的时候更加小心。他抱着收音机学会几句话之后，就立刻把收音机关掉，然后一边干活一边背，一直到句子单词全都背得滚瓜烂熟，才去听后面的。 　　石振看着，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只能多买一些电池回来放着。 　　他一直很节省，但也觉得该花的钱，是要花的。 　　而且，他赚的不算少。 　　石振的饭团生意现在非常稳定，因为成本不高，收入也算不错，每天都能挣个二三十。 　　至于钱起来那边，之前有人说猪头肉太肥，想吃凉拌的瘦肉，石振就买了些瘦肉煮熟，有人要的话跟猪头肉一样切片凉拌。 　　此外，凉拌菜的素菜，他们又加了海带和豆芽，还开始卖五毛一份的凉拌纯素菜。 　　林林总总的改动，给熟食摊增加了不少生意。 　　现在这熟食摊子一摆一整天，净利润在五十元左右，扣除给钱起来的钱，每天能给石振赚到四十元左右。 　　石振已经在考虑给钱起来加钱了，他怕给的钱太少，钱起来会出去单干。 　　上辈子钱起来一直跟着他，这辈子可不一定。 　　还有就是炸串摊，只要不下雨，挣个二十没问题。 　　进入四月，J市就热起来了，一般穿一件长袖，外面再搭个薄外套就已经足够，有时候太阳大，光穿一件短袖都行。 　　与此同时，雨水也多了起来。 　　下雨对石振和钱起来的影响不算太大，最多就是石振晚上不卖炸串了，但这影响到了那对学着石振他们卖冷切猪头肉的夫妻。 　　这对夫妻不会搭棚子，下雨天没办法出摊。 　　他们有时候煮多了猪头肉，前一天没卖完，第二天又下雨……最后只能放着等不下雨再卖。 　　冷切猪头是咸的，不容易坏，但若是保存不好，嘴挑的客人还是能吃出不对来，他家摊子最终因为东西不新鲜，惹来一些客人的抱怨。 　　这也就算了，猪头肉价格早已不像最初那么便宜，现在它要八毛一斤，利润自然少了。 　　摆摊其实没那么简单，这对夫妻里那个女的还好，是个踏踏实实做生意的，但那男的都出来摆摊了却怕丢脸，老端着架子，顾客来切猪头肉的时候，还总想把最不好的部分切给人家，又不肯让点利……这不是赶客么？ 　　他家的生意竟是越来越差了。 　　突然有一天，那个男的就不来摆摊了，那女的独自摆了几天之后，换了卖的东西。 　　镇上的人基本家家户户都有煤炉，用来烧水什么的，这女人每天搬两个煤炉过来。上面各放一口大锅，一口锅里放满粽子，另一口锅里放满茶叶蛋——她改为卖粽子和茶叶蛋了，摊子也不摆一整天，基本石振收摊的时候，她跟着收摊。 　　石振觉得这女人挺聪明的。 　　其实他要是有包粽 　　子的手艺，说不定也会顺道卖粽子，但他不会包粽子，这事儿只能作罢。 　　这儿的人吃肉粽，那女人卖两种粽子，一种纯瘦肉的一种五花肉的，都卖一元，一大锅大约有个三四十个，每个粽子挣个三四毛的话，一天也能挣个十元，再加上茶叶蛋……她摆摊一早上，约莫能赚个十几二十。 　　粽子比饭团贵，买的人少一些，到底不像他一早上能卖掉一百多个饭团。 　　没了这家人跟钱起来抢生意挺好的，但很快就有其他人跟风——镇上的初中门口，有人摆摊卖跟石振差不多的饭团。 　　石振也挺无奈的，但这种小生意，从来都不缺模仿的人，他拦不住。 　　好在来他这里买饭团的人依旧不少，还有些小作坊会提前跟他订个十几二十个的。 　　石振进了些瓶装的乳制品饮料，也就是AD钙奶草莓牛奶之类，放在旁边搭着卖，每天还能多挣个一两块。 　　眨眼，就到了四月底。 　　石振每天没个空闲，这么折腾下来，挣的还算可以，刨除成本和各种零零碎碎的开销，每天平均能存个七八十。 　　之前买三轮车买收音机，曾两次清空他的存款，但四月底的时候，石振还是有了一千元的存款。 　　这是他这辈子挣到的第一个一千元，值得纪念。 　　但他想买个煤气灶想买煤炉……这些都要钱。 　　不等石振再次往家里添置东西，石星火的修河道的活儿做完了，他暂时失了业。 　　他这人一根筋，但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从不偷懒，再加上他身体壮实力气够大，那工地上的头目，不管是小的还是大的，都很喜欢他，把账目结清的时候，都说下次要是有活儿，还找他做小工。 　　可即便如此，他这会儿还是没收入了。 　　石振就让他给自己打下手，开给他五块钱一天的工资。 　　但凡石星火能干一点，石振也不会给他这么低的工资，但石星火真的很多干不了。 　　好在石星火对这个工资，已经非常满意了，甚至他最近走路都是飘的。 　　他们工地上的活儿结束的时候，他一次拿到了四百元。 　　再加上之前石振给他攒的，他现在已经有了六百块存款！ 　　安山镇这边，也是有开轿车拿大哥大的有钱人的，石星火工地上的头目抽的烟喝的酒，就非常贵。 　　换做别人，见多了这些心态可能会变差，但石星火不一样。 　　那些他全都没注意！ 　　他就记着他父母跟他说的话——在外面多挣点钱，有钱了可以娶个媳妇。 　　而按照他们村子的情况……他现在已经有钱了。 　　虽然娶媳妇不太够，但这么下去，干到年底他就能娶上媳妇儿了！ 　　石星火每天笑呵呵的，大着嗓门“哦哦哦”地应着石振的话，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比如穿炸串，做这个他是没问题的。 　　多了个人可以使唤，石振就琢磨着要扩大生意了……咳咳，他打算增加一个饭团的种类。 　　做饭团用的是糯米饭，本地逢年过节，也有吃糯米饭的传统。 　　而糯米饭，分甜的咸的两种，石振上辈子就很喜欢一款咸的排骨糯米饭。 　　那是糯米拌好酱油猪油还有排骨蒸出来的。 　　饭团如果做成这口味，一定很好吃！ 　　石振试着用猪油酱油煮了一锅糯米饭，拿来捏饭团。 　　在猪油酱油饭里包上油条花生……吃着太香了！绝对合现在肚子里没油水的人的口味。 　　这种饭团本身是咸的，就不好再放咸菜了，但可以放一点脆脆的榨菜末提升口感。 　　石振还另外做了蛋皮，切了火腿肠末，以后的话……五毛的饭团只 　　有一小段油条，两三颗花生以及榨菜末葱花，若是有人买一元的饭团，那可以给两段油条，多点花生，还加蛋皮火腿肠末。 　　五月一日这天，学校工厂都放假，但石振他们是没得放假的，照旧出摊。 　　休息日的早餐生意，一般会比平常差一点，石振虽然推出了新产品，但准备的也不多。 　　他之前每天卖一大锅白米饭，这次就做了半锅白米饭，半锅酱油猪油饭。 　　到了镇上之后，但凡见到眼熟的，石振就跟人打招呼，说今天有新品种的饭团，问人家要不要。 　　酱油猪油煮的糯米饭，真的很香，再加上第一次见……买的人很多。 　　这饭团吃着，有点像粽子，虽然里面的馅料不是肉，但照样好吃，最重要的是，一个能让成年人吃饱的饭团，只要五毛，隔壁的粽子却要一块。 　　于是，哪怕少了很多工作日要上班上学不在家吃早饭，顺路买个饭团吃的客户，但石振依然在八点多的时候把米饭全卖完了。 　　他回家睡了两个小时，他睡觉的时候，石星火已经帮他串好串串，醒来吃了饭，他也不耽搁，直接去镇上卖炸串了。 　　毕竟过节，白天镇上也很热闹。 　　这时候的人不会因为某天镇上热闹就不去，反而越是热闹，越是要到镇上看热闹……如此一来，人就更多了。 　　这种日子不去卖炸串，那太亏了！ 　　石振这天炸串卖得特别多，要不是销量最好的火腿肠和香肠，都是不用做什么准备，客人点了完全可以当场拆了包装下油锅的，到最后他怕是要没东西卖。 　　于是，下午四点，关白羽过来找他的时候，石振就道：“小羽，我晚上吃饭不回家了，你去帮我拿点饭来，对了，炸串也让石星火多做点给我送来，今天晚上客人应该还会很多。” 　　其实买点来吃也不是不可以，但他觉得不划算，而且反正要关白羽给他送炸串，顺便送点饭对付一口就行。 　　“嗯！”关白羽应了，立刻往家里跑。 　　他特别乐意给石振帮忙。 　　石振之前交代过石星火，让石星火多串点串串，关白羽回家的时候，就见石星火已经串好很多。 　　他让石星火再串一些，自己则用电饭煲做了饭，又炒了两个菜，随意吃了点后，就准备去给石振送串串。 　　石星火见状道：“我也去。”他想去镇上玩。 　　石星火要去镇上，关白羽自然不会拦着，就和石星火一起去给石振送东西。 　　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年糕豆腐干土豆片鸡心之类，都已经卖完了，石振正在给人炸虾片。 　　虾片一片片的，有点像是彩色塑料片，下油锅一炸却能蓬松起来。 　　石振炸完了，放旁边晾一晾，等温度低了，就撒点椒盐装袋给人家。 　　见到关白羽他们送东西过来，石振笑笑接过就继续忙活，只道：“今天镇上很热闹，你们去逛逛吧。” 　　关白羽没应声，他往石振身边一站，熟练地开始给石振帮忙。 　　石星火倒是去别处看热闹去了……他在这里也确实帮不上忙。 　　石振这天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又得知明天会有人来镇上卖彩票。 　　现在有些彩票，是当场开奖的。 　　主办方会把奖品什么的全都拉来，各种刮开领奖的奖券整齐放着，大家买了之后，当场刮开，就能看到自己得了几等奖。 　　当然，最多的是“谢谢惠顾”。 　　有时候人们越是穷，越是愿意花钱去买这样的东西，就像几十年后，长期并且坚持买彩票的，大多混的不怎么样。 　　而现在的话……石振可以肯定，明天镇上一定特别热闹。 　　他平常卖的炸串，多是五毛一元的，贵的 　　东西因为不好卖准备的不多，但明天……石振打算多准备点鸡翅鸡腿什么的炸来卖。 　　一号这天忙太晚了，石振晚上没来得及算账，但他觉得自己至少挣了一百块。 　　虽然很累，但能挣这么多，实在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这几天应该能赚到很多钱，所以第二天关白羽提出要给石振帮忙的时候，石振没有拒绝，让关白羽一大早跟着自己去镇上。 　　他卖饭团的时候，关白羽按着他的要求，买来一些鸡翅鸡腿之类的串起，而等他卖完饭团，他也不回家休息，就去卖彩票的广场旁边支了摊子卖炸串。 　　上午九点，彩票就开售了，各种奖品也摆了出来。 　　这次的一等奖是一个17寸的黑白电视机，二等奖是自行车，一共有好几辆，三等奖则是电风扇，数量那就更多了。 　　还有一些其他奖品，最多的就是……咪咪虾条。 　　石振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在他看来，与其寄希望于获奖，还不如好好卖炸串赚钱。 　　今天来镇上的人特别多，来买炸串的人也就特别多，他身边围满了人！ 　　幸好有关白羽在旁边帮忙，不然他肯定忙不过来。 　　石星火今天都没办法到处去看热闹了，他今天直接在石振的摊位后面串炸串，串了立刻就摆到石振的烤串摊子上去。 　　石振瞧见这情况，觉得过意不去，对石星火道：“哥，这几天比较忙，工钱我给你算一天十块。” 　　石星火道：“哦……阿振啊，我能不能拿工资买五块钱炸串吃？” 　　自打石振弄了这炸串摊子，他就天天馋，可惜石振要拿来卖钱，不怎么给他吃。 　　石振：“……” 　　石振对炸串这样的东西兴趣不大，但石星火喜欢的话……石振让他自己来挑几样他想吃的，五块钱额度。 　　石星火挑了一个两块的炸鸡腿，又用其他炸串凑了三块钱。 　　这会儿正好到了中午，人稍稍少了点，石振就把这些炸串扔进锅里，又问关白羽：“小羽，你想吃什么？” 　　“我不用。”关白羽拒绝，这些都能卖钱！ 　　“挑一串吧，也没多少钱。”石振道。 　　“那……一根炸香肠吧。”关白羽挑了个五毛一根的小香肠。 　　石振将之也扔进锅里。 　　这些东西很快就炸好了，石振涂酱的涂酱，撒粉的撒粉，处理好之后递给关白羽和石星火。 　　石星火大快朵颐，关白羽却照旧先递给石振。 　　石振咬了大概五分之一，说自己不爱吃，关白羽才一点一点品尝起来，吃得格外珍惜。 　　石振第一次知道，一根炸香肠原来还能吃半小时。 　　期间有人来买炸串，关白羽就叼着他的炸香肠收钱，怪可爱的。 　　“这不是小羽么？你们这摊子生意很好啊！”一个声音响起，石振低头看去，就看到了关平国。 　　咳咳，关平国实在有点矮。 　　小奶奶这个一直没结婚的大儿子个子矮小，头也不大，瞧着有点尖嘴猴腮，他手上拿着好几张奖券，站在石振的摊子旁边刮奖。 　　刮一张，脸色就难看一点。 　　这奖券要两块钱一张，石振之前想过要让关白羽去买一张玩玩，但想到以后花钱的地方很多，到底放弃了。 　　关平国这人压根没什么收入，竟然一口气买了十来张……这是多想发财？ 　　然而这种东西，能中奖的只是少数人，大部分都是当个分母。 　　果不其然，关平国什么都没有刮出来，只能去领几包咪咪虾条，那个是安慰奖。 　　石振今天在这里摆摊，已经遇到了十来个村里人，他们有打个招呼就走的，也有买点东西的，但没人留 　　下跟他聊天，毕竟他看着就很忙。 　　关平国却在没有中奖之后，留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按照他的推测，哪边盒子里可能有一等奖，又说自己带钱太少，没钱去买…… 　　“石振，你借我一点钱，我去买，等我中了一等奖把奖品卖了，我双倍还你钱。”关平国道。 　　石振：“……”中奖了双倍还，可要是没中奖呢？ 　　石振没说话，关平国又道：“石振，我是真的有把握，至少也能中二等奖！” 　　“叔，我家里欠着钱，赚了钱是要拿去还债的，不能把钱借给你。”石振随便编了个理由。 　　反正借钱是不可能借钱的。 　　他有钱给关白羽花不香么？为什么要借给关平国？ 　　“我又不是不还你钱了！”关平国有些恼怒。 　　石振笑笑不说话。 　　关平国能屈能伸，这时候又道：“不借就不借……你给我炸一根香肠。”他指着的，是石振卖一元的大香肠。 　　石振道：“叔，这香肠一元。” 　　“不都是吃了才给钱的吗？哪有还没吃就要给钱的？”关平国道。 　　石振也懒得再维持表面和平，冷脸看他：“叔你有钱吗？我这里的东西，给了钱才下锅！” 　　关平国当然没钱。 　　他还不敢像他娘一样偷拿石振的东西就跑。 　　关平国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外地人，横什么横！关白羽，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负你叔的啊？” 　　关白羽也不理他。 　　关平国更生气了：“关白羽你有了靠山嚣张起来了啊？你以为他真心对你好？他就是白吃你的，白住你的，还把你当白工！也就你啥也不知道！” 　　关白羽一般不跟这些长辈起争执，他不是正经关家人，总觉得自己低一头。 　　但现在他很生气：“你别胡说八道，我哥对我好着呢！”他哥对他怎么样，他自己最清楚！ 　　关平国满脸鄙夷：“他对你好？我呸，这不是都不许你读书了……” 　　“你有完没完？信不信我把油泼你身上？”石振道：“关平国，你想要钱有本事找你儿子要去，别找我！还有，就你这德行还想中奖？回家睡觉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最恨别人提自己没儿子这事儿的关平国看了眼油锅，涨红着脸跑了。 　　关白羽瞧见，崇拜地看着石振，他哥这话说的真好，直击关国平痛处！ 　　还是他哥最厉害，口齿伶俐，谁都不怕。 第33章 　　石振并不把关平国当回事。 　　他以前没少遇到关平国这样的人。 　　这类人胆子小，没什么本事，最多讨人嫌一点，但伤害性不大。 　　不说别的，就说他刚才怼了关平国，关平国看似很生气，但过几天，他能再次没事人一样过来借钱，也不敢记仇，最多私底下骂他几句。 　　在平常的生活里，关平国没少被人用“没儿子”、“绝户”之类话刺，他真要报复，压根报复不过来。 　　相比之下，闫江涛这个未成年，伤害性都要高得多，毕竟人家以前没受过委屈，所以稍微受一点，就要狠狠地报复回来，他还很有钱，有报复别人的能力。 　　没了关平国在旁边嚷嚷着要借钱，石振继续做生意，一点没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到。 　　倒是关白羽忐忑不安。 　　他并没有因为关平国的话对石振心怀介意。 　　他知道石振，是真心对他好的。 　　以前他奶奶也让他干活，他奶奶去世前一直瘫在床上，都是他伺候的，可他养父他们送饭过来，里面的荤腥他奶奶一口都不愿意给他吃。 　　他知道他奶奶是以前过太苦了才这样护食，但心里依然不好受。 　　石振呢？这些日子有点好吃的，石振都是优先给他和石星火的！ 　　哪怕他哥真的不让他读书了，让他做白工他也乐意，更不要说他哥其实一直都在督促他，让他好好读书。 　　但关白羽心里明白这些，却怕石振听了这些之后，因为被人误会而难受，还有……原来他哥在外面欠了钱？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他哥一分钱都舍不得花。 　　钱起来拿了工资，会去买吃的买衣服，石星火有了钱，惦记着要吃炸串，但他哥特别克制，除了生活必需品，不买别的东西。 　　这样的话，他哥给他买书买录音机花了很多钱，会不会让他哥没钱还债？ 　　石振趁着人少，给锅下的煤炉换煤饼。 　　他现在已经用惯煤炉了，但不得不承认煤炉用着很不方便，相比之下，煤气罐好用太多了…… 　　但煤气罐加上煤气灶，又要不少钱。 　　换好煤饼，石振就见关白羽有些心不在焉，当下问：“小羽，你怎么了？” 　　关白羽低声问：“哥，你欠了多少钱啊？” 　　石振一愣，随即笑起来：“我没欠钱。” 　　说起这个，石振想到什么，又对关白羽道：“小羽，你以后长大了，不要轻易跟人借钱，也不要轻易借钱给别人，给人做担保更要不得……当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因为正当理由跟银行贷款是可以的。” 　　石振知道，想把生意做大，贷款是必不可少的，但债务太多，却也会把人拖垮。 　　还有借钱给别人……多少这个时期富裕起来的人，就因为到处投资或者借钱给别人，最终血本无归。 　　他从不指望自己变得多么富裕，只希望能守好自己的财富，希望关白羽想要什么能有什么……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稳扎稳打。 　　人生很长，有时候一个人不需要多出色，只要不犯错，就已经能甩开一大波人。 　　这年头，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在家吃饭的，因此中午的时候人要少一些，但过了午饭时间，镇上的人就又多了起来。 　　五月初普遍最高二十几度，正是适合出来玩的温度。 　　石振和关白羽分工合作，又卖出去很多炸串。 　　不过镇上卖的最火爆的，还是那些彩票，有不少人确确实实中了奖，带着电风扇自行车什么的离开，就连那台电视机，都被人捧走了。 　　大家羡慕地看着中奖的人，但石振却注意到，更多的是没有中奖的人。 　　这些人里，还不乏花了几十上百去抽奖的……有那钱，直接去买个电风扇不好么？ 　　关国平也在其中，他下午又来买了几张奖券，但依然没有中奖，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石振今天早上四点就起来了，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有点撑不住，左右炸串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他收拾了一下，就提早回了家。 　　第二天，他照旧一大早起来，并且卖完饭团马上去卖炸串。 　　接连忙了好几天，哪怕石振年轻力状，也有点撑不住，好在过了这阵，他的作息就又回到之前那样。 　　他中午能睡一觉，就不会太累，关白羽也不用跟着他帮忙，可以休息。 　　不过最近这些天，他赚的钱着实不算少。 　　石振一直忙过五号，终于在六号这天下午，算了算这几天的帐。 　　他现在会留一部分做本钱，剩下的全部存起来，而忙活了五天之后，他的存款超过了一千五。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赚一百多。 　　石振松了口气，第二天上午摆完摊，就去银行办了个存折，把这钱存了进去。 　　他前些日子去打听过高中学费。 　　长溪市的高中学费是统一的，都是一学期六百，此外还要出书本费、校服费、住宿费等等，还要给学生准备一些生活费。 　　关白羽东西很少，热水瓶被褥凉席等等生活用品也要给他买，新衣服新鞋、雨伞水杯什么的也少不了，加起来至少要一千五。 　　甚至一千五可能都不够。 　　他们在农村待着，怎么都能过，但总不能关白羽去读高中，还什么都没有。 　　现在关白羽读书的钱有了，接下来就要存把他家里人接来这边要用的钱了，这倒是不用花太多，但住处什么的，必须提前找好。 　　他后妈是在暑假摔断腿的，而关白羽中考在六月二十五日，石振打算等关白羽考完，就立刻出发回老家，把家里人全都带出来。 　　这样的话，还有一个半月。 　　石振来安山镇之后，曾给家里写过信报平安，也把自己的地址写在送去的信里，但没有收到回信，也不知道家里人收到他的信没有……这两天他可以再写一封。 　　其实石振是可以打电话的，他家虽然没有电话，但他们村里安了一个电话。 　　但……十八岁的石振离开村子的时候，把村里的电话背得滚瓜烂熟，现在的石振却早已将那个号码忘记。 　　石振攒到一千五百块的事情，关白羽是知道的，石振跟他说了，还给他看了存折。 　　石振会这样做，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关白羽以前太穷，就特别抠搜，人看着也没有底气，石振觉得让关白羽知道家里有多少钱，可以让关白羽自信一点。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白羽对他来说，是唯一的自己人。 　　他父亲有他继母，有别的子女，他的姐姐妹妹跟他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且都有自己的家庭，他不介意帮助他们，就像他很乐意帮石星火一样，但他没办法把他们当自己人，亲兄弟明算账，不是吗？ 　　可关白羽不一样。 　　他上辈子跟关白羽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把关白羽当成自己的媳妇儿的，那时候他在外面，吹牛也好，藏富也好，在关白羽面前，却一直是将自己的财务状况全盘说出的。 　　他拿不到工程款，不能跟别人说，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跟手底下的亲朋好友说没什么事情，但他可以抱着关白羽骂那个不给钱的混账。 　　他挣了大钱，也不能跟别人说，他爸会让他给他弟弟妹妹钱，他的亲戚总能找到理由跟他借钱，但他可以跟关白羽炫耀，在关白羽面前喜滋滋地数一整天钱。 　　关白羽去世前没多久，他还说要给关白羽在长 　　溪市买个房子，可惜他还没买，关白羽就没了。 　　那之后，他很多话，就不知道可以跟谁说了。 　　重来一次，他想让关白羽好好长大，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去过，哪怕关白羽想要成亲生子，他也不会拦着。 　　但他大概不会喜欢别人了。 　　他也习惯什么都不瞒着关白羽。 　　他挣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关白羽过上好日子。 　　关白羽不知道石振的想法，但平常石振跟石星火，在账务上算的很清楚，很多事儿都不跟石星火说只跟他说……他能感觉到，在石振心里，自己比石星火更重要。 　　他挺高兴的。 　　这天晚上，石振又去卖炸串了，关白羽就在家做各种准备工作，比如煮卤蛋什么的。 　　这些活儿都很简单，他早就全部会做了。 　　自打有了煤炉，很多东西，他们都是用煤炉慢慢炖的，关白羽一开始用铁钳换煤饼的时候，总不小心把烧透的煤饼夹碎，但现在他换煤饼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换了煤饼，把一锅蛋放上去，关白羽又往里倒水。 　　提前倒了水会让锅子特别重，他搬不动，就只能这么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屋外进来，想买点卤豆干。 　　正好有做好的卤豆干，关白羽称了一些给对方。 　　那人买到东西，却没走，倒是问关白羽：“小羽，你以后真的不去上学了？” 　　“谁说的？”关白羽不解。 　　“你小奶奶说的，她说你以后不去上学了，跟着你那个表哥摆摊……听说你表哥给钱起来不少钱，他给你多少钱？”这人问。 　　关白羽有些不高兴：“小奶奶乱说的，我以后还要读书。” 　　“读高中和中专要不少钱吧？你哪来的钱？而且你现在都不去学校了。”那人不信关白羽的话。 　　其实都不用关白羽小奶奶说，他们就已经有这样的怀疑了。 　　关白羽不去学校，倒是天天跑镇上，看着就是不打算继续读书了。 　　不过他们也觉得很正常。 　　别人家父母好好的，初中毕业都不读了，关白羽真要去读书，反而奇怪。 　　“我最近只是在家自学。”关白羽皱眉。 　　那人却还在说：“其实不读也好，能早点赚钱养活自己。你表哥又买三轮车又买录音机的，挣得不错吧？你跟着他干，工资钱总有的……对了，你表哥有对象没有？” 　　关白羽一愣。 　　那人笑起来：“他要是没对象，我可以给他介绍。”石振高高大大的，长的还好，一来村里，就有很多人看上了。 　　不过他到底是外面来的，不知道底细，大家就没起什么心思。 　　可现在石振来了也有段时间了，他们对他有了些了解，这小伙子会说话干活还勤恳……想结这门亲的人家可不少！ 第34章 　　眼前这个来关白羽这里买卤豆干，买着买着想给石振介绍对象的女人，也是关家人。 　　她是关建国大哥关兴国的妻子，叫陈娟娟。 　　关建国他哥比关建国大六岁，如今快四十了，他当年结婚，娶的还是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眼前的女人四十出头，再加上做多了农活，就有些显老。 　　陈娟娟不识字，也就没有工作，但在村里很混得开，人缘很好。 　　这跟她出嫁前是长女，父亲还早逝有很大关系，拉扯大几个弟弟妹妹之后才嫁人的她非常能干，村里人办丧事办喜事，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都会找她。 　　她平常还把家里的菜地伺候地很好，时不时拿一些菜去镇上卖，也能赚个几块钱补贴家用。 　　她偶尔，还兼职做媒，收谢媒礼。 　　这会儿她来跟关白羽说这个，就是因为村里有人向她打听石振。 　　“你表哥应该没对象吧？”陈娟娟又问了一句。 　　关白羽知道石振没对象，石振要是有对象，不可能不跟他说。 　　但他不想告诉陈娟娟。 　　在陈娟娟说要给石振介绍对象之后……他打从心底升起惶恐来。 　　现在他哥很喜欢他，可他哥要是结婚了，有了孩子呢？ 　　到时候他哥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他在乡下，兄弟矛盾真的看过很多，有些当哥的，原本对弟弟很好，结婚后就开始看弟弟不顺眼了。 　　其实，陈娟娟的丈夫关兴国和关建国这对兄弟，关系就不好。 　　当年，关家一个个的，都穷，关兴国的父母想尽办法，才弄到钱，让关兴国结成婚。 　　可就算如此，关兴国也娶不到年轻漂亮的，只能娶陈娟娟这个老姑娘。 　　关兴国结婚的时候，关建国才十几岁，关家也没分家，按理他们家应该一起攒钱，给关建国结婚。 　　但关兴国不乐意，结婚没多久，就闹着要分家。 　　关白羽那位二奶奶虽然小气抠门，但脑子很清楚，知道大儿子已经有了这心思，要是他们老两口坚持不给分家，家里多半会乱起来……她一咬牙就把关兴国分了出去，当然，也说了将来关兴国要养老人。 　　关兴国分出去之后，二奶奶就开始操心小儿子的婚事，然而到底因为没钱，找不到合适的。 　　哪怕关建国脑子活络，年少时就找出找活儿赚钱，他依然到了二十八岁才结成婚。 　　不过他运气不错，娶回来的妻子不仅年轻漂亮，还识字有工作。 　　有着这桩陈年旧事在……关建国和关兴国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人家亲兄弟都远了，自己和石振只是表兄弟而已，还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关白羽的呼吸都乱了。 　　见陈娟娟不得个回答就不走的样子，关白羽道：“婶儿，我哥今年才十八。” 　　陈娟娟有些吃惊：“他还这么小啊？” 　　石振个子高，做事还特别有主意，他们都以为他应该二十出头可以结婚了，原来才十八？ 　　“嗯，我哥还小呢。”关白羽道。 　　男人至少要二十二岁才能结婚，如今都是建议二十四岁再结婚的，关白羽觉得陈娟娟知道石振才十八，就该打消说亲的年头了，却不想陈娟娟两眼放光：“小羽，婶儿问你个事情……你哥家里怎么样的？他有没有亲兄弟？打算在这里扎根不？哎！主要是他愿意入赘么？你蓝蓝姐跟你一样大，现在她不要读书，已经去厂里上班了，我就想她给我招个女婿回来。” 　　陈娟娟和关兴国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关蓝蓝七九年生的，跟关白羽同一年，但比关白羽大几个月。 　　关蓝蓝也在读初三，其实原本成绩还可以， 　　但她不想读书了，瞒着父母进了慢班，这也就算了，她还小姐妹一起找了个工厂上班，都不去学校了。 　　陈娟娟对此很无奈，又拿女儿没办法，想来想去，就琢磨着要早点给女儿找个对象，免得女儿自己谈，最后谈个不合适的。 　　石振一来，她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就是岁数看着大了点，后来见石振那么厉害，她更是歇了招石振做女婿的想法，怕石振不愿意。 　　但现在知道石振只有十八岁……她又动了心思。 　　问问又不打紧。 　　“哎，你哥要是愿意，彩礼我们不会少给他的，还给他们买自行车电视机！我们家的房子也盖的不错，家当也有一些……小羽啊，等你哥回来，你帮我问问他。” 　　关白羽懵了。 　　关白羽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陈娟娟只当他年纪小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反应不过来，又语重心长地说：“小羽，其实你要是不读书了，自己的事情你也要想想。你爸妈肯定不会给你娶媳妇的，你将来多半要去别人家……你可以现在找起来了，找个家庭条件好一点的。” 　　在他们农村，娶媳妇儿要花不少钱。 　　关广国肯定是不会出钱给关白羽娶媳妇的，关白羽要靠自己结婚，又很难很难。 　　别的不说，现在他们这里结婚，至少要有二层楼的房子，关白羽哪有？ 　　关白羽还没有长辈帮衬，村里分到他人头上的就那么一点地，哪够养家？ 　　他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个有钱没儿子的人家，当上门女婿。 　　这样房子田地什么的，就都有了。 　　他们本地很多男人娶不起老婆，都这么干，以前一些人家儿子多，最后留两个在家，让剩下的去做上门女婿的，比比皆是。 　　那些家里穷的人家，兄弟之间还会争着出去当上门女婿，毕竟在家注定要过穷日子，但去了有钱人家，能躺着过好日子，喝酒吃肉。 　　约莫是早些年这里养蚕缫丝，织布纺纱等等的活儿多是女人干，女人也能赚到钱，甚至比种地的男人赚的更多的缘故，本地女人的地位没那么低，招赘也常见。 　　陈娟娟说起这个，就想到关广国家，有个关金金。 　　关广国不在意关白羽这个养子，心思都在女儿身上，肯定也是想给女儿招赘的，石振才十八岁，跟关金金就差五岁，也勉强合适……她还是要早点下手。 　　关白羽呆呆的，但陈娟娟还是嘱咐了他很久，让他去打听一下石振的想法。 　　说完，陈娟娟就走了。 　　关白羽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他手边只剩一些琐碎的活儿，平常这时候，他会拿出收音机，跟着收音机学英语。 　　但他今天实在没心思。 　　要是他哥结婚去了别人家，那……那…… 　　钱起来常用收音机听广播，但关白羽单独用的时候从未听过，都是拿来学英语。 　　可这会儿他心太乱，实在学不进去，就找了个声音清晰的频道听广播。 　　然而……他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听了什么。 　　心里反反复复，就一个念头——他哥要是结婚生子了，他怎么办？ 　　石振这天，照旧晚上十点才回家。 　　他刚到家门口，就见关白羽开门出来，冲着他笑：“哥，你回来了。” 　　石振想说他几句——他一直不赞成关白羽不睡觉等自己回来这事儿。 　　但关白羽很执拗，说了也没用。 　　石振暗叹一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快点做完手上的事情去睡觉，关白羽才能跟着睡。 　　石振回来之后，都会简单吃点东西。 　　他卖炸串的时候基本不吃什 　　么，再骑三轮车载着一堆东西回家，又累又饿，吃点热乎的暖暖肚子才睡得着。 　　关白羽在家等他，每天都会给他准备点什么，今天关白羽就给他准备了一碗水蒸蛋。 　　这蛋做好有一会儿了，但又没有完全凉透，石振用勺子舀了几勺吃，才发现底下竟然还放了肉末。 　　味道真的很好！ 　　石振飞快地吃完，关白羽已经给他准备好温水，他照旧去外面把自己冲洗干净，然后进了关白羽的房间，避开关白羽单独换衣服。 　　大晚上的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其实他特地穿着内裤洗澡，也是不想关白羽瞧见什么。 　　他到底喜欢男人，要避嫌。 　　石振洗好澡就去睡了，等他走了，关白羽的脸上才又一次露出担忧来。 　　他不想听他婶娘的话，跟他哥说找对象的事情。 　　所以……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转眼新的一天到来，关白羽的表现一切如常。 　　一般石振他们早上六点出摊之后，关白羽会在家睡个回笼觉，一直到八点多，再去镇上。 　　今天也一样。 　　到镇上以后，他先去找了石振。 　　今天早上有人给他送了一碗水煮蚕豆，他就想着端来给石振当零嘴。 　　结果，刚到摊位前，关白羽就听到一个中年妇人在跟石振说话，说的还跟陈娟娟说的差不多：“小伙子，你有对象了吗？” 　　石振在镇上人缘挺好的。 　　他平常摆摊的时候，看到周围有人需要帮忙，都愿意帮一把，镇上有几个孤寡老人过得不太好，早上会在菜场捡菜叶什么的吃，他在知道他们确实生活困难之后，也会时不时送他们饭团。 　　他很乐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里帮人。 　　镇上不大，他做的事情知道的人挺多的，也很多人喜欢他，但石振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想要给他介绍对象。 　　毕竟上辈子，他因为是外地人，一直不怎么讨人喜欢。 　　对了，他这辈子一直用本地方言，镇上的人不知道他是外地人…… 　　“姐，我才十八呢，还不想找对象。”石振笑着跟那人说话。 　　“才十八啊，那确实有点小，”那中年女人笑了，“我儿子就比你小两岁，你还喊我姐！” 　　“姐你看着年轻啊！”石振道。 　　那女人听了特别高兴，捂着嘴笑开了。 第35章 　　关白羽等这个买饭团的女客人走了，才去跟石振说话，顺便把手上的水煮蚕豆给石振。 　　石振这个年纪本就容易饿，更别说他还干活多，立刻拿了几颗蚕豆塞嘴里。 　　不过不等他再吃几颗，就有客人来了，还一次要五个饭团……石振立刻忙活起来。 　　如今石振卖两种饭团，而其中，酱油猪油饭做的饭团，卖的比白米饭的饭团要好很多，买一块钱的饭团的人，也多了起来。 　　常常三四个小时捏下来，他手都酸了。 　　“小羽，你要吃饭团吗？我给你捏一个？捏少点米饭全是馅料的。”石振看向关白羽。 　　“哥，你给我捏个普通的饭团，我带着中午当饭吃就行。”关白羽道。 　　石振看了关白羽一眼，却没听关白羽的，反而拿出之前给关白羽买的饭盒，开始往里装东西。 　　这不锈钢饭盒扁扁的两层，一层他装了用瘦肉拌的各种蔬菜，另外一层他放进去一团白米饭，又在旁边放了点花生蛋皮。 　　关白羽不想要可以卖得很贵的凉拌菜，但石振特别重视他的营养。 　　最后，关白羽只能提个小意见：“哥，给我放点咸菜。”用咸菜和花生拌饭吃，特别香。 　　石振没同意：“小孩子别吃太多咸菜。” 　　关白羽：“……”他婶婶都让他上点心，给自己找对象了，他哥还把他当孩子！ 　　不过他哥暂时不想找对象，挺好的。 　　关白羽想问问他哥对找对象这事的看法，又怕自己问了之后，让石振起了心思，干脆不问了，至于陈娟娟那里，他可以用他哥暂时不想找来搪塞。 　　关白羽背着饭盒进了新华书店。 　　他几乎天天来书店，书店的工作人员早就认识他了，就连一些常来书店的人，也都认识了他。 　　今天他一进去，就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笑着跟他打招呼：“小朋友，又来看书了？” 　　“嗯。”关白羽朝着对方笑了笑。 　　那人又问：“你今天还是做习题？” 　　关白羽点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对，我还有一些题目没做。” 　　他给石振帮忙，石振不像给石星火那样，给他开工资，但每个星期，石振都会给他五块钱零花钱。 　　这钱他基本不用，但还是会拿来买学习用品，现在纸笔算是不缺了。 　　关白羽已经把书店里为数不多的给初三用的教辅书看完了，现在他在看初二的。 　　里面有些知识，他这个初三的都没有全部弄懂……他现在算是知道，石振为什么一心想让他读好高中了。 　　好学校跟不好的学校，怕是差很多。 　　“像你这样用心读书的，真不多。”这老人感叹。 　　关白羽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老人是镇上的退休老师，平常总来新华书店看书，跟他也熟悉起来。 　　最近他数学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就会问这个老师，每次都能得到解答。 　　他看到中午，就拿着饭盒去书店外面，吃了自己的午餐。 　　书店里不能吃东西。 　　关白羽在书店门口吃东西的时候，石振已经回家睡过一觉，刚起来吃午饭。 　　屋里因为一直在炖东西的缘故，有点闷热，他们两个就端了碗，到门口树下阴凉的地方吃。 　　就自己和石星火两个人，石振懒得做复杂的菜式，就炒了个咸菜蛋炒饭，和石星火一人一大碗。 　　他们吃得特别香，正吃着，就见一个小女孩飞快地朝着他们跑来，躲到他们身后。 　　与此同时，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老太太端着一个碗追上来，用勺子舀了一勺米饭喂到小女孩 　　嘴边：“小依乖，再吃一口，就吃一口！” 　　小女孩躲着就是不肯吃。 　　老太太就想尽办法哄她：“今天的饭真的很好吃，再吃一口。” 　　“你不吃野猫要来吃了。” 　　“你再吃一口，吃了奶奶就不叫你再吃了。” 　　…… 　　那小女孩不爱吃，常常一口饭含在嘴里不咽下去。 　　而她的奶奶，逮着空儿，就往她嘴里塞饭。 　　见老太太想尽办法见缝插针地给孩子喂饭，说好只再吃一口但一口之后还有一口，石振都有点同情这孩子了。 　　反正他代入一下这个小女孩，是受不了被人强制塞饭的。 　　但很多事情，他是不能管的，人家也不听他的。 　　“你看哥哥吃饭多乖？你再不吃你妈妈要回来打你了！”老太太突然提到石振和石星火。 　　石振：“……”乖？ 　　老太太趁机给孙女儿塞了一口饭，开始跟石振搭话：“关白羽他哥，你家里给你说亲了吗？” 　　石振道：“没有。” 　　“要不要我给你说一个？”这老太太笑眯眯的。 　　石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人想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有些无奈：“婶儿，我还小，还不打算找对象。” 　　“不小了，你这个年纪好找起来了，你要是不早点找好对象，最后只能找个外地人。”老太太道。 　　外地人石振：“……” 　　“那些外地人，一个不顺心就要跑的，李家那个女人就跑掉了，还把小李的钱全拿走了。”老太太念叨起来，大概就是要早点找好对象，不然好的都被挑光了。 　　而她说的小李，倒真是个倒霉蛋，前些年被人从山里骗出来卖到这里的女人，各不相同，有些看着这边能吃饱饭，欢天喜地地住下了。 　　有些觉得命苦，认命了。 　　也有些不肯妥协，跑回家了。 　　还有更觉的，就是发现了一门生财之道，有些女人干脆自己卖自己，找个娶不到老婆的，跟人家说给多少钱就跟着人家过日子，等收了钱就跑，去找下一个目标骗钱。 　　老太太提到的小李就是被骗钱的人之一。 　　老太太说着自己那套用她的人生经历总结出来的理论，劝石振找对象。 　　石振笑呵呵地应着，一点不生气，但听过就算，并不把这个老人说的话当回事。 　　倒是石星火眼巴巴地看着这个老太太。 　　关白羽和石星火老家虽然不在J市，但也同省，两地的方言虽说差距很大，但听多了还是能听懂的。 　　石星火大概明白了这个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给石振介绍对象。 　　他也想要对象啊！ 　　可偏偏石星火不会说本地方言，而且他一直记着他父母说等他回去给他说亲的事情，不能跟这个老太太提要求让老太太帮他介绍，最后只能羡慕地看着石振。 　　石振：“……”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羡慕。 　　不过别人再怎么催，他自己不想结婚，别人就没办法。 　　上辈子他跟关白羽在一起好多年，但别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家里人，乃至村里人，就一直催他结婚。 　　但他不想结，那些人也拿他没办法。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他倒是觉得两个男人不稳定，还觉得自己是变态，想过要跟关白羽分开，去结婚生孩子，但还只是想想，就出了事。 　　他之后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女人结婚生孩子，他这种人，只喜欢男人。 　　老太太把一碗饭全部塞进孙女肚子之后，总算心满意足，带着孙女离开了。 　　石星火已经把晚上要卖的炸串串好，石振可以休息一下，就在村里散了散步。 　　最近豌豆和蚕豆都成熟了，这几天村里人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两种东西。 　　这两样关白羽没种，石振就去关广国家里，向关广国买蚕豆。 　　关广国家的小鸡已经养了一个月，个头不小了，再过个一个月，就能拿去卖。 　　他家的小鸡挺过最初几天之后，就不怎么死了，偶尔死一只，也在正常范围内。 　　今天正好是周末，石振刚过来，就见关金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正帮自己的父母清理鸡粪。 　　见到石振，关金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振那本书，她全读给她爸听了，她爸听完，才知道自己有好些地方没做好，养鸡更加用心。 　　她是感激石振的。 　　但她爸养鸡更加用心之后，总让她帮着照料这些鸡，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而且不知道她爸是怎么回事，那书怎么都听不腻，她念完一遍就让她念第二遍，弄得关金金现在满脑子都是鸡要怎么养，看到石振都没心思看石振的脸了。 　　她甚至觉得读书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反正比清理鸡粪有趣多了。 　　她这可怜的样子看着着实有趣，石振又是第一次见人养鸡，就多看了一会儿，顺便问了关广国一些养鸡方面的事情。 　　正聊着呢，周围人家闲着没事做的，也都走过来看热闹了，还有人跟关广国要清理出来的鸡粪。 　　这边特别热闹，关白羽回到家，一眼就瞧见了。 　　他哥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而关金金关蓝蓝，竟然都在他哥身边。 　　“哥！”关白羽叫了一声。 　　石振看到关白羽，毫不犹豫地往关白羽走去。 　　关白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36章 　　一直以来，关白羽拥有的东西都很少。 　　所以每样东西，他都特别珍惜。 　　至于亲人…… 　　他虽然跟他奶奶一起住，但他奶奶从来都不是会宠爱孩子的人，给他吃饱就算完了。 　　而且他到底不是亲的。 　　虽然因为跟张秀美关系很差又不喜欢女孩子的缘故，他奶奶除死前那两年以外，不怎么搭理关金金，但他两个姑姑生了好几个孩子，他奶奶对他的这些表哥表姐非常好。 　　石振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让他知道有亲人到底是什么感觉的人。 　　他抓着这点亲情，舍不得放开。 　　“哥，吃晚饭了。”关白羽笑着看石振。 　　“来了。”石振抓着一捆连着根从地里拔起的蚕豆，跟着关白羽往回走：“小羽，我买了点蚕豆，这东西营养好，我今天晚上就吃这个。” 　　蚕豆蒸熟之后加点盐，吃着就挺不错的，豌豆也一样。 　　不过他们这里，蚕豆都是不带豆荚蒸的，豌豆则是带壳蒸，以后还能吃带壳蒸熟的毛豆。 　　蚕豆营养好？关白羽应了，琢磨着既然石振喜欢，他就多弄点给石振吃。 　　嫩蚕豆直接用小葱炒着就很好吃，老蚕豆的豆瓣则可以做特别下饭的咸菜烧豆瓣。 　　到家后，石振简单吃了点，就去镇上卖炸串，而关白羽在家待了没多久，陈娟娟就来了，问关白羽有没有向石振打听过。 　　“婶儿，我哥说他还小，还不想谈。”关白羽道。 　　“十八岁是有点小，现在都不让提早结婚，也一定要打了结婚证才给开准生证。”陈娟娟叹气，又问：“那他家里有几兄弟？” 　　石振这种跑出来打工的，家里兄弟多的话，他在外面当上门女婿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石振还小，但她大女儿也还小，不是么？ 　　“婶儿，我哥他家就他一个儿子，别的都是姐姐妹妹。”关白羽道。 　　“这样啊，那他肯定是要娶老婆的，不肯给人当上门女婿。”陈娟娟立刻就放弃了自己原先的打算，她还是给女儿寻摸一下别的小伙子吧！ 　　之前没有计划生育，家里两三儿子的人家还是有不少的。 　　等陈娟娟走了，关白羽深呼吸几次，才稳住自己的心跳。 　　虽然他哥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但他哥的妈妈是后妈，他哥好像更重视外婆那边的亲戚……指不定他哥是愿意在这边扎根的。 　　就是他不乐意。 　　他哥这么好，就算真要结婚，也该是个聪明的大美人。 　　当然要是晚点结就好了。 　　关白羽心里闷闷的，总觉得自己有点自私，又忍不住去想他哥要是结婚了，会怎么样。 　　到时候他哥有点啥好东西，肯定先给自己的老婆，等有了孩子，就给孩子，那他只能当个客人，偶尔去吃个饭了。 　　关白羽想这事想了好几天，天天睡不好觉，嘴里就长了溃疡。 　　他以前时常口腔溃疡，也没当回事，结果这次竟不像以前那样过个几天就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到最后，他的喉咙都不对了，有天早上起来，说话难受，喝口水都疼。 　　他说出的声音都哑了。 　　不仅如此……他身上骨头缝里，都觉得酸得不行，干活的时候使不上劲。 　　石振这天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关白羽不太对劲。 　　他的一双眼睛远比平时水润，看他的时候水汪汪的仿佛饱含情意。 　　但是……才十五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情意？ 　　石振时不时看关白羽一眼，最后皱着眉头上去，用手捂住关白羽的额头。 　　果不其然，关白羽发 　　烧了。 　　关白羽上辈子体质就不太好，很容易发烧，他发烧之后，总是浑身酸疼，一双眼睛却满含水意。 　　石振这些日子在别的地方很抠，在伙食方面却不抠，每天都会弄几样蔬菜给关白羽吃，肉和鸡蛋也不会少了关白羽。 　　他想把关白羽的身体养好。 　　但很显然，身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养好的，关白羽还是病了。 　　“小羽，你发烧了，我等下带你去医院看看。”石振摸着关白羽的额头叹气，这孩子体温都这么高了，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干活。 　　“不用去医院，我去赤脚医生那里买几片安乃近就行了。”关白羽连忙道。 　　他们村里有人病了，都是去赤脚医生那里买安乃近或者头痛粉吃的，相比于难吃的头痛粉，安乃近更受欢迎，这种药片以前一分钱一片，现在一毛钱给三片。 　　他以前发烧受不了，就去买过，吃两片就好了。 　　石振年轻时生病，也是像关白羽这样处理的，但这事儿落到关白羽身上，他总希望关白羽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更何况……安乃近这种药，后来好像都不让卖了？ 　　石振道：“随随便便吃药怎么行？总要弄明白你为什么会发烧，我今天不出摊了，带你去医院。” 　　关白羽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高兴。 　　他哥用来做饭团的第一锅米饭已经在煮了，另外一些配菜也已经准备好，这时候他不去摆摊了……就算他们自己能吃，也多少会浪费一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会少赚钱。 　　他哥之前摆摊，可以说风雨无阻……晚上下雨天不去卖炸串可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下雨天没什么生意。 　　就因为他生病，他哥不去摆摊了…… 　　对他哥来说，他一定很重要。 　　关白羽发烧了，肯定很难受，石振就让他喝点水，然后去屋里躺着。 　　现在时间还早，医院那边虽然有值班医生，但看病不方便，石振就先送钱起来去镇上摆摊，这才骑着三轮车回家，照顾关白羽。 　　等时间差不多了，石振在自己的三轮车里放上一个椅子，让关白羽坐在上面，再给关白羽盖上一件衣服，这才载着关白羽去医院。 　　因为这边天亮得早，医院八点就开门了，石振带着关白羽，第一个进去找医生。 　　这会儿还没有专门的发热门诊，镇上医院不大，科目分的也不细，石振问过人，进了一个医生的诊室。 　　那医生问了病情，看了看关白羽的喉咙，就道：“怎么喉咙烂成这样了，才来医院？” 　　关白羽的咽喉疼了有几天了，现在更是瞧着一塌糊涂，另外他的体温也很高，口腔温度量出来竟然有三十九度二。 　　有些人烧到这体温，早就晕了！ 　　医生怕人烧坏，让石振马上带着关白羽去挂水，石振也不耽搁，扶着关白羽就去找护士。 　　关白羽早上起来的时候虽然难受，但觉得自己是可以撑住的。 　　可他哥那么紧张他，他就觉得自己病的有点重了，也真的越来越不舒服。 　　等到了医院，他更是有点迷迷瞪瞪的，脑子也有点转不过弯来。 　　他软软地挂在石振的胳膊上，水水的双眸看着石振，还未变声的好听声音都哑了：“哥，挂水是不是要很多钱？” 　　“没有，要不了多少钱。”石振道。 　　“哥，对不起。”关白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石振以为他是怕花钱愧疚：“没事的没事的……” 　　安静了一会儿，关白羽哑着嗓子道：“哥，我想要挂水之后的盐水瓶。” 　　“好，我等下去跟护士要。” 　　“哥，为什么不打针啊，我还想要 　　针筒。” 　　“挂了水就不用打针。” 　　“哥，我还是第一次挂水呢，第一次！”关白羽说着，忍不住就笑了，他以前想挂水都没得挂！ 　　石振见关白羽又哭又笑，就知道关白羽多半有点迷糊了。 　　这样迷糊的关白羽挺可爱的，也招人心疼，而他正跟关白羽说着话，医生拿着针来了——要做皮试。 　　石振上辈子是癌症走的，他这人讳疾忌医，发现的时候早就晚期了，他也不想治疗，只吃止痛药打止痛针，没多久就死了，没受什么罪。 　　而他年轻的时候，身体好得很，几乎不生病，再加上穷……他只在受伤住院的时候挂过水，都忘了要做皮试这事儿了。 　　关白羽也懵了，懵过就笑：“不是说不打针吗？哎，要打针！” 　　“小羽，嗓子不舒服，就不要说了。”石振听着关白羽的声音就难受。 　　关白羽瞧见针头一点不怕，明明喉咙不舒服，却坚持说话：“打针不是打屁股吗？为什么打胳膊？” 　　等在他胳膊上做了皮试，他疼起来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就含了泪：“原来打针这么疼，怪不得他们都不要打针……哥，我想要针筒。” 　　石振大概知道关白羽为什么对针筒这么执着。 　　再早几年，打针都是用循环使用的玻璃针筒的，这几年才换成塑料针筒。 　　这时候的人都节省，见不得浪费，打针的人就会把打完之后按理要扔的针筒要来，给孩子当玩具。 　　这年头医疗废品管得不严格，医生都是愿意给的，他们村里的赤脚医生甚至会主动问他们要不要，当然针头他不给，怕小孩子不懂，扎伤自己。 　　石振跟护士说了一声，护士就把给关白羽做皮试的个头很小的针筒给了关白羽。 　　关白羽拿到手，眼里的泪水就落下来了，默默地哭：“我的针筒好小。” 　　石振有种马上去给他买个大针筒的冲动。 　　上辈子关白羽发烧的时候，也难受，会躺床上一动不动，但从没有这样过，他一边忍不住想把这一幕记下来，一边又忍不住难受。 　　关白羽突然去看石振，然后就不哭了，他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针筒，还对石振笑：“哥，其实打针不疼的，一点都不疼，真的不疼。” 　　他刚说完，护士就道：“打针是不疼，做皮试最疼了。” 　　关白羽又泪汪汪了。 　　真的很疼！ 　　皮试做了许久，确定关白羽能挂水，就有护士来给他挂水。 　　这次关白羽倒是怕针头了，但没躲，只转开脸不去看针头。 　　等终于挂上水，关白羽总算安静了，看着点滴一滴滴落下，有些出神。 　　石振在旁边陪着他，陪了一会儿，就见关白羽抖开他之前拿来给关白羽挡风的衣服，盖在身上。 　　关白羽冷了？ 　　也是，这几天最高温度虽然有二十几度，但输液室还是有些冷的，最多十几度，再加上还有比体温低的药水被输入到血液里…… 　　石振略一思索，就脱下身上的外套，把关白羽裹紧，又找了护士，问有没有热水和一次性杯子。 　　热水是有的，一次性杯子没有。 　　好在石振带着关白羽出来的时候，带了个搪瓷杯，他跟护士讨了一杯热水，把一截输液管放在热水里温着，让药水温热一些。 　　这样关白羽，应该就不冷了。 　　输液室除了关白羽，还有几个人在输液，其中更有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的家长看到石振的做法，恍然大悟，连忙也去要了热水。 　　他们家孩子也冷，他们之前只知道抱着孩子让孩子暖和点，都不知道还有这法子。 　　关白羽看看石振， 　　再看看那两个抱着孩子哄的家长，对石振道：“哥，你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石振一愣。 　　他不可能有孩子。 　　上辈子他那些姐妹的孩子，曾到他面前各种讨好，尤其是他亲妹妹的三个孩子，一副他答应一声，就能马上喊爹的架势。 　　他对外说自己年轻时伤了身体，所以不会娶妻生子，他亲妹妹就一心想把孩子过继给他。 　　但他没要。 　　关白羽又道：“也不知道我爸爸是怎么样的。”关白羽以前对亲妈没什么惦记，毕竟对方不要他了，但很惦记自己的亲爸。 　　毕竟他亲爸，是死了才不能养他。 　　而且他亲爸是在村子里长大的，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亲爸小时候的事情，常常跟他提起，在他们嘴里，他亲爸是个聪明讲义气的人。 　　他就常想着，他爸要是没死，他一定很幸福。 　　石振知道关白羽嘴里的爸爸，应该是指他的亲生父亲。 　　关白羽先说他将来一定是个好爸爸，紧跟着又提起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孩子该不会想要个他这样的爸爸吧？ 　　石振有些哭笑不得。 　　以他的实际岁数，现在的关白羽给他当儿子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这…… 　　算了，给关白羽当父亲也无妨。 　　只希望关白羽这辈子，能平安喜乐。 　　关白羽又问：“哥，你结婚了还会对我好吗？” 　　他这些日子辗转反侧，想问的就是这句话。 　　偏又怕石振很快就去找对象，硬是不敢问。 　　石振道：“我一定对你最好。” 　　“为什么？” 　　“你是我弟弟。”石振道。 　　关白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石振见关白羽睡着了，把打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输液太快他怕关白羽冻着或者不舒服。 　　过了一个多小时，这瓶水才挂完，石振叫了护士，护士就过来了，却给换了另一瓶水。 　　竟然要挂两瓶。 　　石振正心疼关白羽，关白羽醒了，他的眼神清明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含着水，但眉头却是皱起的。 　　“怎么了？不舒服？”石振问。 　　护士也问：“手痛了？还是怎么了？” 　　关白羽这会儿确实清醒了，面露尴尬：“我想上厕所……能去厕所吗？” 　　原来是想上厕所，也是，挂了这么多水，肯定想上厕所。 　　石振拿着盐水瓶举起，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等下到了厕所里，他扭头不看着就行了，就不知道关白羽会不会害羞。 　　关白羽知道挂水的时候也能去厕所就高兴了。 　　对于在石振面前上厕所这件事，他一点障碍都没有，倒是还惦记着挂水的玻璃瓶，急着问那来换瓶的护士：“姐姐，这个玻璃瓶能不能给我？” 　　那护士笑起来：“可以啊。” 第37章 　　关白羽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带回去两个之前用来装“盐水”的大玻璃瓶，一个针筒，还有两个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 　　这小瓶子也是装药的，护士把里面的药用针抽出，打到挂水的玻璃瓶里给关白羽用了之后，就将之搁在一边，见关白羽眼巴巴地要玻璃瓶，就问他这个要不要。 　　关白羽当然要，石振就把这些瓶瓶罐罐拿去洗干净，给关白羽带回家。 　　一路上，关白羽都喜滋滋地在三轮车里玩瓶子，还对石振说：“哥，这个小瓶子的盖子，大概是橡胶做的，它能用来当橡皮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没有橡皮用，就跟赤脚医生要这种瓶盖，他看我可怜，总会给我几个。” 　　“我知道。”石振笑了笑，九十年代以前，整个国家都处在物资非常不丰富的时期，任何一样旧东西，都能开发出新用途来。 　　这种药瓶上面软软的瓶盖拿来当橡皮用的事儿，随处可见。 　　至于大玻璃瓶……他家也有从赤脚医生那里带回来的盐水瓶，他爸去地里干活，就用这瓶子装水喝。 　　他们回到家已经中午了。 　　早上没去摆摊卖饭团，家里有一大锅糯米煮的白米饭，石振就随便吃了点，至于关白羽……糯米不好消化，石振给他煮了碗面条，杂七杂八往里加了点蔬菜，还加了几片瘦肉，一个鸡蛋。 　　关白羽靠在床上，一口一口慢慢吃。 　　挂水的效果立竿见影，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多了，就是吃东西的时候喉咙特别疼…… 　　关白羽没跟石振说这事儿，但石振见他吃得慢，想到医生说他喉咙里全烂了，就知道他一定疼。 　　等关白羽吃过面条，石振就找到关建国他娘，跟她买了一只母鸡，杀好剃毛之后，又把这只鸡的鸡油扯下来，厚皮也用剪刀剪了个干净，放进锅里炖。 　　关白羽病了，需要吃点好的补一下。 　　鸡炖了两小时，等炖好，石振把鸡和大部分鸡汤捞起来，又在剩下的鸡汤里放米和水，煮粥。 　　不管是炖鸡还是煮粥，都不需要一直看着，期间石振时不时去看关白羽。 　　关白羽回家后睡了一小会儿，但大部分时间醒着，石振也不让他学习，只让他用收音机听广播。 　　这会儿把米下锅之后，石振又进去了，问关白羽要不要喝水。 　　关白羽喉咙痛，不是很想喝，但石振都问了，他还是喝了一点。 　　“饿不饿？”石振又问。 　　关白羽摇了摇头。 　　石振摸摸他的脑袋，让他躺下，自己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关白羽见状往床里挪了挪：“哥，你在我身边躺一会儿吧？” 　　石振想了想，没有拒绝。 　　他很注意分寸，不跟关白羽有过线的接触，但兄弟间的正常相处，还是该有的。 　　不然反而让关白羽怀疑或者多想。 　　见石振躺在自己身边，关白羽说不出的高兴。 　　石振天天晚上都跟石星火挨着睡，却没跟他挨着睡过，这还是第一次呢，真好。 　　想到之前石振陪自己去医院，还这么照顾自己，关白羽问：“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首先，你是我弟弟，”石振道，“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值得我对你好。” 　　见关白羽有些茫然，石振笑起来：“如果关凯是我弟弟，那我估计偶尔来看看他，给他买点东西就算了，一定连说话都懒得跟他多说。” 　　关凯就是小奶奶的宝贝孙子，石振这段时间，多多少少跟他有些接触。 　　这孩子……像极了他的奶奶。 　　喜欢占小便宜，喜欢背后说人坏话，欺软怕硬等等。 　　“哥你很讨厌他？”关白羽问，“你喜欢怎么样的？” 　　“我当然讨厌他，难道你喜欢他？”石振笑起来，“我喜欢你这样的弟弟。” 　　关白羽这人，别人给他一分，他恨不得还别人十分。 　　关白羽的眼睛亮了。 　　石振知道他没有安全感，又道：“小羽，你是我弟弟，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那哥，你将来要是结婚了，有孩子了，你还会对我好么？”关白羽之前不敢问，可今天在医院里哭了一场，又闹了闹，被石振哄过，倒是敢问了。 　　石振反问：“要是你结婚了，有孩子了，会不会懒得搭理我这个哥哥？”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道：“肯定不会，哥，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跟你一样，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石振认真地说道。 　　关白羽笑起来，他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就算结婚有孩子了，也还想跟他哥在一起。 　　他哥跟他一样，那就太好了。 　　“哥，我们以后盖房子，可以一起盖，中间共用一堵墙的那种，天井可以直接不要墙了，到时候你来我家吃饭，我做给你吃。”关白羽道。 　　石振知道关白羽说的这种房子。 　　乡下盖房子，有时候为了省钱，会两家紧挨着盖，中间共用一堵墙。 　　当然，这么做容易闹矛盾，一般亲兄弟才这么干。 　　有些人家中间有个天井，还直接连通，方便相互来往。 　　石振道：“可以。不过我们以后应该会住在城里，到时候就住对门，等年纪大了，就一起打太极，一起下棋，一起遛狗。”他压根不是关白羽他们村子的，自然不能在村里盖房子。 　　就连关白羽，他没有单独立户的话，村里也不会给他批宅基地。 　　最重要的是，他们将来肯定会离开这里。 　　“嗯，哥，到时候我一下班，就去你那里。” 　　“好。”石振答应下来。 　　关白羽现在太小了，上辈子还是被他掰弯的，将来会怎么样，他不敢确定。 　　但他真的很期待这样的老年生活。 　　关白羽越想越开心，又说起来，说着说着，他的一颗心安定下来，就是身边突然没有了声音。 　　他转头看去，才发现石振睡着了。 　　石振没睡多久，不过半小时，就醒了过来。 　　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他出去炒了两个菜，切了那只煮好的鸡。 　　米饭就不用做了，早上的糯米饭还剩很多。 　　做好他和石星火钱起来的晚饭，石振又撕下一只鸡腿，把上面的肉撕开切成末，放进煮好的粥里，还加入剁碎的青菜叶和鸡肝。 　　他炖鸡之前，就把油多的鸡皮全扔了，熬粥的鸡汤里没什么油，也就不至于太油腻。 　　至于味道……味道一般般，但好吞咽。 　　钱起来还没回来，石振就先把粥端给关白羽。 　　关白羽坐在床上捧着粥，笑个不停：“我好像坐月子的女人，在床上喝鸡汤粥。” 　　说完他又担心：“哥，你怎么还买鸡，今天我们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石振道：“你是最重要的，钱算什么？” 　　关白羽又笑了。 　　石振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之前多半整天想东想西的，现在谈了谈，总算好了很多。 　　关白羽的心情确实好多了，他不去想石振结婚以后会怎么怎么，倒是开始想他们两个以后怎么怎么。 　　其实村里的夫妻，关系不好的有很多，关建国的父亲，也就是他二爷爷，就跟妻子分开住。 　　还有他小爷爷，跟他小奶奶关系也不好，所以其实平常，二爷爷都跟小爷爷一起坐家门口聊天。 　　要是冬天他们就坐太阳下面，要是夏天，就坐在阴凉的地方。 　　这样也挺好的。 　　关白羽想通了，就不再着急上火了。 　　不过他还是不想石振太早结婚，不想石振对别人好。 　　他有点自私，总希望石振只关心自己。 　　关白羽心情好了，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好了，第二天他不愿意再去医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从没挂过水打过针的缘故，关白羽挂水的效果立竿见影，并没有再没发烧。 　　他病情稳定，石振就没坚持让他继续去医院挂水。 　　挂水挂多了，会伤害身体免疫力，可以的话，还是吃药比较好。 　　不过关白羽虽然不发烧了，但他的喉咙没好，喝水都疼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天，之后才慢慢好转。 　　在这段时间里，石振弄回家一个医药箱，里面有体温计、绷带、创口贴、退烧药、感冒药，还有几瓶维生素片和钙片。 　　关白羽在生病，石振就每天让他吃点维生素片，至于钙片，打算等他病好了再让他吃。 　　关白羽在家养了三四天病，才又去镇上看书。 　　然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转眼，就到了五月底。 　　石振又攒了一笔钱，这些钱，他都拿来添置东西了，比如说燃气灶和液化气瓶。 　　另外，这会儿已经到了夏天，不管是他还是关白羽，亦或者石星火，都需要添置一些夏天的衣服。 　　他和石星火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把他们比较好的衣服都带上了，这些衣服虽然有点土，但只要洗干净，换着穿也勉强够。 　　但他和石星火没有夏天的衣服。 　　关白羽倒是有几件，但都很旧了，还不合身。 　　关白羽的衣服都是村里人给的，冬天的还好，有些孩子穿了两三年穿不上了拿来给他，也不会太破。 　　但夏天的衣服…… 　　夏天的衣服换洗次数多，这个年纪的少年还到处玩费衣服，再加上农村人普遍会把衣服买大一点多穿几年……那些给关白羽的，至少穿了两三年的短袖，都有点不像样。 　　关白羽那几件夏天的衣服领口都变色耷拉下来，有些地方还被树枝什么挂开了口子或者染上了油渍，穿着这样的衣服，会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石振打算带他去买几件衣服。 　　买衣服的日子，石振定在了六月一日儿童节。 　　虽然关白羽已经满了十四周岁，不算儿童了，但他以前应该从来没有收到过儿童节礼物，现在可以给他补一份。 　　石振和关白羽提前说好了要买衣服的事情。 　　这天早上，关白羽跟着他一起到镇上摆摊，在他卖饭团的时候帮他收钱，等他卖完，两人就去了菜场二楼买衣服。 　　菜场二楼有很多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店铺，其中不乏卖衣服的，这里的东西价格都不贵，就是……要还价。 　　石振不耐烦还价，但这时候的很多人就不给个实价，他也只能去还了。 　　从钱起来那里得知，在这边买衣服价格可以直接砍半的石振，带着关白羽逛了起来。 　　关白羽是个没见过市面的，逛位于菜场楼上的小铺子，也逛得开开心心。 　　不过正逛着，关白羽突然拉着石振进了旁边一家店。 　　“怎么了？”石振有些不解。 　　关白羽和石振进的这家店很小，总共不过十来个平方，周围一圈挂着各种女装，中间摆了一张小桌一个凳子，店主就在这里坐着。 　　这边的铺子，大多都是这么大的，除非店主租了两个铺子。 　　关白羽没回答石振的问题，而是去看这里的衣服。 　　“你们要买衣服？我这里的衣服都很好的，是我去省城进来的，那里的人都这么穿！”店主道。 　　石振：“……”他虽然没去过省城，但去过长溪市，前几天还又去了一趟。 　　现在的人，有穿得特别土的，但也有穿的很时髦的，长溪市的女孩子现在穿的连衣裙什么的都很漂亮，牛仔裤喇叭裤高腰裤什么的也都有，这里呢……这些碎花衬衫碎花裤子还有红绿牡丹的直筒连衣裙，他都没在长溪市见年轻女孩穿。 　　也就关白羽，看得还挺认真。 　　不过关白羽也只看看，他看了一会儿，就到了门口，往外望去。 　　望了一圈，他松了口气，对石振道：“哥，我们走吧。” 　　石振跟着关白羽出去，问关白羽：“刚才怎么了？” 　　“刚才我看到了关凯他妈。”关白羽道。 　　看到关凯他妈又怎么了？石振是认识这个小奶奶嘴里哪儿哪儿都不好的小儿媳的，这是个挺会打扮的女人，长相也不差。 　　她已经三十七八岁了，眼角有了皱纹，但身材很好，皮肤也白，很有风韵。 　　她其实人也不错，对关白羽挺和善的，以前还把关凯的衣服拿给关白羽穿。 　　小奶奶之前来找他们，就说过这件事，而关白羽告诉他，说是后来小奶奶就不让关凯他妈给他衣服给了。 　　那之后，关凯的旧衣服，小奶奶全拿去给了自己的小女儿——她小女儿也生了个儿子。 　　因为小奶奶整天在村里说她儿媳妇怎么怎么坏的缘故，石振对小奶奶的这个儿媳妇很同情。 　　但这人，他真的没接触过，因为上辈子，关凯的父母是很早就离了婚的，他没见过。 　　关凯的母亲后来怎么样了他不知道，关凯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他倒是知道的，这人离婚后，一只想再找个，但是太挑了，就一直没找到。 　　反正后来关凯他爸因为关平国赌钱欠债想卖房子，跟关平国打架打进警察局的时候，都还没找到老伴。 　　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找老伴。 　　现在关白羽这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看到关凯他妈又怎么了？”石振问。 　　关白羽道：“关凯她妈挽着一个男人的手……那人不是我叔叔。” 　　石振：“……”这些日子小奶奶和关平国天天在村子里说他坏话，到处跟人说他不让关白羽上学，逼着关白羽给他打白工。 　　还造谣他做的东西不干净，说他是外面犯了事才跑来这里的…… 　　反正小奶奶编故事特别厉害！ 　　要不是没几个人信他们，石振肯定拿上刀，去他们家理论理论。 　　小奶奶毕生爱好之一，就是说人闲话，可现在……他们家估计要成为别人家闲话对象了。 　　至于关凯的妈妈，虽说她这么做不太对，但其实石振有点理解她。 　　昨天小奶奶还跟人说她儿媳妇晚上洗了澡内裤泡盆里不洗留过夜怎么怎么恶心之类的……遇上这么个什么都要往外说的婆婆，正常人真的会受不了。 第38章 　　关白羽看到关凯他妈之后，心里就有点不安，对石振道：“哥，我们要不要等等再来买？” 　　刚才他先瞧见对方，就躲开了，可要是再遇上，他们不一定能躲开。 　　石振道：“为什么要等等？” 　　石振问完，才看到关白羽有点不安，当即道：“她大摇大摆的就出来了，明显不怕别人看到。她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他们村离镇上不远，关凯她妈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说他们村的人认识她，其他村的人也都认识她。 　　她能挽着陌生男人的手出来逛，八成下定决心要离婚了。 　　关白羽听石振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但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被他老公打？” 　　石振道：“你小爷爷家……除了你小爷爷，其他人也不敢打人吧？打了还不一定打得过。” 　　关凯的爸爸关文国比他哥关平国要高一点，但也就一米六出头，跟关凯他妈差不多高，不一定打得过关凯他妈。 　　关白羽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石振又道：“而且他们欺软怕硬，做事特别从心，不敢打的。” 　　“从心？”关白羽没听懂。 　　“怂。”石振解释。 　　关白羽忍不住笑起来。 　　生过一次病，被石振用心照顾之后，关白羽跟石振就更亲近了一点，也不再石振给点什么，都不敢接受了。 　　石振这么重视赚钱的事情，他病了石振就不管摊子了…… 　　他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亲人是怎么样的。 　　怪不得，他养父母让关金金干点什么，关金金不想干就敢耍赖不去。 　　关白羽的变化，石振也能感受到。 　　他很喜欢关白羽这样的变化。 　　石振给关白羽买了四件衣服，三条裤子。 　　上衣都是款式简单的短袖，至于裤子，三条全是长裤。 　　夏天天热，本来石振想全部给买短裤，但关白羽一语惊醒梦中人：“哥，夏天蚊子很多，穿短裤要被咬的。” 　　这边水多，田都是水田，蚊子也就特别多，一到夏天到处都是蚊子，而一般情况，蚊子都是咬腿。 　　关白羽虽然长在乡下，但农活干的不多，也不爱往外跑，皮肤很嫩，特别招蚊子，招蚊子就算了，他腿上被咬之后，就老大一个包。 　　石振干脆就给他买了宽松的长裤。 　　穿上新衣服，关白羽看着精神很多，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就是看起来像街上人，不像乡下人了。 　　关白羽头一次跟人来买新衣服，对自己的衣服宝贝的不行，抱在怀里舍不得放。 　　买完自己的衣服，他道：“哥，你也去买几件吧。” 　　“嗯。”石振答应了，找了一家店，一口气要了八件背心，六条短裤。 　　这家店是别人推荐给他的，这里卖的背心价廉物美，一条只要四块钱。 　　这八件背心，石振打算自己四件，石星火四件，裤子当然也平分。 　　而他们的衣服裤子，就颜色不同，大小款式都一样。 　　至于为什么买背心……这年头大热天的，男人们还是穿背心比较多，甚至于非常多的人，是打赤膊的。 　　而且他不怕被蚊子咬，他被蚊子咬了，一般不会有感觉，偶尔有些蚊子特别毒，才能让他起个包。 　　石星火就更糙了，以前他们在村里的时候，夏天一间屋要住好几个人特别闷，石星火就常常睡外面，一群蚊子逮着他咬也不影响他睡觉。 　　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买的衣服加起来，也没有关白羽的衣服贵。 　　关白羽看了石振一眼，暗暗决定等自己以后有钱了，一定要给他哥买最好的衣服。 　　还有，他想像石星火一样，跟他哥穿一样的衣服。 　　买了衣服，石振又去给自己和石星火买了两双塑料凉鞋。 　　这种塑料凉鞋也很便宜，五块钱一双，他跟石星火尺码一样，倒也不用担心买错。 　　但关白羽……想到他穿凉鞋脚上容易被蚊子咬，将来学校上体育课，应该也不让穿凉鞋，石振带他去买了一双回力，这鞋镇上卖十五元一双，鞋底挺厚实的，一看就知道质量很好。 　　就是石振原本打算给关白羽买合脚的，但不管是店家还是关白羽，都觉得应该买大一码，最后到底还是买大了一码。 　　买完鞋，石振又看向关白羽：“今天是儿童节，这些衣服就算是给你的儿童节礼物了……我们接下来去吃个馄饨当午饭，吃完去逛公园，怎么样？” 　　关白羽之前还真没注意到，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本来这年头，大家就不太重视这些节日，他这些日子没去上学，更是完全没有听人提起儿童节。 　　他哥要给他过儿童节，真的太好了！ 　　石振中午带关白羽去吃的，就不是之前吃的小馄饨，而是大馄饨了，这种大馄饨，有些地方管它叫抄手。 　　大馄饨一碗十个，要两块钱，算贵的了，但里面包的肉挺多的，挺实在，关白羽吃不完，甚至还给了石振两个。 　　吃完之后，两人就去了公园。 　　这个镇上，是有一个公园的，也是镇上以及附近乡下的人，唯一的游玩地方。 　　石振二十年后来安山镇的时候，这公园已经免费了，这个时候却要收费，每张票还要两元，只有一米二以下的孩子免票。 　　所以镇上的人不怎么来，也就周末，一些家长会带孩子到公园里玩。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虽然是周三，但因为儿童节镇上的小学放假，这也就算了，学校里还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张公园的门票。 　　四五六年级的孩子，自己就能来玩，但小一点的孩子不行，都要喊家长带着来，于是公园里的人，就特别多。 　　公园的负责人大概也早有预料中，特地弄了些装饰品，把它妆点的格外美。 　　这种要收费的公园，关白羽以前自然是从没来过的，看到石振买门票，他忍不住心疼，等石振带着他进去，他就看花眼了。 　　这里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人了！ 　　而且公园里，有很多他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说碰碰车，又比如说蹦床。 　　关白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石振就截然相反了，这个小公园对他来说，真的是又破又小。 　　后来的公园都有大草坪大广场，这个公园呢？广场舞大妈想要跳广场舞，都找不到足够的空地。 　　不过它的景致，倒是挺不错的，有池塘有假山，还有个挤满了孩子的游乐园。 　　就是游乐园里供人玩乐的东西都特别贵，碰碰车开一次就要五块钱！ 　　石振见关白羽看什么都稀奇，问他要不要去玩碰碰车。 　　有些设施都是给小孩子玩的，不适合关白羽，但碰碰车关白羽可以玩。 　　就是这公园里的碰碰车，并不是后世统一开的那种，而是一辆辆开的，有人付了钱，就上其中一辆车，工作人员用钥匙打开，他就能开一段时间，开完车子停下，换别人上。 　　今天人多，大家排队等着，所有的车都是刚停下，就立刻有人上去了。 　　“哥，我就是头一次见，才看看的，我不想玩。”关白羽认真道，他是真的不想玩。 　　就这么下去坐一会儿，要五块钱……疯了吧？！ 　　怕石振让自己去玩，关白羽立刻道：“哥，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两人就在公园里逛了一圈。 　　公园虽然小，但东西蛮多的，里面还有一家小卖部。 　　石振花一块六毛，买了两根草莓酸奶的冰棍。 　　这冰棍后来降价到五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八毛一根。 　　关白羽连最便宜的两三毛一根的冰棍都没吃过，头一次吃到这种贵的冰棍，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欢喜之情。 　　他们还找公园里给人拍照的摄影师，花两块钱拍了一张合照，摄影师用的相机是胶卷的那种，要过几天才能把照片洗出来，就给他们开了一张发票，让他们过几天去公园旁边的照相馆拿照片。 　　这摄影师的拍照生意做得特别好，找他拍照的人都是排队的——很多家长一年不见得带孩子出来玩一次，来了就会孩子拍个照。 　　尤其是那些特别小的孩子，拍照的尤其多。他们的父母多是六十年代出生的，基本上都认过字，现在又是三十来岁最好的年纪，普遍有工作，再加上如今都独生子女了……他们舍得给孩子花钱。 　　排关白羽和石振后面的小男孩，他父母就大方地给出十块钱，让摄影师给他拍单独的照片和合照，一口气拍了五张。 　　这男孩的眉心被他妈妈用口红点了个红点，穿着开裆裤也没人给他挡一下……石振觉得等他长大了，一定会觉得这照片是黑历史。 　　两人在公园待到下午四点，才出门回家。 　　晚上，石振照旧去镇上卖炸串，关白羽在村里，却引来了围观。 　　石振是三月份来村里的，现在六月，他来了其实不到三个月。 　　这三个月，关白羽变化很大，但村里人因为总看到他，再加上他一直穿着旧衣服，对他的变化，也就没有太大感觉。 　　可今天…… 　　石振年纪大了，审美跟年轻时不一样，给关白羽挑衣服，就爱挑颜色亮眼的。 　　关白羽以前一直穿灰扑扑的衣服，也喜欢鲜艳的颜色，跟石振特别合得来。 　　所以关白羽的短袖，一件大红的，一间深蓝的，一件姜黄的，还有一件棕色的，当时石振觉得他穿红色最好看，还让他直接换上了红色的衣服。 　　红色T恤，黑色长裤，白色球鞋…… 　　关白羽的皮肤被衬得特别白，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村里跟他同龄的孩子站他身边，跟泥猴子似的。 　　如今天热，大家晚饭后就会出来聊天说话，因为关白羽家最近总炖东西，还能在他家买熟食，过来的人特别多，这会儿他们就围着关白羽夸。 　　“小羽长得真俊啊！” 　　“以后肯定招小姑娘喜欢。” 　　“电视里的明星都没你好看。” 　　“当初你亲爸可没你这么俊！不过你亲妈应该挺好看的，你那个表哥就好看。” 　　…… 　　这些人夸过关白羽，又开始聊村里其他事情。 　　比如说关广国家养的鸡，卖得不太好。 　　家养肉鸡，一般养个七周就可以出售了，关广国家的鸡养到现在已经两个月，早已开卖。 　　但卖得并不好。 　　后世物流快，当时安山镇附近有几个大的养殖场，里面的鸡鸭都是供给附近大城市的，不愁销路，价格的话，周围很大一片区域里，这些东西的价格也是稳定的。 　　也就疫情期间鸡鸭运不出去，本地鸡鸭价格顿时暴跌，全都降了一半。 　　而现在……因为物流不完善，现在其实跟疫情期间差不多，鸡鸭价格全看本地市场。 　　本地农村养鸡鸭的人如果少了，镇上、长溪市鸡鸭的价格就会上涨。 　　本地农村养鸡鸭的人如果多了，镇上、长溪市鸡鸭的价格就会下降。 　　猪也是一样的。 　　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以来都是猪价跌了，养猪的人赚钱少，不就会养或者少养，他们养少了，猪价就上涨，猪价上涨，大家都养猪，猪价就又下跌。 　　前些年不管是镇上还是长溪市，对鸡鸭的需求都越来越大，偏偏那时候养鸡鸭的人少……所以但凡养鸡养鸭卖的，都发财了。 　　等到现在，连关平国这样，没有太多见识的人都知道养鸡能赚钱，都能起心思养鸡，养鸡的人就有点太多了，鸡的价格也就降了。 　　自家养几只老母鸡，给它们吃点谷子再让它们自己去寻个食就行了，花不了几个钱，但养肉鸡是必须给鸡吃饲料的，不然鸡不长肉。 　　那么多钱扔进去，鸡长成之后却卖不上价钱……关广国自然发愁。 　　好在，虽然卖不上价钱，但卖出去了……要是卖不出去搁家里天天吃饲料，那才是真的受不了。 　　“关广国家忙活了两个月，听说压根没挣钱。” 　　“真是的，养什么鸡啊！他们要是不养鸡，还像以前一样养蚕，怎么都是能挣钱的。” 　　“人家想发财么！还要继续养呢！” 　　…… 　　关白羽听到这些，有些担心，但他也做不了什么，听过就算。 　　正听着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跟着，吵架的声音，摔东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原本在关白羽家门口聊天的人全都精神一震，飞快地往传来声音的地方冲去。 　　关白羽看了一眼，发现传来声音的地方，就是关凯家。 　　想到上午自己看到的一幕，关白羽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事情他没什么兴趣。 　　再过二十来天就要中考了，有功夫他宁愿多看点书。 　　但石星火虽然不是村里人，却对八卦很感兴趣，这会儿也没有需要他干的活……他一溜烟跑去看热闹去了。 　　这热闹看的时间有点久，石星火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来，回来了还说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跟他打听一下的关白羽：“……” 　　不过关白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村里其他人却是知道的，他们还迫切地想要跟人交流这件事，偏偏身边人都去看热闹了…… 　　回想起关白羽没去，关建国的娘特地找到关白羽，跟关白羽说他小爷爷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凯她娘要离婚。 　　在这年头的乡下，离婚可是大事儿，一般来说，大家是怎么都不会离的。 　　离婚了，那还有家么？ 　　女人遇到丈夫出轨，普遍忍了，毕竟离婚后她很有可能没有地方去。 　　男人遇到老婆出轨，也普遍忍了，娶个老婆不容易，离了他们不一定能再找个。 　　现在关凯他娘要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关文国当然是不乐意的，他老婆长得好，给他长脸，甭管他娘多看不上他老婆，他都不想离。 　　甚至连小奶奶，都不想儿媳妇跟儿子离婚，讨厌儿媳妇归讨厌儿媳妇，离婚那肯定不成！ 　　但关凯他娘打定主意了，还找好了下家。 　　更神奇的是……她找的下家，竟然还没结婚，才二十七，比她小十岁。 　　二奶奶和小奶奶关系不好，这会儿，二奶奶就激动地对关白羽道：“关凯她娘厉害了，她说关家人要是不肯离，她相好的要来砍死他们！” 　　关白羽：“……”厉害了我的婶儿！ 第39章 　　石振这天晚上卖完炸串回家的时候，得知了关凯家发生的事情。 　　他有点吃惊，但并不意外。 　　在底层农村，普遍男多女少，女人就比较稀罕。 　　从古至今，真正的底层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只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 　　J市这边，在二十年后，因为外来人口增多，本地男人除了极个别，都不愁娶不到妻子，就连关凯他爸这样的老头，也能找到相好的老太太，但在这个时期，还是男多女少。 　　这儿的重男轻女不算严重，但还是有的，往前数二三十年，养不起溺死或者扔掉女婴的事情，时不时发生。 　　还有就是，农村的女人，嫁到镇上去的不少，但镇上的女人嫁到乡下的……反正石振没听到过。 　　一般都是农村男人找到了好工作，跳出农门当了城里人，才娶到城里人。 　　之前石振在镇上摆摊，就听人说起镇上某户人家，给家里的傻儿子娶了个乡下媳妇，结果生出来的孩子，又是个傻的。 　　石振挺同情那个女人，至于那个女人当年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他也理解。 　　没干过农活的人，不会知道干农活有多么累，尤其是在九十年代以前，那个干农活几乎全部靠人力，地里的收成还关系着全家肚皮的时候。 　　插秧的时候蚂蟥缠满腿，扯下来腿上还流着血就要继续干。 　　而且寻常人家，家里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过的太苦的人，随便一点小东西就能哄走，一个年轻女人为了吃饱喝足愿意嫁给一个傻子，也挺正常。 　　种种原因之下，农村娶不上媳妇的人很多，早几年光棍们买过一波媳妇，但这两年因为严打之类，已经没这机会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个女人要找个愿意娶自己的男人，真的太容易了，找个小几岁的也正常。 　　他后妈就比他父亲大，长相还不如他父亲。 　　不过他后妈是个传统意义上的柔弱顺从愿意奉献的女人，关白羽的这位婶婶却显然不是。 　　“哥，你说他们会离婚吗？”关白羽问。 　　“肯定会。”石振道。 　　刚才关白羽絮絮叨叨，也说了一些他这位婶儿以前的事情。 　　她刚结婚那些年一度被婆婆压制，过得很不好，后来大概是物极必反，就不把婆婆说的那些话当回事了，反而跟她婆婆对着干，天天在家对骂。 　　而最近两年，她又变了，我行我素只顾自己高兴，整天化妆打扮出去玩儿。 　　石振道：“小羽，你知道怎么样的人，才能过得好吗？” 　　“怎么样的人？”关白羽问。 　　“对自己好的人。”石振道。 　　一个人要是对自己够好，狠得下心，在哪儿都能过好。 　　关白羽有些茫然。 　　石振笑道：“好了，早点睡。” 　　小奶奶家的事情，跟石振和关白羽没什么关系，倒是关广国关建国关兴国他们，都受了影响。 　　因为关文国不想离婚，就找这些堂兄弟给他壮胆，让这人陪着去自己妻子的奸夫家找麻烦。 　　但人家奸夫也是本地人，也有亲朋好友，也有堂兄弟！ 　　人家的堂兄弟，数量还比他多。 　　而且关文国跟关建国他们关系一般，关建国他们看在是堂兄弟的份上，愿意去给关文国壮胆，但帮关文国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关文国自己都不打，他们凭什么打？ 　　要跑的又不是他们的老婆！ 　　说起来，关建国关兴国，还有关白羽的养父关广国，他们不管为人怎么样，对自己的妻子都挺不错，还顾小家。 　　比如关兴国当初娶了妻子，就闹着要分家。 　　关广国和张秀美早年一直没孩子，他娘跟张秀美闹矛盾，他也站在张秀美这边。 　　关建国倒是跟父母没啥大矛盾，但他主意正，日常也不怎么听自己娘的话。 　　之前关文国他娘到处说关文国老婆的坏话，关文国还一声不吭，他们也挺看不起关文国的。 　　就这么闹了几天，石振得到消息，关文国和他老婆离婚了。 　　关文国家没什么财产，至于房子和田地……房子的地基和田地都属于村集体，分不了。 　　就连关凯，上的也是关家的户口，关家不会让人带他走。 　　关文国的老婆最终净身出户。 　　离婚之后，她回了娘家，然后没几天，就摆了几桌酒，把自己再次嫁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也让很多女人……挺羡慕的。 　　这段时间，小奶奶一家成了村里人的谈资，基本都在说小奶奶太过分，把儿媳妇逼走了，顺便同情一下他们家——他们兄弟两个竟然都没老婆。 　　不过大家不会当着小奶奶的面说，而小奶奶……她见个人就要上去跟人家说说话，说自己的前儿媳妇多么多么不像样，自己的儿子多么苦。 　　然后她顺道把自己家里的破事全部抖露一遍。 　　石振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常人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但她……就喜欢往外扬自己的家丑。 　　比如她没少得意洋洋地说她是如何如何教导关凯跟他妈妈不亲的，所以关凯他妈要离婚，关凯还冲过去打他妈。 　　然后没几分钟，她又开始说关凯他妈冷血，不管儿子。 　　按照她自个儿的说法，关凯小时候她就不把关凯给亲妈带，还教关凯骂他妈，现在关凯都发展到打自己的妈了……就这种情况，关凯他妈能重视关凯才怪。 　　石振都怀疑，关凯他妈会下定决心离婚，跟被儿子伤透了心有很大关系。 　　关凯最近总在村里骂自己的母亲，满嘴的污言秽语，让人看了就生厌。 　　不过这些都跟石振没关系，他忙着摆自己的摊子，最近还空了一些——石星火在帮他做多了准备工作之后，会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石振本来打算让他继续出去做小工，但现在他已经会做大部分的准备工作，石振就让他留在家里帮忙。 　　主要也是外面没有合适他的工作去做。 　　上辈子石星火被砸死，给石振留了点心理阴影，他不怕别的，就怕石星火在工地上出事。 　　挖河泥这种活儿还好，让石星火去盖房子，他是不敢的。 　　自从石星火接手大部分准备工作，石振就有空闲时间做别的了，关白羽也能专心读书。 　　石振给石星火和钱起来都涨了工钱，钱起来他涨到十五块一天，石星火则给十块钱一天。 　　同时，因为有石星火帮忙，他又往熟食摊上加了些新产品。 　　新产品是卤鸡翅尖和卤鸡爪。 　　这两样很适合下酒，买的人不少。 　　就是现在的情况……石振发现，他需要冰柜。 　　天热了以后，东西很容易坏，以至于凉拌猪头之类，他只能一大早去朱屠户家拿新鲜的猪头回家煮，这有点太累了。 　　要是他有冰箱冰柜，一些准备工作，就能提前准备好。 　　但冰柜和冰箱的价格都不便宜。 　　他接下来还准备租个铺子开店……石振真的是每次赚点钱，就觉得花钱的地方很多。 　　盘算着这些事情，这天早上四点，石振就起来了，然后骑了三轮车去隔壁村找朱屠户拿猪头。 　　天冷的时候，朱屠户都是前一天晚上把猪杀好，第二天拿去镇上卖的，但现在天热了，杀好的猪要是放过夜，到第二天下午，就会黏糊糊的，肉看着就不对劲。 　　所以朱屠户现在，都是跟人约好凌晨一点过去杀猪，杀完他带回家处理好，早上四点多就去镇上摆摊。 　　朱屠户这日子，过得日夜颠倒，也显而易见地辛苦，不过想赚钱，也只能这样。 　　石振到朱屠户家的时候，朱屠户家楼下一间堂屋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石振进去，就见朱屠户正在分割猪肉。 　　他每天和其他人一起去杀猪，然后会把自己这猪的猪头，还有他跟其他人买的猪头，一起给石振。 　　石振还会在他这里买大块的瘦肉，回家煮熟之后拿到镇上去凉拌。 　　其实凉拌牛肉应该会更合适，但眼下的安山镇，压根就买不到生牛肉，毕竟这边的人不养牛。 　　“叔，我来拿猪头。”石振看到朱屠户就道。 　　朱屠户麻利地把猪头称好，用一个脏兮兮的计算器算了价格。 　　石振当场拿出钱付账。 　　朱屠户很喜欢跟石振做生意，因为石振从来不欠钱，每次都当场付清。 　　做小本生意的人，最喜欢他这样的客人。 　　石振付钱之后，就对朱屠户道：“叔，麻烦你帮我劈开。” 　　“行。”朱屠户一口答应，拿起砍骨刀，从猪头下巴处开始劈，先是完整地取出猪舌头，紧跟着又取出猪脑。 　　猪舌头石振是要的，他现在还卖凉拌猪舌。 　　但猪脑他就不要了，每次都给了朱屠户。 　　现在很多人相信猪脑补脑子，朱屠户是能把猪脑拿来卖的。 　　买好东西，石振急忙回家处理，接着又去镇上摆摊…… 　　熟食摊产品多，每天还都摆一整天，一天至少赚五十。 　　石振之前一度担心钱起来会想着另起炉灶，然而并没有，钱起来一直做得挺用心的，安安分分地拿工资。 　　石振问过他原因，才知道他是觉得准备工作太麻烦，不想做那些，才不自己去摆摊的。 　　仔细想想，钱起来会这么选择也正常。 　　钱起来才十六岁，他能静下心一整天都在镇上摆摊，就已经很厉害了，让他摆摊之余再去做别的……他忙不过来。 　　而且给别人看摊子旱涝保收，自己出摊盈亏自负，还要不小的成本。 　　对钱起来来说，勤快一点每天拿四百多的工钱，确实比自己出去摆摊来得好。 　　如今石振卖饭团的量，比最初的时候要多了一些。 　　不过多的这些，不是零散客人，而是来自附近一些工厂小作坊的订单。 　　如今镇上的工厂，多是三班倒的，女工们早上八点到晚上四点一班，叫白班，晚上四点到半夜十二点一班，叫晚班，半夜十二点到早上八点又是一班，叫深夜班。 　　按照规定，白班要管一顿午饭，晚班要管一顿晚饭，深夜班则要管早饭。 　　那些工厂给女工的早饭一般不是自己做的，而是来镇上买的，工厂主都想节省成本，那么五毛一个，量大管饱的饭团就是个好选择。 　　有时候接到的订单多，石振甚至不得不多煮一锅酱油猪油饭，然后让石星火帮着自己捏饭团。 　　石星火虽然做饭团的动作很慢，但还是会做的，而且饭团捏的不好看其实没啥关系，大小差不多，里面的料没少就行。 　　这样的订单，能让石振每天多挣个五块十块的。 　　别小看这个钱，这时候有些人想挣还挣不到。 　　这天上午摆过摊之后，石振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镇上逛了起来。 　　他要租个房子。 　　要不了多久，关白羽就要中考了，而他打算在关白羽中考之后，就把父母姐妹接来。 　　关白羽那房子如今被他放满了东西，他和石星火租住的关建国的房子里，也堆满了东西，他家里人来了这边肯定没办法跟他们一起住。 　　他也不想他们住村里，一来离关白羽太近，他怕关白羽被欺负，二来村里到底离镇上有段距离，来回不方便。 　　其实若不是因为关白羽，他绝对会在镇上租房子，而不是在村里。 　　当然，镇上租房子会贵一些，这是肯定的。 　　而且这个时候的房租，相对于收入来说，比后世要高。 　　主要是这时候的房子太少了，镇上的人普遍自己家都不够住，会拿出来出租的也就比较少。 　　这年头，谁家不是挤着住的？ 　　石振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这次直接过去看房子。 　　镇上打算出租的房子有两处。 　　一处是以前的丝厂集体宿舍。 　　这房子的厕所是公用的，厨房都是各自在阳台上搭建，至于住的地方……那是一间大概二十个平方的房子，可以分成里外两间，一间吃饭一间睡觉。 　　这里住的人因为家里有了孩子，搬别处去住了，这房子带家具，五十元一个月出租，不包水电费。 　　至于另外一处房子，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两层小楼。 　　这楼在一条老巷子里，两边都是同样的小楼，它说是两层，上层其实是个阁楼。 　　这房子并不大，下面也就前后两间屋，加起来约莫五六十个平方，上面的阁楼稍小一些，约莫三四十个平方，屋后还有个特别小的，不过五六个平方的小天井，可以晾点衣服什么的。 　　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屋顶需要修一下，还没有家具，房租的话，是一年四百。 　　主要是房主现在在长溪市住着，不住这边，也不是很缺钱，懒得一个月一个月收几十块房租，干脆就按年收。 　　也因为这样，租金比较便宜。 　　如果是刚来安山镇的时候，石振只能租第一套。 　　毕竟那套有家具，能省他不少事情，一次需要拿出的房租也不多。 　　但现在的话，他零零碎碎攒了不少家当，也有钱修屋顶，还能一次拿出一年的房租…… 　　石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套房子，跟带他看房的人商量租房的事情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师，就住在旁边的房子里。 　　石振确定要租房，他专门拿出一张纸，写了个收据给石振，上面写明把房子租给石振一年，收了四百元。 　　写完，这退休老师又说了点租房要注意的事情，比如不能把房子弄得比现在还破，又比如晚上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影响周围人。 　　说着说着，他还说了点原房主的事情。 　　石振对原房主没什么兴趣，本是听过就算，但得知原房主的名字，他却不免一愣。 　　原房主……是关白羽的爷爷，亲爷爷。 第40章 　　关白羽的亲生父亲姓吕，他家里条件挺好。 　　关白羽的爷爷以前是镇上的干部，后来还升去了市里。 　　上辈子关白羽在世的时候，跟石振说过一些从村里人那里听来的，自己亲爷爷家的情况，但关白羽从未打算去认亲。 　　后来关白羽没了，石振也跟吕家完全没接触。 　　但都在长溪市住着，他见过吕家人。 　　关白羽爷爷后面娶的妻子生了好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又生孩子，吕家人丁兴旺，按照别人的评价，家风也不错。 　　跟关白羽同辈的那些人，还都挺有出息。 　　当然，这也是因为吕家有人脉。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当吕家的长辈在教育系统医疗系统这样的地方待着，他们的小辈要进去，总会简单很多。 　　石振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吕家不要关白羽，他只知道，他一点都不想接触吕家。 　　得知这房子是吕家的，他顿时有点迟疑，想着要不要租…… 　　他骗关白羽他是关白羽的表哥，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若是关白羽跟吕家有接触，发现了怎么办？ 　　但迟疑片刻，石振还是租了。 　　镇上出租的房子太少了，要找到合适的不容易。 　　而且以关白羽的性格，是不会去接触吕家人的。 　　至于关白羽的母亲，他上辈子完全查不到这个人，这辈子应该也不会突然冒出来。 　　石振付过房租，又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亲自修一修这房子。 　　上辈子他刚创业的时候，自己也有上手干活，不管是砌墙还是贴砖他都会。 　　他贴砖贴的特别好，当时还有老板花了大价钱请他去贴。 　　这房子虽然因为很久没人住显得有点破，但墙挺牢固的，最大的问题是阁楼的木头地板，因为年久失修以及漏雨，有些地方已经蛀了，要是不翻新，阁楼压根没办法上去——木地板要是断裂，人可就掉下来了！ 　　当然，屋顶也很重要，上面有些瓦片碎了，需要换掉。 　　石振打算买点瓦片木头石灰粉什么的修房子，再买点布当帘子把楼上隔成三间，这样他的姐姐妹妹可以一人住一间。 　　他父母就住楼下天井旁边的房间，外面则拿来做饭以及放摆摊的东西。 　　有了这房子，他以后就不用天天把摆摊的东西拉回家了，可以直接寄存在这里。 　　至于家人的工作问题……他父母可以跟着他摆摊。 　　他继母的两个女儿都很早就不读书了，要么去找工作上班，要么像他父母一样跟着他出摊。 　　也就他亲妹妹，他妹妹比关白羽小一岁，读书又晚，现在还在读初一，石振准备想法子让她在这边继续读书。 　　这时候转学或者借读都不难，就是需要钱。 　　而这个钱，石振觉得还是要出。 　　相比于后妈带来的两个女儿，石振更看重自己的亲妹妹。 　　毕竟这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血脉相连的人。 　　只是上辈子，他和妹妹的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差…… 　　他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恋爱脑，先是不到二十就被一个一无是处就嘴上会说话的小白脸哄了没结婚就住到人家家里，刚结婚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 　　之后那小白脸全家对她不好，她几次三番嚷嚷着要离婚，他也去给她出头，不止一次把她接走……但她一转头就又被哄回去了。 　　那几年真是鸡飞狗跳的。 　　后来关白羽没了，他什么都不想做，也没心情去给妹妹出头，很长一段时间不管她不给她钱，她挨了婆家一顿打，倒是干脆地离了。 　　然后……他妹妹又看上另外一个嘴甜会哄人的男人，又结婚了。 　　这男人前面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和他妹结婚后又生了个儿子，再加上他妹离婚后从前夫家带出来的两个女儿……这一家子一共四个孩子，特别热闹。 　　两个妹夫，石振都看不上，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油嘴滑舌，说得多做得少。 　　当然，他妹妹也有问题。 　　他妹妹特别虚荣，喜欢花钱，自己都不赚钱，各种奢侈品却见天儿往家里买。 　　她跟第一任婆家的矛盾，主要就是人家见不得她乱花钱……但她没花婆家的钱，她花的钱都是跟石振要的。 　　因为她说自己在家带孩子不能工作，孩子花销又太大养不起，那时候石振每个月给她打钱。 　　她老公没工作，就从她那里哄钱花，她婆家人也动不动跟她要钱，都这样了，她公婆竟然还嫌弃她乱花钱，嫌弃她拿出来的钱少……石振也是很生气的。 　　等到她找了第二个男人的时候……他第二个妹夫家里原本有点背景，他本身也靠着这点背景，年纪轻轻就赚了一些钱，但后来他的靠山倒了，这男人没有赚钱的路子就落魄起来，还跟老婆离婚了。 　　他的嘴特别能说，吃喝玩乐方面懂得也多，盯上他妹妹一顿哄，他妹妹立刻陷进去了，跟了这人之后，花销还变得更大。 　　这男人更是热衷于拉着石振的大旗，在外面四处混，也就是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石振才能一直忍着。 　　石振拿自己的亲妹妹实在没办法，对她那三个小小年纪，就知道从自己这个舅舅手里哄钱花的孩子，也没好感。 　　好在他重生了。 　　上辈子他发现妹妹存在问题已经是好些年后，那时他妹妹都成年定型了，他想让她改但她怎么都改不了。 　　就连她的孩子……他妹妹离婚的时候，他正因为关白羽去世的事情难受，没心思管她妹妹从婆家带出来的两个女儿，而后来……后来她妹妹又结了婚，自觉婚姻幸福，他想教孩子人家还不让。 　　眼下他妹妹才十四岁，他就不信把人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管教着，她还能不像样。 　　还有她那消费观，也要改。 　　上辈子他赚了钱，很乐意给家里人花，却没跟家里人说他是怎么辛苦赚钱的。 　　她妹妹在家里年纪最小，以前吃的苦头也最少，见他有钱更是飘了，才变成那样子。 　　现在……这个暑假，就让他妹妹给他打工好了。 　　总之这辈子……他收不到工程款发不出底下工人的工资急得吃不下睡不着，转头却听说他妹妹花几千买了双鞋这样的事情，他再不想遇到。 　　当时才两千年初，因为没钱，关白羽天天跟着他吃白菜煮挂面。 　　他上辈子遗嘱里，给家里人是留了点钱的，还把自己的几套房子留给了妹妹，不过他妹妹要是还那么胡闹，怕是要晚景凄凉。 　　他还记得自己查出癌症前，跟妹妹提起钱起来的儿子，说这孩子还算争气，大学毕业后当了警察，一年能拿二十万。 　　他真心觉得这个被钱起来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挺不错的，劝妹妹好好培养她那三个孩子，结果他妹妹上来就是一句：“二十万？都不够我买一个包。” 　　石振当时就被气得不行。 　　租好房子，石振就回了家。 　　关白羽还在新华书店，石星火也不在家——他干完活之后一般不在关白羽家待着，而是去关建国家待着。 　　关建国他娘在村里人缘不错，常有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来找她聊天，石星火就在旁边听八卦。 　　石振随便吃了点东西，倒下就睡。 　　四点半，关白羽回家了，钱起来则会回来地再晚一些。 　　石振一般都是钱起来还没回来，就去镇上摆摊的，关白羽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吃晚饭了，见到关白羽，他招呼关白羽过来一起吃，又把自己已经租了房子的事情说了。 　　关白羽是知道石振要租房子把家里人接来的事情的。 　　石振一开始说的时候，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希望石振是他一个人的。 　　石振可能要结婚他都难受，石振家里人要来，他自然也难受。 　　但石振有家人，这事儿他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拦着石振的家人过来…… 　　关白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甚至有点可怕，他竟然巴不得他哥跟家人关系不好。 　　他不能再这样想了！ 　　他哥这么好的人，就该有疼爱他的亲人！ 　　关白羽问：“哥，房子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收拾一下？” 　　石振道：“不用，现在那里空着，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以后我摆摊的东西可以寄放在那里，省的天天来回搬。” 　　关白羽连连点头。 　　这天晚上，石振的炸串卖得特别好。 　　天热了，镇上的人晚上都会出来逛，出来逛就容易消费。 　　有些客人特别大方，一次还会跟石振买几十块钱的炸串！ 　　接下来几天，石振拜托关建国，陆陆续续买回来一些建筑材料。 　　关建国在外面开拖拉机，一般就是给人运送砖头瓦片之类的东西，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也能低价买到。 　　石振杂七杂八买了一些，都堆在那屋子里，并且只要有空，就会去修理一番。 　　他先修好屋顶，后来又买来木头楼板，把楼上坏了的楼板替换掉。 　　接着，他又把屋子修整一番，多砌了一个灶台，还砌了一个隔断，墙上也用石灰刷白。 　　见木头有多的，石振还打算钉三个木架子，把阁楼划分好，这三个木架子到时候就给姐姐妹妹挂衣服。 　　木工活儿石振没有专门学过，做不来太复杂的，但钉个木架子还是会的。 　　他正做着，那个跟他签租房合同的退休老师捧着个小茶壶，从隔壁晃晃悠悠地过来，看石振干活。 　　石振最近跟这个老人熟悉起来。 　　这老人是个退休的高中数学老师，他是安山镇人，但之前教书是在长溪市教，他的两子一女，也都在长溪市发展。 　　他退休后，一开始跟子女一起住，但因为房子太挤，住着不舒服再加上跟儿媳妇起了矛盾，他干脆跑来安山镇这边的老房子住了。 　　他来了才几个月，也是他来这边住了，吕家才想着要把房子出租。 　　他平常无所事事，就去镇上书店看看书什么的，今天见石振在修东西，则过来跟石振聊天。 　　“小伙子真不错，什么都会干，这些我都不会。”这老大爷姓费，周围人都管他叫费老师。 　　“家里穷什么都要干，干多了就会了。”石振笑笑，手上的榔头准确地将钉子钉进木头。 　　费老师拿起小茶壶喝了一口茶，搬了个凳子坐下跟石振聊天，问石振为什么不读书之类，石振直接说了实话。 　　费老师叹口气：“都不容易。” 　　最近为了做这边的事情，石振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今天也一样。 　　他九点过来，干了两个小时，这会儿饿了，就拿出一个饭团来啃。 　　饭团冷了就不那么好吃了，但他不是在乎口味的人，倒也不当回事，渴了还直接接自来水准备喝。 　　“哎！小伙子，自来水不能直接喝！你等等，我家有凉好的开水，我拿一点给你。”费老师制止石振，拿着石振的杯子，去隔壁倒了一杯凉白开给石振。 　　他还塞给石振一个咸鸭蛋：“这是要过端午了，我儿子拿来给我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尝尝！这鸭蛋才腌了十几天，一点不咸。” 　　“谢谢。”石振没有推辞，他这几天，时不时会帮费老师做点事，不至于连吃人家一个鸭蛋都不成。 　　石振最近陆续带了些东西过来，下午他会在自己刚买不久的竹床上睡了一会儿，等醒来就继续干活，一般干到四点左右，关白羽来找他或者他去接关白羽，两人就一起回家。 　　这天，石振刚干完活，正打算去接关白羽，就见隔壁的费老师正在门口引燃煤炉。 　　然而他不太会弄这个，一直点不着煤饼。 　　石振现在已经是这方面的老手，当即过去帮忙，三两下就把煤饼点燃了。 　　“谢谢你啊，这个东西我真的弄不来，家里的煤气又烧完了。”他说的煤气，就是液化气。 　　“费老师，你家没煤气了？这样吧，你把你的煤气罐给我，明天我帮你去灌满。”石振立刻道。 　　液化气罐普遍又大又重，费老师一个老人家，估计搬不动。 　　就算搬得动，让他把液化气罐捆到自行车上，再推着自行车去装液化气……这绝对是为难老人家。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一点小事。”石振道。 　　“那就谢谢了！”费老师感激地说道，进去拿自家的液化气罐。 　　石振怕他拿不动，立刻跟进去帮忙。 　　“唉，我腰不好，搬不动东西……前几天我儿子来的时候，它还有气呢，我也没想到它突然就没了！以前都是我老婆管这些，我就记得火小了浇点热水还能用几次……”费老师念叨着，在长溪市的时候，家里的事情都是他妻子处理的，那时液化气罐里的气没了，他妻子会找人拿去加气。 　　如今他来安山镇这边住，但他妻子因为要帮儿子带孙子没过来，有些事情他就弄得手忙脚乱。石振道：“冬天没气了浇点热水，确实还能用，夏天就不成了。” 　　冬天液化气里，有一些成分因为气温低会沉淀着不能用，浇点热水就能用了，但夏天就没这种好事了。 　　石振把液化气罐放在自己租的房子里，这样他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就能什么时候拿去灌气。 　　刚放好，石振就见关白羽来了。 　　“小羽。”石振笑着叫了一声。 　　“你跟这个小朋友认识啊？”费老师看看石振，又去看关白羽。 　　“他是我弟。”石振道。 　　费老师有些感慨：“你跟你弟都不错，他读书很用心，肯定能考个好高中。” 　　“谢您吉言！” 　　石振之前跟费老师聊天知道他常去书店看书，就知道他可能认识关白羽，现在见果然如此，并不意外。 　　人家是高中退休老师，关白羽接触一下也挺好的……石振在费老师面前，夸了夸关白羽。 　　费老师连连点头，他也觉得关白羽是个好孩子，眼前这个小伙子，也同样是个好孩子。 第41章 　　石振第二天，就帮费老师去灌了煤气，送他家给他安上了。 　　费老师特别感激，给了石振加气的钱，又送了石振四个咸鸭蛋。 　　有了煤气，费老师就不生煤炉了，连烧水洗澡都用液化气灶烧。 　　这在石振看来是挺奢侈的行为，毕竟液化气很贵，煤球则要便宜很多。 　　如今不管是农村还是镇上，液化气灶很多人家都有，但为了省钱，烧水什么的，大家还是会用煤炉。 　　不过费老师是高中退休老师，有退休工资，子女也都大了，肯定不缺钱。 　　石振花了些时间把房子修好，又添置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竹床。 　　这时候好点的床挺贵的，石振在布置这租来的房子的时候，考虑到成本，就决定买竹床来给家里人睡。 　　竹子比木头便宜很多，竹床也要便宜，至于竹床用不了太多年……这时的人买什么东西都恨不得用几十年，但几十年后，谁还用这些？ 　　农村那些刚盖好的房子，再过个十几年大家都要拆了重建。 　　石振之前已经买了一张竹床，自己干累了就在上面休息，将来可以给父母睡，现在又去买了三张小一点的，放阁楼给他那三个姐妹睡。 　　这种竹床本地也叫它竹塌，有点矮，它全部由竹子做成，夏天睡上面都不用席子，冬天则可以在上面铺上被褥睡。 　　石振一直忙活到六月二十，才把房子的事情忙完，而这个时候，离关白羽中考已经没几天了。 　　石振怕关白羽太紧张，也觉得临近考试，关白羽需要休息，就让关白羽别去新华书店了，在家里看书。 　　这天他卖完饭团回家睡了一觉，见外面没太阳，还问关白羽要不要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好啊。”关白羽连忙点头，虽然他不需要放松心情，但他想和石振一起去外面逛！ 　　关白羽带着石振在村里转悠，跟石振说一些村里的事情，就连路上哪个草可以用来给团子染色，哪个草可以吃都说了。 　　期间路过关广国家，石振注意到他家养的第二批小鸡已经挺大了。 　　关广国养的第一批小鸡拿去卖的时候，市场上出售的鸡有点多，他就没卖上好价钱。 　　最后算下来，忙活两个月他压根没赚到钱。 　　养鸡是要成本，要资金投入的，那么多成本都投入进去了，关广国也不想突然就不养了，只能又进了一批小鸡。 　　石振见到这情况，挺无奈的。 　　不过养鸡其实是小本生意，以现在的情况，关广国就算亏本，也亏不到哪里去，欠的钱过几年也能还上。 　　而且，他知道关白羽给关广国写过欠条，那钱他是打算帮关白羽还的，关广国家真要出了什么事，他就把钱还了。 　　关广国老早就说过，不要关白羽养老，但关白羽到底是吃他家米长大的，不可能不管他。 　　但关白羽还了钱，就不欠关广国了，将来双方完全可以跟寻常亲戚一样相处，对双方都好。 　　石振和关白羽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关凯。 　　关凯这个年纪，按理要上学，但他自从父母离婚，就不去学校了。 　　家里人也不管他。 　　关凯他爸在附近的水泥厂干扫地的工作，负责清扫装卸过程中掉落的水泥。这活儿是三班倒的，他每天按时去上班，回家就喝酒看电视睡觉，对儿子不闻不问。 　　至于小奶奶……关凯的吃穿她是顾好的，但喂饱关凯之后，她就开始到处跟人哭诉儿媳妇多么多么不好，最近还开始哭诉儿子对她不好埋怨她……她忙着呢，自然不管关凯的学习。 　　小爷爷……他其实也有问题，他万事不管，吃饱了就去找二爷爷，两人一起干坐着。 　　不过他要不是这个性格，估计天天跟小奶奶吵架动手，甚至当年就不会娶小奶奶这个媳妇儿。 　　小奶奶可不是结婚后才这样的，她年少时在娘家就很能折腾，现在娘家人都不跟她来往。 　　关凯远远看到他们，就恶狠狠地瞪了关白羽一眼，转身跑了。 　　石振看了他一眼，对关白羽道：“我前几天在镇上看到关凯他娘了。” 　　关凯他娘离婚后火速结婚，然后没几天，石振就在镇上看到了她，钱起来还给他八卦了一下。 　　关凯他娘离婚后嫁的这个男人，算不得什么好对象。 　　年纪不小还娶不上老婆的人，普遍有点问题，跟关凯他娘在一起的这个男人，爹妈都没了一个人过，早年还因为偷丝厂的丝卖钱被抓过，出来之后也没找到正经工作，只在地里干活，偶尔做做小工，赚不到什么钱，新房子都没盖。 　　但他对关凯的娘，倒是真心的，据说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给了关凯的娘，关凯的娘也不含糊，离婚也没多久，这会儿已经在菜场二楼租下一个铺子，进了些货卖衣服了。 　　她男人每天很早就骑自行车把她载到镇上，然后她就去菜场二楼卖衣服。 　　石振的摊子就在菜场旁边，她瞧见石振，还笑着打了招呼，看着过得不错。 　　石振这天跟关白羽谈起了关凯他娘，没想到第二天，关凯他娘竟然主动来找石振了。 　　她是大早上来的，来的时候石振正忙着，她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石振这边没什么人了，才过来跟石振说，要买两个一元的饭团。 　　石振动手给她捏的时候，她就问：“你叫石振吧？我有事想问问你，你知道这镇上，有哪里要招工吗？招小工或者别的都可以，我男人想找个活儿干。” 　　石振没想到她会来问自己这个。 　　不过这也正常，她虽然租了店铺在镇上卖衣服，但本身在这边是不认识什么人的，对安山镇也不熟。 　　倒是他，在镇上摆摊摆多了，认识了不少人。 　　石振挺欣赏她这种勇气的，遇到问题的时候积极去解决，总比干等着好。 　　比如她男人找不到工作，她在家百般抱怨，那是完全没用的，到处打听想办法给自己男人找个工作，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石振道：“哪里招工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男人想赚钱，去草纸厂进点草纸或者批发一点冰棍到处吆喝着卖，帮人加煤气，都是可以的。” 　　这男人有一辆自行车，事情就好办了，完全可以走街串巷做点小生意。 　　这天气批发了冰棍去乡下卖，绝对能赚钱。 　　至于草纸，就是卫生纸。这东西人人都要用，消耗量很大，进了货一个个村子吆喝过去，村里人见了多多少少会买一些。 　　当然赚多赚少就没人知道了……可这两样，都不需要太多本钱。 　　关凯他娘眼睛一亮：“多谢了！” 　　石振直接说不用谢。 　　石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行动力很强。 　　没两天，石振就听说了她男人来关白羽村里卖草纸的事情。 　　村里人聊起来的时候，有点看不起这个男人，说关凯他娘嫁了个卖草纸的。 　　石振：“……”关凯他爸是在水泥厂扫地的，难道就比卖草纸高贵了？ 　　相比之下，他觉得卖草纸前途还更广阔一些……卖草纸的人将来可以卖别的，但关凯他爸估计要扫一辈子的地。 　　不过这些，石振已经没空管了。 　　关白羽要参加中考了。 　　关白羽不去学校之后，班主任一直没找过关白羽，毕竟他自己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闫江涛他奶奶到处说班主任收钱的事情，对班主任的教师生涯是有影响的。 　　不过倒也没有要他辞职，就是他以后不能当班主任了……这年头学校管得不如后世那么严格，不说老师收钱了，学校本身也时常变着法子，弄些名目让学生交钱。 　　比如借口要买个什么书，搞个什么活动之类的收钱。 　　也就是乡下学生普遍穷，这样的事情才不多见。 　　这班主任之前对学生的学习抓的挺严格，被这么一搞，就有点跟其他老师一样，懒得管学生了，以至于中考前学校组织的几次考试，他都没把关白羽叫到学校。 　　但中考，是所有人都要去，不能缺席的，毕竟考完了才能拿毕业证。 　　于是很多初中没毕业，但已经在工厂里做工的人，就纷纷请假，去镇上的高中参加考试。 　　下丘初中这样的乡下初中，自然是不可能成为中考考点的，中考的时候，下丘初中的学生被安排在镇上的高中参加中考。 　　往年也是这样安排的，去年钱起来还跟镇上高中的学生打了架。 　　中考前一天，石振陪着关白羽回了一趟下丘初中，领了准考证。 　　考试这天，他们不需要再去下丘初中，直接去镇上高中参加考试就行。 　　这天，关白羽穿上了石振给他买的新衣服里那件大红的T恤，考试用的笔之类，也都准备齐全，然后石振也不卖饭团了，用三轮车载着他，去了镇上的高中。 　　等关白羽进去考试，石振就在门口等着。 　　其实这只是中考，压根不需要他在外面等着，也没有其他家长在外头等，但他怕闫江涛找关白羽的麻烦。 　　以闫江涛冲动的性格，可能性很大。 　　为避免关白羽受欺负，石振干脆不走了，也跟关白羽说了这事儿。 　　见石振这么慎重，关白羽也有些警觉。 　　警觉之余，他心里又说不出的雀跃。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 　　他来参加考试，他哥竟然在门口等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耽误了他哥的正事，但心底却有藏不住的喜悦。 　　因为这份开心，看到跟自己相熟，关系还不错的学生的时候，关白羽主动上去打了招呼。 　　“你是……关白羽？”被关白羽叫住的，就是之前坐关白羽后座的女生，这会儿她看着关白羽，都惊呆了。 　　“嗯。”关白羽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关白羽之前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变化了，但到底不大。 　　现在则不同，两个月不见，关白羽又换了衣服，换的还是少见的大红色…… 　　原来关白羽这么帅！ 　　“关白羽，好久不见啊！我有点怕你不来考试了！他们说你家里人不想你继续读书。”那女生道。 　　“我家里人想让我继续读书的，我今天来考试，是我哥送来的，他还在门口等着我考完，说是要陪我考试。”关白羽道。 　　那女生顿时羡慕了：“他对你真好啊！” 　　“嗯，”关白羽又笑了，“我的衣服也是我哥买的。” 　　“你这衣服特别好看。” 　　“这破衣服，压根没牌子，有什么好看的？”闫江涛冷笑了一声。 　　考试时间还没到，他们现在一个班一个班要集合一下，班主任会给他们说一些注意事项。 　　闫江涛也就这么见到了关白羽，一见到，他就觉得要被气炸了。 　　关白羽这家伙，竟然完全变了个样子！ 　　闫江涛恨不得把关白羽活剐了。 　　因为关白羽之前找上他家那事儿，他爸大发雷霆，把他看得特别严。 　　一开始，他爸还是让他上学的，只是亲自接送，后来他们家跟老师闹翻了……他爸干脆不让他去上学了，让他在家里抄书。 　　他儿童节想去镇上玩，他爸都不让，说是怕他出事，怕他被绑架。 　　他爸在外面被人套了麻袋，回家又恰好在电视里看到劫匪绑架有钱人的孩子要赎金的新闻，就被吓到了！ 　　原本，过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也该没事了，然而……他家附近那条运河里，出了命案。 　　那运河里船来船往的，一直很热闹，而一些船到了晚上，会靠岸休息。 　　出命案的，就是其中一艘船，这船是一对年轻夫妻的，他们载了一些坛子罐子碟子瓷碗什么的，从老远来这边卖，结果晚上休息的时候，被人摸上船杀了，抢走了钱。 　　这事儿是谁干的，还没人知道。 　　闫江涛他爸这下，再不敢让闫江涛出去了，他家可比那开船的夫妻有钱多了，要是遇上亡命之徒…… 　　这次要中考，闫江涛才被放出来。 　　有些人在家特别待得住，恨不得天天待家里，但闫江涛显然不是，被关了两月，他快疯了。 　　“关白羽，也就是你，一件破衣服都当宝贝。”闫江涛又道，眼珠子乱转。 　　他爸让他考试必须好好考，说是只要他好好考了，最后肯定能让他继续读书。 　　他是不想继续读书的，但他爸说他要是不继续读书，就让他和工人一起，三班倒地看机器。 　　那他还是想去读书。 　　所以在学校里，他不能把关白羽怎么样，但是出了学校……关白羽坑了他，他等下一定要让关白羽好看！ 　　闫江涛这么想着，就只口头找关白羽的麻烦，冷嘲热讽，骂关白羽小白脸。 　　关白羽理都不理他，之前一直对他和颜悦色的老师，还狠狠地把他批评了一顿。 　　闫江涛进考场的时候，是臭着一张脸的。 　　关白羽进考场的时候，脸上却扬着笑容。 　　只要想到自己哥哥在外面，他就打从心底觉得开心。 　　等试卷发下来，关白羽就认真地做了起来，做着做着，他又懵了。 　　这试卷，也太简单了。 　　他以前参加全市统一的考试，比如期末考，常常会觉得试卷难，这次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还觉得很简单。 　　关白羽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自己这些天，因为书店初中的复习资料都已经看过的缘故，做了点高一高二的题。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中考对他来说，不算难了。 第42章 　　中考一共考两天，因为离得远，下丘初中的学生但凡提前在老师那里报了名交了钱的，都能在这个高中的食堂吃午饭。 　　关白羽没有报名，石振说了会带他回家吃，还能在家里休息一下。 　　中考持续两天，这天上午就考了语文，十点上十，考试就结束了。 　　下丘初中的老师怕自己学校的学生一个个提前交卷跑没影儿太难看，因此考试前反复强调不能提前交卷，说是哪怕不会写趴桌子上睡觉也不能提前交卷，因此所有人，都是同一时间离开教室的。 　　这次考试全校学生都打乱了，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跟他们一起考，关白羽就没跟闫江涛在一个考场。 　　交好试卷，他就飞快地往门口跑。 　　他哥在门口等着！ 　　他跑快点让他哥少等几秒钟也是好的！ 　　闫江涛打定主意要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找关白羽的麻烦。 　　他是报名在学校吃饭的，如果关白羽也在学校吃，那他可以在学校里教训他，要是关白羽去外面吃……他也可以去外面吃。 　　但闫江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交卷出考场之后，竟然看到关白羽一溜烟跑了。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一直温温吞吞反应很慢的关白羽，能跑这么快。 　　闫江涛拔腿追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关白羽跑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身边跟人说话，还翻身上了人家的三轮车。 　　闫江涛：“……”关白羽如果是一个人，他敢去找关白羽的麻烦，但若是有家长在……闫江涛只能停下脚步，回去吃饭。 　　然后又因为这所高中的饭菜不好吃，发了脾气。 　　其他同学：“……”红烧鸡腿还嫌不好吃？闫江涛有病吧？！ 　　石振没把关白羽带回村里。 　　村里有点远，而且指不定会有村里人过来问这个问那个的……他把关白羽带到了自己刚租的镇上的房子里。 　　从高中回村子，三轮车至少要踩十五分钟，到这里都不用五分钟，等下他们也不用再骑三轮车了，他直接和关白羽走着去考试就行。 　　石振这些天陆续把用于摆摊的东西搬到了这里，这里自然也就有可以做饭的东西。 　　因为没有电饭锅，石振干脆就做了面条。 　　他切了一根香肠，又切了肉丝胡萝卜丝茭白丝，全部炒熟放入煮熟的面条，做了两份炒面，自己和关白羽一人一份。 　　这都是关白羽平常爱吃并且常吃的东西，他可不敢在这种日子做关白羽以往没吃过的东西——要是关白羽不小心吃错东西拉肚子，那就糟了！ 　　等关白羽吃完，石振就让他睡一会儿。 　　关白羽却有点睡不着，兴冲冲地跟石振说话：“哥，我觉得这次考试很简单，这两个月我一直做题，还是很有用的！” 　　他在书店，都挑自己不会做的题，在自己的本子上做，做完就去对答案，答对了那最好，若是有错的，他就把答案端端正正地抄在后面。 　　这对他的成绩，提升很大。 　　“那当然，你基础还是不错的，就缺了答题经验。”石振道。 　　书本上的内容，关白羽基本都是会的，只是像数学，只做过书本例题的人，想考高分太难了！ 　　关白羽刷了两个多月的题，成绩有所提升再正常不过。 　　关白羽听石振这么说，对接下来的考试期待起来。 　　关白羽睡不着，就只躺着休息了一会儿，等下午考试快开始的时候，石振把他送到学校。 　　下午时间长，要考两门，分别是数学和英语，这两门课，关白羽有跟上午一样的感觉，觉得比以往要简单很多。 　　等考完，他依然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闫江涛：“草！”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 　　考试的时候关白羽一直很小心，努力避开闫江涛。 　　再加上石振一直在门口等着……他虽然遇到了闫江涛好几次，但都是在考试前，闫江涛除了说他几句，干不了别的。 　　中考终于结束，关白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觉得有点茫然。 　　他的初中，就这么读完了。 　　关白羽的很多同学，考完就彻底放下心，安心上班去了，也有一些之前没找到工作的，现在考完了，就开始找工作。 　　附近新开了一家化纤厂，需要好些女工，初三很多女生就结伴去报了名，男生想找工厂的工作比较难，不过也有些工作只有他们能做，比如去水泥厂搬水泥。 　　不过刚初中毕业的男生，家里一般不让去做这个。 　　到最后，不管男女，都有一些人毕业就失业，其中男生的数量更多一些。 　　已经初中毕业又找了工作，有些人家就开始琢磨着给儿女订婚找对象了。 　　这个暑假，关白羽那些不再上学的同学，大多会在周围人的推动下很快长大。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石振在关白羽考完试的第上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打算把家里人从山里接出来。 　　从长溪市去省城的公交车，会打安山镇的公交车站过，石振买了车票，先去省城，又在省城买车票去自己家乡所在的市。 　　九几年，小偷小摸的人特别多，刑事案件也多。 　　安山镇这样的小地方，其实已经算太平了，一些大城市……大城市的原住民一直生活在他们熟悉的圈子里，环境当然是安全的，但去大城市打工的底层却要面临很多事情。 　　这年头出来打工的人没有手机，跟家里联系不紧密，一些恶人也就比较敢对孤身在外的人下手。 　　男人还好一点，女人出去打工结果跟家里断了联系的，可不少见。 　　又或者没断联系，但在外面受了欺负……她们一不小心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说广州，零几年的时候，街上还会出现飞车抢劫，砍人手臂的事情。 　　这也是石振决定把家里人安置在安山镇的原因。 　　相比于其他地方，安山镇算太平的，至少没有猖狂的犯罪团伙。 　　这次回家，石振换上了从家里穿出来的破衣服，那衣服是长袖的，有点热，他就卷起袖子，露出满是肌肉的胳膊。 　　这些日子他天天干各种活儿，吃的又不算差，哪怕没有刻意去练，也长了肌肉，整天摆摊还把皮肤晒得黝黑。 　　总之，他看着就有点凶，很不好惹的样子。 　　石振注意到，有些眼神乱瞄的人，看到他就连忙移开视线。 　　虽然石振的扮相让那些小偷什么的不敢对他动手，可他还是很小心，一直非常警觉。 　　来到他家乡所在的市，他又坐车去了下面的县城。时间已经不早了，石振在县城住了一晚上，第上天先跟着一辆拖拉机去了自家附近的镇上，又找人把他载到了他家附近的村子。 　　这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 　　石振从安山镇出发的时候，带了点饭团鸡蛋什么的，饭团早就吃完了，鸡蛋还剩三个。 　　他把剩下的鸡蛋吃了，就往村里走。 　　上十年后去他们村，是有盘山公路的，但现在只能靠两腿走，或者开摩托车。 　　但他没在镇上找到愿意用摩托车把他载到村里的人。 　　石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自己从小居住的村子。 　　这时天早已黑了。 　　其实这一路走来，所有的一切，对石振来说都很陌生，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会迷路。 　　当然他最终没有迷路，一来总共就这么一条路，没有岔路，上来……真的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对这里非常熟悉。 　　那种熟悉感印在他的骨血里，哪怕已经过去几十年，他也不会忘记。 　　晚上八九点的安山镇，是有很多灯火的，他那时甚至还在镇上卖炸串。 　　但这个时间，他们村却已经没有一点灯光了。 　　石振找到自家的房子，敲了敲门。 　　他之前一直觉得关白羽的房子破，可实际上他家的房子一样破。 　　他们家是平房，总共四间屋，都很小。 　　这屋子他父母住一间，他三个姐妹住一间，剩下的两间一间当库房，另一间他住顺便做饭吃饭。 　　那时往往他还没起，他后妈就来他这边做早饭，真的没啥隐私可言。 　　石振敲过门，就听到自己后妈的声音：“谁啊？” 　　石振刚重生的时候，都快不会说自己家乡的方言了。 　　他后来在长溪市定居，说长溪市的方言和普通话比较多，最后那些年，更是几乎只说普通话。 　　他姐姐妹妹的那些孩子，就一个个的只会普通话，也就他大姐的孩子，能听懂方言说几句。 　　不过这些日子跟石星火聊多了，他的方言便全部记起。 　　“赵姨，是我。”石振道。 　　他妈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他妈对他挺好的，所以当初他爸跟他后妈结婚之后，他没改口喊“妈”，一直喊他后妈“赵姨”。 　　虽然没喊妈，但他对他后妈没什么敌意，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矫情。 　　他后妈嫁给他爸，也不是为了感情或者别的，就图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 　　“石振，你回来了？”门栓被拔下的声音伴随着石振后妈的声音，“大林，石振回来了！” 　　石振的父亲叫石大林，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他匆忙从床上起来，开了家里昏暗的灯泡。 　　他们这村子没有通自来水，但通了电，不过即便如此，很多人家也不装电灯，免得要花电费。 　　石大林当时是考虑到石振大了，快说亲了，家里安电灯看着条件好一些，才安的。 　　石大林这几年，不管是去地里干活，还是去山上找野货，但凡看到碎石头就会捡回家，还砍了几棵树在自家屋后放着，都是预备着给石振盖房子的。 　　结果，他房子还没盖，石振就跑出去打工了。 　　石振一走几个月，虽然收到了信，但石大林还是不放心，现在看到石振没事，他松了口气。 　　石大林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给石振倒了一碗水。 　　石振接过水一口喝干净，这才看向自己父亲。 　　他爸今年四十五，年纪不算大，但看着很显老，嘴里甚至没了几颗牙。 　　若是他上十年后这么一副样子走出去，大家肯定觉得他六七十了。 　　至于他后妈赵美云，同样黑黑瘦瘦看着年纪颇大…… 　　赵美云忐忑地看着有些出神的石振，问：“石振，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做一点？” 　　“我还没吃，谢谢赵姨。”石振道，之前吃的三个鸡蛋早就消化了，这会儿他特别饿。 　　赵美云闻言，立刻就去生火做饭。 　　石振敲的是石大林和赵美云的屋子的门，但隔壁屋子也是能听到响动的，石振转过身，就见自己继姐赵秋娟和继妹赵冬娟走了出来。 　　赵美云嫁给石大林之前结过一次婚，那次结婚，她陆续生了四个女儿。 　　她最小的女儿赵冬娟，也就是石振的继妹，就比石振小了几个月。 　　赵冬娟跟石振是同一年出生的，当时赵美云三十一岁。 　　生完赵冬娟，赵美云又怀了几次，但每次都坐不下胎，后来直接怀不上了，她前面的夫家家境不错，想要儿子，就把赵美云赶走了，那两个小一点的女儿也不要了。 　　赵美云娘家穷，自然不可能留她在家，就到处给她找下家，正好石大林想找个人照顾家里孩子，两人就凑一起了。 　　赵美云很珍惜这段婚姻，对石大林非常好，对石振和石振的妹妹石婷也不错，当然，她也没亏了两个亲女儿，私底下有点什么，肯定先紧着自己的女儿。 　　赵秋娟和赵冬娟相貌都一般，不过到底年轻，并不难看。 　　赵秋娟不爱说话，她原本不是长女，来了这个家却不得不变成什么都一把抓的长女，石婷小时候，基本都是她带的。 　　这会儿看到石振，她朝石振笑笑，就去帮自己母亲烧火去了。 　　赵冬娟性格跟姐姐截然相反，她看了石振一眼，眼神复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面不好混？” 　　三姐妹里，要说石振最不喜欢哪个……绝对是赵冬娟。 　　石婷闹归闹，花钱归花钱，好歹是真心把他当哥的，关白羽没了他心情不好那几年，石婷就特别安分，不仅不跟他要钱，还小心翼翼哄他多吃几口饭。 　　再后来，逢年过节或者他过生日，石婷也都惦记着他，给他送这个送那个，就怕他寂寞。 　　石振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她这人……就是脑袋空空还管不住自己买东西的手，见到好的就忍不住想要。 　　相比之下，倒是她的儿女，大概是时代变了，一个个满心功利。 　　想到自己亲妹妹那副别人说点什么都信的德行，网上看到点什么就想买的德行，石振就觉得心累。 　　不过他妹妹像了他妈，那是真好看，哪怕她是个草包，外面套的也是精美的绣花枕套。 　　他那两个妹夫甭管为人怎么样，他们都真心喜欢他妹，这点石振很确定。 　　这种又漂亮又好哄的傻女人，大多数男人都是喜欢的，就是哄上了容易不珍惜。 　　可赵冬娟不一样，这人挺有心机的，对他也有很深的敌意。 　　他是从山里出来打拼，最终发财的，学历差够不上后世凤凰男的评价标准，但其实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比如他总想拉村里人一把，还特别爱面子。 　　所以，虽然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赵冬娟，但最初依然帮过这人。 　　可惜这人不仅不领情还在他爸和后面面前说他偏心什么的，后来他就懒得搭理这个人了。 　　他的遗产，他给大姐和小妹都分了一点，但这人他一分没给。 　　不过他现在四十几岁的心态，倒也不至于跟个离成年还有几个月的小姑娘计较。 第43章 　　石振到底为什么突然回来，家里人都很好奇。 　　看了赵冬娟一眼，石振问自己的父亲：“爸，我之前寄回来的信，你看了吗？” 　　他爸是不识字的，但他妹妹可以给他爸读信。 　　石大林当即道：“看了，你说你在外面一切都好，找到了活儿，能挣不少钱。” 　　石大林说“能挣不少钱”的时候，赵美云和赵秋娟都很高兴，赵冬娟却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石振道：“爸，现在外面跟我们这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这次回来，是想让你们跟我去外面过日子。” 　　“去外面过日子？”石大林一愣，“那家里的地怎么办？” 　　石大林一辈子在村里住着，县城都只去过一次，儿子让他去外面，他只觉得脑袋被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晕了。 　　“家里的地可以给别人种。”石振道。 　　“可是……” 　　“爸，我在外面做生意忙不过来，需要你帮忙。” 　　石振知道他爸虽然不会说话，但特别疼他。 　　他说外面多好多好，他爸不一定愿意出去，他说要他爸帮忙，他爸指不定就愿意了。 　　“你回来就是想让爸妈出去去给你干活啊！真是个好主意。”赵冬娟阴阳怪气的。 　　“冬娟。”赵美云小声喊了一句。 　　赵冬娟不屑地撇撇嘴。 　　石振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又对自己父亲说：“爸，我回来就是想你出去帮我的，妹妹我也带出去。家里其他人愿意跟我出去的，可以都跟着，不愿意也没关系。” 　　石振很清楚，只要说动自己父亲，那他后妈肯定会跟着出去。 　　他大姐也不用愁，他大姐是个没主见的，不管是他爸的话还是他后妈的话，亦或者他的话，他大姐都听。 　　赵冬娟要是不想去……那最好了，当然大概率，赵冬娟是会跟着去的。 　　赵冬娟其实是三姐妹里最聪明的了。 　　石大山纠结：“你妹妹还要读书呢……” 　　“我就是想让她跟着我去外面读书。”石振道。 　　他读书的时候压根没用心，但成绩在班级里，排名也是靠前的。 　　他妹妹呢？ 　　这会儿他妹妹还没见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农村又没什么好玩的，很愿意读书，读小学时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作业做完，上了初中，做作业也很认真，只要超额的没有少做的。 　　以前读书时从不做作业的石振见她这样努力，还考不出好成绩，就很无奈。 　　当然成绩差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他妹妹还像上辈子一样啥也不会只知道花钱，每次找的男人，还都靠她吃饭。 　　她其实也是有优点的，石振就想把她带出去，看能不能让她当个艺术生什么的。 　　顺便改造一下消费观恋爱观。 　　小孩子……应该还是比较好教的？ 　　不过这会儿，他妹妹不在家，而是在初中读书。 　　那初中离他们村太远了，村里的孩子都是住校的，一星期回家一次。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周三一般会去看他妹妹一次，给他妹妹送点吃的，而他不在这段时间，恐怕没人会去看她。 　　他爸一向不管这些，后妈到底隔着一层。 　　“石婷的成绩，读不读一样的吧？”赵冬娟道。 　　石大林也道：“是啊……会不会太麻烦了？” 　　石振不想说这个，干脆继续说自己的难处：“爸，我在外面天天四点不到起来，晚上十点多才睡，真的太累了……你去帮帮我吧。” 　　石振以前从不诉苦，石大林听了心疼不已：“你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累？你也不是铁做的……那些活儿我要是能做，就我来做吧……就是出去了，这吃喝拉撒的……” 　　“爸，我在外面虽然累了点，但一天能赚二十块。”石振没把自己的真实收入说出来，免得他爸被吓到。 　　石大林懵了：“一天二十块？！” 　　是二十块，不是两块？ 　　他们在村里种香菇什么的，一年到头，也就挣个几百块，石振一天赚二十，那一个月能赚六百！ 　　这也太能挣了！ 　　石大林这下，都顾不上惦记自家的地了，他在家忙活一年，也挣不到石振一个月赚的钱。 　　而且他儿子这么忙，他是肯定要去帮忙的：“我跟你去。” 　　石振早知道会是这结果，笑了笑。 　　“爸，外面的事情，你啥都不懂，怎么就要去？要是以后挣不到这么多了怎么办？而且你都不知道哥在外面做的什么……”赵冬娟嚷嚷。 　　石振见状看向赵冬娟：“你要是不愿意去，可以留在家里，家里的粮食够你吃的。” 　　赵冬娟闭上嘴，不满地看着石振。 　　赵美云当初离婚后，赵秋娟和赵冬娟就跟她姓了。 　　石大林娶了赵美云之后，没让两个继女改姓，不过称呼倒是改了，赵秋娟赵冬娟都喊石大林“爸”。 　　石大林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大面上待两个继女跟自己的小女儿没啥区别。 　　“阿振，饭好了。”赵秋娟端了一碗面疙瘩给石振。 　　这是面粉加水搅合出面糊之后，把面糊倒放到水里煮出来的，面疙瘩里还加了一个鸡蛋，一些咸菜。 　　这在他们家，是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石振拿了筷子吃起来，赵冬娟瞧见，少不得又嫉妒地多看几眼。 　　石振吃饭的时候，石大林问起石星火。 　　石振道：“他这几个月也挣了一些钱。到底来回麻烦，我就没让他跟来，不过我把他这三个月赚的钱带回来了。” 　　石星火赚了钱，都是给他的，如今已经存了一千出头。 　　他回来之前，问过石星火这钱怎么办，石星火说要把这钱给父母，石振就把钱带回来了。 　　明天他要去一趟大伯家送钱。 　　石振的大伯一家，一共生了三子一女，石星火是最大的。 　　他们家的人都不错，石振上辈子跟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只是他们村里，比他大或者跟他一个年纪的人，比如他的堂兄弟，都有一个问题——因为没读过什么书，他们都难以独当一面。 　　这读书，指的就是最基本的，小学初中的教育！ 　　他最初从村里带走的那些人，大多连拼音都不会，字也认不全，让他们帮忙记个账，能一堆错别字。 　　后来用电脑了，让他们做个表格之类，他们更是绝对做不来。 　　所以这些人，跟着他努力干活之后，基本都能小富，但难以把生意做大。 　　不过他们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要不是他遇上了关白羽，要不是关白羽爱学习，他可能也跟他们差不多。 　　他小时候，他们那学校的老师自己拼音都没学好，他哪能学会？ 　　石振的床本是摆在饭厅的，旁边就是灶台，这些日子他不在，家里人就将之收了起来。 　　石振吃过东西，就去后面院子用井水冲了冲身体，等他回到屋里，他爸已经把他的床重新铺好，正弯着腰给他擦床板。 　　石振连忙抢了抹布，自己上手擦。 　　他爸之前那四十多年，过得真的很苦，他以后怎么着，都要让他爸过好点。 　　石振这一路过来走了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躺下就睡，第二天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才看到赵美云正轻手轻脚地做饭。 　　石振缓了缓，才从床上起来，问道：“赵姨，早上吃什么？” 　　赵美云朝着石振笑笑：“我煮了粥，你爸还让我把过年腌的咸肉蒸上了。” 　　石振闻言道：“我这次过来带了点吃的，我去拿出来。” 　　他这次回来，带了些东西给村里人分，石星火也托他带了一些东西回来。 　　石振打开自己的蛇皮袋，先拿出一包拌了盐的油炸花生，用家里的盘子装了。 　　他们这边山上没人种花生，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次花生，来之前正好批发了一些，就带了很多过来，不过其中大多是生的，炸熟的不多。 　　此外，他还带了很多咸鱼干，这也是他们山上没有，但好保存价格也不贵，适合拿来送给村里人的东西。 　　另外就是糖果零食之类，村里的孩子应该会喜欢。 　　石振带回家的，都是很正常的东西，石星火就不一样了。 　　他让石振带回家给他父母的东西里，有一大杯猪油。 　　石星火买了个大号搪瓷杯，熬了满满一杯猪油放进去，外面再用塑料袋扎好送给家里人……其实也挺实在的。 　　他们山上，确实不容易弄到猪油。 　　石振刚把东西拿出来，就见自己的大伯匆匆赶来。 　　他大伯石大山一进来就问：“阿振，你回来了？星火呢？” 　　石振道：“大伯，回来挺麻烦的，我就让星火哥继续在那边干活了，不过星火哥托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他一个人在外面干活，没问题吧？”石大山有点担心大儿子。 　　石振道：“没问题的，外面招小工干的挖泥挖河道之类的事情，星火哥都能做。” 　　“对对，这些活儿他都能做！阿振啊，真是麻烦你了，要你一直带着他。”石大山道。 　　“没事，星火哥很听话。”石振道。 　　“唉，他就这优点了。” 　　正说着，石振已经把自己包里石星火让带的猪油拿了出来：“大伯，这猪油是星火哥让我拿来给你的，我还带了一些花生咸鱼什么的回来，你拿一些回去吃。” 　　石振麻利地收拾出一包咸鱼，一包花生给自家大伯。 　　“已经麻烦你带着星火干活了，哪还能拿你的东西，这些你们留着慢慢吃。”石大山道。 　　石振道：“大伯你拿着吧，对了，星火还让我把他这几个月拿的工资给你……钱在这里。” 　　石振说着，就拿出一卷钱给石大山。 　　那卷钱并不厚，但石大山看到就愣了。 　　这是百元大钞，还是好几张！ 　　“这钱，这……”石大山觉得这钱烫手，“阿振，星火他没去干坏事吧？” 　　“大伯，你想多了，”石振哭笑不得，“这都是星火做小工挣的。” 　　石大山张了张嘴：“怎么这么多？这才多久啊……” 　　“星火他在外面干活，平均下来一天大概赚十元。”石振道。 　　“他一天赚十元，也没这么多啊……”石大山数了数，就发现里面有一千，他想到了什么，道：“阿振，我之前说了，他赚的钱给你一半，你是不是没拿？” 　　“大伯，我赚的比他多，就不拿他的了。”石振道。 　　“那他吃喝呢？也不能让他吃你的喝你的啊！”石大山很不安，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没有石振的话，他儿子到了外面，估计只能去要饭。 　　“我让他帮我干活了，”石振道，“大伯，我不是愿意吃亏的人，这钱就是星火的，你拿着吧。” 　　石大山最后带着恍惚走了。 　　石振上辈子很感激自己大伯。 　　当时石星火去世，他大伯没有怪他，还把那人给的赔偿借了一部分给他。 　　若没有这笔钱，他上辈子很难发家。 　　石大山是石大林叫来的，见儿子给了自己哥哥一千块钱，石大林整个人都有点恍惚：“阿振，星火能赚这么多？” 　　“爸，星火他力气大，干活勤快。”石振道。 　　“这倒也是。”石大林想到自己那个傻乎乎就知道干活的侄子，深以为然。 　　不过不管怎么样……石星火出去几个月都能赚一千，他出去了，怎么着也不至于赚不了钱。 　　石大林本来还有点忐忑，如今倒是安下心来。 　　正说着，早饭已经做好了。 　　赵美云做的粥当然不是白米粥，而是杂粮粥，石振很不喜欢的一种食物。 　　杂粮粥要是能熬得像罐装八宝粥那样软，石振是爱吃的，不过他们家里做来吃，没工夫熬太久。 　　熬的时间不够长的杂粮粥，吃着一粒粒的拉嗓子，哪有白米粥好吃？ 　　不过杂粮粥再难吃，也比让他啃土豆好。 　　石振盛了粥刚坐下，赵美云就把蒸好的咸肉端上来了，就放在他面前。 　　这个家里一共四个孩子，石振得承认，自己是最被看重的那个。 　　毕竟他是石大林唯一的儿子。 　　赵秋娟是很明白这一点的，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冬娟则不同，她总是很嫉妒。 　　比如这会儿，赵冬娟就不满地看了石振一眼。 　　石振很无语——赵冬娟她凭什么不满？ 　　如果他们全家是城里人，赵美云还跟石大林一样有工作，那赵冬娟对这种区别待遇感到不满，还算正常。 　　但他们家在乡下，甚至在山里。 　　早些年，地里的活儿基本都他爸干，赵美云最多打打下手，而等他十三四岁，力气就超过赵美云了，打下手的都换成了他。 　　赵秋娟和赵冬娟两个人呢？活儿她们肯定是要干的，但干的也都是轻省的。 　　平常家里要用水，地里要浇水，都是他和他爸一趟趟去挑的，从不会让女人去干这些。 　　在这种情况下，赵冬娟想要得到跟他一样的待遇……怎么可能！ 　　甚至赵冬娟想得到跟他亲妹妹一样的待遇，都是不可能的。 　　有血缘和没血缘，差太多了。 　　赵冬娟要是跟他同父同母，哪怕她惹人烦，石振也不会讨厌她。 　　咸肉虽然摆在石振面前，但石振从小就不是吃独食的人，从不独占。 　　今天他更是对这咸肉没什么兴趣。 　　过年的咸肉一直放到现在，味儿都变了，哪有带回来的花生好吃？ 　　石振爱吃花生，其他人也一样。 　　而他们正吃着，村里其他人纷纷过来，问石振外面都是怎么样的。 　　石振就说了一些自己遇到的事情。 　　“石振你怎么不去大城市，去了个小地方？”有人不解。 　　石振信口胡诌：“大城市太大，我去了都不知道在那里能做什么。” 　　旁边立刻有人帮着说话：“是啊！去大城市迷路了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很多，也有很多人动心，想出去打工。 　　石振道：“去外面打工，赚的确实不少，但是花销也多，租房子什么的都要钱。我这次能在外面安顿下来，其实跟我找到了我娘那边的一个亲戚有很大关系，要是没有他，我也做不到这么快就赚到钱。” 　　石振很愿意带村里人出去打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的他没有这个能力。 　　石振告诉面前这些人，自己在外面是靠卖吃食，做点小生意赚钱的，待着的地方还是个小镇，找工作不容易……村里大部分人都打消了念头。 　　剩下没有打消念头的人……石振不介意带他们出去，但找工作的事情，他是不敢打包票的。 　　跟这些人聊过，把带来的花生和咸鱼干分出去，一上午就过去了，石振吃过午饭，跟自己的父亲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去初中看看妹妹。 　　炸好的花生还有一些，石振全带上了，又带上了一些零食，比如瓶装的甜牛奶。 　　他妹妹读的初中离他们村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石振走走跑跑，大概两小时就到地方了。 　　教学楼是两层的，水泥墙面方方正正的建筑，这房子前后各有一个用竹子扎的栅栏，把附近农家养的鸡拦在外面。 　　前面那个栅栏围着的是一块空地，也是学校里的操场，后面那栅栏围着的，却是菜地。 　　那是学校老师种的，主要供他们自己吃，偶尔有多的，就煮了给学校里的孩子加菜。 　　这学校没有门卫，连老师都少，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 　　石振到的时候，学生正在上课，他找到自己妹妹的班级，就见自己妹妹坐在教室中间，正茫然地看着老师。 　　他差点认不出自己妹妹。 　　他那个对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如数家珍，各类美容仪基本都备齐，时不时还会去做个医美，哪怕四十来岁，看着也像不到三十的妹妹，这会儿黑黑瘦瘦的。 　　不过就算黑黑瘦瘦的，她也是这个班里最好看的。 　　石振顺道看了看她周围的人……这班里，有女生是抱着孩子来上课的。 　　这在他们这边并不少见。 　　大人都忙，老人也管不了太多孩子，当父母的，就会让大孩子带小孩子。 　　大孩子要上学小孩子实在没人看，大孩子就会把家里的小孩子带去学校，跟她们一起上课。 　　是的，她们，一般负责带孩子的，都是女人，男人普遍会被要求干地里的活儿。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的，一直到人的体力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一切才会悄无声息地改变。 　　石振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的学生就看到他了，纷纷转头看他，等他妹妹转过头来…… 　　十几岁的少女一下子就蹦起来了：“哥！” 　　老师见了也不生气，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道：“石婷，快出去吧，你们走远点！” 　　然后，石振就见他妹妹小跑着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第44章 　　再亲密的兄弟姐妹，在长大后，也容易渐行渐远。 　　石振重生前，跟自己妹妹的见面次数，就越来越少。 　　见了面他们也没话聊，他妹妹整天不是关心哪个牌子出了新款，就是说她的孩子怎么怎么。 　　这些石振都不关心，不想听。 　　而当石振劝她找点事情做，至少不要再乱花钱，她又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跑掉。 　　最重要的是，石婷见了什么都想买，没钱了就刷信用卡，财务状况一团乱！ 　　基本每次都是这样：石婷一开始花超了钱怕他说，想法子瞒着他，拆东墙补西墙，瞒不住了就只能找他哭，诅咒发誓说下次绝不会再这样，下次却还是忍不住去买。 　　他心情不好那几年，她妹妹一个不留神，甚至把自个儿的征信都弄花了。 　　他妹妹也就是有他。要是没有他，又或者他没有钱，这估计就是个深陷网贷大坑爬不出来拖累全家的……老赖。 　　让他生气的是，他两个妹夫，差不多也是这德行——明明没本事，还什么都想要好的。 　　只是前一个做事太难看，那人的父母更是一言难尽，他给他外甥女买的奶粉，人当奶奶的都能藏起来不给孙女吃……至于后一个，倒是尽了老白脸的本分。 　　石振上辈子对妹妹挺有意见的，但现在看到十四岁的少女朝着自己跑过来，他倒是又记起了她小时候的种种事情。 　　他们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只能在家干点简单的家务，最多打理一下屋前屋后的菜地。 　　等她妹妹出生后，他妈身体就更不好了。 　　他那时候虽然小，但也知道不能累着他妈，就总是帮忙带妹妹。 　　他给他妹妹喂饭，哄他妹妹睡觉，等他妹妹稍大一点，他出去玩脚边多半拖着个小拖油瓶。 　　他妈去世的时候，他妹妹才四岁，又瘦又小的人儿在他怀里嚎了两个晚上。 　　他们山里的地，跟安山镇那边连成一片的肥沃田地，是完全不一样的。 　　安山镇地处平原，国家分的地也在周边，村里人出门去种地，扛着锄头走十分钟顶天了，来去特别方便，干着干着渴了，回家喝口水再去干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他们这里……他们的地根本不在村子附近，他父亲去种地，往往要先爬半小时的山。 　　他们的土地也非常贫瘠，山上还没有河，常常要挑水灌溉。 　　还有他们种香菇，也不是后来那样在大棚里种，都是去山上挑合适的木头，在上面割了口子种的。 　　他爸出去干活，一般一去就是一整天，不太可能干一上午，回来给他们做个饭什么的再去干。 　　所以，他妈刚去世的时候，他带着妹妹，都没办法去上学。 　　一来是他妹妹总哭，离不开他，二来是小学挺远的，八岁的他没办法带着妹妹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去上学。 　　那会儿，他只能在家看妹妹做饭，顺便打理家里的菜地。 　　也是因为这样，他爸才会急急忙忙娶了他后妈。 　　他后妈来了之后，他妹妹就有人照顾了，他也从家务事里脱开身，可以继续去读书，后来他们家还买了羊回来养，日子更是越过越好。 　　所以，石振对自己后妈一直很尊敬。 　　至于他妹妹……他得承认，年轻时他在这个家最重视的，就是他妹妹。 　　毕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现在看到年少的妹妹，石振更是跟看女儿差不多。 　　他这个“女儿”，这辈子一定不能养歪了。 　　“哥，你回来了啊！”石婷看到石振，先是笑，紧跟着“哇”地一声就哭了，伸手去抱石振：“我好想你啊！” 　　石振猝不及防被抱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点不好意思，他前段时间，没怎么想这个妹妹。 　　好在石婷不知道，她抱完就放开石振：“哥，你回来有没有给我带好东西？” 　　石振拿出花生给她吃：“没有。” 　　石婷原本有点失落，看到花生眼睛就亮了，飞快地吃起来，又问石振要不要。 　　石振说不要，她就一颗一颗往自己嘴里塞，一叠声地说好吃。 　　想到二十年后石婷几乎不在家吃饭，就喜欢到处找美食，偶尔来看他他做了饭，石婷也不爱吃……石振觉得还是这时候的妹妹可爱。 　　石振回过神，就见妹妹头上有根花花绿绿的头绳。 　　这红绿配的颜色……哪怕石振喜欢鲜艳的颜色，也觉得丑。 　　“你的头绳……” 　　“哥，这是我自己做的，漂亮吧？”石婷眼睛亮了，“我跟人学的，把毛线编到橡皮筋上去就可以做出来了！” 　　石振艰难道：“不错。” 　　石婷又道：“哥，我们学校有人用在县城买的皮筋，那才叫好看，她们还有发卡……哥，我也想要。” 　　石振：“……” 　　石婷没意识到石振的无语，又道：“对了哥，你知道葫芦娃吗？我们班还有人买了葫芦娃的铅笔盒，那铅笔盒是两层的！” 　　石婷没开口要铅笔盒，但她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想要。 　　石振暗叹一口气，道：“婷婷，我回来是想带你去我打工的地方，跟我一起住，到了那里，我就买给你。” 　　他妹妹真是打小就喜欢这些。 　　他虽然想让他妹妹改，但真要完全不给她买，压制狠了，以后他妹妹指不定会反弹地更厉害。 　　只能慢慢教。 　　“哥，你真好！”石婷喜滋滋地说，开始跟石振说学校里的事情。 　　石振他们村算穷的，石婷在他们学校里，也算穷的，不过小姑娘长得漂亮，倒也不至于受欺负。 　　就是她跟石振聊天的时候，关注点都很歪，总是说谁谁谁穿了新衣服，谁谁谁用雪花膏，谁谁谁可以一星期吃好几包泡面。 　　石振：“……” 　　他想起来了，他妹妹上辈子，关注点也这么歪。 　　他那时候没多想，只觉得心疼——别人家有的东西，他宝贝妹妹怎么能没有？ 　　所有有钱之后，他是很乐意给妹妹花钱的，他妹妹想要什么，他能买的都给买了。 　　再加上他那时候爱面子，有点困难也不爱跟家里人说，他妹妹就越来越能花…… 　　石振给自己妹妹投喂过花生之后，先带着妹妹去了学校宿舍。 　　那其实不能叫宿舍，就是个大通铺，不大的一间屋硬是住了二三十个人。 　　黑乎乎的屋子里，一张接着一张宽不到一米，木板拼的床靠墙放着，上面放着一些私人物品，这些东西上面，还都写了名字或者做了记号。他妹妹那张床就在中间，在一堆床里，算干净整洁的，床头还摆了一罐咸菜。 　　他妹妹撒娇：“哥，你走了之后我天天吃咸菜，都快吃吐了！”以前她哥都会给她送吃的，偶尔还能吃兔子肉，特别香。 　　石婷露出馋样。 　　石振：“……” 　　石振跟妹妹聊了聊，就去问转学的事情了。 　　同一时间，安山镇。 　　关白羽正和石星火一起准备烤串。 　　石振走之前，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成绩出来。 　　但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休息，相比之下，他更想为石振做点什么。 　　摆摊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长时间不去摆，客人容易跑掉的，还可能有完全一样的摊子出来，直接抢走全部生意。 　　他哥陪他中考，本就停了两天，这次回去又要停好几天……这么久不出摊，生意被别人抢了怎么办？ 　　考虑到这一点，石振走的那天晚上，关白羽就推着炸串摊子去了镇上卖炸串。 　　之前石振摆摊，他常来帮忙，现在石振不在，他一个人管摊子，竟然也不成问题。 　　有了摆炸串摊的经验，第二天早上，关白羽把卖饭团的摊子，也摆上了。 　　石振并没有特别好的手艺，选来做的生意也就很简单，关白羽上手非常快，把生意做的像模像样。 　　如此这般，关白羽已经做了两天生意。 　　他做的是石振干惯了的活，还有石星火帮忙，但依然非常非常累，手脚酸疼地厉害。 　　他哥一开始的时候，可是没人帮忙的，前段时间吧，他哥除了摆摊还要负责布置租来的房子…… 　　关白羽心疼不已，然后干活更认真了。 　　他哥的亲人要来了，虽然他哥不怎么说起家里人，但看他哥的表现，对家人还是看重的。 　　他表现地能干一点，他哥说不定会觉得他比他那些姐姐妹妹要好，他哥的家里人，应该也会更喜欢他一点。 　　关白羽这天晚上去镇上摆摊，就发现镇上的摊子，多了几个。 　　最近晚上出来玩的人越来越多，自然有别人跟他们一样，起了心思摆摊。 　　关白羽旁边，就多了个卖粉丝汤和臭豆腐干的摊子，这摊子还摆出来几张桌子，给来吃东西的人坐。 　　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卖的牛肉粉丝汤五毛钱一碗，炸臭豆腐干五毛钱六块，生意还挺不错的。 　　关白羽正卖着，就见自己的一个女同学挽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来到他摊前。 　　如无意外，这两人应该在谈对象。 　　之前关白羽来给石振帮忙，没少遇到认识的人，但这是他头一次遇到同学，他同学竟然还谈对象了…… 　　关白羽好奇地打量了对方几眼。 　　“关白羽，你在卖炸串？”那个女生很好奇。 　　“嗯，”关白羽朝着她笑笑，“你要买吗？” 　　那个女生看向身边的男生，男生立刻问她想吃什么，然后两人就挑了两块钱的东西。 　　关白羽卖的炸串，荤的至少卖五毛，而像年糕豆腐干这种素的炸串，五毛钱能买两串。 　　毕竟这些东西成本很低。 　　关白羽帮她炸好，撒上辣椒粉递给她，就听她问：“关白羽，你还去读书吗？” 　　关白羽笑起来：“去的。” 　　“那你现在……” 　　“赚学费。”关白羽笑起来。 　　那女生有些感慨：“挺好的……我就不去读书了，读书太烦了！关白羽，我现在找到工作了，在沙发厂上班，你什么时候要买沙发，可以来我们厂。” 　　陆续有别人来买炸串，这女生就挽着身边的男生走了。 　　关白羽一直以为，自己在摆摊的时候见到同学，会觉得不好意思。 　　可实际上并没有。 　　他现在，就是特别想他哥。 　　也不知道他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石振在村里待了三天，就带着家人离开了。 　　安山镇这边有一大摊子的事情，他不能丢开太久。 　　最重要的是，关白羽的成绩快出来了，他要回去看看。 　　石大林答应了跟石振一起走，赵美云当然也是要跟着的，石大林和赵美云都要走，赵秋娟就不会留在山里。 　　至于石婷……石振许诺了她，说出去之后给她买好看的铅笔盒书包发卡……她是最想去外面的那个。 　　赵冬娟倒是一直没个好脸色，但她也不会留下，最终全家一起，大包小包从山里离开。 　　家里的东西，石大林一样都舍不得留下，就把能带上的全带上了，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要拿不少东西。 　　拿的最多的，当然是石振和石大林，赵秋娟也拿了不少。 　　赵美云这几年腰不好，拿的东西就少一点，至于赵冬娟…… 　　本来让她拿的东西，只比赵秋娟略少，但她张嘴就是石婷凭什么不用拿那么多东西。 　　确实，石婷就背了自己的书包拿了自己的衣服，别的东西都没拿。 　　她毕竟是最小的，还是石大林的亲女儿，石振又宠她……赵美云平常都不让她干活。 　　换做以前遇到这种事，石振为了避免麻烦，多半会从赵冬娟要背的东西里拿一些自己背着，让赵冬娟闭嘴。 　　不过这次，他想了想，从赵冬娟负责拿的东西里拿了一包东西给自己妹妹，让自己妹妹拿着。 　　石婷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只想着要去外面过好日子了，开开心心地拎在手里。 　　不过带着东西走了一段山路，石婷就不行了：“哥，我走不动了。” 　　“我背的东西是你的三倍不止。”石振看了她一眼，他和石大林直接挑着担子！ 　　石婷眼泪汪汪的。 　　石大林瞧不得女儿这样子，当即道：“婷婷，你把东西给爸爸拿吧。” 　　石婷正要给，石振道：“婷婷，爸爸年纪不小了，他也累的。” 　　“那……”石婷可怜巴巴的。 　　石振道：“你自己背着走……等到了镇上，我买冰棍给你吃。” 　　石婷咽了口口水，继续上路了。 　　她一路上都在喊累，走到后来都摇摇晃晃的了，这时石振又道：“婷婷，你喜欢连衣裙吗？大红色的，你坚持一下，等到了安山镇，我给你买一件。” 　　石婷顿时又精神了。 　　石振见自己妹妹这样子，有点想笑。 　　走山路和走平地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偶尔走上坡，真的特别累。 　　石振觉得自己妹妹这会儿的体力，真的挺不错的。 　　搁二十年后，他妹妹哪怕啥也不带，怕是都走不动这路！ 　　而走路的时候，石振一直跟在自己后妈身边，半路上，还帮他后妈背了点东西：“赵姨你腰不好，别背太重的东西。” 　　他后妈上辈子就是跟着他爸去干活的时候摔断腿的，他现在就怕这出去的路上，他后妈出事。 　　听石振这么说，赵美云特别感动，也就赵冬娟暗道“假好心”，不过也没人去管她就是了。 　　他们一直走到石婷读初中的地方，然后石振花钱，请人用拖拉机把他们送到县城。 　　他们家平时买点什么东西，亦或者办点什么事情，都是在附近镇上，县城不怎么来。 　　不过除了赵美云，其他人都来过。 　　赵秋娟今年已经二十了，她之前其实说过一门亲，那会儿石振十六岁，她十八岁。 　　想着姐姐要出嫁，该买点东西打扮打扮，石振就带着姐姐妹妹，一起来了县城一趟，买了些吃的用的。 　　不过那门亲事最后没成。 　　赵美云对两个女儿还是很疼爱的，至于石大林这边，因为赵秋娟赵冬娟跟着赵美云过来的时候年岁挺大，姓的也不是石，所以石大林的意思，就是这两个继女结婚，彩礼他不要，嫁妆也不给。 　　当然，石家是她们娘家，这事儿他是认的，要有什么需要出力的地方，他也愿意出力。 　　石大林这样的做法，其实已经比很多亲爹都来的好了。 　　不少亲爹拿了彩礼，还不给嫁妆！ 　　赵美云从石大林那里得到这话儿，就很高兴，也觉得自己女儿这样子，一定能说个好人家。 　　当时赵秋娟确实相到了家境不错的人家，赵美云也好说话，跟那家人说彩礼按周围人的数目给就成，到时候她全留给女儿当嫁妆。 　　赵美云这么说，是想让人家看重自己女儿，结果那家人听她这么说，就想不给彩礼了。 　　说既然是走个过场，他们就不会借钱充面子了。 　　还有，按照本地习俗，男方家要给女方家送酒送猪肉，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般女方家，就是拿着这些，再添点鸡蛋什么的，办婚宴。 　　结果那家又说，石大林不是赵秋娟亲爹，没必要送酒送肉，这东西他们不送了！。 　　那家人真要说起来，就是见石家好说话，得寸进尺。 　　这事儿把赵美云气坏了，石大林跟石振也着了恼，婚事最终不了了之。 　　赵秋娟又不愁嫁！ 　　在安山镇那边的乡下，都男多女少，别说他们这山里了，赵秋娟虽然模样一般，但干活利落，已经是顶好的姑娘，想娶她的人不少！ 　　对了，石家不肯再谈这亲事之后，那家又眼巴巴求上来了，说是亲事可以慢慢商量，猪肉酒水他们愿意加倍给，彩礼也可以不陪嫁回去……他们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真心要赵秋娟的，只想要赵秋娟这个人。 　　当然赵秋娟最终没嫁，而赵美云最近，正在给她寻摸更好的婆家。 　　上辈子赵美云要是不摔断腿，赵秋娟应该会嫁的不错，以她的性格，只要不遇到极品婆家或者其他意外，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他们山里这些年变化很小，但县城一年一个样。 　　这会儿的县城，比之前石振带几个姐妹来的时候，要繁华很多。 　　石婷扭着脑袋，看得眼睛都亮了。 　　石振想到自己之前答应给她买冰棍的事情，就找了一家店，两毛一根的冰棍，一口气买了六根，给家里人一人一根。 　　“我不用……” 　　“我吃什么冰棍！” 　　赵美云和石大林有点不好意思，不肯吃。 　　石振道：“吃吧，这算什么？” 　　赵美云和石大林到底还是吃了。 　　这种两毛的冰棍个头不小，吃着很甜，就是吮吸过甜味之后，就剩一块冰。 　　不过大夏天的，冰也好吃。 　　石婷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问石振：“哥，我们晚上吃什么？” 　　她这么说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的包子铺。 第45章 　　见石婷说起晚饭，赵美云道：“婷婷，我这里有干粮。” 　　石婷明显不想吃干粮，眼巴巴地去看石振。 　　石振道：“赵姨，光吃干粮没味道，我去买几个包子。” 　　“那也太花钱了。”赵美云迟疑，他们已经吃了冰棍了，咋还能再吃包子？ 　　“吃包子的钱我还是有的。”石振笑了笑。 　　他手上还是有点钱的，但他不打算乱花就是了。 　　拳头大小的包子，石振买了六个，照旧一人一个，要是吃完了这包子觉得不够，那就吃干粮。 　　所谓的干粮，是昨天赵美云用刚磨好的杂粮面做的饼，这饼加了盐，又没有馅料，可以多放几天。 　　对石振来说，这么小一个包子根本不够吃，他吃完包子，就拿出杂粮饼啃起来。 　　这饼虽然混了面粉，但因为杂粮粉更多，以及磨的不够细，吃着很粗糙，像吃沙子似的。 　　石婷还在吃她的包子皮。 　　她先吃了里面的馅儿，再慢慢吃外面的皮，还道：“肉包子真好吃，我以后要是能天天吃肉包子就好了。” 　　石振看了她一眼，上辈子到了后来，这种包子石婷肯定不吃，她那时大概是好吃的吃多了，嘴越来越挑…… 　　吃了包子，石婷就不吃杂粮饼了，其他人倒是都吃了点杂粮饼，赵美云还把掉手心的饼屑舔干净。 　　石振等他们吃完，才道：“走吧，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上。” 　　这个县城有通往外面的公交车，但没有在市内运行的公交车，他们带的东西又多，找三轮车至少要找三辆…… 　　石振花得起这个钱，但他见石大林、赵美云还有赵秋娟一点不觉得走路辛苦，就决定不花这个钱了。 　　让石婷和赵冬娟吃点苦头吧。 　　石振带他们一边走，一边找地方住。 　　好在这县城不大，规模甚至跟安山镇差不多……他们走了半小时，就走到汽车站附近。 　　这里有能住人的地方，石振问了问，发现还有两块钱就能睡一晚的大通铺。 　　他没要大通铺，要了两个两张床的房间，四个女人一间，他跟他爸一间。 　　“为什么我们四个人住一间？”赵冬娟有点不乐意。 　　“四个人住一间怎么了？”赵美云瞪了女儿一眼，对石振道：“其实我们六个人挤挤，一间也可以了。” 　　这房间，一间一晚上要八块钱！看着石振眼睛都不眨地把钱花出去，赵美云特别心疼。 　　“阿姨，你们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石振道。 　　这时候的旅馆，住宿条件挺差的，他们房间都不带厕所，洗澡和上厕所都在外面，是公用的。 　　好在男女分开，女人们也能去冲个澡。 　　石振简单冲洗了一下，又劝自己父亲去洗洗。 　　大热天走了那么远的路，他爸身上有股浓浓的汗臭味，偏他自己没感觉。 　　人们在生活条件比较差的时候，总是没精力去关注卫生条件。 　　第二天，他们就坐上一辆中巴，前往省城。 　　他们带的东西有点多，车上的人看到他们，都有些不满，还有人时不时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们。 　　石大林、赵美云和赵秋娟红着脸低着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至于石振，他已经对别人的目光习以为常了，只尽量把东西归拢在一起不打扰别人。 　　好在不是春运期间，车上没有满员，倒也不至于有什么矛盾。 　　就是小姑娘石婷觉得特别丢脸，委屈地喊了一声：“哥……” 　　石振安抚道：“没事的，上次我出来，还有人说我臭躲着我。” 　　石婷有点同情自己的哥哥。 　　不过她才同情了一小会儿，关注点就歪了：“哥，外面的人穿的真好看。” 　　她到了外面，总觉得自己连抬头挺胸都做不到。 　　她羡慕那些穿得光鲜亮丽的人，她想要变成她们那样的人。 　　石振暗叹一口气。 　　他知道，一些小时候在物质方面得不到满足的人，长大了会喜欢买买买。 　　他妹妹本身就比较关注吃穿用度，以前又什么都得不到…… 　　变成购物狂也正常。 　　不过…… 　　买东西可以，但把卡刷爆等着别人给她还，就过了。 　　如果她能赚到钱，自己的钱她想怎么花都行，靠别人总归不牢靠。 　　而且就算花自己的钱，也不能花超了。 　　说到底，就是要有度。 　　这一路前往安山镇，石家人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他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所有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陌生，也让他们不安。 　　这天晚上，他们在安山镇汽车站下车的时候，全都已经累趴下。 　　就连石振，都特别累。 　　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了，他爸那是恨不得把家里的粮食都全带上！ 　　“我在镇上租了房子，沿着这街道往前走，就能到了。”石振指着现阶段镇上最大的马路道。 　　汽车站在安山镇最东面，这里还有不少这几年新盖的房子，而菜场和各种老房子，都在西面。 　　石振平常在西面生活比较多，租的房子也在西面的老巷子里。 　　“哥，我真的走不动了……”石婷泪汪汪的。 　　石振道：“就快到地方了，你坚持一下。婷婷，我们走上十分钟就能看到一个电影院，电影院门口的小广场上卖很多好吃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吃。” 　　这些日子，石振总在石婷面前吊胡萝卜，让石婷跟着自己走。 　　石婷真的很累了，走不动，但依然被她哥嘴里说的好吃的诱惑了。 　　这两天她吃过很多好吃的，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家吃的都是猪食。 　　“那里都有什么好吃的？”石婷问。 　　“什么都有，你过去就知道了。”石振哄她，挑着担子走在最前面。 　　他们来安山镇，坐的末班车，这会儿已经八点，天都黑了，但路上来来往往的，还有不少人，更有一些店铺开着。 　　石婷咬着牙往前走，努力想象电影院门口的美食，以此激励自己。 　　走着走着，她还真的看到了电影院门口的小广场，那边还有很多摊位和明亮的路灯。 　　石婷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闻到了香味！ 　　然而就在这时，石婷突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哥！” 　　这边的方言他们那里不太一样，但石婷大概能听出来那人是在叫哥哥，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少年朝他们挥舞起手臂。 　　他哥在这边？石婷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有人应声，倒是她哥突然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然后，石婷就看到那个少年脆生生地对着她哥道：“哥！” 　　石婷的表情僵住了。 　　石振在关白羽朝着自己喊哥的那一刻，浑身疲惫瞬间消散。 　　看到关白羽，对他来说是一件让人觉得特别愉快的事情。 　　“你怎么出来摆摊了？”石振问，大晚上的关白羽还出来摆摊，他总觉得不安全。 　　“我闲着也是闲着，”关白羽笑眯眯地看着石振，来摆摊结果等到石振，他太高兴了，“哥，你终于回来了！” 　　“哥！他是谁啊？”石婷冲上来，不满地问。 　　石振是她哥！她的！ 　　从小到大，在村里，她因为有石振这么一个哥哥，特别让人羡慕。 　　现在竟然有别人抢她哥哥！ 　　石婷气鼓鼓地看向关白羽。 　　石婷脸型跟石振完全不同，但眉眼跟石振有点像。 　　关白羽看到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知道石婷，这是他哥的亲妹妹。 　　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关白羽心里无比酸涩，莫名地不喜欢石婷。 　　但他这样是不应该的。 　　要是他不喜欢石婷，他哥说不定会跟他生分。 　　关白羽正想着事情，石振就道：“婷婷，他就是关白羽，你表哥。” 　　石振早就把关白羽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还说自己能赚到钱，都是因为关白羽。 　　他和石婷的母亲，是在那个比较混乱的年代跑到他们村，嫁给他爸的。 　　她一直不说自己的来历，所以不管是他还是他爸，都不知道她娘家是什么情况。 　　也因此，他跟他爸说自己有个表弟，他爸立刻信了，以为是他妈私底下跟他说的。 　　他爸都信了，家里其他人当然也信了。 　　毕竟他没理由编出一个表弟来。 　　现在石家人追着石振过来看到关白羽，还觉得挺亲切。 　　石大林就道：“你……你就是白羽吧？你很像你大姨。” 　　石振：“……”他爸还真会胡扯，关白羽跟他妈，压根不像。 　　不对，还是有地方比较像的，那就是脸型。 　　他妈是尖脸，脸还小，关白羽也一样。 　　关白羽放二十年后，就是小鲜肉那一类的，而像他妈的石婷……石婷不用整容就是网红脸，他妈也差不多。 　　“妹妹好，姨父好，阿姨好，姐姐好。”关白羽用普通话一个个打了招呼，笑得特别纯善。 　　“你好你好。”石大林和赵美云听不太懂普通话，但大致知道意思，用方言回复。 　　石婷这会儿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她好奇地打量关白羽。 　　关白羽长得好看，石婷对他挺有好感的，而且这人也是她哥…… 　　“你就是婷婷吧？我听哥提起过你……这里的炸串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炸给你吃。”关白羽冲着石婷笑。 　　石婷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吃炸串？关白羽笑得特别温和，心里却止不住地紧张。 　　石婷这才注意到那些炸串，注意到之后……她馋得流了口水。 　　这里的东西，看着都很好吃啊！ 　　“我有点饿了，我……”石婷不好意思地看着关白羽。 　　“我每种给你拿一样吧。”关白羽道。 　　石婷这下一点都不讨厌他了：“好啊好啊。” 　　关白羽立刻每样拿了一种，放进锅里炸，做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在场还有其他人。 　　他是不是应该多放几份？ 　　石振猜到了他的想法：“我妹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等下这些东西我们分一分就行了。” 　　听石振这么说，关白羽就没有再往锅里放放炸串，锅里也确实放不下了。 　　东西要炸一会儿才熟，关白羽就好奇地看向面前这些人。 　　石大林和赵美云的身份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石婷的身份也确定了，还有两个年轻女人……这是他哥的继姐继妹吧？ 　　关白羽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让这些人知道他跟他哥的亲密。 　　他从旁边的三轮车上拿了水瓶给石振：“哥，你喝点水，哥你饿不饿？要不等下再炸几串年糕？”炸年糕好吃耐饿，成本还便宜！ 　　“好。”石振应了，接过水喝。 　　关白羽又拿出一块毛巾给他擦汗：“哥，你慢点喝。” 　　他擦完，又把自己搬来坐的凳子拿出来，给石大林：“姨父，你累不累？坐一下吧！” 　　关白羽做完这事儿，就去把炸好的烤串夹出来：“我听哥说你们那边不吃辣椒，我就不给你们放辣了，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对了，我哥租了房子，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关白羽一口一个“我哥”，显得他跟石振特别亲密。 　　石大林赵美云还有赵秋娟都很欣慰——这孩子跟石振关系很好啊，怪不得愿意带着石振赚钱！ 　　赵冬娟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人是不是太做作了？但她现在等着吃这人炸的东西，到底没说什么。 　　至于最该觉得不对的石婷……她眼珠子都快落油锅里了，哪里注意的到这些？ 　　关白羽：“……”他好像白表现了。 第46章 　　关白羽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做这些没有意义。 　　其实，他更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跟他哥的家人搞好关系，让他们都喜欢他。 　　关白羽把炸串都捞出来，刷上酱，笑容满面地问石家人要哪个，然后分给他们。 　　他还顺手又往锅里放了点年糕豆腐干什么的。 　　其实这个时间，时不时有生意，但炸串摊旁边站了石家那么多人，有些人觉得过来买东西要等很久，就不过来了，改去别的摊子买别的吃食。 　　关白羽把荤的给石家人分了，年糕豆干先给了石婷，毕竟石婷最小。 　　反正他又往锅里放了一些，每个人都能分到。 　　石婷特别高兴，小口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道：“表哥，谢谢你。” 　　“不用谢，你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炸。” 　　“嗯嗯，我每样都想尝尝的！”石婷连忙点头，冲着关白羽笑。 　　“肯定每样都给你尝过。”关白羽道。 　　他这几天自己进货，自己摆摊，挣了一些钱，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吃石振一根火腿肠，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显得大方很多。 　　关白羽有心跟石家人套近乎。 　　虽然他不擅长跟人搞关系，但绞尽脑汁之下，还是想出来一些好话，就一边不着痕迹地跟石家人搭话，一边夸他们。 　　他夸石父力气好，这么多东西也挑得动。 　　他夸赵美云勤俭持家，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带来了。 　　他更夸石婷长得漂亮，连石婷头上的头绳都夸了。 　　不过赵秋娟和赵冬娟都不说话，他没什么好夸的，就略过了。 　　赵秋娟不觉得这有什么，事实上她跟石大林赵美云一样，不太听得懂关白羽的普通话，就只知道关白羽对他们很热情，于是冲着关白羽笑。 　　赵冬娟……她当然又不高兴了，朝着关白羽轻嗤一声。 　　石振注意到一点，不太高兴。 　　他上辈子跟关白羽在一起多年，但这事儿，家里人是不知道的。 　　其实他和关白羽没有刻意瞒着别人，一直住一起，但他本身性格跟影视剧里那些兴致来了就要拥抱接吻的主角不一样，在外面别说这些了，他牵手都不会和关白羽牵。 　　这跟关白羽是不是男人没关系，他找的要是女人，也一样。 　　所以外人看不出他们有多亲密。 　　再加上那会儿网络不发达，他家里人都没听说过同性恋，自然没人想歪。 　　他们都以为他跟关白羽一起住，是为了让关白羽照顾他饮食起居给他做家务。 　　至于关白羽为什么愿意……关白羽家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只当关白羽没地方住，才住他那，做家务抵房租。 　　那会儿他父母过来这边定居，关白羽张罗着请他父母吃饭，给他父母布置房子，他们有点什么事儿，也是关白羽帮着跑腿。 　　他父母还有石婷，都很喜欢关白羽，至于他大姐一家……他大姐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关白羽，那都是供着的，毕竟她家一堆病号，指着他出钱给他们看病。 　　但赵冬娟一直不喜欢关白羽，没少找关白羽的麻烦。 　　关白羽给她找了工作她去了两天不去那是小事，在家说关白羽坏话，一丁点小事非要关白羽过去帮忙，在外面说关白羽骗他的钱……那些才是最让石振生气的。 　　好在他家里人不信赵冬娟对关白羽的抹黑。 　　他爸有那种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子女的事情都给他后妈管，所以不管赵冬娟，更不会去教训赵冬娟。 　　他后妈和赵秋娟呢？赵冬娟是她们的女儿妹妹，她们对赵冬娟多有容忍。 　　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赵冬娟每次闹，最多被不痛不痒地说几句，之后还会因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得到一点好处。 　　她就变本加厉了。 　　至于石婷……有他在，石婷从不在意赵美云给赵冬娟多塞的几块钱，倒也跟赵冬娟没矛盾。 　　现在赵冬娟一见面就不喜欢关白羽……石振挺烦的。 　　再看关白羽和石婷关系不错，他又非常欣慰。 　　上辈子关白羽和石婷的关系也很不错，不过到底男女有别，两人认识的时候，石婷还已经跟她头一个老公在一起了，她老公还管她管得挺严，所以石婷和关白羽接触不多。 　　“白羽哥，那个瓶子里的是辣椒粉吗？给我撒一点吧。”石婷甜甜地对关白羽说。 　　她跟关白羽聊了聊，觉得叫表哥不太习惯，就叫白羽哥了。 　　一时间“白羽哥”长，“白羽哥”短的。 　　石振：“……”他这个妹妹，一定要看好了，一定不能让她早恋，怎么着都要二十五岁以后，心智成熟了，才能恋爱结婚。 　　其实三十岁再结婚也不是不行。 　　他觉得他妹妹心智成熟的有点晚。 　　石家人来了是大事，关白羽把摊位上的年糕豆腐干，还有不能放过夜的东西都炸了，给他们加餐之后，就收了摊子，和他们一起去石振租的地方。 　　石振租的房子在九十年代的安山镇，已经算不错了，毕竟挺宽敞的。 　　而对石家人来说…… 　　这房子的地面铺了整齐的青石板，墙是青砖砌的，上面刷了白石灰。 　　再加上石振考虑到以后这儿可能会被当做摆摊的大本营，特地换了明亮的灯泡…… 　　石家人一进去，就被亮堂的屋子惊呆了。 　　等石振带着他们简单参观了一下，每个人都很高兴。 　　就说床吧，以前三姐妹在家，是用木板铺了一张大床一起睡的，现在她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床！ 　　还是竹子做的床呢，看着就凉快漂亮！ 　　用作隔断的木架子上，石振钉了拇指大小的木头，可以用来挂衣服，在上面放个帘子，还能让每个人，都拥有一块相对私密的空间。 　　至于上阁楼要走个有点陡的楼梯……这对三个在山里长大的年轻女孩来说，真不算什么。 　　她们从没住过阁楼，这会儿就只有高兴的份儿，再无其他。 　　石婷更是叽叽喳喳的：“哥，这里也太好了吧！哥，我第一次住楼！还有这是我的床！真好！” 　　他妹妹这会儿真好满足，石振道：“别太大声，周围人都睡了。” 　　石婷她们很高兴，石大林和赵美云也很高兴。 　　这房子底楼天井旁边的屋子快二十个平方不说，里面还有个雕花的木衣柜，是房子的主人留下的。 　　其实房子的主人，一开始是留下不少家具的，但后来陆续送人了，这衣柜因为太大不好搬，搬走也不一定有地方放，才没人拿走。 　　赵美云从没有过这样漂亮的衣柜，那叫一个欢喜。 　　这里还有专门的厨房，有自来水，石振还买了一张旧的八仙桌回来给他们吃饭…… 　　这可比他们在山上住的房子好多了！ 　　原本石大林还有点不安，怕到了这里啥也没有，日子过不下去，现在瞅见这些，他立刻安下心，跟赵美云一起收拾起行李来。 　　石振道：“爸，赵姨，你们明天再收拾吧，今天早点睡，我也要走了。” 　　“你去哪儿？”石大林问。 　　“我住在白羽那边。”石振道。 　　石大林想到这边确实没有石振的床，就道：“那你快回去休息，早点睡。” 　　石振这才跟关白羽一起回家。 　　摊子他留在石家的房子里了，但三轮车是骑着的，车厢里，就坐了个关白羽。 　　关白羽面朝石振的后背，坐在一个板凳上。 　　石振身上宽大的旧衣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他就靠过去，任由那衣服打在他脸上，又悄悄用手捏住一块衣角。 　　已经七月了，天热，石振出了不少汗，身上不可避免地有汗味。 　　关白羽一直不喜欢这味道，但这会儿……他也不讨厌。 　　“哥，你家乡是怎么样的？”关白羽问。 　　石振就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比如怎么怎么去摸鸟蛋什么的。 　　他那时候比较馋，主要是没得吃肉特别容易饿，就整天想着给自己弄点什么东西吃。 　　乱七八糟各种东西，他都吃过，不过他怕关白羽觉得恶心，就说了摸鸟蛋捉鱼这样比较正常的。 　　他年少时没少把癞蛤蟆剥皮炖了，石婷知道那是什么，吃的也挺香的，后来却不许他提。 　　他其实也对这些没兴趣。 　　它们哪有五花肉好吃，对吧？ 　　他活了这么多年，吃来吃去还是觉得猪肉最好吃，当然这猪的品种要好一点的，有些改良的猪的品种，虽然瘦肉多肥肉少，但那肉吃着有味道。 　　石振提起以前，就不可避免地提到石婷。 　　毕竟石婷是他那时候最亲近的人。 　　关白羽听着有点酸，也猛然间在意识到，虽然他哥以前不怎么提家人，但跟家里人，关系应该不错。 　　既如此，他要怎么办？ 　　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表弟，肯定不如亲妹妹，他哥以后最重视的，绝对是亲妹妹。 　　“小羽，我妹妹成绩不好，暑假的时候，你能给她补补课吗？”石振问关白羽。 　　关白羽毫不犹豫：“当然可以。” 　　“我妹妹她还有点小毛病，比如虚荣……我到时候会抽时间教教她，你也看着她一点，有什么不对，就跟我说。” 　　关白羽之前还有些酸涩难当，现在听石振的意思，是要跟他一起管教妹妹…… 　　石振明显更看重他，还跟他商量这些！ 　　关白羽保证道：“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教妹妹的。” 　　“嗯，”石振笑起来，“对了小羽，我不想家里人知道我每天赚多少钱，你也别告诉他们，他们要是问，就说我一天大概能挣个二三十，而我的那些家当，比如三轮车，是你添置的。” 　　上辈子他有钱之后，他家里人就有点……全都靠着他。 　　他爸是疼他的，但也会想要点什么，就找他，让他去买。 　　外面的世界，对他父亲来说有点陌生，他一开始没有努把力踏出第一步，后来就开始畏惧这个变化得特别快的社会了。 　　他爸和他后妈都不爱出去，只跟那些同样从村里出来的人交流，有点什么新事物也不愿意学。 　　他给他们买的洗衣机空调，他爸按都不敢按一下，连连说不会用，也就是他大姐跟他父母住在一起，帮着照顾他们，他们才没出什么问题。 　　但他大姐一家，也畏惧这社会。 　　到了外面，他姐连话也不敢说。 　　他爸他后妈这会儿都才四十几岁，让他们多接触社会，赚到钱找到人生价值，将来老了再把广场舞短途旅游什么的给他们安排上，他们总不至于还瑟瑟缩缩的。 　　要让他们自立，最重要的，就是他不能一直给他们遮风挡雨。 　　石振打算把炸串摊子给父母看，至于继姐，最好安排她去工厂工作。 　　他们山里重男轻女比较严重，他继姐也被洗了脑，但这边的女孩子性子相对强硬，让他姐跟她们多相处挺好的。 　　别的不说，就说家务……他姐是绝不会让他做饭的，觉得这是女人做的事情，但在安山镇这边……男的要是只干农活而女的有工作，那女的大概率除了农忙时节，都不做饭。 　　这边种地累的也就插秧割稻那些天，其他时候可不忙！ 　　若是男女都有工作，那么一般是谁先下班谁做饭，谁家一定要女人做饭，大家会觉得有毛病。 　　当然，乐于奉献，非要把自己男人惯成巨婴的女性也不是没有。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她们愿意别人也没办法。 　　至于继妹……石振不打算管她。 　　反正不会少了她饭吃。 　　关白羽没想到石振竟然不打算把他的真实收入告诉他父母！ 　　想到石振平常算账什么的，从不避开他，石振口袋里有多少钱他一清二楚，关白羽顿时高兴了。 　　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对石振的家人更好一些。 　　尤其是妹妹。 　　石振回到家，冲洗了一下，倒头就睡。 　　第二天他虽然很累，但还是起来，准备去卖饭团。 　　结果关白羽也起来了，还飞快地帮他做起准备工作来。石振这才知道，关白羽前几天，竟然帮他把饭团摊子，也支起来了。 　　“你啊……”石振感叹。 　　关白羽道：“哥，我这些天一共挣了四百块钱！”他摆了六天摊子，赚的钱四百出头。 　　“真棒！”石振笑起来。 　　关白羽笑起来，又面露迟疑。 　　石振注意到他有话要说，问：“怎么？你遇到了麻烦？” 　　关白羽摇头：“也不是……哥，我发现钱起来会偷用收的钱，或者有他认识的人来买，就多给人家一点。” 　　大概是石振不在的缘故，钱起来做事不那么小心，就被关白羽发现了。 第47章 　　石振得知钱起来偷拿钱的事情，并不生气，也不意外。 　　他之前曾担心钱起来直接自立门户，相比之下，偷拿点钱真不算什么。 　　他让钱起来帮忙摆摊，这做法在监管上本就存在问题。 　　世间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很容易犯错。 　　所以做小生意开小店的，普遍是夫妻档，不然在财务上很容易要出问题。 　　钱起来大部分时候一个人在镇上摆摊，摊子上的东西是他在卖，钱也是他在收。 　　一开始他能做到不贪污，时间长了这么多钱在面前放着，他动心思拿一点不奇怪。 　　钱起来虽然喊他师父，但他其实没教钱起来什么，后来两人越来越忙，不说他，就连钱起来自己，都不惦记着练武了。 　　小少年从武侠梦里脱离，如今为之奔忙的早已成了柴米油盐。 　　石振让关白羽给他看账本。 　　熟食摊刨除成本，每天还是有二三十块钱的收入的，石振问关白羽：“他是拿收来的钱，买了些吃的吧？” 　　关白羽点了点头，镇上吃食很多，钱起来直接拿收的钱去买了吃的。 　　石振笑了笑：“我打算把这个摊子盘给他。” 　　钱起来不是什么坏人，不过人么…… 　　一开始钱起来帮他摆摊，自家要吃肉，都照价从他这里买，可时间长了，他难免会觉得从摊子上拿一点吃食或者拿一点钱无所谓。 　　“哥你要把摊子盘给他？他这样子……”关白羽对钱起来挺有意见的，他哥把钱起来带了出来，对钱起来那么好，钱起来竟然还背叛他哥！ 　　“都是公平交易。”石振道，钱起来也是帮了他忙的，前几个月钱起来帮他看摊子，也给他赚到不少钱。 　　关白羽还有点不高兴，石振见状安抚他：“别担心，我以后可以去做别的生意。” 　　他没有独门手艺，其实吃食摊注定摆不长久。 　　“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种情况，在某个时期，某些地方，确实有。 　　但这个国家人太多了，大家还都想过美好的生活，于是，任何一样赚钱的生意出来，都会有无数人一拥而上，然后把利润分薄。 　　就算有哪个卖茶叶蛋的，某段时间赚了很多，但他的生意，肯定很快就会被其他卖茶叶蛋的人抢走。 　　没见后世一些高大上的商品，比如平衡车，自打在国内开始生产，立刻就便宜了么？ 　　当然，做小生意的人若是踏实肯干，在这个年代，收入要超过普通打工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若是他们早早买了房子，以后的人生更是会彻底改写。 　　这世上有像他妹妹一样只想着花钱的，也有以攒钱为乐，攒了钱还喜欢买房的。 　　他见过一些摆摊或者开店的人赚了钱就买房，在房价还不高的时候陆续买了几套……他死前，长溪市好点的小区房价都上两万了，这些人有多少身家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人如果没有把自己的生意做大，比如搞成连锁的，那到二十年多年后，竞争变大，他们已经不可能赚太多了。 　　这不是石振想走的路子。 　　两人正说着，钱起来就骑着自行车来了。 　　钱起来的言行看不出什么异样，见到石振还是一口一个师父。 　　石振面上也没什么异样，他做好准备工作，就和钱起来一起去了镇上。 　　等摊子摆出来，早上最忙的时候过去，石振才对钱起来道：“起来，我有事跟你商量，是熟食摊的事情。” 　　钱起来闻言有点着急，不安地看着石振。 　　他知道石振的家人来了这边，石振突然跟他说这个，是不是想把熟食摊给自己的家人看管……那他以后可怎么办好？ 　　“师父你说。”钱起来道。 　　石振道：“是这样的，我以后应该不会摆摊了，炸串摊和饭团摊，我都会给我父母做。这个熟食摊，你如果想要继续做，那可以把它盘下来，到时候配方什么的，我全都告诉你，这摊子也是你的了，要是你不想继续做，那么就给我姐做。” 　　“我想继续做的！”钱起来立刻道。 　　“你也知道，熟食摊上各种吃食的做饭，怎么进货之类，都是我去跑出来的……这摊子你要盘下的话，给我六百。”石振开了价。 　　钱起来跟着石振做了几个月，赚了不少钱，但他平常也是要开销的，手上的钱压根不够六百，就有点迟疑。 　　石振又道：“你不是一直叫我师父吗？现在你把摊子盘下来，相当于从我这里学了门手艺，我还给你开了工钱。” 　　钱起来原本还有点迟疑，听到石振这话，就觉得花六百块把摊子盘下来也没什么了。 　　石振这几个月给他发的工资，可不止六百！ 　　而他们村里的人去给人做学徒，人家可是不给工资的。 　　而以后……虽说他要多做各种准备工作，会累一点麻烦一点，但他可以找家里人帮忙，不是吗？ 　　就连他手上钱不够……他也可以跟家里人借点钱。 　　钱起来如今的想法，跟之前早就不一样了。 　　石振见他答应，也挺高兴。 　　凉拌菜需要做的准备工作繁琐累人，不做这生意，虽然会少赚点，但他可以轻松很多。 　　等把炸串摊交给他父母，他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做别的。 　　石振到镇上摆摊的时候，关白羽带着石星火，去找了石振的父母。 　　他过去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一些饭团——石家人应该会喜欢这些。 　　石星火得知自己的叔叔来了安山镇，挺高兴的，一路上话特别多。 　　关白羽见状，就跟他多聊了聊，想知道他对石振的生意知道多少……发现他其实压根没怎么关注过石振的生意，也不知道石振每天赚多少钱，关白羽就放下心来。 　　他们到石家这边的时候，是早上七点，石家人还没起来。 　　关白羽敲了门，赵美云才把门打开，整个人看着很是疲惫。 　　“阿姨，不好意思，我们来早了。” 　　“没事没事，其实我早就醒了，就是之前赶路有点累，不想起来。”赵美云连忙道。 　　“赶路是很累，阿姨你们下午再睡一觉，应该就能缓过来了。”关白羽把带来的饭团放在桌上，“阿姨，我哥让我给你们带了早餐，你们趁热吃。” 　　“哎！咋还给我们买吃的，要不少钱吧？”赵美云很不好意思。 　　“这是我哥摆摊卖的东西，花不了什么钱。”关白羽见屋子里有点乱，就帮着赵美云收拾起来，又往煤炉里放进去一点稻草点燃，再放进去几片木片，最后架上一个煤球引燃。 　　赵美云不好意思让关白羽干活，但有些活儿……说实话她压根就不知道要怎么干。 　　她不好意思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上楼叫女儿们去了。 　　石大林这时候也出来了，他跟关白羽打了个招呼，就去跟石星火说话，又接了关白羽给的最大的那个饭团吃起来。 　　这饭团是用猪油酱油饭捏的，放了很多料，石大林一口咬开，有些惊喜。 　　这东西太合他的胃口了！ 　　石大林吃东西很快，他快吃完的时候，赵美云才带着三个女儿从楼上下来。 　　石大林立刻指着饭团对赵美云道：“你快吃，这个好吃。” 　　赵美云朝着关白羽笑笑，拿了一个饭团吃，吃了两口就面露惊喜。 　　石婷不用人招呼就开始吃了，叽叽喳喳的：“哇，里面有火腿肠！咦，这个是什么？” 　　关白羽道：“这是油条。” 　　“我们那里的油条不是这样的。”石婷道。 　　“这是油条下油锅继续炸，炸出来的。”关白羽道。 　　“油条炸脆了好好吃啊！”石婷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关白羽笑笑，见煤球已经点燃，就用水壶接了水放在上面烧水。 　　石婷又好奇地去看煤炉。 　　她们学校那边有人用煤炉，但近距离，她还是头一次见。 　　关白羽见状，就跟他们说煤炉要怎么用，这事儿，石家人是肯定要学的。 　　赵美云和赵秋娟都听得很认真，就是有些地方听不太懂，赵秋娟只能用她蹩脚的普通话提问。 　　赵秋娟只读过两年书。 　　赵美云被她亲爸赶出家门的时候，她在读两年级。 　　本身她亲爸就不乐意给她交统共不过几块钱的学费，等她妈被赶出来，更是不可能再给钱。 　　她理所当然的就辍学了。 　　半年后，她跟着她娘改嫁，石大林倒是问过她要不要继续读书，但她妈不好意思用石大林的钱，想让她帮着干活，她就没有继续读了。 　　倒是她妹妹，有跟着石振去读书。 　　不过读书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小学不住校，每天来回要走很久山路，她妹妹不想走，总找理由偷懒不去，等上到小学四年级，她干脆就不去报名了。 　　石婷倒是个例外，她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不喜欢待在村里，于是很乐意跟着小朋友去读书，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请假…… 　　不过赵秋娟觉得，她对读书这么感兴趣，除了去读书能跟人玩，还有一点，就是她去读书吃得更好。 　　赵美云给石婷准备带去学校的饭菜，总会挑点好的给她，免得她在学校里丢脸。 　　赵秋娟还曾听到石振威胁石婷，说她要是不去上学，就不给她做新衣服了，让她天天穿姐姐们的旧衣服…… 　　石婷显然是很怕这威胁的。 　　生煤炉是要练习的，关白羽讲过这事儿，就开始帮着做别的活儿。 　　石家人见他这样，对他印象更好，开始跟他说话。 　　大家伙儿一边聊一边收拾东西，等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石振就推着摊子来了。 　　见石振手上的摊子，石大林忙问：“你早上去摆摊了？” 　　“嗯。”石振应了一声，道，“爸，我四点不到就起来了，先睡一会儿……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小羽，也可以让小羽带你们去外面逛逛。 　　天太热了，石振上午摆了一会儿摊，就已经一身的汗。 　　这屋子的天井虽然小，但里面有一口井，石振来到井边，打水冲洗了一下自己顺便给自己降温，再换上干净的背心短裤，就在石大林他们的床上躺下了。 　　这床是竹床，大夏天的反正不用床品，也就没什么忌讳。 　　见石振睡了，大家一时不再说话，后来还是石婷问：“白羽哥，我哥前几个月，都怎么过的啊？” 　　关白羽立刻道：“哥他前段时间，过得特别辛苦。” 　　关白羽一直觉得石振很辛苦，这会儿石振家里人问起，下意识的就……就添油加醋地说起来。 　　“哥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他说过，他刚来的时候住在桥洞里。桥洞怎么样你们也知道的，那时候天冷，桥洞四面透风，差点把他冻病。” 　　“后来租了房子，他们也没有被褥，只能在床上多铺一点稻草，裹紧了衣服睡觉。” 　　“摆摊真的很苦，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又要到很晚才能睡，有时候白天一个不留神，就开始打瞌睡。” 　　…… 　　关白羽越说越心疼，而能打动他的情感，自然也是能打动别人的。 　　石婷都泪汪汪的了。 　　石大林和赵美云也觉得石振这孩子过得太辛苦，幸好他们来了！ 　　也就赵冬娟有点不高兴：“那他把我们叫来，就是让我们跟着他起早贪黑的？” 　　关白羽毫不犹豫地在心里给赵冬娟记了一笔。 　　石振睡了一觉起来，正好吃午饭。 　　午饭是关白羽用燃气灶做的。 　　赵美云很忐忑，她觉得不能让客人，尤其是男客做饭，但她不会用燃气灶，也就只能这样了。 　　夏天天太热，地里的蔬菜反而没有前段时间多，而如今安山镇这边，大家吃的最多的蔬菜，无疑就是豇豆和茄子。 　　关白羽炒了一大盘茄子，又炒了一大盘豇豆，还把一只鸭子剁了红烧，再加上带过来的卤蛋卤豆干，这顿饭就非常丰盛了。 　　吃过饭，石振带着家里人去买衣服。 　　关凯他娘叫李阿慧，大家都喊她“阿慧”。 　　她爱漂亮，眼光好，进的衣服的款式都很不错，铺子刚在菜场楼上开出来，生意就挺好。 　　因为她离婚找了个小十岁的男人，甚至还有人慕名而来，然后被她一通说，就买了她店里的衣服。 　　石振去接自己的父母前，特地找过她，拜托她进一些合适自己家里人的衣服，这会儿就直接过来拿了。 　　他不想跟人讨价还价，这样买衣服最省事。 　　李阿慧开店之前，就找到了货源，她的衣服，都是去省城进货的，不仅好看，进价也便宜。 　　那边有个很大的市场，里面啥衣服都有，虽然她店里卖的是只适合年轻女孩的女装，但按着石振说的，给石家人买齐了衣服。 　　石振知道石大林和赵美云刚来这边，接受不了太新潮的衣服，给他们挑的都是常见的款式，每人三套。 　　至于三个姐妹，他给她们准备的也是三套衣服，其中是连衣裙一条，T恤两件，短裤一条，长裤一条。 　　这也都是不出错的样式，瞧着普普通通。 　　但这到底是新衣服，还比她们以前的衣服好看多了！ 　　石婷和赵秋娟拿着自己的衣服，爱不释手。 　　石振又对石婷道：“婷婷，我之前答应了你要给你买一条连衣裙，你可以再在这里挑一件。” 　　石婷原地蹦起来，去挑衣服，李阿慧在旁边给她提建议。 　　石婷以前没见过市面，压根不会挑，就爱颜色鲜艳的。 　　偏偏她现在有点黑，穿上那就是灾难。 　　最后还是李阿慧给她选了一条上白下黑的连衣裙，这连衣裙上半身是短袖衬衫样式，有点学生装的样子，穿了之后青春靓丽。 　　“她比我们多一套，这不公平。”赵冬娟不满。 　　石振这几天早就被赵冬娟弄烦了，现在他出钱给买衣服，赵冬娟竟然还不满意，他终于道：“她是我亲妹妹，别说只是多一套，就算多十套，也跟你没关系。” 　　赵冬娟变了脸色，愤愤地看着石振。 　　赵美云和赵秋娟也被吓了一跳，忙去拉赵冬娟。 　　她们就不明白了，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石振还要带他们在这么好的地方过日子……冬娟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闹什么闹？ 　　看在家里其他人的份上，石振没有多说什么。 　　上辈子，赵冬娟其实没做特别过分的事情，但也够烦人的了。 　　他上辈子就跟这人划清了界限，这辈子……他以后也不会再理这人。 　　买衣服的时候闹了点矛盾，但之后气氛又好起来。 　　这天晚上，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更是跟着石振去摆炸串摊。 　　石婷也跟去了，她想在镇上到处看看，还有就是……她去了，多多少少能吃到几个炸串吧？ 　　石婷确实吃到炸串了，石振还让关白羽带她四处转转，给她买了点别的吃食。 　　毕竟再过两天，她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能过了。 　　石振卖炸串的时候，石大林和赵美云站在旁边，都学得特别认真。 　　其实炸串技术含量不高，对他们来说，听不懂客人的话，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好在他们听多了，自家卖的东西都叫什么肯定会知道，还有就是他们卖炸串，基本都是先收钱再下锅的，不容易出错。 　　石振相信他们绝对做得来。 　　等他们学会了，到时候他们两个摆摊可以摆一整天，那样赚的肯定比他只晚上摆摊多。 　　石振照旧忙活到晚上十点，这才和关白羽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石振跟关白羽说了他要把熟食摊盘给钱起来的事情。 　　得知钱起来愿意花六百盘下熟食摊，关白羽倒是不觉得把摊子盘出去是坏事了。 　　没了这摊子，石振能轻松不少……他们现在不缺钱了，石振不需要那么忙。 　　这么想着，关白羽又道：“哥，那些刀啊砧板啊什么的，不能白给他……可以让他买！” 　　石振听到关白羽的话，立刻笑起来：“好。” 　　“要原价！” 　　“嗯。” 第48章 　　钱起来最终花六百块盘下熟食摊子，又花两百块买了石振这边的一些工具。 　　石振一直很节省，像摊子，他是买了便宜的三夹板自己钉的，没花多少钱，还有砧板菜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贵，加起来绝对到不了两百块。 　　不过钱起来不知道这些。 　　再加上石振之前有给钱起来发工资，那工资前前后后加起来，是超过八百块的，钱起来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就觉得花八百把摊子盘下来很值得。 　　石振也没有糊弄他们，他把每样食物的做法详细说了，又带着钱起来去见朱屠户，去批发鸡蛋豆干的地方，就连买调料的地方都带他去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很麻烦，好在钱起来的父亲也来了，两人跟着石振跑了一天，差不多就弄明白了情况，生意也彻底分割开。 　　石振入账八百块，心情挺好的，钱起来也一样。 　　跟石振分开之后，钱起来就决定不那么早出摊了，他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早上买材料做准备，中午再去摆摊，一直摆到晚上六七点。 　　摆摊的时间变短，挣的会比之前少一些，但没那么累。 　　而且最后算算，钱起来发现自己一天下来竟然也能挣三十几元，比给石振打工多一半，不免喜上眉梢。 　　而他父母见他挣得多，也愿意给他帮忙。 　　他们全家忙活起来，愈发觉得花八百块花得值。 　　按照眼下这情况，他们一个月，就能把本钱挣回来。 　　因为感激，钱起来的父亲还特地给石振送了一只老母鸡。 　　在他看来，钱起来相当于花几个月在石振这边帮忙，然后就学会了一门生意……多好！ 　　至于钱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偷拿收来的钱去花这事儿已经被石振知道了，对待石振的时候一如既往，自个儿摆摊的头一天看到石振，还把他买的瓜子给了石振一包。 　　不过两人以后遇到的次数，应该不会太多。 　　钱起来上午做好全部准备工作去镇上的时候，石振已经卖完饭团了，也就晚上石振出来摆摊卖炸串，会从他这边走过。那也只是走过而已，聊不上几句。 　　关白羽对钱起来无感，因为钱起来背叛石振的事情，还对钱起来有点意见，钱起来不来自己家了，他只有高兴的份，一点不惦记。 　　石星火倒是有点郁闷，他甚至还特地去镇上找了钱起来一回。 　　不过也就一回，他很快就没空了。 　　石星火之前挖河泥的时候认识的人，给石星火介绍了一个活儿。 　　这活儿很简单。 　　安山镇这边，早些年埋在地下的自来水管很小，现在镇上乡下用自来水的人家越来越多，一些地方自来水出水就变得很慢。 　　正好镇上的自来水厂扩建，就打算重新埋一下自来水管道。 　　石星火要做的，就是帮忙挖坑。 　　大夏天的出去干活，累肯定是累的，但这活儿很安全，石振就帮他答应了。 　　把熟食摊盘了出去，他父母家人也来了，石星火如今每天无所事事，也不太好。 　　石星火就这么走马上任，继续挖泥。 　　水管改造工程，全程有自来水厂的人跟着，伙食挺不错的，给小工的工资虽然不高，一天才十二块，但活儿没有挖河泥那么累，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工作了。 　　要不是石星火之前干活干得不错，石振又天天在镇上摆摊人家能找到他，最后这活儿不一定能轮到石星火。 　　石大林第二天中午跟石振一起吃饭的时候得知这事儿，还挺懊恼：“就是挖挖泥，这活儿我也能干的，能不能让我也去？” 　　一天十二块钱呢，一个月就是……就是多少来着？反正肯定有三百多块！ 　　更别说还包饭了，他现在每天就给儿子打打下手，干不了什么，却白米饭油炒菜，鸡肉猪肉的吃着，他有点过意不去。 　　“爸，那活儿太累了。” 　　“再累能有去山上种地累？”石大林不当一回事。 　　石振看到石大林嘴里缺了的牙，暗暗叹气。 　　石大林的牙齿这么早就脱落，多半是因为平常干的活太多累着了，又缺营养。 　　他哪还能再让石大林去干重体力活？ 　　“爸，多吃点鸡蛋。”石振不想多说，给他爸夹了个煎鸡蛋。 　　石大林看着碗里的煎蛋，满脸不赞同地看着石振：“阿振，你就算赚了点钱，也不能这么吃！都炒了肉了，你怎么就非要再煎几个蛋？” 　　石大林这几天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酸爽。 　　他儿子太孝顺，太舍得花钱了！ 　　就说今天，大早晨有白米粥吃在他看来已经很好了，他儿子竟然还给他们一人一个咸鸭蛋！ 　　他以为有咸鸭蛋已经是顶好的了，好家伙，他儿子还炸了花生，炒了两个青菜！ 　　今天中午呢？桌上已经有豇豆炒肉片了，他儿子还煎鸡蛋给他们吃。 　　地主老爷都没有这么吃的，他儿子这么花，哪能攒下钱？ 　　石振对上自己父亲控诉的目光，有点无奈。 　　他其实从不乱花钱。 　　一家子吃饭开销也挺大的，所以他给家里人吃的荤菜都是便宜的，比如昨天，他就是买了三个鸡架，红烧了给他们啃。 　　今天中午，也统共只炒了一斤猪肉——他们加起来有七个人！ 　　他也是怕不够吃，才给每个人都煎了个鸡蛋。 　　别的不说，就说他爸，上辈子到了后来，他爸糖尿病挺严重的。 　　他前天早上，特地让关白羽哄着他爸大早上空腹去医院验了一个血。 　　大概是之前吃的不太好的缘故，他爸现在没得高血糖，也没有高血压，但要是他爸在能吃饱之后可这劲儿吃米饭，恐怕离高血糖不远了。 　　石振希望他能多吃点蛋白质和蔬菜。 　　可偏偏……石大林觉得只要粮食管够，给他一筷子咸菜，他就能干掉一碗饭。 　　鸡蛋和肉？那都是不需要的！ 　　毕竟他现在都不干体力活。 　　“阿振，你以后可不能再弄这么多菜了，你要是想吃，自己吃就行，不用给我们做。”石大林又道。 　　石婷正在扒饭，她小心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飞快地夹了两块肥瘦相间的肉片放自己碗里。 　　石振：“……”他那个印象里肥肉不沾口的妹妹，现在吃肥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石振对自己的父亲道：“爸，你别说了，只管吃。” 　　“你真是乱花钱，你啊……”石振板着脸盯着他看：“你不吃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石大林到底还是吃了，石振又道：“爸，你吃慢点，慢点吃对身体好。” 　　“这是哪门子道理？我从来没听过。” 　　“外面的人都知道。” 　　“你啊，你出来了，成了城里人，跟我们不一样了。”石大林抱怨着，吃饭的速度却变慢了。 　　他本身就是个好脾气的，现在儿子大了，有主意了，也就愿意听儿子的。 　　就是吃的时候，怎么都觉得这么吃，太费钱了。 　　当然，很好吃就是了。 　　石振还给赵美云夹了煎蛋，赵美云看着自己米饭上盖着的荷包蛋，小声道：“阿振，我和你姐吃不了多少，用不着吃鸡蛋，以后鸡蛋你可以少煎两个。” 　　赵秋娟连连点头。 　　石振笑起来，又给她夹了一块肉片：“赵姨，我不差两个鸡蛋。” 　　他倒是不想给赵冬娟吃，不过也没必要在面上做得那么难看。 　　赵美云美滋滋地咬了一口煎鸡蛋。 　　他们之前住山上，乱七八糟的野味，是能吃上一点的，石振养了兔子，农忙的时候也会杀来炖。 　　但他们家没油来做这些东西，也没什么调料。 　　干巴巴的白水煮的兔子肉，哪有油汪汪的荷包蛋好吃，那豇豆炒肉片放了点酱，味儿更好！ 　　她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完午饭，石振就带着关白羽回去了。 　　他歇了几天，缓过来了，今天上午卖完饭团，就没有急着睡，现在吃了午饭，才回家去午睡。 　　见石振走了，赵美云立刻招呼大女儿跟她一起收拾碗筷。 　　她以前干活也找自己的小女儿，但她小女儿总说什么石婷可以不干为什么她要干之类……为了避免麻烦，赵美云就不找她了。 　　至于石大林，他去隔壁跟费老师聊天去了。 　　费老师跟儿媳妇闹矛盾，一个人来了镇上住，老婆却还在市里带孙子……虽说他在这边也有些朋友，但他那些朋友家里都有人，他不好老去打扰，挺寂寞的，就很乐意搭理隔壁的石家人。 　　石振和关白羽是他最喜欢的，紧跟着就是石父和石婷。 　　他喜欢石婷是因为石婷嘴甜，小姑娘虽然有点馋，但他随便给颗糖就开心半天，一口一个“谢谢爷爷”……他能不喜欢？ 　　至于喜欢石大林……石大林啥也不懂，字都不认识，得知费老师是高中老师，那叫一个崇拜，不管费老师说什么，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他都听得特别认真。 　　山里出来的中年男人满面风霜一副穷苦老农民模样，一张脸看着那叫一个淳朴，这样一个质朴的中年人坐旁边认真听自己说话……费老师不管讲什么，都觉得特别有劲儿！ 　　费老师六十几岁，这个年纪的人，就喜欢讲以前的种种事情，自己小时候怎么怎么，自己读书的时候怎么怎么，自己工作了怎么怎么。 　　他生活的年代变化剧烈，能讲的还特别多。 　　这些事儿，他儿子孙子都听腻了，不耐烦听他讲，无事可做的石大林却愿意永远听下去。 　　费老师吃完饭就开始等着石大林来串门了，等石大林过来，立刻就给石大林泡上一杯红茶。 　　然后两人就开始聊天。 　　过了一会儿，石婷也来了。 　　费老师一个人住，退休工资全一个人花，儿子他们来看他，还会给他买米面粮油……他手头很宽裕，出手就是一根长鼻王，把零食给了石婷之后，又让石婷去看电视——他家有电视机。 　　石婷就美滋滋的，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去了。 　　电视里的人穿的衣服真好看！ 　　哇，里面的人竟然还有钢琴！ 　　香港看起来好好啊！ 　　她也想过那样的生活！ 　　石大林倒是对电视机没兴趣，主要是……他看不懂。 　　石大林和石婷去了隔壁，赵冬娟想到这两人理都不理自己，就有点气不过。 　　她往厨房走，结果就听到赵美云正在跟她姐说话：“秋娟，这边的日子，真的过得太好了，你一定要在这里找个对象，这样以后就吃穿不愁了，要是能找个镇上的，还不用再干农活。” 　　赵秋娟深以为然，立刻点头。 　　赵美云又教她：“你多到你弟弟面前去，等下晚上卖炸串，你也跟着去……你多干点，这样我也好找他给你打算打算，他很有本事的！” 　　“妈，我会的。”赵秋娟非常乐意。 　　赵冬娟插嘴道：“你们还指着石振给你们打算？他心里可只有石婷一个。” 　　赵美云闻言瞪了赵冬娟一眼：“你咋说话的，整天阴阳怪气！你这些天给我安分点，不要得罪石振。” 　　“我也没干啥啊！难道非要去讨好他吗？”赵冬娟不乐意。 　　“咱们家将来是要他当家的，讨好一下他怎么了？”赵美云笑了：“你哥哥是个好的，唉，我现在就觉得，我下半辈子，有靠头了。” 　　赵美云这几天，其实特别高兴。 　　她自己没儿子，心里就一直忐忑。 　　他们那边，女人嫁给鳏夫给人做后娘，养大别人生的儿子，最后那儿子不管后娘的事情，可不少见。 　　当然也有不孝顺亲娘的儿子……可一般人家，当儿子的对亲娘都不错。 　　她到石家的时候石振已经大了，虽然没有排斥她，但也没喊过她妈，她之前是有点担心的，就怕石振不给她养老。 　　赵秋娟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其实就跟她想把女儿嫁在村里有关。 　　她嫁女儿不要彩礼，女儿又嫁在跟前，女儿结婚后她再去帮着带带孩子做做家务……这样等她老了，她女儿女婿应该会管她？ 　　不过最近，赵美云觉得，自己不用担心养老的事情了。 　　石振这人可大方，把他们带出来之后，又是给她买新衣服，又是天天给她吃好吃的……将来她老了，石振肯定不会不管她。 　　他们村里那些亲儿子，对老娘都没这么好的！ 　　赵美云笑得高兴，赵冬娟却不忿：“石振石振，你心里就只有石振石婷，都不管我们。” 　　赵美云瞅了一眼外面，见没人才松了口气，又没好气地说：“反正我靠不上你！我早知道了！” 　　听赵冬娟指责自己不管她，赵美云也挺委屈的。 　　他们那边女人离婚，哪个是带孩子走的？ 　　走自己一个人，想再嫁总归是容易的，带两个拖油瓶就难了。要是不再嫁吧？她又怎么养活两个女儿？ 　　当时她带着女儿回娘家，怕兄弟嫌弃拼命干活，她的嫂子弟媳妇儿，不还是给她脸色看？ 　　她兄弟更是到处托人给她说亲。 　　她是知道自己前头那男人爱打人，怕他打坏了两个年纪小的女儿，才咬牙带着她们的。 　　这些年在石家，她也没亏待过两个女儿，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冬娟越长越歪了。 　　“行，你不靠我，你去靠石振去靠石婷，你又不是人家亲娘，你看人家对你真心不真心。”赵冬娟道。 　　赵美云被气得不行，赵秋娟也生气了，拉着赵冬娟就往外走。 　　赵秋娟把赵冬娟拉到阁楼上：“冬娟，你怎么跟妈说话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赵冬娟道，“姐，石振和石婷不用干活可以上学，你连学都没得上，你就不生气？” 　　“又不是他们不让我上学的。”赵秋娟道。她其实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她如今就想跟石振搞好关系，这样将来她嫁了人，也有娘家撑腰。 　　“从小到大，他们就没有一碗水端平过，凭什么啊！”赵冬娟又道。 　　石家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这是真话。 　　别的不说，就说他们小时候，农忙时节，赵美云蒸了块咸肉，一刀子下去，就会把一半切下来放竹筒里，让石大林带着中午在山上干活时吃了。 　　剩下那一半，她分四份给四个子女，毫无疑问的，石振和石婷的那份要大。 　　这类事情，在她们之前一起生活的十年里，数不胜数。赵美云心里也许更疼她们，但轮到分东西的时候，总是让石振和石婷先拿。 　　石振对她们，更是远没有对石婷好，赵冬娟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石振一起去上学，石振一开始带着她一起走，后来就不乐意跟她一起了。 　　换到石婷那里呢？石婷不让陪石振还不放心。 　　还有她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不想上学了，大人就真的不让去了，换成石婷……他们哄着骗着，让石婷去读书。 　　总之赵冬娟心里，有很多委屈。 　　她却不想想，她跟着石振去上学那会儿，石振也就九岁，当时村里还有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相比于和继妹一起慢吞吞地走，他当然更乐意跟同龄男生一起疯跑。 　　赵秋娟也不理解赵冬娟的委屈。 　　她觉得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别说她们不是亲的，就算她们是石大林的亲女儿……有点好吃的石振占大头，她也觉得没问题。 　　石振是男的，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 　　村里人，不都这样？ 　　其实最可怜的，是她妈，她妈给他们分肉的时候，从不给自己分一点。 　　“他们为啥要一碗水端平？”赵秋娟问。 　　“妈在家，也不是不干活的，忙的时候照样要下地，我们呢，家里洗衣做饭，我们什么没做？家里的自留地都是你打理的，家里的羊要吃草，也都是我们去割的草，我们干的活比石婷多多了，结果呢？爸和石振带点吃的回来，肯定给石婷。” 　　赵秋娟觉得理所当然：“婷婷最小啊！” 　　山上偶尔能弄到野果子之类的吃食。 　　石大林其实不怎么去采，石振却最喜欢捣鼓这些。 　　一般来讲……他弄到的多，那就放家里，谁都能吃，要是弄到的少，直接就给石婷了。 　　还有比如家里杀鸡，鸡腿保管石振和石婷一人一个。 　　但是……她们也不是没得吃肉啊。 　　赵秋娟觉得自己妹妹，就是她们娘离婚的时候，年纪还小，于是把以前在亲爹家的苦日子给忘了。 　　那时候过年杀鸡，她们亲爹压根不让她们吃肉！ 　　赵秋娟跟自己妹妹的思想南辕北辙，不欢而散。 　　石家的事情，石振是不知道的。 　　小时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早就忘了。 　　这会儿，石振回了家，跟关白羽一起把家里整理了一下，正打算去午睡，就见关金金跑了过来：“关白羽，你中考成绩出来了，老师让你明天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中考成绩昨天出来了，学校让初三学生明天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大部分学生明天去了学校，拿个毕业证就走，也有些学生要去填志愿确定将来读哪个学校，但关白羽已经保送了，就不用填志愿，直接就能拿到录取通知书。 第49章 　　自从关白羽考完中考，石振就一直在等他的中考成绩。 　　他本以为他从老家回来，成绩就该出来了，然而并没有。 　　他问了关白羽，关白羽跟他说成绩要过段时间才能统计出来，他就先放开这件事不管了，这一放…… 　　“成绩昨天就出来了？你考几分？”石振问关白羽。 　　关白羽眨巴着眼睛看石振：“我不知道。”他觉得他考上市一中应该没问题，就没太关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也没去打听自己的成绩。 　　反正都考好了，纠结也没用。 　　“你自己的成绩，你不知道？”石振无奈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道：“哥……我才知道昨天成绩出来了。” 　　石振：“……” 　　也是，现在电脑还很少见不说，连电话都不是家家有的，关白羽还整天跟着他不跟同学来往，不知道成绩出来的事情很正常。 　　关白羽见石振不说话，立刻道：“哥，关金金不是让我明天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么？这说明我考上一中了！真好！” 　　也是……石振想到关金金的话，放下心来。 　　石振跟关白羽聊起中考成绩的时候，另外两个地方，也有人说起关白羽的成绩。 　　下丘初中的校长，就正在问陈老师关白羽的情况。 　　学校成绩排名靠前的学生，校长都是会关注一下的，关白羽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关白羽突然不来上学了，说要在家复习，校长其实很失望，他觉得关白羽还有关白羽家里人太不重视学习了，竟然得了个保送就不来学校！ 　　他当时觉得关白羽在家荒废上两个月，中考成绩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一度担心他考不上市一中。 　　结果昨天中考成绩出来…… 　　他们这儿，中考总共640分。 　　其中语文数学各120分，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各100分。 　　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一般在560分上下，若是考400分以上，就肯定有的上高中或者中专。 　　而他们学校的学生，往年就没有考到市一中录取分数线的。 　　能考到500分以上的，都是凤毛麟角。 　　校长之前觉得关白羽有望考过500分，但自从关白羽不来学校，他就觉得这不大可能了。 　　好在保送了的学生，可以比录取分数线低100分，只要关白羽能考470以上，就能上市一中。 　　反正这学校的学生成绩都差，也不用太执着于成绩……校长这么一想，就不过问关白羽的情况了，却没想到等中考成绩出来…… 　　关白羽竟然考了608分！ 　　他超过了六百分！他们学校之前，从来没有人考过这么高的分数！ 　　他怎么就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校长去看关白羽的各科成绩，发现语文数学英语都他都考得特别好，政治考的也不差，也就物理化学往下拉了点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这学校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市里或者镇上的初中，学生自然也拼不过人家。 　　别的不说，人家初中有显微镜，还不止一台，他们学校可没有！ 　　他们想做点化学实验吧，做实验的材料也各种缺…… 　　好吧就算不缺实验材料，他们学校的老师也做不好那些实验。 　　就说他们之前得到了一些金属钠，正好一个化学老师看到书上说金属钠遇水会爆炸，就想试一试，结果他往水里扔金属钠扔多了……好家伙，他用来装水的塑料脸盆都被炸裂了，差点造成教学事故！ 　　就这样的条件，他们学校学生的物理化学，总归是要差一点的。 　　但关白羽考了六百多分！ 　　六百多分！ 　　他就算不保送，也能上市一中了！ 　　校长一时间无比激动，逮着关白羽的老师问关白羽的事情，还想着要给关白羽一些奖励。 　　虽然他们学校经费不多，但稍微给一点也是可以的。 　　这孩子，太给他们长脸了！ 　　对了，之前的竞赛，他好像也得奖了？ 　　校长想了解一下关白羽，可惜关白羽的班主任对关白羽了解不多。 　　他一心想把整个快班的成绩都搞上来，在关白羽成绩稳定又不让人操心的情况下，对关白羽就不怎么关注。 　　校长只能道：“算了，明天我直接跟他聊。” 　　他对关白羽印象不深，就记得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明天他就见见。 　　同一时间，市一中。 　　每年中考成绩出来，市一中就特别关心市里的尖子生。 　　这些好苗子里，说不定有能上全国顶尖学府的！ 　　他们长溪市别看只是个县级市，每年还是能有那么一两个学生上全国最好的大学的！ 　　还有就是，这些学生他们必须看好，不能给J市那边的市一中抢走——长溪市是J市下面的县级市，长溪市有些成绩很好的学生，会去J市的高中上学。 　　此外，他们还要确定实验班学生的名单。 　　市一中每一届，除了普通班意外，还有两个实验班，两个重点班。 　　实验班的学生，是全市的尖子生，也是学校着重培养的学生。 　　至于重点班，这是分数不够，花钱上市一中的人待的班级。 　　重点班虽然叫“重点”，其实并不是市一中的重点，实验班才是市一中上上下下最看重的。 　　被保送的学生，会自动进实验班。 　　长溪市市区初中，还有附近镇上初中保送来的那些学生，基本都是他们学校成绩最好的。 　　在之前，乡下初中保送的学生也都是他们学校最聪明的，这些学生虽然中考成绩不怎么样，但进了他们高中，跟上来之后，表现总是很亮眼。 　　可这几年，那些初中保送来的学生，质量越来越差。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都是因为某些暗箱操作。 　　一些家长知道保送的事情，就把自家孩子的学籍挂在一所差初中里，但让孩子去更好的初中读书。 　　这孩子在好初中拼命学，然后回挂了学籍的学校考试，自然可以压过其他学生，考个第一第二，得到保送资格。 　　但这样的学生，升入高中之后，表现就平平了。 　　他们这会儿见下丘初中竟然有人考六百多分，下意识的，就以为是这种情况。 　　“这个关白羽，在哪个初中读的？” 　　“不知道啊……” 　　“也不知道他上了高中，表现会怎么样。” 　　“就算他不是下丘初中读的，是在别的初中读的，能考六百多分，总归不会太差。” 　　…… 　　这些人聊着聊着，还给下丘初中打了个电话，问关白羽平常是在哪里读书的。 　　然后就被告知……他一直在下丘初中读书。 　　一个下丘初中的学生，竟然考了六百多分？ 　　市一中的老师都被惊呆了，也全都记住了“关白羽”这个名字。 　　比关羽就多一个字，挺好记的。 　　关白羽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考了几分。 　　他单纯为自己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高兴。 　　不过想到要去市里读书，他又有点失落。 　　市里离安山镇很远，他肯定要住校。 　　他以后，是不是只有周末才能见到他哥？ 　　关白羽以前，对读高中挺向往的，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去很远的地方读书，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石振见关白羽失落，当即问：“小羽，怎么了？” 　　关白羽道：“哥，我以后要去长溪市读书了……我不想跟你分开。” 　　石振道：“怎么就分开了？以后每周都能见面的？” 　　石振说完，又转移话题，开始跟关白羽说住校的事情，以及怎么跟同学搞好关系。 　　他说了一些之后，又意识到想让关白羽受欢迎，他不能什么都不做……石振当即决定送关白羽去读书的时候，要带点零食什么的，分给关白羽的同学。 　　还有关白羽的衣服鞋子，可以再添置一点，免得他因为穿的不好被看低。 　　石振盘算着这些事情，又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刚重生，刚见到关白羽的时候，他是打算等关白羽去读高中，他也跟去长溪市，在长溪市做生意的。 　　长溪市以后会发展的越来越好，安山镇的有钱人，也会陆陆续续搬去长溪市住，在这样的情况下……长溪市的起点其实更高，也更好做生意。 　　因为他不想离开关白羽，当时甚至想着要在市一中附近租个房子，让关白羽和自己一起住。 　　但这些日子跟关白羽相处多了，他渐渐地，就放弃了这打算。 　　关白羽有点太依赖他，太粘着他了。 　　他其实也依赖关白羽，重生之后见到关白羽，他胸腔里有着满满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宣泄……他想让关白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就连石星火，他都不敢让他去做任何可能遇到危险的工作，更不要说关白羽了。 　　关白羽不在他身边，他会不安。 　　但他不能因为这样，就跟关白羽朝夕相对，那可能会影响到关白羽。 　　关白羽还有大好人生，他应该去当一个快乐的高中生，而不是又被他掰弯。 　　关白羽去市里读书的这三年，他可以慢慢拉开跟关白羽的距离。 　　石振的心思，关白羽是不知道的。 　　要跟石振分开，他很不开心，但石振想让他好好读书，想让他考上一个好大学…… 　　他一定不会让石振失望！ 　　关白羽第二天，是石振送去学校的。 　　毕业典礼要九点才开始，石振就先到镇上卖饭团，卖到八点半，再收摊送关白羽去学校。 　　“哥，你也太小心了。”关白羽觉得他哥有点太过紧张——闫江涛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石振道。 　　上辈子他一个不小心，关白羽就没了，这辈子，他哪敢不小心？ 　　他恨不得把关白羽揣兜里藏着！ 　　石振现在很想赚钱，非常非常想。 　　等他将来有钱了，他一定要请一群保镖，保护关白羽。 　　下丘初中的管理不像之前那个被当做中考考场的高中那么严，石振直接就跟着关白羽走了进去。 　　老师都说了，关白羽可以直接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么他们拿了完全可以马上走。 　　毕业典礼什么的……不参加也无所谓。 　　石振和关白羽到的有点晚，班里的学生早就来了。 　　陈老师原本在跟学生们说话，一转头看到石振和关白羽，就走了出来：“关白羽，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不好意思陈老师，我有点事情，来晚了。”关白羽道。 　　要是关白羽中考没考好，陈老师肯定会说他几句，但现在他中考考出了六百多分的好成绩！ 　　陈老师笑道：“原来是这样，关白羽，你快进教室吧。” 　　关白羽不想进去，他还在想要怎么拒绝，石振就道：“陈老师，我听说关白羽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有了？能把通知书和毕业证书给我们吗？我们还有事，急着走。” 　　陈老师皱眉：“你们有什么事？就算你有事，你去办让关白羽留下来总没关系吧？” 　　“不能我去办，要让小羽去。”石振又道。 　　陈老师有点不高兴：“不管怎么样，毕业典礼总要参加的，而且关白羽的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在校长那里，校长还说毕业典礼之后要见见他。” 　　“校长在哪里？”石振问。 　　陈老师一愣，最后没好气地指出校长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石振直接就带着关白羽过去了。 　　这学校不大，校长办公室就在顶楼，那里除了校长办公室，还有财务室什么的。 　　等石振进去，发现校长办公室里，摆着好几张办公桌，这里不止校长一个人。 　　“你们是？”看到他们进来，有老师问。 　　另一个老师道：“这是关白羽！” 　　学校不大，按理关白羽这样的年级第一，很容易就能把校领导认全，校领导也该认识他。 　　但关白羽之前特别没存在感。 　　他不喜欢出风头，不喜欢才加各种活动，也不喜欢跟老师打交道。 　　如此一来，学校里不认识他的老师，就很多了。 　　就算他们认识他……他现在变化很大，他们也可能反应不过来。 　　关白羽找到了校长：“校长好。” 　　“你好你好，关白羽，你这次中考，给我们学校长脸了！”校长一看到关白羽，就夸起来，同时对关白羽越看越喜欢。 　　他以前见过关白羽，那时候关白羽有些瑟缩，他问话的时候，还低着头一副害怕的样子……他就不跟关白羽多说了。 　　现在这孩子，变化真的很大，看着开朗多了！ 　　校长夸关白羽，关白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很欣喜，并克制不住地回头去看石振的表情。 　　石振……他觉得与有荣焉，甚至恨不得校长多夸几句。 　　校长却停下夸赞，转而聊起别的，问关白羽平常都是怎么学习的。 　　关白羽想了想，才说：“以前就是在学校里学习……我中考前不来学校了，都去新华书店看书。” 　　校长很好奇：“你考试前不来学校读书，是为了去新华书店自学？” 　　他对关白羽的印象，越来越好了。 　　这世上最宝贵的，就是有自学能力的学生。 　　关白羽能自学出六百多分的成绩，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嗯……”关白羽有点迟疑。 　　石振道：“校长，我家小羽不来学校，是因为怕被打。” 　　校长愣了：“什么？” 　　其实关白羽来学校，还带个应该是哥哥的人一起，校长觉得挺奇怪的，现在听到石振的话，他就更奇怪了。 　　学校里，难道还有人打关白羽？ 　　石振想也不想，就把关白羽在学校里被闫江涛欺负的事情说了。 　　“之前竞赛的时候，闫江涛诬陷小羽作弊，差点就让小羽得了零分……小羽也是气不过，就找到闫江涛家里去了，害闫江涛挨了一顿打。我也是怕闫江涛报复他，才不让他来学校的。”石振一副我们是老实人，我们受到了压迫的样子，“那闫江涛对小羽敌意很大，之前中考的时候，还找过小羽的麻烦，我怕小羽出事，中考那几天只能亲自接送。” 　　石振刚说完，旁边一个老师就道：“哎，我想起来了，中考那两天你一直在门口等着！我当时还说，哪个家长这么重视孩子的成绩，中考竟然全程在外面等着……原来你是怕关白羽挨打？” 　　又有别的老师道：“咱们学校的尖子生还被打？这种事情太恶劣了吧？” 　　校长也特别生气，以他的经验来看，关白羽将来，大概率会很有出息。 　　要是没有打人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关白羽出息之后，他们学校就多了一个优秀校友。 　　可要是关白羽在这边过得不好……他将来跟人提起自己的初中，绝对没好话！ 　　校长本来还想让关白羽在毕业典礼上说说话什么的，被石振这么一告状，他的心思就歇了。 　　看着石振和关白羽相携离开，他更是突然有了雄心壮志，想要好好管一下这个学校。 　　他应该该那些想读书的人一个好环境！ 　　校长决定好好管一下学校的时候，石振已经骑着三轮车到了镇上，来到石家人租住的地方。 　　石振在隔壁费老师家找到了石婷，问：“婷婷，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石婷摇头：“没有啊。” 　　“婷婷，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做暑假作业了，还有就是你的成绩，我跟你白羽哥说好了，让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给你补课，你一定要听他的话，好好学。”关白羽笑眯眯地看着石婷，“你白羽哥这次中考考了六百多分，他成绩很好，你也要加油，知道吗？。” 　　“白羽哥好厉害啊！”石婷非常敬佩，并且一点没发现自己哥哥其实不怀好意，只习惯性答应：“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第50章 　　石振跟石婷和关白羽商量好，让关白羽从明天开始给石婷上课。 　　课程任由关白羽安排，目标是把石婷的基础补好。 　　至于他自己，卖饭团之余，他要把石婷在这边读书的事情跑好，至于要怎么跑……隔壁不是有个费老师么？ 　　石振重生前，教育这一块已经管得越来越严，大部分学校想去读，都要符合户口房产证之类的条件，转学更是只能在市教育局办理。 　　但这个时候，读书的事情相对要好操作，转学更是校长就能处理。 　　乡下的学生想到镇上读书，找镇上学校的校长商量，出点赞助费就可以了。 　　当然，鉴于这时的家长大多不鸡娃，赞助费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大家普遍都是让自家孩子在对口的，离家近的学校读书，不会为了一所好学校拼命折腾。 　　石振在镇上摆摊数月，认识几个镇上初中的老师，但交情仅限于摊主和客户，去找人家帮忙的话，肯定要给好处费，人家还可能不把他一个摆摊的当回事。 　　找费老师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平常费老师遇到什么事儿，他都会主动帮忙，双方已经有了交情。 　　石婷想在这边读书，他都不用专门拜托费老师，只要在费老师面前提起石婷读书的事情，费老师应该就会告诉他这事儿要怎么办。 　　石振想的没错，他仅仅只是在费老师面前说了几句，费老师就说转学不难，还说他认识镇上初中的校长。 　　按照费老师的说法，石婷要在镇上的初中借读是完全没问题的，就是要出点赞助费。 　　费老师虽然年纪不小，做事却一点不拖延，这天下午，他还直接带着石振，去找了镇上初中的校长。 　　镇上初中的校长就住在不远处，他跟费老师的儿子是同学，所以对费老师很尊敬。 　　当然，石振觉得这位校长态度这样好，还因为费老师的子女，如今都在教育系统工作。 　　再加上费老师当老师的年代有点长，长溪市很多老师乃至教育局工作人员，都要喊费老师一声“老师”……哪怕费老师已经退休，校长也很给他面子。 　　石婷在镇上初中读书的事情，很快就谈好了，开学前去学校办一下手续就行。 　　甚至于赞助费……别人的赞助费要三千，校长却只跟石振要了两千。 　　从校长家出来，费老师问：“石振，你手上钱够吗？不够我可以借你一点。” 　　石家的情况，费老师很清楚。 　　这么一大家子人来了这边，衣食住行都要钱，还全靠石振摆摊养活……怕是过的有点难。 　　石振道：“费老师，不用了，这个钱我是有的。” 　　石振现在手上，其实没有两千块。 　　石家人来了之后，他多多少少添置了一些东西，如今是夏天，天特别热，他还在石家安了个吊扇，给自己和关白羽一人买了一个小电扇。 　　再加上如今家里人特别多，一天下来伙食费至少要十块钱……他手上的存款实在不多。 　　好在之前把熟食摊盘给钱起来，得了八百块，他现在手上大概有一千两的样子。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必须多赚点。 　　不然石婷和关白羽都要读书，他钱不够。 　　至于要怎么赚钱……石振想了想，决定先把炸串摊全盘交给自己父亲，然后自己做点别的生意。 　　比如在晚上卖冷饮。 　　早餐是大家必买的东西，客人会比较多，但利润往往很薄。 　　晚上的冷饮就不一样了。 　　这类东西，更像是给生活锦上添花的享受，他买贵一点，大家也能接受。 　　打个比方，在二十几年后，日常喝的250毫升一盒的盒装牛奶要是卖十元，大家都会觉得贵。 　　但是用几块钱成本的盒装牛奶做的奶茶卖十几块钱一杯，大家依然会买。 　　很多奶茶店做奶茶，甚至都不用纯牛奶，用的是成本更低的奶粉。 　　此时的安山镇，压根就没有卖冷饮奶茶的地方，他要是做这个，那绝对独一份的生意，冷饮的利润还非常高…… 　　最重要的是，这生意好上手，没经验也能做。 　　石振之前想过要卖麻辣烫，这个时候的安山镇没有麻辣烫，他要是摆个摊卖，生意肯定特别好。 　　但他麻辣烫多多少少还是要点技术的，他不一定能把麻辣烫做好吃。 　　还有就是后市可以用低价进到货的贡丸之类，现在安山镇这边，压根买不到。 　　之前卖炸串的时候，石振其实还想到了另外一种适合拿来卖的东西，那就是“串串香”。 　　各种各样的串串放水里煮，有客人要就用一次性杯子装了，加点汤给客人……它其实更加简单好做。 　　因为海带、香菇、油豆腐等等素菜成本都很低，它利润应该会很不错。 　　石振最终否决这门生意，就是因为他在安山镇还有长溪市，都买不到价格便宜的贡丸鱼丸鱼豆腐还有其他适合用来煮的东西。 　　他总不能只卖素菜和火腿肠。 　　现在的人，还是更喜欢吃点荤的。 　　炸串就不一样了，香肠火腿肠鸡翅尖鸡中翅鸡心里脊肉等等等等，很多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都能炸。 　　总之，相比于麻辣烫，冷饮绝对是低成本好上手，原材料也好找的生意，就是要做这生意，至少需要一个冰柜。 　　在后世，一千块就能买个大冰柜，二手的两三百都能买到，但这时候……一个冰柜，少说也要两三千。 　　这还是最近两年，电器价格已经下来一些了，八十年代买个冰箱要上万。 　　不过他做生意，早就需要冰柜了，这是迟早要买的，现在买了总不会亏。 　　石振想到这门生意，就跟关白羽商量了一下。 　　关白羽对做生意不太了解，但他哥多聪明啊！他想到的生意，肯定能赚钱！ 　　关白羽鼓励了石振一番，还夸个不停：“哥你一定没问题的，你这么厉害！我相信你肯定能赚到钱……” 　　石振笑着看他，一直看到他的声音低下来，涨红了一张脸。 　　第二天上午，石振把跟着他到镇上卖饭团的关白羽送到石家给石婷上课，就去了长溪市。 　　他要去看看冰柜的价格，然后买一个。 　　要是他手上的钱不够……之前给关白羽存的学费，只能先拿出来用了。 　　有了冰柜，他就算不卖冷饮，大夏天的卖冰棍也能赚钱，总不至于把关白羽的学费赔掉。 　　这时很多人家家里没有冰箱，冰棍的地位跟后世的奶茶差不多，出来逛街什么的，都乐意买根冰棍吃。 　　最简单，成本特别低的糖水冰棍，都能卖两三毛一根，这行的利润着实不低。 　　到了长溪市，石振就发现这边又多了一些工地。 　　这几年长溪市真的发展得很快。 　　石振很快就找到了长溪市的电器商店。 　　如今的冰箱大多分上下两层，上面是冷冻的，下面是冷藏的，而这种冰箱的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三四千。 　　电视机黑白的便宜一点，彩色电视机能卖四五千。 　　而石振需要的冰柜因为只能设定一个温度的，比冰箱要便宜，但也要两千多。 　　石振钱没带够，再加上卖冷饮要用的杯子吸管还有用来泡冷饮的材料都还没找好，就没有急着买冰箱，而是又去了其他地方。 　　可乐这样的知名饮料，他到时候直接卖罐装，也可以大瓶倒出来卖。 　　本地有生产汽水的厂家，进一些汽水，放冰箱冻过或者倒出来加冰块，也直接能拿来卖。 　　还可以用炼乳和奶粉做冰牛奶，用橘子粉泡橘子水等等。 　　石振在长溪市跑了几个小时，热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好几回之后，对自己要做的冷饮生意，也算有点数了。 　　他还发现……长溪市有专门卖冰可乐冰汽水的摊子。 　　大夏天的要是能来一瓶，真的太爽了……可惜他没钱。 　　石振在长溪市什么都没买，午饭吃的是自己早上捏的饭团，喝的也是自带的加了盐的红茶。 　　这红茶味道很怪，但解渴。 　　到下午两点，石振有点撑不住了。 　　如今的长溪市这边还有很多以前国营工厂盖的宿舍楼，这些宿舍楼普遍四五层，相互之间挨的比较近，楼下也没什么绿化，最多有个窄窄的小花坛。 　　石振在一栋宿舍楼东边阴凉处的小花坛上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 　　这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一些中老年妇女聚在一起，或是织毛衣，或是……给毛衣缝纽扣、缝珠子、绣花。 　　这绣花当然不是古代那种精美的绣，而是用很粗的线，在毛衣上缝出简单花朵的那种，只要脑子不笨的，都能很快上手。 　　石振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也能绣。 　　就是这种上面又是串珠子又是绣花的毛衣，在他看来真的非常非常土……不过这时候的人喜欢花哨的。 　　这年头，这种毛衣的价格相比于人均收入，可一点不便宜。 　　等等！ 　　石振突然发现，这些人身边放着很多一模一样的毛衣，她们正一件一件地缝…… 　　她们不是在装饰自家的毛衣，而是接了活拿到家里来做，补贴家用。 　　石振笑着凑过去跟她们搭话，问她们这个毛衣是从哪里拿的，绣一件多少钱。 　　这毛衣是这些人从附近的工厂拿的，绣一件衣服的价格，则要看这衣服好不好绣。 　　有些衣服只要缝一下扣子，一件几分钱，有些衣服要缝的地方多，一件就能拿几毛钱，特别复杂绣的时候要花很多时间的衣服……绣一件拿一元两元的也有。 　　她们就这么拿衣服回家绣，做的时间够长的话，一天能赚十几二十块钱。 　　当然，她们大部分人家里有别的活儿要做，往往还要带孩子，只能抽空做做，这样一天下来大概能赚个五六块钱。 　　石振听完，就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生意。 　　当然，他不是打算去绣花，而是看中了其中的商机。 　　他可以联系一下工厂，帮忙派活！ 　　长溪市有好几家毛衣厂，还有很多生产毛衣的小作坊。 　　而那些生产出来的毛衣，不乏需要二次加工的。 　　市区工作机会多，闲在家里的女性比较少，她们也不一定愿意做这些繁琐的活儿。 　　但若是把这活儿弄到安山镇，尤其是安山镇附近的乡下…… 　　那里的女人，肯定特别乐意做这些工作！ 　　虽然现在安山镇的年轻女性普遍能找到工作，但那些六十年代以前出生的女性，她们因为没读过书，因为要照顾家里等种种原因，普遍是没有工作的，也很难出门工作。 　　但这种可以带回家做的手工活……她们完全可以做。 　　石振觉得，自己可以从工厂接活，然后派发给村里人。 　　工厂给他的价格如果是绣一件一元，他派发给村里人，可以绣一件给她们八毛。 　　如此一来……他可以净赚两毛。 　　石振起了心思，想也不想就朝着服装厂那边走。 　　要说九四年的沿海，实在是个经济正在腾飞的时代。 　　这时不管生产出什么来，都有人抢着买。 　　就说前几年，有个火腿肠工厂，门口能堵满了销售商，抢他们生产出来的火腿肠！ 　　长溪市的羊毛衫也不愁卖，那些工厂几乎是昼夜不停，三班倒地在开工。 　　厂长压根就不用担心没有订单，他们要担心的，是生产原料总是不够。 　　还有就是现在的毛衣，绣点花缝点珠子什么的，能卖高价，但他们没有人手去做这个。 　　把活儿给周围人干吧……这周围的人，也干不了太多。 　　工厂这边，只能尽量生产简单的款式。 　　石振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去的。 　　他到的时候，正好是四点钟，三班倒员工里，白班的人下班的时间。 　　女工们说说笑笑地从工厂里出来，然后在工厂门口的水龙头下洗脚。 　　她们在工厂一般都穿拖鞋，八小时忙下来，脚上总是脏兮兮的，回家前就要洗脚。 　　洗完之后，年纪大的穿着拖鞋就这么直接走了，而那些年纪轻的，普遍会换上好看的凉鞋再走，至于拖鞋，可以寄存在工厂里。 　　此时的工厂都不大，管理也不严格，石振这次来长溪市，穿着打扮又还不错，门口的大爷问他来干嘛，他用方言说自己是来找人的，那大爷就直接让他进去了。 　　石振找了一圈，问了几个人，就找到了负责给周边女人派发羊毛衫，让她们绣花缝纽扣的那个厂领导。 　　石振这次过来，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这工厂的领导竟然很好说话，听了他的想法之后，就来了兴致。 　　石振当即跟对方谈起来。 　　这门生意很快就谈好了，就是要给这个领导回扣。 　　这领导表示，他这边可以用汽车，帮忙把厂里的羊毛衫拉到安山镇去，也能开出一个不低的价格给石振，但工厂这边给的价格如果是一件一元，那么石振要给他一毛钱的回扣，返十分之一。 　　石振对此没意见，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有，是难免的。 　　不过这么一来，他再往下发派活，就只能给人家七毛了，当然这也不是确定的数，有些活儿做起来简单，再低一点的价格，也有的是人接。 　　他要负责收发打样，要检查成品质量，丢了衣服还要担责任，肯定要拿钱。 　　毛衣厂有自己的卡车，可以帮石振把毛衣送到安山镇，到时间了，再来把毛衣装走。 　　石振想了想，打算这些毛衣，到时候都送到他租的关建国家的房子里去。 　　熟食摊的各种用具钱起来已经全部拿走，炸串摊和饭团摊子需要的东西不多，还都已经放到镇上的屋子，现在他租的关建国家的房子还有关白羽家的房子，都很空。 　　关白羽家是泥地，毛衣不好乱放，但关建国租给他的堂屋是水泥地面的，墙上还刷了石灰。 　　他到时候在地上铺个塑料布，就能把衣服直接放地上了。 　　石振跟人家商量好，又说好自己第二天过来拿货，这才急急忙忙去坐车。 　　也是他运气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但即便如此，回到安山镇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好在他出去之前，就跟自己父母提过，说自己如果不能回来，让他们自个儿出去摆摊，也就不至于耽误做生意。 　　石振回家的路上路过自家摊子，见石大林赵美云还有赵秋娟一起看着摊子，有条不紊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当他回到石家人住的地方…… 　　关白羽和石婷正在等他，一边等，关白羽还一边在教石婷拼音。 　　石婷的拼音学的不咋的，普通话也不标准。 　　关白羽其实有点南方人说普通话的通病，比如说分不出前鼻音后鼻音，但石婷……她已经到了分不清平舌音翘舌音的地步！ 　　当然，石振记得，二十多年后的石婷说普通话，是一点口音都没有的。 　　这会儿石婷也学得很认真，让石振有些欣慰：“婷婷很用功啊。” 　　“嗯，”石婷认真点头，“哥，我之前普通话说不好，要被人看笑话的，我才不要！” 　　怪不得学得这么认真…… 　　石振跟石婷说话的时候，关白羽把给石振留开的饭菜端了出来。 　　这菜饭他放锅里温着，现在不烫也不冷，吃着刚刚好。 　　早就饿坏了的石振，几乎立刻就大快朵颐起来，都没个吃相了。 　　石振吃完，才觉得自己整个人缓了过来。 　　得知石婷已经学了一下午，他就让关白羽和石婷跟着自己去炸串摊看看。 　　三人来到外面，石婷一溜烟就跑到前面了。 　　石振交代过石婷，让石婷晚上只能在繁华的地方走，不能去小巷子。 　　这些方面石婷还是很听话的，她还怕黑……石振就没喊她停下，看着她跑远。 　　等她跑走，石振问关白羽：“婷婷她基础怎么样？” 　　关白羽沉默片刻，最后道：“哥……妹妹语文还是不错的，数学……” 　　怎么说呢，语文作业，石婷还是能做一做的，数学作业就…… 　　关白羽真的很纳闷，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题，他都讲了好几遍了，石婷就是想不明白。 　　石振听关白羽说完，一阵沉默。 　　唉，关白羽做的那些初中数学题，他也弄不明白。 第51章 　　石振和关白羽走到炸串摊的时候，石婷正缠着赵美云要吃炸串。 　　母亲去世的时候，石婷才四岁。 　　她当时很伤心，但后来赵美云来了家里，对她挺不错的，她就算知道赵美云不是亲妈，也还是把赵美云当妈了，跟赵美云很亲近。 　　摊子上的东西，赵美云自己是一串都舍不得吃的，毕竟都是能拿来卖钱的东西。 　　但石婷要……她问过石婷，给石婷炸了一串他们卖五毛的香肠。 　　赵秋娟也笑眯眯地问石婷读书累不累。 　　石婷一边等炸香肠出锅，一边道：“累倒是不累，就是不能看电视了，有点烦。” 　　“只要你好好学，以后每天给你两小时去费老师家看电视。”石振许诺——费老师巴不得有人去他家，肯定不会介意，当然，要选人家在家并且不休息的时候。 　　石婷这下高兴了。 　　赵秋娟见石振来了，问：“阿振，你饭吃了么？够不够？” 　　“已经吃了，”石振笑起来，“你们给我留了很多，我差点吃不下。” 　　“嗯……吃饱点好……”赵秋娟想说几句好话跟石振套近乎，但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就只默默地把他们带过来，准备累的时候拿来坐的凳子搬给石振：“阿振，你坐。” 　　这凳子是长条的，能坐两个人，石振跑了一天确实累了，就在一头坐下，又示意关白羽坐另一头。 　　关白羽在家一直坐着，其实不累，但他不坐石婷怕是要来坐……关白羽立刻坐下了，紧挨着石振。 　　他笑弯了眼睛，又偷偷打量了一眼石婷。 　　石婷心思全在炸串上，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关白羽又一次觉得自己有毛病，他怎么就整天惦记着……争宠？ 　　定了定神，关白羽问石振有没有买到冰柜。 　　石振道：“冰柜要两三千，太贵了，我买不起……小羽，要麻烦你借钱给我了。” 　　关白羽愣了，他哪有钱？全部家当也就陆续存下来的石振给的零花钱，总共就一百。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石振不想让石家人知道他的财务状况的事情……关白羽胡乱点了点头，眼巴巴地去看石振。 　　石振朝他眨了眨眼睛。 　　关白羽猛地睁大眼睛——他哥的眼睛，好像会放电！ 　　他心跳加快，特别高兴。 　　他哥什么都不瞒着他。 　　他们在石家人面前，还一起隐瞒了一个秘密。 　　石振和关白羽聊天，说的是普通话。 　　两人若是用本地方言聊天，会有种把其他人排斥在外的感觉，用普通话就不一样了。 　　赵秋娟和石婷都是能听懂普通话的，石大林和赵美云也勉强能听懂几句。 　　“白羽哥好有钱啊！哪来的？”石婷拿着炸香肠咬了一口，羡慕地看着关白羽，“唉！要是我有那么多钱就好了，我看到一个帽子，可漂亮了，好想买。” 　　石婷想买的，可不止帽子！还有衣服裤子裙子鞋子书包发卡头绳…… 　　可惜她没钱。 　　“小羽跟我一样，有做点小生意，”石振道，“我租房子什么的，开销挺大，小羽平常没什么开销，攒下的钱就多。” 　　原来是这样！ 　　石家人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他们头一天来安山镇的时候，就看到关白羽在摆摊。 　　听说关白羽是为了攒高中学费，才会不读初三出来摆摊。 　　更厉害的是，他后来都不去上课了，竟然还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也是，石星火这样不认字的，干了几个月都能攒下一千多，关白羽有点积蓄太正常了。 　　赵美云把客人要的炸串递出去，回过头问关白羽和石振要不要吃炸串。 　　石振当然不要，关白羽也拒绝了，一来他不是嘴馋的人，二来……石振怎么省钱的，他都看在眼里。 　　就说刚才石振吃饭吃得那么快……石振今天在外面，肯定没舍得给自己买点吃的。 　　他哥这么辛苦，就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他哪能乱花钱？ 　　关白羽琢磨着，明天要再跟石婷说说，说石振多辛苦多不容易，让石婷不要整天想买这个想买那个。 　　至于他哥辛苦的具体内容……虽然他哥不愿意告诉他，但他可以编！ 　　石振坐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爸妈两个人一起摆这个炸串摊子，是没有问题的。 　　他放下心，看向自己姐姐。 　　石振原先，是想给赵秋娟找个工厂的工作，让赵秋娟多接触这边的年轻女孩，改变一下观念的。 　　但这个时期，在安山镇这么个小地方，工厂招工还是更喜欢找本地人，不喜欢找外地人。 　　再加上赵秋娟本身有点内向，不太会说话，也不会来事的，想让招工方看上她，就更难了。 　　石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她的工作，现在想想，不如就像之前跟钱起来说的那样，把饭团摊子给她管。 　　卖饭团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多，利润也还可以，石振原先打算先自己做着。 　　他总不能完全没收入。 　　但这次去长溪市，他不仅已经决定接下来要到镇上卖冷饮，还打算接毛衣厂的活儿来干。 　　石振对赵秋娟道：“姐，你也知道的，我还有个摊子，就是早上在菜场那边卖饭团，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去吧，先试着做几天，你要是能做下来，那饭团摊子，以后就给你看着。” 　　赵秋娟听赵美云的话讨好石振，就是希望石振能帮帮自己，比如给自己找个好对象。 　　她要求也不高，嫁过去能吃饱喝足，那男人不打人，她生女娃也不嫌弃，她就心满意足了，年纪大点，长得丑点，都无所谓。 　　赵秋娟没想到，石振竟然会把卖饭团的摊子给她。 　　让她帮帮忙可以，让她一个人去摆一个摊子……她真的不行！ 　　“阿振，我不行的……” 　　“姐，你一直很能干，肯定行的。”石振道。 　　赵秋娟还有些惶恐：“我……” 　　“姐，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跟我一起做准备，和我一起出摊，先试几天，要是你能做好，这摊子以后就你看着了。”石振道。 　　“那你呢？”赵秋娟问。 　　这可是一个能赚钱的营生，多么重要啊！她弟弟竟然要给她做！ 　　此时此刻，赵秋娟无比感激，感激之余又不免不安。 　　石振道：“我打算做点别的。” 　　其实如果把这两个摊子都交出去的话……以后家里的开销，就不用他管了，这样他也会轻松很多。而他姐在镇上卖饭团，怎么都是能多接触一些人的，也能开朗一些。 　　至于他姐的婚事……石振还真没想到这事儿。 　　他姐才二十！ 　　才二十岁的小姑娘，何必急着嫁人？ 　　其实他有心想让他姐再读点书，主要是他姐小学都只念了两年，字都认不全，以后太吃亏了。 　　但让他姐继续读书是不可能的…… 　　他姐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坐回小学教室。 　　石振想了想，突然道：“姐，最近婷婷每天跟着白羽学拼音，你也可以跟着学一学，以后再把字认了……认了字，你将来不管做什么都方便。” 　　“不了不了，我都这么大了，已经学不会了……”赵秋娟连连摆手。 　　“怎么会？姐你才二十，认字怎么都能学会的。”石振道，“姐，你想想，你将来生了孩子，孩子想让你给他读个故事，你读不出来，这多不好。” 　　赵秋娟听石振这么说，若有所思。 　　石振见状有点无奈。 　　他姐是那种，愿意为孩子奉献一切的人，跟她说别的不好使，提孩子就好使了。 　　哪怕她现在还没孩子。 　　石振又道：“将来你孩子去上学了，学校老师让家长填表格你不会填，去开家长会你不认字……会给孩子丢脸。” 　　赵秋娟这么一想，就惶恐了。 　　石婷上了初中之后，偶尔会拿一些表格什么的回家，要家长填。她都是不懂这些的，她爸妈也不懂，全是石婷自己填。 　　将来她孩子要是拿回这样的表格…… 　　赵秋娟觉得别的可以不管，字还是要认识一下的。 　　石振如果真给她摊子，她也要好好干，免得自己的孩子，将来要吃点什么她没钱。 　　赵秋娟一时间充满干劲。 　　石振今天没午睡，已经很累了，就没在炸串摊这边多待，早早回家休息。 　　他睡了一晚上，才缓过神，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镇上。 　　他卖饭团的摊子，如今也放在石家那边，他早上做准备，都是去那里做的。 　　到了地方，石振就发现赵秋娟已经起了。 　　他让他姐早点起，没想到他姐竟然这么早。 　　但不能否认，他姐这样子，让他挺高兴的。 　　他姐要是很懒，他连帮她都没劲儿。 　　只用电饭锅做饭有点慢，石振就用铁锅也做了一点，然后指使他姐切咸菜和榨菜，再把这两样用油炒了。 　　炒的时候还可以尝尝味儿，一般来讲，咸菜里面稍稍放点糖，口感会更好。 　　炒完这两样，就该做蛋皮了，买一块钱的饭团的人不多，蛋皮的用量也就很少，石振一般做两三个鸡蛋的蛋皮就足够了，往往还能剩。 　　接着就是炸花生，这也不难。 　　赵秋娟干活利落，在石振的指点下，她顺利干完了所有的活儿。 　　石振又带着她去卖油条的地方拿了油条，然后去镇上摆摊。 　　今天卖的饭团，还是石振捏的，但有人提前订好的饭团，石振让赵秋娟捏。 　　赵秋娟今年二十，她长得不好看，但那脸……看着就淳朴，就像是不会骗人的那种。 　　所以她不会让人第一眼就喜欢她，但也绝不会让人讨厌她。 　　石振对往来的熟客介绍，说这是自己姐，大家听了，就会对赵秋娟笑笑。 　　赵秋娟性格有点内向，但她并不是不想接触社会的那种。 　　事实上，她对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好奇的，也想去接触这个世界。 　　跟在石振身边摆摊，她有种自己被这个陌生的地方接纳了的感觉。 　　安山镇的工厂，基本都是八点开工的，到了八点，来买早餐的人就少了。 　　不过石振一般会再摆一会儿摊子，主要是为了能把准备的东西卖完。 　　今天，他们剩下的材料，就已经不多了。 　　石振想到前几天他摆炸串摊子的时候，赵秋娟也有来帮忙，多少有点经验，就道：“姐，我今天有事，要去一趟长溪市，这摊子接下来麻烦你看着了，等东西卖完了，你就把它推回家去。” 　　之前石振给赵秋娟她们钉木架子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做了一个适合拿来卖饭团的摊子。 　　这摊子是用木头钉的长方体，外面包上了薄铁皮，下面装了轮子，上方中间还挖了两个坑，正好可以放进去两个装米饭的大桶。 　　赵秋娟卖完饭团，是可以把摊子推回家的。 　　听石振这么说，赵秋娟有点忐忑，但还是认真地答应下来。 　　石振笑笑，上了前往长溪市的公交车。 　　石振到了长溪市之后，就直奔昨天去过的羊毛衫厂。 　　石振昨天见过的领导已经在厂里等着了，石振上去就笑：“周总好，我这次带了押金过来，身份证也带上了，我们可以签合同。” 　　那周总愣了愣。 　　押金这事儿，是他提的，他这边不可能在石振一点抵押都没有情况下，就把刚生产出来的大批羊毛衫给石振。 　　身份证，也是他提出要石振带上的，他想知道石振的来历。 　　但签合同……他之前还真没想到。 　　不过签一个也好，保险，就是……要怎么签？ 　　这位“周总”是厂长的弟弟，年纪不小了。 　　他们这年纪的人，当年都没上过几年学，合同什么的……有模板的还好，没有模板的，他就不太会弄。 　　石振跟他聊了聊，才知道这件事，最后道：“不然我来写？” 　　周总就让石振试试。 　　石振飞快地写了个合同。 　　他闲来无事专门练过字，一笔很好看，还像极了关白羽的笔迹。 　　至于合同……上辈子他看过无数合同，很多合同一份就有几十页，他必须带着律师一起看…… 　　现在让他手写一份简单的合同，真的太简单了。 　　石振的合同写得非常好，让那位周总非常满意，不过石振的身份证他看过之后，有点不满意。 　　他以为石振是本地人，结果不是？ 　　这个时期，社会还是比较乱的，石振如果是本地人，那他不用怕石振跑，但石振如果是外地人，就不那么可靠了。 　　石振也知道这一点，才主动提出签合同的，这时又认真解释：“周总，我户口不在这边，但在这边生活很久了，也有亲戚在这边，你要是不放心，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这位周总很急，今天就给了他两百件羊毛衫，让他找人在上面绣花。 　　石振看过花样，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的提议了。 　　这家工厂最近生产的这批羊毛衫需要绣上比较复杂的花朵，他们怕是一时间找不到人做，才找自己试试。 　　这位周总一口答应下来。 　　按照约定，他们厂要把衣服送到石振那边，而他肯定是要跟去看看的。 　　虽然石振交了一千块的押金，但两百件羊毛衫的价值，绝对在一千以上。 　　还有就是，这款羊毛衫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陆续续要生产几千件，都要找人绣花，以后指不定，一次就要往石振那里送上千件…… 　　说起来，昨天石振要是不来……他今天可能会招一些工人，让她们来厂里绣花。 　　但这样做的成本比把活儿派出去要高，还不一定能在交货前完成。 　　相比之下，还是把这种活外包出去比较好。 　　他还能拿回扣！ 　　所有的衣服都被装上卡车，石振也跟着上了车。 　　卡车就前面两个座位，司机和周总坐了，石振就只能坐在车厢里，跟大批毛衣为邻。 　　天上有炙热的太阳，四周有厚实的毛衣，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石振都觉得很热。 　　好在这生意做起来之后，应该能赚不少。 　　石振正感慨，一转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层的，周总给他的毛衣样品。 　　等等，这样品……只有一件？ 　　他要把这活儿分出去给村里的女人做，肯定要给她们样品。 　　现在样品总共只有一个……他要怎么办？ 　　工厂那边，可是说了这两百件衣服，后天就要拿走的，时间非常紧，他很难马上找到人给自己缝样品。 　　石振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毛衣，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这个样品，暂时只能他来绣了。 　　他了解一下这衣服要怎么绣，其实也挺好的，这样那些阿姨大婶到他这边接活的时候，他就能教她们怎么绣花了。 　　真的……挺好的。 　　他接下来，怕是要成为妇女之友。 第52章 　　石振之前在市区，一看到有人绣花，意识到这是一种能接回家做的活儿，就特别想做，这也是有原因的。 　　他想到了清明前，他在村里找人帮忙折元宝，明明给的钱特别少，大家却都愿意。 　　说到底，还是因为村里年纪大的女人，大多没工作，手上也没钱。 　　他接了这样的活回去，自己能赚钱，也能让她们赚到钱。 　　手上没钱，那么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底气的，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所以若是有机会，村里人都乐意找活儿干。 　　羊毛衫厂的司机认识到安山镇的路。 　　他开车开得很快，再加上不像公交车半路需要停下来，所以不过半小时，就到了安山镇，又在石振的指点下，把车子开进关白羽他们村。 　　村里的路比较小，好在卡车可以通行。 　　等到了关建国家，因为关建国有一辆拖拉机的缘故，他家晒场通往门口的路被拓宽了，卡车也就可以开进去，还能在他家晒场上掉头。 　　现在已经不是七几年八几年，路上没几辆车，孩子们偶尔见到一辆，就忍不住追上去的年代了。 　　但突然来了一辆陌生的卡车，附近闲着没事的人还是不过太阳晒，聚了过来。 　　石振指着关广国家的房子，对那位周总说那是他亲戚家，又说自己平常租住在镇上，至于这里，这是他租的房子，用来放毛衣，因为将来这毛衣，都是要给村里人绣的。 　　那位周总见石振笑着跟村里人打招呼，明显都认识，倒是没有怀疑石振的话。 　　石振这人虽然穿着打扮看着一般，但看谈吐，看他的字，就知道他受过教育，家里情况应该也不错。 　　这样的人，不至于大费周章，就为了骗他两百件毛衣。 　　这两百件羊毛衫，论价值超过石振放在他那里的一千块押金，但他们工厂生产的羊毛衫并不是纯羊毛的，按成本算估计也就一千块上下。 　　石振今天早上出去卖饭团的时候，曾让关白羽和石星火帮忙把他和石星火住的屋子打扫干净。 　　就连他和石星火的床，他都让他们搬去了关白羽的房子。 　　以后他和石星火，就睡在关白羽那房子的外间了。 　　石星火做事不一定可靠，但关白羽做事，绝对是可靠的，石振打开门，就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地上还铺了塑料布。 　　那是他之前买来，下雨天用来挡雨的塑料布。 　　周总看过之后，放下心，他留下两百件羊毛衫，跟石振说后天来拿，又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就有人来问石振，这人是来干嘛的。 　　石振也不隐瞒，直接跟她们说他接了活，要让人帮忙绣花。 　　他又拿出那件样品道：“现在这花要怎么绣，我也不是很清楚，样品更是只有一件……我要先琢磨一下绣法。你们有手工不错的吗？可以跟我一起绣一件试试，放心，只要绣出来的能过关，我这边肯定给钱。” 　　村里人大多不自信，也没见过有人这样绣花，很多人迟疑着不敢开口。 　　最后，倒是关白羽的养母张秀美站了出来：“这个看着绣起来不难，我可以试试……绣一件多少钱？” 　　石振道：“绣样品我可以多给你一点，绣一件一元，当然，样品的话，我这边要求会高一点。” 　　这衣服上的花样有点繁琐，要把印了花样的纸固定在衣服上，再照着上面的花样绣，等绣完，扯掉那张纸，就算完工了。 　　当然，毕竟是毛衣，用来绣花的线也是毛线，比较粗，所以绣的速度应该不会太慢，怎么都不至于绣一件要一整天。 　　这衣服，羊毛衫厂那边给的价格，是绣一件一元二毛。 　　石振打算自己试着绣一下，确定绣一件要花费的时间之后，再算出价钱，发给村里人。 　　一般来讲，坐着绣一小时能赚五毛，村里的女人就很乐意做了，一小时能赚一元，她们就很开心……他之前让她们折元宝，她们忙活好几个小时，都只能挣两块！ 　　这时的人力，是真便宜。 　　张秀美第一个站出来之后，很快又有别的女人说想要试试绣样品。 　　石振在村里也住了几个月了，大概知道这些人的情况，就选了几个，跟他一起绣。 　　这些女人先围着样品看了许久，这才开始绣。 　　她们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非常小心，唯恐出错，也力争绣的跟样品一模一样。 　　连一朵花的花瓣，人家绣了几针，她们都事先数过。 　　石振也拿了一件衣服绣。 　　农活干多了的人，比如说他的父亲，手会特别粗，上面满是皲裂，有时候皲裂多了，不得不用胶布什么的把手指缠上。 　　这样的手，做精细活会比较难，拿不了针线。 　　不过他还年轻，倒不至于这么严重，他的手上虽然有茧子，但没有皲裂。 　　这给毛衣绣花的针，还很粗很长，他拿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石振拿针，就跟着做起来。 　　他不是事事都擅长的，但从小干活多了，动手能力一直很强，绣花也能绣得跟样品一模一样。 　　一件衣服，石振一停不停，绣了五十分钟才绣完。 　　他绣完之前，张秀美已经绣好一件，而其他人里，有绣完的也有没有绣完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绣，会慢一点，石振琢磨着，这衣服绣得快的，多绣几件之后，应该能做到一小时绣两件。 　　若是绣得慢的，那一小时估计只能绣一件。 　　石振略一思索，给出了绣衣服的价格：“这衣服我还要十几件样品，样品你们在我这边绣，一元一件，等样品绣完，你们可以从我这里拿衣服回去绣，一件七毛，今天拿的，明天要给我。” 　　这些女人一开始比较忐忑，怕自己做不来这个活儿，但现在已经绣了一件，心里就有底了。 　　她们平常要做饭什么的，家里事情蛮多的，但一天下来算上晚饭后，至少能抽出七八个小时来绣。 　　做熟了之后，一天绣下来，至少能赚个十块钱？ 　　那一个月就是三百了！ 　　石振也是算过之后，给她们这个价格的。 　　虽然他剥削的有点多，但……谁让他现在缺钱？ 　　只能当个资本家了。 　　这几个女人绣样品的时候，村里有其他人来围观，比如关建国的母亲，就过来看了，她还要了衣服，也在旁边绣。 　　竟然绣得还不错！ 　　等二十件样品齐了，石振就开始分发手上的毛衣。 　　有些人试着领了十件或者十五件，张秀美是个狠的，直接要了三十件。 　　“婶儿，你能绣完？”石振有点担心。 　　张秀美道：“你忘了，金金放暑假了！” 　　石振：“……”这是要让关金金帮着绣？可张秀美家里，还养鸡呢……不过最近地里活儿不多，关广国养鸡也养熟了，那些鸡，关广国一个人照顾就行。 　　当然，张秀美到他这里拿活儿做，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养鸡不赚钱。 　　最近安山镇附近，很多人家在家里养鸡，鸡的价格一直上不去，倒是饲料因为买的人多，贵了一些。 　　羊毛衫厂总共只给了石振两百件羊毛衫，你十件我二十件的，这些衣服很快就被村里的女人领完了。 　　而石振，他用本子记下了每个女人的名字，以及她们领走的衣服的数量。 　　当然他也特地交代她们，不能把衣服弄脏了，绣的时候更要认真一点，要是绣的不够好，他这边是要让她们返工的，丢了衣服更是不行，那必须赔。 　　都是村里人，石振知道她们不会在领走之后，偷藏下衣服。 　　但他要是没注意，给她们多发了，比如记下的是给她们十件，最后给了她们十一件，那她们大概率会把那多的一件留下不给他。 　　所以哪怕这些衣服送来的时候，已经十件一捆捆好了，石振依然仔细数过才给她们，也让她们当场数过。 　　给多了衣服不行，给少了肯定也不行。 　　等人都走了，石振放松下来。 　　这两百件衣服，刨除让人做样本多给的钱，以及要给那位周总的回扣，他大概能挣七十。 　　所以有时候找对做生意的路子，真的比踏实努力地干活挣得多。 　　这活儿也无疑是他重生后，做过的所有的活儿里，最轻松但挣钱最多的。等这生意上了正轨，他兴许能一天挣一百。 　　更别说他还不打算只做这个，他晚上还想去镇上摆摊卖冷饮。 　　石振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未来，打算尽快将冰柜买下。 　　当然，怎么着都要等他手上这生意做了几天上了正轨才行。 　　他若是可以多联系几个羊毛衫厂，以后说不定这村子，还有附近村子，会有上百个女人，从他手上拿活做。 　　九十年代，靠做这种手工赚钱的村子真的挺多的，比如有些村子，全村一起做打火机。 　　又有些村子，全村一起用胶水粘发卡。 　　还有全村一起串珠子，做手链项链的。 　　他们这边，全村一起给羊毛衫做二次加工也不错？ 　　石振挺忙的，一大早就去了长溪市，其他人也一样忙。 　　关白羽早上帮石振收拾好石振租的关建国家的房子之后，就去镇上给石婷上课了。 　　他发现石婷的基础很差，就把自己的小学课本拿到石家去，从标点符号，的得地之类的开始教。 　　咳咳……这一教，他发现自己基础，也挺不好的。 　　还有就是石婷的数学，是真的不太好。 　　关白羽教的很认真，教着教着，就见赵秋娟推着饭团摊子回来了。 　　关白羽立刻站起身：“姐，我哥呢？” 　　赵秋娟道：“阿振去长溪市了。” 　　“哦……”关白羽有些失落。 　　赵秋娟倒是很高兴，她今天独立做了生意，经手了那么多钱，总觉得自己不太一样了。 　　“我早上卖饭团，剩了一些花生和蛋皮，你们要不要吃？”赵秋娟问。 　　关白羽兴趣不大，石婷倒是感兴趣：“要！” 　　赵秋娟就拿出来，给石婷吃。 　　包饭团的时候，每种料都要拿勺子舀，到后来这些料，就容易混在一起。 　　比如花生里有咸菜榨菜什么的。 　　这东西看着有点脏兮兮的，不过石婷不嫌弃，毕竟以前她是吃不上的，就拿了个筷子夹来吃。 　　而这时，赵冬娟也来了，上来就抓了一把花生。 　　石婷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关白羽倒是有点无语——直接上手抓，会不会不太好？ 　　好吧，他被他哥传染的，爱干净了。 　　赵美云开始问赵秋娟摆摊的情况。 　　石振打算把摊子给赵秋娟，这事儿赵美云得知后，特别高兴。 　　去摆摊是能赚钱的！ 　　她大女儿有了收入，以后嫁人也能嫁得更好。 　　赵美云的见识，想的也就是嫁人这些事情了。 　　赵秋娟喜滋滋地跟自己母亲说起之前摆摊时的种种，还道：“妈，我觉得再学一天，我就能学会了。” 　　“学会了给人当白工？”赵冬娟问。 　　赵秋娟和赵美云一时无言。 　　赵秋娟顿了顿道：“阿振说了，以后这摊子给我，赚的钱也是我的。” 　　“天不亮就起来，也就你当是好事，”赵冬娟道，“他肯定是觉得做这个累，才让你去做的。” 　　关白羽有点懵。 　　他哥之前天天早上起来卖饭团，晚上卖炸串，期间还要给熟食摊煮肉什么的，忙得没时间睡觉，偶尔在稻草上休息一会儿都能睡着，就为了家里人能过好。 　　这人不领情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 　　要不是不熟悉，要不是赵美云她们已经很尴尬了，关白羽真想怼赵冬娟几句。 　　但这到底是石振的家人…… 　　赵秋娟也气：“阿振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摊子之前都是他在摆!” 　　话是这么说，但赵秋娟拿赵冬娟也没办法。 　　赵冬娟那么大年纪了，她也不能去打她。 　　有时候为了不让她惹事，她和她妈甚至还要想法子多给她点好处。 　　石振的饭团摊子，现在还没有完全交到赵秋娟手上。 　　但炸串摊，他已经完全给父母了。 　　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不太懂算术，昨天回来的又晚，就没算利润，但手上收了一百多块钱，他们总觉得烫手。 　　这会儿为了转移话题，石大林就让关白羽帮忙算一下他们摆摊的利润。 　　昨天摊位上准备了什么，大致有数，虽然有些地方有差别，但还是能算出大概利润的。 　　关白羽给他们算了算，发现他们昨天挣了二十几元的样子。 　　石大林和赵美云得到这个答案，整个人都懵了。 　　他们一天，竟然能赚这么多？ 　　不，不能说一天，他们就忙活了半天。 　　怪不得他们儿子一定要让他们来外面，外面也太好了。 　　他们村里人，也该来外面。 　　赵秋娟也有点懵：“摆摊能挣这么多？” 　　关白羽道：“卖炸串是挣的比较多，饭团摊子就不一定了，不过如果有额外订单，也能挣这么多。可惜之前我哥忙不过来，要别人帮忙，所以挣的钱，不全是他拿的。” 　　这事儿石大林他们知道，石星火都攒了一千了！ 　　而且不管什么生意，一开始总是比较难做的，材料怎么买怎么处理都是问题，他们也是有石振教，才好上手。 　　石振最开始做的时候，肯定很难。 　　关白羽中午是在石家吃的，吃的菜也是他买的。 　　石振怕他和关白羽不买，家里人会胡乱吃点，就嘱咐了关白羽，让他一定要买点荤菜和鸡蛋。 　　不过做饭的活儿，被赵美云和赵秋娟抢走了，两人一边做，一边还埋怨石振和关白羽买菜买的太多。 　　等吃过饭，关白羽又教了石婷一段时间，期间，赵秋娟也过来了，跟着一起听课。 　　赵秋娟要听，关白羽是非常高兴的，认真地教赵秋娟拼音。 　　一直到教下午三点，关白羽才停下，准备回家去。 　　他哥……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关白羽急急忙忙跑回家，就见关建国租给他哥的房子里，他哥正坐在一把竹椅子上，手里捧了一件毛衣，低着头非常认真地……绣花？ 　　石振想着今天晚上反正没事，就给自己留了几件毛衣绣着，毕竟也能赚钱。 　　他干惯了活，停下来反而有点不适应。 　　见到关白羽，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上的衣服放开：“小羽，你回来了？” 第53章 　　石振昨天回来之后，跟关白羽说过一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关白羽很赞成石振做这个，毕竟这活儿不累。 　　但他没想到……石振会自己上手绣花。 　　他是会针线活的，还给石振缝过被子，但看到石振拿针……他有点懵。 　　石振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坦然地看着关白羽。 　　他上辈子什么没干过？就说他上辈子这个时期，还在工地上搬砖，被人呼来喝去呢。 　　“哥，我跟你一起绣吧。”关白羽道。 　　“不用了，你去做饭吧。”石振道。 　　这个时间，快吃晚饭了。 　　他今天跟赵秋娟说过不去吃饭了，就打算和关白羽一起，在家里随便吃点。 　　他们只有两个人，关白羽就没有煮米饭，只煎了两个蛋，炒了点青菜，又下了两碗面条。 　　自打买了燃气灶，他们做饭基本就用燃气灶了，可惜那跟摊子一起放在石家那边……他们只能生火，用灶台来煮。 　　煮完，屋里热得不行。 　　好在这个时候的石振，是习惯了炎热的，倒也能忍耐。 　　石振早上让关白羽把关建国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他和石星火的家当，就全部搬到了关白羽家。 　　关白羽家不大，这会儿所有的东西都挨墙放着没规整好，他和石星火的床铺也还没铺好。 　　关白羽的饭厅不大，好在摆摊的东西都搬走了，石振把吃饭的桌子挪了挪，就有位置放他和石星火的床了。 　　他们当初去关建国家租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自然没有睡觉的床，好在关建国给了两块门板。 　　冬天的时候他们因为没有被褥，睡觉冷得很，现在吧，睡门板上又有点热…… 　　石振把两个门板铺好，放上草席，又把自己之前买的小吊扇挂起来。 　　关白羽道：“哥，你要不要去我屋里睡？我屋里宽敞。”他看石振和石星火挨在一起的床不顺眼。 　　而他屋里，之前因为要放柴火特别挤，但现在那里的柴火已经不多了。 　　“不用了，我们睡外面就行。”石振道，他喜欢男人，哪能跟关白羽太亲近？ 　　关白羽顿时有点失落。 　　两人布置好，石星火就回来了。 　　他是在镇上吃饭的，一回来，就跟石振说他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又吃了什么。 　　石振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绣花。 　　闲着也是闲着，多多少少绣一点吧。 　　关白羽见状，跟着一起绣。 　　石振没拦着关白羽，不过干到八点多，他就不让关白羽干了，让关白羽早点去睡觉。 　　他也要早点睡。 　　明天早上四点，他还要去镇上，看着赵秋娟摆摊。 　　石振很早就睡了，但村里有很多女人，还在“挑灯夜战”。 　　如果是后世玩惯了手机的人，很难静下心去做这样的手工活，但这个时期的人，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尤其是从石振这里接活的，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女人。 　　她们都是从艰苦的年代过来的，一个比一个勤劳，现在干这活儿有钱拿……她们那叫一个认真。 　　张秀美就绣得一刻不停。 　　她今天下午把衣服拿回家之后，全部心思就扑在衣服上了，晚饭都没做，让自己丈夫去做的，到现在，她一个人，就已经绣好了十五件，赚了十块钱。 　　张秀美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成就感，又有点嫌弃女儿：“金金，你到现在才绣了三件……就不能认真一点？” 　　“妈，好无聊啊！”关金金不想干。 　　张秀美道：“赚钱的事，还有不无聊的？” 　　关金金不说话了，不过也没继续绣，而是开始扯她妈妈绣好的衣服上的花样纸。 　　张秀美对女儿一向纵容，看了女儿一眼，但到底没说什么。 　　左右到明天下午，这三十件衣服，她肯定是能绣完的。 　　那她这两天，赚了二十出头。 　　他们家养鸡一点没赚，还要往里赔一点，真的还不如绣花。 　　村里跟张秀美一样忙着绣花的女人有不少，还有一些人见周围人绣，也想要，但被告知石振那边已经没有衣服能拿，不免失落。 　　石振如今的生物钟，就是四点起。 　　他醒了之后，看了眼闹钟，就悄悄出门，往镇上走。 　　他到镇上的时候，他姐已经在做准备了。 　　石振有些吃惊，他姐很内向，有些事情别人不发话，就不敢沾手去做，他还以为她会等着自己来了，才开始动手。 　　“我起早了，就先做了点……”赵秋娟不好意思地解释。 　　“姐你做的很好。”石振笑道。 　　他今天还是没动手，全让他姐去做，自己就在旁边看着。 　　到了镇上，他也没有去捏饭团，而是让他姐去捏，让他姐跟客人打交道。 　　他姐不敢吆喝，好在这摊子已经摆了几个月了，有熟客，客人们过来，还往往先递钱，然后说自己想要什么， 　　左右不过那几样材料，赵秋娟能听懂，做的也就不差。 　　不过等到八点多，没什么客人了，她还是没忍住对石振道：“阿振，我真有点怕，有些饭团我捏小了。” 　　“姐，他们感觉不出来，”石振道，“真要有难缠的客人，你赔个笑脸就行。” 　　早上买饭团来吃的人，都挺着急的，不太会纠缠不清，他姐应该处理的来。 　　“嗯嗯。”赵秋娟连忙道。 　　石振又道：“姐，你要是一个人行，明天我就不过来了，这摊子给你。” 　　石振一大早过来陪自己，赵秋娟也有点不好意思，但白拿石振一个摊子，她又觉得不安：“阿振，你不来是可以的……不过这个摊子……要不然我卖出来的钱，都给你吧。” 　　“姐，你赚的钱，给我做什么？”石振道，“这钱你留着，攒起来吧。” 　　见赵秋娟还有点不安，怕她辛苦赚了钱，结果全拿去给别人，石振又道：“姐，你在家里吃饭，一个月交个一百块钱伙食费，这是可以的，但剩下的钱，你不要花，也不要给别人，尤其不要给婷婷，婷婷太能花钱了，我怕大家都宠着她，把她养成扔钱货。” 　　扔钱货是他们那边一句方言，指那些长大了不干活，整天花家里钱的人。 　　“婷婷不会的……”赵秋娟道。 　　“反正你不能给她钱，要是被我知道了，我要生气的，”石振道，“你要是不好拒绝，就说钱给我了，反正别给别人。” 　　赵秋娟连忙点头。 　　石振又道：“姐，你要想想自己的以后，也为自己打算一下。我这么跟你说吧，这边的人要读书，是要户口的，最好能在镇上买房子……这摊子一个月大概能挣个六百，你要是省一点，一个月攒五百，一年就有六千，攒几年，就能买个房子了。” 　　不管二十几年后，长溪市的房价多么恐怖，这时候房子其实不贵。 　　不过也没什么人卖就是了。 　　但是再过个几年，第一批商品房可就出来了！ 　　赵秋娟如果不急着嫁人，好好摆摊，以这时候的情况来看……她摆个几年的摊子，绝对可以买下一套商品房，至少可以付个首付。 　　赵秋娟震惊地看着石振，她没想到石振竟然还想让她买房子。 　　“我要嫁出去的，买什么房子……” 　　“房子买了就是你的，你要是有房子，能赚钱，不嫁人都能过得好，嫁了人也有底气。” 　　赵秋娟如遭雷劈。 　　以前没人跟她说过这些，她也从来没想过这么远。 　　她那时所思所想，也不过就是嫁得近一点。 　　这样能看顾她妈，她遇到事儿，也能找她爸，找石振给她出头。 　　她真的很怕遇到她亲爸那样的人。 　　可现在听石振这么说…… 　　她要是能有个房子，就算她嫁人不小心遇到了她亲爸那样的，也可以离婚，带着孩子自己过。 　　对了，房子，就是房子。 　　赵秋娟的眼里，亮起了光。 　　石振笑了笑，看着赵秋娟精神满满地给人捏饭团。 　　对他们这一辈人来说，房子真的……特别重要。 　　他们小时候的居住条件，都太差了。 　　就说他，自从他爸娶了他后妈，他就一直在他家吃饭烧饭的屋子里住着，他窄窄的木板拼的床，白天谁都能来坐。 　　他们都想要房子。 　　有这么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姐应该会把钱收好，不轻易给别人。 　　其实他除了担心他姐把钱给石婷，也担心他姐把钱给赵冬娟。 　　上辈子他赚了点钱，把家里人都带出来之后，全给了钱。 　　赵秋娟从不主动跟他要钱，但他知道她家里人看病，孩子要读书什么的都要钱，不用她说就会给她钱，赵秋娟的孩子要上学什么的，都是他跑的。 　　后来他有了钱，还给他爸妈和赵秋娟买了对门的房子，让他们住着，也算是相互照顾。 　　至于石婷和赵冬娟那里……她们都是不等他主动给，就直接跟他要的。 　　往往石婷刚跟他要钱，赵冬娟转头就来要。 　　他那时候爱面子，不好拒绝，一般都会给，结果赵冬娟，就是个只进不出的。 　　石婷甭管怎么乱花钱，总还是惦记着他的，会给他和关白羽买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华而不实。 　　赵冬娟却是除了拿钱的时候，其他时间绝对没影。 　　还总是一副，他欠了她的样子。 　　他那时候还是老旧思想，觉得身为男人，这一家子人，都是他的责任，赵冬娟爱刺人，他也觉得只是性格如此，最多火气上来了，赵秋娟要钱他不给，但也没跟人撕破脸。 　　结果赵冬娟到处说他和关白羽的坏话。 　　她约莫是发现了点什么，还跟人说关白羽是二椅子。 　　这边的人说的二椅子，大意就是不男不女的人。 　　当时关白羽一心自考，考到了大学文凭。 　　那年头成人教育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关白羽就想去当老师，考编制。 　　他没读过什么书，关白羽学的东西，他一样不懂，甚至连编制是什么玩意儿，一开始都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跟关白羽越来越远。 　　关白羽整天看书，跟他说话都少了。 　　但他也不好不让关白羽去。 　　他已经很对不住人家了，哪能人家想去当老师，他还不让？ 　　那会儿他虽然有钱了，但家里人开销大，自己喜欢装老板还让村里人总跟他借钱，再加上为了跟那个仇人作对，他接了好几个工程，买了一些地，手上流动资金不多。 　　但他总觉得不安，怕关白羽嫌弃自己，就多接了点零散活，琢磨着给关白羽买个房子。 　　他更忙了，赵冬娟还给他找事。 　　当时他都没碰过电脑，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完全没了解，但也知道“二椅子”这样的，绝不是好话。 　　更何况赵冬娟说的，不止这个，她什么都说。 　　他找上赵冬娟，让赵冬娟别乱说，而赵冬娟的意思，就让他破财消灾。 　　赵冬娟跟他要房子，要跟他买给赵秋娟那套房子一模一样的房子。 　　他被赵冬娟弄得特别恼火，偏那会儿还有一大堆事烦他。 　　赵秋娟的两个孩子患有跟他们爸一样的肝病，打小就身体弱，一个不小心住了院，赵秋娟的丈夫一着急，跟着进去了，赵秋娟忙得分身乏术。 　　他后妈截肢之后呢，不仅胖了，身体还差了很多，不知怎么的，就摔断了髋骨。 　　他爸也出了问题，他爸一直喜欢甜食，偏早年想吃没得吃，有他给钱之后，他爸整天买甜食吃，鸡蛋糕桂花年糕这些不去说它，他爸甚至有事没事舀一勺白糖当零嘴，总是口渴还泡糖水喝…… 　　当时他压根不知道糖尿病高血压这些病的，哪会拦着他爸？等他爸突然晕倒进医院，已经严重到将来要靠打针来控制血糖了。 　　还有他妹妹，他妹那男人一言难尽，有时候直接自残来威胁他妹妹，动不动往自己身上摁点燃的烟，下跪抱着他妹妹的腿哭什么的，更是一样不落。 　　他觉得这人有病，就他妹，觉得人家是真爱她，不肯离。 　　当时全家那么多事情压着他，外面还有跟他过不去的那个包工头找他麻烦……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 　　他那时候的身体，远不如现在。 　　这辈子他再怎么干活，营养是跟上的，上辈子他在工地吃得差干得多，自己出来单干，也要跟着别人一起做，甚至因为很多技术活只有他会，他干的还比别人更多。 　　更别说单干后，他还抽烟喝酒。 　　他其实不爱喝酒，但出去应酬也不得不喝，至于抽烟……犯困了抽几根，一天下来至少两包。 　　他就总想着，自己哪天要是没了，这些人要怎么办？ 　　他要是倒下了，又有谁来照顾他？指望他姐姐妹妹，还是指望他爸妈？ 　　他其实一直是个蛮现实的人，想要啥自己努力去争取，至于情情爱爱的，说实话，他那时候觉得这都是没意义的东西。 　　在当时的他看来，结婚就是选个合适的一起过日子，然后好好经营家庭，好好养孩子。 　　至于爱情……他后妈嫁给他爸，难道是因为爱情？ 　　他亲妈，也不是因为爱情嫁给他爸的。 　　他也不觉得关白羽喜欢他。 　　他刚认识关白羽的时候，关白羽就想考大学。 　　关白羽高中没读完，没有高中文凭，要一点点往上考，特别麻烦，那时候考得东西还真材实料……关白羽需要很多时间读书。 　　他和关白羽在一起，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关白羽，哄着关白羽跟他一道，两人才在一起的。 　　他那时许诺，他会好好养着关白羽，让关白羽读书，关白羽同意了，留在了他身边。 　　要是他没钱，要是关白羽还有别的依靠，应该不会跟他在一起。 　　那时的他比现在可老多了，黑多了，泥瓦匠什么的做多了，那双手也不成样子。 　　当然，他那时不介意关白羽是怎么想的就是了。 　　只要在一起就行，他不在乎关白羽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能过好点的日子。 　　他们村里人在一起，不都是这样过日子？ 　　甭管关白羽喜不喜欢男人，跟他在一起了，他就把关白羽当自己的妻子。 　　只是关白羽有了大好前程，已经没必要再跟他在一起了。 　　关白羽再跟他在一起，可能会被赵冬娟弄坏名声，当不成老师。 　　赵冬娟总觉得关白羽从他手上弄了很多钱，看关白羽特别不顺眼。 　　他就想着，要不要跟关白羽分开。 　　这样的话，关白羽可以好好去过他文化人的日子，再不用陪着他。 　　结果关白羽没了。 　　他突然就干什么都没劲了，家里人也不管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段时间他什么都不管，结果人家一个个的，都好好过着。 　　再后来……等他终于缓过劲，他买的地因为他心灰意冷几年没管，涨价涨疯了。 　　他拿着这钱，投资了一些朋友盖的楼盘……全赚了。 　　有了资本之后，他不用再像早年那么拼，赚钱的速度却比自个儿早年，快了不知道多少。 　　也是关白羽死后，他再没给过赵冬娟钱。 　　其实三姐妹里，赵冬娟是最有主意的。 　　他姐上辈子，唯唯诺诺了一辈子，他妹妹日子更是过得湖涂，也就赵冬娟，特别有成算。 　　其实也不能说她有成算，她主要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稍微吃点亏，她就能闹起来，年轻的时候还瞎闹，年纪大了见识多了，闹的时候却特别能拿捏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过不好？ 　　她嫁了个没什么本事的拆迁户，人家一辈子被她捏在手里。 　　都这样了，赵冬娟还能跟赵秋娟哭，觉得他这个当哥的偏心。 　　他只比赵冬娟大了几个月而已。 　　石振真觉得，赵冬娟不管去哪儿，都亏不着自己。 　　就眼下这情况，他把摊子给了他父母一个，给了赵秋娟一个，以后赵冬娟肯定会跟他们要钱。 　　上辈子他有钱之后，赵冬娟对他的态度，其实没这么差，大体也知道态度太差要不到钱，这辈子这样子，想来是因为他现在没钱，所以没把他放眼里。 　　他如今也确实穷得很。 　　石振等卖完饭团，就带着赵秋娟去了菜场。 　　哪家的咸菜味道好，哪家的榨菜够便宜等等，都是要跟赵秋娟说一说的。 　　等他说完，才和赵秋娟一起回石家。 　　结果他刚到家门口，就听关白羽的声音在说：“哥他赚钱特别不容易，以前为了摆两个摊子，一天就睡不了几个小时，现在摊子给你们了，他就在家绣花，绣一件衣服只赚七毛钱……他昨天从长溪市回来，就一直在绣，也只绣了没几件。” 　　石振：“……”他在家绣花什么的，关白羽就不用跟别人说了吧？ 　　不过，等石振走近，就不好再说关白羽了。 　　因为关白羽正拿着一件衣服在绣，绣得速度还很快。 　　教石婷读书的时候，还不忘绣花赚钱，关白羽真的很勤劳了。 第54章 　　“哥……”石婷泪汪汪的看着石振。 　　今天关白羽跟他说了很多石振的事情。 　　石振在家绣花，那是小事儿，相比之下，之前石振其他一些艰苦奋斗的片段更让她难受。 　　原来她哥这么可怜！ 　　赵秋娟只听到关白羽最后说的那句话，却也不免惶恐——石振把摊子给她之后，去绣花了？ 　　这……这…… 　　她觉得这摊子有点烫手，其实她是可以绣花的…… 　　石大林赵美云等人闲来无事，也在旁边坐着，同样听得难受，赵美云道：“阿振，不然炸串摊还是你来摆……” 　　他们只要有饭吃就行了，不需要那么一个摊子。 　　石振道：“赵姨，摊子你们摆就行，我打算去做点别的。” 　　石大林和赵美云总觉得不好意思。 　　石振倒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上辈子管家里人管了太久，这辈子虽然把他们接了出来，但说实话，没打算像上辈子那样大包大揽。 　　他父母真要说起来，年纪不算大，有了炸串摊，他们肯定能养活自己，这样他就可以放开手，干自己的事情了。 　　还没到吃饭时间，石振就跟他们说了一些做生意方面的事情：“爸妈，还有姐，你们收钱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点，如果有人拿着一百元的钞票来跟你们买东西，你们直接说找不开，别收人家的钱，免得收到假的。” 　　“有些人买东西斤斤计较，你们也不要太在意。” 　　“平常摆摊别累着，还有吃食方面，一定要注意……你们每顿都吃点荤的，每天吃点鸡蛋，甜的油的东西少吃。” 　　…… 　　石振慢慢交代自己的父母。 　　“阿振？”石振一开始交代的那些，石大林听着觉得没问题，后来石振越说越仔细，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石振道：“爸，我找了个活儿，就是领了羊毛衫发给村里人绣，这活儿要我在村子那边看着，以后就不过来吃饭了。” 　　将来，怕是每天都有很多人跟他领羊毛衫，给他送她们绣好的羊毛衫……他最好全天在那边待着。 　　而且……他不想待在这里。 　　他后妈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九岁了，多少隔着一层，而且他后妈和赵秋娟，属于被洗脑的传统女性，以前他小的时候还好，这几年他大了，她们对着他，就有点讨好。 　　这次他把她们从山里带出来，她们更是诚惶诚恐的，其实他也有点不习惯。 　　至于他爸，他爸一直都是那种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人，很少跟他们交流，他们父子两个，以前都不怎么说话。 　　赵冬娟就不用说了，没人喜欢被针对。 　　现在家里有了收入，摆摊的收入还是当天就能到手的……他也不用事事看顾着。 　　石振道：“爸，我太忙了，总过来吃不消。” 　　石振说了自己以后不过来吃饭的事情，又强调了饮食方面的事情：“爸，吃糖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一定要注意……” 　　石大林不解：“吃糖咋还成了不好的事情？” 　　“吃多了会生病。”石振道。 　　石大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文化，所以愿意听子女的话，就琢磨着还是少吃点。 　　别的东西，石振就没有交代了，他父母那么大年纪，也不用他当孩子养。 　　他们现在或许舍不得吃喝，但摆摊多了，赚到钱之后，衣食住行方面总会舍得的。 　　石振吃过饭，就带着关白羽和石婷走了。 　　他打算以后就让石婷去他们那边，跟着关白羽上课。 　　把石婷放在眼皮子底下，总要放心一点。 　　石振带着石婷和关白羽走了，赵美云就对石大林道：“也不知道阿振住哪里，远不远，应该不远吧？以后我们做了什么吃的，我可以给他送一点，白天我也没什么事情。” 　　赵冬娟刺了一句：“你当人家稀罕你这点东西？” 　　“冬娟！”赵美云怒道。 　　“你们摆摊，一天能挣二十几，大姐的饭团摊子，一天也能挣个十几块吧？他之前一个月能挣一千，一直瞒着我们呢，也不知道偷偷藏下了多少钱。”赵冬娟道。 　　赵美云没想到赵冬娟会这么说，担心地看向石大林，怕石大林生气。 　　石大林没说什么，倒是赵秋娟鼓起勇气道：“他出来之后，难道立刻就有本钱做出摊子来的？租房子买食材，都是要钱的，我这摊子里的两口大锅，就要不少钱！星火哥也说了，他那挖泥的活儿，一开始是阿振给的，就阿振挖泥赚的钱，又够买什么，很多东西怕是他借钱买的，后来可不得还钱？而且家里的燃气灶电饭煲，阿振骑的三轮车，这也是大件儿！” 　　赵秋娟也暗暗算过账，石振给她的这个饭团摊子，带好几个锅，带电饭煲，还有这推车……这不得大几百！ 　　她都担心石振没钱花。 　　赵冬娟一噎，没话说了。 　　赵美云对石大林道：“大林，冬娟她不懂事……” 　　赵美云很怕石大林生气，也很依赖石大林。之前石振笃定，只要他爸愿意出来，赵美云肯定也出来，就是因为这一点。 　　这依赖，无关感情。 　　他们那边，大家干活辛苦，每年交粮之后，剩下的口粮都不够吃的，总要找地方开荒，种点土豆番薯什么的，才能让家里人不饿肚子。 　　当生活已经用尽了力气，大家就不会谈感情，更看重实际。 　　赵美云不是因为生了四个女儿，才跟前头的男人离婚的，她是因为不能生了，才离婚的。 　　那时还没计划生育，她要是还能生，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她。 　　再娶个老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而她一个不能生的女人，还带着两个女儿，实在不好再嫁，也是凑巧，遇上了石大林。 　　但她跟石大林没生孩子，等石大林的孩子大了，石大林完全可以把她赶走……别人会说她一句可怜，但对石大林来说，却是有利的。 　　赵美云之前想把赵秋娟嫁在他们村，就是希望有人能看顾自己。 　　结果赵冬娟总在家里给她找麻烦。 　　石大林这时候终于开口：“冬娟你也成年了吧？也早就有身份证了。你想法子，去找个活儿吧。” 　　赵冬娟表情一僵。 　　石大林没再说什么。 　　他不想被人说苛待继女，两个继女有啥问题，一般都是不说话的。 　　自己的儿子不听话，倒是会打骂。 　　不过他儿子打小听话，用不着他打骂就是了……不管是他儿子还是赵秋娟，都是勤快人，家里有点什么活儿，顺手就干了，就赵冬娟，躲来躲去的不干活。 　　这些年赵冬娟总在家阴阳怪气的，石大林也烦，吃完饭到了屋里，就对赵美云道：“阿振之前跟我说，让我不要给婷婷钱，免得婷婷学坏了，冬娟那里，你也别给钱，不给她钱，她总要想法子找活儿干的。” 　　赵美云一口答应下来。 　　石大林是不管家里的账的，买炸串赚的钱，他会数一数，但让赵美云拿着，让她看着负责家里的开销，又道：“我们挣的还可以，就听阿振的，吃好点。” 　　谁不想吃好点呢？虽然他好吃好喝了才几天，但再让他去喝杂粮粥，他也不乐意了。 　　赵美云答应下来，转头去找了大女儿，避开小女儿问她饭团摊的事情。 　　赵秋娟对自己母亲，当然没有什么隐瞒的，全都说了。 　　“卖个饭团，一天还能挣二十？”赵美云有些激动，赵秋娟当初说亲，她想人家对她女儿好点，彩礼只要八百，还想着六百也可以，结果现在，赵秋娟自个儿，一个月就能把彩礼挣出来。 　　“这钱你弟弟他怎么说的？”赵美云问。 　　赵秋娟也不瞒着，把石振跟她说的给家里交点伙食费，剩下的攒着买房的事情说了。 　　赵美云听到买房子，也动了心。 　　她女儿要是买了房子，她当然是可以去住的！ 　　“阿振人真好，这么为你打算！我们就这么着，你每个月交一百块给我，我跟你爸说一下，那钱帮你存着。”赵美云喜滋滋的。 　　“妈，那是伙食费。” 　　赵美云道：“你还没嫁人呢，在家吃饭没有交伙食费的道理，而且你妹妹，不也不交钱？” 　　她总不能亏待她大女儿。 　　赵美云这么想着，低声道：“秋娟，妈以前私底下也存了点钱，就是很少，总共才几十块……以后我应该能再存点，等你买房，妈给你钱。” 　　以前家里没收入，她也没钱，但现在每天那么多钱从她手里过，攒点私房钱还是没问题的。 　　要是能给她大女儿买个房子，以后她大女儿，就是城里人了。 　　赵美云转头，就跟石大林说，赵秋娟摆摊之后，打算每月交一百块到家里。 　　她刻意没说这是伙食费。 　　石大林不知道赵秋娟的饭团摊子一天赚多少，琢磨着一个月能有两百块就不错了。 　　赵秋娟愿意交一百块到家里，挺实诚的。 　　不过他也不想占继女的便宜，那到底不是亲的。 　　石大林道：“那你给她存着，以后给她当嫁妆。” 　　赵美云就猜到石大林会这么说，笑着应了。 　　另一边，石婷到了关白羽的村子。 　　石婷打小在农村长大，但她生活的农村，和安山镇这边的农村，当真完全不同。 　　周围的一切，都让她看呆了。 　　这里的人精神面貌都很好，水泥路那么平整，家家户户门口，还有宽敞平整的水泥晒场。 　　她觉得，他们门口的篱笆，都扎得特别好看。 　　甚至于，还有用砖头砌泥巴的……这得多少钱啊！ 　　石振到关建国家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女人在关建国家聊天，顺便等着要把手上的羊毛衫交给他了。 　　石振顾不上石婷，打开门就开始查看她们带来的毛衣。 　　有些人绣得很好，直接就能过，但也有些人绣的不怎么样，跟样品对不上号。 　　石振就让她们返工。 　　好在需要返工的很少，第一次接活，大家都做得很认真，最多就是没注意有些地方做错了。 　　石振给她们登记的时候，她们都想要再拿点衣服去，但石振这里没有。 　　“现在衣服没了，不过明天就又有了。” 　　“你们排队慢慢来。” 　　“你这个衣服这里不太行，要改一改。” 　　…… 　　一百多件衣服，要一件件看过去，也挺花时间的。 　　石婷就这么看着自己哥哥混在一群大婶中间，跟她们谈论怎么绣羊毛衫。 　　她哥竟然还能指出人家哪里错了，为什么错了，有些人少绣了一个花瓣什么的，她哥拿着针，直接就给人补上了！ 　　石婷大开眼界。 　　她哥也太厉害了吧？什么都会！ 　　就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关白羽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石振身高一米八多，但是他们村年纪大点的女人，普遍一米五多，还都很瘦。石振现在，有种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的感觉。 　　不，他不能这么想！ 　　他哥明明是鹤立鸡群！ 　　石振登记的时候，陆续有人来交羊毛衫。 　　昨天从石振这里拿衣服的人，竟然全部绣好了。 　　石振跟工厂那边签的合约，是一个月结一次钱，他跟着村里人，就也是这么说的。 　　这会儿他在本子上将大家绣的数量和价钱全部写上，忙了整整一个小时。 　　主要是有些人绣错了要返工……好在周围认识她们的人愿意帮她们，一小时也就全部返工完成了。 　　村里的女人终于散去，石振看着这些衣服，想了想道：“小羽，你和婷婷在这边待着，我去打个电话，如果可以，让他们今天再送一些衣服过来。” 　　他之前跟那位周总说好的，是明天过来把衣服带走，再送点新的过来。 　　但现在这些衣服都已经好了，周总又给他留了电话……石振琢磨着去打个电话。 　　关白羽村里，贫富差距还是有的。 　　关白羽养父家算穷的，关建国家算不错的，富裕的人家，当然也有。 　　有些人家，甚至已经装了电话。 　　这可是大手笔，石振之前问过一句装电话的价钱，得知装一个电话，要三千。 　　石振找到一户装了电话的人家，提出想打个电话，这家人同意了，还不要石振的钱。 　　人家家里的老太太刚才，刚去石振那里送毛衣，漏绣的地方还是石振给她补上的。 　　石振打电话给周总，说衣服都已经绣好了，周总当即表示，马上带人来拿货，顺便给他送新的。 　　石振自然不会不同意，两人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石振打电话的时候，那老太太一直看着，见石振打电话只打了五十几秒，松了一口气，回到门口坐着，继续纳鞋底去了，还问：“白羽他哥，等下就有衣服来了？” 　　石振道：“是的。” 　　然后他就见这老太太搬了凳子，跟着他来到关建国家，在关建国家和隔壁人家中间隔开的弄堂里坐下了。 　　两边都有房子，这里不会被晒到，还有凉爽的过堂风，适合坐着聊天，以及……等活儿干。 　　这也就算了，她还招呼了一些认识的人过来，于是没一会儿，弄堂里就挤满了人。 　　石振：“……”大家对赚钱，真的很执着了。 　　石振觉得挺有意思的，但也没多想，倒是那周总，他跟着卡车来这边，一来就被一群大妈围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看这群大妈都想拿衣服去绣花……这次拿了五百件衣服过来的周总放下心，不怕石振卷了衣服跑了。 　　周总先把车上的衣服卸了下来，石振在旁边分发的时候，他去看昨天大家绣的衣服。 　　之前在厂里，他把活儿给厂外的人做，交上来的衣服，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结果，石振这里的衣服，竟然……都绣的挺好的？ 　　周总道：“你们这边的人，手都挺巧的啊！”一般头一次绣，都绣不好。 　　“我每个人都给了样品，后面也检查过，没绣好的都让她们返工了。”石振道。 　　周总眼睛一亮：“就要这样，这样好！” 　　周总简单看过两百件衣服，非常满意，又按照石振的要求留下了一些样品和五百件还没绣花的衣服，这才离开。 　　而他一走，石振就被村里的女人给围住了。 　　“我要十五件！” 　　“给我十件。” 　　“我要二十件！” 　　石振忙活起来，给她们发衣服。 　　关白羽见状，悄悄数了二十件，放在旁边。 　　他也能绣二十件！ 　　石婷见状道：“白羽哥，也给我几件吧，我也能锈。” 　　石婷在山里住着，以前生活条件挺差的，零花钱更是一分没有，她想了想又问：“绣一件……是不是有七毛？” 　　能给她钱么？五毛也行啊！ 　　她有很多想买的东西！ 第55章 　　关白羽听石婷说她也想绣花赚钱，眼疾手快的，又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二十件。 　　咳咳，他哥应该也会绣，多拿点就多赚点么。 　　石婷拿了一件毛衣看，还在自己身上比划：“真好看。” 　　她以前的毛衣都是自己织的，可没有这么好看！要不是天太热，她就要穿穿看了。 　　石振也没忘了石婷和关白羽，这时候道：“那你绣花赚钱，以后去买。” 　　“嗯嗯！”石婷连连点头。 　　石振给一直在这边等着的人分发好衣服，屋里还剩下两百多件。 　　不过他不着急。 　　这时没有手机，消息传播慢，很多人还不知道他这边有衣服能拿，等那些拿了衣服的人回家去把消息告诉左邻右舍，还会有人来。 　　这会儿，石振对石婷要绣花的事儿，挺惊喜的。 　　上辈子他妹妹，一直不愿意工作，他没想到这会儿，他妹妹会主动要找事情做。 　　他虽然想让他妹妹改好，但说实话，他不懂要怎么教，只能多看着她一点。 　　现在他妹妹愿意做事，真的太好了。 　　石振问她：“婷婷，你要拿几件衣服？” 　　石婷看了一眼关白羽，就道：“二十件。” 　　关白羽都拿了二十件，她肯定也能行。 　　一件七毛，二十件就是十四元……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了！ 　　石振知道她很有可能绣不完，但还是给了她二十件，又给了她一件样品，让她试着绣。 　　她跟关白羽学习这事儿，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石振也就没提。 　　石婷以前也是拿过针的，他们小时候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她就爱玩针线，拿个布片缝点什么。 　　后来长大了爱漂亮，她买不起皮筋都能用毛线编，当然也会想别的办法来让自己好看点，比如衣服破了，她就要用别的布剪朵花来补。 　　当然她没专门学过，手艺也没多好就是了。 　　但用粗粗的毛线绣花，还是没问题的。 　　石婷做的挺认真的，一停不停，就是速度有点慢，绣了一个小时，才绣好一件衣服。 　　期间，陆续有村里的女人来石振这里拿衣服，而石振自己空的时候，也会绣几下。 　　他是做惯了活的，绣的不如石婷精细，但速度比石婷快很多，绣出来的东西，也能达标。 　　关白羽则鉴于石振和石婷中间，速度比石婷快但比不上石振，绣出来的成品却比石振的精致一点。 　　等到下午四点多，石婷锈第二件衣服的时候，石振让她回去，明天再来。 　　“哥，不然我在你这边吃吧。” 　　“我这边没什么好吃的，你确定要在我这里吃？”石振问，“我今天都没买菜。” 　　石婷顿时不说话了。 　　石振找了个袋子，把石婷没绣完的衣服，和两件没绣的衣服，以及一件样品给石婷打包好，就让石婷带着回去了。 　　石婷手脚挺慢的，这一晚上回去最多也就绣个两件半衣服。 　　等石婷走了，石振和关白羽就回了家，他们家今天确实没买菜，所以又下了面条。 　　面条上面，则盖了自家种的茄子炒豇豆，还有一个荷包蛋。 　　关白羽很喜欢吃面食，什么种类的面食都爱吃，这会儿把面拌了拌，就大口吃起来。 　　石振则是不在意吃什么……他除了土豆，别的都爱吃。 　　土豆这玩意儿，他真的吃腻了。 　　两人吃好晚饭，又去了关建国家那边。 　　还剩下一些衣服没人拿走，等一等应该会有人来。 　　还真的有人来，那人甚至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石振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关建国他娘认识，确定是本地人，他就给了对方三十件衣服，还特地说了容易绣错的地方。 　　等晚上七点多，四百多件衣服就全分出去了。 　　五百件衣服他会自己锈一些，算下来……能挣两百块。 　　石振都有点激动了，低声跟关白羽说了这件事。 　　关白羽的眼睛亮了。 　　石振又道：“做资本家，真是比自己辛苦干活挣得多。” 　　关白羽：“……”挣两百块，原来都是资本家了？ 　　石振喜滋滋的对关白羽道：“毛衣都是秋冬卖的，这个夏天他们会生产很多，趁着这段时间，我应该能挣不少。”一天两百不能保证，一天一百多肯定是有的，两个月下来，估计能挣个七八千。 　　能买两冰柜，咳咳。 　　关白羽也很高兴，他知道石振花钱的地方多，石振能多挣点，他为石振高兴。 　　两人在关建国这边绣花，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去睡觉。 　　这时石星火已经睡着了。 　　关白羽瞧见这一幕，就觉得高兴。 　　之前石振想早点回来，但他不乐意，就说那边灯泡更亮，要在那边绣。 　　其实他家的灯石振特地换过，也很亮，主要是……他想跟石振在一起。 　　可惜石振天天跟石星火一起睡，不跟他一起睡。 　　石振第二天难得不用去摆卖饭团的摊子。 　　他照旧四点醒了，呆愣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最后睡到七点才起来。 　　睡完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上辈子总是睡不着觉，如今回到十八岁，倒是变成天天缺觉了……也挺好。 　　早上关白羽煮了粥，蒸了咸鸭蛋和咸菜。 　　村里有人在河里养鸭，生了鸭蛋就裹上用盐和的稀泥，做成咸鸭蛋卖。 　　这种咸鸭蛋是带泥买回来的，刚开始往往不怎么咸，之后却会一天比一天咸，腌久了么。 　　石振就着咸鸭蛋喝了一碗粥，就和关白羽一起去了关建国家。 　　他还顺便把自己买的小吊扇带了过去。 　　相比于立式的电风扇，吊扇要便宜很多，而他这小吊扇，又是吊扇里最便宜的，就是要找个架子挂在头顶才行。 　　上午没人来送绣好的衣服，但到了中午，就陆续有人来了。 　　等到了下午两点多，毛衣厂的车来了，这车又留下五百件衣服，顺便装走了石振这边已经绣好的。 　　这倒是方便了后面来送衣服的人，她们送来绣好的衣服的同时，还能拿走没绣的衣服…… 　　此外，上午八点多，石婷就过来了。 　　石婷带来了昨天绣好的毛衣，还想接着绣，但石振没让，让她上午的时候，跟着关白羽去学习，中午吃了饭再绣花赚钱。 　　结果到了中午，赵美云和赵秋娟也来了。 　　昨天石婷回家之后，赵美云和赵秋娟就问了她石振这边的事情，也问了路。 　　赵美云昨晚上摆摊摆的晚，赵秋娟早上要去卖饭团，所以石婷来石振这边的时候，她们没有跟着。 　　到了中午，她们提早吃过午饭，又拿了自家中午做的肉菜，来找石振。 　　她们到的时候，石振他们正准备吃午饭。 　　石振懒得去镇上买菜，中午他家就没有肉，但炒了几个鸡蛋，也算不错了，反正石婷吃得很香。 　　正吃着呢，赵美云他们就来了。 　　赵美云端来一大碗黄豆炖猪肉，油汪汪香喷喷的：“阿振，听说你们没空买菜，我就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石振他们吃的东西，就觉得自己来对了。 　　石振他们没买肉呢。 　　“赵姨，谢谢你。”石振道。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赵美云道，石振给他们的两个摊子值不少钱，尤其是，石振连做生意的本钱，都给他们了。 　　如今她两个女儿吃喝都由她跟石大林供着，总不能石振这个儿子，他们不管他吃喝。 　　赵美云琢磨着，石振没空到镇上吃饭的话，她可以过来送饭。 　　还有就是，她听石婷说，石振现在做的，是给羊毛衫绣花的活儿，挺忙的，她觉得她也可以过来帮帮忙。 　　摆炸串摊并不累。 　　香肠火腿肠这些，一次可以多买点，其他零碎东西，上午去菜市场顺道买一下，也能买齐。 　　将之串起来确实要时间，石振之前都让石星火帮忙，但那是因为平日里他一个人摆摊，摊子摆出来之后，他忙着给客人炸东西，没时间做别的。 　　石大林和赵美云有两个人，情况就不一样了，石大林给人炸炸串的时候，赵美云能在旁边帮着串。 　　他们并不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白天赵美云都是空的。 　　得知赵美云和赵秋娟要过来帮忙，石振道：“赵姨，姐，我这边的衣服，你们要绣的话，跟村里人一样的价格，绣一件七毛。” 　　“不成不成，我们就是给你帮忙，哪还能要你的钱？”赵美云连忙道。 　　赵秋娟也觉得，做点这样的手工活不费事儿，她反正中午晚上都能做，帮着石振做点就行了，不能收钱。 　　不过石振没打算占她们这么点便宜：“婷婷在我这里拿衣服绣，我也是给钱的，你们当然也一样，不过这钱要过段时间才结算。你们要是想绣，就来我这里拿衣服。” 　　“这……”赵美云和赵秋娟有点不好意思，她们这……又要从石振这里赚钱？ 　　“这衣服你们不绣，就给别人绣了。”石振道。 　　就这么绣一件衣服，有七毛钱呢！ 　　赵美云和赵秋娟自打有了买房子的心思，就一门心思想存钱，还真舍不得不要这么个赚钱的机会。 　　两人先在石振这边试着绣了一下。 　　赵秋娟手脚快，赵美云手脚要慢点，但她们都能一个小时内，把衣服绣完。 　　赵美云琢磨着，自己一天下来抽空绣一绣，怎么都能绣个五件，赵秋娟做熟了，一小时绣两件没问题，少说能绣十件……她们最终拿了十五件衣服回家。 　　“这十五件衣服绣完，就有十块钱！”赵美云心情激动，“秋娟，外面挣钱的活儿真多，怪不得你弟一门心思要出来。” 　　他们村以前没人出来，石振是头一个。 　　他年纪还小，其实他们都不太放心，觉得他在家里种地种香菇养兔子也挺好的。 　　不过现在石振走出来了，他们家也出来了，村里人还都动了心思……以后村里人，估计都会出来。 　　毕竟外头这么好。 　　赵秋娟道：“挣钱的活儿是不少，但也有很多人没活儿干……是阿振他有本事。” 　　要是没有石振，她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工作。 　　“他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一门心思想挣钱。”赵美云感慨。 　　以前石振就总想着各种办法赚钱，还在家里养兔子说是想去卖兔皮，可惜没卖几个钱，倒是让她们吃上了兔子肉。 　　赵美云和赵秋娟感慨了一番，觉得石振的主意多半不会错，那她们就按着石振说的，想法子攒钱买房。 　　“秋娟你去办个存折，以后攒了一百块，就存进去……也可以攒了两百，再存进去，我和你爸也去办一个，唉，这事儿我不会……要不然找你弟帮忙？”赵美云道。 　　赵秋娟也没去过银行，对去银行办存折这事儿有些发憷。 　　但石振很忙，说不定还要赚钱还债，她们哪能再去麻烦他？ 　　这天下午，赵秋娟赵美云两个人拉着石大林，三人在银行门口探头探脑的。 　　他们过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进了银行。 　　也不能说银行，这是个农村信用社，他们就认这个。 　　他们三个里，就赵秋娟认得几个字，但她不知道存折要怎么办。 　　好在银行的人挺好说话，帮他们办了两个存折，还说了以后怎么往里存钱。 　　赵美云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了赵秋娟，赵秋娟凑一凑，在自己的存折里存了一百，至于石大林的存折里，则存了四百。 　　石大林在村里的时候，种香菇种的不错，虽然挣得不多，但还是有点钱的，最近摆摊吧，石振给了不少本钱，他又挣了一点，加起来有四百块。 　　三人办完存折从银行出来，都长松了一口气。 　　他们觉得办成了一桩大事，自个儿不大一样了。 　　第二天的时候，赵美云又去给石振送菜，顺便送她和赵秋娟绣好的衣服，然后就说了银行的事情。 　　她反复说了好几遍，着重强调石大林按手印的时候差点按错地方，全靠她发现了。 　　石振知道，自己要是放手，他们兴许成长地更快，但现在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高兴。 　　他也庆幸，他接他们出来的时间比上辈子早了好几年。 　　上辈子他们几年后才出来，外面的世界变化更大，赵秋娟那时候生了病，赵美云更不用说，都截肢了，两人就比现在更加胆怯内向，恨不得天天躲家里。 　　他爸又是个闷葫芦。 　　于是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找他。 　　他记得他刚给他们装空调那会儿，他们不会用遥控器，冷风开成热风，都火急火燎地找他去“修”。 　　这辈子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赵姨，还是你厉害。”石振夸她。 　　赵美云的眼睛都亮了，那张黝黑的，平凡的脸上，都透出光来。 　　她也觉得自己厉害。 　　她都能办存折了！ 　　石振又道：“赵姨，你和爸攒攒钱，可以去买一辆自行车，这样你来我这边，就能骑车了。” 　　赵美云给他送饭，都是走路来的。 　　虽然运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大夏天走路着实累，他们如果能买辆自行车，会方便很多。 　　自行车？这本是很遥远的事情，但现在……可能也不是很遥远？ 　　赵美云看到有年轻女孩骑着自行车来这边拿毛衣，还真起了心思。 　　这东西她估计学不会，但她家秋娟能学啊。 　　好吧，她也不是不能学……她也是想试试这玩意儿的。 　　石振没跟赵美云多聊。 　　最近羊毛衫厂，每天都给他送五百件羊毛衫过来，他又要发出去，又要收回来，还要检查质量，忙得很。 　　这样的忙碌能挣到钱的，挣的还不少，石振的心情就很好。 　　如今他已经给羊毛衫厂做了很多活，那边却还没给他结过账，欠着他钱……石振琢磨着，他可以把押金要回来，然后手头积蓄加上之前给关白羽存的一千五的学费，去买一个冰柜。 　　要不是突然接了羊毛衫厂的活儿，这冰柜，是他早该买的。 　　石振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挺多的，比如冰柜，又比如电视机。 　　不过如今他还很穷，还想攒钱做本钱……冰柜能给他赚钱，买了就买了，电视机不能给他带来收入，还是不要了。 　 第56章 　　石振给人派发羊毛衫这事儿上正轨之后，工厂那边也定下了每天来送羊毛衫的具体时间，那就是上午九点多。 　　他们会把工厂前一天生产的羊毛衫，在早上的时候整理一下，送到石振这边，再顺便把石振这里已经绣好的羊毛衫装回去。 　　一开始，他们给石振的羊毛衫只有一种，后来又增加了另一种款式。 　　新增的这种款式，就不需要在衣服上面绣花了，但要在上面缝珠子，用各种塑料珠在上面缝出花朵。 　　这缝珠子比绣花简单，做的也快，羊毛衫厂给的价格是一元一件，石振就五毛一件，发给村里人缝。 　　缝珠子当然要给珠子，这种东西，除了那些大珠子要大致数一数，小珠子都是看着给的，一般只有多给，没有少给的。 　　于是这天一大早，石振刚到关建国家门口，就见关建国的女儿手上带着个塑料珠的小手链，是用缝在衣服上的珠子串的。 　　石振瞧了一眼，笑笑没说什么，转身打开了门。 　　他开门没多久，就有村里人来了，聚在关建国家旁边的弄堂里，或是缝珠子，或是绣花。 　　上午九点多，羊毛衫厂的卡车来到关建国家门口。 　　如今那周总已经不跟着来了，只有羊毛衫厂的司机送东西过来，他把车停下，下来后先拿了一根烟抽，又举着烟盒问石振：“要不要烟？” 　　石振拒绝了：“我不会抽。” 　　“嘻嘻，你这个年纪，要开始学了。”这司机道。 　　“学会了要多花钱。”石振笑着回答，开始从车上往下搬毛衣。 　　其实搬毛衣，应该司机搬，不过那司机明显想偷懒。 　　左右毛衣也不重，石振就自个儿搬了，还让关白羽给司机泡杯茶。 　　那司机坐着看石振忙活，等石振忙完，就上车准备离开。 　　石振这时候道：“师傅，我有事想去长溪市，能顺道载我去吗？” 　　那司机一口答应下来。 　　分发毛衣，验收毛衣的事情虽然烦，但做起来不难，关白羽也能做，石振就上了车，跟着司机到了长溪市的羊毛衫厂，找到那位周总。 　　石振到了之后，就冲着对方不好意思地笑，说自己想买冰箱，手头钱不够，那押金想要回来。 　　这周总倒也没扣着押金不放，直接把钱给了石振。 　　石振道谢之后，才离开这公司。 　　他重生的时候，市面上很多产品，已经供大于求了，做实体的工厂，不乏处境艰难的。 　　但这个时候并非如此。 　　这时普通百姓什么都缺，做实体很容易就能赚到钱。 　　在J市这边，更是有无数小微企业蓬勃发展，小作坊遍地都是。 　　不过石振找的这家不是什么小作坊，人家是有厂房有很多工人的公司，如今效益很好，他们不至于坑他这么点钱。 　　这厂里，小汽车都停着好几辆。 　　石振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家里的钱全带上了，再加上这一千块……他找了上次来看过的一家电器店，买下一个冰柜。 　　冰箱都买来家用，冰柜却都是买去做生意的，卖石振冰柜的那个，就一直在说他们这冰柜多好多好，还说石振买了他家冰柜，生意一定好。 　　石振也盼着能这样。 　　买了冰柜，还要运回去……石振来的路上，就跟运羊毛衫的卡车司机说好了，拜托他开一趟送自己回家，当然，他会给钱。 　　那司机没拒绝，赚外快谁不乐意？ 　　至于可能会被厂长发现什么的……他跟厂长也沾亲带故，这么点小事没人会计较。 　　这时候，常常一个发达了，就拉拔起身边一大群人。 　　这天下午，石振就把冰柜带回了家。 　　但他并没有当天晚上就去摆摊，而是先在家插上电，开始冻冰块。 　　他买了很多能冻冰块的格子，冰块冻出来之后，就将之取出，装在一个放在冰箱里的盆里。 　　一直到冻满两大盆冰块，他才不再冻冰块，又去批发了各色冰棍，放在冰箱里。 　　这冰棍，本地有专门的小作坊生产，那里红豆冰棍和绿豆冰棍都卖两毛一根，最普通的糖水冰棍，卖一毛一根。 　　石振进货之后，都会加价一毛卖，其他人也这么卖。 　　除了这些本地产的，用纸包起来比较便宜的冰棍，石振还进了一些贵的冰棍，比如说金义棒、草莓酸奶之类。 　　这类冰棍进价都比较贵，卖地也贵像金义棒，他是打算卖五毛的。 　　除此之外，石振还找镇上做电焊的人，用铁条给自己的冰柜焊了一个下面带轮子的铁架子。 　　有了这东西，他就可以推着这冰柜去镇上卖冷饮了。 　　杂七杂八的准备工作挺繁琐的，而石振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他这里有冰棍卖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他们村西边有个小卖部，那里有冰棍卖，但说实话，对他们这边的人来说，小卖部离得有点远。 　　石振这冰柜，可就在他们眼前！ 　　很快就有孩子拿着钱，来买冰棍了。 　　这些孩子拿的钱，很多是一分一分的。 　　家长平常出去买东西，有人找给他们分币，他们会顺手给孩子当零花钱。 　　这时有些最便宜的零食，比如糖，也确实几分钱就能买。 　　现在，孩子们用自己一分一分攒的几毛钱，来跟石振买冰棍吃了。 　　“哥，我也要。”石婷眼馋地不行。 　　石振道：“你可以跟我买。你最近不是绣了衣服么？我这边记了你绣出来的钱数，你挑了冰棍，我在上面把钱给你减掉。” 　　“哥！”石婷有点不乐意，“哥你请我吃呗。” 　　“不行，这冰棍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跟你白羽哥一起做的。” 　　石婷只能让石振从自己没发的“工资”里扣钱买冰棍吃。 　　石婷绣东西慢，这些天陆陆续续的，就绣了十几块钱，她看着那些钱，又问石振：“哥，我的钱你能不能提前给我啊。” 　　“不能，”石振道，“我买了冰柜，现在已经没钱了，还欠着债，怎么给你钱？” 　　石振没钱，石婷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吃冰棍。 　　这是买回冰柜的第二天，今天晚上，他是要去镇上摆摊的。 　　下午，石振没有绣花缝珠子，而是做了一些准备。 　　同一时间，石家。 　　石大林去隔壁跟费老师聊天了，赵美云和赵秋娟两个人，则在家里给毛衣串珠子。 　　头顶有吊扇，旁边有晾凉的开水……她们两个虽然忙活着，但对现在的生活特别满意。 　　赵秋娟的手动得飞快。 　　她如今每天早上出门摆摊，摆完后去给石振送菜顺便从石振那里拿毛衣回来绣…… 　　一天下来，她卖饭团能挣个二十出头，绣毛衣又能挣个七八元。 　　赵美云也帮着绣毛衣，绣的少一点，但两人加一起，一天能有三十几元的收入，一个月就是一千。 　　起初赵秋娟还没意识到，等她意识到自己能挣这么多……这几天她充满干劲，觉得自己不需要吃饭睡觉，可以一停不停地干。 　　赵美云也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两人默不作声地绣着，突然，“咚咚咚咚”的声音响起，紧跟着赵冬娟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屋里猛然炸开：“妈！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赵美云和赵秋娟一起看过去，就看到赵冬娟手上拿着一张红色的存折，和一卷纸币。 　　赵秋娟变了脸色。 　　这存折和钱，自然是她的。 　　她把做生意的本钱放在她那辆卖饭团的推车里，上了锁。 　　但她攒的钱和存折，她用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以前做的一双新鞋里，又放进自己的包袱。 　　他们家从村里出来的时候，零碎东西全带上了，其中的床单被套暂时用不上，赵秋娟和赵美云两个人，就花时间将之做成隔断，挂在三姐妹住的房子里。 　　赵秋娟是有独立空间的，她藏东西赵冬娟自然看不到，现在赵冬娟能把东西拿出来，只能说她去翻赵秋娟的东西了。 　　赵冬娟一直有这毛病，但赵秋娟没想到自己藏得这么严实，都能被她翻出来。 　　“妈，姐的钱是不是你给的？你不是说自己没钱吗？为什么能给姐这么多钱？”赵冬娟怒视自己的母亲，“你也太偏心了吧？都是你女儿，你心里就只有我姐，从不把我当回事！” 　　赵美云听到赵冬娟的话，只觉得一口气有点上不来，缓了缓才道：“这是你姐挣的！” 　　“姐摆摊子才几天，就能挣两百多块？你糊弄谁呢！”赵冬娟道，“你可真是个好娘，跟我说你没钱，转头就把钱给姐。” 　　赵冬娟越说越委屈，声音也大了：“这个家我真的不能待了，就没我的地儿！” 　　赵美云见她越说越大声，忍不住道：“你小声点。” 　　赵冬娟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赵美云。 　　赵美云问：“你想怎么办？” 　　赵冬娟道：“你要公平一点，这钱有我的一半！” 　　赵秋娟从小到大，都是让着妹妹的，以前她有什么东西，不管是赵冬娟要还是石婷要，她都给。 　　但这次不行。 　　她想要买房。 　　赵秋娟低声道：“这是我挣的钱。” 　　赵冬娟又道：“你挣的你挣的！你会讨好石振，石振就给你摊子，我就啥也没有，是吧？赵秋娟，我才是你亲妹妹，你就整天顾着石振石婷，不管我！” 　　赵秋娟愣愣地看着赵冬娟，突然冲上去，一把抢过赵冬娟手上的钱和存折，声音带上了哽咽：“行了，你说我不管你，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赵秋娟说完，直接哭了。 　　她是真委屈。 　　以前日子不好过，她再委屈，忍忍就算了，但最近日子过好了，她倒是受不得这委屈了。 　　赵冬娟有点懵。 　　赵秋娟哭着问：“你整天说妈偏心我，妈哪里偏心了我？就算要偏心，也是偏心你。” 　　当初赵美云离婚，带着她俩回娘家的时候，她也才十岁。 　　但她知道自己家没了，知道舅舅他们都嫌弃她们母女。 　　就帮着她妈，努力干活。 　　到了赵秋娟这里，念着她还小，她和她妈都宠着她。 　　过了大半年，石大林愿意娶她妈，她不晓得多高兴，去石家之前，她妈也对她们耳提面命，让她们不要跟石振和石婷吵架。 　　当时石大林都说了，要是石振和石婷不喜欢她们，那这婚事，是不成的。 　　石大林找赵美云，单纯就是想找个女人照顾一下小女儿，他们起初没办酒没领证，赵美云领着她们直接住到石家去，事儿就算完了。 　　那会儿她特别怕，就怕石振和石婷不喜欢她们。 　　好在这两人都是好相处的，对她们没什么敌意，尤其是石振，人挺好的。 　　石振他妈自小身体就不好，死前还病了很久，石振很小就忙活家里的事情，她们没去的时候，带孩子做饭都是他来，等她们去了，石振不用再做这些，但他做惯了，眼里有活儿，平常见家里有什么事儿，顺手就干了。 　　反而是她亲妹妹，扫帚倒了都不扶一下。 　　但她想着她妹还小，当时也没在意。 　　那会儿石大林要送她们去读书，她琢磨着自己都一年没去读了，以前亲爹不给她交学费，之前的学费都还欠着学校的，没好意思去，但让冬娟去了。 　　她就想着，家里有她和她娘了，也用不着冬娟做什么，冬娟还小，就让她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过轻松点。 　　那时候也还好，冬娟虽然私底下总抱怨石振不肯跟她玩，抱怨她妈偏心石婷，但也没太过。 　　她们心疼她，有点啥吃的，私底下给她，她更是会喜笑颜开。 　　读书读到十二岁，她妹就不乐意去了，当时她们也劝了，老师也来找了，她妹说路远，反正不肯去了。 　　可她妹待家里，也不干活儿，每次让她妹做点什么，都要她说了又说。 　　石振跟她妹一样岁数，不用人说，自个儿就下地了，她妹倒好，家里洗个碗，都不乐意。 　　活儿到最后，反正都是她和她妈干的。 　　这也就算了，她妹还时不时闹。 　　她们真的怕了她了，就怕她闹太厉害，让石大林生气，看她们不顺眼。 　　她们只能哄着她。 　　这些年，她妈私下弄到点好吃的，哪样不是给了她妹？她妈之前是给了她几十块钱私房钱，但再往前，她妹花她妈的钱多了去了。 　　倒是那几十块钱……里面还有她在山里弄点东西，托石振卖了换的钱呢。 　　更不要说，她妈养老也不找她妹，只找她。 　　想以前，她帮石振养兔子，完了石振的兔皮卖不出去，就送给了她，她喜滋滋地做了手套棉鞋，想着将来嫁人可以当嫁妆，转头就被她妹翻了去。 　　就连爱俏的石婷做个头花什么的给她，她妹妹也能拿走。 　　但她们真的拿她妹没办法，她们怕她乱嚷嚷。 　　她一直想着，等她妹长大就好了。 　　而且当初在山里，本身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妹就给了，可现在，赵秋娟不乐意了。 　　赵秋娟哭个不停，赵美云也心疼大女儿，又时不时去看门口，就怕石大林回来，瞧见她们吵架。 　　她只能对赵冬娟道：“打小有什么东西是你姐姐有你没有的？你姐欠了你的么？你想要钱，不能自己绣衣服？你妹妹都绣了！” 　　她们这么多毛衣拿回来，也让赵冬娟跟着绣，赵冬娟说什么都不肯，觉得是给石振做白工。 　　她们让她去找工作，她倒是出去了，回来就说这里的人看不起外地人。 　　她们没法子，问她要不跟着摆个摊子——她们会包粽子做团子，做了早上去卖，也是可以的。 　　她又不乐意。 　　倒是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赵美云现在就想她快点嫁出去，等赵冬娟嫁出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让赵冬娟给她养老，她是真的不指望……以前她跟两个女儿提过不止一次，赵秋娟愿意养她，赵冬娟总嚷嚷着让她找石振。 　　“我绣了，你保证钱能给我？”赵冬娟见赵秋娟哭了，倒也不敢闹了。 　　她姐脾气一直很好，也不哭，偶尔发一次火，哭一场，也挺吓人的。 　　就是……她还真没想到，卖个饭团能挣这么多，她以为一天最多挣个几块钱。 　　早知道，她当初就要这个摊子了！ 　　赵美云拿赵冬娟没办法，最后道：“你真要绣了，钱我马上给你，行不？” 　　赵冬娟答应了，完了又道：“也不知道石振从羊毛衫厂拿衣服，绣一件人家给他多少，他给你们的钱，肯定比人家给他的少。” 　　“他又没逼着我们绣。”赵秋娟怼了妹妹一句，石振那边的衣服，很多人抢着要绣，去晚了都没有！ 　　赵冬娟拉着脸不说话了。 　　赵秋娟瞧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痛快。 　　隔壁费老师家。 　　这边的房子隔音不怎么样，隔壁有人吵架，石大林也听到了。 　　他当做没听到。 　　继女的事情，他不好管。 　　赵秋娟和赵冬娟吵架的事情，石振并不知道。 　　他这会儿有点无语。 　　一下午的时间，石婷隔一会儿，就支支吾吾地跟他买个冰棍，硬是一下午把他批发来的所有种类的冰棍全都尝了一遍。 　　然后石婷就闹肚子了。 　　石婷拉完，还有脸问：“哥，你怎么不吃啊？” 　　“这是要卖钱的。” 　　“那哥，我买来给你吃啊！”石婷自己花钱痛快，对身边人也大方。 　　石振嘴角抽了抽：“不用了……对了你去把马桶倒了，刷了。” 　　石婷愣住了：“哥……” 　　“怎么？” 　　“好吧。”石婷也知道自己有错，灰溜溜去倒马桶了。 　　倒完，大概是拉太久有点虚，她没再缝珠子，倒是用珠子串了一根项链，两根手链，给自己戴上了。 　　还琢磨着要再串几条。 　　石振道：“别串了，等下我珠子不够用怎么办？” 　　“姐她们还没有呢。”石婷眼巴巴的。 　　石振：“……”赵秋娟她们估计对戴塑料珠子没什么兴趣。 　　这珠子真没多好看！ 　　石振这边，如今已经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他们正聊着，就有大婶来找石振说八卦了：“白羽他哥，你知道不？李阿慧怀孕了！” 　　李阿慧就是关凯他妈，她离婚其实也没多久，怀孕了？ 　　那人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离婚就……听说肚子还看不出来，大概不到三个月，啧啧，不到三个月不好往外说的，她这样说出去，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 　　说完李阿慧的事情，这人又神秘兮兮地说：“对了，有人给关文国说了个离婚的女人。” 　　石振都没开口说什么，这人就一股脑儿，说了很多。 　　关白羽小奶奶家的条件，在村里算不得多好，但比关白羽养父家要好很多。 　　小爷爷小奶奶都没去世，是能帮着干活的，关文国自己，还有个在水泥厂扫地的活儿。 　　别的不说，他们家的房子，盖得就挺好。 　　关文国和李阿慧离婚后，就一直想再说个媳妇，寻摸了一段时间，这算是找到了一个愿意的。 　　这女人不是他们这儿的，离得有点远，她是不能生孩子才离婚的，因为爹娘都没了，住兄嫂家不方便，就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这会儿说是过来看看，要是合适就直接在关文国家住下了。 　　这些八卦，石振听过就算。 　　这天他和关白羽早早吃了晚饭，然后和关白羽一起，推着冰柜和一个他刚用木头钉好的，里面摆满了各种饮料，还有他买来的一次性杯子之类用品的摊子往镇上走。 　　到了镇上，石振直接去了自己以前摆摊卖炸串的地方，然后就见石大林和赵美云，已经在那里了。 　　石振买冰柜的事情，石大林也是知道的，见到这冰柜一阵稀罕，又道：“阿振，我想过了，以后我这个炸串摊子，白天也出来摆……就算白天卖得少，也能卖的，等以后学校开学了，上学时间和放学时间，我还要到校门口摆去。” 　　石大林这几天算账，发现炸串摊赚得多之后，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想多挣点多攒点，等过年，就去村里盖个小楼！ 　　“那挺好的。”石振赞同了石大林的想法，又把自己的摊子摆开。 　　到了镇上，冰柜就不通电了，不过原先设定温度很低，又冻满了冰块冰棍，上面还盖了棉被，一时间倒也不用担心里面的东西会化。 　　他这利润不低的冷饮生意，要开始了！ 第57章 　　夏天天热的时候，安山镇附近村子里的人，太阳落山就不在家里待着了，而是去外面晒场上“乘凉”。 　　大家把竹塌、竹椅之类的，全搬到家门口的水泥晒场上去，再拿一把蒲扇，给自己扇风的同时，时不时拍一下腿，驱赶蚊子苍蝇。 　　当然也有舍得花钱的，直接就在脚边点一圈蚊香。 　　这时候就连晚饭，大家都爱在外面吃，早早煮好的粥，一碗碗盛起在灶台上放凉，晚上要吃的时候，端上一碗，再夹点咸菜腐乳什么的放在粥面上，端上就去晒场上哗啦啦地吃。 　　也有喜欢吃甜食的孩子，粥上面会撒上红糖。 　　又有一些年轻人，干脆就走路或者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了。 　　尤其是那些正谈恋爱的，晚饭后，这是绝对要出去逛的。 　　农村人这样，镇上的人也差不多，大家都爱在外面溜达。 　　而这溜达，往往会溜达到电影院附近。 　　这儿有个小广场，卖什么的都有，哪怕不买，也能来看个热闹。 　　而今天……这里多了个摊子？ 　　“冰汽水冰可乐，五毛钱一杯！绿豆冰棍红豆冰棍，三毛钱一根！”石振时不时喊一声。 　　石振卖的汽水，是附近工厂生产的，它用玻璃瓶来装，进价三毛五一瓶。 　　这种汽水小卖部一般卖六毛一瓶，玻璃瓶一毛钱回收，相当于里面的汽水卖五毛。 　　石振旁边放了一箱汽水，还有大瓶装的可乐。 　　他说的冰汽水和冰可乐，就是拿一个比普通一次性杯子略大的一次性杯子，用大勺子舀上几块冰，再往里倒汽水或者可乐，这么做成的。 　　一瓶汽水大概可以倒两杯，大瓶的可乐更是可以倒很多杯，他卖五毛一杯，利润非常高。 　　但依然有不少人来买。 　　毕竟他这个是冰的，特别解暑。 　　带着女朋友来逛街，女朋友觉得热，可不得买一杯凉爽一下？ 　　当然，也有人觉得五毛钱一杯的冷饮有点贵，那他们可以买两毛一根的糖水冰棍，或者三毛一根的红豆冰棍，这价格，跟小卖部是一样的。 　　石振这边的生意挺好的，很多人买了炸串之类的吃食，就会来买冷饮，还有看电影的人，也乐意端一杯进去。 　　现在电影院只管卖票，可不卖爆米花可乐！ 　　有些人就想吃冷一点的，还会要求多放点冰块，给石振省汽水。 　　石振和关白羽一个卖，一个收钱，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就收来一堆硬币。 　　正卖着，赵秋娟来了，她来这里是想帮忙，瞅了瞅发现没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就在旁边不好意思地干站着。 　　石振趁着有空，给她倒了杯可乐：“姐，喝杯冰可乐吧。”赵秋娟应该没喝过这个。 　　赵秋娟有了，赵美云那里石振也不会落下，就连石大林，他也给了一杯多加冰少加可乐的。 　　石大林现在还没得糖尿病，他也不好不给他喝。 　　赵秋娟接了，拿出两块钱给石振。 　　“不用了。”石振不收。 　　“要的，婷婷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她吃冰棍你都跟她拿钱，咋能不要我的钱？”赵秋娟飞快地把两块钱放进石振的钱箱。 　　石振没再推脱，又拿出两根绿豆冰棍给赵秋娟。 　　赵秋娟给了两块钱呢，把石大林和赵美云的冷饮钱都付了，也还剩五毛。 　　赵秋娟得了冰棍，就给石大林和赵美云一人一根。 　　石振见状道：“姐，我爸不爱吃甜的，你跟赵姨吃。” 　　上辈子糖尿病严重到后期出现好几种并发症的人，还是不要吃太多甜食了。 　　石大林：“……”谁说他不爱吃甜的了？他一直喜欢吃甜的！ 　　他以前推说自己不爱吃甜的，那是想把好吃的省给孩子们吃！ 　　不过石大林不好意思说自己爱吃甜的，只能不说话了，赵美云拆了冰棍让他咬一口，他才给面子地小小咬了一口。 　　石振给关白羽，也倒了一杯可乐。 　　关白羽递到他嘴边，想让他喝，但他拒绝了：“我不爱喝甜的。” 　　说完，石振还给自己舀了半杯冰，加入凉白开，喝了一口。 　　关白羽只能自己喝起来，然后时不时瞄一眼石振。 　　他哥干活的样子，他真是百看不厌。 　　石振五毛五毛地往里收钱，暗地里也有点可惜。 　　他如果有个店面，弄点桌椅，弄点漂亮的杯子……到时候奶茶刨冰什么的可以全弄上，还可以推出一些贵一点的产品。 　　镇上有钱人还是不少的，刨冰这种，一碗卖个三块，估计也有人要。 　　当然，现在也已经很好了。 　　石振的冷饮摊，和炸串摊一起，摆到了晚上十点。 　　这时候，冰箱里的冰块已经有点化了。 　　他五点多出门，到现在四个多小时，冰柜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石振跟父母打了个招呼，推着摊子回家，一回家马上就把冰柜的电源接上，又洗了个澡，在十一点多的时候上床睡觉。 　　早上不用去卖饭团，石振一口气睡到七点多，也就精神饱满了。 　　此时已经七月二十日，离开学只有三四十天，这些日子，石振已经打算好了，白天在村里收发毛衣，晚上去镇上卖冷饮冰棍。 　　嗯，白天收发毛衣的时候，他也会顺便在村里卖冰棍，至于冷饮。 　　冷饮生意是真的赚钱，石振陆续加了一些饮料品种，比如冰牛奶冰橘子水，卖一杯至少能挣三毛，一晚上卖个一百多杯没问题，再加上冰棍和冰冻的瓶装饮料什么的……他一天下来，能赚上百块。 　　再加上收发毛衣一天能赚一百多……石振总算放下心来，不发愁关白羽和石婷的学费了。 　　不过石婷的学习，还是很让人发愁的。 　　她成绩太差了，基础也差。 　　石振对她，都有点放弃治疗了。 　　想让石婷考大学，那真的别想了，倒是过几年，中专会好上一点，想办法让石婷上中专，将来当个护士或者幼师，应当没问题。 　　这些职业，现在都缺人，分数线会低一点……如今好点的中专毕业出来，可是直接能当医生的！ 　　至于石婷爱花钱这件事……石振现在不跟她念叨别的，就念叨人生在世，决不能欠钱。 　　石振还讲了几个有点恐怖的欠钱故事。 　　比如有人欠高利贷，被拉去卖进黑煤矿，日夜不停地挖煤。 　　又比如有人欠债不还，被人砍了手，挑断脚筋。 　　他说的绘声绘色的，石婷差点被吓哭。 　　关白羽瞧见了也有点懵，他哥干啥吓唬妹妹？ 　　关白羽之前，对石婷是有点芥蒂的，这是石振相依为命长大的亲妹妹，他很怕石婷出现之后，他哥会围着石婷转，不在乎他。 　　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有时候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觉得，他哥跟石婷，远不如他哥跟他亲近。 　　如此一来，他对石婷也就没有了芥蒂。 　　这些日子他教石婷读书，怎么都教不会，还有点同情石婷了。 　　见石婷被吓唬，关白羽特地给她开了瓶汽水，免费给她喝。 　　“白羽哥，谢谢。”石婷最近被石振收钱收多了，难得有人请客都不好意思了，这一瓶汽水，就分了一半给关白羽。 　　咳咳，她哥跟关白羽合伙做生意，现在关白羽喝关白羽的份儿，她喝她哥的份儿，刚刚好。 　　关白羽对饮料冰棍这些还挺喜欢的，加了点冰块，慢慢喝。 　　石振把已经冻硬的冰块倒在盆里，又在塑料格子里倒入凉白开，继续冻冰块。 　　关白羽和石婷一起喝汽水的场景，让他有点恍惚。 　　几个月过去，关白羽高了很多，长得也好看了很多。 　　而他妹妹，虽然有点黑有点傻，但也是个小美女。 　　少男少女，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关白羽这时候，却在低声问石婷石振的事情。 　　石婷就说了很多她哥小时候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我哥有一回，拎着一条小蛇的尾巴给我看，结果那小蛇卷起身子就咬了他一口，还好是没毒的……” 　　“我哥爬树从树上摔下来过，当时满眼的血，我特别怕他摔瞎了，还好只伤了眼皮，他眼皮上还有疤呢。” 　　“有一回他觉得自己能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去，结果穿的裤子太紧，绊了他一下，没跳上去，还磕在石头上……” 　　…… 　　关白羽：“……”妹妹你记着的，咋都是你哥的倒霉事。 　　不过，真的很难想象，他哥以前竟然会这样不稳重。 　　石婷记着的，当然不全是石振的倒霉事：“我哥胃口可大了，在家吃饭不好意思多吃，怕把锅里的饭吃光了，就总出去找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找到，他还跟我说要感受艰苦年代，带着我剥了树皮做团子吃，还挺好吃的，就是那树被他剥了皮，死掉了。” 　　“我哥还会编草鞋，编的比我爸好多了，他还编过草帘，帮我把我的床围起来了！” 　　“他还会在树藤上荡来荡去，从一棵树上，荡到另一棵树上去，爬树也厉害，那么高的枣树，他三两下就爬上去，可惜那树上的枣子，好多都长虫子，气死我了。” 　　“我哥在我们村里，可受欢迎了，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几个姐姐，都喜欢他，都想做我嫂子。” 　　说到最后，石婷都得意了。 　　关白羽却很不高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大体是……不想他哥结婚。 　　“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石婷低声道，“我们这次出来，她们还给我哥送东西来着，不过我哥都没要。” 　　关白羽更不高兴了。 　　石婷又道：“我觉得我哥出来以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他以前笑起来不这样，走路也不这样，说话也不这样，我现在看到他，真的有点怕……是不是外面太辛苦了啊？唉，我哥之前还说，他回家一定给我带礼物，结果什么都没带。” 　　石婷的心情有点低落。 　　关白羽道：“哥应该就是长大了，你要体谅他。” 　　“嗯。”石婷认真点头。 　　石振卖了几天冷饮后，见到了别人说给关文国的妻子。 　　那是个有些矮胖，相貌普通的女人，她约莫三十来岁，也姓李，叫李香雯。 　　李香雯非常勤快，刚来就帮着关文国全家洗衣服，还从石振这里接了衣服去绣。 　　石振不喜欢关凯全家，不过他一般不针对人，不管是小奶奶还是李香雯来他这里拿毛衣，他都是给的。 　　不过小奶奶想跟他多要点珠子什么的，他就不给了。 　　他就不明白了，这种塑料珠子，小奶奶多要一点是想干啥，也没啥用吧？ 　　小奶奶占不到便宜，但依然喜欢过来跟人聊天。 　　一开始，她使劲夸李香雯，说李香雯比李阿慧好了不知道多少。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嫌弃李香雯了，说她对关凯不好，做关凯不爱吃的菜，关凯都哭了之类。反正都是她觉得特别不应该，周围人听了觉得李香雯也没啥错的事情。 　　就……李香雯来了才几天，她哪知道关凯不爱吃啥？做了关凯不爱吃的，这不是很正常么？ 　　石振算是知道，为什么关文国上辈子找不到老伴了…… 　　果然，李香雯在关文国家住了半个月，就受不了了，直接离开了关文国家。 　　小奶奶这时候，又不说李香雯坏话了，开始怀念起李香雯来，觉得李香雯还挺好的。 　　石振：“……” 　　不过小奶奶家的八卦，现在已经不是村里人最关注的了。 　　最近隔壁村有个男人做生意赚了点钱，跟镇上一个女人好上了，闹着要离婚，被他儿子和他老子一起，拿着门栓赶出去，这才是劲爆消息。 　　这男人年纪也不小了，跟他相好的女人都做外婆了，他儿子也快二十了，村里人都觉得他有毛病，竟然好好的一个家不要，非要跑出去。 　　又觉得他儿子太莽撞，这么把人赶走，钱也没了啊！ 　　不过那男人的相好生不了了，钱最后估计还是他儿子的。 　　七月就这么过去了，八月初，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突然发生，严重影响了石振的生意。 　　一旦下雨，石振就不能出去卖冷饮了，结果八月初，竟然刮起台风来。 　　台风刮倒了关建国家的小枣树，这是小事儿，比较麻烦的，是紧跟着连下了两天雨，然后……关白羽家门口那条河里的水越来越满，河水把河边的水泥路都给淹没了，关白羽的房子挨着路，门口全是水。 　　关白羽家要不是垫高了一些，肯定屋里都全是水！ 　　那水泥路上的水，大概到石振膝盖的位置，一些小孩子去走，就到大腿了。 　　这位置不算高，但石振想推着冰柜去镇上肯定不行，把冰柜放三轮车上推着去也难。 　　甚至装羊毛衫的卡车，都开不到关建国家——被水淹了是要熄火的，石振就看到有开摩托车的，从他们家门口开过，直接熄了火，那开摩托车的人，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推着摩托车离开。 　　村里人瞧见这水，都习以为常，孩子们甚至直接去路上玩水了。 　　石振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在九十年代，国家水利工程建的还没有后来那么好，像安山镇这边，为了修马路，之前还填了一些河。 　　安山镇最大的那条马路，早先其实就是一条河。 　　这种种事情加在一起……每年夏天，本地一些低洼地方，都会被淹一下。 　　不过一般就是淹一下，算不得发洪水，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损失，所以大家都淡定了，石振还看到关建国拿了个大网，带着女儿到水泥路上捞鱼。 　　竟然……还真的能捞到。 　　路被淹了这事儿，要等到后来发了一次大洪水，才得到重视，并最终解决，两千年后，这边就再也没有被淹过了。 　　而现在这样……石振跟羊毛衫厂那边沟通过，那边决定把他这边的羊毛衫拿走，至于后面的，过几天再送来。 　　按照一般情况，过个几天，这水就退了。 　　最重要的是羊毛衫厂最近不急着交货，就不介意歇几天。 　　石振把手边完工的羊毛衫全都用扁担挑到镇上，等卡车来了，他就跟着卡车，去了长溪市。 　　他这边已经帮着加工了很多羊毛衫，是时候结钱了。 　　羊毛衫厂给石振结算工钱还挺爽快的，结算的钱也非常多，竟然一万还多几百。 　　这绝对是石振重生后，拿到的最多的一笔钱了！不过其中大部分不属于他。 　　石振跟周总说好的，是这钱到手之后，给周总十分之一的回扣。 　　按理给一千就够了，不过石振直接给了一千二：“这些日子，多谢周总的照顾。” 　　周总不缺钱，每个月工资就有一两千，但一千多的外快，还是让他很高兴的，跟石振说好过几天就给石振送羊毛衫过去，还表示他们周围别的羊毛衫厂，也有要找人做这个的，石振可以找他们问问，看能不能多接点活。 　　石振道了谢，又给了那个总给他送货的司机一百，让对方买烟抽。 　　这么一给，钱就剩九千了，但还是厚厚的一叠。 　　等他回到安山镇，就可以给村里的女人们发“工资”了。 　　他自己也会有一大笔入账！ 第58章 　　九十年代小偷小摸的人比较多，石振回去的路上非常小心，唯恐被人盯上。 　　好在他是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又普通，倒也一路安全。 　　公交车在镇上停下，石振下了车，就要走路回家了。 　　这一路往家里走，他注意到镇上一些低洼处也被淹了。 　　不过因为年年都有，大家都习以为常，就一群穿着三角裤的小孩子在里头玩水。 　　石振先去了石家一趟。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赵美云和赵秋娟都在家，正做晚饭，石大林倒是不在，他想多挣点，就去外面摆摊了。 　　至于赵冬娟……石振没瞧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石振过来，是打算把这些日子赵秋娟和赵美云绣衣服挣的钱给她们。 　　这钱吧，早给肯定比晚给好。 　　石振这次去长溪市拿钱，是带着账本的，这会儿他把账本拿出来，就结算了赵美云和赵冬娟两个人赚的钱。 　　这两人一共绣了三百十七元五毛，石振没有零散钞票，就拿出整钱让她们找。 　　赵秋娟立刻道：“给我们三百就行了！” 　　“亲兄弟明算账。”石振笑笑，他已经决定要吸取教训，算清楚一点了。 　　赵秋娟和赵美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给石振找了钱。 　　等石振走了，赵秋娟拿出一百二十给自己母亲，然后就拽着剩下的钞票，拿出存折对赵美云道：“妈，我出去存个钱。” 　　自从被赵冬娟翻过一次东西，她就学乖了。 　　她现在赚的钱，都锁起来，然后只要凑齐一百，就去银行存好。 　　她去银行多了，银行的人都认识她了！ 　　赵美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赵冬娟这些日子虽然愿意绣点衣服了，但她一天下来，也绣不了两件。 　　平常赵美云跟赵冬娟两个人绣的衣服加起来，也就赵秋娟的一半。 　　这会儿赵秋娟给了自己母亲一百二十，剩下的实打实是她赚的。 　　原先她妈给她私房钱，还说绣衣服赚的钱也给她，她挺高兴，想着可以和她妈一起买个房子。 　　可实际上呢，这些日子为了家里安宁，为了哄着赵冬娟不去石婷石大林面前乱说，她妈陆陆续续给赵冬娟钱，少说也有几十。 　　她想省钱买房，自己卖的饭团都舍不得吃，赵秋娟倒是有钱去买各种小吃，她现在也要亲兄弟明算账了。 　　石振那么疼石婷，石婷要吃冰棍，石振都让她花钱！ 　　凭啥她辛苦赚的钱，要给妹妹花。 　　赵秋娟存了钱，回家就开始看石婷的课本。 　　她成年了再去学拼音，就觉得拼音不难了，之前跟着石婷，学了个大概。 　　眼下，数学英语什么的，她不打算学了，也学不会，就打算认一认字。 　　总不能以后啥也看不懂。 　　赵秋娟认字用的是笨办法，那就是抄课本。 　　她也没给自己定要求，有活儿的时候，她肯定是要干活的，闲下来了，就拿着小学课本抄一抄。 　　能记几个是几个。 　　说起来，赵秋娟有点同情石婷，石婷每天要抄的课文要做的题，可比她多多了，石婷吧，干活有点慢吞吞的，写作业也慢，再加上还要绣花赚钱，她都没空出去玩。 　　偏赵冬娟还在旁边阴阳怪气，说她们瞎折腾，再学也不能考大学。 　　她又不图考大学！ 　　石振离开石家，特地去看了自己在外面摆摊的父亲。 　　他父亲按着他说的，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在电影院门口摆着摊子，见到石振明显很高兴。 　　他现在上午十点出来，晚上十点回去，中间都不回家吃饭，让赵美云把饭送过来。 　　毕竟摆摊子，挣的真的很多。 　　他这样摆全天，每天可以从本钱里拿出四五十块钱存着。 　　“爸，你也别太累了。”石振道。 　　“这有什么累的？”石大林认真地看石振。 　　也是……石振看着不过一个月，气色就好了很多的石大林，没再拦着。 　　他多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石大林又念叨着要回去盖房子。 　　石振：“……”石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上辈子，在外面赚了钱之后，也惦记着回去盖房子。 　　衣锦还乡么！ 　　当时他们村里人，都这么干。 　　可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在山里盖房子，比在外面盖房子花的还多，毕竟材料不好运进去。 　　到后来还压根没人去住。 　　不过石振也没有用这些去劝石大林，反而道：“爸，我们现在都是租房子住，要出房租的，等有了钱，先在这边买，这样就能省下房租了，以后再去老家盖房子。” 　　“这……” 　　“爸，我和妹妹，不可能再回山里去了，你难道还想把妹妹嫁在山里？” 　　那肯定是不想的。 　　石大林特别稀罕石振他娘，那可是个大美人，哪怕身体不好干不动活，他也一点不介意，恨不得把人捧手心里。 　　对石婷这个像娘的女儿，他也疼。 　　不过他不知道要怎么疼，也就只能让赵美云每天做点好吃的——他儿子不让他女儿多吃炸串，他想给女儿塞个炸串都不行，唉！ 　　石振跟自己父亲聊了聊，就回家去了。 　　有些路段，是没有被淹的，还挺好走，但有些路段被淹了，就要淌水过去。 　　石振正走着，突然看到前面走着的一个孩子突然身子一歪，往水里掉去。 　　他快步上前用手一捞，把这孩子从水里拎了出来。 　　这段路水有点深，过了他的膝盖，但这孩子会被淹，倒不是因为路上的水，而是她一不小心踩空，踩到路边去了。 　　这路的一边，是河，那里深着！ 　　被石振拎起来的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是村里人，她起初有点懵，懵过就哭起来。 　　石振把她抱怀里掂了掂：“没事了没事了，我送你回家吧。” 　　石振也没把人送回家，到了那家门口的晒场上，放下孩子就走。 　　他再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关白羽的房子，也看到石婷和石星火两个人，拿着一个网，正在捞鱼。 　　这网是用竹竿撑开的，拿着网往一个方向用力一舀舀出水面，就有机会舀到鱼。 　　石星火力气大，做这个做得非常顺手，石振注意到，石婷拎着的小桶里，已经有五六条小鱼了，不是两指大小的小鲫鱼，就是一指大小的白条鱼。 　　他们门前这河，是有人承包了养鱼的，不过人家养的黑鱼草鱼鲢鱼什么的，不会往路上水浅的地方跑，只有白条小鲫鱼会游上来，大家抓了，那承包了河的人也不在意。 　　“这网哪来的？”石振问。 　　“跟建国叔借的，”石婷道，“哥，我晚饭在这边吃，我想吃鱼！” 　　就这么几条小鱼，够吃？石振道：“你不回去家里人会等你，你要是喜欢这鱼，就带回去，让姐给你做一下，你跟她说，这种小鱼多放点油炸一下最好吃。” 　　赵美云做饭老一套，啥也不舍得放光加水煮，真要做点好吃的，还是赵秋娟做得好。 　　当然，赵秋娟的厨艺真要说起来，连他也比不上。 　　好在石婷这会儿还不挑嘴，只要是荤的，她都爱吃。 　　“也行！”想到家里的饭菜往往比石振这边丰盛，石婷没意见。 　　至于石星火，石家人刚来这边的时候，他有那么一段时间总在石家吃饭。 　　但后来石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去石家那边吃不方便，就让他还是在自己这边吃。 　　石星火如今的收入，还是石振给他收着。不过他总补贴石星火也不是事儿，现在就每个月收石星火一百元，算作伙食费住宿费水电费等。 　　石星火那个给自来水厂挖坑的活儿，因为如今水太多暂时停了，这几天他就闲在家里。 　　石振也非常难得地……闲了。 　　对此，石振有些不习惯，前两天甚至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不过今天他是有事要做的……石振把之前绣过花的人，可以来他这里领钱的消息放了出去。 　　这种事情，一般只要告诉一两个人，她们到处吆喝一下，到明天，保管周围人都知道这件事。 　　八卦就是这么传递的。 　　石振住在关建国家，最早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关建国家附近的人。 　　张秀美正在家里，伺候她家养的鸡。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照料这些鸡了，之前她天天忙着绣衣服，哪有空管这群小祖宗！ 　　但这几天没有衣服绣，接连下雨太潮湿，还让这些鸡很没精神，她就跟自己丈夫一起，从楼上搬下干燥的稻草给鸡换下面的垫料，免得鸡生病。 　　她正换着，有人来了：“秀美，我们缝羊毛衫的钱有了，你快去拿！” 　　张秀美一顿，喜出望外道：“可以拿钱了？我马上去！” 　　她立刻就想出门，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脚上穿着套鞋，上面满是鸡粪，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只能道：“哎，我等会儿再过去，先去换件衣服！” 　　张秀美换衣服的时候，石振已经在给关建国的母亲发钱了。 　　这个老太太干活不快，一天下来大概能绣个六七件，石振给她算了算，一共有一百四十几元。 　　他把钱给了这个老太太，老太太特别高兴，拿出一块钱给石振，就要买冰棍。 　　一根红豆一根绿豆再来两根糖水的，她一口气要了四根，然后和孙女一人两根，分着吃。 　　真的太难得了，这个抠门老太太，之前从未在石振这里买过任何商品，她儿子买熟食或者给女儿买冰棍，她还总不乐意。 　　不过仔细想想，她这个年纪的人，种了一辈子的地，压根没什么积蓄，现在老了，就靠儿子一年给个几十一百的，手上没钱，哪里大方地起来？ 　　而且关建国这些日子，时不时给女儿买冰棍，但他自己是不买的，也不会想到给老太太买……老太太真不容易。 　　关建国的娘领了钱之后，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来领钱。 　　而这些人领了钱之后，几乎全在石振这边，买了冰棍或者汽水来吃。 　　这时候可没人控糖不吃甜的，因为大家平常没什么零食吃，甜食对她们来说，还有极大的吸引力。 　　最重要的是……她们以前来石振这边拿毛衣，早就馋这些东西了！ 　　石振之前是进了不少货的，尤其是汽水，他跟汽水厂说好之后，人家直接给他装来了一车。 　　而现在……这些东西正被飞快地卖出去。 　　就连他在家里放着的大瓶装的可乐，也有人买回家去，说是要全家一起庆祝一下。 　　这些来拿钱的人里，拿的少的，只有几十块，但拿的多的…… 　　所有人里，张秀美是拿的最多的了，石振这边的账本记了，她绣了五百多块钱的衣服！ 　　虽然其中有些是关金金做的，但大头绝对是她……手脚真的很快了。 　　张秀美拿了钱，果然很高兴，买了三个红豆冰棍带回家去。 　　石振正忙着呢，突然有人拎着一个桶过来，石振看过去，才发现是自己之前顺手救的那孩子的父亲。 　　那孩子的父亲给他提过来一桶小鱼：“石振，谢谢你把我女儿捞起来啊，这是我今天下午用饭粒引的鱼，你拿去炸一炸吃。” 　　这些鱼多是白条鱼，还有其它一些小鱼。 　　这边河里，白条鱼挺多的，平常大家也不惦记着要去抓，但最近发大水，很多人闲来无事，就去抓了。 　　有些人直接用渔网，也有人在篮子里放点饭粒，等白条鱼进来吃，就把篮子拎起来。 　　这人估计想送点什么感谢石振，又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了自家刚抓的鱼。 　　石振没拒绝这点好意，收了鱼。 　　这家人他上辈子没接触过，也不知道人家女儿后来怎么样了，但今天确实有点凶险，收人一桶鱼不算什么。 　　来拿钱的人都是陆陆续续来的，石振让关白羽去收钱，自己去处理那些鱼。 　　“哥，我来吧。”关白羽道。 　　“我来好了，我手脚快。”石振笑道，相比于杀鱼，肯定还是收钱的活儿轻松。 　　石振处理好那些鱼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没什么人来拿钱了，石振就和关白羽回去，起了个油锅，把这些手指大小的鱼儿全都炸了一下。 　　炸完再用酱油、糖等作料红烧，出来的味道非常好，还可以连着骨头一起嚼了吃。 　　就是他们这一做，时间过去许久，吃晚饭的时候都七点了，石星火饿得围着灶台转个不停。 　　吃完石星火就出去溜达了，石振则和关白羽一起，在家里算了算账。 　　这一个月的毛衣生意，他大概能赚四千。 　　此时一些沿海开放城市，外资企业来国内投资建厂，给工人开的工资，一个月就能有三四千。 　　但也有内陆城市，很多工人每月工资只有一百多。 　　本地一些小作坊，一对夫妻带着几个或者十几个工人没日没夜地干，一个月能挣几万。 　　又有一些偏僻的地方，水电都还没有通。 　　石振也不跟有钱人比，他对自己这收入非常满意，至少现在，关白羽和石婷的学费不用愁了。 　　以后再赚钱的话，他打算添置一些生活用品的同时，攒自己做生意的本钱。 　　石振想过自己的未来。 　　他未来能走的路子不多。 　　毕竟他没有什么文凭，要再去读书，也不大可能。 　　这个时候读书，可比后世难多了，他现在就绝对找不到学校接收自己，至于成人教育…… 　　他上辈子见关白羽考过，这时候这类文凭还是值钱的，相应的，考起来也难。 　　他还是继续做生意比较保险。 　　这做生意……做餐饮是可以的，这时期是餐饮行业蓬勃发展的时期。 　　但说实话，他很多不懂，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大，也没有好吃的配方。 　　相比之下，倒是自己上辈子走过的路子，他已经熟了。 　　做包工头，有时候会遇到很多糟心事，比如上辈子石星火死后，他特别厌恶有些工地安全措施不到位的行为。 　　但当自己做了这一行，他还不是大老板，只是下面帮着干活的……他常常无奈地发现，自己真要处处合格，可能最后挣不到钱反而赔钱。 　　因为最初一个十万的工程，人家接了之后，五万直接自己拿或者打点人，然后四万买材料，最后才给他一万让他去做。 　　好在他一直很小心，自己的工地没出过什么事故。 　　这一行他太熟悉了，知道哪些人是坑要避开，哪些人又相对好一些，还是可以去做的。 　　石振不指望自己这辈子赚多少多少钱，他觉得跟上辈子差不多，就可以了。 　　以他上辈子的身家，关白羽将来不管在哪个城市定居，他都可以给他买房买车。 　　至于他自己，他本身物欲不强，对生活要求也不高，他一点不介意一直生活在长溪市。 　　既如此，他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路子走。 　　只是上辈子他是拿着石星火的死亡赔偿一点点做起来的，那钱他用着难受不说，一开始其实捉襟见肘，这辈子他可以脚踏实地，自己攒钱。 　　那一桶小鱼，石振炸完直接分了三份，他和石星火的早就吃完了，关白羽那份却没吃完，他这会儿，还拿着一条小鱼，一点一点慢慢啃。 　　怪可爱的。 　　石振见他健健康康的，心里就高兴，想到这几天自己都有空，就道：“小羽，明天应该还会有很多人来这边拿钱，我走不开……后天我带你去长溪市吧，也给你买点开学要用的东西。” 　　关白羽的书包什么的，都还没买呢，还要给关白羽买个手表，再买点衣服…… 　　石振正琢磨关白羽用得上的东西，就听关白羽道：“喊上婷婷吧，哥你也要给她买的吧？” 　　石振一愣，最后还是笑了笑：“嗯，叫上她。” 第59章 　　关白羽是被他奶奶从长溪市抱来的，但他后来再没去过长溪市，对长溪市充满好奇。 　　石振就给他讲了一些长溪市的事情，正说着，小奶奶来了。 　　小奶奶是来领绣毛衣的钱的，石振拿出账本算了算，发现她一共绣了六十三元。 　　这算少的了，不过小奶奶热衷于到处讲八卦，把自己家的破事拼命往外抖露，一向不正经干活，会这样也正常。 　　石振把钱拿出钱，数给小奶奶。 　　小奶奶接了钱，却不肯走：“李香雯不是也绣了很多衣服？她的也给我。” 　　石振闻言皱眉：“那是记了她的名字的，不能给你。我给了你，她以后来跟我要钱怎么办？” 　　“她那时候住我家，就是我家的人，绣的衣服也该算在我家。”小奶奶理直气壮。 　　石振也不想跟她废话：“不行就是不行，除非她自己来拿，不然我是不会给钱的。” 　　“她要来了，你让她来我这里拿钱就行，你现在不给钱，是不是想要贪了她的钱啊？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小奶奶干嚎起来。 　　石振懒得理她，后来来拿钱的人问起，就直说原因。 　　得知原因的众人：“……”李香雯真是运气好，没嫁给关文国。 　　第二天，石振一直待在家里，也是这天，剩下的人陆陆续续的，都来拿走了钱。 　　就连李香雯也来了，她在石振干了几十元的活儿，拿走的时候斯斯文文地跟石振道了谢。 　　有了钱的女人们，都是要消费的，这天才到中午，石振的冰棍就卖完了，他不得不骑着三轮车，趟着水去进货。 　　三轮车不像摩托车，打从水里过会熄火，但在有水的地方踩三轮车，着实让人累得慌。 　　等回到家，还得给车链条上点油，保养保养。 　　一天时间眨眼就过，到石振跟关白羽说好去长溪市的日子，路上的水已经少了很多。 　　再过个一两天，估计这水就没了，大家也能该干嘛干嘛。 　　这天一大早，石振就和关白羽一起到了镇上，去接石婷。 　　他们到的时候，石婷已经打扮好在等着了，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雪花膏的香味。 　　这种雪花膏这会儿一包卖一毛，最近赵美云还有赵秋娟石婷她们，每个都用。 　　石振不太喜欢这味道，但很显然，石婷她们都很喜欢。 　　石婷一见到石振就高兴地跳起来：“哥！哥！” 　　这会儿还早，赵秋娟还在菜场那边卖饭团，石大林和赵美云倒是在家。 　　他们晚上睡得晚，这时候刚起来，正在吃早餐。 　　早上做饭麻烦，赵美云多是前一天晚上多做点饭，橱柜里放着，早上冷饭加水煮一煮，煮成稀饭让家里人吃，今天也一样。 　　她和石大林一人捧着一个大海碗，哗啦啦地吃稀饭，桌上的小菜也有好几样，其中有赵秋娟留下的花生咸菜，还有煎好的荷包蛋，瞧着挺丰盛了。 　　石振问石婷：“婷婷，你吃了么？” 　　石婷道：“吃了吃了，早就吃了。”石婷一大早起来，等不及赵美云起来烧早饭，自己弄了一碗冷饭，用开水泡泡，就填了肚子。 　　结果她等了好久，石振才来。 　　“那走吧。”石振道。 　　石振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你们要去长溪市？我也要去。” 　　说话的正是刚下楼的赵冬娟。 　　当年，石振遇到赵冬娟有这样的要求，都是同意的。 　　赵美云和赵秋娟对他挺好，看在她们的面子上，他不会拒绝赵冬娟。 　　但现在他不乐意：“你要去可以自己去。” 　　上辈子类似的情况很多，比如赵秋娟的孩子要上学了，他带着孩子去买学习用品，赵冬娟非要跟着，然后孩子她是不管的，要付账的时候，倒是带着一堆东西来了。 　　他那时候爱面子，只能一道付钱。 　　那会儿他们去的是文具店，结果赵秋娟愣是面不改色买了很多本子，回来之后再辛苦卖掉换钱…… 　　“你这也太偏心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表弟，你都对人家这么好，倒是跟家里人生分！你天天跟人家一起住，都不回家，现在还带着人家去长溪市，爸妈都还没去长溪市逛过呢！”赵冬娟这次直接对着关白羽开炮了。 　　石振没理她，对石大林和赵美云道：“爸，赵姨，我们先走了。” 　　赵冬娟是不念着别人对她的好的，他自然不乐意做冤大头。 　　石振转身就走。 　　赵冬娟还是要脸的，没跟上去，但转头跟石大林道：“爸，我出去打听过了，那个关白羽以前根本没钱，穷得不行，是哥找上门去，一点点帮人家，人家才把日子过起来的，也不知道哥给了人家多少钱，听说哥还打算供人家读书！” 　　石大林不解：“这怎么了？” 　　“爸，哥把家里的钱给外人用了。” 　　石大林更不解：“你哥他什么时候用家里的钱了？”他儿子之前跑出来打工，路费都是自己想办法攒的。 　　赵冬娟表情一僵。 　　石大林没把赵冬娟的话放在心上。 　　关白羽以前没什么钱，这事儿他信。 　　但他儿子刚来这边的时候，要住要吃饭，哪样不花钱？关白羽肯定是帮了他儿子的。 　　之前他儿子摆摊，肯定也有关白羽帮忙。 　　他儿子本就是白手起家的，人家帮衬着才赚到钱，分人家一些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那是他儿子的钱，又不是他的钱。 　　他儿子才十八，就自己挣钱了，还送他一个挣钱的生意，他已经很满意了，没道理还管人家怎么花钱的。 　　他儿子也不是乱花钱的人。 　　赵冬娟说不通石大林，只能气鼓鼓地坐下吃饭。 　　赵美云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女儿找关白羽的麻烦，总比找石婷的麻烦好。 　　石振带着关白羽和石婷，上了公交车，前往长溪市。 　　石婷之前来安山镇的时候，跟着石振坐过很久的车，她刚坐的时候有些难受，但后来就习惯了，这次坐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倒是关白羽……开车没多久，关白羽就变了脸色。 　　“是不是不舒服？”石振问他。 　　关白羽脸色难看地点头。 　　石振跟售票员要了一个塑料袋给关白羽：“你这是晕车了，可能会吐，拿着袋子保险一点……等下如果想吐，就吐到袋子里。” 　　关白羽确实晕车了，他脸色难看，忍不住干呕，好在没有真的吐出来。 　　石振有些担心，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小声安慰。 　　上辈子关白羽坐车也会晕车，但着实没有这么严重……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买好晕车药。 　　“你要不要在我身上靠一靠？这样会舒服一点。”石振对关白羽道。 　　关白羽看了石振一眼，点了点头靠在石振身上。 　　他现在身上很难受，这一难受，就又想起之前赵冬娟说的话。 　　他跟石振，就只是表兄弟而已…… 　　关白羽靠在石振肩膀上，抓着石振的衣服，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嘴唇没什么血色。 　　石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石婷：“……” 　　上车的时候，她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想让她哥跟她一起坐。 　　结果她哥和关白羽一起坐了！ 　　这也就算了，她哥一直在照顾关白羽，完全忘记了她。 　　石婷有点委屈。 　　她现在已经不是她哥最疼的人了么？ 　　不过石婷只委屈了一小会儿，就不想这件事了，倒是开始想长溪市能买到的各种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有好多啊！ 　　对了外面的景色也好看，那棵树上有鸟窝！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蛋…… 　　关白羽一路昏昏沉沉的，干呕了很多次，等下了公交车，他更是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活过来的关白羽，一眼看到的就是长溪市的车站，还有各色的汽车。 　　长溪市已经有市内公交了，那车很小，比面包车大不了多少，上车就要一元——这会儿坐车挺贵的，也因此，九十年代有很多出租车司机发了大财。 　　车站离市中心不远，关白羽还晕车，石振也就没有带他们坐车，而是边走边逛。 　　反正他们都是走惯了路的，这种平整的路走再多都不怕累。 　　长溪市有很多商店，石振带着关白羽和石婷先去了文具店，让他们两个选书包。 　　石婷选了个花里胡哨的粉色书包。 　　石振觉得她的审美跟小孩子似的……好吧她本身也不大，因为以前营养没跟上，现在还是个没发育的黄毛丫头。 　　至于关白羽……他说自己不会选，让石振帮他选，石振就给他选了一个适合成年人的，不会出错还耐脏的黑色双肩包。 　　然后就是各种文具。 　　石婷看到什么都想买，关白羽则说自己不缺，什么都不准备买。 　　最后还是石振做主，给关白羽挑了一些文具，轮到石婷的时候，石振直接道：“白羽买什么你也买什么。款式你可以挑，种类不能多。” 　　石婷有点郁闷：“哥，他买的好少啊！”就说笔，关白羽买了一支五元的钢笔一瓶墨水，竟然就说够了！ 　　明明这里有很多好看的圆珠笔！ 　　石振直言：“我手上钱不多。送你去读初中，借读费就要两千，这是没算学费的。” 　　石婷一愣，之后就不去看那些漂亮的圆珠笔了，最终只选了一支跟关白羽的钢笔价格差不多的红色钢笔。 　　石振带他们离开文具店，又对石婷道：“婷婷，在外面什么都要花钱，我现在没什么钱，你要省着点。“ 　　石婷点了点头，之后那一路上，虽然又看中很多东西，但到底没有开口要。 　　石振给他们买了很多东西，比如一人一把折叠伞什么的，还给他们买了手表。 　　后世，手表这样的产品，网上十几二十就能买到很漂亮的，而这个时候，最便宜最丑的手表也要二三十。 　　石振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方便他们看时间。 　　从手表店出来，关白羽道：“哥，我饿了，我们找地方吃饭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石振带他们到旁边一家店，吃快餐。 　　这快餐店的菜，是一碗碗盛好了卖的，最受欢迎的是五毛一碗的水蒸蛋，再花两毛钱买一大碗米饭，成年男人都够吃了。 　　石振要了一个五毛的水蒸蛋，一碗五毛的肉末豇豆，还有一蝶一元的白切鸡，又买了三大碗米饭，他们三个也就勉强足够吃了。 　　那么一大碗米饭，石婷是吃不完的，还分了石振一半。 　　关白羽今天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吃完就道：“哥，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要去。”石婷跟着起身。 　　然而关白羽跑出门就不见了，石婷没追到他，只能闷闷不乐地回来。 　　石振听石婷说完，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关白羽回来，石振看向心情不错的关白羽：“你去买了什么？” 　　关白羽惊讶地看向石振，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给石振：“哥，这个给你。” 　　这是一块跟之前石振买给关白羽的手表款式一样，只表盘颜色不一样的手表。 　　关白羽那块手表表盘是白色的，这块手表的表盘，则是黑色的。 　　关白羽本想买一块贵一些的手表给石振，但怕石振觉得他乱花钱，就选了这块。 　　毕竟……他也有点想让石振戴跟他一样的手表。 　　石振之前就猜测关白羽说不定是去给自己买礼物了，果然如此。 　　关白羽上辈子就很依赖他，对他非常好，如今也一样，时时刻刻惦记着他。 　　石振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一个烫弯头发，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上戴着金戒指，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一根烟，虽然长相不错但额头上长满痘痘的年轻男人从门外走进来。 　　这人一进快餐店，就直奔点菜的地方，然后一通点要了四个荤菜，鸡鸭鱼肉都齐全了，最后又要了一毛钱米饭。 　　米饭两毛钱一大碗，一毛就只有一小碗了，量不到两毛的一半。 　　不过这人点了那么多菜，一毛的钱的饭也够吃了。 　　快餐店不大，这人端了饭菜，坐在石振他们旁边那桌。 　　注意到石振在看自己，这人不解地回望，结果正好看到石婷眼馋地看着他面前的那些菜，当下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对石婷道：“小妹妹，你要吃吗？想吃的话可以过来吃点！” 　　石振：“……” 　　没想到他那个在他印象里非常稳重，总是满面沧桑的朋友，年轻时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他这朋友自己也说过，他年轻时一度很嚣张，后来吃了很多苦头，才改了性子。 　　现在么……这人的性子明显还没改。 第60章 　　石振上辈子在长溪市，认识不少人，也有一些朋友。 　　眼前这位梁秦轩，就是其中之一。 　　梁秦轩的人生，挺跌宕起伏的，他家祖上是非常厉害的丝绸商人，大户人家，但后来种种情况之下……梁秦轩的父亲在那个年代受尽苦楚，不知道过得多心酸。 　　不过梁父虽然受了许多苦，但因为他年少时受过很好的教育，眼界比寻常人要高。 　　当初梁父本在农场参加劳动改造，突然得知有学校招老师还不限出身，原本在地里插秧的他不顾满身泥污，鞋也不穿就冲了出去。 　　他有决心，有毅力，一心想要成功，也确实成功了，当了几年老师的他找机会进了玻璃厂，后来又买下这厂子，将之开大…… 　　如今，正是梁家的玻璃厂辉煌的时候。 　　家家户户盖房子都要玻璃窗，玻璃瓶玻璃罐子之类，也有很多工厂要。 　　玻璃厂日夜开工，不知道给梁家赚了多少钱。 　　梁秦轩现在自然也就拥有许多钱，可以随意挥霍。 　　不过要不了几年，梁秦轩就会被赶出家门。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梁秦轩不乐意说，石振也不太清楚，但大概情况石振是知道的。 　　当年梁父因为成分不好，虽然相貌学识都不差，但一直到三十多岁才有人愿意跟他结婚，而梁母，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村女人，她深爱梁父，才坚持嫁给了他。 　　他们两个生了梁秦轩，再后来，梁父发家，梁母也跟着成了老板娘。 　　身份变化太快，总是让人难以适应，家里突然有钱了，梁母却还是老样子，就显得跟迅速适应了有钱人生活的梁父格格不入。 　　早年梁父娶不到妻子，梁母愿意嫁给他，他喜出望外，对梁母也很好，但当他有了钱，外面多得是年轻女人投怀送抱，他看梁母，就不太顺眼了。 　　他起初没出轨，只是整天让梁母学这个学那个，觉得梁母家里人上不了台面。 　　后来……没啥意外，梁父出轨了。 　　出轨对象还是梁父年轻时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朱砂痣。 　　梁父娶梁母之前，曾经跟一个女知青互有好感，但那女知青因为梁父的成分问题没有嫁给梁父，最终嫁给了一个城里人。 　　而梁父，则在不久之后娶了梁母。 　　如果这个社会没有突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梁父和女知青今后的人生，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但社会变得太快了。 　　梁父成了玻璃厂厂长，百万富翁，女知青的丈夫呢？他下岗了。 　　一来二去，这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搞在了一起。 　　那女知青比梁父要小十来岁，两人重逢的时候，梁父五十出头，女知青四十多岁。 　　都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也挺惊人的。 　　遇上这种事，梁母乃至梁秦轩，还有梁母家里人，当然是要闹的，梁母本身，还不想离婚。 　　只是梁母这样的普通人，到底闹不过梁父，最后被扫地出门。 　　梁秦轩是梁父唯一的儿子，梁父当时年纪大了，约莫是觉得自己不能再生了，梁秦轩被他留在了身边。 　　但梁秦轩不是愿意听他话的人。 　　梁秦轩自幼是梁母带大的，跟忙事业的梁父感情不深，父母离婚后他跟父亲，只是不想自己父亲留下的产业便宜了别人。 　　于是，等父母离婚，梁父再娶，他就天天跟父亲吵架，对小三也没个好脸色。 　　梁父的父亲早逝，但他有一个母亲。 　　梁秦轩的奶奶，对以前看不上儿子，儿子发达了又来缠着儿子的女知青，一点好感都没有。 　　反倒是梁母，以前做婆媳的时候，梁奶奶和梁母，虽然时不时因为给梁秦轩穿三件衣服还是四件衣服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口角，但梁奶奶私心里，还是喜欢梁母这个儿媳妇的。 　　至于梁秦轩，那更不用说了，这是梁奶奶的心头肉，是她的宝贝。 　　梁奶奶站在梁秦轩这边，帮着梁秦轩骂梁父。 　　就这么闹了几年……梁奶奶去世，梁秦轩被赶出家门。 　　石振认识梁秦轩的时候，梁秦轩已经被赶出家门有段时间了，他母亲也生病去世，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报复自己的父亲。 　　不过不等他报复回去，梁父的公司就因为多了一些竞争对手连连亏损，完了梁父还脑溢血，腿一蹬没了。 　　得知这消息，梁秦轩一度了无生趣。 　　也是那时候，同样觉得人活着没啥意思的石振，和对方成了朋友。 　　在那之前，他们虽然认识，但因为从小生活环境截然不同，其实压根谈不拢。 　　石振听梁秦轩说过，说他年轻时喜欢玩，喜欢炫富，没想到还真是。 　　这时候的梁秦轩，甚至还没有吃素，点的菜全是荤的。 　　更让石振无语的，是梁秦轩竟然顶着一张满是青春痘的脸，邀请石婷跟他一起吃饭。 　　要知道，上辈子梁秦轩非常讨厌石婷，一直看不惯石婷，动不动说石婷绣花枕头一包草。 　　石振记得，梁秦轩比他小一岁，如今应该是十七。 　　不过他今天打扮有点成熟，要是没有那满额头的青春痘，说他二十几岁，别人也能信。 　　石振想了很多，有些走神，也就没说话。 　　见状，关白羽抓住石振的衣服，戒备地看了梁秦轩一眼。 　　至于石婷，她被吓了一跳，躲在石振身后。 　　石婷确实馋人家的吃食。 　　梁秦轩买的四碟菜，分别是糖醋鱼、啤酒鸭、咖喱鸡和梅干菜烧肉。 　　石振选的白切鸡一碟只要一元，这几样菜，最便宜的都要一元五，毕竟做法麻烦。 　　它们看着都特别好吃，那咖喱鸡，石婷更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馋归馋，陌生男人让自己去吃，石婷还是有点怕，不敢跟对方搭话。 　　石振有心跟梁秦轩说几句，但这不是什么好场合。 　　他们以前从未见过，他突然拉着梁秦轩说话，梁秦轩多半会防备。 　　这么想着，石振对关白羽和石婷道：“小羽，婷婷，走了。” 　　“哦。”石婷应了一声，跟着石振大步离开。 　　梁秦轩压根不认识石振三人，之前招呼石婷，让石婷跟他一起吃，不过是觉得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一副眼馋的样子瞧着挺可怜。 　　现在人小姑娘不吃，他就一个人大吃起来。 　　梁秦轩如今刚读完高一，暑假没什么事情，才会偷戴了自己父亲的金项链出来玩。 　　吃饭的时候遇到石振他们，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石振倒是特地回忆了一下梁秦轩的种种。 　　但没几个人愿意给人剖析自己的悲惨往事，梁秦轩对自己为什么被父亲赶出家门一事讳莫如深，从来不谈，他也就一点不了解，想帮梁秦轩都没法子。 　　石振带着关白羽和石婷，又在别的地方逛了逛。 　　石婷和关白羽两个人，一开始就买了书包，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石振给他们买的大部分东西，他们都能背着，轻松很多。 　　期间，石振没忘记找家社区医院买晕车药。 　　现在没有遍地开花的药房，不过各种社区医院挺多的，乡下每个村都有赤脚医生，城里也一样。 　　吃了晕车药，关白羽回去的路上没有干呕，但依然昏昏沉沉的，倒是石婷特别活跃，她坐在石振和关白羽后面，贴着石振的椅背跟石振说话，还提起了梁秦轩：“哥，中午那个戴金项链的，看起来好有钱啊！” 　　石振“嗯”了一声。 　　石婷又道：“妈以前看到别人有银镯子，特别想要呢……我也想要。” 　　“你可以赚钱买，给妈买。”石振道。 　　石婷嘴里的“妈”，就是赵美云。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亲妈了，石振倒是一直记得那个身体很弱的女人。 　　“也不知道要多少钱。”石婷叹气。 　　“努力赚钱，总能赚到的。”石振笑起来，银镯子又不贵。 　　石婷听石振这么说，认真点头。 　　关白羽这时却打起精神问：“哥，你看了那人很久，你认识他？” 　　石振知道关白羽细心，听到他这么问并不觉得奇怪，不过他否认了：“我不认识他。我……我其实也不是看他，是看他脖子上的金项链。” 　　石振胡乱找了个理由，但关白羽信了：“哥你也想要？” 　　“想要。”石振笑起来。他现在对金项链，当然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上辈子有钱之后，他给自己买过。 　　他觉得那么粗的金项链，戴着就贵气。 　　对了，不止他有，他还给家里人和关白羽都买了，大家都很喜欢。 　　关白羽也挺喜欢那金链子的，毕竟那都是钱，谁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哥喜欢！ 　　可惜他现在没钱，要是他有钱，他肯定要给他哥买一条。 　　白天那个花衬衫个子矮，带着那么粗的金项链一点不霸气反而看着有点丑，要是换成他哥戴，瞧着肯定威风很多。 　　关白羽想买金项链，但没有钱，不免有些懊恼。 　　想到自己如今不止没有钱，还要花石振的钱，更是郁闷。 　　回到安山镇，石振把石婷送回家，就带着关白羽回了关白羽家。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给石星火留了饭菜，让石星火吃了饭在家里待着，但他们到家的时候，却没瞧见石星火。 　　石振只当石星火出去溜达了，没有多想就开始做饭，结果他饭做到一半，却见石星火面带恍惚地回来了。 　　石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星火，你去哪里了？” 　　石星火看了石振一眼，道：“我去小店那边了，我……” 　　石振看向满脸纠结的石星火，正想问几句，就听石星火道：“我见到了仙女！” 　　石振有点懵。 　　他又问了几句，才知道石星火是看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就管人家叫仙女了。 　　石星火这人有点呆木木的，一向不怎么关注周围的女性，也不知道被他当仙女的女人，有多么漂亮。 　　石振有些好奇，但只好奇了一瞬，就放开不管了，他对女人又没兴趣。 　　更何况，石星火之后再没说仙女这事儿。 　　石振和关白羽从长溪市回来的第二天，河水就退了，也是这天，长溪市那边直接给石振运来一千件毛衣。 　　石振又忙了起来。 　　不过现在再忙，也没有当初忙活三个摊子那么忙，对石振来说，做着挺轻松的。 　　石振的生意重新上了正规，石星火那边也一样，他又去工作了。 　　他大部分时候，是帮自来水厂的人挖管道，但也有些时候，做的是别的事情，比如说跟着抄水表的人，去各个地方抄水表。 　　安山镇这边不管是镇上还是村里，都通了自来水，要有人去抄水表收水费。 　　相比于抄电表，抄水表着实是一件辛苦活，还又脏又累，因为水表往往是放在地下的，总是浸在污水里。 　　有些水表上面还盖了水泥板，亦或者需要有人挖开淤泥。 　　抄水表的自来水厂的工作人员去自个儿不想挖有时候也挖不动，就会找个人跟着，帮他把水表清理出来。 　　石星火力气大还听话，时不时被叫出去。 　　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开学的时候。 　　离开学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石振去了镇上的初中一趟，找校长办自己妹妹借读的手续，然后就没有多管了——石婷之后去报名什么的，完全可以让他爸带着去，不需要他跟着。 　　石婷的借读费他已经出了，剩下的学费书费校服费之类，他父亲就能出。 　　他爸在这边摆炸串摊，虽然就摆了一个多月，但应该也攒了不少钱了，不至于连三四百块的，女儿读书的钱都出不起。 　　石婷那边石振没打算事事插手，但关白羽这边…… 　　石振带着关白羽，和他一起去学校报名。 　　长溪市的市一中，是长溪市最好的高中，但眼下它还在老校区，就……有点小。 　　大门进去，右边是综合楼，左边是实验楼，正对面是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是操场，再往后有一左一右两个宿舍楼，宿舍楼下还有食堂。 　　操场分两块，一边是跑一圈铁定没有四百米的煤渣跑道，另一边是个水泥砌的篮球场，两者中间，还有一排水泥砌的乒乓球桌。 　　离正式开学还有一星期，今天是高一新生来报道交学费的日子。 　　石振因为早上要接收毛衣，带着关白羽从安山镇出发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到一中都已经下午一点，来报名的人也就没几个了。 　　几个老师拿着一些表格正等着学生，石振和关白羽一过去，他们就开始找关白羽的资料，随即道：“关白羽中考分数很高啊！还是保送生，你可以上实验班的，要不要去实验班？” 　　“实验班？”石振有点好奇。 　　那老师又道：“实验班管理要严格一点，进度也会快一点……保送生都是直接进实验班的。” 　　不用这老师多说，石振就知道，实验班绝对是个好去处。 　　后世总讲教育要公平，但这个时期，初中都能分快慢班，高中更不用说。 　　这实验班……多半是把尖子生全汇聚进去了。 　　石振看向关白羽，等关白羽做决定。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道：“我要进实验班。” 　　那老师一点都不意外。 　　很多不符合进实验班的条件的学生，都惦记着想要进去，关白羽不可能不愿意进。 　　高中的学费住宿费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一学期大概要一千出头，另外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在学校买被褥席子之类，当然不买也可以。 　　石振看了看学校统一卖的被褥凉席的价格，毫不犹豫地花钱买了一套。 　　关白羽平常是有被子盖的，他奶奶给他留了一些，但那些被子的被面都已经落时很多年，还非常旧。 　　关白羽若是在学校里用那些，指不定会被人嘲笑。 　　买学校里统一的被褥，就不会出错了。 　　关白羽倒是觉得没必要，但石振要买，他拦不住。 　　那老师紧跟着又交代了其他一些事情，比如到时候要带个写名字的热水壶，要在学校里买饭票水票等等。 　　不过这些不着急，开学了再处理就行。 　　办好所有的事情之后，关白羽和石振一起离开市一中。 　　离开的时候，石振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怅然。 　　他重生到现在已经半年，这半年，他几乎一直跟关白羽在一起。 　　但接下来……他们要分开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开心的。 　　他和关白羽的人生，都已经变了很多，以后一定不会再走上老路，关白羽也一定不会死。 　　石振很放松，关白羽的心情却很复杂。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读不了高中了，没想到最后不仅能在不用操心学费的情况下上高中，高中的老师还非常看重他。 　　这一切，美好地像是在做梦。 　　石振和关白羽报完名，就一起回家。 　　路上遇到有人卖南瓜子，石振还买了一包，打算拿去给石大林他们吃。 　　这种零食，是非常健康的，多吃点也无妨。 　　然而，石振到了石家，却发现家里没人。 　　最后还是隔壁费老师从屋里出来，告知了石振原因：“石振，你妈摔了一跤，好像有点严重，你姐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第61章 　　石振听费老师说赵美云摔了一跤，还摔得非常严重，顿时变了脸色。 　　上辈子，赵美云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摔伤的。 　　那时，刚出来打工的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来到J市之后找不到工作，住了一个多月桥洞。 　　后来虽然进了一个工地当小工，但那个包工头压根就不给他和石星火发工资。 　　问就只有一句，工钱是年底一起发的。 　　那时他没钱，自然没回家去，只跟家里报了个平安，说过年回去。 　　后来赵美云摔伤，折腾来折腾去，就折腾到要截肢的程度。 　　石振一直以为，自己把人接出来之后，这件事不会再发生，结果现在赵美云还是摔了腿…… 　　石振跟费老师告辞，带着关白羽直接往医院跑。 　　安山镇医院。 　　这不是什么大医院，但对赵秋娟和赵美云来说，这里已经非常非常大了。 　　她们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免发憷。 　　赵美云疼得脸都白了，嘴唇发颤，却还抓紧赵秋娟的手道：“秋娟，我们走吧，咋能来这里……找个赤脚医生给我看看就行了……” 　　生病治病，那可是个无底洞。 　　赵美云记得石家有个亲戚，那男人的肚子突然大起来，得了个叫什么肝腹水的病，去医院治，最后人没治好死了，还欠了不知道多少钱，那家女人差点就喝农药了。 　　他们那边，得了病之后，哪个不是赤脚医生那边治一治？县医院反正是不敢去的。 　　他们又不是城里人，治病不用花什么钱。 　　“妈……”赵秋娟带了哭腔，她也六神无主，她也怕医院。 　　但赤脚医生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事实上，来了医院她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现在只想抱着自己的母亲哭。 　　赵美云是从阁楼楼梯上摔下来的。 　　自打前天石振去给石婷交了借读费，赵冬娟就一直不开心，私底下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石振偏心。 　　赵美云跟自己这个小女儿说点什么，人家是不要听的，她只能尽力劝，让赵冬娟别到石振石大林乃至石婷面前乱说。 　　她越是这么劝，赵冬娟越是不高兴，当然要是她给钱，赵冬娟是愿意安分一点的。 　　今天石振带着关白羽去长溪市报名，石婷不用去跟着关白羽读书，就跟着石大林去摆摊了，家里只剩下她们三个。 　　赵冬娟就跟他们说读高中学费要多少，每个月生活费又要多少，又说关白羽读书，估计全是石振出的钱……说来说去，就是觉得石振给外人花钱，不应该。 　　赵美云听多了，也有点心疼钱了，倒是赵秋娟最近跟妹妹很不对付，就怼她说那是石振的钱，不管给谁花，都随石振自己，跟赵冬娟没关系。 　　赵冬娟一生气，就冲上楼去了，在楼上把地板踩得“哐哐”响。 　　赵美云上去劝，没劝住，赵冬娟冲下楼跑了。 　　这本没什么，常有的事儿，就是赵美云下楼的时候，走到最后几级台阶那儿，一不小心就摔了一下。 　　她摔下来的地方并不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一摔，腿便痛得不行。 　　赵冬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赵秋娟只能背了赵美云出来，问了隔壁费老师后，往医院走。 　　但到了医院，她们又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听说这些年医院治病越来越贵了…… 　　石振和关白羽，就是这时候跑来的。 　　石振一到医院，就见到了在门口扶着赵美云，站着哭的赵秋娟，皱眉问：“怎么不进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赵秋娟的嘴唇哆嗦个不停。 　　石振早就习惯她这么一副啥也干不成的样子了，也不多话，抱起赵美云，就直接去了急诊。 　　赵美云的情况看着很严重，快点找医生看看比较好。 　　石振带赵美云去了急诊，很快就有人带着赵美云去拍了片。 　　赵美云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就是普通的骨折，但因为有骨头移位比较大，没办法直接用手复位，就需要做个手术，打石膏之后再养一段时间。 　　得知这事，石振松了一口气，但悬着的心，却又放不下去。 　　有些事情……难道真的不能避免？ 　　不，肯定能避免，现在赵美云得到及时治疗，绝不会恶化到需要截肢的程度。 　　“她有点骨质疏松，估计好起来很慢。你们以后一定要注意点的，要不然她还会骨折。”医生给赵美云看过，问了赵美云各种问题之后，说了一些赵美云的情况。 　　赵美云是1945年出身的，今年已经四十九了，比石大林大四岁。 　　她十年前离婚，当时三十九岁。 　　她会被前夫一家认为不能生了，是因为她连着八年没生出孩子，也是因为她当时已经绝经。 　　她流产过几次，营养又没跟上，绝经比一般人早了很多。 　　女性绝经后，钙流失加快，赵美云自然缺钙。 　　事实上石大林也缺钙，他才四十五，牙就掉了了很多，晚上腿还总是抽筋。 　　石振之前怕关白羽没营养，曾经买钙片什么的给关白羽吃，石大林和赵美云来了安山镇之后，他也给他们买了。 　　但石大林和赵美云才吃了没多久，年纪大了吸收能力也有限，哪里能补上？ 　　就赵美云这情况，自然稍微摔一下，就容易骨折。 　　上辈子赵美云截肢之后，一个不留神，就又把把髋骨给摔断了。 　　石振问了手术费用，那医生直接道：“大概一千多。” 　　这个价格，是有点贵的。 　　但这家医院，在这个时期，收费一直贵。 　　石振上辈子在这医院看过病，人家就收了他很多不必要的钱。 　　后来有一回他在工地上被砸伤手指，去了省城那边的医院看病，看完都震惊了！ 　　在省城大医院治病的价格，便宜地让他震惊。 　　就说之前关白羽发烧，他带关白羽来这边挂的水，要是在省城医院，价格保管不到这里一半。 　　这种小医院实在是……据说医生工资都跟他们开的药的价格挂钩。 　　一直到二十年后，国家从方方面面进行整顿，这种事情才渐渐没有了。 　　但现在送赵美云去省城治腿不太现实，磕磕碰碰不小心伤势变严重怎么办？ 　　赵美云的样子，看着也像是要被疼晕过去了。 　　离得近长溪市的医院呢？收费和技术又跟这边的医院差不多…… 　　不管怎么样，这边镇医院的大小和规模，已经跟他家那边县医院的差不多了，这样的手术绝对是没问题的。 　　石振给赵美云办了入院手续，又拜托医院这边给赵美云找个好点的医生。 　　他上上下下地跑，推着赵美云到处做检查，还没忘记让关白羽去买点红纸折红包。 　　按照他了解到的情况，这会儿动手术，都要给红包。 　　在大家都给红包的情况下，有人不给，就成了异类，为了保险起见只能跟着给。 　　赵美云被推进手术室之后，石大林和石婷才跟着赵秋娟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石振和关白羽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都一动不动。 　　“阿振，美云她还好吧？”石大林问。 　　“做完手术就没事了。”石振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眼底。 　　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一股暴躁的能量在他身体里冲刷，让他有些头痛。 　　他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一动不动，当然，关白羽也要在他身边。 　　如果他努力改变，赵美云还是走上老路…… 　　不，一定不会的，从他重生开始，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变了。 　　石振身体紧绷，去看身边的关白羽。 　　关白羽担心地看着石振。 　　石振又道：“一定会没事的。” 　　关白羽早就发现石振不太对劲了。 　　石振一直很稳重，情绪常常没什么起伏，但现在……他明显感觉到石振的心情有些不对劲。 　　之前，石振虽然操心家里人的事情，但跟赵美云她们相处的时候其实一直淡淡的。 　　关白羽私下里跟石婷打听过，按照石婷的说法，是因为赵美云和赵秋娟他们是女的，所以石振保持距离。 　　但现在石振的表现……没想到石振这么重视赵美云。 　　关白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石振，只能点头：“嗯，一定会没事的。” 　　手术室的门关着，石大林就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至于赵秋娟，她一直在哭。 　　走了好一会儿，石大林想起来什么，问：“冬娟呢？” 　　赵秋娟这才回过神：“她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石大林不说话了，他一双手不自在地在身上的口袋里摸来摸去，但什么都没摸出来……他来来回回一副自己的手没处去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找了个地方蹲着，才不动了。 　　手术室外面就这么安静下来。 　　赵美云在手术室里待了几个小时，才被推出来。 　　石大林站起身，约莫是蹲久了的缘故，差点一个踉跄，等他站稳，又开始不自在地摸自己的口袋，想说点什么还说不出，黝黑的脸上满是纠结。 　　还是石振问医生：“医生，手术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她好好养着就行。” 　　医生的表情很轻松，毕竟赵美云这伤，在他们这些见多了伤患的人看来，压根不算什么。 　　但石振依然紧绷着。 　　关白羽见状，握住了石振的手。 　　石振握紧关白羽的手，捏得关白羽骨头生疼，又很快放开。 　　他朝着关白羽笑笑，对关白羽道：“我们去买点吃的。” 　　石振和关白羽回安山镇，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更是已经天黑，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吃过饭。 　　医院里有食堂，石振买了点吃的，带到楼上去，让大家吃饭。 　　赵美云的病房里放了四张病床，挺挤的，好在她隔壁床上没人，大家可以坐一下。 　　赵美云刚动完手术，医生让过几个小时再吃饭，大家也就不敢给她喂，打算等等问过护士再说。 　　而等石振他们吃完，石大林就问石振在医院交了多少钱。 　　石振还没回答，赵秋娟就道：“前面给妈做检查交了一百多，后来住院又交了一千。” 　　若是以前，听到这个数儿，石大林会被吓坏，毕竟当初他们家全部存款，也就两百多。 　　不过最近他挣了一些钱，听到这数字，倒觉得可以接受，长松了一口气：“我等下去银行取钱，把钱给你。” 　　“不用了，”石振道，“你身边也要留点钱。”石振大概知道石大林那边有多少钱。 　　虽然石大林这些日子赚得不少，但家里四个人要吃饭，时不时还要添置点东西……石大林手上，最多也就一千多。 　　“这个家还是我当家，哪能在让你出钱？”石大林道。他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不好全靠儿子。 　　“真不用，接下来多半还有别的钱要出，到时候爸你出了就行。”石振道。 　　见石振没有一点被勉强的样子，石大林到底没有坚持。赵美云伤了腿，后续肯定很多地方要钱，他也怕自己身边的钱不够用。 　　石振和石大林说话的声音不响，但赵美云和赵秋娟都能听到。 　　赵秋娟得知石振要出这个钱，特别不好意思，涨红了脸，赵美云更是呜呜地哭。 　　赵美云这会儿，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石振。 　　最近赵冬娟整天在她面前念叨石振给关白羽花钱的事情，念叨的多了，她心里也不舒服。 　　但今天她出事，石振跑前跑后帮忙，所有的事情基本全是石振安排的，还给她出了医药费…… 　　赵美云都不好意思去看石振。 　　其实石振一直很大方，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仔细想想，石振对石星火，对关白羽都那么大方，对她们哪可能不好？ 　　炸串摊和饭团摊，可都是石振给他们的，这才一个多月，都给他们挣了多少钱了？ 　　石振做事还很有主意，很靠谱。 　　她之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女儿也不知道，幸好有石振…… 　　“是不是疼？”石大林见赵美云哭个不停，就问她。 　　赵美云“嗯”了一声。 　　石大林干站着本就觉得不自在，偏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时立刻道：“我去问问护士，我去问问……” 　　他说完就出去了。 　　石振倒是没走，留下给赵美云和赵秋娟两个人说赵美云养伤的注意事项，怕她们记不住，石振还多说了几句。 　　等石大林带着护士回来，赵美云说她不太疼了，石振才带着关白羽离开。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再不走医院都要赶人了。 　　至于陪护……石大林跟赵秋娟说好了，晚上他在医院住着，管赵美云，白天则由赵秋娟来管，两人这样错开，尽量不影响摆摊。 　　在外头过日子处处要钱，赵美云还摔断了骨头，他们是不敢不赚钱的。 　　石振和关白羽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两人沿着路边走，突然摩托车的轰鸣从后面响起。 　　石振下意识的，就把关白羽推到路边，推完见关白羽一个踉跄，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 　　但他还是没忍住道：“小羽，你以后……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今天农历是七月十九，天上的月亮虽然不如十五十六的时候，但依然很明亮。 　　关白羽看着石振，只觉得石振的眼睛里，好像亮着光，又好像燃着两团火。 　　那专注的目光看着他，更是好像要把他看穿。 　　他的心跳莫名地变快，最后道：“哥，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嗯。”石振看着关白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再紧绷着。 　　赵美云现在状况挺好的，应该不会，关白羽已经上了高中，只要他在就不可能辍学。 　　一定不会有事。 第62章 　　石振第二天早上，是猛然惊醒的。 　　他又梦见了关白羽去世那天的情景。 　　有些事情，他不想去想，但总是会想起来。 　　躺在床上，深吸了几口气，石振按下床头自己接的电灯开关，打开灯，去看旁边的闹钟。 　　早上四点。 　　他昨晚睡觉已经十一点了，一开始还一直睡不着，睡着之后没多久，又醒了。 　　石星火还在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石振悄悄地从床上起来，打开通往内室的门，看到关白羽躺在床上，才好受一点。 　　可是……这人死过一次了。 　　石振没有回床上躺着，而是出了门，坐在关白羽家门口的石头上。 　　这会儿天还没亮，但他们家门口的路上，偶尔也会有人经过。 　　多是背着或者挑着自家种的蔬菜，早起去镇上卖的人。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草丛里偶尔跳出来一只蚱蜢。 　　石振坐了很久，当太阳从天边升起，门“吱呀”一下开了，石星火从屋里出来。 　　石星火一般很早就睡，石振昨晚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睡了，石振和关白羽两个人在门口洗漱，一点没吵到他。 　　他睡得早，起得自然也早，这会儿见到石振，石星火道：“阿振，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嗯。”石振站起身，去拿了牙刷牙膏，端了个碗，准备刷牙。 　　关白羽这房子，石振不打算一直住下去，他将来迟早要买房子，所以他并没有对这房子做什么大改造。 　　不过之前为了方便做生意，他接了一个水龙头到家门口，还在门口搭了个小棚子。 　　如今他们洗漱，一般都在这边。 　　石振用碗接了水，挤了牙膏，又对石星火道：“哥，刷牙。” 　　石星火嘟哝着，不太乐意，但还是跟着石振，拿牙刷刷牙。 　　他们之前在山里，压根没人刷牙。 　　这些卫生习惯，石振上辈子，是在关白羽的监督下培养起来的，而这辈子，换成他监督关白羽和石星火，让他们认真刷牙。 　　在他来之前，关白羽竟然不刷牙……石振琢磨着，关白羽上辈子应该是去上了高中，住了宿舍，才知道要刷牙的。 　　关白羽爱干净，以前不刷牙主要是没条件，可自打石振把牙膏牙刷买回来，关白羽就天天刷了，但石星火不爱刷牙，石振要是不说，他就躲着不刷。 　　石振刷完牙，顺手把拿来刷牙的碗洗了，打算重新放回橱柜。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师父！” 　　是钱起来蹬着自行车从他们家门口过，瞧见他们，就停下来打招呼。 　　钱起来现在每天早上五点多去镇上买猪头猪肉蔬菜，买完回到家做好各种准备，中午再去镇上卖。 　　他去镇上要走关白羽家门口的路，他们时不时会遇到。 　　石振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了几句他的生意。 　　石星火也凑过去，跟钱起来说话。 　　钱起来有时候会逗弄石星火，但石星火挺喜欢钱起来的，他两的名字也很有缘分。 　　一个是“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另一个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初他们那村子，一度想改名叫“星火村”，但因为被其他村子抢先了，这么个好名字就没用上。 　　他大伯对这个名字心心念念了好多年，自己头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给他起名叫石星火。 　　说起来，他当初差点叫“振华”或者“振国”，他妈觉得名字里带“国”和“华”的太多了，没同意，他才叫“石振”。 　　那年代，为了避难躲到山里的他妈，可不敢给他起特立独行的名字，只想着不出错。 　　钱起来略停了一下就走了，石振回到屋里，淘米下锅煮粥。 　　为了方便做饭，几天前石振买了个燃气灶回来用，这会儿他就用燃气灶炒了点青菜和鸡蛋。 　　自从他给村里的女人们发过绣毛衣的钱，她们对他就越发热情起来，一个个见了他，就爱送他蔬菜，或者直接让他要吃什么菜，去她们地里摘。 　　关白羽的养母就见天儿的让他去他们家地里摘菜吃。 　　石振没拒绝。 　　这里可不是他们那位于山上的村子。他们那里想种地都找不到地，这里的土地却非常肥沃，蔬菜又长得快，大部分人在自家家门口自留地里种点蔬菜，就已经吃不完了。 　　所以石振一般都不买菜，只买肉。 　　至于鸡蛋，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去批发鸡蛋的地方买，现在则改为跟村里一个养鸡的老婆子买，这老婆子养鸡是散养的，时不时喂点谷子，她家的鸡蛋个头很小，但吃着健康。 　　石振炒了青菜和鸡蛋，都分成三份，又用油炒了点咸菜，一大碗就那么放中间。 　　他时常把菜分好，要是他不分，石星火保管抢着吃鸡蛋，一口不碰青菜。 　　营养还是要均衡一点。 　　石振做饭的时候，关白羽也起来了，他起来后先洗漱，然后就开始洗昨晚上他和石振换下的衣服。 　　煮粥花的时间有点长，等他洗好，刚好能吃。 　　石振其实没什么胃口，他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吃。 　　但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不吃饭，石振最终把一大碗粥给吃了。 　　他今天特地多做了一些，看了看锅里剩下的粥，石振将之重新煮开，切了两个皮蛋放进去，又把之前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一块猪瘦肉切丝放进去，加入调料调味，最后撒上葱花，做了个皮蛋瘦肉粥。 　　他打算去看看赵美云，顺道带点吃的过去。 　　皮蛋瘦肉粥就挺不错，他记得赵美云很喜欢吃皮蛋。 　　石振拿出家里的两个大号搪瓷杯，洗干净之后装进去皮蛋瘦肉粥，骑着三轮车，载着石星火和关白羽去镇上。 　　他跟石星火说了赵美云摔断腿的事情，石星火有点担心，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全听石振的。 　　石振拿出二十块钱给他，到了镇上之后又找个小店买了一包饼干，一版娃哈哈牛奶给他拎着，让他等下全拿去赵美云。 　　按照他们那里的习俗，他跟赵美云是一家人，去探病不用带东西，但石星火这样的亲戚，探病是要给点钱给点东西的。 　　在他们老家一般就给个几块钱，到了这边，石星火代表大伯家，给个二十是要的。 　　将来他大伯或者大伯母什么的，身体出问题住院，他们家里人，也同样要带钱带东西去探病。 　　当然，差不多的东西，石振没忘记给关白羽准备一份。 　　他往外，说关白羽是他表弟，既然是亲戚，关白羽上门探病就不能不拿东西。 　　当然拿过一次，再去就不用拿了。 　　石振他们到医院的时候，才早上七点。 　　赵秋娟昨晚上回家去了，石大林则在医院睡了一晚上，因为昨晚睡晚了，他刚起来，正和赵美云讨论早上吃什么：“不然我去秋娟那里拿两个饭团？” 　　赵美云同意了：“让她给我多放点花生。” 　　石振就是这时候来的，闻言道：“饭团是糯米的，不好消化，赵姨你喝点粥吧。” 　　他把带的粥给了石大林和赵美云，正好一人一杯。 　　不管是石大林还是赵美云，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也没吃过皮蛋瘦肉粥，石大林看着粥就问：“这是啥？” 　　“皮蛋瘦肉粥。”石振道。 　　又是皮蛋又是肉的……石大林吃了一口，立刻就喜欢上了。 　　赵美云也一样，一边吃一边念叨着说好吃。 　　“妈，什么好吃啊？”石婷从外面冲进来，就凑过去看。 　　看过赵美云杯子里的粥，她又去看石大林的，然后对石大林撒娇：“爸，我也想吃。” 　　石大林从不跟孩子抢吃的，直接把自己那杯给了石婷。 　　石婷道：“我吃不了这么多，爸，我尝一点，剩下的给你吃。” 　　石婷说完，也不嫌弃自己父亲吃过，直接吃起来，她还没忘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饭团给石大林：“爸，这是大姐让我给你带的。” 　　石大林就去吃饭团了。 　　赵冬娟是跟石婷一起来的，手上端着个杯子，她看了从石大林手里要来吃食的石婷一眼，有点不高兴：“你们都吃上了啊！亏我还大老远给你们送吃的来！” 　　她在旁边坐下，打开自己那杯子，就开始吃里面的馄饨。 　　赵冬娟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昨天她跟赵美云吵过架，就出门了，一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家，结果回到家，竟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人给她留饭。 　　这些人都排挤她！ 　　她心里不高兴，就去外面买了个烧饼吃，吃完在家等着，结果一直到很晚，赵秋娟和石婷才回来。 　　她当时都睡了，突然被她们吵醒，心情很不好，就说了几句，结果她姐跟她吵起来了，说都是因为她，她妈才摔的。 　　她妈摔跤，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那时候都出门了！ 　　赵冬娟气了一晚上，这会儿一大早来给赵美云送吃的，结果人家早吃上了，不稀罕她的好意……她干脆自己吃了。 　　石婷瞧见了倒是有点懵：“二姐，那是大姐买给妈的。”虽然她妈已经在喝粥了，但粥又不管饱，再吃几个馄饨也吃得下的啊。 　　就说她，在她姐那边拿了饭团吃，现在也还能喝得下粥。 　　她二姐其实也是，刚才都吃过饭团了，现在还能吃下馄饨。 　　赵冬娟道：“你能喝粥，我还不能吃几个馄饨了？” 　　石婷不说话了。 　　赵冬娟又对石振道：“你租的这房子，楼梯也太陡太窄了，我妈都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石振：“……” 　　就连赵美云都懵了，她摔伤，跟石振着实没关系。 　　真要说有关系的，那也是赵冬娟，她当时急着追女儿，才没走稳摔的。 　　赵美云立刻道：“冬娟，你胡说啥呢！” 　　石振对家里人的性格知之甚深，也知道赵冬娟这人越理越来劲，直接道：“我先走了，我那边还有事情要忙，星火哥也要去上班。” 　　“哎，你们快去……冬娟她就是个嘴上不把门的，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哎……”赵美云有些手足无措。 　　石振朝她笑笑，直接走了，走的时候还把石婷拎走了。 　　快开学了，他要让关白羽再给石婷补补课。 　　见石振他们走了，赵美云愧疚地不行，抱着被子默默流眼泪。 　　石大林也有点不高兴，对赵冬娟道：“你昨天去哪里了？怎么不来看看你妈。” 　　“也没人来找我啊！我又不知道她摔了！”赵冬娟更不高兴了，她压根不知道她妈摔了！怎么昨天她姐一回家就说她，今天她爸还说她？！ 　　“家里没人，你不会左邻右舍问问？”石大林皱眉，“也没人通知阿振，他来得比我还早。” 　　昨天赵冬娟不在家，他们确实找不到人通知，但她晚上回家见家里没人，左邻右舍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赵美云摔了的事情，可不止费老师知道，昨天秋娟找上他，他回家放了摊子才来这边，当时是跟周围人家说了赵美云住院的事情的。 　　赵冬娟拉下脸，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她跟石振比，说的好像石振多好似的。 　　石大林见她不说话，倒也没咄咄逼人。 　　不管是后爸还是后妈，都不好做，比如家里做个菜，自家孩子不爱吃，一巴掌下去逼着他吃，别人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孩子更不会记仇。 　　但换成不是亲的，那孩子心思还多……别说打巴掌逼着吃了，你这菜才往桌上一放，人家就觉得你恶毒，觉得你故意不想让他吃饭，所以专门做他不爱吃的。 　　赵冬娟的性子，这么些年石大林也看出来了，他要管，人家能恨死他，干脆不管了。 　　赵秋娟那里，就不妨事。他平常喊赵秋娟干点啥，赵秋娟都能利落干了，之前赵秋娟说亲的对象不好，他说了人家也听。 　　还有饭团这样的东西，他想吃就能跟赵秋娟拿，不用担心赵秋娟觉得他占便宜。 　　石大林又道：“你来了，我就回家去了。” 　　石大林昨天摊子摆到一半，就急急忙忙来医院了。 　　现在天热，有些材料放了一晚上，估计都坏了，他要回去处理掉。 　　他还要再去买点今天的材料，下午去摆摊。 　　赵美云在医院住着，每天光挂水就要好些钱，不挣钱以后要喝西北风的。 　　石大林走了，赵冬娟就对赵美云道：“你看看，人家都不管你，一个个急着回去做生意呢。” 　　赵美云本来就在流泪，听到这话又哭了：“他们不去做生意，难道你养我？” 　　“你要是顾着我，我也不会不养你。”赵冬娟道。 　　赵美云就不知道自己哪里没顾着小女儿了，不过她以前跟赵冬娟争过，也跟赵冬娟好好说过，来来去去还是说不过自己的小女儿，也就不说了，只能哭。 　　摔断腿真的让她很害怕，就怕自己成了瘸子，以后做什么都做不成。 　　她也不敢说自己是为了追小女儿才摔的……她摔伤腿，光治病就要花好多钱，更不要说按照那医生的说法，她这伤养个半年是至少的，而且她骨头容易出问题，以后干不了重活。 　　要是石家嫌弃她怎么办？ 　　不过就现在这情况，石家没有嫌弃她，倒是她小女儿，真的指望不上。 　　赵美云看着小女儿在那里吃自己大女儿买给自己的馄饨，着实觉得心冷。 　　馄饨这样的东西，她以前都是没得吃的，现在病了她大女儿买给她，小女儿竟然全吃了，也不说给她吃一点。 　　石振回到关白羽家，让关白羽带着石婷学英语，自己开始忙活羊毛衫的事儿。 　　石婷的数学化学物理成绩，已经没救了，好在她英语语文政治都还可以。 　　石振就干脆让她多学英语，这样将来总不至于所有的老师都不喜欢她。 　　上午九点多，又有一车羊毛衫被送到，村里的女人也看准时间来送绣好的毛衣，拿没绣的毛衣。 　　等石振忙过这一阵，已经十一点多了。 　　关白羽已经做好午饭，他甚至特地跟村里人买了一只老母鸡炖，然后就问石振：“哥，要不要再去看看赵姨？也给她带点鸡汤过去。” 　　这鸡，关白羽就是给赵美云炖的。 　　赵美云跟石振，关系说要亲密，倒也没有，但相互之间很客气，她对石振也不错。 　　之前她和赵秋娟两个人每天中午过来拿羊毛衫，都会把家里做的荤菜带一碗过来给他们。 　　石振同意了。 　　他早上在医院的时候，想问问医生赵美云的情况，但医生还没上班，没问到人。 　　中午去看看也好。 　　主要赵美云伤着，他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 　　中午石振吃饭，依然没什么胃口，他甚至完全没感觉到饿，心里沉甸甸的。 　　吃完，他带着鸡肉鸡汤，骑三轮车载着石婷和关白羽去医院。 　　病房里。 　　赵秋娟惦记着自己母亲，今天早上收摊比较早，九点出头，就急急忙忙来医院找赵美云了。 　　赵秋娟一来，赵冬娟就走了，没了赵冬娟，赵美云心情好了很多，跟大女儿抱怨起小女儿来。 　　她的心里话，也就跟大女儿说说。 　　赵秋娟听了，就道：“妈，你别管她了，随她去。” 　　赵美云道：“我不管她了，她就是来讨债的。” 　　赵秋娟听了她妈的保证，也没当回事。 　　这人啊，就是这样。有些人赌钱什么的，把家底全输光还借一屁股债，当爹娘的照样哭着给还，她妹妹还没到这程度呢，她妈总是放不开的。 　　就是她也觉得气，她妹妹这么个样子，反而处处占便宜。 　　到吃午饭的时候，赵秋娟就道：“爸那边我去过了，给他送了饭团，我自己也吃饭团……妈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 　　“我吃饭团就可以了，不花那个冤枉钱。”赵美云是舍不得花钱的。 　　赵秋娟道：“阿振说了，你要吃好点，才能养好伤。” 　　“饭团还不够好啊？”赵美云嘟哝。 　　赵秋娟不顾赵美云的阻拦，去医院食堂给赵美云买了一份饭，一份黄豆炖猪蹄，还有一份番茄炒蛋。 　　菜量不大，但赵美云舍不得吃，每样菜就吃了二分之一，让赵秋娟把剩下的拿去给石大林。 　　赵秋娟不同意，赵美云就道：“那我留着晚上吃，晚上你回家做点饭，给我带点饭来就行了。” 　　这个，赵秋娟倒是同意了，买来吃太贵了，她妈也不用时时看着，她打算晚上回家做饭。 　　她们刚吃好，石振就带着关白羽来了，石振带了带着鸡腿的四分之一的鸡肉过来，将之连着鸡汤一起给赵美云，问了赵美云的情况。 　　赵美云没想到石振早上来了，中午还会再来看自己，又惊又喜，连说自己没事了。 　　石振去问了问护士，护士也说赵美云这情况，是没啥事的。 　　他这才放心离开。 　　等石振走了，赵美云看过石振带来的东西，喜滋滋地对女儿道：“秋娟，还是你弟好，给我带鸡腿儿，我都几十年没吃过鸡腿了。” 　　她长大之后，这些都是留给孩子吃的，自己再没吃过。 　　也不止她这样，石大林，还有其他她这个年纪的人，都是长大了，就不吃鸡腿了。 　　赵秋娟也觉得石振挺好的。 　　这里的医生要么说这里的方言要么说普通话，做检查还要各个地方跑，昨天要不是石振，她真的啥也不会。 　　这还只是个开始，之后几天，石振每天早上中午，都会过来看看赵美云，给赵美云带点吃的。 　　头一天早上赵冬娟虽然在病房里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但跟赵美云一个病房的人，其实没怎么听清楚，这几天见赵美云这里来来去去的不少人，他们就只有羡慕的。 　　“大妹子你儿女很多啊，也孝顺，天天给你带好吃的。” 　　“是啊，你女儿每次都给你带肉，儿子也给你带好吃的。” 　　“你这住了几天院，没瘦反而胖了，福气真好。” 　　…… 　　赵美云听着，心情更好了，对着这些人，就夸起赵秋娟和石振来，连石婷都夸了又夸。 　　石婷每天还比石振多来看她一回，晚上吃过饭就会来她这里坐坐，当然少不得也要尝尝石星火和关白羽送来的娃哈哈和饼干。 　　这些她本来是舍不得拆的，石婷要吃就拆了，完了自己也吃了不少，还给赵秋娟吃了，倒也其乐融融。 　　这段时间她小女儿约莫是闹脾气，不来医院看她，她真的轻松很多。 　　五天后，赵美云出院。 　　石振带着石大林，给她办了出院手续，让她回家养着，转天，他又带着关白羽，去长溪市给关白羽办入学手续。 　　赵美云没事，石振心里安心不少，等他见到市一中的大门，更是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石振怕关白羽在学校被人看不起，给关白羽的各种生活用品，都买了不错的。 　　不过这时候的高中，攀比之类的还比较少见，所以他买的都是平价产品，总之，保证关白羽和大部分学生差不多。 　　94年的学生宿舍，没后来那么好，关白羽学校的宿舍就不大，两边各摆了四张铁架子的上下床，一间屋要睡八个人，屋里还没有书桌。 　　床上已经写了名字，关白羽分到的是上铺，对此，石振和关白羽都挺满意的。 　　虽然爬上爬下麻烦一点，但上铺安静，不容易被打扰。 　　石振帮关白羽铺好床，把跟学校买的被褥包里的蚊帐拿出来挂上，又和关白羽一起看了看食堂和卖水的地方，这才离开。 　　结果，石振走到校门口，竟然看到了梁秦轩。 　　石振愣了愣。 　　梁秦轩不爱跟他说年轻时的事情，但据他所知，梁秦轩是没有高中学历的，就一个初中毕业证。 　　不过……梁秦轩拉着他学英语的时候，确实学得不错，比他好多了。 　　这人……曾是市一中的学生？ 　　石振有些吃惊，尤其是……他注意到现在的梁秦轩，状态跟暑假遇到他的时候完全不同。 　　那会儿梁秦轩看起来无忧无虑，这会儿的梁秦轩，却像一头愤怒的，随时会暴起伤人的狮子。 　　今天石振看着心情不错，关白羽挺高兴的，连离别带来的不悦，都减轻很多。 　　但现在石振关注别人，他就有点不高兴了，问石振：“哥，你在看谁？” 　　石振道：“看暑假遇到的那个金项链，没想到他也是一中的学生。” 　　关白羽这时候也看到了梁秦轩。 　　他不喜欢梁秦轩这样的人，这人会让他想到闫江涛。 　　但他哥对这个金项链很关注…… 　　也不能说是对这个金项链很关注，应该是对这人的金项链很关注。 　　他怎么就没有金项链呢？ 　　关白羽有些失落，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哥说过，多认识一些人，就能多找到一些赚钱的路子。 　　那金项链，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家里肯定很有钱，也许可以接触一下？ 　　如果他能赚到钱，就可以给他哥买金项链了！ 第63章 　　这半年，看着石振每天那么忙，关白羽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不想成为石振的拖累。 　　但他能帮石振的，其实很少。 　　他最多也就是给石振打打下手，那些事情，石振要是花钱雇个人，肯定能做得比他更好，还花不了石振在他身上花的那么多钱。 　　如果他能自己赚钱就好了！ 　　关白羽送石振到校门口就停下了，但他没急着回去，站在原地目送石振走远。 　　一直到看不见石振了，关白羽才转过身，往教学楼方向走。 　　正走着，关白羽就瞧见那个金项链从他面前的教学楼里冲出来。 　　当然，他虽然喊人家金项链，但今天人家没有戴金项链，就是头发还是烫弯的，高高翘起。 　　不过因为金项链没染发，今天穿的又是非常普通的衣服，所以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他烫头了，指不定以为他晚上没吹干头发就睡觉，头发翘了起来。 　　但他这会儿很生气，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关白羽脚步一顿，又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冲上去。 　　金项链跑太快，他这样过去，正好跟对方撞在一起。 　　关白羽早有准备，稳住了身形，金项链则相反，他本就跑得快，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怒视关白羽：“你怎么回事？！” 　　关白羽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 　　梁秦轩满腔怒火，被撞倒的时候，都想把那个撞他的人揍一顿了。 　　但现在这人主动道歉，他倒是冷静下来。 　　刚才他跑得有点快，还不看路，会撞上，也不全是对方的责任。 　　而且……梁秦轩看了一眼关白羽，这人看着年纪就不大，多半是高一的新生，他不好跟人计较。 　　“算了，你以后小心点。”摔了一跤，被分了心，梁秦轩一时间倒是不去惦记之前让他愤怒的事情了，脸色好看很多。 　　关白羽这时候又问：“你没受伤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梁秦轩拒绝，而他话音未落，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梁秦轩，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梁秦轩的身体猛地绷直，转身看向来人。 　　关白羽也看了过去。 　　朝着这边走来的，是一个长相帅气的高中男生，他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里带着恶意：“你不想叫我哥哥？可是梁秦轩，我们很快就要成为兄弟了。” 　　梁秦轩浑身上下，仿佛要冒出火来，他瞪着面前那人，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去打人。 　　关白羽之前是不太喜欢这个金项链的，没别的原因，主要是这个金项链有些地方，很像闫江涛。 　　但现在，他对金项链的印象，已经很不错了。 　　刚才金项链明明很愤怒，心情很差，但他把金项链撞倒，金项链并没有骂人或者打人。 　　要是换成闫江涛，估计他早就被踹一脚了！ 　　看得出来，金项链不是坏人。 　　倒是眼前这个后来的人，眼里满是恶意，明显在刺激金项链。 　　“老子跟你才不是兄弟！”梁秦轩怒道。 　　“你爸都要娶我妈了，不是吗？你爸都让你喊我哥。”那人目光冷冰冰的。 　　虽然这两人只说了只言片语，但关白羽还是听出了点什么。 　　再结合这两人的反应…… 　　要是金项链的父亲和这人的母亲都没有伴侣，两人绝不至于这么生气。 　　再看看面前这个刺激金项链的人手上戴的手表，是他之前去买手表的时候看到的价格便宜的那种，倒是金项链……虽然金项链现在穿着普通，但就他暑假时那做派，家里肯定很有钱。 　　刺激金项链这人的母亲，看上了金项链有钱的老爸，还勾搭上了？ 　　关白羽站在梁秦轩旁边，有些吃惊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妈要嫁给他爸了？是小三上位吗？小三上位你还逼人家喊你哥哥？” 　　关白羽被石振养了半年，如今长开很多，皮肤白皙相貌精致。 　　他看起来，就是非常乖，很单纯的那种孩子。 　　如今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人，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原本想打人的梁秦轩，倒是痛快起来，哈哈大笑。 　　“他爸才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那帅气男生看到梁秦轩笑，眼里满是怒火和恨意。 　　关白羽这下弄明白具体情况了，约莫是一对已经结婚的狗男女勾搭成奸，双方儿子还是同学，就在学校里吵起来了。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男女都有错，他们的孩子其实都是受害者。 　　既然都是一样的人，何必吵架？ 　　“你都那么讨厌他爸了，干嘛还让他喊你哥？”关白羽满脸的无辜和不解，“你这么大了，是可以自己选择跟着父亲还是母亲的吧？你那么讨厌破坏了你的家庭的他爸，就不要跟着你母亲，和你母亲一起到他家去了吧！也别逼他喊你哥了！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巴不得你妈再嫁。” 　　对面那人脸色变了。 　　梁秦轩则是笑得更高兴：“对啊陈少津，你这么讨厌我爸，你爸妈离婚你干嘛还跟着你妈？还和你妈一起来我家？你恶心不恶心啊！你是不是看上我爸的钱了？上赶着给他当便宜儿子？我跟你说，你做梦！别说你了，就算你妈把她肚子里那个生出来，我也不会让他抢走我的东西！” 　　梁秦轩一个月前，还是一个最大的烦恼只是考试考砸的普通高中生，但这一个月，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跟陈少津，以前是朋友。 　　他还把陈少津带到家里去过。 　　后来得知他爸认识陈少津的母亲，他还觉得这是缘分，指不定他和陈少津，可以做一辈子朋友。 　　没想到他爸，竟然跟陈少津的母亲勾搭在一起了！ 　　他妈早知道了，原本是瞒着他的，但半个月前陈少津他妈挺着肚子上门，就瞒不住了。 　　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陈少津的母亲怀孕了，孩子是他爸的，还已经跟丈夫离了婚。 　　而他父亲，也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妈离婚，娶陈少津的母亲。 　　他当时都被气坏了，跑了出去，结果陈少津跟上来，找到他说都是他爸不好，甚至动手打他…… 　　他们两个打了一架，打完之后…… 　　明明是陈少津先动手，可陈少津一番言语，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的错，他爸还打他！ 　　家里闹了半个月，他爸妈终于还是离婚了。 　　他爸坚持要他的抚养权，说将来家里的厂是他的，他也不甘心被陈少津他妈抢走家里的一切，就选了跟着他爸。 　　结果他妈刚走，陈少津他妈就带着陈少津住进来了。 　　他这几天，天天在家跟人吵，今天早上出门前，双方还吵了一架。 　　所以他到学的时候，心情很差，没想到刚进教室……竟然又被很多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 　　陈少津跟班里同学说他爸破坏了陈少津父母的婚姻，当男小三。 　　而他才进教室，陈少津就对他冷嘲热讽，还让他喊哥。 　　他骂了陈少津，结果同学还帮陈少津，气不过，他就从教室里跑出来了，撞上了关白羽。 　　现在关白羽简单几句话，立刻就把陈少津的面皮扒下来，梁秦轩挺痛快的。 　　见陈少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梁秦轩痛快极了，伸手就要去搂关白羽的脖子：“哥儿们，谢谢了。” 　　关白羽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忙不迭地躲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他不想跟梁秦轩那么亲密。 　　他哥都没对他勾肩搭背过。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要我扶你吗？”关白羽问。 　　梁秦轩道：“不用。” 　　本来关白羽躲开，他有种自己被嫌弃了的感觉，但关白羽一道歉，他就不这么想了，放下手道：“谢谢你啊！我请你吃饭吧！” 　　上次见面，这人就请石婷吃饭，现在又要请自己吃饭。 　　关白羽道：“不用不用，我有饭票……不过你是高二的吧？你知道哪个食堂的菜好吃吗？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二号食堂的东西好吃，走，我们去二号食堂！”梁秦轩道。 　　“嗯。”关白羽答应了，笑得弯起眼睛。 　　很好，他这么快，就跟这个金项链搭上话了！ 　　他之前撞上去，本是想看看这金项链人怎么样，要是人不错，就借此慢慢跟对方熟悉起来的，现在这样，省了他不少事情。 　　关白羽和梁秦轩就这么认识了，另一边，石振还在琢磨，要怎么找机会结识梁秦轩。 　　大概率是结识不了的。 　　人家是一中的学生，是大老板的儿子，他呢？他是个没读过书，摆摊卖冰棍的。 　　两人差别太大了！ 　　而且他就算认识了梁秦轩，也帮不了梁秦轩，人家的家务事，他压根没机会插手，他还不知道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振只能将这事放开。 　　他回到安山镇，继续忙活收发羊毛衫的事情，晚上还要去镇上摆摊卖冰棍冷饮。 　　如今，镇上已经出现了别的冷饮摊，但他依然能赚不少钱，再加上他还在村里卖羊毛衫……眼下石振不仅把冰柜钱赚回来了，还有盈余。 　　但暑假过去后，这天会慢慢变冷，一直卖冷饮肯定是不行的。 　　他需要别的赚钱的路子。 　　没有了关白羽给他搭把手，他还想雇个人。 第64章 　　安山镇这边，一直到十月份，还有很多人穿短袖，夏天比较长。 　　所以冰棍冷饮生意，至少还能再做两个月。 　　两个月后，天气变冷，就该改行当了，不过那冰柜，还是用得上的。 　　有了冰柜，摆摊用的各种食品才好保存，其实不止他需要冰柜，他爸摆摊卖炸串，也需要冰柜。 　　不过暂时，他爸是没钱买的。 　　现在的电器，真的太贵了。 　　石振想雇人，最先想到的，就是石星火的弟弟，石星朝。 　　石星火是他大伯最大的儿子，之后他大伯和大伯母又生了一儿一女，其中那个儿子，就是石星朝。 　　石星火天生有点笨，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楚，石星朝却很伶俐，他上次回村里接人，石星朝和村里其他一些人，还想跟着他出来。 　　但他那时候身上没钱，没法安顿他们，也没有工作机会提供给他们，就没有同意。 　　他们自己出来，不管找什么工作，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不用承担责任。 　　但要是他把人叫出来，最后给不出人家想要的，那他是要遭埋怨的。 　　这种事情，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过。 　　那会儿他把村里的年轻人叫出来，干工地上的活儿，就有人觉得这活儿太累，另外去找了别的工作，还说一些诸如他克扣他们的工钱之类的坏话。 　　石振愿意帮村里人。 　　但如果他给人找活儿干，人家反而埋怨他……那他何必吃力不讨好？ 　　石星朝的话……他跟石星朝差不多年纪，两人关系一直不错，石星朝上辈子跟着他，也没什么二心。 　　不过石星朝本身，存在一些问题。 　　他特别抠门，按照这边方言说，就是刮进不刮出。 　　石星朝不是关建国他娘这样，因为经历过困苦年代，以及手头不富裕，所以舍不得花钱。 　　他是跟葛朗台一样的，哪怕有钱，也不愿意花。 　　上辈子石振不做包工头之后，一度想让石星朝接手，但就石星朝这样的性格，压根干不来。 　　他太抠了，没办法跟那些老板处好关系。 　　后来石星朝改行，带着几个村里人包了一个小区的物业，做的倒是不错，就是他们小区绿化总是种果树，他还在那条穿过他们小区的河边种满竹子，然后石星朝这个总管物业的人，不仅带着小区保安摘小区里的果子，挖小区里竹笋来卖，还在小区群里搞团购，今天卖西瓜明天卖玉米，冬天问大家要不要他们保安自己做的香肠…… 　　反正他一个劲儿捞钱，只进不出，干得很欢乐。 　　石星朝跟石婷的关系也很不错，他热衷于跟石婷要旧衣服等等，拿回家去穿——他唯一愿意花钱给自己买的衣服，可能就是内裤。 　　对了，他为了省钱，小区里缺保安或者保安请假往往是他顶上，保洁辞职他也亲自顶上，至于小区维修工？那就是他！ 　　他们小区有些人都被他震惊了。 　　早上进门他在门口站岗，中午拿外卖瞧见他在打扫电梯，晚上家里水管出了问题喊人来修，来的也是他。 　　上辈子他们村里出来很多人，石星朝算是其中发展的最好的，不过他也有遗憾的地方。 　　石振想到石星朝最后悔，最喜欢念叨的事情，有点无奈。 　　他上辈子，是跟大伯家借钱发家的，赚钱之后，就双倍还了钱。 　　石星朝当时特别抠门，工资全部存下来一分不花，吃住全在工地……有那么几年，石星朝其实比他有钱。 　　只是后来，他为了安顿家里人买房，又为了做大生意买地，石星朝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当时觉得外面物价太贵，想赚了一些钱之后，回村里生活。 　　石星朝……他一直不买房。 　　后来他总算决定留在外面，为了孩子读书还买了房子……但那房子特别小，全家蜗居。 　　眼瞅着房价越来越高，石星朝才终于买房，而那会儿，长溪市的房价已经在几个月里，从六七千猛涨到一万多。 　　然后他见天儿难受自己没早点买，每次见着石振，都要说几遍，顺便又狠狠心买了几套。 　　他也算是买着了，后来长溪市的房子涨到了两三万。 　　就是他把他儿子惊着了，他那个一直觉得家里很穷，打小没买过什么好东西，一直过得抠抠搜搜，一边上大学还一边打工的儿子，突然得知他爸买了总价值过千万的房产，不免“呵呵”。 　　父子两还为此差点反目，后来石星朝给首付，给儿子在省城买了房子，才终于和好。 　　不过吵架也还是吵。 　　石振死前，石星朝的儿子每次回家，都忍不住扔石星朝的破烂东西，也都会给石星朝买东西，然后石星朝见不得儿子扔东西买东西，双方就吵。 　　至于石星朝的妻子……嗯，她各方面跟石星朝一模一样，真的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说起来，石星朝的妻子，还是安山镇这边的人，她和石星朝消费观高度一致，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火速结婚为了省钱还连婚礼都不办…… 　　石振一直都不是乱花钱的人，但他也理解不了石星朝他们夫妻两个。 　　现在让石星朝来帮忙的话…… 　　石星朝吃他的住他的在他这边抠点钱，这是肯定会有的事情，不过石星朝不会拿不属于他的钱，干活也勤快，人还是不错的。 　　至于这人的葛朗台行为，习惯就好。 　　石振跟村里人借了电话，打到自己村里。 　　接电话的是村长，他一时半会儿没法把石星朝叫过来，石振就跟村长约了个时间，等时间到了，再打电话过去。 　　这次，石星朝就接电话了。 　　得知石振这边缺人，石星朝二话不说就同意过来，同意之后又问：“阿振啊，包吃住吗？” 　　“包。”石振道。 　　“你等着！我很快就来！”石星朝道。 　　石振挂了电话，有些无奈。 　　石星朝那抠门的性子，在村里的时候其实不明显。 　　毕竟那时候大家都穷，都抠。 　　但等出来之后……算了，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 　　石星朝自己开心就好。 　　至于他……他只想关白羽好好的。 　　石振联系石星朝的时候，关白羽正为梁秦轩的大方震惊。 　　梁秦轩简直……不把钱当钱。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梁秦轩太有钱了。 　　梁秦轩的父亲，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就发家了。 　　发家前梁父当老师，梁秦轩就已经过得不错，发家后之后……梁秦轩别的不说，钱绝对不会缺。 　　如今在市一中，大部分人一星期的生活费是二十到三十。 　　早餐五毛内能搞定，毕竟食堂里一碗上面放了点咸菜的粥只要一毛，咸菜肉丝面蛋炒饭之类也只要四毛。 　　午餐和晚餐，一元也能吃的不错了，甚至很多菜只要两毛三毛，再加上米饭，五毛就能吃一顿。 　　石振给关白羽的生活费是一个月一百五十，已经不算低。 　　但梁秦轩和关白羽一起到了食堂之后，他上来就把今天食堂卖的四个荤菜全买了，一口气花了快四元。 　　关白羽：“……” 　　一中的食堂，菜都是一碗碗盛好的，学生们过去，普遍是买一碗菜，一碗饭。 　　关白羽看了看，最便宜的菜只要两毛，比如带一点点肉丝的咸菜烧绿豆芽、红烧土豆，就都卖两毛。 　　而那些八毛乃至一元的荤菜，其实都是两个菜组合的。 　　比如红烧土豆上面，放一些红烧肉，红烧豆腐干上面，放一点红烧鸡肉什么的，加起来卖八毛，比在外面吃要划算很多。 　　梁秦轩一口气买了这样四个菜，他一个人绝对吃不完，更别说他买饭都买了两份。 　　梁秦轩看向关白羽：“你看，我买多了，你跟我一起吃吧！” 　　关白羽没拒绝。 　　梁秦轩一开始觉得关白羽是故意撞自己的，但现在已经不这么觉得了。 　　人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故意撞他！ 　　知道关白羽是一年级的新生，他给关白羽说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情，等得知关白羽是实验班的，又倒抽一口冷气。 　　“你是实验班的，也太厉害了吧？我是我爸花钱买进来的，”梁秦轩低声道，“我中考考的也不算差，但跟一中录取分数线差了十分，我爸就花了一万块，把我送进来。” 　　“一万？”关白羽震惊了，差几分进一中，这么贵？ 　　“一般要不了这么多，不过我爸不想我进全是买进来的那个重点班，把我送到了普通班，”梁秦轩道，“这真的很没意思，我要是去重点班，在班里怎么都能中不溜，进了普通班……倒数前五里，肯定有个我。” 　　梁秦轩打小没吃过苦，他母亲又宠爱他，他读书并不刻苦，更喜欢玩，成绩也就一般。 　　他家里又有钱，吃穿用度在班里挺招人眼的，少不得还有一些人看不惯他。 　　不说别的，就说他每次到食堂吃饭，荤菜都拿好几个，大部分学生就觉得他炫富。 　　陈少津不一样，他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长得还帅，在学校里特别受欢迎。 　　他们两个起冲突，大部分人都站陈少津。 　　陈少津说的，他也不能反驳，他爸确实不是人，勾搭人家有夫之妇。 　　不过，梁秦轩虽然跟关白羽说了一些学校里事情，但家里的事情他没怎么提。 　　他觉得太丢人了。 　　一中是个学习为重，不管老师还是学生，更推崇学习好的人的地方。 　　梁秦轩这样的暴发户的孩子，在一中不怎么受欢迎。 　　再加上梁秦轩住不惯宿舍，天天回家住不上晚自习，就更没有朋友了。 　　关白羽虽然比他低一届，但是实验班的……梁秦轩还挺乐意跟关白羽聊天的。 　　不过，关白羽记得自己在暑假的时候见过他，他却不记得他曾见过关白羽。 　　关白羽打小跟他奶奶一起住，他奶奶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死前瘫在床上那两年，更是每天都阴晴不定。 　　时间长了，关白羽就很擅长察言观色，也知道要怎么得到别人的好感。 　　只是以前，像他养父母，像闫江涛这样的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他做再多也没用。 　　现在则不同。 　　石振的家里人，除了赵冬娟，就都挺喜欢他的，那还是在他不怎么跟这些人交流的情况下。 　　现在梁秦轩对他印象不错，他又刻意经营……梁秦轩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 　　尤其是在他给梁秦轩说了自己的身世之后。 　　有时候想让一个很惨的人开心，比惨真的是个好办法。 　　当然，比惨之后，肯定要想办法把对方从这种糟糕的情绪里拉出来。 　　关白羽通过和梁秦轩的聊天，发现梁秦轩对自己的父亲的行为，应当是非常不赞同的，但那到底是非常疼他的父亲，所以他特别痛苦。 　　关白羽想了想道：“那个陈少津真的很讨人厌，我觉得他是故意针对你，说不定就是想让你不能好好学习，好让你父亲对你失望……你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啊？”梁秦轩有些茫然。 　　关白羽道：“你要不要努力一把，在成绩上超过他？” 　　“他是班级前五，我是班级倒五。” 　　“听不懂可以补课，”关白羽道，“你想想，要是你成绩好了，到时候去奚落他……是不是想想就开心？” 　　梁秦轩没说话。 　　关白羽又道：“还有你爸，他年纪也不小了吧？我觉得你可以努努力，将来方方面面表现得比你爸厉害，让他只能看你的脸色！” 　　梁秦轩有点意动。 　　关白羽又道：“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再生气也动摇不了你爸的决定，你想要有话语权，需要自己变强大，需要自己有钱才行。” 　　“我做得到吗？” 　　“你爸都做得到，你爸都能赚到钱，你为什么不行？”关白羽斩钉截铁的，“不管怎么样，总比你自暴自弃好！对了，你就算真的不想学，成绩上不去，你也可以试着去做别的，比如开工厂……就是你不管做什么，总要学。” 　　梁秦轩深吸一口气，心动了。 　　谁不想变厉害？ 　　关白羽这时候又道：“不过最要紧的，是你一定要跟那个陈少津分开，他整天在你面前晃，你心情变差，还怎么学习？你今天回家就跟你父亲说，要是陈少津还跟你一个班，你就不读书了……让陈少津转班！” 　　梁秦轩眼睛一亮。 　　“要是你转班，好像你怕了他似的，就让他转，哪怕你爸顾着他，把他送去实验班，也是他见了你要躲，不是你见了他要躲。”关白羽又道。 　　关白羽本来不想说这么多，但梁秦轩一副懵懂样子，他不免多提点几句，又有点羡慕。 　　梁秦轩绝对是备受父母宠爱，才会这个样子的。 　　就像关金金，她一定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出轨，但换成他，却不至于因此而痛苦。 　　而梁秦轩的父亲……关白羽觉得他多半会答应梁秦轩的要求，给那个陈少津转班。 　　那人能把生意做大，就算美色上头，也不至于不理智到完全不管自己的儿子。 　　关白羽就这么跟梁秦轩成了朋友。 　　不过关白羽的心思，并没有全花在梁秦轩身上。 　　他更重视的，还是自己的学习。 　　他来一中，就是来学习的！ 　　一中入学有摸底考。 　　大概是这个暑假，他教石婷学习之余，把初中知识又过了一遍的缘故，摸底考关白羽考了全班第五。 　　关白羽可以感觉到，所有的老师都很喜欢他，班主任对他尤其喜爱。 　　他们寝室住了八个人，另外那七个人什么性格的都有，但都不算难相处，至少没有故意跟他过不去的。 　　他快速地融入到这个集体中。 　　就是…… 　　他特别想他哥。 　　也不知道他哥想不想他。 　　石振做饭的时候，又多下了一把米。 　　做完饭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有点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不能这样子…… 第65章 　　关白羽去长溪市上学之后，石振就忙了很多。 　　他有点不习惯，主要是心里控制不住地不安，但逼着自己习惯起来。 　　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多赚钱。 　　不然……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关白羽已经读高中了，要不了多久就要读大学，等他读了大学毕业出来，就该买房结婚了。 　　到时候处处都要花钱。 　　石振自从赵美云摔断腿，胃口就一直不太好，吃不下东西，睡觉也总是睡不熟，也就瘦了一些。 　　石星火一向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他天天出去干活，但吃得香睡得着，出来半年整个人看着魁梧了很多，就是还是很黑，毕竟晒多了。 　　赵秋娟来石振这边拿毛衣的时候，倒是看出来了：“阿振，你是不是瘦了？” 　　“有吗？我自己没感觉。”石振笑了笑。 　　“有的，你脸都尖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身体最重要了。”赵秋娟一边说，一边从石振的橱柜里拿出碗，把自己带来的咸菜烧肉倒到碗里。 　　石振不到她们那边吃饭之后，她们每次来拿毛衣，都会给石振送荤菜，最近她妈腿断了在床上养伤，她做饭，送的就更多一些。 　　她妈舍不得花钱，就算买肉也不会买很多，完了还肯定会加点别的煮，比如用土豆来烧肉，她就不一样了，她这碗咸菜烧肉，里面都是肉！ 　　石振多吃点，应该能胖！ 　　“我有好好吃饭。”石振笑起来。 　　石振都这么大了……赵秋娟说了两句就不再说，她放下自己背着的竹筐，把里面绣好的毛衣拿出来，又跟石振领了三十件毛衣，背着往回走。 　　她妈以前要做饭什么的，就算绣毛衣，也绣的不多，但最近她妈天天在床上窝着，就能绣很多了。 　　倒是她事情多了，绣不了太多。 　　石振送走赵秋娟，也懒得做菜，取出剩饭就着赵秋娟送来的肉吃了点，就开始算账。 　　他暑假赚了不少钱，一共攒下六千——第二个月的绣毛衣的钱，他还没拿到。 　　关白羽上学交学费以及买东西，约莫花了一千五，赵美云摔断腿，他出了一千多，石婷那边交了两千借读费…… 　　现在他手上，有一千多的存款。 　　石振是打算攒个六万，花五万买一辆昌河面包车，如果可以再买一辆二手拖拉机，然后像上辈子那样，从给农村人盖房子做起。 　　以这个时代的钱的购买力来说，五万买一辆面包车非常非常贵，但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年代买车的人很少，车的作用也就很大，有车能赚很多钱。 　　就关白羽他们村，有人借钱买了一辆卡车，努力干了两年，就把借来的钱还上了。 　　他现在的存款，跟六万相比有点少，但是认真攒，还是能攒到钱的。 　　算好钱，石振有点出神。 　　明天是小礼拜，他打算去长溪市看看关白羽，也给关白羽送点吃的。 　　市一中读书，分大小礼拜，小礼拜和大礼拜轮着来。 　　这主要是因为现在交通不便，大家回家也不方便，于是学校干脆让孩子两星期回一次家。 　　小礼拜的时候，周六要上全天的课，周日上午也要上课，就周日下午没课，大家可以出校门买点东西什么的。 　　大礼拜的话，周五上午的课上完，下午就可以回家了，星期天晚上来学校就行。 　　关白羽报道那天是星期二，今天是星期六，这周小礼拜，关白羽只明天下午不上课，石振想去一中找他。 　　星期天一大早，石振就去菜市场买了一些鸡翅根，带回家卤了，用袋子装好。 　　等那送毛衣的司机来了之后，石振拜托他等自己一会儿，捎自己去长溪市。 　　这司机之前拿了石振一百块，听到这要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帮着石振搬毛衣。 　　石振给那些等着拿毛衣的村里的妇人发好毛衣，又跟左邻右舍说自己要出去一趟，估计四五点才回来。 　　都交代好，他坐卡车去了长溪市。 　　那司机还贴心地把石振送到了一中校门口。 　　这会儿，市一中上午的课还没上完。 　　石振在校门口登记了一下，说是来给弟弟送菜的，就被放了进去——小礼拜来学校送菜的人挺多的，学生还能出校门去买东西。 　　石振要是晚点过来，都不用登记。 　　石振进去之后，怕打扰学生学习，没有上楼，而是在教学楼外面等着。 　　关白羽上了高中，还是在一班，他这几天很积极地参加各种活动，竞选到了副班长，在班里人缘很不错。 　　他平常上课，也非常认真，从不走神，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他不仅偷偷收拾好了书包，还总往窗外看。 　　好在所有人都这样，他混在人堆里，并不显眼。 　　“没想到你也会走神！”关白羽的同桌推了一张字条给关白羽。 　　关白羽看了一眼，笑了笑。 　　他这次的同桌，是长溪市本地人，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老师。 　　他们家条件挺好的，有电视机电话机，还有冰箱洗衣机，他还从小学二胡，会滑旱冰，参加过很多活动。 　　他一开始跟关白羽说起暑假热播的电视剧的时候，关白羽完全没听懂，但这人也没有看不起关白羽，还邀请关白羽这个小礼拜去他家玩。 　　关白羽拒绝了，他还去找了老师，说自己想回家拿点东西，晚上晚自习可能会晚到一点。 　　刚开学很多学生忘带东西，老师一口就答应下来。 　　关白羽其实没有忘带东西，他就是想回去看看石振。 　　也不知道他不在家，他哥都是怎么过的。 　　明明只是几天没有见到他哥，但他特别特别想他哥。 　　当下课铃声响起，关白羽拎起自己的书包，就冲下楼。 　　他书包里放的书不多，倒是装着梁秦轩送他的两个苹果，他打算带回家给石振吃。 　　因为怕时间来不及，怕坐不到高轿车，关白羽没打算回寝室，一下楼就往校门口冲。 　　然后……他就看到了石振。 　　石振每次来关白羽学校，都会特地穿好一点，今天也一样，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一条黑色裤子。 　　这个夏天，他基本上都待在家里收发毛衣，出去摆摊买冷饮也是晚上去，没怎么晒太阳，整个人白了一些，配上这一身黑，瞧着长身玉立，还挺好看。 　　关白羽一时间都看呆了。 　　“你怎么跑这么快？”石振问。 　　关白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有点热，同时忍不住问：“哥，你怎么瘦了？” 　　“才几天没见，我怎么可能瘦，就是今天穿的都是黑的，显瘦而已。”石振道。 　　关白羽有些怀疑地看向石振，结果看到了石振胳膊上的肌肉……关白羽道：“哥，我不在家，你可不能对吃食太糊弄。” 　　他哥这个人，会竭尽全力让周围人过上好日子，却不在意自己吃什么穿什么。 　　就说这身衣服，是他哥唯一拿得出手的，基本上有点啥事，他哥就穿这衣服。 　　“我每天吃的挺好的。”石振道：“我今天早上就卤了一锅鸡翅根，给你带了一些。” 　　石振有想过给关白羽卤一锅鸡腿，但关白羽现在室友就有七个……家里带了吃的到学校，总要分一下的，再加上关白羽自己吃的，那他至少要买十个鸡腿，有点多，干脆就做了鸡翅根。 　　关白羽看到了石振手上拎着的袋子，心情特别好：“哥，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不然还能来干嘛的？”石振笑起来。 　　关白羽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遮掩不住。 　　他前几天想石振想得睡不着，现在见到石振，却立刻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关白羽，这是谁啊？”有关白羽的同学从楼上下来，见到关白羽就问。 　　“这是我哥！”关白羽介绍。 　　关白羽是七九年出生的，他的同学差不多也是这岁数。 　　他们中独生子女也有，但有哥哥姐姐的也不少，有些人甚至哥哥姐姐加起来五六个。 　　关白羽说石振是他哥，大家都以为是亲哥，打个招呼就去食堂了。 　　学校食堂吃饭便宜，他们就算要出去逛，也会先去食堂吃饭。 　　关白羽也打算带石振去食堂吃饭：“哥，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我们学校的饭菜好吃又便宜。” 　　“好。”石振答应了，但对关白羽说的话，持怀疑态度。 　　学校食堂的饭菜便宜，这点毫无疑问，但好吃……关白羽也就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才会这么觉得。 　　关白羽带着石振就要走，结果又被叫住了：“关白羽！” 　　这次叫住关白羽的是梁秦轩，他剃了寸头，让他额头上的痘痘愈发显眼：“关白羽，我请你去外面吃饭吧！” 　　梁秦轩如今已经把关白羽当朋友了。 　　他那天跟关白羽聊过，回家就摔摔打打的，逼他爸让陈少津转班。 　　说是陈少津不转班，他就不去上学了。 　　他爸最近着了魔似的，要跟他妈离婚，护着陈少津他妈，他本以为这个要求他爸不会同意，没想到他爸同意了。 　　陈少津现在已经转到了其他班级。 　　当时梁秦轩还想着，要是陈少津被他爸花钱转到实验班去，那便宜了陈少津，然而他爸并没有这么做——陈少津被转去了另一个普通班，那个普通班的一个优等生，则被转到他们班。 　　梁秦轩当时就觉得浑身舒畅。 　　这事儿出了之后，班里的学生还不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了，就是……有点同情他。 　　他爸和陈少津他妈的时候，本来学校里是没人知道的，陈少津在学校里说了，就传开了。 　　这几年，随着一大批暴发户在长溪市涌现，有钱人跟原配老婆离婚，另外娶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事情屡见不鲜。 　　而遇到这种事情，大部分人都是同情原配的。 　　之前陈少津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别人信了，但之后多想想…… 　　就算真是梁秦轩他爸主动的，一个巴掌拍不响，陈少津的妈妈肯定也是乐意的。 　　而且梁秦轩他爸那么有钱，指不定陈少津的妈妈还是主动的那个。 　　如此以来，大家反而有点同情梁秦轩了。 　　然后，梁秦轩就剃发明志，决定好好学习……当然这个没啥成效，他也没做什么。 　　他家闹得厉害呢。 　　梁秦轩不想爸妈离婚，他妈也不想离，但他爸铁了心…… 　　“不了，我哥来了，我要带我哥去食堂吃饭。”关白羽道。 　　石振看到梁秦轩跟关白羽打招呼有点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倒是朝着梁秦轩笑了笑：“你好，我是小羽他哥，你是小羽的同学？” 　　“对！”梁秦轩应了，又有些好奇地去看石振：“原来你就是关白羽那个特别疼他的哥哥啊！” 　　梁秦轩跟关白羽不是同年级的，这些日子之相处不算多，也就是每天中午会一起吃饭，顺便聊聊。 　　而关白羽只要说起自己的事情，就会炫耀自己的哥哥……梁秦轩早就好奇关白羽的哥哥了！ 　　这会儿见到人，他的感觉就是……关白羽的哥哥好高！ 　　梁秦轩道：“我不想回家吃饭，不然我在食堂请你们吧！” 　　关白羽不乐意，他想跟石振单独相处，但石振同意了：“你还是学生，不好让你请客，我请你们就行了。” 　　关白羽脸色不变，但突然看梁秦轩有点不顺眼。 　　他哥对梁秦轩，好像特别关注！ 　　他打从心底，不乐意他哥关注别人。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关白羽并没有拒绝，还道：“哥，你又没有饭票，怎么请客？还是我请吧！” 　　关白羽笑着带石振去了食堂，然后去买菜……按照梁秦轩的习惯，他把今天食堂卖的三个不同的荤菜全买了，又买了两个素菜，一共五个菜端到桌上。 　　学校的米饭是一个个的方块，一毛一块，大部分人吃一块，很多女生只要半块就够，又有胃口大的，要吃两块。 　　关白羽自己一毛钱米饭足够，但他给石振买了两毛的。 　　饭菜的丰盛程度有点超乎石振的想象，但他没说什么，毕竟这里的菜真的便宜。 　　关白羽看了石振一眼，见石振没有不高兴，才放下心。 　　他买这么多菜，一方面是因为……他之前已经蹭了梁秦轩好几顿饭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想给石振吃点好的。 　　三人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聊，石振不着痕迹地问了梁秦轩一些问题。 　　但他不好问太深，所以知道的信息不多。 　　不过梁秦轩和关白羽关系很好，这点是可以肯定的……石振琢磨着，有些事情可以让关白羽去问。 　　这么想着，石振还把自己带的卤鸡翅根拿出来，给梁秦轩吃。 　　梁秦轩吃得很满意：“这个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梁秦轩吃完就走了，他跟石振不熟，久了也没话说。 　　目送梁秦轩离开，石振问关白羽：“小羽，你怎么跟他认识的？” 　　关白羽说了他们认识的经过。 　　石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他是想帮梁秦轩的，当即道：“小羽，他家出了事，估计有点难受，你以后就多陪陪他，多开导一下他。” 　　“嗯。”关白羽笑着应了，心里更不高兴了。 　　他哥为什么这么关注梁秦轩？！他现在都要不喜欢梁秦轩了！ 　　石振见状，放心很多。 　　他认识的那个梁秦轩是吃素的，看到肉就觉得恶心，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只吃肉。 　　还有梁秦轩那时的状态，其实跟他差不多……也不知道梁秦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样，有关白羽在，梁秦轩应该会好很多。 　　石振对关白羽，还是很相信的。 　　石振在长溪市和关白羽说话的时候，安山镇汽车站，一个衣着破旧的年轻男人，从汽车上下来了。 　　他刚下汽车，就瞧见旁边一个水龙头那里，有司机正在洗碗。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拿着自己的杯子就冲过去接水喝，连喝两杯之后，他又拿出一点炒米粉放在杯子里，再接点水，搅合一下慢慢喝。 　　老天爷，他之前没找到能接水的地方，又舍不得买水喝，要渴死他了！ 第66章 　　石星朝接到石振的电话之后，收拾了一点东西，就忙不迭出发了。 　　当初石振回村接人的时候，石星朝私底下找过石振，想跟着出来，当时石振就说，晚些日子会喊他，现在石振终于喊了，他当然马不停蹄。 　　晚一天，就少赚一天钱啊！ 　　就他哥那个人，跟着石振三个月，都能赚一千，换成他肯定赚得更多！ 　　石振当初星给石星朝留了地址的，打电话的时候也说了，让石星朝到了长溪市给他打个电话，这样他能算好时间去车站接。 　　石星朝到了长溪市的时候，也确实想打电话来着，但他一问……打个电话竟然要五毛，这不星抢钱么！他就没打，自己来了安山镇。 　　灌了一肚子水从车站出来，石星朝看了一圈，找了个年纪小的问路。 　　年纪大的很多人不会说普通话不说，他还发现那些年纪小的，对他的态度要好。 　　石振给石星朝的地址星石家的，乡下的地址就算给了石星朝，石星朝怕星也找不到。 　　没一会儿，石星朝就找到了石家。 　　周日下午，石家星有人在的，石婷就在跟赵秋娟抱怨：“我哥太过分了！他不来看我，倒星去看关白羽。” 　　石婷很委屈。 　　他们学校周六上午要上课，她在学校里还交了几个朋友，说好周六下午出去逛，昨天下午她就没有去找她哥。 　　结果她哥也没来找她。 　　今天中午，她想她哥了，特地和她大姐一起，去给她哥送肉，她哥还不在家，去找关白羽了！ 　　“阿振晚上来镇上卖冷饮，你不星天天去看他么？”赵秋娟有点好笑，昨天下午石婷和石振确实没见上，但晚上石振出来摆摊卖冷饮，石婷还带着住在不远处的同学去石振那里喝冰可乐了！ 　　之前那些天，石婷晚上也星天天去找石振的。 　　就星……她每次去，都会被石振说一顿，让她回家做作业…… 　　石婷叹了一口气：“都星我去找他，他都不来找我……星朝哥？” 　　石婷正说话呢，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石星朝。 　　“星婷婷啊！”石星朝看到石婷，笑容满面。 　　他可喜欢石婷了！ 　　至于为什么喜欢……这么大方的小姑娘，他能不喜欢么？ 　　虽然因为家里穷，石婷也没啥好东西，但石婷偶尔弄到个果子什么的，都乐意分他！ 　　石婷也很高兴：“星朝哥，你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还以为要过几天呢！”石星朝以前常带她玩，她很喜欢这个堂哥。 　　“我一接到电话就来了，一点没耽搁！”石星朝哈哈一笑，又问：“阿振在么？” 　　“我哥他去长溪市了，而且他不住这里。”石婷跑过去帮石星朝拿东西。 　　“他在长溪市啊！早知道我就在长溪市找找，指不定还能找到他！”石星朝道，说完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毕竟长溪市那么大：“算了算了，我多半找不到他……婷婷，我一路过来都没吃什么东西，你这里有吃的吗？” 　　他刚才在车站就混了个水饱，撒泡尿就没了。 　　石家当然有吃的。 　　米饭他们一般都会多做点，菜的话，之前赵秋娟和石婷去找石振，石振家里没人，那菜她们端回来了！ 　　赵秋娟今天做的星红烧鸡肉，她厨艺不咋的，鸡肉泡在酱油汤看着卖相一般，可这到底星肉！ 　　“这碗鸡肉都给我？”石星朝问。 　　石婷道：“这本来星给我哥的，我哥不在，现在给你吃了。” 　　“石振的啊……那我吃一半。”石星朝一边说一边端起碗，飞快地吃起来，等他吃完，那鸡肉鸡汤正好剩一半。 　　吃完，石星朝慢慢喝赵秋娟给他泡的茶，又问赵秋娟她们现在都在做什么。 　　得知赵美云腿受伤，他还去看了赵美云，然后拿出几样带来的土特产给赵美云。 　　他挺会说话的，跟大家说说笑笑，把安山镇这边的情况都弄清楚了，期间得知绣毛衣能挣钱……石星朝想也不想就道：“这毛衣，我也会绣啊！” 　　虽然他没绣过，但挣钱的事儿，他能学！ 　　“你到时候可以在阿振那边拿毛衣绣。”赵秋娟道。 　　“我会的。”石星朝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石振跟着关白羽去关白羽的寝室坐了坐，这才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一到家，他就看到石星朝和石婷正坐在他家门口聊天，见到他，石星朝就起身跟他打招呼：“阿振！你回来了！” 　　“星朝哥你今天就到了？”石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石星朝怎么都要在家多待几天，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才会过来。 　　“对，今天中午到的！”石星朝道，“我在镇上坐了坐，刚过来。” 　　石振笑笑，见他们还带着赵秋娟绣好的毛衣，就招呼他们去关建国那边，先把带来的毛衣登记好。 　　石振的冰柜跟毛衣放一起，都在关建国家那边，石婷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有点热，一进门就开了电风扇，又对石振道：“哥，我要个红豆冰棍，你给我记账！” 　　她前不久在石振这边绣了些衣服，还够她吃好些冰棍。 　　“冰棍？”石星朝好奇。 　　“星啊，星朝哥你要吃吗？可以跟我哥买，红豆冰棍三毛一根。”石婷道。 　　石星朝苦着脸：“我哪有钱买冰棍……不然婷婷，你掰一点给我尝尝？” 　　石星朝看着非常可怜，石婷同意了，用包装纸掰下三分之一冰棍，给石星朝吃。 　　“好吃！婷婷谢谢你啊！下次我带你玩！”石星朝道。 　　“不用谢不用谢。”石婷连忙道。 　　石振：“……”石星朝竟然蹭小姑娘的冰棍吃，也真好意思。 　　据他所知，石星朝的私房钱，少说也有一两百。 　　他年纪小，想办法弄钱也就没几年，石星朝比他大两岁，可星四五年前就开始变着法子存钱了！ 　　石婷待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又过了一会儿，石星火回来了。 　　石星朝一看到石星火，就特别高兴地打招呼：“哥！你回来了！” 　　“星朝！”石星火看到弟弟，也很高兴。 　　“哥你壮实了很多！哥你现在好厉害啊！你出来都没多久，竟然就赚了那么多钱！”石星朝对着石星火一顿夸。 　　石星火被夸得特别高兴。 　　石星朝又道：“哥，今天外面很热，你要不要吃点冰棍？” 　　石星火如今，还星过得比较滋润的。 　　他一个月有四百多的收入，平常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就很乐意在石振这边买冰棍吃。现在石星朝提起，石星火就道：“要的，阿振，我要一个红豆冰棍。” 　　“哥，绿豆的消暑，你吃绿豆吧！”石星朝道。 　　石星火没意见，买了个绿豆冰棍。 　　石星朝又道：“哥，你给我咬一口尝尝。” 　　石星火没多想，就给石星朝咬了一口，又道：“我买一根给你？” 　　“不用不用，我不好花哥你的钱……你给我尝一口就好了。”石星朝道。 　　要星石星火请他吃冰棍，他将来不得请回来？蹭一口就行了，不用还。 　　现在红豆绿豆的冰棍他都尝过味了，下次可以让他哥买其他口味的冰棍，这样他每种都能尝个味儿。 　　至于他自己买？自己买星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就这么点糖水要三毛，太贵了！ 　　自打石振回来，就有村里的女人来送毛衣拿毛衣。 　　石振一边给她们登记，一边跟石星朝说石星朝要做的事情，以及他给石星朝的待遇。 　　他现在需要有人帮忙，但活儿并不重，石星朝只要在关建国这边帮他看着点，收发一下毛衣就行。 　　而他一个月给石星朝两百，包吃住。 　　工资星不高，但石星朝可以在工作的时候绣衣服赚外快。 　　石振把这些都跟石星朝说了：“到时候，谁谁谁拿走几件，送回来几件，你全部记下来，要星她们没绣好，就让她们返工。期间没什么事情，你可以自己绣，不管绣出来多少钱都算你的。” 　　“好！”石星朝听石振说完，特别满意。 　　天天在屋里待着，不用日晒雨淋的，一个月就能拿两百，还包吃住……这真的太好了！ 　　他们那边的小学老师，都没这待遇！ 　　最关键的星，他还能绣衣服赚外快！ 　　赵秋娟一天能绣十块钱，他肯定也行！ 　　石星朝已经决定了，以后他每天都要绣十块钱出来，然后一个月至少攒下五百，只能多不能少。 　　石振今天上午出门了，家里有很多没绣的羊毛衫还没发出去，又有一些人昨天拿的羊毛衫，绣好了还没给他。 　　他带着石星朝忙了一会儿，才回家做饭。 　　好在煮米饭花不了多少时间，菜的话，他早上卤的鸡翅根留下了六个，再加上石家那边拿来的半碗鸡肉，他们不缺菜。 　　石振蒸了点老豇豆，又把肉分成三份，这才喊人来吃饭。 　　瞧见肉星分好的，石星朝特别满意。 　　他哥虽然傻乎乎的，但特别擅长抢吃的，以前在家他总星抢不过他哥，然后就觉得太亏了心里难受…… 　　吃过饭，石振去了镇上卖冷饮，留石星朝在关建国那边，帮着收发毛衣。 　　石星朝学东西很快，当天晚上石振从镇上回来，就看到石星朝在家不仅没出错，还绣好了四件毛衣。 　　他堂哥的手脚真快！ 　　有石星朝帮忙，石振真的轻松很多，因为他有事离开，来拿毛衣的女人只能白走一趟这样的事情，也不再发生。 　　石星朝早上七点多就开门，一边绣毛衣一边等人来，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关门，中间绝不挪窝，都让石振可以完全放开这边的事情不管了。 　　这还不星关键。 　　最可怕的星，石星朝从早到晚，有空就绣花！ 　　关白羽的养母张秀美，在石振这边算绣毛衣绣的多的，结果……石星朝来了没几天，他每天绣毛衣的数量，就超过张秀美了。 　　张秀美时不时要管管家里的鸡，还要种菜做饭。 　　石星朝呢？他虽然时不时要收发一下毛衣，但这花不了什么时间，倒星可以让他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当然，最让石振无语的，星石星朝每天绣十几二十块钱的毛衣，还舍不得买冰棍吃，每回都星石星火买来吃的时候，蹭一口。 　　他提出要带石星朝去买衣服，石星朝也拒绝了，说自己穿旧衣服就行。 　　石振自认星物欲低的，但跟石星朝，还真星没法比。 　　石振就这么空了下来，一空，他就不免心慌，然后就想找点事情干。 　　但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摆摊卖什么……主要星他手艺不太好。 　　手艺不好的人摆摊卖吃食，特别容易被人模仿跟风。 　　就说这会儿镇上卖冷饮的，就不止他一个，也就星人家不跟他搞价格战，所以他最多卖少一点，利润还星很好的。 　　石振最后，干脆陪着石星朝绣衣服。 　　然后就从村里人那里听到了很多八卦，还得知关建国吐血了。 　　安山镇附近乡下，大部分人都盖了两层小楼。 　　这两层小楼，还普遍星他们在八十年代末期盖的。 　　这时候的人大多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们每年养几批蚕，家里再有个一个人出去工作，省一省总星能省下钱来的，而当时，有个两三千，就能盖一栋两层小楼了。 　　但那些房子，真心不好看。 　　最近有些人有钱了，就把自己盖了不过七八年的房子拆了，重新盖。 　　就算还不打算马上重新盖房的……因为这几年物价涨得很快，砖头一直在涨价，很多人就买了砖头回来放家门口堆着，以便将来盖房子用。 　　再加上镇上要建这个要建那个，需要很多建筑材料…… 　　开拖拉机的关建国，天天帮人运砖头、瓦片、沙子、水泥…… 　　这些东西他帮着运的同时，都要帮着搬，关建国每天起早贪黑，一天干下来，人就跟在泥里打过滚似的。 　　干活太累不说还总接触粉尘，再加上关建国爱抽烟……他两个月前就开始咳嗽，每天咳个不停。 　　对穷过的人，有赚钱机会，哪怕再累，也舍不得放弃。 　　关建国还星继续干，这一干……他吐血了。 　　其实也不能说星吐血，应该说星咳出血来了，总归挺吓人的，还不止一次。 　　关建国没往外说这事，倒星关建国他娘偷偷跟石振说了，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说开拖拉机太累，自己的儿子太苦。 　　石振也觉得这活儿很累，尤其星关建国不肯少干点。 　　但他能理解关建国，以前没钱的人，见了钱总会很乐意拼。 　　关建国吐血后没两天，关白羽回来了。 　　石星朝来了之后，石振就把关白羽那房子的外间重新整理了一下，又借来一块门板，多弄了一张床。 　　如今他们三兄弟在外间并排睡。 　　这真的有点简陋，不过他们都不介意。 　　他们以前在山里的住宿环境更差，至少电风扇星绝对没有的。 　　于星，关白羽一回家，就看到跟他哥睡的人，又多了一个。 　　关白羽：“……” 　　小礼拜见过石振之后，关白羽因为石振让他关心梁秦轩这事儿，满心不愿。但石振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听石振的话。 　　再者，梁秦轩这人还星不错的，总请他吃饭…… 　　关白羽想来想去，决定找点对梁秦轩有好处，但星能让梁秦轩不痛快的事情做。 　　他一再告诉梁秦轩，说梁秦轩现在就星太弱小了，他爸才不在意他的意见，要星他够厉害，完全可以把他爸从厂长位置上踹下去，自己当厂长，到时候他爸只能听他的！ 　　而他想要变厉害……先读书吧！ 　　陈少津她妈肚子里的孩子，现在还没生出来呢，要长到他们那么大还要十七八年，到时候梁秦轩他爸都七十了，梁秦轩怕啥？ 　　他完全可以把老头赶出家门，把他妈接回来！ 　　梁秦轩的爸妈，到底还星离婚了——小礼拜梁秦轩回去，就发现他爸妈已经离了。 　　他爸铁了心要离，他妈真拦不住。 　　当时梁秦轩他爸说，要星他妈不离，他以后不给家用，不管梁秦轩，还会把厂里所有梁秦轩他妈那边的亲戚、朋友全部辞退……梁秦轩他妈也就只能从了，拿了点钱离婚。 　　梁秦轩他爸在离婚后，还火速娶了陈少津他妈，以至于这会儿，梁秦轩心里憋着一股气。 　　关白羽就劝他装乖，好好读书，这样不愁他爸将来不把厂子给他，等拿了厂子，到时候梁秦轩还不星想干啥干啥？ 　　关白羽给自己的定位，星辅佐“太子”谋朝篡位的人，然后就开始……逼太子读书。 　　等梁秦轩成绩变好，他就可以去跟石振邀功了！ 　　梁秦轩不爱学习，被他逼着学习还很痛苦，就很不错！ 　　可星……他两星期没回家，家里竟然就多了个人？ 　　关白羽瞪着多出来的那张“床”，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冒火，然后把床烧了。 第67章 　　关白羽把自己的书包放进屋，然后就去关建国家找石振。 　　石振正在跟一个年轻男人说话，两人看起来很熟。 　　这人就是住到他家的那个人？是谁？ 　　关白羽心里不高兴，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看到石振就道：“哥！” 　　“小羽，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石振有些惊讶，他刚打算出发去安山镇汽车站接关白羽……按照他的计算，关白羽这会儿，应该在长溪市前往安山镇的车上。 　　市一中离长溪市汽车站有段距离，关白羽需要坐公交车过去，按理这一路就要花半小时。 　　而现在……离关白羽放学，才过去四十分钟。 　　关白羽道：“哥，梁秦轩家里有车，他让人送我回来的。” 　　关白羽能这么快回来，还多亏了梁秦轩。 　　梁秦轩家里是有汽车的，他爸的厂里更有好几辆，那帮着厂里开车的人里，还有好几个，是梁秦轩母亲那边的亲戚。 　　梁秦轩今天放学，梁父找了人去接他，然后他自己回家去了，倒是让司机送关白羽回家。 　　私家车开的比公交车快多了，这不，才半个多小时，关白羽就回家了。 　　“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了？”石振有些吃惊。 　　关白羽道：“嗯，他没朋友，就把我当好朋友了。” 　　梁秦轩以前也是有些狐朋狗友的，但是他家闹成那样，他的狐朋狗友用同情的目光看他，还假惺惺地说他爸这种事情常见……梁秦轩就跟他们闹翻了。 　　反倒是关白羽，他愿意跟关白羽多说话。 　　主要是……梁秦轩觉得，只有关白羽是为了他好的。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好好读书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管关白羽给他找了什么理由，总归是在劝他读书。 　　要是没有关白羽，说真的，他不太想读书了，一方面是自己成绩不咋的，另一方面……他真不想天天见到陈少津，成绩还被陈少津压着。 　　而且他爸都那样了，他干嘛还要当个乖儿子，好好读书？ 　　但关白羽一片好心逼他读……他觉得自己也该振作一点。 　　石振记得梁秦轩说过，说他年轻时有很多朋友。 　　不过关白羽性格好成绩好，梁秦轩想跟他当朋友也正常。 　　梁秦轩可是个一大把年纪，还折腾着学英语的人，非常热爱学习。 　　石振顺势问了一些梁秦轩的事情。 　　梁秦轩跟关白羽说的家里的事情什么的，关白羽没多说，免得他哥觉得梁秦轩可怜。 　　关白羽只道：“他本来不想读书，我一直劝他，他总算打算好好学习了，他很感激我。” 　　原来是这样，石振道：“你做得对，就该让他好好读书。” 　　“嗯，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他爸，花钱请学校里的好老师给他补课，他这个周末，打算不停地上课呢！”关白羽道。 　　他跟梁秦轩说，这样做既可以多花他爸的钱，又能让他爸觉得他是个好孩子……梁秦轩就去跟他爸提了，他爸对儿子正愧疚，更别说这些还是正当要求……全同意了。 　　找他们学校的好老师补课，补习费可是很贵的，一小时就要二十元，梁秦轩补一天课，要两三百块！ 　　“小羽真棒。”石振笑起来，同时琢磨着，要攒钱将来也请老师给关白羽补一补课。 　　后世严查老师课外补课，这会儿这种事情却并不禁止，一些高中老师还在之后的好些年里，靠着补课赚下几套房…… 　　关白羽被夸了很高兴，石振关心梁秦轩，他又有点不乐意。 　　算了，反正他哥跟梁秦轩，不会有太多接触。 　　石振和关白羽聊起了梁秦轩，而长溪市，梁秦轩来到学校高三化学老师家，开始了二十元一小时的昂贵补课。 　　这个年代，其实家长出钱找老师补课的事情，还是比较少见的，倒是有些老师，会免费给喜欢的学生补课。 　　现在梁秦轩的父亲出这样的高价让老师教梁秦轩…… 　　那老师和蔼地看着梁秦轩，决定就算梁秦轩是一块朽木，也要给教好。 　　梁秦轩其实并不是朽木，以前就是贪玩，不爱学。 　　坐在教室里，他听着听着，可能就走神了，如果有哪里听不懂，走神就更厉害。但现在，有人一对一教他！ 　　他没办法走神！ 　　梁秦轩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学了下来，学完两小时，还收获了一张试卷。 　　化学之后，还有物理、数学、语文、英语、生物…… 　　梁秦轩：“……”他有点后悔了。 　　不过，学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被老师盯着，他就没空想自己家里的糟心事了呢！ 　　唉，他身边的那些人里，还是关白羽最好。 　　他的狐朋狗友只想花他的钱，他家里出了事，眼里就藏不住地幸灾乐祸，然后就哄他花钱带他们去舞厅之类的地方玩，消费…… 　　也就关白羽，一心劝他读书，还从不跟他要钱。 　　天天在梁秦轩那里蹭饭的关白羽：最近吃饭的钱都是梁秦轩付的，他哥给的生活费他都没怎么花……存起来给他哥买礼物吧！ 　　关白羽都想好了，再存一存，就给他哥买一辆自行车。 　　骑自行车，可比骑三轮车帅气多了！ 　　关白羽在石振介绍过之后，得知家里多的这个人，是石星火的弟弟石星朝。 　　其实他哥以前跟他说起过这个人，也说过这人会过来。 　　关白羽笑着跟对方打招呼：“星朝哥你好！” 　　“你好你好。”石星朝连忙道，又对着石振夸关白羽，“阿振，你这个表弟长得真俊，跟画里出来的小仙童似的！这不愧是你表弟。” 　　石振听了很高兴：“小羽他成绩也好，在市一中读书。” 　　“太厉害了！”石星朝连忙道，又夸了关白羽几句。 　　夸人又不用钱，对吧？他也没钱给关白羽见面礼，就多夸夸。 　　关白羽被夸的……心里那点介意都快消散了。 　　关白羽急急忙忙回来，还没有吃午饭。 　　石振是给他留了饭菜的，他回家吃了点，就来石振这边，帮着绣花。 　　但被石振制止了：“小羽，高中应该挺忙的，你别绣花了，多看看书。” 　　石振也不知道要怎么看着孩子读书，但总不能让孩子忙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让他没空学习。 　　他上辈子是从底层起来的，早期认识的很多人里，也是底层的。 　　而那些人之中，父母摆摊或者开小店的，为数不少。 　　这些当父母的人里，有些还好，对孩子读书的事情很上心……除了极少数孩子真的学不进去，大部分孩子，还是有了不错的未来的。 　　但也有些父母，一点不关心孩子的成绩，反而把孩子当免费劳动力使唤，让孩子在店里干这个干那个……那些孩子的未来，就不怎么样了。 　　石振很坚持，关白羽就拿出课本，还有作业什么的，学起来。 　　石振偶尔瞄了一眼，瞧见一些“氢氦锂铍硼”什么的，肃然起敬。 　　这些他都不太懂。 　　石星朝也来瞄了一眼，也不太懂。 　　两人都不聊天了，安静绣衣服。 　　不过绣了一会儿，这会儿在家休养的关建国过来了。 　　关建国是咳嗽咳出血的，他老婆跟他大吵一架，逼他戒烟，关建国就不抽烟了。 　　他自己也有点怕，怕自己会没命。 　　这好日子刚开始，他可舍不得死！ 　　石振问了他几句他的情况，关建国想了想道：“我打算把拖拉机卖了，不干这个活了，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石振并不意外关建国的选择，说起来，开拖拉机这活儿，也干不了太久了，这个国家发展很快，再过些年，拖拉机就会被淘汰。 　　当然，这几年拖拉机还是大行其道的。 　　卡车太贵了，大多买不起。 　　他就想过，要买一辆拖拉机…… 　　石振心里一动，问：“关叔，你的拖拉机打算卖多少？” 　　关建国道：“这拖拉机我是三千六买的，怎么都要卖两千五吧，现在的钱，可没前几年那么值钱。” 　　关建国的拖拉机，不是用来耕地的那种，而是后面带个车厢，用来拉货，地面上开的那种。 　　是六年前，他咬咬牙，凑钱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买的。 　　当时他们一人出一千二，合伙买了这拖拉机。 　　之后他们就合伙开，一起挣钱，但不管什么生意，合伙就容易出矛盾，谁干的多了谁干的少了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非常多。 　　正好关建国也挣了一些钱了，就把这车从朋友那里买下来，自己开了。这几年，关建国家不仅盖了房子，买了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他和他老婆两个人一起，还存下一万多块钱……关建国就想卖了拖拉机，干点别的事情。 　　石振想了想道：“两千五有点贵了，两千三的话，我买了。” 　　现在的拖拉机……石振是开过的。 　　这东西，说它质量差吧，其实它也还不错，那车厢特别牢固，用来装砖头装石头，装啥都行！ 　　但要说它质量好，那肯定是不成的。 　　它们总坏。 　　基本上每个开拖拉机的人，都会修拖拉机。 　　这东西构造挺简单的，发动都要用手摇半天，一般人只要脑子不笨，开着开着，车坏多了就会修了。 　　石振上辈子干工地，就开过拖拉机，也修过。 　　也正是因为拖拉机这特性……其实买二手的开不打紧。 　　最重要的是，这种车再开个几年，肯定要淘汰，不像他的冰柜估计用个十几年都不会坏，那何必买新的？ 　　新车的话，他想要面包车。 　　关建国没想到石振会提出要买拖拉机：“你买拖拉机做什么？” 　　“有了拖拉机，做什么都方便。”石振道，他打算附近砖厂什么的，都跑一跑。 　　这样熟了，将来自己给人盖房子也方便，还能挣钱！ 　　石振之前，是想要摆摊卖别的东西的，但现在如果买下一辆二手拖拉机，他可以做点别的活儿。 　　关建国这拖拉机开了好些年了，按理价格至少折半。 　　不过这几年物价上涨快，现在去买辆新的拖拉机比他当年要贵，这才能卖上价钱。 　　关建国同意了石振开出的价格，石振就这么买到了拖拉机。 　　不过他要上路，要去参加个考试，拿个证。 　　当然，按照关建国所说，这个考试很简单，实在不行塞点钱，人家直接给抄答案。 　　石振觉得，自己应该不用抄答案。 　　虽然关白羽学的物理化学什么的，他很多看不懂，但中文常用字，他都认识，上辈子也是有驾照的，交通知识全都知道。 　　“哥，开拖拉机很累，你收发一下毛衣多好啊。”关白羽有些担心，就怕石振会累到。 　　要是石振像关建国一样吐血了怎么办？ 　　石振道：“小羽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石振觉得，自己不仅要开着拖拉机到处跑跑，还可以找些泥瓦匠之类的活儿干一干。 　　一方面让自己把早就丢了的手艺捡起来，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多认识一些做这些的人，想办法吸收到自己的队伍里。 　　上辈子他手底下的人，全是自己村里的，一个个全都没手艺，要他一点点带出来，差点没把他累死。 　　这辈子他是不想再这么干的，他们村里人，他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来者不拒全都收下。 　　见关白羽还有点担心，石振道：“你想不想坐拖拉机？我载着你，去开一圈？” 　　关白羽还没说话，石星朝就道：“阿振你会开么？你头一次开，还是别载人了吧？多吓人啊！” 　　“我会开，你要不要坐拖拉机？”石振笑着问关白羽。 　　关白羽被石振的笑容晃花了眼，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石星朝：“……”他堂弟的这个表弟，也太相信他堂弟了，就不怕他堂弟把他摔了么？ 　　石振当然没有把关白羽摔了。 　　拖拉机开不快，他真不至于连拖拉机都开不好。 　　不过他载着拖拉机在村里转了一圈，又开回来，倒是引来了很多人，纷纷问他拖拉机相关的事情。 　　石振也没隐瞒，说了自己买下关建国的拖拉机的事情。 　　“小伙子你真能耐。” 　　“你这样勤快的年轻人少见了。” 　　“真好，你这是把日子过起来了！ 　　…… 　　村里人现在对石振和关白羽，那是越来越喜欢了！ 　　关白羽考上市一中，让他们特别有面子，走出去都能跟人说我们村那个谁谁谁考上了市一中。 　　石振呢？他在村里收发毛衣，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从他这里赚到了钱！ 　　尤其是石振还能干，什么都能做……顿时就有不少中年妇女，用看女婿的目光打量石振。 　　关白羽又不高兴了。 　　他想把他哥藏起来，不让人看到！ 　　关白羽虽然这么想，但也只是想想，村里的女人来找石振搭话的时候，他只能用幽怨的目光去看石振。 　　石振在村里很受欢迎，石星火和石星朝两个人，就没他那么吃香了。 　　谁让他们不会说本地方言呢！ 　　村里人可不想把自家闺女嫁大老远去。 　　可惜的是，虽然找石振说亲的人不少，但石振全拒绝了，说自己还小，还不想这些。 　　大家只能叹气。 　　关白羽在家待了两天，星期天下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安山镇，坐上前往长溪市的公交车。 　　他因为出发的有点晚，到一中的时候，差点没赶上晚自习，不过星期天晚上的晚自习老师管得不严，倒也没啥关系。 　　晚自习上，刚到校的学生大多在急着赶作业，也就关白羽把作业全做完了，有些无所事事。 　　不过他很快就有事做了……晚自习分两节课，两节课中间，梁秦轩来找他了。 　　对了，原本通校的梁秦轩，现在住校了，他发誓要好好学习！ 　　梁秦轩来找关白羽，就是想说几句话，顺便抱怨一下他爸给他请的家教——他们给他留的作业太多了！ 　　关白羽闻言，心里一动：“那些作业，能给我看看么？” 　　全校最好的老师，私底下给学生的题……多珍贵啊！ 第68章 　　梁秦轩是高二的，关白羽跟他要作业，也就是想看看，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可是等梁秦轩把题给他…… 　　关白羽突然发现，里面很多题，都是高一的。 　　虽然很多知识他们还没教，但他看过课本，对着那些题，也能琢磨一下…… 　　梁秦轩道：“那些老师说我基础不太好，都打算从高一重新开始教我。” 　　关白羽道：“老师们都很用心，你一定要加油！对了，这些题你做完了，能不能借我复印一份？” 　　梁秦轩一口答应下来：“等老师批改完，这些试卷我送你了。” 　　他可不会留着以前做的试卷，都是做完就扔。 　　关白羽不赞成：“这样不太好，你最好把自己错了的题目抄下来，这样以后还能复习，就不会再错。” 　　梁秦轩觉得关白羽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做不到。 　　梁秦轩就是来找关白羽说说话的，等第二节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就飞快地跑了，但他给关白羽留下了一张老师批改过的数学试卷。 　　那是他去数学老师那里补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拿来给他做，用来检测他的水平的卷子，上面的错题，之前补课的时候老师已经给他讲过了，他还在旁边做了订正。 　　关白羽把试卷拿回教室，遮住答案试着自己做，做出来了，就对一下答案，要是做不出来……那他也看一下答案。 　　大部分题目，他看答案是能看懂的，少部分看不太懂，是因为有相关的知识没学过。 　　等看完，他又拿出个本子，把梁秦轩做错的题抄下来，打算将来拿去给梁秦轩，让梁秦轩重新做一遍。 　　总不好白拿人家的卷子。 　　另一边，石振通过关建国，接了几个活。 　　九十年代是J市快速发展的时代，有拖拉机这样的工具，根本不用担心没活做。 　　一般是，有些人比较勤奋的，会多干点，有些人比较懒，就少做一点。 　　关建国已经开了很多年拖拉机，很多人会联系他去做事，甚至他们村还有附近村的人，要买砖头什么的，直接就找他买。 　　他去砖厂帮人买一拖拉机砖头过来，自己就能赚个十块二十块，就是搬砖要他搬，很累。 　　还有就是给一些工厂装东西，那也赚钱。 　　石振不打算固定做一个活儿，偏向于接一些散活，赚的可能不多，但他本身就不打算像关建国一样拼命赚钱。 　　他不想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今天，石振就是去帮隔壁村的一个人买砖。 　　他按照关建国交代的，先去砖厂买，等到了那家人家门口，再把砖头从车上卸下，垒在一起。 　　关建国送了他一个搬砖用的铁夹子，一夹就能夹住好几块砖，然后可以拎起来放到旁边的砖堆上去，比直接用手搬要快很多。 　　石振帮着那户人家卸砖头，也顺便跟人家聊了聊，得知这家人是觉得砖头越来越贵了，才惦记着要买砖的，打算再等个几年，把钱存够，就盖一个大房子。 　　这家的男主人有两个儿子，现在他就一栋房子，儿子们再过个五六年要结婚住不开，必须重新盖，也方便儿子结婚娶媳妇儿。 　　“你家现在的房子，盖了也没多久吧？”石振问。 　　“没多久，也就七八年，当时我跟兄弟分了家，就盖了这房子……现在看着已经有点小了。” 　　“变化太快了。” 　　“是啊……”那家的男主人拿烟出来分给石振。 　　石振没有要。 　　整个九十年代，还有21世纪初期，农村的一些人，真的在不停地盖房子，然后花光积蓄。 　　再后来，又开始热衷买房。 　　不得不说，人们对房子的热情，真的是永远都不会减少。 　　石振帮人买一车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赚了十几元。 　　其实他要是做熟了，用不了这么多时间，但这活儿他很久没干了，到底不熟悉。 　　等最后把所有的砖头都搬完，石振身上已经一身的红色砖屑。 　　他新买的干活用的劳保手套，也变红了。 　　石振收了钱，没要人家塞给他的一包烟，就回了家。 　　他晚上还要去镇上卖冷饮，该早点回去洗个澡。 　　这么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可不能去做吃食生意。 　　石振把拖拉机停在关建国家门口，然后招呼石星朝回去：“星朝，我要洗个澡，今天晚上你做一下饭。” 　　“好咧！”石星朝一口答应，起身关门，走的时候还捎上了一件羊毛衫。 　　烧火的时候，也是可以绣两针的么！ 　　石振和石星朝来到关白羽家门口，就看到门口站了个衣着考究头上抹了摩丝，二十出头，身高最多一米六五，还有点胖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干体力活的。 　　“你有事？”石振问道，他不认识这个人，但看这人的样子，像是有事专门找过来的。 　　“对，我有事，我是赵冬娟的朋友，”这人挺了挺胸膛看向石振和石星朝，“你们谁是石振？” 　　“我是。”石振皱眉看向对方。 　　他把赵冬娟从山里带出来之后，就不想管这人了。 　　而这两个多月，赵冬娟一直还算安分，至少没给他惹事。 　　他对赵冬娟要求不高，只要她不闹到自己头上来就行，赵冬娟偶尔说几句酸话什么的，反正他不痛不痒的，也无所谓。 　　关白羽那个小奶奶时不时到他面前闹一场，他就懒得管。 　　不过……这人是赵冬娟找来的，来干嘛？ 　　这人听石振承认，立刻道：“原来你就是石振，你怎么能这么偏心？都是姐姐妹妹，你给你姐姐摊子，花大价钱送你妹妹去读书，怎么就不管冬娟？你们还全家一起排挤她，她多可怜啊……” 　　石振问：“她让你来找我的？” 　　“没有！我早就想带她来找你们了，但她不同意，今天我是自己来的！”钟立扬道。 　　钟立扬是一个多月前认识赵冬娟的，他家就在石家租住的房子不远处。 　　认识之后，赵冬娟跟他说了很多自己在家里的委屈，这让他很同情赵冬娟，也想帮助赵冬娟。 　　可惜赵冬娟害怕自己的家里人，不敢让他为她出头。 　　最近赵冬娟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想跟他确定恋爱关系，从家里搬出来住到他家…… 　　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跟赵冬娟家里人谈谈。 　　他对赵冬娟有好感，试探过自己的父母，但按照他父母的意思，希望他能娶一个老师或者公务员。 　　他自己就是镇上初中的英语老师。 　　所以他跟赵冬娟谈恋爱，他父母多半会反对，但如果赵家人对赵冬娟好一点，赵冬娟可以去自考什么的，将来找个铁饭碗，那他父母应该是会同意的。 　　赵冬娟父母住的地方离他家更近，他原本想去找赵冬娟的父母，但按照赵冬娟的说法，她的母亲偏心她的姐姐，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才好。 　　她的继父呢？又根本不把她这个继女放在心上。 　　赵冬娟天天担心她父母会把她卖了换钱，他要是找上门去，会不会被石家人赖上？ 　　要是石家人闹到他家去，要彩礼什么的，他爸妈肯定不乐意他和赵冬娟在一起了。 　　想来想去，他决定来找赵冬娟的哥哥。 　　他在学校里见到过石婷，也远远看过卖饭团的赵秋娟，他觉得石振既然对姐姐妹妹都很好，应该也能对赵冬娟好点。 　　石振不认识钟立扬，但看钟立扬的样子，大概就能猜出钟立扬的来历。 　　这是赵冬娟忽悠到的男人吧？ 　　赵冬娟上辈子也挺会忽悠人的，专找家庭条件不错，但外貌不尽如人意的那种男人忽悠。 　　只是那些男人喜欢她，那些男人的家里人，却普遍不同意。 　　而能被她哄住的男人吧……又多是家里人不同意，自己就做不了主的那种。 　　所以她挑了很久，最后也就找了个拆迁户，那人其实也有短板。 　　“你能给石婷出借读费，怎么就不能可怜一下赵冬娟……” 　　“赵冬娟这些日子总不在家，是去找你了？你很可怜她？给她花了不少钱吧？”石振问。 　　钟立扬顿了顿。 　　他之前放暑假的时候，确实常常和赵冬娟在一起，最近就只有周末和晚上有空了：“这个不是关键，我也没给她花多少钱，我想说……” 　　“兄弟，你可怜可怜我吧！”石星朝突然插嘴，对着钟立扬就道，“我真的很可怜，比赵秋娟可怜多了！你看赵秋娟，她啥也不干就有饭吃，我要天天绣衣服才能吃饱饭，老家村子里还有父母等着我拿钱回去养他们……你能不能接济一下我？” 　　钟立扬一愣。 　　石星朝立刻展示起自己的衣服来：“你看我这衣服，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也舍不得扔。” 　　石振想给石星朝买衣服来着，但是石星朝不要，甚至表示，石振就算要送他衣服他也不要，他宁愿要钱！ 　　所以石星朝还在穿老家的旧衣服，穿太久有些地方特别薄还破了洞。 　　石振都觉得看不过眼，但石星朝特别满意，觉得凉快。 　　另外，石星朝来了也就一星期，之前在山里，大夏天的他天天干活给地浇水，晒得那叫一个黑！ 　　石星朝还把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朝着钟立扬伸出去：“你看看我的手，上面都是厚茧子，我还从小吃不饱……” 　　钟立扬懵了。 　　石星朝哭完自己，又拉着石振道：“你再看看石振，他就比赵冬娟大两个月，天天搬砖挣钱，就为了给妹妹读书……他都瘦成啥样了！你也可怜可怜他？” 　　石振这些天确实瘦了，今天他要干活，穿的还是跟石星朝差不多的破衣服，身上全是砖屑。 　　钟立扬：“……” 　　这也就算了，这时候，石星火回来了。 　　石星火今天又跟着人去抄水表了，乡下的水表基本都放在厨房外面地底下，那边往往有厨房排污管道……很多水表就泡在污水里，那叫一个臭！ 　　石星朝指着自己哥哥道：“你也可怜可怜我哥，他天天起早贪黑的干脏活累活呢！” 　　身上散发出诡异味道，人晒得很黑的石星火不知道现在是啥情况，他朝着钟立扬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嗯，他的牙不咋的。 　　钟立扬面露尴尬，想要捂鼻子，又因为对面三个成年男人看着气势十足有点凶而不敢捂。 　　石振这时候也笑了：“赵冬娟都成年了，也不肯去找个工作，她妈断了腿她也不照顾，天天往外跑……你连她都可怜，咋能不可怜一下我们？” 　　石星朝立刻道：“对啊……你带钱了吗？你的衣服看起来真不错，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呢，你的旧衣服能送我吗？” 　　钟立扬落荒而逃。 　　石星朝还有点失落：“真小气，旧衣服也不肯送人！” 　　石振笑了笑，让石星朝去做饭，自己在家门口拉起一个帘子，打水洗澡。 　　他晚上还要摆摊呢！ 　　另一边，钟立扬走了之后，也越想越不对劲。 　　赵冬娟其实气色挺好的，衣服也干净整洁，手上更是没茧子。 　　抛开赵冬娟说的那些话，只看外表，绝对是刚才那三个男人更可怜。 　　钟立扬今天下午没课，是跟学校请假专门出来的，而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赵冬娟……想了想，钟立扬去了石家那边。 　　石家的大门开着，赵秋娟和赵美云两个人正在门口绣衣服，还有两个住在附近的中年妇女，跟着她们一起绣。 　　赵美云原本是想一直在床上养伤的，但她在床上窝着不动对身体不好，石振就让赵秋娟给她买了一副拐杖，让她多少动一动。 　　于是，她就开始在家门口绣衣服了，绣了几天之后，还有左邻右舍的人因为知道绣毛衣能挣钱，就跑来跟她一起绣。 　　钟立扬虽然是本地人，但以前都在学校读书，毕业出来当老师也没多久，打这儿走过，都没人认识他。 　　不过他看清楚了，赵美云确实断了腿。 　　可前两天周末，赵冬娟还一直跟他在一起，两人去逛了公园，吃了面条，期间赵冬娟压根没跟他说家里有啥事儿。 　　“你们这个衣服，是做什么的？”钟立扬问，之前那个求他可怜的男人手上，也拿着这样的衣服。 　　“这个衣服，绣一件能挣五毛。”一个正在绣衣服的本地女人道。 　　钟立扬深吸一口气。 　　所以这些人，都在挣钱？ 　　但他没看到赵冬娟。 　　人对人的信任，其实很容易被摧毁，有时候发现一个人说的一件事是假的，就会怀疑她说的别的事情也是假的。 　　钟立扬回到家，立刻就做了决定，不打算再和赵冬娟在一起了。 　　石振没把钟立扬的事情放在心上，照旧过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上午，他待在家里收毛衣的时候，突然听那来送毛衣的司机道：“石振啊，现在已经有别人干你这样的活儿了，人家要的钱还比你少，你小心一点。” 　　石振跟这个司机关系不错，知道对方是专门来提醒自己的，当即道谢，又有点无奈。 　　这世道就是这样，任何一样没有太大门槛就能做的生意如果非常赚钱，很快就会有无数人挤破头皮去做。 　　他以后在收发毛衣这一块赚的钱，怕是会比之前少一些。 　　因为大概率那位周总会多要回扣，或者工厂干脆压价。 　　他一开始不给村里人太高的价格，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他可以接受。 　　这活儿到底轻松。 　　他之前一个月，大概能挣四千，最近衣服收发的多了，还能有个五六千。 　　以后就算赚不了这么多，但多收发一些毛衣，维持在三四千还是没问题的。 　　他花销不多，这些钱甚至全都可以存下来。 　　石振上午在家忙活，下午则接了水泥厂那边的活儿，给一户人家送水泥。 　　这年头的人盖房子，大多会提前买好砖瓦，但水泥绝对是要用了才买的，毕竟放久了会板结。 　　石振过去的时候，就见人家正在盖房子。 　　他帮着把水泥搬下车，顺道跟那几个正在砌砖的人聊了聊，同时发现，人家那砌砖的手艺，真一般。 　　不过这也正常，很多人都是半路出家，刚开始做这些的。 　　其实除了干活的人手艺一般，这盖的房子的户型，也很一般。 　　现在农村自建房怎么盖，要么盖房的人自己琢磨，要么照着别人家的来一个，要么干脆让给他盖房子的人想一个……一般都是方方正正的长方形房子，毫无出奇之处。 　　这些房子将来多半还要拆了盖过——二十几年后的J市农村，很多乡村自建房能盖得比城里的别墅还漂亮。 　　盖房子也算大事，尤其是这个盖房子的，他是要拆了原本八十年代盖的两层小楼，盖一个三层楼。 　　据说这是他们这里的头一分儿。 　　石振跟工人聊过，又跟房主说自己认识会粉刷会贴砖的工人，有需要的话可以找他，然后留了关建国家的地址。 　　之后几天，石振一直在熟悉如今各种建材的价格，顺便寻找有意盖自建房的人。 　　如果他能在这边盖起一栋让人眼前一亮的房子，就不愁将来没生意了。 　　当然，这事儿不急，可以慢慢来。 第69章 　　石振忙起来之后，状态反而好了一些，至少胃口变好了。 　　这也跟赵美云的腿恢复得不错有关。 　　按照医生的说法，她伤了的腿，将来可能有点轻微后遗症，但走路绝对没问题。 　　这比截肢，真的好了太多。 　　上辈子跟他有仇的那个包工头，他现在压根不认识，所以他完全没必要疑神疑鬼的。 　　石振这么反复告诉自己，心头压着的大石终于被搬开，做事也更加用心。 　　他每天到处跑，但凡遇到工地，就上去问问情况，然后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全部记在一个本子上。 　　不大的本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在上面记下一些信息。 　　他还用收音机收听本地新闻，关注时事政治。 　　毕竟只有知道本地所有的政策，才方便办事。 　　这些事情，很多是他在后期才知道的，上辈子他早期创业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就靠自己硬着头皮去撞，虽然最后门撞开了，自己却也头破血流。 　　这天又是周末，关白羽的学校轮到小礼拜。 　　一大早，石振和石星朝吃过早餐，就开了关建国家的门，开始收发毛衣。 　　关建国他娘搬了个竹椅子，拿着针线到石振这边来干活，顺便跟石振说话：“我家建国，要跟人合伙去买一艘船，开船去。” 　　“开船？建国叔还会开船？” 　　“他十六七岁的时候，跟过拖船，你知道拖船吗？就是前面一个船头，后面拖一长串的船……他在拖船上干了好几年呢！他们那拖船，基本上都是去申市的，他每次去，都带很多鸡蛋过去，然后用鸡蛋换那里的粮票，带回来之后换粮食……这样子倒来倒去的，能挣钱。” 　　关二奶奶提起自己的小儿子，就很自豪：“他打小，就爱变着法子到处挣钱，当初分家的时候他还没结婚，也没房子，结果自己赚钱把房子盖起来了。” 　　关二奶奶聊着，又不免说起那船多贵之类的事情，又说现在开船多么挣钱。 　　石振也知道现在开船很挣钱。 　　92年申市东边大开发，整个申市都开始缺建材，当时长江里，有无数装满了东西的船往申市而去。 　　而装一船东西过去，就能挣一大笔钱。 　　不过开船这生意……也不好做。 　　石振记得，因为当时买一艘船往申市运货物太挣钱的缘故，无数人买船“下江”。 　　最后就造成船只过剩，很多人装了货物送去申市，压根卖不出去，甚至要亏本卖！ 　　当时很多人是借钱买的船，本想靠着船赚钱，最后却开一趟亏一趟……有些人受不住，直接就跳江了。 　　不过现在是94年，这生意刚火热起来，关建国现在去做，近一两年，还是能挣到钱的，说不定还能挣到很多。 　　当然，石振还是决定找机会跟关建国提一提这件事，就说买船的人太多，将来开船可能挣不到什么钱。 　　其实他觉得关建国去买辆车更划算，主要是在之后十年里，有车的，以及会开车的人，绝对不用担心挣不到钱。 　　但关建国不一定听他的。 　　而且不管关建国选择做什么……上辈子的后来，关建国都混的不错。 　　他没必要太担心。 　　石振记下这件事，等关建国出来溜达的时候，就提了一下。 　　关建国没把石振的话当回事，他跟他朋友都说好了，还专门打听过这行当，这会儿心正热着。 　　石振没有多劝，免得劝多了被人当成是眼红人家故意说坏话。 　　但真的……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在追逐利益，任何一个发财机会出现，就会有无数人一窝蜂地冲上去……市场化之下，很多人血本无归。 　　关白羽的养父家，就是一个例子。 　　他们家一开始养鸡，还能勉强不赔本，最近这鸡养出来，却连卖掉都难。 　　但石振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就眼下这情况，那些刚开始跟风养鸡的个体户，怕是都要破产，关广国要是及时停止养鸡，那么就相当于及时止损，不会亏太多。 　　而他若是能坚持下去……鸡肉的价格跌到一定程度，很多人不养之后，价格又会升高，到时候他指不定能发财。 　　石振跟关建国聊过，空闲下来，就拿出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忙活了一星期，已经选中一个目标，打算今天下午去试一试。 　　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也无妨。 　　石振写写画画的时候，石星朝凑了过去，然后就敬佩地说道：“阿振，你出来之后，还专门练字了？你这字写得也太好了吧？” 　　他记得石振以前的字，跟他一样是狗爬字，现在看着……咋完全不一样了？ 　　“我专门练了练。”石振道，说完，就抽出一张白纸，拿了一把尺，在上面画画。 　　石振画的是户型图。 　　他上辈子给人盖房子盖多了，见多了户型图，还是能画的。 　　这会儿，石振就在白纸上，画了三个户型图，分别是别墅的一楼二楼和三楼。 　　画完，他想了想，又开始画他想象中的房子。 　　他上辈子跟梁秦轩一起学的，不止英语，还有书法和画画。 　　英语他没学会，书法练得还可以，画画……他学了点国画，学了点素描，都学了个半吊子。 　　其实那会儿，梁秦轩学得更好，他还专门买了个带笔的手机，然后不管去哪里，都用笔在手机上画几笔。 　　人物肖像，风景名胜，梁秦轩什么都画。 　　石振没他那么厉害，但好歹有了点功底，这会儿就画出一栋看着不错的别墅。 　　就是他是用铅笔画的，瞧着很简陋，最好能上个色。 　　石振家里没有水彩笔，没法上色，不过石婷那边有……石振收拾好东西，打算去镇上一趟，跟石婷借水彩笔。 　　顺便也把她们要的毛衣送过去，免得赵秋娟她们要背着衣服专门来他这里一趟。 　　石振看了看时间，发现是上午十点，推出三轮车就要出发。 　　结果还不等他出门，赵冬娟突然来了。 　　石振住的地方，赵秋娟石婷常来，赵美云没断腿的时候，一度天天来，就连石大林，也来过一次，看石振住的地方。 　　也就赵冬娟从头到尾没来过，现在总算来了。 　　赵冬娟满脸不忿，一看到石振就道：“石振，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害你？”石振无语。 　　他大概知道赵冬娟为什么过来，但这绝对不能说是他害赵冬娟。 　　“你平常做点什么，我都没有碍着你吧？你去我对象面前乱说是什么意思？”赵冬娟怒道。石振打量了一番赵冬娟。 　　赵冬娟和赵秋娟，长相都很普通，但相较之下，赵冬娟更加好看。 　　不日晒不雨淋的人，皮肤什么的肯定要好。 　　更不要说……赵冬娟这会儿，还化了点淡妆。 　　她应该只抹了一点增白的粉，涂了一点口红，但气色已经好很多了。 　　至于口红和粉哪里来的，估计是那个来找他的男人送的。 　　那男人家境看着就不错，应该也有工作，送小姑娘一点礼物真算不得什么。 　　仔细看的话，赵冬娟的颜值，是超过那个男人的。 　　“到底是我在你对象面前乱说，还是你在你对象面前乱说？”石振问：“你要卖惨尽管卖，但也别抹黑家里人，我们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对得住我？那你干嘛把饭团摊子给姐？收发毛衣又找石星朝？”赵冬娟冷笑：“你这人就会假惺惺的。” 　　她打小就不喜欢石振，就说她刚到石家那会儿……她就不信石振是真的欢迎她们的，结果石振就是能假惺惺地跟她妈相处融洽。 　　“我把摊子给你了，你能一大早去卖饭团？我请你过来，你能帮我把活儿干好？”石振看向赵冬娟，“你知道我的，我做的决定不会改，你在我这里闹没用。” 　　赵冬娟更加恼怒，她不喜欢石振还有个原因，那就是遇上其他人，她哭一哭闹一闹，他们就能顺着她，但石振这边……小时候还行，后来就完全不好使了。 　　“赵冬娟，你还有脸生气，还有脸说石振假惺惺……你咋不说自己是白眼狼？”石星朝忍不住道，赵冬娟竟然觊觎他的工作，简直不能忍！“你多大了啊？还要石振养你不成？还有石振不给你摊子怎么了？你就挣不到钱了？你想挣钱，干嘛不来拿毛衣去绣？” 　　赵冬娟变了脸色，她以前跟石星朝接触不多，没想到这人说话这么不客气。 　　石星朝又道：“你自己的男人看不住，来埋怨我们有什么用？你自己撒谎被戳穿，又关我们什么事？你再来，小心将来你找一个对象，我给你折腾掉一个！” 　　赵冬娟不敢再留，匆匆离开。 　　石星朝对石振道：“石振，我光知道你这个妹妹有点懒，没想到还这么坏，竟然为了勾搭男人，在外面说你们的坏话！” 　　“她不装得可怜一点，人家一开始就不会跟她接触。”石振道。 　　“这倒也是，她又不是天仙，婷婷那样的，才是小仙女。”石星朝道。 　　石振：“……”说石婷是小仙女就不必了，她特别败家！ 　　石振按照原计划去了镇上，到石家的时候，赵秋娟正在做饭，准备做好饭就带了菜来找他。 　　石振把带来的毛衣搬下车，又把她们绣好的毛衣放进三轮车，然后跟石婷借了水彩笔来画画。 　　“哥，这是谁画的，好漂亮啊！我也想要这样的房子。”石婷道。 　　石振看了她一眼：“想要房子就好好读书，好好挣钱。” 　　石婷：“……”她哥对她越来越严厉了！ 　　石振收好纸张，就回了家。 　　今天下午，他的工作又是运砖，而买砖的人，是离关白羽村子有点远的一个村子里的暴发户。 　　他是他们村皮鞋厂的一个领导，这几年很多企业改革，他拿到了皮鞋厂的一些股份。 　　石振早就打听过了，以他打听到的信息来看，这人盖房子，就是想在村里炫耀一下。 　　他年纪其实不大，在皮鞋厂还是负责销售的，见识比较广，也就容易接受新事物。 　　石振是特地挑周日来送砖的，这人果然在家，石振也就跟他搭上了话：“王总，你要盖房子？想好要盖怎么样的了吗？” 　　“还没想好呢。”这王总道。 　　“你肯定会盖个特别漂亮的房子吧？一定比城里的那些别墅还好看。”石振道。 　　“别墅？”这人疑惑。 　　本地方言里，现在还没有别墅这个词，石振笑起来：“就是民国那会儿的洋房似的房子，城里人都管它叫别墅。我有个同学学建筑设计的，他在申市那边，还帮老外设计房子，他给我看过人家盖的别墅，特别好看。” 　　这王总原本是看不上石振的，但石振又是别墅又是申市，还说到了外国人……他当即问：“他给你看的是怎么样的房子？能让我看看吗？” 　　私心里，王总是想要一个与众不同的房子的，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与众不同…… 　　石振当即把自己带来的纸张拿出来：“就是这样的，当时他画了好几张图给我，我正好带了一张过来。据说这是国外传回来的设计图，人家外观都建的特别漂亮，里面厨房会做一整排橱柜，堂屋呢，人家管它叫客厅，会摆上沙发和电视机，特别阔气……” 　　石振选的设计图，并没有特别新潮，但跟这时候的房子，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他给这位王总介绍了一下，这位王总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 　　“这房子看着不错啊！”这可是洋人住的房子的款式，瞧着真的跟他们这里的房子不太一样。 　　“那是。”石振道。 　　王总立刻问：“这房子，能盖出来吗？” 　　石振毫不犹豫：“当然能！” 　　这就是个普通的农村自建房！最多就是外面看着阔气一点，里面的设计更精巧一些。 　　其实只要再等个三四年，这边的房子就会越来越漂亮，再过个七八年，这样的房子也就出现了。 　　这个时代，真的发展得特别快。 第70章 　　石振专门跟这个王总聊天，就是希望这个王总找自己盖房子，现在王总有意，那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石振又跟王总说了一些盖房子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就道：“王总，我以前在城里做过工头，你要盖的话，我可以过来做工头，保管给你盖地特别漂亮。” 　　“工头？”王总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就是帮你管理工地的人。”石振道。 　　农村盖自建房，真的挺简单的，基本上买足材料，附近叫一些会盖房子的人，就直接开盖了。 　　而现阶段，盖房子的模式大致分两种。 　　这两种模式，建筑材料都是要盖房子的人家自己买的，第一种，就是那家人买齐材料之后，请人来干，给工人按天算钱。 　　以现在的行情，一般泥瓦匠一天二十元或是二十五元的工钱，小工一天十到十五元，当然，很多人家压根不会请小工，都是自家男人给泥瓦匠什么的打下手。 　　之后，粉刷工、水电工、木工等等，也这样一一请来干，做几天算几天的钱。 　　第二种，则是那家人请了工人之后，按整个工程给工人算钱，比如跟泥瓦匠说好，说把房子全部砌好给多少多少钱。 　　之后水电工等等，也可以直接这么办——你把我家水电全部做好给你多少多少。 　　而现阶段，因为农村还没有包工头存在，选第二种模式的人非常非常少，大家普遍都是选的第一种模式，给工人们按“工”算钱。 　　当然这个按“工”算钱，是存在一定问题的，主人家能一直盯着还好，要是主人家不在，来他们家做工的师傅，大概率会偷懒。 　　比如请了木工师傅回来，人家两个人在你家给你做一天，拿你五十块钱的工钱，结果就做了一扇门……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工人师傅在没有接到下个活的情况下，是不介意拖着上个活，死活不肯快点做完的。 　　对他们来说，能多拿点工钱就多拿点，是吧？ 　　所以到了后来，选第二种做法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石振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做包工头的时候，带着村里人给一户人家的外墙贴砖。 　　那家人是跟自己的兄弟一起盖的房子，双方的房子还盖得一模一样，只是那家人请了他，说好五百块钱把外墙的砖全部贴好，那家人的兄弟则请了工人回来，按“工”算钱。 　　最后他带人，没两天就把客户家外墙的砖全贴好了，客户兄弟那边呢？才起了个头。 　　后来他得知，客户兄弟那边最后给出去的工钱有六百多不说，那工人还比他多干了半个月。 　　干活期间是要管饭的，相比之下请他划算多了。 　　他就是这么慢慢打开局面的。 　　当然，现在石振手底下没人，他以前还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难以让人信任，也就不适合跟人谈第二种模式。 　　石振最后，就建议王总在第一种做法的基础上，加一个“工头”。 　　“王总你也知道，盖房子么，都是要有人盯着的，工头就是帮你盯人的。到时候哪个活儿做多久，我都能给你算好，保管不让工人偷懒！还有就是工程质量之类的，我也会帮你监督。”石振笑道：“你可以请我试试，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再解雇我就行了。” 　　工钱是在王总手里的，王总也不怕石振坑自己，当即问：“你工钱要多少？” 　　“一天三十，”石振道，“泥瓦匠之类的活儿我也会干，到时候保管给你做好。” 　　现在他啥也没干过，不好开大价钱，但也不能报价太低显得自己廉价。 　　王总沉默片刻。 　　眼前这人是做好准备，专门来找自己的，这点王总很清楚。 　　当然他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他更在意的，是石振是不是真的能帮他盖出一幢与众不同的别墅。 　　想了想，王总道：“行，那我下个月盖房子，你就来给我做工头。” 　　他是不太在乎这一天三十块钱的工钱的，多请个人也无妨。 　　到时候石振做得好，他就让他继续做，要是石振做不好……他不给工钱石振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石振闻言，松了一口气。 　　石振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时候，另一边，遇上小礼拜的关白羽，正在教室里自学。 　　石振之前就跟他说过，这个小礼拜不会过来，还特地多给了他十块钱，让他小礼拜的时候，去长溪市逛一逛，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礼拜才半天假，石振显然是不想他来回跑的，他要是跑回去，指不定石振会不高兴。 　　关白羽干脆就在教室里学习了。 　　实验班的学生，都非常热爱学习，跟关白羽一样在教室里自习的不在少数。 　　学了一段时间，看了看手表，关白羽拿着英语书下了楼，一边在教学楼的阴影下背单词，一边等梁秦轩。 　　梁秦轩现在住校，但小礼拜他就跑出去了，说要去外面吃点好吃的，还要回家一趟，把他的脏衣服拿回家去洗。 　　当时梁秦轩还邀请关白羽一起去，说他家有好玩的游戏机，但关白羽没同意。 　　梁秦轩家里有钱，消费水平跟他不在一个档次，在学校里还好，到了外面……他跟人家玩不到一起去。 　　他就只嘱咐了梁秦轩几句，让他不要跟他后妈起冲突。 　　不管梁秦轩那个后妈为人如何，对方现在怀孕了，还是个高龄孕妇，梁秦轩要是跟对方起冲突对方出点事，那梁秦轩就倒霉了。 　　关白羽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拖着一个行李箱的梁秦轩从校门口进来，一看到他就挥手：“白羽！” 　　“你回家去，没遇到麻烦吧？”关白羽问。 　　“没有，”梁秦轩道，“那个女人对肚子里的孩子宝贝地不行，我这次回去，她压根不在家，她躲着我呢！” 　　关白羽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如果是梁秦轩后妈，肯定也防着梁秦轩。 　　梁秦轩又道：“我爸对她也是真好，容不得我奶奶说她一句，我奶奶跟我哭来着，想让我回去住，她说现在家里没人顾着她，我爸天天跟她吵架……” 　　说起这事儿，梁秦轩不免有点迟疑。 　　关白羽道：“你真要回去，家里不得天天吵架？那你还怎么学习？”虽然梁秦轩说的不多，但关白羽也知道，梁老太太特别不喜欢陈少津他妈。 　　而婆媳两个闹起来，绝对全家都不安宁。 　　他奶奶和他养母当初闹的时候，他就没有好日子过。 　　而且……不是他说不好听的话，甭管梁秦轩的奶奶现在多么不喜欢陈少津他妈，一旦陈少津他妈生下孩子……老太太的态度可能就变了。 　　现在梁秦轩的父母都离婚了，梁秦轩又不可能去弄掉他后妈肚子里的孩子，既然这样，回家掺和婆媳关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还不如好好读书。 　　“那我奶奶……”梁秦轩纠结。 　　“你要不要给她找几个老姐妹，陪他说说话？”关白羽出主意，他们的村的老太太，最喜欢的绝对是跟同龄人说话。 　　梁秦轩觉得可行。 　　关白羽又道：“对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我们一起自习，我发现你有个大问题要改！” 　　“什么问题？”梁秦轩不解：“你才高一，能发现我有大问题？” 　　梁秦轩觉得，就算关白羽是实验班的，他一个高一的，也肯定比不上自己这个高二的。 　　关白羽道：“你的字太丑了。” 　　梁秦轩：“！！！”这朋友不能做了！ 　　关白羽拿出一张数学试卷：“你看看你错的这道题，是计算错了！为什么会算错？是因为你把5写的像个3，后面自己都当成3，给算下去了！” 　　“还有这英语试卷，a你就不能好好给上面封个口吗？你写的像是u！” 　　“语文更不用说了……你的字有专门练过吧？就是你不肯好好写，这个字上面的‘八’你都写成‘入’了，也就是老师好心放过你了。” 　　…… 　　关白羽一样样指出来。 　　梁秦轩有一些……很多男生有的毛病，那就是粗心大意。 　　而且他思维活跃，有时候做题做着做着，可能想别的事情去了，于是就容易错计算题什么的。 　　关白羽觉得错这些太不应该了！ 　　梁秦轩听着听着，也不生气了，毕竟人家说的都是真的。 　　他每次考试，都会因为粗心大意丢分。 　　也难为关白羽看那么认真。 　　“我就是粗心了……” 　　“粗心不是借口，你要是好好写字，绝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关白羽道：“以后你考试，一定要每个字都好好写。” 　　“行吧……”梁秦轩道，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些题你都看了啊？你们基本都没教过，你会做？” 　　“大部分会，有些不太会。”关白羽指着数学卷子上的一道题道：“这题我就不太会。” 　　梁秦轩：“……”好家伙！这题他也不太会！ 　　这就是可怕的，实验班的学霸吗？ 　　着实让他这个花钱进一中的学生瑟瑟发抖。 　　两人正说话，突然有人朝着他们走来。 　　关白羽抬起头，就看到了陈少津。 　　梁秦轩没少跟关白羽抱怨陈少津，梁秦轩这人性格单纯，关白羽是相信他的那些话的，对陈少津也就没好感。 　　“梁秦轩，你又交了个朋友？呵，你以为人家实验班的学生，是真心跟你交朋友的？人家都是为了你的钱！”陈少津道。 　　梁秦轩有些生气：“你……” 　　“你妈妈是小三。”关白羽突然对陈少津道。 　　陈少津脸都黑了：“你说什么，要不是他爸……” 　　“你妈妈当小三。”关白羽又道。 　　“你别以为梁秦轩会跟你当朋友，他就是把你当成一条狗。” 　　“你是小三的儿子。”关白羽很认真，对这种人……戳人家痛处就行了。 　　看陈少津的脸色，他都想上来打人了，梁秦轩见状，连忙拦在关白羽面前。 　　深吸一口气，陈少津冷静下来，看着梁秦轩道：“梁秦轩，我知道你气我妈，不喜欢我妈，我也讨厌你爸，你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梁秦轩也火了。 　　陈少津又道：“在学校里不能打架，等下四点，我们去旁边停工的工地，就那栋最高的房子里打一架怎么样？” 　　“行！打就打！老子早就想揍你了！”梁秦轩道。 　　本来关白羽让他不要理会陈少津，他也就没理会，但人家非要凑上来，他也不会躲着！ 　　“我等你。”陈少津看了梁秦轩一眼，转身就走。 　　“这龟孙子什么态度，他以为他打得过我？看我不把他打得满脸开花！”梁秦轩回头道。 　　“你真要去？”关白羽震惊。 　　“他都约战了，我怎么能不去？”梁秦轩大声道。 　　关白羽：“……”梁秦轩也太容易被人激怒了。 　　虽然梁秦轩看起来比陈少津能打，但打架会受伤，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吧？ 　　关白羽只能忽悠他：“陈少津这个人有点阴险，我觉得他约你打架，应该不是真的想跟你打架，而是想要陷害你，你要是如约过去，说不定就着了他的道了！” 　　“他能怎么陷害我？”梁秦轩问。 　　“比如找一群人打你，又比如假装被你打了，然后找人告状，方法多了去了！” 　　“那我怎么办？”梁秦轩问。 　　关白羽道：“别去。” 　　“那他会不会觉得我怕了他？”梁秦轩又问。 　　关白羽只能道：“不然你叫几个人一起去？多叫几个，就说陈少津约你打架，你找他们做个见证，甚至你可以把你爸叫上。” 　　有外人在，他们总不会打起来。 　　要是梁秦轩他爸在，那就更不会有事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梁秦轩问。 　　“我要学习，”关白羽道，又提了一句，“我觉得最好把你爸叫上。” 　　他可不想参与打架，要是被记过怎么办？ 　　这是一不小心，会被叫家长的事情！ 　　关白羽瘦瘦小小的，看着就乖，梁秦轩要去打架，也确实不好叫他。 　　但是叫自己父亲……那肯定不行。 　　他爸来了，还能打架？ 　　梁秦轩想了想，本想去找自己的狐朋狗友，又觉得那些人不靠谱，此时看到学校篮球队的人在打篮球，他眼睛一亮。 　　梁秦轩给他们每人五块，让他们陪着他去跟陈少津打架……篮球队的人全都同意了，当然他们也申明：“我们是不会帮你打架的！” 　　“我不需要你们帮忙，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梁秦轩非常自信。 　　商量完，梁秦轩跟人家打了一会儿篮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越好的地点走去。 　　他们刚走进那栋房子，就看到四个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的学生。 　　这四人他们都认识，是他们学校完全不学习还整天瞎混，成绩一直倒数，曾在主席台念检讨的差生。 　　跟这四人一比，梁秦轩都算好学生。 　　陈少津那家伙，竟然真的陷害他！竟然找这四人来打他！ 　　梁秦轩看到这四人手上还拿着棍子，都气坏了，结果人家看到他们，也很惊讶：“你们来干嘛？” 　　“来打架啊！陈少津呢？”梁秦轩问。 　　“陈少津？谁啊？”这些人很茫然。 　　正说着……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六个瞧着流里流气的社会上的人，他们同样带着棍子之类的武器，领头那个冲进来就道：“一中的小瘪三，竟然敢抢我女朋友……” 　　梁秦轩：“！！！” 　　冲进来的人：“！！！” 　　这些冲进来的人，其实也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其中有两个，看着还特别瘦小， 　　而一中篮球队的人……这些大多是体育特长生，一个个人高马大，其中半数身高一米八。 　　而且篮球队总共来了十五个人，加上梁秦轩和那四个原本在这里的学生……现在一共有二十个穿一中校服的学生。 　　那个领头的社会人士怒了：“你们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草！我们走！” 　　他们混社会的，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瞅着大概率打不过，直接跑了。 　　梁秦轩：“……”所以……陈少津呢？ 　　梁秦轩也不是傻的，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陈少津那家伙陷害我！”陈少津估计是知道他们学校有人约了校外人士打群架，才忽悠他来这里的！ 　　他要是一个来，指不定就卷进这场群架了！ 　　早知道他就不叫篮球队的人来了，找他爸来！ 　　唉，他怎么就没听关白羽的话？ 　　梁秦轩扔下那几个跟人约群架的学生，对篮球队的人道：“今天谢谢你们了！我请客，晚上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篮球队的人知道前因后果，都很同情梁秦轩，至于请吃饭……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谁不知道梁大少特别有钱啊，别人吃饭，都只买一个菜，也就梁大少，从高一入学开始，每次吃饭，都要把食堂的荤菜全买一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学校食堂吃晚饭，期间，梁秦轩还把关白羽叫了来。 　　得知来龙去脉，关白羽有点懵。 　　他就随便说说……没想到竟然说中了？ 　　那个陈少津……真的有点歹毒。 　　“可惜老师都喜欢他，我爸也相信他不相信我，我去告状，他们肯定觉得我骗他们。”梁秦轩道。 　　其实就算他们信了……今天这架压根没打起来，陈少津自然也就不会受到惩罚。 　　关白羽道：“你好好学习，等成绩好了，大家就相信你了。” 　　梁秦轩：“……”他不想跟关白羽说话。 　　石振并不知道一中发生的事情，他跟王总谈完生意，心情特别好。 　　开着拖拉机回家，石振刚把车停稳，就见关建国家门口，有人在卖麦芽糖。 　　旧鞋子旧脸盆等等，都可以跟这人换麦芽糖，当然直接花钱买也可以。 　　村里的孩子都很踊跃，纷纷来买，石振还听到有孩子跟母亲说会帮忙绣花，让母亲给他买。 　　石振看过就算，结果进了屋，正在绣衣服的石星朝突然抬起头：“阿振啊……” 　　“怎么了？”石振问。 　　“那个麦芽糖，你吃过吗？”石星朝一边问，一边还在绣。 　　“吃过……你想吃？”石振抓住了重点。这种麦芽糖是自己熬制的，很粘稠，一般用棍子挖了卷起来吃，可以一边吃一边玩，他上辈子尝过，不是很喜欢，但石星朝应该没吃过……这是想吃？ 　　“唉，没事……”石星朝叹气，继续绣衣服。 　　石振无语地拿两毛钱，买了一卷麦芽糖，连着棍子给石星朝。 　　石星朝顿时感动了：“阿振，谢谢你！接下来几天，你的衣服我给你洗！” 　　石振：“……” 第71章 　　关建国家平常就聚集了很多人，最近石振在这边收发毛衣，聚在这里的人就更多了。 　　不仅如此，在这边绣毛衣的女人们，因为有收入的缘故，还舍得花钱买零嘴吃。 　　卖麦芽糖的人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他在这里卖掉了很多麦芽糖，心满意足地走了。 　　石星朝吃着麦芽糖，眼睛都眯了起来：“真甜啊……外面好吃的东西真多！” 　　石振劝他：“你又不缺钱，以后想吃什么就买吧。”他考虑到石星朝刚来，提前给了石星朝一个月工资，石星朝现在真的不缺这几毛钱。 　　“没必要没必要，其实我不吃也没关系。”石星朝连忙道：“来了这里之后我天天吃肉，已经吃得够好了！唉，你也真舍得花钱！” 　　石振也不跟他说这个了，石星朝来了他这边之后，就没有花过一分钱……他爱咋咋的吧！ 　　王总那边的房子要过些日子才开始建，石振就又画了几张图纸，把上面的数字什么的，也精确了一下，这样到时候，还可以让王总挑一下。 　　这个房子对他来说相当于样板房了，他还是很重视的。 　　这么想着，石振洗了个澡，去镇上卖冷饮。 　　最近天气凉了一些，再加上还有其他人卖冷饮，他的生意就没以前那么好了，但一晚上还能赚个十几二十的，白天在村里还能卖掉一些，光这块的收入，就抵一个人的工资了。 　　关键是卖这个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做准备，省人力。 　　没客人，石振就坐下歇着了，正歇着呢，一个略有些矮胖的年轻男人过来，道：“给我一杯冰可乐。” 　　石振看向这人，发现这人竟是那个为了赵冬娟跑来指着他的男人。 　　他做了一杯冰可乐给他，道：“五毛。” 　　钟立扬拿出五毛钱给石振，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 　　“嗯？”石振有点疑惑。 　　钟立扬道：“之前冬娟……赵冬娟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理她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被问着问着……就说了我去找你的事情……对不起。” 　　赵冬娟以前在他面前，都很温柔很可怜，他一开始说他们不要再见面的时候，赵冬娟也只是哭，后来见他铁了心不愿意跟她恋爱，却开始咄咄逼人，他被吓了一跳，就供出了石振。 　　赵冬娟怕是会去找石振的麻烦。 　　“没事。”石振道，赵冬娟也就嘴上说几句，现在已经没办法在他身上占到便宜了。 　　“没事就好……咳咳。”钟立扬道：“她以前打听过你，还有你表弟什么的，也不知道想做什么……你注意点。” 　　“嗯。”石振的目光闪了闪。 　　不过想到关白羽现在是一中的学生，还不会跟他搅合在一起，不用怕赵冬娟，他也就放下心来。 　　钟立扬带着点尴尬走了。 　　石振把这件事先放开了，若他所料不差，赵冬娟这会儿，多半在物色下个对象，不会来找他麻烦。 　　上辈子他有钱，赵冬娟才一直盯着他薅羊毛，但这辈子他把家里接出来的时候还早，现阶段……他钱虽然有了点，但跟本地人压根不能比。 　　相比于从他这里压榨钱，对赵冬娟来说，肯定是找个本地有房子有钱的人更划算。 　　别的不说，就说刚才那个钟立扬，他身上的衣服鞋子就都是上百的，家里多半很有钱。 　　石振的生活很平静。 　　石星朝这人除掉抠门这事儿，其他方面都挺好，至少比石星火要爱干净，也勤快。 　　最近石振和石星火的衣服，就都是他洗的。 　　至于原因……石星火以为石星朝是真的没钱，看弟弟可怜，就时不时买点零食给石星朝吃。 　　石星朝也不多要，吃个火腿肠什么的，都是跟石星火分一分，然后就把石星火的衣服顺手洗了。 　　石星火不知道石星朝给自己洗衣服是为了还分零食之情，以为石星朝是跟他兄弟情深，睡觉都要挨着石星朝睡。 　　石星朝：“……”并不想跟他哥这个睡觉打鼾的靠太近！ 　　转眼，又到了大礼拜。 　　这次关白羽是坐公交车回来的，石振骑了三轮车去车站接他，然后载着他回家，一路上，问了他一些学习方面的事情。 　　关白羽坐在车后，看着石振的背慢慢说话。 　　石振起初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突然却意识到了什么：“你的声音……” 　　关白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他的声音变了，现在的声音哑了很多，远不如原先好听。 　　石振看不到关白羽的表情，但能猜到，心情很好地笑起来：“没事的，男人都会这样，要不了多久你就好了。” 　　关白羽还是有点郁闷。 　　他也知道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嗓音会有变化，但他不太想让石振听到。 　　他现在也有点发愁……他的声音，会不会越来越难听？ 　　关白羽一直说话，石振又道：“小羽，你放心，不管你的声音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是最好听的。” 　　关白羽一愣。 　　石振跟他平常生活中接触到的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不太会说甜言蜜语的，不，压根就不说。 　　相比于其他人，石振已经算好的了，会跟他聊天，会鼓励他，他们从认识开始，石振总说他聪明。 　　但这句话跟那些鼓励的话听着不太一样。 　　这话他听着，总觉得有点面红耳热，又不免高兴。 　　对他哥来说，他是“最好”的？ 　　关白羽开开心心地回到家，回家之后，还拿出两颗巧克力给石振：“哥，这是酒心巧克力，梁秦轩给我的，你尝尝。” 　　“你吃过么？”石振问。 　　“吃过了。”关白羽笑眯眯的，他其实没吃过。这是梁秦轩随手给他的，总共就两颗，他全带回家了。 　　“喜欢吗？喜欢就留着吃。”石振没拿。 　　这些小玩意儿，对他来说都是可吃可不吃的，倒是关白羽那样子，瞧着很宝贝这两颗糖。 　　关白羽想了想，给了石振一颗：“哥，我们一人一颗……你尝尝么！” 　　关白羽这话说的，有点像撒娇，上辈子关白羽偶尔就跟他撒娇。 　　不过现在关白羽这嗓子…… 　　石振又笑起来，剥了一颗巧克力吃。 　　关白羽也剥了一颗，先舔了舔，最后又咬开…… 　　里面的酒也没什么好吃的，但外面的巧克力很好吃！ 　　石振吃了巧克力，问起梁秦轩。 　　大概是半个月未见，久别胜新婚……唉，这话不对！ 　　总之，今天的石振给关白羽一种亲密感，关白羽问：“哥，你干嘛总问别人，你怎么这么关心梁秦轩？” 　　石振顿了顿才道：“我想你多教几个朋友，他这个人，我看着当朋友不错。” 　　梁秦轩挺讲义气的，现在还很活泼，关白羽跟他交朋友，他是放心的。 　　原来是这样，他就说他哥好端端的，干嘛这么重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 　　关白羽想了想，就把梁秦轩遇到的事情说了。 　　石振皱眉。 　　那个陈少津，他上辈子是知道的，梁秦轩一开始跟他爸对着干的时候，还说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要混得比陈少津好。 　　不过石振没见过陈少津，这人好像一直待在外面，没回过长溪市。 　　梁秦轩那个后妈，后来倒是过得挺惨的，梁秦轩的父亲破产去世之后，她起初是有点钱的，但后来有人把她的钱骗光了。 　　当时梁秦轩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最后只能说一句恶有恶报。 　　现在看来，陈少津母子两个，真不是省油的灯，梁秦轩上辈子高中都没上完，应该是他们的手笔。 　　梁秦轩被赶出家门，肯定也跟他们有关。 　　以他们的手段，上辈子梁秦轩指不定就卷入群架，再因为家庭发生巨变成绩变差……梁秦轩的父亲肯定会对儿子越来越失望。 　　等等，石振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辈子梁秦轩，根本没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可现在，梁秦轩的后妈，都怀孕七八个月了。 　　那个孩子，出事了？ 　　石振想了想，提醒道：“小羽，你让梁秦轩多注意点，他后妈已经四十来岁的人了，肚子里的孩子很容易出问题。” 　　“我提醒过他了。”关白羽立刻道。 　　“小羽真聪明。”石振道。 　　石振已经半个月没见关白羽了，特别稀罕。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瞧着关白羽看了一会儿之后，就道：“我去买只鸭子，晚上炖鸭子给你吃。” 　　“哥，我随便吃点就行了，我在学校里吃得可好了。”关白羽给石振说自己平常都吃的什么。 　　梁秦轩嘴挑，还喜欢多几个菜，每次去食堂都把荤菜全买上，一中的荤菜又是下面垫着素菜的，量很大。 　　一般男生吃一碗菜足够了，他买好几份，根本吃不完，他还不吃下面垫着的素菜……便宜了关白羽。 　　关白羽一般就中午跟梁秦轩一起吃，但他把剩下的菜打包一下，晚上都只要买饭就够了。 　　“也不是为了你炖的，家里人多，本来就要多做点吃的。”石振道。 　　石振嘴上说不是为了关白羽炖的，等炖完，鸭肝鸭胗鸭心还有两个鸭腿，却都给关白羽留开了了，让关白羽慢慢吃。 　　关白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石星朝他们倒是没感觉。 　　石星火有的吃肉就行，石星朝么……他对如今的伙食，已经一万个满意了。 　　石振真的太大方了！ 　　他这个弟弟人真好！ 　　关白羽在家，石振就没出去开拖拉机赚钱，一方面是他想跟关白羽相处一下，另一方面，则是他不想关白羽看到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样子。 　　关白羽在家住了两天，就回校了。 　　这是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了，接下来按理是小礼拜的，但因为正好遇上国庆节，关白羽可以回家。 　　再之后，就继续小礼拜大礼拜这样轮。 　　而不等国庆开始，王总那边就打算开工了。 　　二十几年后，J市这边的农村，想要批一个宅基地下来千难万难，但这个时期，宅基地特别好批！ 　　那位王总没有拆自家的老房子，倒是在自家房子前面，又弄了块宅基地，用来盖新房子。 　　石振又跟他聊了聊，弄清楚了他的诉求，那就是房子要盖三层，一定要盖得非常气派！ 　　这对石振来说完全没问题，气派的房子，他上辈子可没少盖！ 　　王总已经请了很多工人，为了能盖得快一点，光是泥瓦匠，就请了四个，其中一个姓张的老师傅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徒弟。 　　那两个徒弟，王总给算了小工的工钱，让他们跟着师傅打杂，不仅如此，他还另外请了左邻右舍帮忙。 　　众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王总新批下来的宅基地上。 　　王总向那几个泥瓦匠介绍了石振，又道：“这次的房子，就按照他说的建，你们到时候听他的。” 　　这些泥瓦匠，都是本地很有经验的那种，本地很多房子，都是他们规划着盖出来的。 　　听说这次盖房子要听石振的，都有点不服气。 　　石振知道自己年轻，要服众不容易，但也没怯场，跟这些人说起这房子要怎么盖。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哪有人这么盖房子的！不对不对！”带徒弟来的张师傅皱起眉头，非常不满意。 　　石振有些无奈：“哪里不对？” 　　“我没见过有人这么盖房子的！” 　　“大城市的人，就这么盖。” 　　“你这个岁数，懂个什么？”张师傅对石振很看不上。 　　石振也没客气：“我这个岁数的，要比你容易接受新事物。王总如果想要的是跟周围人一个样的房子，那他现在已经有了，还要新盖做什么？” 　　石振姿态强硬，王总见状很满意，帮着说：“对，我就想盖个不一样的房子。” 　　“就这种怪模怪样的房子，盖出来能好看？”那张师傅不高兴地嘟哝了一句，注意到王总有点不高兴，又连忙道：“看在王总你的面子上，我不说什么了，但王总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了。” 　　王总笑着打了圆场，盖房子的事情，才顺利推进。 　　盖房子，有好几种盖法，但就乡下自建房来说，会用的也就两种。 　　一种是用砖头砌，再配合预制板盖房子。 　　还有一种，则被称为“现浇”。盖现浇房，会支起里面扎好了钢筋的模板，然后现场把混凝土浇灌进去，以此浇灌出墙体和楼板来。 　　看描述就知道，第二种方法盖出来的房子，更加牢固。 　　不过第二种方法，哪怕二十年后，在乡下用的人也不多。 　　大家一般只现浇几根柱子，现浇一下地基和楼板什么的，大部分墙还是用砖头砌。 　　全部现浇成本太高，也没有必要。 　　当然，有钱人另算，人家不仅盖现浇房，还在自家的自建房里装电梯，连门口的盆景，都花上百万买。 　　石振最喜欢这些土豪客人。 　　总之，盖两三层楼，普通的砖墙已经够牢固了，只要盖好之后不去砸墙或者在上面加盖，就不会出问题。 　　毕竟从底下往上厚厚的砖墙在那儿呢！ 　　按照建筑标准，只有层数高的，才会要求现浇，石振上辈子帮人盖五六层的拆迁安置房，就全是现浇的。 　　农村盖房子，第一步就是挖地基。 　　在早先，大户人家盖青砖瓦房，那地基就挖很深，甚至有时候夸别人家房子盖得好，大家会说他们家地基就多深多深。 　　八十年代那会儿，砖头贵大家又穷，很多人出门在外面见到个碎砖头破石头，都会捡回家，拿来砌地基。 　　当然，王总有钱，是没有用碎砖的必要的。 　　王总选的盖房子的地方是旱地，地基按理不用太深，不过他有钱，就刻意让人挖深了一点。 　　而挖地基之前，丈量什么的，全是石振按着他提供的户型图完成的。 　　挖地基的时候不需要太仔细，沟挖大挖深就行，最后砌地基的时候，他再丈量，就不能出错了。 　　王总的房子，就这么盖了起来。 第72章 　　市一中。 　　梁秦轩被陈少津坑了一回，就一直想坑回来，或者打陈少津一顿。 　　关白羽怕出事，之前就一再劝他别冲动，这次回去，更是耳提面命让他小心，还重点提了他后妈肚子里的孩子：“你看陈少津这么阴险，他妈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小心点，免得他妈肚子里的孩子出点事，最后栽赃给你。” 　　陈少津现在很愿意听关白羽的话，当即点头认同，又道：“我会小心的，不过陈少津他妈应该也会小心，她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宝贝了，远远瞧见我就躲开。” 　　“那就好。”关白羽放心很多。其实现在梁秦轩住校，大礼拜还到处补课……应该不至于跟他后妈有太大冲突。 　　梁秦轩说起家里的事情，又有些不忿：“我爸对那个女人可真好！还专门请了两个人照顾那个女人……以前我妈在家，家里的事情都要我妈自己做的！” 　　梁秦轩对着关白羽一通抱怨，然后被关白羽赶去学习了。 　　快月考了，必须好好学！ 　　关白羽现在牟足了劲，就想考个第一。 　　可惜一中厉害的学生太多，他不一定能得第一。 　　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关白羽班级第四，年级第七——一中一共有两个实验班。 　　不过，他虽然没考第一，但也成了老师重点关注的学生，班主任还专门找他了解他的家庭情况，说是如果他家庭有困难，可以申请贫困补助。 　　这是关白羽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他算是明白，他哥为什么一心想让他读好学校了。 　　差别真的很大。 　　不过贫困补助他没要，他哥给他买了不少东西，他平常吃的用的不算差，这样还去领贫困补助，其他人会有意见。 　　一中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安山镇附近乡下，王总家新的宅基地上，早已挖开一条条的沟。 　　沟的最底层浇筑了水泥，上面则开始砌砖。 　　农村人盖房子都是自己监工找工人盖，左邻右舍来做小工的，做多了，大家对盖房子这事儿，就有点了解了。 　　王总家盖的房子与众不同，更是时不时就有人来看。 　　之前村里全是一个样式的两层小楼，其实是有原因的，当时盖房子就是打地基砌墙，砌到三米多高的时候，就在两堵墙上面，架上预制板做楼板，然后继续往上砌墙。 　　所谓预制板，就是用钢筋水泥浇筑的水泥板，很结实，承重力也不错，普通人家在上面正常生活，绝不会断。 　　就是预制板都是买的，长短一样，于是这么盖出来的房子，屋子的长兴许不同，屋子的宽度却都一样，外形自然也区别不大。 　　当然，现在的技术，其实已经可以不去盖这种简易房子了，王总这房子，石振就用钢筋水泥浇筑了几根柱子，让其更加牢固。 　　不过墙，还是用红砖砌的。 　　这砌墙也有好几种砌法，有些砌法用砖头多，有些砌法用砖头少，王总不差钱，就用用砖多的砌法。 　　这天上午，石振处理过各种琐碎小事，又重新丈量拉线，让泥瓦匠砌墙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砌墙都是要沿着这些线的，决不能歪了，歪了容易出问题。 　　“你到底会干个啥？就会拉个线？这谁不会啊！还工头……什么工头？”几个泥瓦匠里，那个张师傅一直看石振不顺眼。 　　他以前给人盖房子，人家都听他的，他还曾给人盖过三层楼，觉得王总这房子，就该用他之前用过的方法来盖！ 　　可偏偏冒出来一个石振！ 　　对自己要听个小年轻的话这事儿，张师傅特别不忿。 　　石振一般不跟人争论什么，但那是在生活里。 　　他知道争赢了自己也得不到好处，才懒得跟人争。 　　而眼下这种情况……石振是不可能没点反应的。 　　石振拿起一块砖掂了掂，看向张师傅，笑道：“我什么都会……要不然我们来比比，看谁砌墙砌地快？” 　　“我砌了几十年的墙，你砌墙还能比我快？”张师傅嗤笑。 　　石振却很肯定：“能！” 　　这张师傅要是没有砌几十年的墙，他指不定比不过人家，但现在……张师傅从业几十年，已经四十几岁了，他砌墙砌得再熟，手脚也没有年轻人那么快。 　　石振吧，他自打买了拖拉机，就没少搬砖，这几天更是一直玩砖头，现在对砖头的熟悉感，已经回来了。 　　他一个十八岁的，跟一个四十几岁的人比手速，那真的是欺负人家。 　　不过张师傅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吵吵嚷嚷的，就要跟石振比。 　　这情况引来不少人围观，左邻右舍还有王总的家人都来了，他们对这样的比试还挺感兴趣的，选了一堵墙，各数出一百块砖，就让两人开始砌。 　　石振拿了一块砖，扔到半空中又接住，做了个潇洒的动作。 　　另一边，张师傅已经在老老实实地砌墙了，眼角瞄到石振的动作有点看不上眼：“花架子。” 　　然而，他刚说完，石振就开始砌了。 　　泥瓦匠有专门的砌墙工具，他们会用工具挖了水泥涂抹在砖头上，再往上砌。 　　水泥抹多了会挤出来，抹少了更是不行，当然一般做熟了的师傅，在水泥的量上，是能控制好的。 　　石振上辈子砌过的墙不知道有多少，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出错。 　　他飞快地砌起来。 　　年轻人的速度，绝对是超过中年人的，石振专心砌墙之后，身边的砖头就飞快地减少，张师傅那边虽然速度也快，却没有他快。 　　张师傅注意到这一点，不免着急，而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而且这种老师傅，其实习惯了慢悠悠干活，突然加快之后……水泥抹多了抹少了这样的错误，他一犯再犯…… 　　石振都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比赛？不就是为了欺负人？ 　　欺负完，人家才会听他的。 　　到最后几块砖的时候，石振每次拿起一块砖，都往上扔，等那砖旋转着落下，他另一只手刚好刮起一些水泥，然后接住砖，抹上水泥，往墙上一按……砌好！ 　　“好！”周围有人开始叫好。 　　石振这样子，跟玩杂耍似的。 　　石振也找回了一些年轻时的活力。 　　好吧，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现在就是很年轻的。 　　而他这一手玩砖头的手艺，还是当初和钱起来一起学的。 　　他小时候物质生活太匮乏了，也就没有什么精神生活，后来工作了，也一心奔着钱。 　　玩乐之类，几乎跟他无关。 　　于是乎，当初工地上大家伙儿一起听的收音机里的武侠故事，就给了他，还有他们村里人很大的震撼。 　　那之后，就有很多人跟钱起来一起，用手插沙子练铁砂掌，用手劈砖头练金刚掌。 　　前者还好，干后面那些事的人被石振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们当他的砖头不要钱的么？ 　　不过……石振当时也偷偷试过，把砖架空，是真的能劈开的，直接放地上就劈不开了，叠好几块也劈不开…… 　　而这个扔砖头的动作，也是他们当初无聊，学着练的，他刚认识关白羽那会儿，没少在关白羽在场的情况下扔接砖头耍帅。 　　谁让关白羽喜欢看！ 　　因为扔多了，他这一手，当初工地上，没人比得过他。 　　往前扔往后扔旋转着扔……石振都会。 　　这么想着，石振又表演了几个动作。 　　“好！” 　　“再来一个！” 　　“哇！” 　　…… 　　周围人纷纷拍手。 　　石振把最后一块砖砌到墙上：“我砌完了。” 　　张师傅那里其实也就剩了几块砖，但已经没人关注他了，王总那个六岁的儿子更是朝着石振冲过去就道：“叔叔，你是不是会武功？” 　　“我不会。”石振道。 　　“你一定会，你看起来很厉害，我也想学！我之前还想去少林寺学武功，可惜我爸不让我去！”小胖墩道，“你放心，我能吃苦的，我会扎马步的！你教我吧！” 　　石振：“……” 　　石振露了一手，收获了小迷弟一个，不，数个。 　　当时在场看他玩的小孩子，可不止小胖墩一个。 　　而这些孩子，之后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 　　不仅如此，王总的家里人，对他也刮目相看。 　　虽然王总家里有钱了，但到底是苦过来的，之前王总的老婆还有父母，对王总多请石振这么个人，是有意见的——一天三十块钱呢！有这钱干啥不好！ 　　但现在他们不抱怨了，还觉得石振是有真本事的。 　　别的不说，他这砌砖的手艺，是真好，肯定干了好几年泥瓦匠了！ 　　最重要的是，精神帅气对他们还有礼貌的小伙子，总是比整天挑剔的中年师傅更讨人喜欢的。按照本地习俗，请工人来家里干活，要提供茶水、午餐，下午两三点钟，还要准备点心。 　　当然不准备这些也行，那就要多出钱，现在的行情，是每天要多出五元工钱。 　　工人们吃饭吃点心都一起吃，平摊一下，一个人是吃不了五元的，所以大部分人家都会选择供饭而不是多给五元工钱。 　　王总虽然赚钱多，但他家里其他人都没工作闲着，愿意做饭给工人吃，他家就是供饭的，饭菜还不错。 　　石振吃了几天，对伙食很满意，但张师傅大概是以前出去总被人捧着，还因为王总家是有钱人，对王总家期待太高……他时不时挑剔，就不讨人喜欢了。 　　比如昨天下午，他就干了件奇葩事，当时王总老婆准备的“点心”是散装饼干和西瓜，饼干一人两包，西瓜切了大家分，结果一个西瓜刚切开，众人正在切其中一半分着吃，张师傅抱了另一半，用勺子挖走了西瓜心。 　　后来他两个徒弟，都没好意思拿去另一半切开的西瓜吃。 　　张师傅还觉得人家拿饼干给他们做点心太敷衍，说他之前去谁家谁家干活，人家下午都包馄饨给他们吃…… 　　石振：“……”这种事情，就算真的心有不满，说出来也挺蠢。 　　如今泥瓦匠稀缺还好，将来会这手艺的人多了，估计大家就不爱找他干活了。 　　王总这地基批下来一百八十个平方，石振给他规划的户型又略复杂，墙多，砌得就慢。 　　不过因为石振一直在旁边盯着，其实相对于别人，他们这进度已经算快的了。 　　石振给自己的定位是工头，平常方方面面都会管一下，水泥怎么搅拌更好、沙子要筛几遍、每人每天大概要砌多少墙…… 　　还有手脚架怎么搭更牢固等等，也都要关注。 　　上辈子出了石星火的事情之后，石振一直很在乎工地安全，相关知识可比这些只盖过农村自建房的人丰富多了。 　　也因为石振主要负责处理这些事情，他偶尔离开一会儿，大家也不会在意。 　　因为盖房子的事儿，国庆三天放假，石振跟关白羽相处的不多，而等进入十月，天气就慢慢变凉了。 　　十月中旬，冷饮摊就摆不下去了。 　　摆这个摊子三个多月，不仅冰柜的钱赚了出来，还多赚了几千块，石振已经非常满意，鉴于自己暂时用不上冰柜，就去了镇上，找到自己正在摆摊的父亲，问自己的父亲要不要拿着用。 　　石大林的烧烤摊，有很多食物放久了会坏，最好放冰柜保存。 　　但石大林拒绝了，他做生意很保守，不敢多进货，基本每天晚上八九点，就把不能久放的东西卖完，只有火腿肠香肠这类能保存的才会多进一点货。 　　“爸你这样也好……最近生意好吗？”石振问他。 　　石大林喜滋滋的：“好的好的，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一天能卖两百块钱！毛估估一天能赚七八十。” 　　因为赚得多，石大林特别有干劲，他现在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去镇上的小学门口摆摊。 　　镇上的小学生都是独生子女，零花钱多，很多人都会来他这花五毛钱，买个一串火腿肠或者香肠吃。 　　等这一波卖完，他回家睡个回笼觉，然后就去镇上电影院门口摆摊——白天来镇上逛街的人，多数会从这里路过，生意也不错！ 　　到了下午小学快放学的时候，他就再去小学门口……那小学旁边，还有个幼儿园呢，现在有些小孩子，他们爸妈不给他们买点吃的，他们就闹着不肯回家！ 　　等学生们都回家了，石大林就再去电影院那边摆摊。 　　他这么忙，赚的当然不会少，也就是如今镇上卖炸串的，已经不止他一个了，有竞争，不然他还能赚更多。 　　当然，他对如今的收入，已经非常满意了。 　　他以前一直发愁自己儿子结婚要的彩礼钱和办酒席的钱，现在总算不用愁了——他一个月就能赚出来！ 　　当然，他跟人聊了之后也发现，如果在这边结婚……那花销比他们村里要高多了！ 　　不过石振还小，男人结婚要满二十二岁，不着急，而且石振自己也能赚钱，不用他操心。 　　石振是中午过来的，石大林的摊子上没什么人，石大林就跟石振聊了聊家里的事情。 　　石大林现在一个月给赵秋娟两百块，让赵秋娟给全家人买菜做饭，而他摆摊忙不过来，送饭就由赵美云给他送过来。 　　镇子不大，石振又说赵美云最好多走走，他们就让她走了。 　　而如今，石大林已经攒了快三千，想买个电视机。 　　“爸，你想买就买吧，最好买个彩色的。”石振道，他之前去电器店，看到现在21寸的彩色电视机，是三千多的样子。 　　这价格对比这时期大家的收入，是非常高的。 　　但是他能理解他父亲想买彩电的行为。 　　他们以前没见过这些，总是想要的。 　　而且家里有个电视机，赵美云赵秋娟她们也能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彩色的太贵了吧……” 　　“买了黑白的，以后肯定要换，不如一步到位买个彩色的。”石振道。这时候的彩色电视机质量很好，石大林买了，能看个十几年。 　　“那也行……哎，要是买了，我就是我们村，头一个买彩电的！你说等过年回去，我们要不要把电视剧搬回去，给他们看看？”石大林笑起来，露出稀稀拉拉没几颗的牙。 　　石振不觉得搬个电视剧回去过年是好主意，他转移了话题：“爸，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看牙，做个假牙吧。” 　　石大林如今，其实已经吃什么都不方便了，很多硬的东西，他都是勉强咬断后直接吞进肚子，不过他从不跟人说这些，就只多吃几口软和的食物。 　　“还有假牙啊？”石大林有些吃惊。 　　“有的。”石振笑起来。 　　石大林顿时有些向往，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道：“我里边又有一颗牙松了。” 　　“爸你以后白天在家多休息。”石振劝他。 　　石大林憨憨地笑笑没说话，他想赚钱呢。 　　既然聊了起来，石大林也问了石振给人盖房子的事情。 　　他不太理解石振为什么要去给人盖房子——收发毛衣不是挺好的么？赚的比泥瓦匠多多了！ 　　另外，石振已经有冰柜了，还可以开个小卖部，以后一边开小卖部，一边收发毛衣。 　　石振笑起来：“爸，做这些赚不了多少。” 　　上辈子关白羽他们村开小卖部的人，一辈子都在开小卖部。 　　“你想赚多少？”石大林不解。 　　“比如……一个亿？”石振笑起来。 　　石大林觉得自己儿子脑子有问题。 　　石振跟自己的父亲聊过，就开了自己停在不远处的拖拉机，去车站接回家过大礼拜的关白羽。 　　拖拉机跟卡车不一样，前面只能坐一个人，关白羽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因为时常装货，有些脏兮兮的拖拉机车厢里，听着拖拉机的“突突突突”轰鸣声，一路颠簸着回家。 第73章 　　关白羽的学校大礼拜周五中午就放学，这天中午，学校不管饭。 　　前几回关白羽没准备，都饿着回家，到家才吃饭。 　　可他一路回来，往往一点多了，比他们平常吃饭时间晚了两小时。 　　石振就让他一定要在长溪市买点吃的，吃了再回家。 　　琢磨着车站的东西太贵，关白羽今天早上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干脆多买了一份咸菜炒饭，用塑料袋装了，中午出校门的时候拿着吃。 　　他们学校前一天没卖完的菜，第二天早上会拿来卖，前一天没卖完的米饭也会炒成蛋炒饭或者咸菜炒饭卖，蛋炒饭里蛋比较多，还会放点豌豆胡萝卜什么的，一碗四毛，咸菜炒饭则只要两毛一碗。 　　咸菜炒饭只放一点咸菜，但关白羽很喜欢它，因为它抗饿还便宜。 　　此外，同样卖两毛的还有酱油拌面，最便宜的当然就是一毛钱的粥了。 　　他们学校有些人家境不好，常常早上买两份咸菜炒饭，留一份中午吃，甚至还有人从家里带菜，不在学校买菜。 　　之前刚开学的时候，就有学生一直吃家里带的菜，天热菜坏了都舍不得扔，最后吃坏了肚子。 　　后来校长还亲自在学校广播里劝大家，带到学校的菜星期一一定要吃完，不能留到星期二。 　　还有一些女生胃口小家里也不富裕，就两个人买一份素菜，一份米饭分着吃，这样平坦下来，她们吃一顿饭只要两三毛。 　　如果没有石振，如果他还是考上了一中……关白羽觉得，自己应该会申请贫困补助，然后这么吃。 　　现在的话……他早上吃咸菜炒饭，时不时会花三毛钱给自己加个煎鸡蛋。 　　石振带关白羽回到家的时候，石星朝已经吃过午饭了。 　　他们早上做早餐的时候，一般会多做点，石星朝中午就吃早上剩下的粥或者饭，至于菜，早上有剩下的他就吃完，没有剩下的……赵秋娟送来的菜，他会吃个四分之一。 　　偶尔下雨赵秋娟没过来，他切点葱，放进去酱油猪油，用开水泡碗汤，也能凑合一顿。 　　据石振所知，他对伙食的这抠门劲儿，一直到有了儿子才好点，他对儿子是比较舍得的，但他儿子一旦不在家，他和他老婆两个人，用网上几毛钱一包的榨菜泡个汤，就能吃一顿。 　　因为他们这样的表现，因为这两人管着整个小区的物业自己还常常做保安做保洁…… 　　石星朝的儿子一直以为父母很穷，觉得爸妈养活他不容易，为此埋头苦读，一心想要赚钱回报父母。 　　这孩子上大学之后，都不跟父母要生活费了，结果…… 　　他爸妈突然拿出了一千多万。 　　石振挺同情这孩子的。 　　今天中午赵秋娟送了黄豆炖猪脚过来。 　　石大林每个月给赵秋娟两百块钱，让赵秋娟买菜。这已经是一些效益不好的工厂一个月给工人发的工资了，现在石家的伙食，就挺不错的。 　　因为赵美云腿断了，还总吃猪脚。 　　石振给关白羽夹了两块猪脚，又往里添了点黄豆，让关白羽拿着吃，又去买了一只鸡，托人家杀了，把鸡放在锅里炖着。 　　忙完，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石振就打算去王家那边看看。 　　“哥，我能去么？”关白羽问。 　　“当然可以，”石振道，“不过那边没什么好玩的。” 　　“我就随便看看。”关白羽想知道石振工作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石振同意了，开拖拉机带着关白羽去了王家。 　　他们到的时候，工地上的人刚吃过点心。 　　石振之前就跟王家人说过，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不用给自己准备点心，到了之后也没去吃，带着关白羽去看还没盖起来的房子。 　　泥瓦匠们在盖大房子，旁边还有王总的小胖墩儿子，带着一群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用红砖垒墙，搭小房子。 　　这小胖子甚至还从家里拿了床单出来，盖在两堵墙上，当做屋顶。 　　他家里人，也真舍得让他糟蹋东西。 　　小孩子个子矮，搭的墙也低，倒塌最多砸伤脚，再加上这些孩子的家长，也有在旁边看着的，倒也不用石振担心。 　　就是……石振一到，王家的小胖墩就冲出来了，对着他道：“哥哥，你再给我们表演一下武术，好不好？” 　　石振：“……” 　　王家这小胖墩，其实应该去上幼儿园……但因为幼儿园离他家太近，他总是上着上着就溜回家，然后在石振身边转悠。 　　“武术？”关白羽有点好奇。 　　之前他哥教过钱起来一些锻炼动作，偶尔也会拉着他练一练……可武术……他哥真的会？ 　　石振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关白羽挺喜欢看自己扔砖头的。 　　“也不是武术，就是玩儿砖头。”石振拿了一块砖，玩起了抛接。 　　那砖他不管怎么扔，最后都能接到手里。 　　后来他加了一块砖，能玩的花样就更多了。 　　关白羽没想到石振还有这一手，都看呆了，那群小孩子更是“哇”个不停。 　　石振玩着玩着，心情就变好了，一转眼见关白羽专注地看着自己，还不自觉得笑起来。 　　关白羽的脸突然就红了。 　　石振注意到关白羽的表情，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他停下动作，将两块砖抓在手里，不去看关白羽，倒是对那些孩子道：“扔砖头很危险，你们不能玩，知道吗？” 　　“知道了……”王家小胖墩有点失落。 　　石振又道：“你们想玩的话，可以扔弹力球玩。” 　　最近小卖部有种新玩具，那就是五毛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弹力球，王小胖子就有好几个。 　　这种球扔地上之后会弹起来，软软的，砸到人也不会受伤，他们不管怎么扔都没事。 　　听石振说完，小胖子就带着他的小伙伴们，玩弹力球去了，弹力球不够分，就抛接玻璃球。 　　拇指大小的玻璃球他们这样扔着玩也没啥伤害力，最多就是把球砸坏，石振也就没管。 　　他调整好心情走向关白羽，笑着问：“我厉害吗？” 　　关白羽的眼睛亮了：“厉害！” 　　他哥刚才那样子，充满了力量感！ 　　而且……他哥以前总给人一种特别沉静的感觉，可就在刚才，关白羽觉得他好像很开心，笑得特别张扬。 　　他喜欢他哥这种充满活力的样子。 　　那会儿，他激动地……心跳都加快了！ 　　关白羽满脸崇拜，又道：“哥，你真的太厉害了！”石振见他这样子，放下心来。 　　之前关白羽那样子，有点像是情窦初开……幸好不是。 　　这孩子只是崇拜他。 　　石振跟张师傅比过砌墙之后，张师傅就安分了。 　　张师傅都安分了，其他人更不用说。 　　现在石振带着弟弟过来，大家都笑着跟关白羽打招呼。 　　石振见状，当即向他们介绍了一番关白羽，着重说关白羽是一中实验班的学生这件事。 　　大家少不得又是一番夸赞，倒是关白羽，颇有些不好意思。 　　石振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上手砌了一些墙，当然，砌墙的时候，他没忍住又玩了玩花样。 　　小胖墩还有关白羽都爱看么！ 　　石振干活的时候，关白羽一直在旁边看着，眼睛亮晶晶的。 　　他哥砌墙的时候很认真，动作很熟练，虽然因为干活换了脏衣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特别帅！ 　　下午五点，其他人纷纷下工，石振也带着关白羽，回了他们的住处。 　　一到家，石振就听到石星朝在说石星火：“哥，你能不能省着点花，你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竟然还带着汽水去……你天天这么花钱，心里都不难受的么？” 　　石星火满脸茫然：“为什么要难受？” 　　“哥，你一个月就赚四百出头，本身伙食费就要一百块了，零零碎碎的竟然还要花一百……你也太能花了！”石星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石星火。 　　石星火更茫然了。 　　石振见状问：“怎么了？” 　　石星朝当即道：“阿振，最近我哥花钱太厉害了，每天都要花个三四块钱！” 　　石星火每天都要花个三四块钱这件事，石振也是知道的，毕竟石星火发了工资就给他，再由他给石星火发零花钱。 　　不过他没太在意。 　　石星火也是成年人了，现在他跟自来水厂的人一起出去工作，如果同事买东西吃，他不买也不好。 　　眼瞅着就要到石星火上辈子出事的日子，石振对他管得宽松。 　　而且，他虽然自己不爱花钱，但到底是手上有过钱的，石星火每天花个几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也不会拦着。 　　“他都是买吃的吧？也没什么。”石振道。 　　“买吃的哪里花得了这么多！他每天三顿，都已经吃饱喝足了，竟然还要花三四块钱，他……人家大老板，也没有这么花钱的！” 　　石振：“……”人家大老板可不会每天就花三四块钱。 　　石星火每次跟他要钱，他都给五块，有时候石星火第二天又跟他要，有时候也会隔两天，总体上来讲，石星火一个月消费也就一百块上下，还能攒下两百多。 　　石振问石星火：“你都买了什么？” 　　石星火看了石振一眼，开始数自己最近买的东西：“西瓜、汽水、烧饼、黑鱼面……” 　　全是吃的……石振问：“是不是拿来请客了？”是同事之间请来请去？ 　　石星火点头。 　　石星朝立刻炸了：“你好好的请别人做啥！那是别人坑你呢！哥你不想娶媳妇了？你要是想娶媳妇，可不能乱花钱，必须把钱存着！” 　　石星朝对他哥买零食这事儿本身，是没有意见的，他哥之前常在石振这边买冰棍什么的，他起初会要求尝一口，后来都尝过，也就不跟他哥讨来吃了，都看着他哥吃。 　　只是……他本以为，他哥也就是在石振这边花个几毛稍微买吃的，一天最多花个五毛一块的，没想到今天聊起来……竟得知他哥花了那么多！ 　　这像是过日子的样子么！ 　　“行了，星朝哥你别生气了……星火哥，这样吧，你反正不抽烟，每天就买点零食吃……我以后每天给你两元，拿着零花怎么样？”石振道。 　　这时候的两块钱，也能买不少东西了，至少买点零食吃足够。 　　石星火最近都跟着同事到处抄水表。 　　石振见过他跟着的那个人，那人明显家境不错，所以不乐意干脏活，但他不像是会欺负石星火的， 　　之前石星火还曾带他给的粽子回来。 　　可能就是人家消费高，相互请客之后，石星火花的钱多了。 　　“哪能每天花两元！”石星朝觉得用不了这么多。 　　“星朝哥，镇上有些孩子，一天零花钱就有两元。”石星朝自闭了。 　　石星火对每天拿两元零花的事情没意见。 　　“好了，去吃饭了！”石振道。 　　说起吃饭，石星朝又道：“阿振你竟然又买鸡了，还买老母鸡……秀美婶家的鸡便宜多了，你咋不买？之前秀美婶问你要不要死鸡你也不要……” 　　石振：“……”养殖的白鸡没有老母鸡好吃！ 　　至于死鸡……他真的没兴趣。 　　石振转移话题：“星朝哥，我去洗个澡，洗完我们就吃饭！” 　　石星朝不说话了。 　　但石振没能洗成澡，他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梁秦轩。 　　梁秦轩看到石振，非常高兴：“你是关白羽他哥！关白羽在么？” 　　“在。”石振。 　　梁秦轩松了口气，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道：“表舅，我同学家到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接我。” 　　说完，他就冲进屋子，对着关白羽道：“白羽！好险啊！真的好险啊！我差点摊上大事！” 　　“怎么了？”关白羽问。 　　梁秦轩立刻道：“那个女人早产了！我在老师那里上完课，回家见那个女人在，我爸不在，怕她陷害我，门都没进就跑出去了。我在外面玩了一圈才回去，家里竟然一个人都不在，问了人才知道那个女人早产了。我到医院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被送去剖腹产了，陈少津还说我奶奶害她早产的……幸好我不在家，不然他们母子两个肯定要栽赃我！” 　　梁秦轩最近被关白羽说多了，就有点杯弓蛇影，天天怕被人栽赃。 　　这次他奶奶被栽赃上，哭着说自己啥也没干，结果他爸瞧着还不太相信，这情况更是让他心冷。 　　最让他难受的，却是另一件事。 　　当时他想把奶奶带走，可他奶奶一个劲儿说她啥也没干的同时，还惦记着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恶毒，带不好孩子，等孩子出生了，她要带。 　　他父亲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奶奶满心满眼，也只有那个孩子。 　　他有种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再待不下去，干脆就找自己那个在他爸公司开车的表舅，把他送到了关白羽这里。 　　梁秦轩叽里呱啦一顿说，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过他没有哭出来。 　　他注意到了……眼前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梁秦轩这辈子，从未住过这么破的房子。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摆了一个用门板铺的……通铺？上面的枕头是用布卷着稻草做的，一共有三个，这里要睡三个人？ 　　而就在通铺旁边，是一张吃饭的桌子，在旁边，就是做饭的地方了。 　　这地方又小又挤，地上还是泥地！ 　　“关白羽，这是你家啊？”梁秦轩低声问，他在外面的时候就觉得房子很小了，但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 　　“是啊。”关白羽神色如常，他觉得自己家挺好的。 　　梁秦轩又看了看这房子，都觉得不好意思再向关白羽抱怨自己遇到的事情了。 　　他经历的事情虽然有点糟心，但看看关白羽住的这地方……他已经过得比关白羽好了不知道多少。 　　梁秦轩就这么从被亲人抛弃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 　　他想到了更为现实的事情——他让他表舅走，是想今天和关白羽一起睡。 　　现在……这地方他有点睡不下去！ 　　但他表舅……已经走了。 第74章 　　梁秦轩的父亲，曾吃过大苦，他偶尔会跟梁秦轩说他年轻时的经历。 　　甚至他身上，都残留着一些苦难给他留下的印记。 　　比如说因为那时候挑担挑多了，梁父右边的肩膀，要比左边的肩膀低很多。 　　但梁秦轩自有记忆起，他家就不缺钱了。 　　他父母大概是以前苦多了，到了他这里，就舍不得他吃一点苦，基本他要啥给啥。 　　他小学和初中，都是在长溪市最好的学校读的，他的同学的父母大多是老师或者干部，家境普遍不错。 　　上了高中，跟他来往的，也没有哪个家境很差的。 　　就说之前跟他很要好，后来跟他反目成仇的陈少津…… 　　陈少津的父母都是工人，他们家虽然条件不咋的，但有一套厂里分的，大约五十几个平方的两房一厅，家里也干干净净的。 　　他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小一个屋子里，还能睡三个人，顺便做饭吃饭。 　　这房子甚至还是泥地的。 　　梁秦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有点嫌弃这环境，又很同情关白羽，还莫名地有种负罪感。 　　他刚认识关白羽的时候，关白羽跟他说过一些他家的情况，他挺同情关白羽的，但真不知道关白羽原来这么穷。 　　梁秦轩的不安，除了石星火，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石振开口：“梁秦轩，你吃饭了吗？我们正打算吃饭，你要不要吃点？” 　　“好的好的。”梁秦轩连忙应了，他虽然对这环境有点意见，但人家请他吃饭，他要是拒绝，好像在嫌弃人家，人家估计会尴尬。 　　等等，关白羽家条件不好，他要是吃了，会不会让人家没饭吃？ 　　梁秦轩纠结着，就听石振又道：“小羽，你把饭菜准备一下，我去洗澡。” 　　他在外面干了活，还没洗澡呢。 　　倒是石星火回来的早，已经洗过了。 　　他们洗澡都在外面的棚子里洗，石振直接就出去了。 　　梁秦轩小声问关白羽：“他在外面洗啊？” 　　关白羽道：“嗯。” 　　“那里有热水？” 　　“用冷水洗。” 　　梁秦轩肃然起敬。 　　如今这天气，已经有点凉了，竟然还用冷水洗…… 　　之前总听关白羽说他哥多好多好，梁秦轩没啥感觉，现在他也觉得关白羽的哥哥很好了。 　　家里这样的条件，关白羽他哥哥，却一直没有亏着关白羽！ 　　当然，关白羽也很不错，他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坚持读书，考上一中！ 　　关白羽真的太值得他学习了！ 　　正这么想着，梁秦轩就见关白羽从锅里捞起一只鸡，手起刀落，就“哐哐哐”把这只鸡给切了。 　　他下意识躲开了一点，关白羽用刀用得好熟练…… 　　关白羽切了鸡，又往鸡汤里加了一个鸡蛋一点榨菜做了个榨菜汤，还顺手炒了个青菜……再加上中午剩的一点黄豆炖猪脚和一盘炒咸菜，这顿饭也算丰盛了。 　　那只鸡就是白水炖的，啥也没放，倒了碗酱油直接沾着吃就行。 　　石振和关白羽回来有点晚了，又一番折腾，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 　　等石振洗完，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吃了。 　　石振在动筷子之前，先给关白羽夹了个鸡腿，又给梁秦轩夹了一个。 　　他听关白羽说过一些梁秦轩的事情，觉得以梁秦轩的挑嘴程度，估计就这鸡肉能吃点了。 　　梁秦轩确实不太喜欢桌上的菜。 　　好在没到吃不进去的程度。 　　他是看着关白羽做菜的，关白羽爱干净，做的菜也干净，卫生方面符合他的要求。 　　当然，味道不咋的。 　　梁秦轩本来经历了一场巨变，心情不好有点吃不下饭，但觉得自己真要不吃，好像在嫌弃，就吃起来，吃着吃着…… 　　他下午又是去老师那里学习，又是跑出去玩，早就饿了，最后竟是吃了不少，尤其是那个咸菜……他下意识尝了一口，竟然觉得酸酸得很开胃，非常好吃。 　　梁秦轩用咸菜拌饭，加上鸡腿，吃了一顿。 　　关白羽知道梁秦轩心里难受，再加上还有石星火和石星朝在，没细问梁秦轩家里的事情，一直到梁秦轩吃完饭，才带着梁秦轩进自己房间。 　　关白羽的房间里虽然堆了一些杂物还有稻草，但他的床干干净净的。 　　他两星期才回来一次，石振特地让石星朝给他晒了晒被子。 　　关白羽搬了个凳子给梁秦轩坐，又问了他梁家的事情，打算给梁秦轩出点主意。 　　至少……他要让“太子”别走上弯路。 　　梁秦轩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详细说了。 　　当时在医院里，陈少津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说他奶奶往地上泼油，害陈少津他妈摔倒早产……当然了，他奶奶不承认。 　　他也不觉得他奶奶会干这种事情。 　　他奶奶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但对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意见！ 　　当时他要带他奶奶离开医院，他奶奶都不乐意，就要等着孩子平安出生。 　　所以他奶奶平常虽然总念叨那个女人，不乐意他爸跟他妈离婚娶那个女人，不乐意看到他爸对那个女人好，但他爸见天儿往家里买补品买好吃的，他奶奶绝不会不给那个女人吃。 　　“要是当时我在家，或者回过家，肯定有理说不清。”梁秦轩道。 　　关白羽也这么觉得。 　　事实上……梁秦轩当时不在家，这会儿都有人想给他泼脏水。 　　医院里，梁奶奶怎么都不承认自己在地上泼了油，梁父冷静下来，也不觉得这是自己母亲做的了。 　　至少不会是他母亲故意的。 　　陈少津道：“是不是梁秦轩？” 　　梁奶奶重视的人要是排个位置，梁父和梁秦轩绝对是并列第一的，接着才是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她当即道：“小轩今天都没进过家门，他怎么害你妈？我看是你妈自导自演，想要对付我这个老太婆！” 　　之前梁秦轩回来过一次，开门的时候见到陈少津他妈，问了一句得知自己父亲还没回来，转身就走。 　　这事儿梁奶奶，梁秦轩后妈，家里的两个保姆，可是都看到了。 　　梁父也觉得自己儿子不会干这种事情，他怀疑来怀疑去，觉得可能是那两个保姆或者他妈不小心，在地上撒了油。 　　现在就盼着孩子没事。 　　陈少津他妈叫袁向杨，名字有点男性化。 　　梁父铁了心要离婚娶她，主要是觉得袁向杨付出太多了。 　　他们久别重逢，旧情复燃之后，袁向阳那个一直对她不好的丈夫，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就打了袁向阳好多次。 　　袁向杨离婚，净身出户，伤还没养好，又发现怀了他的孩子。 　　她那么大把年纪又遭了罪，这孩子差点没保住，去医院躺了两个月，才总算把孩子保下。 　　又一直养到怀孕六个月，身体才恢复。 　　梁父也是确定孩子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流产，才准备离婚的——他怕提早提离婚，梁秦轩母亲那边的人去袁向杨那边闹，会害袁向杨保不住孩子。 　　其实要是没这个孩子，他也不一定会离婚，但有了孩子，袁向杨还吃了那么多苦头…… 　　现在孩子还没足月，又出了这种事情……要不是手术室门口不让抽烟，梁父估计都抽掉两包烟了。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袁向杨虽然身体有点虚，但没有什么大事儿，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行。 　　但那个孩子，有很大问题。 　　这孩子的心脏不太好，要小心护理，以后长大点，还要动手术。 　　活着就好……梁父长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梁秦轩道：“关白羽，我来找你，是想在你家住一晚上，我爸我奶奶都不管我，我妈也不在这边……” 　　他妈是不肯离婚的，离婚后整天哭，精神状态很不好，见到他也没个好脸色，甚至因为觉得丢脸整天不出门。 　　他舅舅就把他妈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家亲戚，很多都在他爸公司上班，他回去，他们都让他顺着他爸……他也烦。 　　“我这里……你愿意住？”关白羽问。 　　“还是可以的吧，你的床看着还好。”梁秦轩道。 　　关白羽的床是还好，但关白羽不想跟梁秦轩一起睡！ 　　他很小，就是一个人随便搭个床睡的，后来他奶奶没了，他更是一个人住，都习惯了。 　　非要跟别人一起睡，他也只想跟石振一起，不想跟梁秦轩一起。 　　“要不然，我带你去镇上？那边好像有可以让人住的地方。” 　　“那些小店，都很脏的吧？”梁秦轩迟疑。 　　关白羽直接给他下了一剂重药：“我这里有蟑螂老鼠。” 　　梁秦轩：“！！！” 　　梁秦轩进了关白羽的房间之后，石星朝就小声对石振道：“阿振，关白羽的同学，看起来很有钱啊。” 　　“嗯。”石振应了一声。 　　“他是不是要住这里？会不会嫌弃这里太破？”石星朝又问。 　　石振一愣。 　　石振之前没多想，现在石星朝一提……看梁秦轩那样子，他确实像是要住下来。 　　石振用手揉了揉额头才道：“他要住，就让他住吧。” 　　石星朝也没多问，他很快就回关建国那边，绣毛衣去了。 　　至于石星火，他照旧出去溜达。 　　石振把碗洗了，又把家里整理了一下。 　　陆陆续续的，有些声音从里间传出来，但听不清楚，也不知道关白羽和梁秦轩在聊什么。 　　上辈子这两人是完全不认识的，这辈子竟然成了好朋友，真的很奇妙。 　　石振心情略复杂，但不打算做什么，而这时，梁秦轩和关白羽出来了，关白羽道：“哥，你把他送到镇上，给他找个住的地方吧！” 　　石振闻言，问梁秦轩：“你要坐三轮车去，还是要坐拖拉机去？” 　　石振的三轮车，可不是大街上拉客的那种三轮车，而是装货的，梁秦轩觉得自己坐在里面显得有点傻。 　　他迟疑了一会儿道：“拖拉机？” 　　然后，梁秦轩就看着石振一阵猛摇发动了拖拉机，又载着他，一路到了镇上。 　　镇上有个用以前的招待所改的旅馆，石振把梁秦轩送到，帮着他办了手续，才回家。 　　这个晚上，梁秦轩住在小镇脏兮兮的旅馆里，想了很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敲门声响起，才把他叫醒。 　　旅馆不管早饭，关白羽把他带回家吃早餐，吃完又带着他，在村里转了转。 　　村子里有有钱人，但也有过得不好的。 　　老阿婆年纪很大了，瘦得身上没什么肉，仿佛只是骨头上包了一层宽宽的皮。她也走不动路了，但没有拐杖，就扶着一个凳子，把凳子往前挪一段，再跟着往前挪几步，慢慢走。 　　又有一些老大爷，早年挑担之类的重活干多了，整个背都是弯的，最严重的，整个人甚至弯成了直角。 　　“梁秦轩，你后妈的事情，你只要不掺和进去……你的未来就一片坦荡。”关白羽道，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赚不到梁家的家产！ 　　“嗯。”梁秦轩看着不远处的稻田，深有感触。 　　不过他没能感怀太久。 　　他表舅来接他了，他还要去补课呢！ 　　关白羽把梁秦轩送走，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梁秦轩从他表舅那里得知，他后妈生了个女儿，那女儿还有心脏病。 　　虽然梁秦轩母亲那边的亲戚，都不愿意跟梁父闹翻，但他们对袁向杨是不喜欢的，这会儿梁秦轩的表舅就道：“她仗着肚子作威作福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会生个不中用的……呵呵，遭报应了！” 　　梁秦轩觉得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味，但也没忍住道：“我爸都五十几岁了，早就不行了！这也难怪！” 　　梁秦轩应该不会再走上上辈子的老路，石振也就没有多管他的事情。 　　梁秦轩这辈子要是还能和他当朋友，那最好，要是做不了朋友，他也不会在意。 　　这天，他照旧去王总那边干活，晚上又带着关白羽石星朝石星火，一起去石家那边吃了顿饭。 　　吃完回家，大家照旧各忙各的。 　　石星火又一次离开家，往外走。 　　他喜欢出去逛，到处走，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溜达。 　　不过他以前都是去村里人聚集的地方，最近却会去别的地方。 　　这边也算水乡，乡下水多，关白羽家不远处，就有一个池塘。 　　这池塘长条形，也挺大的，它一头建了房子，日常热热闹闹的，另一头却是是大片竹林，竹林另一边，还是村里的坟地，坟地周围，又种满了桑树。 　　这是个有点阴森的地方。 　　很少有人来这里，哪怕是调皮捣蛋的孩子，也只有白天会来这里玩。 　　石星火来了之后，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身材丰满，皮肤白皙的年轻女人。 　　在这个乡下几乎没人化妆的年代，这女人涂了红色的口红，画了眉毛，脸颊上还扫了淡淡的胭脂，让她本就明媚的五官，显得更好看了。 　　“星火哥，你来啦！”这女人朝着石星火甜甜一笑。 　　石星火点头，拿出一瓶汽水给她，憨憨地笑：“给你。” 　　女人看到石星火拿来的汽水，有些气恼，但还是接了过来，又对石星火道：“星火哥，一天不见，我好想你啊。” 　　“嗯，我也想你。”石星火高兴地点头。 　　“星火哥你看着越来越帅了！”女人又道。 　　石星火笑得露出一口略黄的牙。 　　这女人把石星火一通夸，夸得石星火天上有地上没，总之在她嘴里，这一片就没有比石星火更好的人了！ 　　石星火有些没听懂，有些听懂了，然后不管听懂没听懂，全都点头应是，越笑越开心。 　　女人说了许久，不经意地说道：“星火哥，我的衣服有点旧了……” 　　“还很新，很漂亮。” 　　“星火哥，我想去镇上买个口红……” 　　“口红是什么？” 　　“星火哥，她们都有自行车，就我没有……” 　　“我也没有。” 　　…… 　　这女人明示暗示很久，终于忍不住道：“星火哥，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拿不出医药费……” 　　“你可以去借。”石星火满脸认真。 　　“我不认识什么人，不知道找谁借好。”女人泫然欲泣。 　　石星火道：“我也不认识什么人。” 　　女人表情一僵，豁出去了：“星火哥，你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有积蓄吧？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石星火满脸无辜：“我没钱。” 　　这女人干笑道：“怎么可能……” 　　“石振说了，以后一天只给我两块钱。”石星火叹气。 　　女人的嗓子都有点干涩了：“……你的钱都给他了？” 　　石星火认真点头：“嗯。” 　　“你就不怕他把你的钱花光？” 　　“不会的，石振把钱留着给我娶媳妇呢。”石星火道。 　　石星火跟这个漂亮女人聊了很久，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很喜欢这个朋友，这人每次都夸他很久，把他说得特别好。 　　就是他这个朋友家里管得很严，不让她跟男人相处，所以不许他把他们认识的事情告诉别人……他忍住了，连石振和石星朝都没说。 　　石星火一走，另一边，那个女人也转身走了，她在小路上走出没多远，就有个男人迎面过来：“怎么样？这次你直接要钱，他有反应了吗？” 　　“没有！这人太精了！一毛不拔！”这女人有点火大，“他还想娶我！想得美！” 　　“他想娶你？”那男人问。 　　女人道：“他说他的钱，都是要留着娶老婆的！估计要我答应嫁给他，才愿意给我钱！” 　　“草！所以你忙了这么久，都白忙活了？”那男人也气。 　　他们两个是一对兄妹，就住在附近，觉得这石星火有点傻，就想从他手里哄钱。 　　这女人一点点去认识石星火，得到石星火的好感，再私底下跟石星火相处，说自己平常过得不好…… 　　石星火对她挺热情的，每天都来找她，还每次都给她送礼物……就是全是不太值钱的吃的。 　　她就这么跟石星火培养了很长时间的感情，才开始跟石星火要钱。 　　结果……石星火竟然每次就给她一块两块！ 　　她暗示石星火给自己买东西，石星火也装作听不懂。 　　这次她豁出去了，直接要钱，这人竟然也不给，话里话外要她同意嫁给他，才肯给钱。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石星火看着傻乎乎的，其实是个人精啊！ 　　石星火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人精了，他心情很好地回到家，然后就被自己兄弟逮着一顿说：“你拿出去的汽水呢？喝完了？喝完了你为什么不把瓶子拿回来？你不知道瓶子能换钱的啊！你这样乱花钱，你娶得到媳妇吗？” 　　石星火顿住了。 　　他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娶媳妇，对他来说，吃饱喝足就很开心了。 　　不过都让他娶媳妇，还是要娶的。 　　他乖乖地听弟弟的训斥，听完道：“石振会帮我攒钱的。” 　　石星朝没话说了，恼怒地挥手：“你走吧走吧，不想看到你！” 　　石星火笑眯眯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星朝，是不是我比你长得俊，所以你才不高兴？” 　　石星朝被自己大哥的无耻给惊呆了，他绝对比他哥俊啊！他在屋里捂了两个月，都捂白了！ 　　他还天天用肥皂洗脸，早晚认真刷牙！ 　　他哥做得到吗？ 　　“你胡说什么！”石星朝愤怒。 　　石星火同情地看了弟弟一眼，乐呵呵地洗澡去了，准备睡觉。 　　他可是很俊的！石振都没有他俊！ 　　嗯，至少在他朋友眼里，他最好看！ 　　唉，他弟弟长得一般，还没钱，连根冰棍都买不起，真的太可怜了。 　　他平常要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 　　石星朝：“……”他哥到底咋了？他哥对他自己的定位不对啊！ 　　还有，他哥竟然同情他！ 　　这也太没天理了！ 第75章 　　农村自建房，盖多长时间都有可能。 　　有些人家，甚至会攒了点钱之后，先盖一层，然后继续赚钱攒钱，攒够了再去盖第二层，把时间拉长到几年。 　　当然，一般都是一次盖完的，就最简单的那种盖法，砖头砌墙，楼板买预制板一铺的……一个月就能盖完入住。 　　王总的房子比较复杂，则少说要两三个月才能盖完。 　　十一月中旬，这房子的轮廓就出来了。 　　石振给这房子的二楼留了大阳台，三楼直接留了个大露台，二楼三楼还一共设计了三个带卫生间的卧室，整栋楼的卫生间加起来，足足有五个。 　　现在的农村，很多人家全家就一个厕所，考究的也就一层一个厕所，他呢，他不仅弄了那么多厕所，还把厕所做卧室里了！ 　　很多过来参观的人觉得没必要，但王总本人，是喜欢这个设计的。 　　用着肯定舒服！ 　　最重要的是，据说这是国外传进来的户型，这样大晚上就不用跑老远去上厕所了，夫妻两个晚上干点啥要洗澡也方便。 　　房子整体框架盖得差不多之后，就要开始买装修要用的瓷砖之类了。 　　最近流行外墙贴马赛克瓷砖，但石振觉得还是贴手掌大小的瓷砖更好看，至于颜色……他画了几张外形图，让王总挑。 　　王总选了暗红色的，再在里面拼一些白色的瓷砖，屋顶就用青黑色的，阳台栏杆则用白色欧式石柱。 　　这房子的款式，在某些专业人士眼里，或许有点不伦不类，但其实挺好看的，最重要的是……这在农村，绝对独一份儿。 　　红色的别墅，在清一色的白墙黑瓦中间，太显眼了！ 　　这颜色还不会显旧！ 　　石振赞扬了王总的审美，然后带着王总去买砖。 　　王总是个有钱人，这房子他又打算住到老，起初啥都想买最好的，后来一问价格，发现自己有点吃不消，倒也冷静了，听着石振的，选了一些价格相对便宜的瓷砖。 　　自建房的装修，很多时候比造价要高。 　　也因此，十来年后，这儿农村会有很多外面瞧着一栋比一栋好看，里面却没啥装修的房子。 　　王总的房子，几乎是在石振的统筹下建起来的，但如今的生活，对石振来说算不得忙碌。 　　他晚上甚至有空在关建国的房子里，和石星朝还有村里的女人一起，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绣衣服。 　　“石振，你怎么不去买个电视机？”有村里的女人问石振，收音机哪有电视机好啊！一边看电视一边绣衣服，那才叫舒服——就算不能一直看，瞄几眼也知道个大概了。 　　“暂时没钱。”石振笑起来。 　　石大林已经买了彩电了。 　　他没拦着自己的父亲买彩电，是因为他知道石大林和赵美云，是真的很想要电视机。 　　现在他们有钱了，满足一下他们自己也无妨。 　　至于房子……他将来总不至于没房子给自己的父母住。 　　但他自己，对电视机没有太大的渴望，他更愿意把钱存下来。 　　对他来说，拿钱买生产工具，比拿钱买用来享受的东西，要划算多了。 　　说起来，跟他同时期，从山里出来打工的人，其实非常非常多。 　　而这些打工人，大致分成三类。 　　第一类是从打工开始，慢慢成长，最后成了大老板的。这些人别的不说，意识方面，总归是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比如他，就一直想要出人头地，并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做出各种努力。 　　第二类则是打工久了，从底层爬到中产，在城市扎根的。这些人没有太大野心，容易满足，但会存钱买房。 　　第三类就是一直打工，但一直没存下钱的……这些人有些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比如说生病，但大部分人，都是因为……他们赚了钱之后，钱全用来享受生活了。 　　比如吃得更好，穿得更好等等。 　　这个时代变化特别快，要赚钱也也容易，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房价其实没那么高，错过了机会真的很可惜。 　　“你怎么可能没钱。”村里人不信石振说的话。 　　石振笑笑，没有接话的打算。 　　他当然有钱，但没必要跟人说。 　　上辈子，年轻的他在有了钱之后，总想让人知道，见个人就想炫耀，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那种念头了。 　　到了八点，村里人就陆陆续续离开了，石星火也有点失落地从外面回来。 　　石振让石星火先回去睡觉，他和石星朝则要把今天收到的毛衣整理打包一下再回去。 　　“哦！”石星火乖乖应下，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石振问石星朝：“星朝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哥最近不太对劲？” 　　石星火上辈子，就是这段时间没的。 　　石振虽然已经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变了，石星火不会再有事，但还是觉得不安，他对石星火的关注，也就变多了。 　　他发现，石星火最近有点不开心。 　　“有吗？”石星朝问，“我觉得他最近挺好的啊，都不乱花钱了。” 　　之前石星火动不动买各种吃的，晚饭后出去溜达也总带着零食，还溜达一圈就吃完了……他有点看不过眼。 　　“他应该遇到了什么事情。”石振很肯定。 　　于是，等收拾好回去，石振就特地问了问石星火：“星火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好像不太开心？” 　　石星火想了想，道：“有人生病了，唉！” 　　“有人生病了？谁？” 　　“你不认识……你说要是一个人生病了，没钱看病，要怎么办好？”石星火有点发愁。 　　这几天他去见自己朋友，人家都不夸他了，总是在说她爸生病的事情，想跟他借钱。 　　但他真的没钱，他的钱都给石振了！ 　　他不给钱，他朋友就生气，还让他不要去找她了。 　　他真的不去了吧，他朋友又找过来，说他绝情。 　　石星火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啥。 　　他见她总是哭，让她去跟石振要个主意……她还不同意，说他们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 　　为啥不能让人知道？ 　　“想办法借钱？”石振道。 　　“我也这么觉得……唉！”石星火不说话了，翻个身准备睡觉。 　　他就说么，他也是聪明的，跟石振想法一样。 　　石振：“……”石振愈发肯定石星火有问题。 　　这问题，应该出在他每天晚上出去溜达的时候！ 　　明天他可以跟去看看，看石星火到底去了哪里。同一时间，那个想要从石星火手上骗钱的女人，也在跟自己的哥哥商量要怎么从石星火那里弄到钱。 　　他们两个的父亲，在他们十来岁的时候，发生意外瘫了，他们的母亲没过多久，就离婚另嫁，剩他们兄妹两个，一边照顾老父亲，一边想办法给自己挣口粮。 　　两个人这么长着，就有点长歪了。 　　因为都长得不错，他们歪的方向，就是靠脸吃饭。 　　当哥哥的叫田学山，他靠着一张俊脸和满嘴的甜言蜜语，和好几个已婚女人勾勾搭搭，吃穿用度一点不用愁。 　　妹妹田学灵呢？她身边的男人时不时换，然后吃好的，穿好的。 　　他们两个的名声其实不太好，不过他们并不在意，他们过惯了这样的生活。 　　啥也不用干就有吃有喝的，多好啊！ 　　石振他们兄弟几个有钱，这是村里人默认的，所以田家兄妹才会盯上石星火，偏偏石星火油盐不进。 　　“我真的拿他没办法了！他明显对我有心思，我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特别听我的话，就是不愿意给我钱。”田学灵道。 　　以前她没少勾搭男人，那些男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往上来就想占便宜……但他们也好忽悠，她给人摸几下，叫几声“哥哥”说点好话，就能跟他们要东西了。 　　也就石星火，特别精明。 　　“你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拿到的钱加起来怕是没有两百块，这也太亏了！我打听过了，他在自来水厂，一个月赚四百多，他那个弟弟，一个月光绣衣服，就能绣三百多，石振更不用说，他帮人盖房子，一天拿三十，一个月就是九百！他们还都不花钱，至少有几千块存款！我们弄个局，逼他们拿钱怎么样？”田学山道。 　　田学灵问：“怎么设局？” 　　“把石星火叫到我们家里，然后说他欺负了你……威胁他们要是他们不给钱，你就去报警！”田学山道。 　　田学灵问：“这样能成？” 　　“怎么不能成？他们是外地人，肯定怕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能行。 　　这天晚上，石星火吃过晚饭，照旧出去溜达。 　　石振见状，拉着石星朝跟上去。 　　石星朝不太乐意：“阿振啊，我哥这么个大男人，能出啥事？你不用这样担心他的……我们不如回家绣衣服？” 　　石星朝觉得石振的担心很多余，相比之下，他更希望石振别给他哥零花钱了，免得他哥乱花。 　　石振没理他，跟着石星火一路来到坟地旁边。 　　“我哥他是不是有毛病，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现在天都快黑了，石星朝看到坟地，就觉得身上冒鸡皮疙瘩。 　　“嘘……”石振做了个别出声的动作。 　　他们躲在桑林里，远远的，看到石星火在跟人说话。 　　田学灵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对石星火道：“星火哥，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哦……”石星火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道：“节哀？” 　　田学灵有点想打人，她爸虽然瘫着，但还没死呢！“星火哥，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爸？” 　　“我不是医生，看他没用的吧？”石星火问。 　　田学灵嘴角抽了抽，低下头，带着点娇羞：“其实是……其实是我爸想见见你。” 　　“哦……那我明天上午去看他。” 　　“明天上午？”田学灵声音变大。石星火想大白天去她家？这可不行！ 　　石星火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去探病，要上午去，然后要买一点吃的带上，还要给二十块钱……你爸爸不是我亲戚，应该不用给钱，但是要上午去探病的。”那二十块钱他不出……主要是他没钱。 　　这是石振教他的，石振说本地习俗，去探望病人一定要上午去！ 　　田学灵：“……” 　　“这些事情，你要好好学，要是你不会，可以去问石振。”石星火又道。 　　田学灵不知道石星火是装傻还是真傻……大概率是装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想干嘛了？你耍我玩呢？”田学灵冷笑，这人想拿着吃食上午去她家，安的什么心？ 　　最气人的是，他连二十块钱都不肯出！ 　　田学灵习惯说方言。 　　石星火在这边住久了，大概的方言能听懂，之前他们也就能交流。 　　但这次田学灵说得太快，石星火没太听明白。 　　没听明白的时候，石星火都会表达赞同，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田学灵见他承认都气坏了，伸手去挠石星火的脸，还大声喊：“哥，哥你出来！他欺负我！” 　　田学灵委屈地都要哭了，感情她在被人耍着玩啊！ 　　石星火见她挠过来，就躲开了，然后有点懵。 　　而这时，田学山冲了出来，对着石星火就道：“你竟然敢欺负我妹妹！我跟你拼了！” 　　他嚷嚷着，但没有真的去跟石星火拼。 　　他只有脸，人家……那虎背熊腰的，他打不过。 　　石星火顿了顿才理解他的话，下意识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拼？哦……我没欺负你妹妹。” 　　田学山瞪大眼睛——这人也太过分了吧，还这样慢悠悠地挑衅他！ 　　他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道：“石星火，你对我妹妹动手动脚，想要欺负我妹妹，被我看到了！这事儿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赔我妹妹四百块钱！不然我们就去警察局告你！” 　　石星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正纠结呢，再也躲不下去的石星朝冲了过来：“四百块？你们想得也太美了！走，去警察局就去警察局！我要告你们合伙骗我哥哥的钱！” 　　田学山和田学灵说去警察局什么的，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平常虽然总骗钱花，但压根不敢做太过分，警察局也就没进去过，更不敢去。 　　之前严打，有人只偷了点东西就被枪毙了，他们要是进了警察局，警察查出来他们骗钱的事情怎么办？他们恨不得躲着警察局走！ 　　石振这时候才出去。 　　他在暗处听了一些，就大概知道了原因。 　　石星火这是，遇上仙人跳了。 　　幸好石星火与众不同，没真干占人便宜的事情，不然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石振走近了，看到面前这两人的相貌，微微一愣。 　　这对兄妹他认识。 　　随即，他笑了笑：“你们骗我堂哥的钱，还设局敲诈……跟我去警察局走一趟吧，我在那边有认识的人，他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 　　田家兄妹顿时被吓到了。 　　石振又道：“当然，你们不想去也行……赔钱！” 第76章 　　石振对这对兄妹的印象不太好，他上辈子，还被田学灵吓到过。 　　那是他已经成了小包工头，但还没认识关白羽的时候。 　　他们干工地的人，都不太注重外貌，尤其他当时接的都是农村自建房的活儿，整个人更是显得很糙。 　　当时他偶然得知有个小工程招标，想去试试，就琢磨着要打理一下自己的外貌，理个发换身新衣服。 　　当时安山镇这边还没有高端发廊，都是个人或者小夫妻开的理发店，不管男女，剪个头都是三块钱。 　　他在附近随便找了家理发店进去，那是田学灵开的。 　　一开始洗头理发都很正常，理到一半，田学灵突然摸他，把他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即跳了起来。 　　然后年轻气盛的他，头都没理完就走了。 　　他不好跟人说自己被人占便宜这么丢脸的事情，但还是没忍住打听了一下这家店，然后就得知，田学灵那边，本就还做别的生意。 　　那跟他说起田学灵的人，还挤眉弄眼地跟他说了田学灵的价钱，以为他是想去快活一下。 　　石振当时觉得特别冤。 　　这种事情，其实在九十年代不少见，他也管不了，只是以后理发，就只去镇上找一个大妈理了。 　　而后来，他又见过这对兄妹，也听过他们的一些事迹。 　　田学山一直到处勾搭女人，其中还不乏已婚的，后来就被他勾搭上的一个女人的老公打断了手。 　　养好伤之后，他大概是怕了，最后去给人当了上门女婿——脸好会说话的人，真的占便宜。 　　婚后，他对老婆非常好，伏小做低各种浪漫，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游手好闲不说还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他老婆见天儿跟他吵，又舍不得他那张脸还有他哄人的本事，硬是没离婚，吵着吵着，就这么过下去了。 　　他妹妹呢？ 　　田学灵一直开理发店，私底下做点别的“生意”，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一直被附近的女人骂，但还是过得很潇洒……她年纪大了之后，勾搭上一个有点小钱的男人，硬是让那个男人离婚娶了她，不过她也改不了习性，一直跟外面的人纠缠不清，她老公也跟她吵架，也舍不得离婚…… 　　这对兄妹，都是有“本事”的人。 　　说起来，田学灵在那次理发事件后，还曾试图勾搭他，就是没成。 　　本来人家怎么样，是跟石振没关系的，但这两人骗到石星火头上，就不应该了。 　　石振根本没有认识的警察，但不介意吓唬一下他们。 　　“我们哪里敲诈了？我们没有！”田学灵不肯承认。 　　“我们都听见了！”石星朝道。 　　“那是他先占我便宜的！”田学灵指着石星火。 　　“我哥那么老实，怎么可能占你便宜！” 　　石星朝和田学灵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这种吵嚷，在石振看来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他抓住了田学山的胳膊，厉声道：“你们骗了我堂哥不少钱吧？到底赔不赔？” 　　田学山被石振抓住胳膊之后死命挣扎，但怎么都挣脱不开，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表情越来越惊恐。 　　田学灵瞧见，也不敢吵了，眼里带了慌乱。 　　跟三个高大见状大男人相比，他们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田学灵去看石星火，她跟石星火相处了这么久，多少有点感情的吧？ 　　石星火这会儿还有点懵呢，这到底咋回事？ 　　田学灵见石星火看着石振理都不理自己，不免悲从中来。 　　她被人骗了！这人压根不喜欢她的吧？是不是还一直想坑她？ 　　田学山这时候，终于问：“你们……你们想要多少钱？” 　　“你们刚才不是跟我堂哥要四百块吗？那就给我们四百。”石振并不多要，他又不是真的来敲诈人的。 　　不过现在他算是琢磨过来了，这两三个月，石星火的那些钱，怕是全花在田学灵身上了！ 　　想也是，石星火的同事，那些自来水厂的正式工，真不至于去花老实巴交的石星火的钱，那些跟石星火一样的工人吧……他们大多节省，不会想到要吃零食。 　　石星火在田学灵身上，至少花了两三百。 　　“四百？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田学山道。 　　“那就去警察局。” 　　“等等等等，你放开我，我去给你们拿钱。”田学山忙道。 　　石振却没有放开他，而是对田学灵道：“你去拿钱，拿了钱来我们这里赎你哥。” 　　扣住个男人，肯定比扣住个女人方便。 　　田学灵和田学山两个人虽然没工作，但钱是有的，田学灵看了一眼石振，往家里跑去。 　　石星火这时候才问石振：“阿振，你们来干嘛？” 　　“我们来干嘛，你还问我们来干嘛？你是不是……”石星朝想说“你是不是傻”，又忍住了。 　　他哥要是不傻，咋说都没事，他哥还真有点傻……这就不好去再说了。 　　“我怎么了？”石星火问。 　　石星朝道：“你被人骗钱了！” 　　“没有啊，我自己愿意给的。”石星火道。 　　石星朝这下怒了：“你钱多没处花给我啊！给个不乐意嫁给你的女人干嘛！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石星朝和石星火两个人，是用他们那儿的方言说话的，因而田学山没听懂。 　　他这会儿这后悔呢，他们本想坑石星火，没想到反过来被石星火坑了，太亏了！ 　　幸好他们因为石星火没有真干啥没切实证据，所以只敢要四百……要是他们要得多，这些人指不定也会跟他们要很多，那他们就拿不出钱来了！ 　　田学灵没多久，就拿来四百块钱，里面有两张整百的，还有一些零散的钱。 　　石振接了钱递给石星朝，又看向那对兄妹：“你们两个都年轻，干点啥不好？怎么就非要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小心哪天踢到铁板，到时候……呵呵！” 　　田学山和田学灵两个人，都不敢反驳，连连点头。 　　石星朝却是拿了那两张百元大钞，然后把剩下的两百散钞给了石星火：“你拿着！以后长点心，别被骗了钱！” 　　说完，石星朝给了石振一百：“石振，这钱是我两要回来的，见者有份！” 　　要是没有他们，他哥这钱就回不来了，一定要拿他哥一点钱，给他哥一个教训！ 　　石星火没觉得自己得了教训，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钱看了一会儿，从中抽出两张十元的给田学灵，按照之前他去给赵美云探病时石振教他说的话，说道：“这钱你拿着，给你爸买点吃的，好好养病。” 　　田学灵脸都被气红了，也不拿钱，捂着脸就跑了。 　　石星火一定是故意的！ 　　她被这人看了好几个月的笑话！ 　　田学山见状，也连忙跟着妹妹跑了。 　　石振：“……” 　　石振把石星火和石星朝带回家，仔细询问了石星火来龙去脉，总算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庆幸之余，他有点无语。 　　石星火这样子……他们今天不去，他也不一定会吃亏，毕竟那两人打不过石星火，不可能把石星火拖走。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他大伯的教育。 　　他们那边，以前有过比较笨傻的人，年纪大了之后娶不到老婆，又想要女人，就对女人动手动脚，后来被人打死了。 　　他大伯怕发生这种事情，一直对石星火耳提面命，让他除了自己将来的老婆，不能碰别的女人……石星火还挺听话的。 　　如果他真跟田学灵有了什么，那就说不清了。 　　石星朝掰开了揉碎了给石星火说，告诉他田学灵是骗他的，为了他的钱。 　　石星火顿时伤心了。 　　所以田学灵说他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俊，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钱？ 　　怪不得后来石振给他的钱少了，他没钱给田学灵，田学灵就不说了！ 　　太坏了！ 　　石振和石星朝不知道石星火的想法，只当石星火是因为失恋才伤心。 　　但那真不是什么好对象，而且人家明显没有看上石星火。 　　石振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百块钱：“星火哥，这钱放我这里，就当你下个月的生活费了。” 　　石星朝见状道：“我这里的一百块，我买点东西，给爸妈寄回去。”唉，石振不拿这钱，他也不好意思拿。 　　时间还早，石振和石星朝两个人，就又去了关建国家那边忙活，至于石星火，他们让他别出去了，石星火就乖乖在家待着了。 　　石星朝一边绣衣服，一边跟石振吐槽自己哥哥，吐槽过之后，又道：“阿振啊，你说是不是应该给我哥说个媳妇儿？找人管着他？” 　　“可以，”石振道，“不过最好先带你哥去做个检查，看他……会不会遗传。” 　　其实石星火这样的人，如果是在古代农村，不会过得太差。 　　他踏实肯干还听话，说不定还会被所有人认为是个好儿子，好丈夫。 　　但在现代社会，就……不太好了。 　　石星火这辈子，都只能干体力活，永远不可能得到提升。 　　石星火想结婚，以他现在的条件，是没有问题的，也绝对能找到人。 　　他毕竟有收入，也肯干活。 　　但他要是生孩子，要是那孩子还遗传了他的智商……这孩子将来就苦了。 　　石星朝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的侄子也这样…… 　　那他要操多少心啊！ 　　不行，绝对不行！ 　　“是要去检查一下，这世道不一样了！” 　　石振又道：“等过了年，你就把你爸妈，还有你妹妹接出来，让他们在这边找找工作……你爸妈不一定能找到工作，你妹妹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开厂赚钱，现在这边开厂或者办一些黑工坊的人，越来越多了。 　　石星朝的妹妹明年就十八了，来了这边之后多找找，肯定能找到工作。 　　二十年后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当厂妹，被老板压榨，不是什么好选择，但对这时期的人来说，能从山里离开，能有份收入，就已经很好了。 　　没人会嫌弃。 　　他们好好工作，还能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可以不用做这样的辛苦活。 　　“是该这样，我妹妹找不到工作，都能来绣衣服呢！”石星朝点头。石振的爸妈已经在这边镇上过上好日子了，他爸妈总不能一直在山里吃苦。 　　在外面虽然不管什么都要买来吃，但有收入，怎么都比待在山里过得好。 　　石振又道：“我到时候，也要回村找些人出来干活。” 　　石振说了自己以后想给人盖房子的事情。 　　他不打算让石星朝跟着自己，去给人盖房子，太过节省的石星朝，不适合做这个。他还是继续在家收发毛衣好，赚的还比跟着他日晒雨淋来得多。 　　石振和石星朝聊了很久，另一边，梁秦轩在晚自修结束后，找到关白羽，约他小礼拜出去玩。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学校里学习。”关白羽拒绝了。 　　“你就知道学习学习！要劳逸结合的你知道么！关白羽，我从篮球队的人那里听说，最近有个录像厅放的香港来的录像特别好看，我们去看吧！”梁秦轩道。 　　录像？关白羽听说这个，还真有些心动。 　　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村里放电影。 　　不过他们村放的不多，倒是来了一中之后，之前有次小礼拜的星期天晚上，老师在操场上放了一部电影给他们看。 　　他很喜欢看电影。 　　关白羽问：“那边放的录像是什么？” 　　梁秦轩道：“估计是武打片，或者是枪战片？听说都是最新的电影，电影院和电影频道都没有的那种！” 　　关白羽又问：“那去看个录像，要多少钱？” 　　梁秦轩道：“那是私人开的，比电影院便宜多了，去看电影只要出五毛钱。” 　　关白羽道：“那我去。” 　　这个价钱他是可以接受的，要是电影好看，他还可以带他哥去看。 　　他哥都没看过什么电影！ 　　“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明天中午你等我啊，我们先在食堂吃饭，然后电录像厅看录像。”梁秦轩兴冲冲的。 　　其实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小礼拜中午肯定要出去吃，但关白羽多半不同意，就算真出去了……到时候关白羽说不定会随便买几个馒头凑合。 　　他觉得他们还是在食堂吃吧。 　　梁秦轩怜爱地看了关白羽一眼。 　　天早就黑了，关白羽没注意到梁秦轩的表情，道：“好了，你快回去吧，小心来不及洗澡。” 　　一中有澡堂，天热的时候完全开放，天冷就只开放没几个位置了，热水也有限。 　　主要是很多人天一冷，就不去洗澡了。 　　但梁秦轩是个讲究人，他每天晚上都要去洗。 　　梁秦轩听关白羽这么说，想也不想，就冲向澡堂。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高一一班的学生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都已经熟悉起来，小礼拜很多人不回家，就有女生约了一起去逛街，又有男生约了一起去打篮球，或者滑旱冰。 　　不管是篮球还是旱冰，关白羽都不会，也从没去过，不过今天他也约了人，要去看电影。 　　希望那是武侠电影。 　　之前梁秦轩借给他一本武侠小说，真的特别特别好看，他还打算看完了，带回去给他哥看一看，他哥一定会喜欢。 　　关白羽跟着梁秦轩，还有篮球队的人，一起去录像厅。 　　他们转来转去，最后走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这里是老早以前的旧房子，路是石板的，大概就一米宽，自行车通过都显得挤，旁边的房子，也是老式的木楼。 　　关白羽有些迟疑：“录像厅在这里？” 　　“他们说就在这里！” 　　“怎么这么偏？”关白羽不解。 　　篮球队的人道：“我也不知道啊！他们没跟我说，只说这里的电影特别特别好看，说我们学校，很多人都来看了！” 　　梁秦轩也点头：“我以前的朋友也跟我说了，说这里的录像很好看，花五毛钱，能看一下午。” 　　关白羽只能压下自己心里的疑惑，跟着继续走。 　　终于，他们来到了地方。 　　看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看到他们穿着的校服，调笑道：“一中的都来啊，哈哈！” 　　关白羽总觉得他的笑容不太对劲。 　　交了钱，他们就一起往里走，一进去，关白羽就被难闻的味道给熏着了。 　　烟味，酒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臭味……这也太恶心了！ 　　最近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关白羽实在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味道，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梁秦轩也同样觉得恶心：“好臭。” 　　篮球队的人纷纷点头。 　　这时候，他们也看清楚了里面的人，里面坐着的全是男人，老的少的都有，看到他们，眼里满是戏谑，还有人道：“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来了？” 　　不过也有人，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屏幕，眼睛眨也不眨，根本不关注他们。 　　关白羽更觉得奇怪。 　　这里的气氛，实在怪异，这里的声音也…… 　　录像里的都是什么声音啊？那么奇怪！ 　　关白羽等人一起看过去。 　　这种私人录像厅，电影是一部接着一部放的，压根没空档，不过一般一段时间，就轮换着放个两部，也让人不至于进来之后，一直在里面看不走了。 　　当然，不走了也无妨，里面买吃的买喝的都要钱。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屏幕上都是白花花的肉！ 　　关白羽，梁秦轩，还有篮球队的人，都被惊呆了。 　　这……这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小朋友，好看吧？” 　　“找个座儿，慢慢看！” 　　“他们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 　　关白羽听着那些人的声音，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有点想吐。 第77章 　　不管是关白羽梁秦轩，还是和他们一起来的，那几个篮球队的人，都没有见过这种电影。 　　关白羽特别不适应，觉得恶心，他们的反应倒是不太一样，一个个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想看。 　　这时候，就有一个老头笑着说：“这是香港来的，嘻嘻，没看过吧？” 　　“这是最新的，弄来不容易呢，给你们开眼界了！” 　　“哈哈哈哈！” 　　…… 　　那些人一阵哄笑，似乎觉得关白羽他们尴尬的表情很有趣。 　　这种私人录像厅，正常电影也是放的，但为了揽客，还会放一些带擦边球的电影。 　　这种电影分级在三级，不是最直白的那种，对成年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它们带给一群高中生的冲击力，却是非常大的。 　　关白羽更是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他转头看向梁秦轩：“我们走。” 　　梁秦轩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有些不想走，他扭扭捏捏的。 　　这让关白羽更加不舒服，冷了脸：“你到底走不走？！” 　　梁秦轩虽然不喜欢这里脏乱的环境，但很想留下来看，只是关白羽的脸色有点可怕…… 　　梁秦轩妥协道：“我走，我走。” 　　关白羽又看向其他人：“走了！” 　　那几个篮球队的人，也不想走，红着脸看关白羽…… 　　关白羽觉得他们那样子实在辣眼睛，也火了：“你们到底走不走！” 　　关白羽平常脾气很好，这会儿他突然发火，篮球队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是一起来的，现在有人要走，他们留下的话……好像不太好？ 　　而且他们不知道会看到这些，穿着校服就过来了……这会儿被人取笑，也让他们很不好意思。 　　眼瞅着关白羽和梁秦轩一起离开，篮球队的人面面相觑，跟着走了。 　　他们其实想看……下次吧！下次不穿校服，装作大人来看好了！ 　　到了外面，新鲜的空气让关白羽心里的不适消散掉了一些，他想也不想，就飞快地往前走。 　　梁秦轩跟在后面追他：“关白羽！关白羽你走慢点！” 　　关白羽转过头看梁秦轩，脸色不太好看，那皱起的眉头，甚至让梁秦轩有种面对老师的感觉。 　　好吧，关白羽天天盯着他学习，也跟老师差不多了。 　　梁秦轩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唉，关白羽还小，估计被吓到了…… 　　等等，关白羽也就比他小一岁啊…… 　　只能说实验班只知道学习的学生，太单纯了！ 　　梁秦轩连连道歉。 　　后面赶上来的，篮球队的人却道：“看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吧？我们都已经大了……” 　　关白羽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觉得看这种录像有什么问题，兴许还觉得他不让他们看是多管闲事。 　　这也不奇怪，他们寝室里的男生，就总喜欢聊女人，今天怀疑哪个女生喜欢他们，明天又说他们喜欢哪个女生。 　　当然，一个个都有贼心没贼胆，就敢暗地里瞎想。 　　他对这些全都没兴趣，现在也只觉得烦躁，觉得跟这群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没话说。 　　关白羽干脆编了个理由吓唬他们：“你们不觉得这是个圈套吗？” 　　“什么圈套？”梁秦轩问。 　　关白羽瞪了他一眼：“上次陈少津约你打架是个圈套，这次多半又是个圈套！不然那些怂恿你们来的人，为什么不跟你们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 　　关白羽一开始说这是个圈套，是想让这些人安分点，但多说了几句之后……他突然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至于早就被接二连三的陷害吓坏了的梁秦轩，更是立刻就信了关白羽。 　　“草！肯定又是陈少津那混蛋害我！他是不是想让我们被抓起来？”梁秦轩跳起来，气红了一张脸，就脸上的痘痘是白的。 　　他们偷偷看是一回事，被人捉住这就是另一回事了，要是还碰上警察……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这也太丢脸了吧？！ 　　那些篮球队的人，自从上次约架事件之后，就跟梁秦轩走得很近，还因为梁秦轩的金钱攻势，和梁秦轩成了好朋友。 　　梁秦轩跟他们说了他跟陈少津的恩怨之后，他们也挺防备陈少津的，现在得知可能是个圈套，再不敢去想那个录像厅的事情了，只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学校，”关白羽看向梁秦轩，“我给你补英语！” 　　别的科目，关白羽没法给梁秦轩补，但英语是没有问题的。 　　之前中考前石振为了让他学好英语，把高中三年的英语课本和英语磁带全买了。 　　他中考前就学的很认真，暑假给石婷补课的时候，又学了学……现在他的英语比梁秦轩好多了。 　　“好……好吧……”梁秦轩只能答应。 　　篮球队的人同情地看了梁秦轩一眼。 　　他们都是体育特长生，成绩不大好，对自己将来的规划，也是凭借这方面的优势上个合适的学校，比如读师范将来当体育老师，或者读警校将来当警察之类。 　　所以……他们就不去学习了。 　　一行人回了学校，篮球队的人跑去打篮球，关白羽就带着梁秦轩，到校门口的树荫下背英语。 　　梁秦轩爱面子，在这种公众场合学习，会特别认真。 　　梁家。 　　最近梁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他的小女儿情况很不好，哭声细细碎碎的，多哭几声还会脸色青紫，让他时时刻刻吊着一颗心。 　　此外，袁向杨年纪大了，剖腹产生完孩子之后，整个人特别虚弱，瞧着老了很多，还因为孩子状况不好总是哭，也让需要他多花心思。 　　今天，他就在家待着，照顾自己的小女儿。 　　梁奶奶围着儿子转悠，忍不住心疼孙女儿：“这孩子真可怜！都是当妈的不小心！” 　　“我家小宝，这可糟了大罪了！” 　　“小宝动了手术能不能好？” 　　…… 　　梁父忍不住道：“妈，你少说两句，在向杨面前更是不要说这些。” 　　“我能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不出房间的，我也不进去！晦气！”梁奶奶心疼孙女儿，对儿媳妇却全无好感。 　　梁父只觉得头疼，转移话题问：“今天是小礼拜吧？轩轩怎么还没回来？” 　　提到梁秦轩，梁奶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还带是提起袁向杨来：“那个女人在家里，轩轩都不愿意回来了……他以前一直说住校不好的，说学校里没有好吃的，寝室还挤……现在他被那个女人排挤出去，只能去住寝室了。” 　　梁奶奶越说越心疼，甚至开始抹眼泪。 　　梁父头更疼了。 　　就在这时，陈少津从外面进来。 　　梁父自从有了钱，就在长溪市市区买了一块地皮，盖了个三层的房子住，所以他们家非常宽敞。 　　这房子刚盖的时候，梁父就打算好了，他和梁母还有梁奶奶住二楼，三楼全给梁秦轩住——三楼很宽敞，将来梁秦轩就在那里结婚，生了孩子也住那里。 　　于是，三楼就成了梁秦轩的地盘，陈少津跟着他妈到了梁家之后，梁父怕儿子生气，也不敢去动三楼，而是在二楼整理了一个朝北的小房间给陈少津住。 　　说起来，在这学期开学前，梁父对自己儿子，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倒是觉得陈少津处处妥帖，人很不错。 　　他儿子被他前妻和他母亲惯坏了，平常花钱大手大脚不说，还动不动惹事，要他跑去处理。 　　他是吃过苦的，一方面舍不得自己儿子吃苦，另一方面，又看不惯自己儿子的浪费行为。 　　不过，这学期开学后，他儿子倒是变好了，不仅主动要求补课，成绩还有所提升。 　　就是……他儿子现在跟他不亲了。 　　以前虽然他说儿子一句，儿子顶他一句，但完了他儿子还是会笑嘻嘻地靠到他身边，现在……他儿子见了他连好脸色都没有一个。 　　“你回来了？”见到陈少津，梁父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又有点不开心——他儿子……今天真不打算回来了？ 　　“梁叔叔……”陈少津叫了一声，面露难色。 　　“怎么了？有事？”梁父问。 　　陈少津道：“之前有学生小礼拜去游戏厅玩，去那种不正规的录像厅看录像。学校老师得到消息，就打算今天去抓……梁秦轩好像约了人去看录像。” 　　陈少津说的并不肯定，但梁父已经皱起眉头。 　　既然陈少津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他儿子多半真的跑去看录像了！ 　　自从有一批人先富裕起来，这社会就有点乱。 　　不正经的发廊，不正经的录像店什么的，这几年更是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而以他儿子的性格年纪，跑去看录像……这一点不奇怪。 　　这要是被抓，那就太丢脸了，他儿子又最爱面子…… 　　他也爱面子！ 　　梁父打算赶在老师通报批评前，去把自己儿子捞出来！ 　　梁父最近又多雇了一个保姆，专门帮他照顾孩子，他把孩子交给那个女人，开了车急急忙忙往学校赶。 　　梁父走后，陈少津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被保姆抱着的孩子，这才回自己房间。 　　今天，一中老师确实去扫荡了市内的游戏厅，以及……几个录像厅。 　　他们抓到了好些在外面打游戏看录像的学生。 　　其实打游戏的还好，看录像的那些真的……老师们看着那几个学生就来气！ 　　那种地方竟然也敢去！ 　　而梁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师们带着人回来，还有个老师在教训学生：“你们到底还想不想上大学？啊？想不想上大学！” 　　老师越吼，声音越大。 　　梁父远远听到这声音，就觉得的心在乱颤。 　　他儿子，多半是被抓的人里的一个。 　　梁父急急忙忙过去，就见那群老师里，还有梁秦轩的班主任在。 　　“周老师……”梁父忙过去打招呼。 　　“梁秦轩爸爸。”周老师看到梁父，立刻露出笑容来。 　　梁父看到这笑容，总觉得来者不善，但看了一眼那些学生……等等，他儿子不在里面？ 　　他儿子没有被抓？ 　　梁父松了一口气。 　　周老师这时候道：“梁秦轩爸爸，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梁父的心又提了起来。 　　周老师心情却很好：“梁秦轩这次月考，名次提升了很多，他原本一直是班里四十几名，但这次考了班里三十三名！他最近学习真的很努力，你看，他都在那里背了一下午英语了！” 　　周老师指向不远处树荫下，正在认真读英语的梁秦轩。 　　梁秦轩这个年纪的男生，特别喜欢在女生面前表现，关白羽说他在校门口背英语的样子特别帅，女生路过都会多看几眼，他就越背越认真了，还挺直了腰背。 　　梁父看到这样精神的儿子，有点懵。 　　关白羽早就看到老师们带着一群学生回来了，也看到了梁父，只是没提醒背对着校门，认真背诵的梁秦轩。 　　一直到这时，他才低声道：“梁秦轩，老师从校外抓了一些人回来，你爸也而来了……这是陈少津想害你，没害成功吧？” 　　梁秦轩闻言，猛地转过头去。 　　老师还要处理那些被抓回来的学生，很快走了。 　　梁秦轩见状，问自己的父亲：“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你钱够用吗？”梁父问。 　　梁秦轩看着梁父不说话，不相信梁父只是来看自己的。 　　梁父又道：“你们老师去游戏厅和录像厅抓人了，那些地方你不要去……” 　　梁秦轩瞬间炸了：“是不是陈少津跟你说了什么？你才来的？” 　　梁父道：“你别这样，他也没说什么。” 　　梁秦轩说脏话了：“草！他又来害我！” 　　“你别说脏话！”梁父教育儿子。 　　梁秦轩看了梁父一眼，冷笑一声，直接跑了。 　　他爸听了陈少津的话来学校抓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背叛。 　　他现在不想跟他爸说话。 　　整个长溪市，有好几个私人开的录像厅，而这次老师们一个个看过，还真的抓到了两个去看录像的。 　　至于在外面打游戏的人，那就更多了。 　　这些人被老师批评了很久，还要写检讨叫家长。 　　虽然不乏觉得这些人很酷，很帅的学生，但大家依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的。 　　不管是梁秦轩还是篮球队的人，这天都特地跟关白羽道了谢。 　　不愧是实验班的学生，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要是没有关白羽，他们被叫家长，那就完蛋了！ 　　不，都不需要等到叫家长……仅仅只是想一下他们在看录像而老师冲进来的画面，他们就受不了了。 　　关白羽接受了他们的谢意，但并不觉得开心。 　　这些男生那会儿只看到一两个画面，就激动地不行，但他……他没什么感觉。 　　他隐隐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让他有点焦躁，这次晚自习，压根没心情学习。 　　就算到了寝室里，他还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想来想去……关白羽最后拿出一张照片来看。 　　那是他和他哥的合照，当初在镇上的公园里拍的。 　　照片后来是他去拿的，他哥就交给他保管了。他自己的照片放在家里，但那张合照，他带到了学校。 　　有时候学不进去，看几眼，他就有动力继续学了。 　　而今天……关白羽摸着塑封过的照片，还是静不下心。 　　“关白羽你在看谁的照片？是不是你女朋友的？”睡关白羽隔壁的人见到关白羽的动作，凑了过来。 　　关白羽立刻合上照片不给他看：“不是！” 　　“那肯定是你喜欢的女孩子的照片！不然你不会看得这么出神！给我看看啊。” 　　关白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过激，他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是我跟我哥的照片，我刚才在想事情。” 　　那人原本对关白羽的照片很好奇，现在看到上面是两个并排站着的男人，当即失了兴趣。 　　这天晚上，他们寝室熄灯后，大家谈的，就不是哪个女生，而是录像厅了。 　　一群满身精力无处使的年轻男生，对录像厅表达了极大的好奇，还开始说自己听来的，关于录像厅的种种事情，到最后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玄乎。 　　关白羽觉得有点烦，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开始装睡。 　　见到有人睡了，其他人也不出声了，寝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关白羽迷迷糊糊睡着了，但到半夜，他又被惊醒。 　　躺在黑暗里，关白羽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整个人都是僵直的。 　　汗水从他身上冒出来，浸湿了他的背……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上有点冷。 　　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关白羽有点心慌。 　　他……好像有病。 第78章 　　关白羽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着。 　　第二天他去班级里上课，眼下都是黑的。 　　看到他这模样，他同桌都担心了：“关白羽，虽然你爱学习，但也要注意身体，可别太劳累了！” 　　关白羽朝他笑了笑：“我没事。” 　　他虽然这么说，上课的时候却不免恍惚。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之前预习过这些内容了，所以哪怕没认真听，也不至于落下功课。 　　中午，关白羽照旧去食堂，而他一到那边，就看到梁秦轩朝着他挥手：“白羽！这边！” 　　梁秦轩和篮球队那几个跟他混得好的人都在，桌上还摆满了菜，等关白羽走近，梁秦轩就道：“我爸昨天走了之后，让我表舅给我送了一千块钱过来，今天我请客，大家尽管吃。” 　　说是尽管吃，但学校食堂能吃的也不多，荤菜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梁秦轩嫌不好吃，还拆了个火腿肠啃。 　　等关白羽走近，梁秦轩就注意到了关白羽的脸色，顿时有点担忧：“白羽，你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昨晚上做噩梦了，后来就一直没睡着。”关白羽道。 　　“我昨天也做了噩梦，梦到在录像厅被抓了。”梁秦轩抓着自己的头发叹气：“不过我醒了之后，翻个身又睡了。” 　　关白羽翻起眼皮，看了梁秦轩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如果只是被抓，对他来说没什么。 　　他……梦到了他哥。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哥。 　　梦里，他和他哥还在……亲热。 　　想到那场景，关白羽的动作又僵住了，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他在梦里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惶恐。 　　他以前读初中的时候不住校，也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看过什么课外书，很多东西都不懂，甚至男女感情，他也懵懵懂懂， 　　他偶尔看电视，看到男人和女人亲在一起，之后就有了孩子……他一度以为嘴对嘴亲，交换口水，就能生孩子。 　　一直到上了高中，一个寝室八个人，他还开始换嗓子，抽条长高，出现一些独属于男性的生理现象……他才慢慢知道了一些他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可他对班里的女生，一直不怎么关注。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以为自己只是想要专心学习。 　　毕竟他对班里的男生，也不关注，他一直觉得那些人太幼稚，一个个咋咋呼呼的，完全没有他哥稳重。 　　这些人相貌，也没一个比得上他哥的，他哥多高啊！眼睛鼻子眉毛嘴唇，就没一个地方不好看的。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出问题了。 　　关白羽很想见石振，想问石振，自己到底怎么了。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不能问。 　　他很想亲他哥，要是他哥知道这些……会不会觉得他恶心？ 　　关白羽不敢想象，被他哥知道他有这么变态的想法之后，他哥会怎么看他。 　　他还开始在意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他最近的声音，真的不好听。 　　之前他哥说没关系，他就放下心了，现在却又一次……不想他哥听到他的声音。 　　关白羽虽然没胃口，但不喜欢浪费，他夹了一些味道重的菜，机械地吃完自己碗里的米饭。 　　他这么一副样子，让想说什么的梁秦轩，几次欲言又止。 　　“有事？”关白羽问他。 　　“嗯……也没什么……”梁秦轩道，“这个星期六，是我农历生日，你要不要去给我过生日？” 　　“星期六？我要回家。”关白羽道。 　　梁秦轩现在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关白羽，而且他觉得，只有关白羽一心为他好。 　　他想让关白羽陪他过生日。 　　“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完了再把你送回去，怎么样？” 　　“不用这么麻烦。”关白羽道。 　　梁秦轩还有点不死心：“星期六下午我不补好课是四点，我们先去滑旱冰，再去吃火锅哦……你真的不去？” 　　“我不去了，”关白羽想了想又道，“等星期天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 　　“好吧。”梁秦轩叹气，但也能理解关白羽。 　　关白羽跟他哥关系那么好，肯定想回去见他哥。 　　至于他……想到家里有外人，他就不想在家过生日，已经打定主意要约了同学，在外面痛快地玩。 　　原本，他是想带着同学去唱歌的，还打算喝点酒……他一直对这些很好奇。 　　但最近被吓多了，他就不敢去那样的地方了，只敢去滑旱冰吃火锅。 　　可惜，滑旱冰吃火锅，关白羽都不去。 　　好在那几个跟他一起去过录像厅，建立了革命友谊的篮球队的人，都愿意去！ 　　至于他以前的狐朋狗友……呵呵，一个都不叫！ 　　原本他跟他们没有撕破脸，偶尔还说说话，结果他们给他推荐的录像厅，竟然是那么个地方……他要跟这些人绝交！ 　　这个星期，关白羽状态一直不好。 　　到最后就连老师也来关心他了，让他学习不要太用功，要注意休息。 　　关白羽以前很少被人这样关心，现在遇上了不免感动，但又忍不住羞愧。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变态。 　　星期五中午，以往总是跑在第一个，抢着上公交车的关白羽，难得地没有跑。 　　然后就没挤上第一辆公交车。 　　关白羽：“……” 　　他们市区的公交车很少，上不了几个人，他只能等下一辆，好不容易到了车站，这里又排了长长的队伍，很多都是要回家的学生。 　　这么一番折腾，关白羽到安山镇的时候，已经下午新点。 　　他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石振等在外面。 　　“哥！”关白羽欣喜地朝着石振挥手。 　　石振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小羽。” 　　石振刚叫了一声，就收敛起自己的笑容，皱眉道：“小羽，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是有点。”关白羽有些不好意思。 　　石振道：“学习虽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身体……” 　　石振就这么念叨着，一句句全是关心，让关白羽有些无地自容。 　　他哥这么好，他怎么能对他哥有那么可怕的念头！ 　　“哥，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也没多久。”石振道，他确实等了一段时间了，但这没什么。 　　现在长溪市市内的公交车是黄色的，非常小，跟面包车差不多，关白羽没挤上去，回来晚了挺正常。 　　“嗯。”关白羽低下头。 　　石振又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关白羽道：“也没什么，主要是梁秦轩遇到的事情太可怕了，特别吓人！” 　　“他又遇到什么事了？”石振问。 　　关白羽就把录像厅的事情说了，当然，着重说了自己进去之后发现不对，就立刻带人走了。 　　“还是小羽最聪明，最警觉。”石振道，都有点同情梁秦轩了。 　　说真的，多亏有关白羽，不然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跟梁秦轩做朋友，也帮不上梁秦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梁秦轩要是全遇上了……想想就可怕。 　　关白羽笑了笑。 　　石振见关白羽有些萎靡不振，以为关白羽是被梁秦轩家里的事情吓到了。 　　关白羽以前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从没遇上过这种算计，觉得害怕挺正常的。 　　石振这么想着，宽慰了关白羽几句。 　　关白羽心情复杂地看了石振一眼。 　　石振下午还要去王家，这次关白羽没跟去，他躺在床上，想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其实……他一直是不正常的。 　　只是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样的心思。 　　而以后，他要怎么办？ 　　若是尊崇内心……他不想他哥身边有其他人，最好他哥一辈子不结婚，永远跟他在一起。 　　而他……他发誓，他一定会对他哥很好！ 　　但这显然不可能。 　　他哥怎么可能不结婚！ 　　那他……要看着他哥结婚生子？ 　　以前，关白羽就不乐意想这个，现在更是不愿意去想。 　　他深吸一口气，去了关建国那边，跟石星朝说话。 　　石星朝很喜欢关白羽，毕竟关白羽看着就乖，最重要的是……关白羽又不花他的钱，他干嘛不喜欢？ 　　关白羽这次，着重问了一些石振以前的事情。 　　石星朝也没多想，说了很多，他是男的，总跟石振一起玩，石振的事情，知道的比石婷还要多。 　　“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我哥？”关白羽问。 　　“是有很多人喜欢石振，毕竟他长得这么俊，不过以前他家穷，他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人家喜欢归喜欢，嫁不嫁那是另一回事。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要是回去，保管十里八乡没对象的女孩子，都会抢着要他。”石星朝道，“不说别的……他有拖拉机呢！”在他们那儿，有拖拉机可拉风了。 　　“我哥他有喜欢的人吗？” 　　“这倒没有，他还小，眼光也高，小时候还说要娶他妈那样的……你是不知道，他妈特别漂亮，还认字，那时候村里人要写对联什么的，都找她妈，他妈能写得完全不重样，”石星朝提起自己那位婶娘，有点唏嘘，“他小时候，他妈还抓着他，让他背《三字经》……我跟你说，他现在肯定还会背！他妈就连给他做的衣服，都比别人做的好看，就是她身体不好，我们那里的医生也看不出什么，病着病着，就病死了。” 　　关白羽跟石星朝聊了很多。 　　他哥以前过的，也不比他好多少。 　　一个八岁的孩子，突然没了母亲，想也知道会有多难受，还不如像他这样，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而现在，他哥的日子，已经越过越好了。 　　就是运气不好，养了他这么个变态。 　　关白羽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但总归是不对的，他心里纠结，但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正聊着，拖拉机的声音响起，关白羽跑出门，就见石振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冲过去：“哥！” 　　但石振伸手拦住了他：“你别太靠近，我身上脏。” 　　工地上的活，就不可能有多干净，他下午忙了一会儿，这会儿身上都是尘土。 　　关白羽也不敢靠近了，怕自己没忍住，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石振又道：“你去做饭，我去洗个澡。”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 　　石振最近手头宽松很多，家里就地添置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电饭煲。 　　用电饭煲做饭，还是很快的，关白羽淘米的时候，看到灶台旁边的大盆里，养着一条鲢鱼。 　　关白羽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石振他们平常吃饭，就偶尔买点猪肉，炒个鸡蛋。 　　不过只要他回来，鸡鸭啊，鱼啊什么的，石振总会弄点回来。 　　“你先炒菜，这鱼我拿去杀。”石振又走了进来，他打算洗澡的时候，才想起来鱼还没杀。 　　这年头大家吃鱼，还没后来那么讲究，往往不要求鱼是鲜活的，镇上卖鱼，很多人卖的都是死鱼。 　　哪怕买了活鱼回来，大家也会早早杀了，然后在房梁上挂着。 　　不过他觉得死了的鱼不好吃，特地买了活的。 　　现在他可以洗澡前，顺手把鱼杀了。 　　石振干活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杀了鱼，这才开始洗澡。 　　屋外这个小棚子，门口挂了塑料布，还算保暖，不过现在天越来越冷，要他用冷水洗，他也受不住，所以他用热水壶的水兑了温水洗澡。 　　关白羽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石振正在洗澡，外面的盆子里，放着杀好的鱼。 　　基本上，不用他说什么，他哥就会把那些麻烦的活儿做了，从来不用他动手。 　　晚上的荤菜是红烧鱼，关白羽动手做的。 　　石振用鱼汤绊了饭，一口气吃了新大碗，石星火也一样，也就石星朝现在不干什么体力活儿，胃口变小，只吃了一大碗。 　　吃饭的时候，关白羽一直在看石振。 　　石振吃饭的样子很好看，他虽然吃得很多，也很快，但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动作也优雅。 　　“你在看什么？”石振问关白羽，刚才关白羽一直在看他。 　　关白羽反应很快：“哥你手上受伤了，你以后要小心。” 　　石振的手上，有道小伤。 　　“这算什么伤。”石振笑起来。 　　关白羽睡觉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就是石振的笑容。 　　这个晚上，他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甚至比之前的更过分。 　　梦里，他和他哥纠缠了很久。 　　关白羽又一次猛然惊醒，换了衣服裤子，又带着心悸躺下，迷迷糊糊的，再次睡了过去。 　　而这次……他没做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猛，这个梦，甚至挺现实的。 　　他梦到他哥讨厌他，不要他了。 　　醒来之后，他已经记不清梦里的具体情况了，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他甚至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想要把他哥关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让他哥只属于他一个人。 　　关白羽走出去，看到石振在做早餐，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哥。 　　他哥应该过上幸福平顺的生活，而不是被他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觊觎。 　　而他，只要他哥过得好，就行了。 　　关白羽这么想，但看到石振，各种念头又压不住了，心里也愈发愧疚。 　　他想了想，朝着石振笑：“哥，今天是梁秦轩生日，他一直让我陪他过生日，我答应他了。” 　　石振一回忆，想起来梁秦轩的生日，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不过具体日期，他记不清了。 　　他自己的生日，都不怎么过，也没有给别人过生日的习惯。 　　关白羽和梁秦轩成了朋友，还要一起过生日，这挺好的。 　　石振道：“你什么时候过去？我送你去车站。” 　　关白羽道：“哥你现在送我去车站就行了。”要是让他哥等下送，那不是要麻烦他哥干活干一半，特地回来？ 第79章 　　关白羽这天上午，就到了长溪市。 　　他没有去找梁秦轩，而是找了长溪市的一个公园，坐下来。 　　之前那一个星期，他很纠结，但也弄清楚了两件事。 　　首先，是他喜欢男人。 　　他看到女性的身体，没有任何冲动，寝室里其他男生关于女性的话题，他也不感兴趣。 　　反倒是男人，他有时会多看几眼。 　　其次，就是他喜欢石振。 　　他一直很喜欢石振，只是以前，他没有意识到这种喜欢是对爱人的喜欢，或者说，他不敢去想。 　　他那时候，哪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他一直都见不得石振跟人亲近，但也一直以为，那是对亲人的独占欲。 　　别的不说，关金金作为被父母宠爱的独生女，对父母的独占欲就很强，她四五岁的时候，表现地尤为明显，有那么一段时间，关金金甚至不许他叫爸爸妈妈。 　　还有一次，他养父抱了别的孩子，五岁的关金金也大哭一场，让她爸不能抱别人。 　　后来他养父，就真的不抱别人了。 　　他本以为，自己对石振，也是这样的情绪。 　　可实际上……并不是。 　　他时时刻刻都想看到石振。 　　上高中住校，他其实特别难受，每天都要看看石振的照片。 　　他还想触摸石振，想要拥抱石振。 　　他隐约觉得这些不太对，才忍住了。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赤裸裸地掀开。 　　关白羽在公园里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忍不住产生一些黑暗的想法。 　　比如……石振很重视他，那他其实可以算计石振，让石振和他发生点什么，然后利用石振对他的愧疚，和石振在一起。 　　又比如，他可以想办法去勾引石振，让石振和他走上一样的路。 　　不过到最后，所有的这些想法，都消散了。 　　石振对他很好，他不能去伤害石振。 　　而且，石振还年轻，说不定还要过个十几年才结婚，到时候指不定他的想法就变了……他现在不用想太多。 　　石振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他，这就够了！ 　　关白羽看了看时间，找了个石桌，在上面做作业。这是个开放式的小公园，没有游乐设施，白天也就没什么人，只有一些老太太老头在里面遛弯。 　　看到关白羽在公园里做作业，偶尔会有人过来看一眼，又欣慰地离开。 　　关白羽没管他们。 　　他的心有点乱，好在多做做题，慢慢地就好了。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让石振喜欢他一点，再喜欢他一点。 　　还有以后……他想赚的比石振多，这样他可以帮石振，也能永远站在石振身边。 　　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们也可以当一辈子兄弟。 　　“关白羽？”一个声音响起，关白羽抬起头，才发现叫他的，是费老师。 　　费老师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看着很和蔼，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的老人。 　　费老师的子女都住在长溪市，偶尔他会到长溪市，看一看他的子女们，在这里遇到他，一点不奇怪。 　　“费老师。”关白羽笑着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做作业？”费老师问。 　　“今天是我同学生日，我来长溪市给他过生日，结果来早了。”关白羽道。 　　“你真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学习时间。”费老师笑起来。 　　关白羽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是你学生？”跟费老师一起过来的老人问费老师。 　　“我都退休好几年了，哪来这么小的学生？他不是我学生，倒是跟你有点关系。”费老师道。 　　那老人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家的房子，就是他哥租的。”费老师道。 　　“他就是你说的，那对租房子的兄弟里的弟弟？考上一中了是么？”老人看向关白羽，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但他面相很严肃，人也有气势，看着就不好亲近。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心里翻滚起惊涛骇浪。 　　他对自己的亲爷爷一家，了解不多，但大概知道一点。 　　他亲爷爷姓孙，叫孙平富，他起初在安山镇当干部，后来调到了长溪市。 　　而他亲生父亲，则叫孙青树，他自幼在关家长大，后来被亲爹接走，送进工程队，又在修水塔的时候出意外去世。 　　关白羽一直以来，对孙家人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的。 　　关于这点，他跟石振聊过，石振确定他的态度之后，就跟他说了一件事——石家住的那房子，就是当年孙家在镇上住的。 　　这年头房子很少，不乏一家子好几个人，挤在一套小房子里的，小夫妻加上孩子三个人，住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更是常见。 　　镇上的房子很难租到，所以石振当时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也还是租了。 　　左右孙家人已经在长溪市扎根了，不会回安山镇，他们遇不上。 　　当然，遇上了也没关系……他和孙家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孙家从没养过他，他是不会认孙家人的。 　　更别说石振还专门跟他说过，让他见了孙家人离远点，别跟孙家人相处。 　　长溪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白羽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遇上孙家人，或者遇上了也不认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还认识了。 　　不过人家听到他的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他跟这些人，确实应该离远点，别相处。 　　“一中很好，你好好读书，考大学。”孙平富道。 　　“我会的。”关白羽笑眯眯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就开始收拾东西：“费老师，快到我跟同学约好的时间了，我先走了。” 　　“快去吧快去吧，好好玩。”费老师道。 　　关白羽收拾好书包就离开了。 　　他其实没跟梁秦轩约好，但他知道梁秦轩在哪里补课。 　　一中的教师宿舍，就在一中旁边，再过半小时，梁秦轩就该补完上午的课了。 　　关白羽背着书包往一中所在的方向走。 　　到了一中的教师宿舍外面，他找了个地方等着，等了一段时间，就见梁秦轩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从里面走出来。 　　“梁秦轩！”关白羽叫了一声。 　　梁秦轩立刻看过来。 　　关白羽又道：“生日快乐。” 　　他说完，就递给梁秦轩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他送给梁秦轩的生日礼物。 　　这是一个围巾。 　　这围巾，是石星朝送他的，也是石星朝亲手织的。 　　之前他哥从送羊毛衫的司机那里得知，厂里常常会把用不上的毛线卖掉，卖的价格比外面低，就买了一些回来，打算转手卖给村里人。 　　这卖毛线的生意，他哥是完全交给石星朝做的，还让石星朝从中拿提成。 　　石星朝特别高兴，又正好遇到降温，就织了两个围巾，送给他和他哥一人一个。 　　他哥不爱戴围巾，不要，就把两个围巾全送给他了。 　　这两个围巾，一个是灰色的，一个黑色的，颜色款式都不一样，原本黑色的是给他哥的，灰色的是给他的，他得了两个之后，就戴了那黑色的，现在把灰色的拿来送人了。 　　这围巾用的毛线挺好的，石星朝又擅长做手工活，为了带动周围人都来买毛线织毛衣，他还专门跟人借了一本教针织的书，学上面的花样织，所以这围巾很漂亮。 　　“关白羽！你是来给我送惊喜的吗？”梁秦轩非常开心，就要去抱关白羽。 　　关白羽躲开了，用手拿着那装围巾的塑料袋，抵在梁秦轩胸口，不让他靠近。 　　梁秦轩笑呵呵的，接过塑料袋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就特别喜欢。 　　“这围巾真漂亮！是你织的？”梁秦轩问，这围巾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买的。 　　“不是我织的。” 　　梁秦轩想到了什么：“你表哥织的？” 　　“不是我表哥织的，是我表哥的堂哥织的……你见过他的。”关白羽描述了石星朝的模样。 　　梁秦轩立刻就想起来那个看着特别穷，衣服破破烂烂的人了。 　　人家竟然还给他织毛衣，他有点感动！ 　　“他人真好！”梁秦轩道。 　　“虽然是他织的，但是我送给了你。”关白羽道。 　　“你人真好！”梁秦轩哈哈大笑：“对了你有围巾吗？要不要我买一个给你？” 　　“我有，我还有个黑色的。”关白羽从书包里拿出另一个黑色的围巾，有些爱惜地围在脖子上。 　　这会儿都十二月了，他在外面待久了，还真的有点冷。 　　梁秦轩立刻把那条灰色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喜滋滋的。 　　梁秦轩带着关白羽去吃饭，去的竟然是关白羽头一次遇到梁秦轩时的那家饭店。 　　梁秦轩进去之后，就要了四个荤菜，又……要了一个蔬菜。 　　他不爱吃蔬菜，但关白羽好像是喜欢的。 　　“这里的饭菜味道还可以，最重要的是都提前做好了，速度快不用等……我快饿死了！”梁秦轩招呼关白羽一起吃，又说下午带着关白羽一起去补课。 　　关白羽同意了，他没地方去。 　　下午，关白羽跟着梁秦轩一起去补课。 　　梁秦轩补课本就是一对一，给老师按小时算钱的，他多带个人，也没什么影响，更何况关白羽不需要老师给他讲题。 　　梁秦轩学习的时候，关白羽就在旁边做作业。 　　然后……老师讲的，关白羽都听懂了，梁秦轩还一头雾水。 　　关白羽：“……” 　　没办法，老师讲的是高一的知识，他预习过，倒是梁秦轩，都忘记了…… 　　他们在这个老师这里上了三个小时的课，一直到下午四点才离开，而他们刚到外面，就见五个篮球队的人，正在之前关白羽等梁秦轩的地方等着。 　　看到关白羽，他们都挺高兴，然后就直奔附近滑旱冰的地方。 　　在这里滑旱冰，要租人家的鞋，那是一种鞋底各有两排四个轮子的旱冰鞋，一双鞋租一小时一块钱。 　　价格有点贵，不过这种地方，穷人本就不会来。 　　关白羽以前，别说滑旱冰了，连滑旱冰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相信，他们村里的人，怕是全都不知道滑旱冰是什么。 　　安山镇可没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交了押金，看着收钱的人写好他们租鞋子的时间，然后就……扶着栏杆慢慢地，走进了滑旱冰的场地。 　　他们中间，只有梁秦轩会滑，其他人以前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能扶稳栏杆的已经算好了，往前走的时候，有人没扶稳……直接就摔了。 　　这个溜冰场，其实并不大，加起来也就一百二十个平方左右。 　　入口处有二三十个平方的一块地方，那里是出租鞋子的地方，还摆了些小桌子，卖各种零食，滑累了可以去那里买点东西吃休息一下。 　　而供大家滑旱冰的地方，是大概九十个平方左右的一个正方形场地，场地中间有两根包了海绵，装了一圈栏杆的水泥柱，场地周围也有一圈挨着墙的栏杆。 　　梁秦轩以前没少来，会滑，但关白羽和篮球队的人，却只能扶着栏杆慢慢挪，还要很小心才行…… 　　他们都不会。 　　“每双鞋下面都四个轮子，这走路都不好走，太滑了吧？” 　　“看起来好难。” 　　“我扶着栏杆呢，都滑了两跤了。” 　　…… 　　篮球队的人都有点无奈。 　　而就在这时，关白羽突然放开栏杆，就冲了出去。 　　“关白羽你干嘛？”篮球队的人懵了。 　　梁秦轩也懵了：“关白羽你慢点，小心……” 　　梁秦轩“小心摔跤”四个字还没说完，关白羽就摔了一跤。 　　梁秦轩滑到他旁边道：“关白羽，我拉着你滑？嗯，还是算了，这样容易两个人一起摔……你别着急，慢慢学。”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他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往前滑去。 　　没一会儿，他就又摔了一跤。 　　梁秦轩看着都觉得痛：“你第一次来，别急着滑，先扶着栏杆走一走……我来了三次才学会的！” 　　“我就是想试试。”关白羽笑笑，又爬了起来，继续往前。 　　他当然又摔了。 　　不过他不在意，摔了就爬起来，然后继续滑。 　　他甚至觉得摔得挺痛快的，身上疼了，他也就没空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而且……就这点疼，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相比于疼，他其实更怕挨饿。 　　关白羽一次次地摔，一次次地爬起来。 　　在这里滑旱冰的，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 　　起初见关白羽摔跤，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笑，但慢慢的，就没人笑了。 　　关白羽看着很乖，他摔了之后哭出来，都不会有人奇怪，但他表情坚毅，一次次重新站起。 　　而且……他每次爬起来之后，都能滑地更远。 　　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摔了十几次的关白羽，竟然就能稳当地滑了。 　　他却还不放弃，尝试加快速度。 　　速度快了容易摔跤，他又摔了， 　　但他又爬起来了。 　　然后他就越滑越快…… 　　梁秦轩会滑，但他这人怕疼怕苦，摔一下就受不了，他当初学得很慢，当然学的时候，也没怎么摔。 　　然后……现在他也不敢滑太快。 　　关白羽如今的速度，已经超过他了。 　　他都傻眼了——学霸也太可怕了吧？ 　　关白羽是不是不管学什么，都要学最快最好？ 　　梁秦轩都傻了，篮球队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这些大高个在穿上旱冰鞋之后更高了，这溜冰场的栏杆对他们来说甚至有点矮。 　　于是，他们只能弯腰扶着扶手，明明是高高壮壮的男人，此时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们之前，虽然佩服关白羽的成绩，但一直觉得关白羽是一只弱鸡，甚至跟关白羽说过诸如将来我们罩着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尽管跟我们说这样的话。 　　可现在看看…… 　　人家关白羽，怕是根本不用他们罩着！ 　　瞅瞅，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关白羽的速度更快了，他飞快地在溜冰场转圈，还在加速！ 　　这也太帅了！ 　　他们也想这样！ 　　有个篮球队的人狠狠心，放开栏杆滑出去…… 　　他一下子就摔倒在地，疼得怀疑人生，忙不迭又爬回旁边，扶着栏杆站起。 　　学霸……真不是能轻易模仿的。 　　梁秦轩更不用说了，嚷嚷起来：“关白羽！你拉着我滑！你来拉着我！” 　　他想被关白羽带飞！ 　　关白羽看了梁秦轩一眼，用眼神拒绝。 　　他一点都不想拉梁秦轩的手。 　　他哥的手，宽大而又温暖，那才是他喜欢的。 第80章 　　关白羽一直滑到自己体力耗尽，才来到场地旁边，扶着栏杆站定。 　　大冬天的，但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他脚上带轮子的鞋，起初让他觉得难以控制，但现在就像是长他脚上似的。 　　他可以靠着这鞋，像风一样飞翔，什么都不想。 　　关白羽走出滑旱冰的区域，来到门口租鞋卖零食的地方，花钱买了一些饮料，这才喊梁秦轩他们：“来休息一下，喝点饮料。” 　　梁秦轩是来的最快的，来了就道：“你怎么买了？今天我生日，全都我请客。” 　　“也没多少钱。”关白羽道。 　　石振给他的生活费，他大半都存下来了，其实他现在并不缺钱。 　　梁秦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又去买了些别的吃的。 　　等梁秦轩把东西买回来，篮球队的人才到齐。 　　他们练了一段时间，已经能滑几步，也能站稳了，但大多不熟练，更不敢滑快，这会儿挪到桌子边坐下，就开始夸关白羽：“关白羽你太厉害了，第一次来，就滑得那么好！” 　　“这个……摔多了就会了。”关白羽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们不想摔啊！ 　　哪怕冬天穿得多，摔了也难受。 　　众人吃了些东西，又去滑了一会儿，眼瞅着离租鞋满两小时还有五分钟，就急急忙忙去还了鞋子。 　　在那之前，关白羽已经是这个滑旱冰的场地里，最靓的崽之一了！还有女生主动跟他搭话。 　　但他一个都没理，特别冷酷。 　　梁秦轩还有篮球队的人见状，更佩服他了。 　　对人家美女视而不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众人滑完冰，又一起去吃火锅。 　　关白羽以前没吃过火锅，这还是头一次，不过他一直很淡定，完全不像那几个篮球队的人一样，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又问那个是什么。 　　反正他不挑食。 　　“关白羽，你以前来吃过？”一个男生问。 　　“没有。”关白羽道。 　　“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啊……” 　　梁秦轩当即道：“关白羽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这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 　　梁秦轩说着，殷勤地给关白羽夹了一筷子百叶。 　　他之前就觉得，关白羽是自己的贵人。 　　今天滑旱冰的时候，见关白羽对自己那么狠，他突然就想起来他爸以前说过的话，他爸说一个人要是又聪明又狠，那没啥事是干不成的，这种人遇上了，一定要交个朋友。 　　他爸那人想起来就扫兴，但他确实有种……一定要和关白羽做好朋友的强烈感觉。 　　他觉得他不会错。 　　梁秦轩他们吃吃喝喝的时候，另一边，梁家。 　　梁父今天白天没在家。 　　他的工厂生意很好，最近新出了一款有花纹的玻璃窗，来买的人更是多，那些经销商都在他厂里住着，然后货刚生产出来，就立刻拉走。 　　他还找关系，联系上了一个在日本留学的人，委托对方在日本，给他买合适的生产线送回来。 　　他都不需要最新的生产线，人家淘汰下来的，他的工厂就够用了。 　　至于以后……等他有钱了，当然要去生产全世界最好的玻璃！ 　　梁父忙到晚上才回家，然后就被自己的母亲一顿念叨，说他把他儿子生日都忘了。 　　梁父一愣，才知道今天是梁秦轩生日。 　　这些日子，以前他从未记过，但也从未落下过。那时他前妻和梁秦轩两个人，总是提早很多天，就开始念叨谁谁谁要生日了。 　　他记不住日子，但听了之后，会给要过生日的人准备好礼物。 　　基本上送他前妻，只要是金子就行，儿子就送各种最新的游戏机和玩具，而他妈，喜欢人参灵芝什么的。 　　这次没人提醒，他竟然完全忘了。 　　梁奶奶说着说着，又责怪自己：“我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也没记住，今天保姆去撕日历，看到上面画了个圈，跟我说起，我才想起来。” 　　最近家里事情多，梁奶奶就有点精力不济，她心里不好受了之后，还会闹着说自己头痛脑热的，时不时在床上躺一天，要儿子来哄哄自己。 　　她一直记得自己孙子的生日是哪天，但最近这么过着，她都不知道今天是哪天了！ 　　听到母亲的话，梁父看向墙上的日历，果然在上面看到了用红笔画的圈，上面还涂鸦了一朵花。 　　这无疑是梁秦轩画的，估计还是他上半年就画好的。 　　这孩子以前总借着过生日跟他要礼物，每年还要农历阳历的生日都过一遍。 　　梁父叹了口气。 　　他心里不好受，但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快成年的儿子了，他有太多别的事情要做。 　　“我明天给他补个礼物。” 　　“也不知道他想要啥，唉，他今天都没回来……”梁奶奶絮叨个不停，又开始抹眼泪。 　　二楼主卧。 　　袁向杨生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不起。 　　这次生孩子要了她半条命，孩子生下来还有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这些日子，袁向杨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她吃不下东西，想起自己的孩子，就忍不住哭。 　　她希望丈夫能多陪陪她，起初她丈夫，也是会陪她的，但后来就不耐烦了。 　　这让她更想哭，更想让人陪……也就恶性循环。 　　陈少津走进卧室，就见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 　　他跟自己的母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突然不经意道：“妹妹一直让保姆带着，现在她都只认保姆了。” 　　袁向杨微微皱眉，她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额头上也显露出一道道纹路来。 　　陈少津又道：“对了，今天是梁秦轩的生日，虽然他一直没回来，但梁奶奶已经念叨一天了。” 　　袁向杨咬了咬牙。 　　虽然她早产那天，梁秦轩没进门，但她一直觉得，泼油的事情指不定就是梁秦轩买通保姆做的。 　　梁秦轩一直不喜欢她！ 　　可偏偏，她丈夫非常重视梁秦轩，只换了保姆，对梁秦轩却一如既往。 　　别看她丈夫都为她离婚了，她和梁秦轩放一起让她丈夫选，她丈夫多半会选梁秦轩。 　　尤其是……她生的孩子有病，不一定能养大。 　　“梁叔叔想等他回来呢，不知道这次又要给他多少钱。”陈少津又道。 　　陈少津说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房间，然后又去保姆那边，看自己的妹妹。 　　安山镇，关建国家。 　　石振和石星朝已经吃完晚饭了，这会儿正在关建国家这边做……手工活。 　　石振还是绣毛衣，他这算是闲着没事，顺手给自己赚点钱，而石星朝，他正在……织毛衣。 　　石振买回来的，价格便宜的毛线，让石星朝如获至宝。 　　他现在每天晚上，不绣花了，改为织毛衣织围巾什么的。 　　这一方面，是他前段时间绣花绣多了，眼睛不舒服。 　　另一方面，则是他织了毛衣也能卖，还能拿来送人。 　　眼瞅着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而他过年回家，肯定要给家里人带点东西。 　　外面好东西多，但让他去买……他舍不得。 　　自己织的毛衣花不了几个钱，最划算不过。 　　石星朝已经决定了，他要给爸妈分别织一件毛衣，一条毛裤，至于他妹妹和他哥，一人一件毛衣就行。 　　织毛衣如果不织特别繁琐的花样，其实并不难，就是这是个无趣而又重复的劳动，有些人是不耐烦去做的。 　　但石星朝一点不觉得不耐烦。 　　他织多了之后，都不用眼睛一直盯着了，可以一边织衣服，一边看来看去跟人聊天。 　　石振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是有时候他太看重这些小利益，反而赚不到大钱。 　　当然，就凭石星朝这个抠门劲儿和勤劳劲儿，他绝对能赚的比一般人多。 　　“关白羽他是要住在他同学家了？”石星朝问石振。 　　“是，他跟我说了。”石振道。 　　“他那个同学家有汽车，肯定很有钱，家里也很大吧？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石振没说话，却不免想起关白羽。 　　他之前已经半个月没见关白羽，好不容易见上了，关白羽又要去给梁秦轩过生日……他其实有点郁闷。 　　但关白羽长大了，总是要离开他的。 　　梁秦轩和关白羽他们一起吃火锅，一直吃到八点多才结束。 　　这次来给梁秦轩过生日的篮球队的人，多是住在长溪市的，吃完就回家了，至于关白羽…… 　　梁秦轩问：“关白羽，要不要去我家住？我家三楼全是我的地盘，我的床也很大……对了你知道的，我很爱干净的！”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关白羽道。 　　男生之间，一般对一起睡之类，没什么意见。 　　但他之前就不喜欢跟人一起睡。 　　“那……我房间外面的游戏室，有个沙发，打开就是一个床，要不然你睡沙发？”梁秦轩又问。 　　“好，那就谢谢了。”关白羽笑笑。 　　他们吃太饱了，干脆就走回家去，走着走着……梁秦轩看到一个游戏厅，又想去玩。 　　关白羽有点无语：“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梁秦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被你看出来了？唉，我现在回去，他们肯定还没睡，最后估计又要拉着我问来问去，干脆晚点回去。” 　　他以前虽然爱玩，但晚上不回家这种事情，是不会有的。 　　怕父母担心，他九点前怎么都回家了。 　　但最近他不想回去。 　　尤其是他要过生日了，结果昨天都没人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今天早上也没有以前每次过生日的早上都会有的长寿面吃。 　　他爸他奶奶，肯定都忘记他过生日的事情了！ 　　关白羽没拦着梁秦轩，跟着他进了游戏厅。 　　反正大晚上的，不会有老师来抓。 　　不过他自己对玩游戏机什么的没兴趣，就在旁边看书。 　　梁秦轩特别大方地换了二十块钱的币，慢慢玩，一直玩到十点多，才终于不玩了，带着关白羽回家。 　　他们到梁家的时候，梁家的别墅漆黑一片，想来所有人都已经睡了。 　　梁秦轩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开了门，又开了一盏小灯，带着关白羽上楼。 　　他不想把家里人吵醒。 　　不过，到了三楼，梁秦轩就把所有的灯都开了。 　　三楼的房间都刷白了，但有些房间空着，也就两个常用的房间摆满了东西。 　　其中一个房间，是梁秦轩的卧室，里面摆了一张大床，两个大衣柜，床对面还有个大彩电。 　　另一个房间，则是楼梯上来正对着的那个房间。这房间连通梁秦轩的卧室和楼梯，里面铺了地毯，上面堆满玩具和书，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房间里还有书架书桌之类的家具，也都放慢东西，乱成一团…… 　　梁秦轩有点尴尬：“东西有点多，有点乱，但是你放心，这里很干净！保姆会打扫的！就是我不喜欢她们弄乱我的东西，就一直这样……” 　　关白羽：“……”都这么乱了，还能弄乱？ 　　真没想到，天天要洗澡的梁秦轩，家里这么乱！ 　　梁秦轩和关白羽都已经脱了鞋。 　　梁秦轩来到沙发旁边，用脚把沙发前面的积木扫开，又把沙发上的刀剑假枪拿到一边去。 　　这是个皮质的长沙发，长度过了两米，梁秦轩的手伸到沙发缝隙里，往外一拉，沙发就被翻开了，打开成了一张床。 　　沙发里面是木板的，要睡觉需要铺点被子。 　　梁秦轩在自己房间里翻了翻，就找出来一些干净的被褥，不过他不会弄，连被子要怎么装进被套都不会。 　　好在这些关白羽都会，他很快就把床铺好了。 　　“很晚了，你快点去睡吧。”关白羽弄完，就对梁秦轩道。 　　梁秦轩点了点头，他很困了，眼睛都有点睁不开，都不想洗澡，洗了个脸就回房间睡觉。 　　关白羽见他去睡了，也躺下睡觉。 　　这是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一时间难以入睡，可到底累了，过了一段时间，就慢慢睡着了。 　　睡着睡着，关白羽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声音很轻，但关白羽睡得不熟，猛然间被惊醒。 　　紧跟着，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 　　打开的不是梁秦轩的卧室门，而是面向楼梯的门，来的不是梁秦轩。 　　是谁？ 　　梁秦轩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廿四。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月光，屋子里漆黑一片，进来的人才走了两步，就踢到了东西。 　　他停下不动了，拿出一个小手电筒打开。 　　不得不说，梁秦轩这屋子，太乱了，沙发又在角落里，以至于那人没发现关白羽的存在。 　　他把一个包裹放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 　　不，那哪里是什么包裹，那是婴儿，那婴儿被摆弄了两下，还发出细碎的哭声。 　　而那个人……他在解婴儿的襁褓，脱婴儿的衣服。 　　那是……陈少津。 　　关白羽猛地一惊，再不敢想别的，惊叫起来：“你在干什么？！” 　　梁秦轩时常在关白羽面前骂陈少津母子，偶尔也提起这个妹妹，说过这个妹妹心上有一个大洞，可能养不活。 　　大概是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梁秦轩骂人的时候，都不会骂她。 　　而现在被陈少津带到这里的孩子，除了梁秦轩的妹妹，还能是谁？ 　　陈少津想干什么？ 　　关白羽按下旁边的开关开了灯，就对上陈少津震惊的表情。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你想对这个孩子做什么？你想伤害这个孩子嫁祸给梁秦轩？” 　　陈少津阴冷地看着关白羽，突然把手上的孩子扔了出去。 　　那孩子他不是往关白羽这边扔的，关白羽压根来不及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摔在地上。 　　关白羽脑海里“嗡”地一声。 　　他心情一直不太好，现在看到有人竟然对一个孩子动手，更是愤怒。 　　“有人杀人了！快来人！”关白羽朝着陈少津冲过去，就一拳打在陈少津脸上。 　　关白羽不擅长打架，他以前从不打架。 　　好在陈少津也不会打架。 　　至于其他方面……陈少津长得比关白羽要高一些，但他从小生活在城市里，体力压根没有关白羽好。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倒也打得难解难分。 　　而楼上的动静，尤其是关白羽用他变声期的嗓子喊的那两声，在夜里，已经足够惊醒一些人。 　　梁父已经五十多岁，一直浅眠，他猛地醒来，发现楼上有动静，立刻往楼上冲。 　　此外，带孩子的保姆醒过来，发现旁边小床上的孩子不见了，也急急忙忙起了床，出来找。 　　楼上灯亮着，还有人喊救命……大家都往楼上冲。 　　梁父是第一个到的，看到扭打在一起的陈少津和关白羽，他都懵了：“这是怎么了？” 　　梁父是认识关白羽的，他之前去学校找梁秦轩，见过关白羽。 　　他还跟梁秦轩的老师打听过，知道这人是梁秦轩的朋友，一直督促梁秦轩好好学习。 　　这人被梁秦轩带回来了？怎么在跟陈少津打架？ 　　“梁叔叔，他要杀那个孩子！”关白羽停了手，指着被摔在旁边的孩子道：“你快去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小宝！”后面跟上来的保姆惊呼一声，冲上去就抱起了被摔在一边的孩子。 　　这孩子额角磕在积木上，磕伤了，一脸血，发出小猫一般细碎的“嘤嘤”哭声。 　　“怎么了？关白羽你做噩梦了？”梁秦轩这时候才开门出来。 　　他睡得太熟了，一开始听到外面有声音，都没醒，后来在床上傻愣了一会儿，才总算清醒过来，开门出来。 　　梁秦轩没想到外面竟然那么多人，满头雾水。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道：“陈少津拎着这个孩子上来，直接把孩子往地上扔，他是不是想弄死这个孩子嫁祸给你？” 　　梁秦轩这时候才看到保姆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一脸的血，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腿也有点软，脑袋晕晕乎乎的：“血……我有点晕……” 　　晕？关白羽看向梁秦轩，就见梁秦轩脸色惨白，两股战战，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关白羽：“……” 第81章 　　关白羽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会晕血，他现在就觉得……梁秦轩的胆子，是不是太小了？ 　　用得着那么怕？ 　　梁秦轩只觉得浑身发软，已经不敢去看那个孩子了！ 　　他真的好晕！他想躲到关白羽身后去！ 　　关白羽之前跟陈少津打架的时候，先发制人，把陈少津打倒在地。 　　此时，陈少津坐在地上，他的脸被打青了，表情却依然冷冷的，直直地看着关白羽说：“我什么都没做，是你想害我妹妹。我是起来上厕所看到，才跟上来的。” 　　他声音很平静，但愈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关白羽脊背发凉，但也没有忘记辩解：“你胡说八道！我跟你妹妹无冤无仇的，干嘛要害她？我又不想坐牢！” 　　而这时，又有一些人上来了，梁奶奶还在楼梯上，就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除了那个负责带孩子的保姆，梁家还有两个负责做家务做饭照顾产妇老人的保姆，她们也上来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梁父已经把小女儿抱在怀里，他检查了小女儿的情况，冷冷地看向陈少津：“妈，陈少津想害死小宝，还想陷害秦轩，被捉住了。” 　　“造孽啊！他怎么这么狠啊！”梁奶奶的两只手拍在自己大腿上，哭起来：“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要害我家孩子，你不得好死啊！” 　　梁奶奶呼天抢地的，还站在楼梯下的袁向杨，也停下了脚步。 　　梁父却不敢耽搁，他把孩子重新交给保姆，随即道：“跟我去医院！”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去开自己的车。 　　保姆立刻跟了上去，前些日子一直下不来床的袁向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也跟了上去。 　　那孩子看着不太好，现在最要紧的，确实是去医院。 　　不过眼看着梁父走了，陈少津还用充满恶意地目光盯着他们…… 　　关白羽没好气地踹了梁秦轩一脚：“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报警！” 　　那个陈少津把孩子往地上扔！孩子都被砸出满脸血了！ 　　这还是个有心脏病的孩子！ 　　要是这孩子出点事…… 　　一定要报警！让警察把事情查清楚！ 　　那陈少津张嘴就污蔑他，他可不想惹上事情！ 　　梁秦轩本就腿软。 　　虽然关白羽踹他这一脚根本没用力，但他还是被踹地摔倒在地……不过他也不是傻的，连忙爬起来：“我马上去报警。” 　　太可怕了，陈少津竟然要杀人。 　　虽然他不喜欢陈少津母子，不喜欢那个孩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啊！ 　　梁秦轩这会儿只想躲着陈少津走。 　　陈少津倒是没动，一直坐在地上没起来，只冷冷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他从旁边捡了一把梁秦轩买回来的，没开刃的铁剑拿在手里，才总算有了点安全感，然后就发现……自己浑身都疼。 　　昨天滑旱冰的时候，他摔多了，也拉伤了肌肉。 　　当时虽然疼，但其实还好，现在睡了一觉……他随便动一下就酸疼不已。 　　梁秦轩卧室有电话机，而他进卧室报警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那两个保姆：“你们看好陈少津啊！他是杀人犯，可不能让他跑了。” 　　那两个保姆连连点头，梁奶奶依然指着陈少津骂，一边骂一边哭，还没忘记骂陈少津他妈。 　　真是乱成了一团。 　　而这个时候，关白羽总算有空去想这几个月，梁家发生的种种事情了。 　　这一想，他就为梁秦轩捏了一把冷汗。 　　以梁秦轩的性格，他当初要是没让梁秦轩住校，那梁秦轩肯定天天在家跟陈少津母子两个吵架，然后成绩下滑。 　　他要是再被他的狐朋狗友带着去打个架，去录像厅看个成人录像，他后妈还在家被人害早产……在所有人眼里，他都会成为无可救药的人。 　　这种时候，要是他妹妹在他房间里出事，大家会怎么想？ 　　所幸，很多事情梁秦轩都躲过了，他现在还是个好学生。 　　今天，就算他妹妹真的在这边出事，梁秦轩他爸也不一定会怀疑梁秦轩，更别说陈少津还被人赃并获了。 　　梁秦轩终于打完了报警电话，他还有点怕陈少津，就走到关白羽身后，怒视陈少津。 　　而就在这时，梁父的一个远房弟弟，急匆匆来了梁家——他是梁父叫来的。 　　梁父有大哥大，大晚上把他叫起来，让他过来看着陈少津。 　　终于有成年男人来了……梁秦松送了一口气，随即冲到沙发上，用沙发上的被子裹住自己：“冻死我了！” 　　关白羽也觉得有点冷。 　　他原本在睡觉，是突然爬起来去跟陈少津打架的，身上就穿了秋衣秋裤！ 　　不过他没有像梁秦轩那样去裹被子，而是拿了自己的衣服，慢慢穿整齐，又看向梁秦轩：“你不去穿衣服？等下警察都要来了！” 　　梁秦轩立刻跳起来，去穿衣服。 　　倒是梁父的远房堂弟愣了：“警察？” 　　“嗯，我们报警了！”关白羽直接承认。 　　很多人，是不想家里的家务事闹大，闹到警察局去的，梁父这样的大老板，尤其如此。 　　不过他觉得，像陈少津这样对孩子下手的人，必须送警察局。 　　如今是后半夜，警察局那边虽然有值班的人，但来的还是有点慢，报警之后过了半个小时，才有两个警察开着摩托车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少津大概知道狡辩没用，啥也没说，最后是关白羽详细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然后他们所有人，就都被带到了警察局，分开笔录。 　　这还是关白羽第一次来警察局。 　　不过他没觉得害怕，一直很冷静。 　　他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笔录录久了，他有点晕，也不知道是因为睡太少，还是因为别的。 　　关白羽录笔录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没事了，他出去的时候，梁秦轩已经录完笔录等在外面。 　　“关白羽，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梁秦轩看到关白羽，眼泪汪汪地冲过去，就想把人抱住。 　　关白羽躲开了。 　　梁秦轩只能双手在胸前交叉抱住自己：“这次真的太可怕了，我要被吓死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我以前疯了吧？竟然敢跟他做朋友……” 　　关白羽觉得梁秦轩的话有点多，他头晕不想听。 　　梁秦轩又道：“咦？关白羽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关白羽此时不仅脸红，眼神也不对。 　　他现在的眼睛，用他们本地话说，就是“水亮晶晶”的，好像他随时会哭出来一样，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哪怕对关白羽很了解，知道关白羽很凶狠，见到关白羽这样子，梁秦轩也不免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 　　“我没事……”关白羽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皱眉：“我可能发烧了。” 　　他现在的感觉……跟他以前发烧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身体不算好，很容易发烧，今天发烧更是一点不奇怪。 　　他已经连着一星期没休息好了。 　　昨天梁秦轩生日，他去滑旱冰，出了一身的汗却没有及时擦干，晚上还大半夜被惊醒，跟人打架并且冻了一段时间…… 　　“发烧了？那要去医院！唉！我爸怎么还不来！”梁秦轩开始等自己的父亲。 　　梁父很快就来了——他也要来做笔录。 　　见到父亲，梁秦轩就仰着头，一副不正眼看人的样子了。 　　梁父之前见他这样子，都会不太高兴，但今天不同，之前的事情吓到了他，现在他觉得，自己儿子这样子再好不过，单纯又可爱。 　　他现在都不求儿子多出息了，只要儿子不是可怕的变态就行！ 　　梁父这次过来，带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梁秦轩的表舅，得知关白羽发烧了，梁父连忙让人送关白羽去医院。 　　忙完这些，梁父才跟着警察去说话。 　　梁秦轩的表舅把关白羽和梁秦轩送到医院，让医生给关白羽做检查。 　　值班医生是个五十多岁定位中年男人，他给关白羽量了体温，发现有三十九度二，就连忙给关白羽打了一支退烧针。 　　他还开了个住院单子，让关白羽去病房休息，说他等下还要给关白羽做检查。 　　等关白羽在病房里安顿下来，梁秦轩的表舅终于逮着机会，把梁秦轩那个妹妹的情况跟梁秦轩说了。 　　小孩子骨肉软，不容易摔坏，这孩子身上还穿着棉衣什么的，也多少减缓了冲击力，她的骨头什么的，都是没问题的。 　　但梁秦轩那个房间里堆了很多玩具，她的脸磕在玩具上，磕出了一个大口子。 　　如果她是正常婴儿，就这么磕出个口子，其实也没啥事，大人需要担心的，就只有她脸上可能会留疤的事情。 　　但这个孩子的心脏上，有个大洞。 　　平常她哭大声一点，身体都会受不住，更别说这次还糟了这么大的罪。 　　梁父昨晚上风驰电掣一般把孩子送到医院急诊，路上还用大哥大把之前给自己女儿做治疗的医生叫了来，这孩子才总算保住命。 　　但她的手术，也不能拖了，等她的状况稍稍稳定一点，最好要送去大城市的大医院，马上动手术。 　　梁秦轩的表舅说完这些，就开始说陈少津母子两个太狠毒之类。 　　梁秦轩这时候突然道：“当初陈少津他妈早产，是不是陈少津动的手？现在想想，陈少津他妈，倒是没有陈少津狠毒。” 　　梁秦轩这会儿，甚至对自己一直很讨厌的袁向杨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 　　梁秦轩和他表舅聊了很多，转过头，却见关白羽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怏怏的。 　　“关白羽，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关白羽看了梁秦轩一眼，道：“没有。” 　　他现在确实有点难受，发烧带来很多副作用，他身上还特别疼。 　　不过石振不在，他不会跟别人说这个。 　　想到石振，关白羽又有点难受，他闭上眼睛道：“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梁秦轩一边说，一边带着他表舅，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到了外面，梁秦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表舅，你去关白羽家，把关白羽的哥哥接来吧！他现在发烧了，肯定希望家人在身边陪着。” 　　梁秦轩打小身体很好，几乎不生病。 　　而他偶尔生个病……他妈他奶奶，肯定是围着他转的，哪怕他其实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依旧活蹦乱跳的。 　　关白羽发烧都三十九度了，比他以往的发烧要严重很多，肯定要家里人看着。 　　梁秦轩的表舅就是负责给梁家人开车的，梁秦轩这么说，他立刻就去接石振了。 　　与此同时，梁父也到了医院。 　　陈少津到了警察局之后，啥也没说，但已经被拘留了。 　　梁父现在来医院这边，一方面要看看自己的女儿，一方面也是要感谢一下关白羽。 　　他女儿还在治疗，要情况稳定一点，才能转院，而关白羽这边…… 　　梁父问了医生，才知道关白羽发烧到三十九度多，那年纪不小的医生还问：“这孩子是不是被打了？他身上有很多淤青。” 　　他一开始其没发现关白羽身上有伤，后来给关白羽打针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身上有淤青，才意识到不对。 　　那淤青，其实是关白羽白天滑旱冰的时候摔的，但梁父听医生这么说，想到的却是陈少津跟关白羽打架的事情。 　　关白羽一个一中实验班的学生，平常根本不可能跟人打架，现在身上有淤青，还能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他家里人打他。 　　梁父更愧疚了，忙道：“那，医生，你去看看他身上的伤。” 　　“我正打算去看看。”医生拿了瓶红花油道。 　　两人一起来到关白羽的病房，开门进去，就见关白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医生说是来给关白羽看身上的伤的……关白羽身上确实挺疼的，也没多想。 　　但他不让医生给他抹药，而是道：“我没事，自己擦点药就行了。” 　　“那也行，不过你的伤要给我看看，我再给你说点注意事项。”医生和蔼地说道。 　　关白羽没拒绝，脱了秋裤给医生看自己腿上的伤。 　　这些伤都是磕的，不算严重，就是他皮肤白，比较明显。 　　“身上有出血的地方吗？”医生问。 　　“没有。”关白羽摇头。 　　医生看了看，确定关白羽的伤不严重，就把药油给了关白羽，说了用法，又道：“你自己擦不到的地方，等下让别人帮你擦一下。” 　　“好。”关白羽答应了。 　　梁父和医生一起离开，走出没多远，就看到自己儿子拎着几个塑料袋跑进来。 　　“你去哪里了？”梁父口气不太好。 　　梁秦轩立刻道：“关你什么事！” 　　梁父这时候也看清了，自己儿子手上拎着的，都是包子豆浆油条这样的东西，很显然，他儿子是出去买早餐去了。 　　他缓和了口气：“你同学不舒服，你就不要乱跑了，陪着他，要买东西让别人去买就行了……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同学，他平常喜欢什么？” 　　梁父问的是关白羽，梁秦轩就没有跟他针锋相对，只迟疑道：“他喜欢的……习题？试卷？” 　　梁父：“……”别人家的孩子，真好啊！ 　　不过人家住院呢，总不能给人送习题……梁父让人去买了些水果牛奶。 　　光这些拿来做感激，当然是不够的，他想了想，又回家一趟，拿了一些钱过来，将其中五千块装进一个信封，去了关白羽那里。 　　关白羽已经给自己的腿擦好了药油，但胳膊上还没擦，至于梁秦轩买回来的早餐…… 　　昨天吃火锅，梁秦轩点菜点多了，他自己吃到够就停了，但关白羽和几个篮球队的人舍不得浪费，往肚子里多塞了许多吃的……这会儿关白羽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消化，一点不饿。 　　于是，只有梁秦轩在吃东西。 　　梁父进去，把水果和牛奶放下，又对关白羽道：“关同学，这次的事情，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女儿就要没命了……我这里有点小心意，你拿着。” 　　他把那个信封拿出来，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关白羽道：“不用了，我其实没做什么。” 　　关白羽推辞了，但梁秦轩一把抢过那个信封，塞在关白羽怀里：“你拿着！这是你应得的！要不是你，我就要倒大霉了！陈少津那个混蛋，他想陷害我啊！我爸又不相信我！我差点就要背个杀人的罪！” 　　“梁秦轩！”梁父怒了，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他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而这个时候，石振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进来，他就闻到了浓重的红花油的味道，也看到了捋起袖子给自己擦药油的关白羽。 　　石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是说只是发烧吗？你被打了？” 　　关白羽也懵了——他哥怎么来了？！ 第82章 　　石振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 　　他已经活过一世了，经历过太多事情。 　　现在，他虽然会为了自己的目标用心存钱，但其实私心里，他对钱财什么的，并没有多看重。 　　但有一点，他是不能接受的，那就是关白羽受到伤害。 　　他重生回来，是想改变遗憾，并不想看到关白羽吃苦受罪。 　　现在关白羽身上这么多淤青…… 　　石振紧紧握着拳头，努力藏住心里的戾气，但口气还是很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石振刚起床洗漱完，正准备吃早餐，梁秦轩那个表舅就来找他了。 　　这人当时的脸色其实不太对，但他不肯多说，只跟石振说关白羽发烧了，现在在医院，让石振去看看。 　　石振有些着急，都顾不上吃早餐，嘱咐石星朝去王总那边帮他说一声，就急急忙忙跟着来了。 　　“哥，我没事，这是我昨天滑旱冰摔的。”关白羽意识到石振误会了，连忙解释。 　　但梁秦轩几乎同时出口：“他被陈少津打了！” 　　陈少津？石振的拳头握得更紧，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 　　在他的印象里，关白羽是一个非常稳妥的人，做事细心又小心，滑旱冰的话，肯定也会一点点慢慢学，哪至于摔成这样？ 　　还有梁秦轩……他这人不爱说假话。 　　所以关白羽，还是挨打了吧？ 　　“陈少津昨晚上想害死我妹妹，关白羽发现了，就跟陈少津打了一架！都是我不好，玩具乱扔，关白羽就给磕成这样了。”梁秦轩道。 　　梁秦轩其实也知道，关白羽的伤，肯定大半是滑旱冰摔的。 　　不过他就要这么说！ 　　关白羽身上，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伤，是陈少津打的，他也不算说谎。 　　梁父听儿子这么说，有些不高兴——这些是家丑，他并不想被人知道。 　　对了，梁秦轩昨晚上，还报警了…… 　　不过报警倒也不能说错，得知自己的小女儿差点没命，他是想让陈少津去坐牢的。 　　梁父面露感激，对石振道：“昨天的事情，真的要谢谢关白羽，要不是关白羽，我家小宝就要……就要出事了。” 　　说到后来，他还带上了一点哽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石振这才看向梁父：“陈少津人呢？” 　　梁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他没想到，陈少津还会想要害死梁秦轩那个妹妹。 　　更没想到，关白羽会为此跟陈少津打架。 　　关白羽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他这样子，容易被人欺负。 　　“他在警察局！他真是个混账！他还想陷害我！我都不知道被他陷害几次了！”梁秦轩很激动，说完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咸菜包子，“昨晚上真的吓死我了，我看到血就难受，今天都不想吃肉包子了。” 　　他妹妹血淋淋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啊！ 　　石振深吸一口气，梁秦轩咋咋呼呼的样子让他看着有点碍眼。 　　同时，前后一联系……他算是知道，上辈子梁秦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那时梁秦轩曾说过，他最恨别人不相信他。 　　他们平常遇到点什么事情，梁秦轩还热衷报警，好寻求公道。 　　若无意外，上辈子陈少津，应该栽赃成功了。 　　那时的梁秦轩满身是刺，生日那天指不定还跟狐朋狗友什么的，跑去喝酒玩乐了，等晚上回来，就被陷害了。 　　上辈子的梁父，怕是在心里认定，是梁秦轩心里不忿害了他妹妹。 　　但梁秦轩那个妹妹本就身体不好养不活，梁秦轩是他仅剩的，唯一的孩子……梁父出于对梁秦轩的“爱护”，就不肯报警，让警察来查个清楚。 　　他这么做的时候，兴许还觉得，他是为了梁秦轩好。 　　但对梁秦轩来说，被诬陷，没人相信他，这真的太恶心了。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结果所有人都觉得他身上背了一条人命，要是那些人还用这个要求他学好，仇视他……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绝对承受不住。 　　退学什么的，也顺理成章。 　　对他父亲来说呢？ 　　这个害死了自己小女儿的儿子，是不是也不可救药？ 　　他做不到把儿子送监狱，但后来把儿子赶出家门了。 　　而梁秦轩那个妹妹，为什么后来完全没人提起，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估计就是梁父刻意抹除了她的痕迹，梁秦轩本身，也不想提。 　　以当时的情况，他提了之后，别人不一定会理解他，说不定也会觉得，那孩子的死跟他有关。 　　而且那是他心里的一道伤，谁乐意把伤口掰开给别人看？ 　　二十年后，所有的孩子基本上一出生，就被要求要在几天内上好户口。 　　但现在不一样，九十年代，很多人生了孩子之后，会过一段时间再去上户口，梁秦轩这妹妹，应该就还没上户口。 　　她本身又有病，死了也不奇怪，就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 　　梁家这事儿，还真是一盆狗血。 　　梁秦轩上辈子没有黑化去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石振都有点同情这个正在啃菜包子的人了。 　　梁秦轩对关白羽很亲近，爱屋及乌，对石振也很亲近，他一边吃包子，一边飞快地说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的。 　　梁父都听不下去了，尴尬地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 　　压根没人理他。 　　梁秦轩对他爸，还一肚子火气呢！ 　　关白羽对梁父也没什么好印象。 　　石振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那个陈少津让人恶心，但梁父如果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哪至于这样？ 　　梁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默默走了。 　　病房里，就只有梁秦轩在说个不停，把关白羽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关白羽：“……” 　　梁秦轩还对着石振叫“哥”：“哥，昨晚上真的谢谢关白羽了！这是我爸给他的，感谢他的钱，你拿着，给他买点好吃的补补。” 　　梁秦轩对自己的父亲，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爸给的这信封里，绝对装着钱。 　　他把钱塞给石振之后，怕石振推辞，一溜烟跑了。 　　之前有外人在，石振再生气，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这会儿他将信封放在旁边，揉了揉眉心，瞪了关白羽一眼：“打架！你还打架！那个陈少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带了武器，你……”石振说不下去了，他是见不得关白羽受到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伤害的。 　　“哥，这伤真不是打架打的，是我昨天去滑旱冰摔的。”关白羽弱弱地说道。 　　“那打架也是事实！”石振又瞪了他一眼，软和了口气，“小羽，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关白羽道。 　　石振这才放下心来，又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关白羽之前一直在担心石振生气，现在石振要看他的伤……却升起另一种情绪来。 　　他的伤，都在身上！ 　　医院里远比外面暖和，关白羽拉开衣服，给石振看自己身上的淤青。 　　石振越看越生气。 　　关白羽身上的淤青着实不少，他还发了烧！ 　　石振深吸几口气，才能平静说话：“你背上的伤自己揉不到，我给你揉开。” 　　擦红花油什么的，他是有经验的，他以前在工地上受了伤，常常是自己擦的药油，也给别人擦。 　　“嗯。”关白羽没拒绝，一时间，甚至冒出很多念头来。 　　他哥给他擦药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他身材太干瘪？ 　　他现在身上都是淤青会不会特别难看？ 　　等石振的手落下来……关白羽趴在床上，不动了。 　　他浑身都疼，被人按着擦药油，更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可耻地……巴不得他哥多帮他擦一会儿药。 　　可惜，他哥看到他的身体，明显没有胡思乱想，倒是一直在说他。 　　石振这会儿，哪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就只想着要让关白羽多注意身体了：“你容易受伤，以后一定要小心，离那些危险人物，一定要远一点，人家指不定会报复你……” 　　“嗯……”关白羽应了，但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想说话。 　　石振帮关白羽擦好药，又问他发烧难受不难受。 　　“有一点。”关白羽拉着石振的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石振，然后就见石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温度计，塞到他嘴里：“来，多量一量体温。” 　　上次关白羽发烧之后，石振就去买了个体温计，这次特地带上了，方便给关白羽量体温。 　　关白羽：“……” 　　嘴里有个体温计，关白羽说话含含糊糊的，对石振道：“哥，你吃早餐了吗？” 　　他哥这么早过来，是不是还没吃啊？ 　　“还没有。”石振道。 　　“那你快吃一点，梁秦轩买了很多吃的回来！”关白羽招呼石振去吃东西。 　　病床床头有好几个塑料袋，里面的食物挺多的，石振就先吃了比较油腻，不适合现在的关白羽吃的油条，又吃了两个包子。 　　梁秦轩自己啃菜包子，给关白羽准备的包子，倒是肉的。 　　石振吃东西很快，等他吃完，关白羽的体温也量好了。 　　三十七度六，这温度还可以。 　　石振看过，又问了昨天详细的情况。 　　关白羽也不隐瞒，说了自己遇到的事情，又道：“也不知道陈少津怎么想的，就算他不想他妈离婚再嫁，也不用这样极端吧？” 　　石振也觉得这人有病，但也觉得这人挺“聪明”：“他还没成年吧？孩子现在又没事，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他兴许，就是赶在自己成年前动手。” 　　石振想的没错，事实上，警方也是这么跟梁父说的。 　　梁父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意，倒是陈少津像是早有预料，梁父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朝着梁父笑了笑。 　　梁父在外面一直都挺能装的，涵养很好，这会儿也被气坏了：“你个畜生，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你要来害我女儿？” 　　梁父对陈少津，确实还算不错。 　　袁向杨还没跟丈夫离婚的时候，梁父就给陈少津送过不少礼物，后来袁向杨离婚，陈少津跟了袁向杨…… 　　陈少津现在骑的自行车什么的，都是梁父买的，陈少津那房间虽然不大，但彩电什么的也都配齐了。 　　梁父别的不敢说，有一点很肯定——陈少津在他家，生活条件绝对比他在以前的家里好。 　　“你才是畜生，你害死了我爸！”陈少津仇恨地看着梁父。 　　梁父愣了。 　　石振在医院陪了关白羽一整天，打算等晚上再走——晚上关白羽，还要去学校上学。 　　石振和梁秦轩，都想让关白羽多休息两天，但关白羽不想落下课程，坚持要回学校。 　　医生给他看过，配了点退烧药，让他一旦体温升高就吃，却也说他要回去上学，是没有问题的。 　　也是关白羽上学前，梁秦轩来找他们，给他们带了晚饭，跟他们说了陈少津那么干的原因：“陈少津的父亲自杀了，陈少津害我，害我妹妹，是想报仇呢！” 　　陈少津的父亲，是长溪市纺织厂的工人。 　　早年，他这个身份，社会地位很高，周围人都羡慕他。 　　袁向杨长得挺漂亮，她当年果断地抛弃梁父，嫁给陈少津他爸，没别的原因，就因为陈少津他爸是工人。 　　但自从进入八十年代，工人的身份，渐渐地就普通起来。 　　两年前，陈父还下岗了。 　　袁向杨一开始嫁给陈父的时候，是没有工作的，但是到了八十年代，长溪市发展起来，她一个读过书的年轻女人，就找到了工作。 　　当时，她跟陈父的关系就很差了。 　　这也跟陈父的性格有关。 　　陈父这人爱吹牛，言语间总把自己说得很厉害，但袁向杨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当初交往过的梁父也很聪明……她清楚地知道，陈父没啥本事。 　　她看不起陈父。 　　等陈父下岗，她就更反感这个人了。 　　偏偏陈父这性格……他拉不下脸去做诸如摆摊之类他看不上的工作不说，还越是穷，越是要吃好穿好，让人见不着他穷。 　　袁向杨和陈父的矛盾越来越大，两人天天在家吵。 　　也就是这时候，袁向杨和梁父重逢了。 　　袁向杨会怎么选，压根不用想，她一直都是个挺现实的人，当初能为了陈父抛弃梁父，现在自然能为了梁父抛弃陈父。 　　她坚持要离婚，陈父不离，她就搬走不跟陈父一起住了，期间，陈父各种闹，不想离，还对她动了手…… 　　当然，最终还是离了。 　　离婚的时候，袁向杨坚持要儿子，陈父也没跟她争。 　　离完婚，袁向杨就跟梁父在一起了，而陈少津在她心里，是她的好儿子，她对陈少津全无防备，压根没想到陈少津会害她女儿。 　　但陈少津，就是动手了，因为陈少津恨她。 　　陈父和袁向杨离婚后，就回了农村老家，袁向杨跟陈父的家人本就关系不好，她还怀孕了，忙着上位……当然从头到尾，都不曾去打听一下，自己丈夫后来怎么样了。 　　她丈夫……喝农药死了。 　　失业，老婆孩子都没了，大概是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陈父一瓶农药把自己送走了。 　　袁向杨跟丈夫老家的人完全断了联系，压根不知道这件事，陈少津却知道，然后暗搓搓地想要报仇…… 　　“那个女人一直在哭，求我爸放了她儿子，啧啧，她去看她儿子的时候，还被她儿子骂了一顿呢！”梁秦轩一边说，一边吃红烧肉。 　　他现在已经缓过劲了，吃得下肉了。 　　那些袁向杨陈少津的恩怨情仇，他是从自己父亲那里，还有自己父亲身边的人那里，乃至警察局那边打听出来的，并不全，但拼拼凑凑，也出了个大概。 　　“你爸怎么说？”关白羽问。 　　“我爸肯定不乐意放过他的，还找了律师……虽然陈少津没成年，但他挺可怕的，警察发现他手指上，还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干啥都不会留指纹，他昨晚上分明是蓄意谋杀……我爸跟那个女人吵起来，都说要离婚了。”梁秦轩也有点唏嘘，“我是巴不得他们离婚的，不然真的想想就恐怖。” 　　梁秦轩说了一通，吃过饭，就让他表舅先把他和关白羽送到学校，再把石振送回安山镇。 　　石振在一中门口嘱咐了关白羽好一会儿，得知一中有医务室，才放心离开。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石星朝和石星火两个人，也吃完了饭。 　　看到石振，石星朝立刻问：“石振，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 　　“关白羽没事吧？” 　　“没事。”石振笑笑：“就是发烧了。” 　　“那就好……”石星朝顿了顿，突然道：“石振，今天你姐过来，跟我们说了一件事，还让你明天晚上去吃饭……” 　　“她说了什么？”石振问。 　　石星朝神秘兮兮地说道：“你那个继妹，给自己找了个对象，人家要来提亲了。” 　　石振：“……”赵冬娟这速度，够快啊！ 第83章 　　石振觉得赵冬娟现在就找对象，有点太早了。 　　她虽然成年了，但还没到能结婚的年纪。 　　不过这时候在农村，没到结婚年龄先订个婚或者办个酒席，等到了年纪再去领证的事情确实挺多的。 　　“她找了谁？”石振问石星朝，“人家愿意？” 　　其实，就上次找上门来那个钟立扬……就算钟立扬没有发现赵冬娟撒谎，他和赵冬娟也是没可能的。 　　钟立扬的父母，怎么可能同意自己儿子娶一个啥也没有的外地女人？ 　　不说赵冬娟，就说他，村里人会觉得他当女婿不错，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农民，他们的女儿基本也就是初中毕业在工厂上上班，家境什么的，比他好不了多少。 　　但镇上，有正经工作有退休金，女儿还是初中老师的那些人……人家除非瞎了眼，不然不可能看上他。 　　以赵冬娟的条件，她要在安山镇附近找个踏实肯干的农村男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样的男人，她肯定看不上。 　　上辈子她眼光就很高。 　　石振记得，最初的时候，赵冬娟整天盯着比他还有钱的人，人家都不乐意，后来又跟他闹翻了，赵冬娟才勉强看上一个拆迁户。 　　那拆迁户……也是个神奇的男人。 　　这人本来有个订过婚的未婚妻，办婚礼的时间都定好了，结果因为女方要一万八的彩礼，硬是谈崩了。 　　那女孩子，甚至给这个拆迁户打过孩子。 　　当然，最关键的不是这个，关键是……当时是已经是八年后了，那个年代，在这边的农村，彩礼本身就已经要两万八乃至三万八了。 　　更有意思的是，赵冬娟嫁过去，人家给了赵冬娟五万彩礼。 　　不过婚后，那家人对赵冬娟，也是不满的。 　　有一次那拆迁户找上他，他才知道赵冬娟打着自己的哥哥是大老板的旗号，才让人家出那么多钱的。 　　这也就算了，赵冬娟嫁过去之后，还抢了人家收房租的活儿，并要求自己男人工资上交。 　　那家人……都同意了。 　　长溪市这边的本地人，大多勤劳，尤其是那些以前生活在农村的人。 　　这拆迁户的父母，就是闲不下来的。 　　他们老夫妻因为拆迁的缘故，得了政策补买了养老保险，能拿养老金，但没有真的退休。 　　那父亲在外面找了给废品站整理废纸的工作，退休金和工资收入加起来，比很多年轻人的收入都要高。 　　至于那母亲，她一开始帮赵冬娟带孩子，后来赵冬娟的孩子要读幼儿园了，她就去幼儿园当了保洁阿姨，再加上退休金……她也拿双份收入。 　　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这对老夫妻负责的，赵冬娟生的女儿，也是他们照顾他们带，连读书的钱都是他们出的。 　　就这样一对老夫妻，后来年纪大了，被左邻右舍说动，报了老年旅游团要出去玩……这本是一件非常普通且正常的事情，人家花的，也是他们自己的积蓄，但赵冬娟炸了。 　　她不让自己的公婆去旅游，人家交到旅游社的钱，她都找上门去，要了回来，然后自己拿了。 　　都这样了，她老公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倒是找上石振，想让石振去给他们主持公道。 　　石振当然不会管，那拆迁户只能离开。 　　之后，这人并未离婚，依然跟赵冬娟过着。 　　没法子，他们家那么多年的房租，他那么多年的收入，都在赵冬娟手里呢，他们怕离婚之后，赵冬娟跑了，人财两空。 　　不过赵冬娟的日子，也不能说就过得多好了，赵冬娟的那个女儿，跟赵冬娟关系特别差，对赵冬娟没个好脸色，只跟爷爷奶奶亲近。 　　赵冬娟的公婆，则见天儿在外面说赵冬娟多凶多凶，说他们被赵冬娟打之类。 　　赵冬娟的丈夫……这是个隐形人，没啥好说的。 　　石星朝道：“你姐他们也还不知道那家人到底怎么样呢，赵冬娟瞒得特别严实。” 　　行吧……石振对石星朝道：“明天我姐要是过来，就跟她说，我晚上会过去的。” 　　按照习俗，人家第一次上门，他们家的人应该要齐全一些。 　　不过石星朝和石星火，是不好去的，石大林和石大山早就分家了，是两家人。 　　石振第二天早上起来，先去了王总那边。 　　他昨天没过去，王总的家里人有点不高兴，直接告诉石振，说要扣一天的工钱。 　　“这是应该的。”石振没纠结这个。 　　眼下，王总的别墅，大致模样已经出来了，外面也贴了砖。 　　这房子远远看过去，就特别漂亮，在农村绝对是独一份儿。 　　不过里面还是空荡荡的，墙面还没有粉刷，水电工木工等等等等，也还没有进场。 　　今天，石振找了人来装阳台栏杆，正装着，又有人过来参观这房子。 　　来的显然是个家里有钱的，他看了这房子特别喜欢，连连表示要照着建一个。 　　石振道：“老板，你的房子要是建的跟别人一样，那有什么意思？要建就要建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那人看向石振。 　　石振拿出一张名片给对方：“这房子是我找人设计的，你如果想要盖这样的房子，可以找我，保管给你盖一栋独一无二的房子，价格还便宜。” 　　石振的名片，是他自己写的。 　　上面有他的名字，还有关建国家的地址。 　　当然，这地址写的，略显高档，除了村子和门牌号，后面跟着的是“石家毛衣收发点”。 　　现在他那个收发毛衣的地方，已经有点名气了，本地人来他们村，随便找个人问，都能找到地方。 　　这样的名片，石振已经发出去了好几个，可惜暂时还没有人找过来。 　　而这会儿……石振特地跟这人聊了聊，张口就是国外怎么怎么样，大城市怎么怎么样，别墅的设计又多么重要之类，总之怎么唬人怎么说，说的还都是能进到这些刚刚富裕起来的人心里去的东西。 　　这人看过房子，拿着石振的名片走了。 　　石振一直干到下午四点多，其他人收工的时候，才跟着收工，然后开着拖拉机到了安山镇。 　　石家租住的房子附近没有能停车的地方，他把拖拉机停在不远处，这才往石家走去。 　　石振到的时候，赵冬娟和她对象，竟然还没来。 　　石家厨房里，各种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赵美云和赵秋娟两个换上了新衣服，还擦了点口红，一副有点烦躁的样子。 　　看到石振，赵秋娟道：“阿振你来了？冬娟说他们下午过来，现在还没来……早知道这么晚都不来，我就多绣一件衣服了，现在也不好去干活，免得人家来了，看到了不太好。” 　　不管是赵秋娟赵美云，还是石振石大林，其实都属于闲不下来的那种人。 　　让他们干等着，等一会儿还好，等久了就浑身不自在，想要干点什么，但家里的活儿，早就干完了。 　　石大林也道：“早知道，我就去校门口做会儿生意，等那些孩子都放了学再回家……” 　　上学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摆摊能赚不少，但今天下午石大林没过去，光在家等着赵冬娟了。 　　石振道：“难得一次，少挣点也无妨。” 　　“也是。”石大林淡定了，开始问石振最近赚的怎么样。 　　石振简单说了几句，又看向石婷，问她最近在学校里，学习如何。 　　石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石婷读初二，已经好几个月了。 　　托关白羽给她补课的福，她到了镇上的初中之后，成绩没有垫底。 　　但她的成绩……也不好。 　　一个班五十个人，她四十名左右，而排她后面的，都是不怎么学习的。 　　她每天刻苦读书，作业一样不落，成绩的提升却非常有限。 　　不过，她还是交到了几个朋友。 　　她长得好，又不是会惹事的人，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当然，如今排外的人很多，所以少不得有人说石婷是外地人，身上脏什么的。 　　然后石婷干了件，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哭了，哭得非常伤心，还一直不停。 　　镇上初中的老师，还是不错的，石婷这么个反应，老师自然会训斥欺负她的人，后来倒是没人敢欺负她了。 　　这会儿，石婷很不好意思的，把学校里的事情，都告诉了石振，包括她又没考好。 　　石振很淡定，不就是成绩差么？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相比之下，石婷的恋爱观和消费观，才是他最重视的。 　　而现在……石婷虽然爱买东西，但都量力而行，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这几个月赵美云的腿伤了，周末什么的，石婷还会去给石大林帮忙，挺好的。 　　当然，她会这么干，是因为一天忙活下来，石大林会给她两块钱。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赵冬娟和她的对象，才大包小包地一起过来。 　　石振已经很久没见赵冬娟了，现在看到……他发现赵冬娟的化妆技术更好了一点，再加上她年轻，倒也青春靓丽。 　　就是跟赵冬娟一起来的这个男人……这……得有三十多岁了吧？ 　　那是个头有点秃，脸有点黑的男人。 　　他脸上的毛孔很粗，上面还有一些黑印，看着就不太干净的样子，牙齿也很黄……石振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就知道这是个酷爱抽烟的人。 　　他的牙他的脸……抽烟抽多了，还挺容易这么一副老烟枪的样子的。 　　这人的外表真不怎么样，不过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他的穿着打扮还挺考究的。 　　石振他们那边的习俗，跟这边是不太一样的，现在他们在这边，就跟着这里的习俗走，比如家里孩子第一次领人上门，要给人家一个红包。 　　当然，不管男女，第一次上门都要给长辈送礼，这会儿赵冬娟领回来的男人，手上就拎着一条烟，一瓶酒，还有两样水果，两样糕点，以及一包桂圆干一包核桃。 　　这时候大家都穷，礼品也就送的不贵重，男方家先送八样礼品到女方家，然后女方家会拿两样吃了，剩下的那六样，过几天再让女方拎着，去男方家拜访。 　　当然这拿来吃的，普遍是水果这样不耐放的，剩下的拿回去，主要也是为了省钱——省的要再去买烟酒。 　　大部分情况下，这烟酒拿回男方家之后，男方也不会拿来抽或是拿来喝，多半会留到订婚的时候，再当做订婚礼之一，送到女方家。 　　这些事情，石家人都打听清楚了，倒是石振不太清楚。 　　“这是我对象，他姓王，叫王祖根。”赵冬娟介绍了身边的男人，又给这个男人介绍石振等人。 　　“我能认出来，”王祖根拿出一包烟，抽出两根，递给石大林和石振一人一根，“来，抽一根，这烟要五块钱一包，你们没抽过吧？” 　　“我不抽烟。”石振拒绝了。 　　石大林也挥了挥手：“我不抽烟。” 　　石大林以前在山里，偶尔会种点烟叶，用竹子做的细长烟枪吸几口。 　　不过他没什么瘾头，抽烟主要是为了提神。 　　来了这边石振不让他抽，说做生意的时候抽烟看着脏，他就自然而然不抽了。 　　现在他吃好睡好，干的活儿也不重，其实也不需要再用烟来提神。 　　王祖根收回烟，对石大林道：“你现在摆摊，也赚钱了吧？不用这样亏待自己，男人么，不抽烟还有什么意思？” 　　完了他又看向石振：“你这个年纪，也可以学起来了，在外面走，不能不会抽烟。” 　　王祖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始说自己手上的烟多么好，又说现在一两块钱一包的烟味道不对，还鄙夷道：“我上次，还看到有人抽没有烟嘴的烟……啧啧，那种都抽！” 　　石振不打算跟这人说什么了，只想当个背景板。 　　石大林他们对香烟的牌子不了解，则听得满头雾水，干脆就请他入座吃晚饭。 　　晚饭石家人准备的还是很丰盛的，还备了酒水，特地买了一瓶白酒，一瓶黄酒，以及几瓶汽水。 　　现在很多人喝酒，都是直接称的散装酒，石家人特地去买了瓶装酒，买的还不是最便宜的……在石家人眼里，这样子待客已经足够体面。 　　不过王祖根明显不满意：“你们平常喝这个黄酒？这个黄酒，只能用来烧烧菜。” 　　“这个白酒，也不是原浆的，不好吃……我买来的这瓶，才是好酒，一瓶要十块。” 　　石大林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个啥，只能微笑。 　　石振则有点无语，他爸买的白酒，也要四五块钱一瓶，虽然没人家十块的贵，但也不错了。 　　关键人家那是当礼品提来的，跟日常吃的能一样？ 　　不过这样的人真的蛮多的，他也没必要说什么……他真要说了，人家赵冬娟能恨上他，毕竟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王祖根确实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比石振以为的，要年轻一些，他今年三十一，六三年出生的，也因此不会说普通话。 　　他一直在炫耀，说自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正经的镇上人，跟那些外地搬过来，或者农村来镇上的人不一样。 　　他还说自己认识很多人，镇长跟他打小一起长大，副镇长是他同学。 　　提到石婷在读初中，又说自己认识多少多少镇上初中的老师，说校长跟他关系很好。 　　石家人……没怎么听懂，但觉得他挺厉害的。 　　吃完饭，赵秋娟拿出来一些瓜子花生，继续聊，石振这时看向赵冬娟，用他们那里的方言肯定道：“他在吹牛。” 　　“你才吹牛！石振你要是再搞破坏，我就去石婷学校里闹，让她上不成学！”赵冬娟说完，甩了一下自己的两条大辫子，“你就是眼红我找了个好对象！” 　　石振：“……” 　　石家招待赵冬娟的对象的时候，另一边，关白羽已经不发烧了。 　　他身上还有点酸疼，估计是肌肉拉伤了，但体温一天都没升高……他现在的体质，比以前好多了。 　　身体好了之后，关白羽就开始琢磨……挣钱的事情了。 　　之前，梁父给了他一个装钱的信封，里面有五千块钱。 　　这钱吓到了关白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收，但石振劝他收下。 　　他要是不收，梁父一直欠他一个大人情，他收了，这事儿就结了，对梁父来说，反而是好事。 　　石振都这么说了，他就没推脱，打算把钱给石振。 　　但石振不要，让他拿着。 　　这可不是几百块钱，这是五千！ 　　关白羽起初觉得这钱有点烫手，不过等冷静下来，又觉得……拿着这钱挺好的。 　　他当初给自己的养父写过一张四千的欠条，有了这钱，等他回去，就可以把那笔钱还了。 　　还了之后，他还能剩下一千块……关白羽琢磨着，想要做点小生意。 　　至于做什么生意……他们学校有个小卖部，里面不管什么东西，都卖得很贵，他也许可以进一些文具什么的，私底下卖给同学？ 　　不，不能说卖。 　　他就是文具买多了，有同学要，他就给人家……同学们当然也不好白拿他的文具，就给他点钱。 第84章 　　八十年代，初中生高中生写作业做题，基本都是用钢笔的，当时市面上的文具非常少，圆珠笔也贵。 　　但这两年，圆珠笔的价格下来了，因为它用起来更方便，很多人就开始用圆珠笔。 　　他们还开始买一些款式新，样子漂亮的文具，比如女生们，都以有一个印着动漫人物或者其它图案的硬壳的日记本为荣，哪怕她们其实不写日记。 　　文具是一中学生每天都要用的，但这时卖文具的地方很少，他们平常在学校里，更是只能去学校小卖部买。 　　而学校小卖部，说实话什么都比外面贵。 　　虽然可能就贵个一毛两毛，但对不太富裕的学生来说，都能是一顿早饭钱了。 　　而外面店里卖的笔和本子，其实人家已经挣钱了，去批发的话，会更便宜。 　　石振整天想着挣钱，关白羽被他带着，平常也会琢磨一下，留意有没有能挣钱的生意……卖文具这事儿，他很早就想过了。 　　主要是他不乐意在小卖部多花钱买本子。 　　偏偏平常大家学习，打草稿什么的，都需要本子，学校发的根本不够用！ 　　一些同学的父母会从自己工作的工厂拿一些纸回家给他们用，但大部分孩子，尤其是家境不好的，实在没纸用，那真的是买个本子之后，本子的边边角角全部写满了。 　　能用来当草稿纸的白纸，应该是不贵的，如果他能进到货，肯定可以挣钱。 　　还有就是圆珠笔。虽然他用钢笔，但学校里有些人喜欢用圆珠笔，用量还很大，卖圆珠笔肯定也有市场。 　　关白羽有了这个念头，这天晚自习的时候，就去找了梁秦轩，跟对方说了自己的想法。 　　梁秦轩想也不想就道：“我爸厂里，那些印着他们厂的名字的纸，仓库里有很多，能随便拿的，我还见过学校里有人拿他们厂的纸来当草稿纸呢，你要的话，我去拿一些送你。” 　　关白羽道：“我是要拿来卖的，怎么能拿你爸厂里的纸！不过你爸厂里那些纸，也是买来的，去找卖纸给你爸的人，应该就能在他那里买到便宜的纸。至于笔……你爸厂里的笔是哪里买的，也可以问问。” 　　大一点的工厂，都会买很多纸啊笔啊什么的，当做办公耗材，而办公耗材的售价，绝对比文具店的纸笔便宜。 　　关白羽和梁秦轩说好，一起做这门生意——他们这个小礼拜，就让梁秦轩的表舅带着，去进一些货回来。 　　梁秦轩对此跃跃欲试：“所以我们的商业帝国，就要扬帆起航了吗？我一定要在未来十年里，超越我爸，把他踩在脚下！” 　　关白羽：“……”这个真的很难。 　　梁秦轩父亲那个工厂瞧着蒸蒸日上，十年后指不定发展得更好，梁秦轩要超过他太难了。 　　但小孩子么，需要鼓励。 　　关白羽道：“你一定行！” 　　梁秦轩得了肯定，特别兴奋，还开始考虑卖其他文具：“以前我爸去省城什么的，会给我买一堆笔回来，都是日本那边的圆珠笔，一点不漏油，我们这边文具店一支要卖三元呢……那些是不是也可以拿来卖？” 　　关白羽闻言，心里一动，问道：“那些笔进价多少？” 　　三元一支的圆珠笔，他是不会买的，但架不住……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点虚荣心。 　　他们学校里那些家里有点钱的学生，都挺乐意有支名牌笔的。 　　梁秦轩道：“我爸一盒盒买的，我算过，一支只要两元。” 　　“你可以跟同学说，你爸买笔买多了，你打算卖了换点零花钱，两元五一支卖给他们，然后说你寝室还有别的文具，让他们到你寝室去看看，这样肯定能卖掉其他文具。”关白羽道，他们这生意，想要让人知道，需要有点契机，用这个可以打开市场。 　　便宜五毛钱，这个差别真的很大了！ 　　他们还可以进一些漂亮的本子什么的，放在梁秦轩的寝室里卖。 　　那些在文具店卖两块三块的日记本，进价应该不贵。 　　如果他能去大城市进一些更新潮更时髦的货物……关白羽都想在校门口开家文具店了。 　　当然，这不太可能。 　　安山镇，石家。 　　石振做一个安静的背景板，一直做到晚上九点，就表示自己有事，要回家了。 　　他如果回去太晚，轰隆隆的拖拉机开着，会扰民。 　　王祖根正在说安山镇多好多好，说他爸认识谁谁谁……他说得意犹未尽，劝石振留下听：“还早呢！你这么早回去干嘛？” 　　“家里有点事。”石振道。 　　“你能有什么事啊！”王祖根有点不耐烦。 　　“下次见。”石振笑笑，没跟他多话，直接走了。 　　王祖根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对赵冬娟道：“你这个哥哥，啧啧，架子很大啊。”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不好不爱搭理人，还见不得别人好……你别理他。”赵冬娟低声道。 　　赵冬娟说话声音虽然低，但一个屋子待着，大家都能听到。 　　石大林听了，就有点不高兴。 　　有人走了，王祖根也不好一直待下去，告辞离开，赵冬娟连忙去送。 　　“你这个哥哥，今天都不跟我说话，他这是什么态度。”王祖根到了外面，没好气地说。 　　“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跟他关系不好……你就别管他了！他又不是我亲哥！” 　　“行了行了，这次就算了。”王祖根又道：“你家里的人，真没什么意思，烟么烟不抽，酒么酒不喝。” 　　之前吃饭的时候，石振说自己不会喝酒，就没喝酒。 　　石大林也没有喝酒这样奢侈的爱好，就只陪着王祖根稍稍喝了点。 　　“他们山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懂，不像你什么都会。”赵冬娟对着王祖根一阵奉承，好话连连。 　　王祖根听得心满意足，这才离开。 　　赵冬娟在王祖根面前笑盈盈的，回到家就拉下脸：“爸，之前祖根让你抽烟，你干嘛不抽？” 　　赵冬娟口气不太好，赵美云怕石大林生气，连忙道：“你爸不会抽烟，干啥非要他抽？” 　　“抽根烟怎么了？爸以前又不是没抽过旱烟！今天他不肯抽烟，酒也不好好喝，是专门给我难看的吧？”赵冬娟冷了脸。 　　赵美云被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呢！”以前她女儿总跟人过不去，但一般是私底下找她们或者石振石婷的麻烦，几乎不在石大林面前说，现在她竟然直接指责石大林…… 　　“我哪里胡说了？石振不是会这里的方言吗？为什么之前都不肯多说几句？你们就是跟我过不去，见不得我好！”赵冬娟怒道，说完就往楼上走。 　　走了几步，她又回来，把王祖根带来的东西，全都拎上楼去，一样没落下。 　　赵美云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石大林也生气了。 　　石家吃晚饭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一般石大林在小学门口摆完摊回家，就开吃。 　　今天他们等着赵冬娟和王祖根过来，本就等了很久，吃饭的时候，王祖根还要喝酒。 　　客人要喝，石大林就只能陪着，期间王祖根一直不放下酒碗去盛饭，他也就只能端着剩个酒底子的碗干坐着。 　　石大林这样的人，是不习惯只吃菜的，他一定要吃点饭，肚子才能饱。 　　但为了不失礼，他硬是陪着喝酒，饿了一个多小时，才吃上饭。 　　这也就算了，全程竟然还要他这个老丈人捧着王祖根，王祖根对他，一点恭敬都没有，倒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他都这样了，还被赵冬娟嫌弃！ 　　石大林等赵冬娟上楼了，才反应过来：“她翅膀硬了，就不把我当回事了！” 　　石大林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做错了，一边又生闷气。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 　　饭菜准备了，红包也给了，最后人家竟然连句好话都没有，冲着他一顿说！ 　　他这个继女，这是找着了人家，不吃他的饭了，就再不把他当回事。 　　“你消消气……”赵美云连忙道。 　　“我去睡了，以后她的事情，不要找我了，我山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懂，做不好。”石大林直接回房间了。 　　赵美云看了眼阁楼，也气：“我也不管她了，她这是不想我好过！” 　　赵秋娟没搭话，忙着收拾东西，之前那个王祖根太能说了，期间她想去把桌子收拾了把碗洗了，偏王祖根把她叫住，不让她走。 　　现在地要扫碗要洗，她还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睡。 　　石婷也还有作业要写，眨巴着眼睛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开始抓耳挠腮。 　　石振帮着王总盖的房子，要做水电了。 　　这房子的水电，是王总找了自己厂里的电工来做的。 　　那电工是王总自己人，又是下班后做的活儿，也就不需要石振去看着。 　　石振干脆就留在家里，打理自己的毛衣收发点。 　　这样一来，赵秋娟中午过来，他就能遇上了，还有空去看看石大林赵美云。 　　赵美云腿上的石膏，再过半个月就能拆掉，之后她多练练，就能正常走路。 　　而石大林，如今赚的一直不错，不过天冷了之后，家里人要添置衣服什么的，所以他存款并不多。 　　不过等该添置的都添置好，慢慢的就能存下钱了。 　　石大林本身，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白天的时候能赚到钱，回家了还能看彩电，简直美滋滋！ 　　看多了电视，石大林都能听懂普通话了，当然要说，他还是说不好。 　　赵美云也一样，起初那些电视节目，赵美云都看不懂，就看看画面，看着看着……她就能看懂一些了。 　　还能一边看，一边绣毛衣挣钱。 　　这日子过得太好了！ 　　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唯一比较糟心的，大概是赵冬娟的婚事。 　　王祖根上门的第二天，赵冬娟就去了王祖根家。 　　她还把王祖根拎来的东西，全拎回去了。 　　他们家那边山里，结婚比较简单，但安山镇这边，因为大家条件都不错，结婚礼节还挺多的，乡下要的彩礼也多。 　　当然，一般人家，这彩礼父母不会拿，普遍是从中拿出一些办酒席，剩下的就给女儿当陪嫁了，办酒席收的礼金，也给女儿。 　　镇上倒是不流行彩礼，但男方要准备好房子，还要给女方买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 　　赵美云说是不管，但还是问了女儿，问她王家那边，是怎么打算的，彩礼给多少。 　　结果赵冬娟张口就说她要彩礼是想卖女儿，问她是不是要反悔，又想要彩礼。 　　赵美云都被气懵了。 　　偏赵冬娟紧跟着跟她说，说结婚当天，当父母的要给改口费，女方家还要给男方买个金戒指或者金吊坠——王祖根年纪大了，着急结婚，跟赵冬娟说好，年底前就办酒席结婚，等赵冬娟年纪到了，再去领证。 　　赵美云傻眼：“还要改口费和金戒指？” 　　她自己都没有金戒指！嫁女儿竟然还要给人金戒指？！ 　　在赵美云的观念里，她不要彩礼，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哪成想现在还要她出钱？ 　　出的还不是一次两次——之前都给过红包了！ 　　“这里的人都给！”赵冬娟道。 　　“反正我没钱，”赵美云哭了，“你逼死我，我也没钱！” 　　赵冬娟的事情，以前赵美云是不会跟石振说的，她觉得丢脸。 　　不过最近大概是受不了了，跟石振抱怨了好几次，想让石振帮她管管 　　石振哪里管得了？ 　　不过在石振看来，赵冬娟会这样做挺正常的，一点不奇怪。 　　她本身就是个会想尽办法，给自己扒拉好处的人。 　　不过她现在还是太年轻了，不像上辈子，挑了好久长了见识之后，找到了一家子好控制的。 　　就那个王祖根……一看就是个爱吹牛的，估计也没啥真本事。 　　不然又怎么会……三十一了还没结婚？ 　　不过他肯定也有让赵冬娟想图谋的地方。 　　至于赵冬娟为什么急着结婚，石振也大概知道原因。 　　她估计是……过年不想回家了。 　　上辈子从山里出来之后，他们家其他人，都回去过，只有赵冬娟，从未回去过。 　　市一中。 　　小礼拜这天，关白羽和梁秦轩由梁秦轩的表舅载着，去了梁父公司订购办公耗材的地方。 　　这里确实有白纸卖，然后按照纸张薄厚程度等等，价格不同。 　　关白羽看了看，最后选了一种便宜好用的纸，买了很多。 　　此外，这里还有圆珠笔和圆珠笔的笔芯卖，价格都比外面要便宜很多，关白羽同样买了不少，又跟他打听钢笔本子什么的，哪里能买到。 　　这人还真的知道。 　　梁父的公司是他这里的大客户，他也就没瞒着梁秦轩，直接说了。 　　关白羽和梁秦轩连忙赶过去，又进了一些钢笔本子什么的，都挑漂亮新奇的买。 　　这么一趟下来，一下午的时间就花光了，关白羽和梁秦轩急急忙忙回到学校，然后在校门口把手上的文具分了分，打算分开卖。 　　这生意，他们算是合伙做的，不过梁秦轩主攻高端市场，关白羽主攻低端市场。 　　关白羽拿走的文具，全是价格便宜的。 　　等关白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寝室，他寝室里的人都好奇地围上来：“关白羽，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关白羽道：“我去了梁秦轩他爸公司，那边有些纸啊笔啊什么的特别便宜，我就买了一些回来……买的有点多。” 　　“多便宜啊？”这些人好奇地说。 　　关白羽一一说了价格。 　　他说的这个价格，当然是在他购买价格上，加了一毛两毛说的，但即便如此，也比外面文具店卖得要便宜，比学校小卖部的，更要便宜很多。 　　立刻就有人道：“这也太便宜了吧？能不能卖一点给我？我最近草稿纸用完了。” 　　“可以啊，我用完了还能去买的，你要多我给你多少。”关白羽直接答应。 　　又有人道：“那我要买支圆珠笔！” 　　“我草稿纸和圆珠笔都要。” 　　“给我两根笔芯。” 　　…… 　　寝室里的人纷纷买起来，还有人去隔壁寝室找认识的人，让他们来关白羽这里买。 　　价廉物美的东西，不管在哪里都受欢迎。 　　关白羽这里的东西，靠价格取胜，梁秦轩那边就不一样了，他那边都是价格比较贵的东西，他说那是他爸买来给他的，他太多了用不完，便宜卖给别人…… 　　家境不错的人，一窝蜂的，就去他那边买东西了，尤其是他爸整盒给他带回来的，日本进口的圆珠笔，更是因为价格低，被一抢而空。 　　那些同学都能买两元五的圆珠笔了，见到漂亮的本子，好看的钢笔，当然也要买……文具这东西，本就是看着看着就想买的，他的生意也就特别好。 　　第二天梁秦轩一看到关白羽，就道：“关白羽，这生意也太好了吧？我昨天竟然赚了二十几块钱！这是我第一次赚钱！” 　　关白羽这边赚的，就没有他那边多了，总共只有十元的样子。 　　但就这么赚点，已经足够覆盖他的生活费了，还能多出一些来。 　　关白羽觉得拿这个练练手挺好的，等做熟了，他还能去做别的生意。 　　至于梁秦轩，他还在为自己赚钱的事情高兴呢！ 　　因为自己能赚了钱，他甚至都不怎么关注陈少津的事情了。 　　这一个多星期，陈少津都没来学校。 　　昨天梁秦轩的表舅跟他们说了一些陈少津的事情，现在陈少津还被拘留着，同时，一中这边，已经开除他了。 　　他试图杀人，这事情很恶劣，一中这样的学校，怎么都不可能留下他。 　　此外，梁父和袁向杨……按照梁秦轩表舅的说法，他们在闹离婚——梁父要离，袁向杨不肯。 　　不过梁父带着梁秦轩的妹妹去大城市做手术去了，所以到底离不离还没确定。 　　梁秦轩母亲娘家那边的人，是盼着梁父和袁向杨离婚的，还鼓动梁秦轩回去插一手，赶走袁向杨，不过梁秦轩被吓到了，不想回去。 　　现在梁秦轩忙着挣钱，更不愿意插手这件事。 　　关白羽道：“挣钱是好的，读书也不能落下……之前月考的成绩下来了吧？你考多少？” 　　每次考试，他们学校都会把年级前两百名的学生的名字和成绩张贴在校门口光荣榜里。 　　梁秦轩不在里面，他也就不知道梁秦轩的成绩。 　　梁秦轩：“……”他受了惊吓，没考好！ 第85章 　　转眼，又到了关白羽回家的日子。 　　王总那边的水电还要收个尾，石振依然没过去，这天他早早地，就来汽车站等关白羽了。 　　土黄色的公交车在汽车站停下，很多人从车上冲下来……石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关白羽：“小羽！” 　　关白羽也一眼就看到了石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关白羽觉得，这世界挺神奇的。 　　半个月前，他回家的时候，满心纠结，心里翻滚着的，都是对石振的喜爱，和对未来的迷茫。 　　但经历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周末之后……他就没那么纠结了。 　　他要学会克制，一定不能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 　　他哥那么努力地为未来奋斗着，他不该去破坏他哥的人生。 　　“小羽，最近还好么？”石振看到关白羽，就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之前那个大礼拜，真的有点吓到他了。 　　关白羽那次回来的时候，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后来去给梁秦轩过生日，又遇到陈少津想杀人，最后满身淤青还发烧。 　　那几天，他晚上都睡不好，特别想去学校看看关白羽。 　　但他也清楚，那没有必要。 　　关白羽已经长大了，他要学会放手。 　　“我没事了，现在活蹦乱跳的，”关白羽笑眯眯地走到石振身边，抓住石振的胳膊，“哥，我们回去吧。” 　　“好。”石振道，带着关白羽去自己的三轮车那儿。 　　虽然这个年代镇上车不多，但同样的，路也不大，拖拉机不好停，相比之下，还是骑个三轮车出来更方便。 　　关白羽熟练地爬上三轮车，跟着石振回家。 　　路上，石振问了梁家的事情。 　　关白羽说了自己从梁秦轩那里知道的后续，又道：“我们都住校，跟外面没什么联系，这些都是之前小礼拜的时候梁秦轩的表舅说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陈少津肯定不会再留在梁家……不过你和梁秦轩，还是要小心一点，他太偏激，可能会找你们的麻烦。”石振道。 　　关白羽道：“嗯，我们会注意的！” 　　关白羽想明白自己对石振的感情之后，石振再关心梁秦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梁秦轩很明显，是喜欢女人的，之前还找来一副上面印了泳装美女图片的扑克牌，要跟他“分享”。 　　不仅如此，梁秦轩的长相……真的挺一般的。 　　他哥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梁秦轩。 　　更别说……他哥大概率喜欢女人，反正他没遇到过，除他之外，喜欢男人的男人。 　　他哥那么关注梁秦轩……更像是……想知道梁家的八卦。 　　咳咳，他其实也好奇。 　　书上说，俗人才喜欢这些……他得承认，他是个俗人。 　　关白羽跟石振说了很多，但没说自己在学校里卖文具的事情。 　　这一方面，是他怕石振说他学习不专心，另一方面……则是在有过五千块的大钱之后……他有点看不上自行车了。 　　自行车对如今的他们来说，价格不算贵，他哥一直不买，绝不是买不起，应该是用不上。 　　如果他能多挣点钱就好了，到时候就给他哥买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多拉风啊！梁秦轩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一辆摩托车，然后在长溪市的大街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当然，梁秦轩他爸短时间里，是不会同意给他买摩托车的，因为觉得危险。 　　关白羽在长溪市，见过骑着摩托车，载着自己的女朋友到处开的男人……他希望哪天，他哥也能载着他出去玩。 　　就是如今的摩托车，便宜的要两万多，还有更贵的……那要三万多了。 　　关白羽跟石振说了梁秦轩家里的事情，石振也把赵冬娟要嫁人的事情说了。 　　“这么快？”关白羽有点吃惊。 　　“嗯，”石振道，“主要是男方着急，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打算年前把婚礼办掉。本来我爸的意思，是赵冬娟嫁人，怎么都要去老家办个酒，请老家的亲戚朋友吃一顿，告诉大家她嫁人了……但赵冬娟不乐意回去，就算了，现在我爸他们，决定不办酒席了。” 　　“这样省了不少事情。”关白羽道。 　　“是省事，不过我爸不太高兴，觉得有点丢脸。”石振道。 　　石大林还是老思想，继女突然就在外面把自己嫁掉了，都不肯回老家办个酒席，好像对他有意见一样……虽然赵冬娟，确实就是对他有意见，但他们老一辈，不想让亲朋好友知道这些。 　　关白羽到家之后，先放下自己手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还从书包里拿出几样零食给石振：“哥，这些是我在长溪市买的，据说特别好吃，你尝尝。” 　　石振看着这一堆零食，有些好笑。 　　这些零食种类挺多的，有真空包装的卤鸡腿，有看着就松软的面包，还有火腿肠、泡泡糖、虾片、棒棒糖和饮料。 　　关白羽挺喜欢吃零食的，上辈子也爱买，买了就给他吃。 　　他那会儿，总觉得零食，是孩子吃的，女人吃一吃也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不该吃这些。 　　不过真吃了……味道确实不错。 　　说起来，他有段时间，特别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喜欢买那个冰红茶，觉得红茶怎么着，都不该卖那么贵……关白羽给他尝了味道，他才知道人家压根不是他想象中的，普通的红茶，人家是甜的。 　　“你给我买什么零食？你自己吃吧。” 　　“哥，你尝尝么！都挺好吃的！要不然我们一人一半？”关白羽道。 　　“你吃就行了……你吃过么？”石振问，关白羽花钱挺节省的，虽然得了五千块钱，但他觉得关白羽不一定舍得买来吃。 　　上辈子他给关白羽的钱更多，关白羽也没乱花。他手头没钱的时候，还拿出来借他了。 　　关白羽道：“我没吃过……所以我们全都一人一半，哥，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石振有点恍惚，这样的话，上辈子的关白羽，也说过。 　　他们没少分零食吃。 　　石振到底没有拒绝，然后就见关白羽拆了面包，分成两半给他一半。 　　这面包的味道不算好，带着股人工香精的味儿，但关白羽以前没吃过，吃得一脸幸福，眼睛都眯了起来。 　　吃完，关白羽还拆了几颗泡泡糖，和他一起吃：“哥，这个能吹泡泡，看我们谁吹的大。” 　　石振无奈地嚼起来——真是个孩子！ 　　关白羽看着石振，有点想摸摸石振的脸。 　　不过这动作有点过分，还是不做了。 　　他先给他哥吃点好吃的，对他哥好一点再说。 　　关白羽这么想着，趁着下午有空，硬是把石振的被子拆了洗了，又道：“哥，你的床可以跟他们分开铺，这样干净！” 　　石星火和石星朝的被子，看着就脏！ 　　“屋子小，这样就行了。”石振道，“等过了年他们搬走，我再好好整理一下。” 　　关白羽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们要搬走？” 　　“嗯，星朝哥年后会把我大伯和大伯母接出来。”石振道。 　　石星朝虽然抠门，但人还是靠谱的，上辈子他大伯和大伯母，也是石星朝接出来照顾的。 　　不过石星朝和他老婆一言难尽，他大伯和大伯母都看不过去，再加上他给他大伯和大伯母买了养老保险，他们每人每个月能拿个两千块的退休金，就不跟石星朝住了，跟着小女儿一起住，给小女儿带孩子。 　　“是该这样，让老人住山里，多不方便！”关白羽特别赞成这一点。 　　石振和关白羽聊了很久，从各自遇到的事情，一直聊到村里最近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聊得滔滔不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最后还是石振觉得一直这样子聊下去没底了，才道：“我去星朝那边看看，顺便买只鸡回来。” 　　“好。”关白羽笑起来，每次他回家，石振就想杀鸡杀鸭…… 　　等石振走了，关白羽想了想，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四千块钱，用信封装好，走向关广国家。 　　关广国还挺执拗的，一直养鸡，就是养的少了一些。 　　关白羽刚到他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不那么好闻的味道，同时，也看到了坐在门口绣衣服的张秀美。 　　他小时候也被人教着，喊张秀美妈，不过后来大了点，知道了具体情况，再加上关金金不许他叫，就不叫了。 　　“嗯……我来还钱。”关白羽道。 　　“还钱？”张秀美愣了愣。 　　“我之前给你们写过一张欠条。”关白羽道。 　　那欠条上，一共写了四千块。 　　他八十年代的时候去读小学，学费还是很便宜的，最初一学期只要十元二十元，后来学费慢慢涨，到初三，才涨到一学期两百，而且一开始都是他奶奶出的。 　　他读书的钱，是花不了四千的，这四千，其实是把关广国他们把他养这么大的钱，都算进去了。 　　而关广国他们在他身上花的钱，再加上给他吃的粮食折合一下，其实不见得有四千。 　　“你说那四千啊……你哥已经还了。”张秀美道。 　　关白羽一愣：“我哥还了？” 　　张秀美道：“是啊，上个月还的，我家养鸡亏本，日子也不好过，他问了我几句，我说了之后，他就把钱还我了。” 　　关白羽没说话。 　　张秀美低头绣衣服，又道：“他对你挺好的，你以后可别忘了他对你的恩情。” 　　张秀美以前看关白羽不顺眼，是因为关白羽花他家的钱。 　　但自打石振给了那四千块钱，她还在石振那里赚了不少钱，她对关白羽，就没有敌意了。 　　关白羽小时候是她婆婆养大的，他们当时在关白羽身上一分没花，以后关白羽也不会再花他们的钱……就当个普通亲戚处呗！ 　　张秀美这会儿想到自己婆婆卧床那两年，基本都是关白羽照顾的，省了她不知道多少事情，甚至还看关白羽顺眼起来。 　　“我不会忘记的。”关白羽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堵。 　　张秀美又道：“对了，你哥还想把你的户口迁出去，你知道么？这个我是巴不得的。” 　　关白羽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并不排斥，甚至想到了什么——他哥是不是要把他们，放一个户口本上？ 　　那也挺好的。 　　他和他哥，永远都是一家人。 　　想是这么想的，关白羽心里到底有些闷。 　　关白羽拿着那些钱，又回了家。 　　他没想到，自己想还钱，竟然还没还上。 　　这借了四千块钱的事情，他都没跟石振说过，石振竟然就帮他还了。 　　石振拎着鸡回来，就见关白羽找出干净的床单被套，已经给他换上了。 　　他拿了一把刀，又拿了一个碗，就对关白羽道：“小羽，你来帮我捉着鸡。 　　他一手抓鸡一手拿刀，也是能杀鸡的，但这样就不能接鸡血了——鸡会挣扎。 　　要接鸡血话，最好有一个人两手控制住那只鸡，另一个人动刀子杀鸡接鸡血。 　　缚鸡之力关白羽还是有的，他和石振合作杀了鸡，又看着石振用热水浇鸡，拔鸡的毛：“哥，你帮我还了那四千块钱，怎么都没跟我说？” 　　“我本来想跟你说来着，忘记了。”石振笑道。 　　他是真的忘记说了。 　　这笔钱，他一直记得，不过一开始没钱，就没还。 　　最近他在钱上，已经宽裕多了，再加上关广国家养鸡亏钱，他就还了这钱。 　　这是上个月的事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关白羽说呢，就出了一堆事情，一不留神就忘了。 　　石振说的平淡，关白羽的心情却很复杂，他看了石振一眼，开始琢磨手上这五千块钱，要怎么用。 　　他批发一些文具在学校里卖，压根用不上这么多本钱，事实上，他自己原有的积蓄，都够用了。 　　而这钱……他想做点别的。 　　说起来，他还真有个想法。 　　这想法，是他买了一星期文具之后想到的。 　　如今他们用来装笔，用的都是铁质文具盒。 　　但这种文具盒，上课的时候开开合合的，声音很大，老师很不喜欢。 　　这也就算了，这些文具盒，在他读小学的时候，这些甚至要十块钱一个，当时他们乡下学校，几乎没人买得起。 　　现在大家赚得多了，最便宜的文具盒也降到了三四块钱一个，大家倒是买得起了，但也不能说它便宜。 　　实际上，是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文具盒的。 　　他小时候没有文具盒，就一直用自己用布缝制的袋子来装笔。 　　他是不是可以找服装厂，用牢固的布料加上拉链，来做一些笔袋？ 　　如果上面能印卡通图案，一定可以卖得很好！ 第86章 　　今天的鸡，石振剁成小块红烧了。 　　一只鸡看着有不少，不过他们一共四个男人，一顿就把一只鸡吃完了。 　　晚饭后，石振和石星朝去关建国家那边忙活，关白羽也跟了过去。 　　现在是冬天，屋外的风从缝隙里灌进屋，都冷得很，他们的大门就没有打开，不过门口也没有插门栓，只靠了一个凳子。 　　时不时有人推门进来，每到这个时候，大家就缩着脖子，齐齐地喊他快点关门。 　　屋里挤了十来个人，都坐在自带的竹椅子上，或是绣衣服或是织毛衣，一边干活，一边跟人聊天。 　　自从关白羽去长溪市上学，村里人就不怎么看到他了，他在关建国家出现，顿时就有很多人问他长溪市的事情。 　　来石振这里拿毛衣绣的女人，大多已经四五十岁，不乏出生在建国前的。 　　她们从小生活在农村，不会骑自行车，逢年过节逛一逛安山镇对她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娱乐，而长溪市，她们大多没去过。 　　关白羽不管说点什么，她们都听得有滋有味，对一中更是好奇。 　　然后就开始想着，最好自家的儿女，或者孙子孙女，初中毕业也能去市里读书。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参考目标的时候，大家对自家孩子的学习，也没什么想法，有了参考目标，自家孩子未来要走的路，好像也就清晰起来了。 　　正聊着呢，屋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关建国家没有摩托车，这是谁来了？坐在门边的女人好奇地打开门，众人就见一辆摩托车停在关建国家门口。 　　从摩托车上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下车后摘下头盔，就问：“石振在这里？” 　　“我在。”石振起身，招呼对方进来。 　　这人他认识，就是前些日子，他给过名片的人。 　　王总家的房子开始盖之后，有很多人来参观。 　　有些人单纯只是来看看，有些人看了之后，虽然很喜欢，但暂时不打算盖房子。 　　还有人……已经有人照搬他的户型，开始盖房子了。 　　石振知道这些是不能避免的——这个时代，模仿到处都在。 　　“我想盖个跟别人不一样的房子，就来找你了……你真能盖好？还有我很忙，没空花时间，你能全给我看着？”这人约莫是被冬日夜晚的冷风吹地发冷，进屋之后连忙关上门，还摘下皮手套搓了搓手。 　　“能，王总家的房子，我就全程看着它盖起来。”石振道。 　　这男人的摩托车，是一辆本田，这一款的本田摩托车，这会儿市面上售价三万多。 　　94年，因为产能不足，很多二十几年后很便宜的工业流水线产品，在这时价格昂贵，家电就是其中之一。 　　但以米价等人民基本生活所需的物品的价格，和2020年前后这些物品的价格做对比……如今的一万块，购买力相当于二十五年后的十万。 　　如今很多工厂给工人开的工资是两三百，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两三千。 　　当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物价上涨很快，月工资也每年都会加个一百，要不了多久，就不是一比十的算法了。 　　这人能买三万多的摩托车，家里绝对有钱——现在盖个房子，不做昂贵装修的话，两万块已经足够。 　　开摩托车的年轻人抓了一下自己烫得蓬松又被头盔压垮的头发：“哎！老王算什么王总啊！不过他确实说你做的不错，你给我说说，你帮我盖房子，到底怎么个流程？怎么收费？” 　　屋里人很多，但石振巴不得多点人知道自己在做给人盖房子的活儿，直接道：“是这样的，我们先确定你要盖的房子的样式，然后我这边会给你估个价，之后你可以自己买材料，给我工钱我找人给你盖，也可以你把钱全给我，由我来买材料找工人，全权负责所有的一切。至于盖房子的钱，会分几个阶段，一个阶段一给……” 　　石振说着，还拿出一张表格：“王总家的房子，我这里就有个价格模板。我按照这个价格模板做了个收费标准，你可以看看。” 　　这模板石振写得很清楚，看起来也一目了然。 　　他将每个阶段收多少钱全都标了出来，后面还有一个尾款，那是等房子盖好，客户满意了再给的。 　　王总家的房子，不说里面的装修，现在整个框架盖下来，用了两万多。 　　这是因为王总的房子盖得比较大比较好，外墙都贴了砖，一般普通的房子，要不了这个钱。 　　“全部你负责的话，你给我盖房子的价格，跟这个差不多么？”那人问。 　　“我不会多收钱的，你要是盖跟他一样的房子，完全可以照着这个价格来，”石振又道，“还有，你怕麻烦的话，工人的伙食什么的，我这边也可以解决，帮你省事，当然这部分钱是要算上的。” 　　这人更心动了。 　　石振再接再厉，拿出自己之前画的一些房子，还有户型图给他看。 　　大部分人，都喜欢房子，对房子的喜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拿着个户型图，人们常常就能脑补很多。 　　石振画户型图的时候，把床啊沙发啊什么的都画上了，看着更是好看。 　　“你看这套怎么样？二楼的主卧，还给你带个衣帽间，国外有钱人，就用一个房间来装衣服，里面再来个落地的大镜子……”石振笑眯眯地介绍。 　　眼前这人年轻，还烫了头发，衣品也不错，显然是比较注重外在的。 　　“还能这样？”这人拿着户型图看个不停。 　　石振给这人介绍了好几套房子的户型，而这人最终拍板了带衣帽间的那套。 　　在这边干活的女人们，也跟着听了一些，还传看那些户型图。 　　她们起初看不懂，石星朝和关白羽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就能看懂了，一个个都喜欢：“等以后有钱了，我家也要盖这么一栋房子。” 　　“我觉得这个好，到时候就让我孙子住这里，我们就住这里……” 　　“还是这个好，底下的屋子多宽敞啊，那个沙发就不摆了，要用来养蚕的。” 　　…… 　　石振在那些女人的议论声里跟这人说好，又说自己明天白天会写个合同，把各方面的预算全部算清楚，明天晚上去这人家里找他，再商量过。 　　“还写合同啊！正规！不错！”这人很满意。 　　不过他想把户型图带走，这个石振没同意：“这些到时候签了合同，付了定金，才可以给你。” 　　“也行。”这人倒是没强求。 　　这人骑着摩托车来这里，又骑着摩托车离开，等他走了，大家伙儿就问石振：“石振，你咋懂这么多？” 　　“你做泥瓦匠，还跟人签合同？” 　　“盖房子找你一个人就行？” 　　…… 　　石振就简单说了说：“我做的这个，叫工头。” 　　现在大家一般叫工头，包工头什么的，以后么，还会有一些别的名字，比如项目经理啥的，什么叫法都有。 　　当然，只做这些是不行的，按照他的想法，有了自己的人手之后，他打算去注册个公司。 　　给人盖农村自建房，赚钱并不多，但可以练一练手底下的人，以后再接一些别的赚钱的工程，就能迅速发展壮大。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自己手上，所有的小项目，全都做好。 　　创业初期，哪怕不能赚钱，也要把口碑做出来。 　　石振等人走了，就开始算盖房子的价钱。 　　这事儿他上辈子没少干，之前给王总盖房子的时候，还熟悉了一遍，倒也能算下来。 　　就是……他缺一个计算机，算起来有点慢。 　　石振自己算过一遍，又让关白羽帮自己验算一遍。 　　关白羽验算的速度非常快，算完还抽空把别人拿去看户型图全都拿回来整理好。 　　这些都是他哥辛苦画的，一张都不能少！ 　　说起来，这些房子真的很好看，他也想要个房子，将来和他哥一起住。 　　关白羽对赚钱这事儿，更上心了。 　　石振第二天晚上，就去了那个开本田摩托车的人家里，跟对方详细商量了房子的盖法。 　　他也是去了才知道，这人跟王总一样，是皮鞋厂的……他爸是皮鞋厂真正的老板。 　　他爸有两个儿子，原本他们家一群人住在一起，但他跟他弟弟闹矛盾，他妈还偏心他弟的儿子，不喜欢他闺女，家里就闹得不可开交。 　　他爸也受不了了，就给了他和他弟弟一人五万，让他们自己盖房子住。 　　这不，他找上石振了。 　　石振问过他的情况，提建议：“你家就你们小夫妻和你们的女儿，其实不用盖三层楼，打扫太麻烦了，我觉得盖个漂亮点的两层小楼就行了，外面还可以弄个花园。” 　　“两层？会不会太小了？我女儿长大了结婚的话，人多了不好住。”这人道。 　　石振无语：“你女儿才三岁……你现在住的，是你三岁时的房子？等你女儿长大，说不定读书特别好，去大城市工作……你到时候指不定要在大城市给她买房子。” 　　“也对！我女儿特别聪明。”这人连连点头。 　　两人也不耽搁，石振拿出今天刚买的计算机，就直接在他家算了盖房子的价格。 　　这人也是个心大的，再加上怕麻烦，就直接将所有的活儿，都全包给了石振，让石振全权负责这房子的建造。 　　石振得承认，这是他最喜欢的客户。 　　王总那边，买材料等等，全是王总自己来的，之后的装修，王总也不一定还会让他插手。 　　看王总最近的意思……已经想他再去干活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跟他结清工钱，让他离开。 　　至于这房子的建造…… 　　现在已经是94年十二月中旬了，今年春节，又是95年一月底，也就是说距离过年，只有一个半月。 　　石振跟这人商量好，年前先把砖头之类的建筑材料买了，等年后再开工。 　　不过，买材料的钱，定金什么的，这位要先给石振。 　　这位也是个爽快人，直接给了石振五千。 　　石振拿着钱回家，心情特别好。 　　这生意，真的来的刚刚好。 　　帮王总盖房子，他已经认识了本地一些不错的工人，等年后，他还可以把自己村里的一些人叫出来，来工地帮忙。 　　石振心情好，回到家，就给了关白羽一百块钱：“小羽，你拿着去买零食。” 　　关白羽不接：“哥，我有钱。” 　　“你有钱跟我想给你钱没冲突。”石振道。 　　“哥，真的不用！你以后也不用再给我生活费了，我现在有钱。”关白羽道，他平常在学校里卖卖文具什么的，就能赚到自己的生活费，那五千块钱还能拿来做点别的生意。 　　“你还没成年，生活费我肯定要给的，这钱你也拿着。”石振强硬地把一百块钱塞进关白羽手里。 　　他想跟关白羽分享自己的喜悦。 　　自打认识了关白羽，他不管是开心还是难受，最想找的，就是关白羽。 　　当然，重来一次，除了关白羽被闫江涛欺负，差点不能保送一中，还有他半个月前被陈少津打……其他时候他没啥不高兴的。 　　大部分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儿。 　　关白羽只能拿了钱。 　　星期天这天，关白羽上午就出发，去长溪市了。 　　他跟石振说，他和跟梁秦轩约好了一起补课，实际上……他打算去进一些文具，顺便再问问，长溪市这边有没有服装厂可以接做笔袋的活儿。 　　笔袋的做法并不难，最简单的笔袋，一块布一个拉链就能做出来。 　　难一点的笔袋，也就只是多加几个口袋，对能做衣服的厂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相比之下，其实是找合适的布料更加麻烦，尤其是……笔袋上的图案，一般来说越漂亮，买的人越多，最好还能不掉色。 　　关白羽想法有，但从未做过这些，不免踌躇。 　　但……他哥有了想法，每次都会马上去做，他为什么不能？ 　　关白羽这天中午，就找到梁秦轩。 　　两人一起吃了饭，关白羽也把自己想要做笔袋卖的想法跟梁秦轩说了。 　　“这个主意不错啊！我们还是合伙做吗？”梁秦轩问。 　　“你要合伙的话，当然最好了。”关白羽道。 　　“那我肯定要合伙啊！我之前收到的压岁钱什么的，加起来大概有一万，你要多少？”梁秦轩道。 　　关白羽：“……”一万……梁秦轩真有钱！ 　　想想吧，今年年初，他身上全部家当，只有几块钱！ 　　还有他哥，刚见面的时候一度穷得连个马桶都买不起！ 　　关白羽让梁秦轩跟他一样，出五千块钱。 　　他们合起来有一万块，已经完全可以找服装厂合作，生产笔袋了，就是笔袋的样式，用的布料等等，都要先研究过，还有就是这些笔袋做出来之后怎么销售，也要先想好。 　　他们最好是在确定有人要这些笔袋之后，再去找厂家制作。 　　要不然他们的笔袋生产出来之后，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 　　事情很多，关白羽就一一列出，打算先放一放，等寒假的时候再去处理。 　　他们就要期末考了，还是考试更重要。 　　进了一批文具之后，关白羽和梁秦轩两个人，还去了长溪市最大的文具店，进去看人家的文具都卖多少钱。 　　长溪市的文具店很大，大部分文具都摆在玻璃柜台里，要买的话，售货员会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关白羽和梁秦轩一进去，就有人来问他们要买什么。 　　关白羽道：“我们先看看。” 　　这年头光看看不买东西的人挺多的，很多学生闲下来就会逛一逛书店和文具店，听关白羽这么说，那人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文具店里，可不止关白羽他们。 　　关白羽和梁秦轩两人慢慢看着柜台里的东西，里面有些东西的价格，超出关白羽的预料：“这钢笔好贵啊！”一支钢笔竟然要几百块？他之前在长溪市的文具店，可没见过这么贵的钢笔。 　　“这钢笔我有！你要么？我可以送你，”梁秦轩道，“它有点丑，我不喜欢。” 　　“不用了……”关白羽道。 　　他觉得他那支五块钱的钢笔挺好用的，不坏的话，他不打算买第二支。 　　两人不远处，三个来买东西的一中学生已经看到关白羽和梁秦轩了。 　　他们跟关白羽和梁秦轩都不是一个班的，是一中高一普通班的学生。 　　他们原本不认识关白羽，但最近在关白羽那里买过文具，就认识了，认识之后……就听说了一些关白羽的事情。 　　比如关白羽成绩好，又比如关白羽跟高二很出名的土豪梁秦轩是好朋友。 　　而关于梁秦轩，学校里也有很多传言，他的名气，可比关白羽大多了。 　　什么特别有钱，天天在食堂点一堆菜。 　　什么喜欢跟人炫富。 　　什么家里的父亲找小三，他就把小三的儿子逼的换班级还退学。 　　梁秦轩以前的一些朋友，还说关白羽狗腿，缠着梁秦轩不放，逼梁秦轩跟他们绝交。 　　反正啥事都有。 　　看到梁秦轩和关白羽，他们有点好奇，听到梁秦轩的话，其中两人有些羡慕，另外一个人，就有点嫉妒关白羽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关白羽？” 　　这个声音给关白羽的印象很差，他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闫江涛。 　　关白羽眉头皱起。 　　闫江涛和梁秦轩，家里都有钱，但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 　　梁秦轩虽然有钱，也爱炫耀，但从不会主动欺负人。 　　闫江涛则不一样，他当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班里，学校里那些比他穷的学生。 　　中考之后，关白羽就没见过闫江涛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第87章 　　关白羽没想到会看到闫江涛，闫江涛也一样。 　　闫江涛中考理所当然地没考好，甚至考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差的成绩。 　　但他父亲，还是把他送进了本地几个企业在市区一个中专里，特别开办的一个班级。 　　这个班级的学生，学出来之后都是直接进这几家企业，当机修工的。 　　闫父认识人，就把闫江涛送了进去。 　　然而闫江涛不想上学，尤其是学机修……对拆装电动缝纫机什么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对长溪市，闫江涛是喜欢的，离开父亲的管束，他在学校里组建了一个“帮派”，当了老大，还交了个女朋友。 　　他这次来文具店，就是陪女朋友来的，没想到会看到关白羽。 　　他甚至……差点认不出关白羽。 　　这还是以前那个，瘦瘦小小唯唯诺诺的关白羽？ 　　关白羽的身高已经跟他一样了，那张没啥阳刚之气的脸……还是特别招女生喜欢的那种！ 　　中考的时候没报复成，闫江涛一直记着仇，这会儿见到关白羽，他立刻道：“关白羽你个穷逼，买不起还看什么看？” 　　关白羽问：“穷逼你骂谁？” 　　“骂你！”闫江涛道。 　　“对，穷逼骂我。”关白羽认真点头。他这几个月，学习之余，跟梁秦轩借了几本武侠小说看。 　　其中一些故事，他以前用收音机听过，但因为他没有每天追着听，收音机放的又慢，所以听的不全，一直到看书的时候，他才总算把故事看全了。 　　这“XX你骂谁”，就是他跟《神雕侠侣》里的杨过学的。 　　很显然，闫江涛没看过书，上当了。 　　闫江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关白羽骂了，骂了句脏话，就想冲上去打关白羽，但被他女朋友拦住了。 　　“闫江涛你干嘛呢？”闫江涛的女朋友觉得有点丢脸。 　　闫江涛上来就骂人，什么意思啊！ 　　最重要的是，对面被骂的，穿着一中校服呢！ 　　闫江涛的女朋友可不是被父母塞进中专的，她成绩挺好，才上了中专，而一中，那是她想去，没去成的地方。关白羽不想跟闫江涛打架，看向梁秦轩：“我们走吧。” 　　“嗯！走！我们离这种不会说人话的人远点！”梁秦轩道：“今天运气也太差了，刚出门就遇上只叫个不停的狗！” 　　两人懒得搭理闫江涛，转身就走。 　　等闫江涛追出去，关白羽和梁秦轩已经上了路边的小汽车。 　　闫江涛又是一阵骂。 　　“你能不能别骂了！”闫江涛的女朋友怒道，她现在都不好意思再进店买文具了！ 　　“你拦着我干嘛？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闫江涛见自己女朋友生气，也生气了。 　　闫江涛的女朋友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她都不认识人家！ 　　“你这个臭婆娘，看人家脸好看就发骚，他就是个没爹没妈的穷光蛋……” 　　闫江涛的女朋友没想到自己会被骂，捂着脸哭着跑了。 　　本来就是闫江涛追她的，相处下来她已经觉得闫江涛存在各种问题了，现在当众被骂……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绝不在学校里恋爱。 　　闫江涛没去追，还在原地骂骂咧咧的。 　　这时，有人问闫江涛：“关白羽没爹没妈？” 　　闫江涛想也不想就道：“是啊！” 　　关白羽家里的事情，在他们那个初中，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闫江涛心存恶意，就道：“关白羽刚出生，亲爹就死了，亲妈也跑了。他是被别人捡去养大的。不过那家人也不要他，他上初中的时候，穷得没饭吃，一直穿别人的旧衣服，头上全是虱子，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恶心死了！” 　　问闫江涛的，就是那三个一中学生里的一个。 　　关白羽在学校里跟着梁秦轩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也就有一些人看不惯他，巴不得知道他一点不好的过往。 　　这会儿，这人也算是打听到了。 　　原来关白羽家里特别穷，所以他才会故意缠着梁秦轩的吧？毕竟梁秦轩有钱，手里随便漏一点给他，他就不缺吃不缺穿了。 　　还有关白羽卖的纸啊笔啊什么的，说不定也是从梁秦轩那里要来的，结果还要卖给他们。 　　这学生跟闫江涛说了一会儿话，才跟闫江涛分开。 　　另外两个一中的人有些不高兴，其中一人问：“这人满嘴脏话，你怎么还去跟他说话？” 　　跟闫江涛搭话的人道：“他说的，你们也听到了吧？关白羽家里，原来特别穷！” 　　“那又怎么样？”关白羽家里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这个关白羽，说不定是处心积虑，接近梁秦轩的，也不知道他从梁秦轩身上捞到了多少钱！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愤愤不平。 　　另外两个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就算关白羽是处心积虑接近梁秦轩的，那也跟他们没关系啊！他们都没跟关白羽和梁秦轩说过话，只是知道这两个人而已。 　　那个不喜欢关白羽的人：“……” 　　不过虽然他的同伴，不能理解他心里的不满，他在学校里，还是找到了一些跟他一样，不喜欢关白羽的人。 　　比如以前跟着梁秦轩混，最近被梁秦轩远离的人。 　　又一次月考，关白羽考了年级第三。 　　他在高一，顿时变得有名起来。 　　毕竟他的名字挺好记的，关羽中间一个“白”。 　　伴随着他的名气，也有一些消息传开来，比如说关白羽家里非常非常穷，他上高中之后，全靠梁秦轩，才有钱花。 　　关白羽起初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跟他同寝室的人和他说了，他才知道。 　　“关白羽，外面有些人说你家里怎么怎么穷，还说你现在靠梁秦轩养，也太过分了！” 　　“就是啊！他们说的太离谱了！” 　　“也说的特别好笑，说你以前饭都吃不起！” 　　…… 　　关白羽愣了愣，才问：“怎么回事？” 　　关白羽同寝室的人，就把外面的传言跟关白羽说了。 　　关白羽：“……”除了他靠梁秦轩养这一点以外，别的倒也不是假的。 　　“我哪里靠梁秦轩养了？明明是我哥养我的。”关白羽道。他跟梁秦轩一起吃饭，但也督促梁秦轩学习了，最近梁秦轩在恶补高一的知识，他甚至还能给梁秦轩讲讲题目。 　　“就是啊！”寝室里的人纷纷道。 　　他们记得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关白羽的哥哥带关白羽过来，兄弟两个穿着打扮，就都不差的。 　　他们寝室里，很多人用的被褥床单，都是家里拿的，但关白羽用的，是学校里统一买的。 　　还有关白羽平常用的东西，他用的东西不是梁秦轩用的那种贵的，但也不是特别便宜的，感觉关白羽，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 　　总之那些人说的关白羽捡梁秦轩不要的衣服穿之类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而且……关白羽虽然节省，但他们之前说起过生活费，关白羽的生活费，在他们寝室里算高的了。 　　关白羽每次从家里回来，还会给他们分他哥准备的吃食什么的。 　　不止他们寝室，他们班的人，也都觉得外面的那些都是谣言。 　　“算了，被人说说也没什么，不用管他们。”关白羽道。 　　被人说穷他又不会掉块肉，说就说呗！ 　　关白羽没把这流言当回事，这也确实不是什么能让人伤筋动骨的流言，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因为一中另一个实验班，有个跟关白羽同个初中考上来的学生，那人证实了一些流言，所以在一中，很多人认定了……关白羽很穷。 　　关白羽甚至被班主任叫去，然后班主任就关心了他的生活，问他需不需要申请贫困补助。 　　“老师，不用的。”关白羽又一次拒绝。 　　“嗯……我听说你在寝室里，卖别的同学送你的纸笔？”班主任又问。 　　“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去梁秦轩父亲的厂里，发现他们买的办公耗材很便宜，就买了一些带回学校，我寝室里的同学都很喜欢，也想要，我后来就帮他们带了一些。”关白羽美化了自己的行为。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老师相信你。”班主任道。 　　他们当老师的，知道的比别的学生多，其中就包括陈少津犯法，还被拘留着，以及关白羽督促梁秦轩学习的事情。 　　不管这关白羽和梁秦轩是怎么成了朋友的，总归是在相互督促，是好事儿！ 　　而别人说关白羽在寝室卖纸卖笔的事情……他找别的同学了解了一下，在关白羽那里一毛钱就能买一叠草稿纸，他的圆珠笔也卖得比外面文具店还便宜，应该就是关白羽说的，帮同学带了一些到学校。 　　哪怕关白羽真在寝室卖东西，就关白羽的成绩，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这又不是会影响学习的事情！ 　　到最后，也就梁秦轩知道了很愤怒，鼓动关白羽把他的五千块钱拿出来给别人看，还说他可以再借一些钱给关白羽，这样关白羽就能拿着大把的钱，砸到那些说他穷的人的脸上去了。 　　关白羽：“……”这真的没必要。 　　关白羽懒得理会这件事，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贫穷人设，就在学校里立住了。 　　某天晚上，有个男生来买他的草稿纸的时候，还打算多给他一点钱：“你辛辛苦苦拿到学校，还原价卖给我们……我们这也太占便宜了！” 　　关白羽不肯收：“真不用……”他已经赚一点了！ 　　某天早上，又有女生在他吃咸菜炒饭的时候，端给他两个肉包子：“关白羽，这个给你吃。” 　　“我不用，”关白羽连忙道，“你自己吃吧。” 　　“这是给你的！关白羽，梁秦轩不是好人，他都把陈少津逼退学了，你如果没钱吃饭的话，我可以帮你组织捐款，你不用委屈自己去讨好梁秦轩。”那个女生认真地说道。 　　不同的人，听说同一件事，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有人觉得关白羽心机深沉骗梁秦轩的钱，也有人觉得关白羽可怜，觉得他是迫于生计，不得不跟着梁秦轩混，讨好梁秦轩。 　　后者……多是女孩子。 　　关白羽吃饱喝足之后，就没有了最初的难民样子。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小王子。 　　再加上他成绩很好……学校里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 　　“我跟梁秦轩是朋友，陈少津退学，也跟梁秦轩无关，陈少津现在，还在警察局呢，他犯了事。”关白羽帮梁秦轩解释。 　　关白羽到底没收人家包子，他也不好意思收。 　　他又不是真的缺钱！ 　　他有五千多块钱，怕是比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要有钱！ 　　甚至他很多同学，家里的积蓄，都是没有五千块的。 　　关白羽学校里的事情，石振并不知道。 　　王总的房子，水电早就做好了，他去了一趟，然后王总就说了以后不需要他再去帮忙的事情：“接下来家里的木工活儿，我这边打算慢慢做，来做的还是亲戚，就不用人看着了。” 　　“那我以后就不过来了。”石振笑道。 　　王总不用石振再过来，也就把石振的工钱结清了。 　　石振在他这里干活，干了两个多月，挣的倒也不算少，有两千块。 　　相比之下，哪怕服装厂那边给的钱变少了，收发毛衣还是比他给人打工挣的要多。 　　那活儿还比他在王总这边干活要轻松。 　　他在这边，要负责的事情挺多的，也不好总闲着，不管是砌墙还是后续的粉刷，他都有做，还没少用自己的拖拉机帮着装东西。 　　当然，做这些也是有必要的，这不，王总在外面，没说过他不好。 　　石振不去王总那里了，就开始忙活自己刚接的生意。 　　虽然要年后才开始盖房子，但砖头什么的，他可以先买了放着。 　　这是个通胀比较厉害的年代，就砖头这种东西，过个年铁定涨价！ 第88章 　　石振那个骑摩托车的新客户叫方长明。 　　在这里，很多兄弟盖房子都是一起盖的，中间共用一堵墙的情况比比皆是。 　　但方长明和他弟弟关系不好，两人批下来的地基也就离得很远，尤其是方长明，更是选了一个离父母住处足有几百米的地方。 　　别人盖房子，都喜欢扎堆，跟周围人建成一排，他硬是找了个前后左右都没人的地方。 　　不过他的房子西边，有一条路，通行还是很方便的。 　　石振觉得这地方很不错，重活一次，他也开始喜欢清静了，不爱跟人扎堆。 　　此外，这样独栋的房子，还有个优点，那就是可以建围墙。 　　二层的小别墅，再加个围墙，围墙里弄个小花园……那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至于此时普通农村家庭会想要的，用来晒谷子，晒油菜籽之类的水泥大晒场，方长明直说了，他不需要。 　　别看方家现在有钱了，他们到底生活在农村。 　　方长明这个年纪的农村人，就不可能没有下过地。 　　对种地，方长明深恶痛绝，已经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种地了。 　　当然屋前屋后撒点种子，稍微种点菜蔬，这种不累的活儿，不算在其中。 　　相比之下，插秧、给水稻田拔草、割稻……这些才是累活儿。 　　不过自从方家有了钱，家里人就不下地了，直接雇人去种自家的地——只要给个二三十块钱，人家就能把你地里的秧全插好，多轻省！ 　　石振先去砖厂买砖，然后再用拖拉机装到方长明批下来的地基附近，垒在一起。 　　他全程没有雇人，全部自己做，做下来还挺累的，好在忙了没几天，活儿也就做完了。 　　而这时，已经是94年十二月底了。 　　安山镇的自来水改造工程，在如火如荼干了半年之后，全部竣工，石星火也就暂时没有了活儿干。 　　石星朝惦记着家里，就打算提早一点回去，准备过年的事情，顺便把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方便年后把全家一次搬出来。 　　石星朝特地这么早回去，主要是石大山和石大林不一样。 　　石振家，在山里算穷的。 　　石振的母亲，身体就不好，当年干不了什么活不说，还要花钱看病吃药。 　　后来的赵美云呢？她早年频繁生育流产，腰什么的都有病，她到石家的时候，还快四十了，干不了重活，他们家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主要劳动力只有石大林。 　　石大山家则不一样。 　　石大山的妻子比赵美云还要小几岁，是远近闻名的能干人，还擅长种香菇，他们家不仅生活条件比别家好，还攒下了一些家底。 　　此外，石星火和石星朝都比石振大，他们两个，也早几年，就能帮家里干活了。 　　在之前，他们家在村里，算是有钱的。 　　石振家盖不起新房子，大家都挤着住，他们家早几年，却已经给两个儿子盖了屋子，方便两个儿子结婚了。 　　当然，他们家也不是特别有钱。屋子虽然有了，两个儿子的彩礼钱却不够，尤其是石星火脑子笨，不多出彩礼，没人愿意嫁给他。 　　他们只能顾上其中一个。 　　老两口平日里，对石星火和石星朝在吃食等方面，是一视同仁的，但他们偏向于跟着智力没问题还总能想办法搞到钱的石星朝养老，结婚的彩礼钱，自然也紧着石星朝，所以当初石振要出来打工，才会让石振把石星火带上。 　　石星火要是能挣到钱，他就有钱结婚了。 　　石大林除了几间破屋子啥也没有，就能走得潇洒，石大山在村里过得比其他人好，就不乐意走……石星朝之前给家里打过电话，让家里人年后搬出来，但石大山不愿意，所以他才打算早点回去劝自己的父亲。 　　“我跟我哥，一月十号左右走，这样离过年还有二十天，我就不信我说不动他们！”石星朝对石振道：“这样的话，我也正好在你这里，做满四个月。” 　　“行，不过这可不是正好做满四个月，你多做了几天。”石振笑道，石星朝要回去，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最近没啥活儿，毛衣收发点，自己看着就行。 　　其实石星朝，原本还想多做几天，也是看到石振最近都挺空的，自己完全能搞定，雇他还要多出一份工资，才会决定提早离开。 　　石星朝道：“接下来几天，我有些事儿要出门去办，干活肯定没之前那么上心，多的这几天，你不用给我算工钱。” 　　石星朝打算去银行把自己这四个月赚的钱存起来，另外，他父母什么的要过来，肯定要找个房子租了给他们住。 　　镇上的房子房租贵，石星朝就打算在乡下租间房子，他还打算跟人家好好谈谈，等年后再开始算房租。 　　不然他不租！ 　　石振和石星朝谈过，好奇地问：“星朝哥，四个月，你存下了多少钱？” 　　石星朝闻言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前面三个月，我一共存下了一千九百多，这最后一个月绣毛衣的钱还没到手，我的工钱你也还没给……给了的话，应该能有两千五。” 　　他原本是赚不了这么多的，后来在村里卖毛线卖毛衣，才多挣了一些。 　　“厉害！”石振由衷地竖起大拇指。两千多，放后世算一算，购买力也就两三万的样子，但因为这个时候赚钱比较难，对这时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大笔钱了。 　　放他们村里……石星朝单凭自己，就能成为村里的有钱人！ 　　石星朝又道：“你把我十二月的工钱给了我吧，我凑个两千，去存一张存单，到时候也给我爸妈开开眼！” 　　石振当然不会反对，直接给了他两百，又道：“绣毛衣的钱，估计要年底才结账，等我回村的时候再给你。” 　　他晚一点，也是要和父母家人一起回去的。 　　“成！”石星朝道。 　　石振这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元旦这天，你不能出去，要在这里看着……那天我有事。” 　　“啥事啊？”石星朝问。 　　“关白羽生日，就在元旦，我去长溪市看看他。”石振道。 　　这次元旦是周日，正好轮上小礼拜。 　　这时的人对“元旦”这样的节日没后世那么看重，再加上临近期末考，学校就没放假。 　　这事儿之前关白羽回家的时候，就已经跟石振说过了，也说了他不会回来，但石振打算去看看他。 　　其实，元旦并不是关白羽真正的生日，他实际年龄，应该比他户口本上的年龄要大一点，只是当时关奶奶把他抱回来，正好是农历年底，公历已经换过一年。 　　上户口的时候，关奶奶干脆就让人给他上了元旦这天。 　　八十年代以前，农村人对子女的生日，大多是不重视的，他们干活已经很累了，家里也没啥东西……那还会记得给孩子过生日？ 　　哪怕是非常疼爱子女的父母，往往也就给煮一碗长寿面，加个鸡蛋。 　　八十年代以后，开始实行独生子女政策，情况才有所改变，但九十年代，在乡下也没几个人会给子女买蛋糕什么的，最多多做个好菜。 　　而关白羽，他更是从小没过过生日，因为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假的，更是对生日不上心。 　　但石振觉得，哪怕这生日是假的，也可以庆祝一下。 　　他总想让关白羽，过得幸福一些。 　　元旦这天正好是周日，虽然学校依然要下午才让学生们出去，但上午花了两节课的时间，给学生们搞活动，庆祝元旦。 　　一班的文娱委员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鼓动班里的学生出节目了，不过这年头学艺术的人不多，最后就只有三个学生进行才艺表演，剩下的时间，就改成了击鼓传花之类的活动。 　　他们还用班费买了一些零食，分给班里的学生。 　　关白羽挺喜欢这样的活动的，对他来说挺长见识，比如说，他今天头一次，亲眼见到了别人拉二胡。 　　不过那些分到的零食他没吃，全放进了书包。 　　“关白羽你怎么不吃？”关白羽的同桌问他。 　　“以后再吃。”关白羽道，这次他们分到的，是饼干和饮料，都能放很久，他就琢磨着下礼拜带回去，和石振一起吃。 　　关白羽的同桌看了关白羽一眼，也觉得关白羽家里，应该有点穷了。 　　仔细想想也是，他们男生，下午常常会饿，很多人会在下课的时候吃点面包什么的，关白羽从来没吃过。 　　不过就算关白羽家里没钱，他还是很佩服关白羽的，毕竟人家学习那么努力！ 　　击鼓传花用的鼓，是从学校里借来的一个腰鼓，班里一个爱搞怪的男生背对着大家敲鼓，一边敲还一边扭动身体做妖娆状，惹的班里的学生哄堂大笑。 　　关白羽一个没注意，那被传来传去的花，就落到了他手里。 　　要他表演节目。 　　之前已经很多人去表演过节目了，因为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准备，所以表演什么的都有，唱国歌的就有好几个，还有人背刚学过的古诗，老师都无语了。 　　见轮到关白羽，班主任立刻道：“关白羽，你可不能再唱国歌了，就算要唱歌，也唱点别的。” 　　关白羽笑了笑：“我不唱歌，我背诗。”他之前其实已经想过了，如果传到自己，就背一首英文诗。 　　那是高三课本上的诗，他们高一的学生还没有学过，他是之前觉得好听，才在暑假里，跟着石振买的磁带学了。 　　“要背课本上没学过的，知道吗？不然要重新表演。”班主任笑道。 　　“嗯！”关白羽应了。 　　大家的桌椅都被拉到了教室旁边，关白羽走到班级中间，在周围人的起哄里，开始背诗。 　　这首英文诗，他背得特别熟，一点停顿都没有。 　　原本，也只是这样，但他背的时候……关白羽看到窗外有很多人。 　　有很多人不算什么，有些班级的活动没搞好，早早结束了，他们的学生就跑去其他班，看其他班的节目。 　　但是……那些人身后，站着石振。 　　关白羽原本只是很普通地背，背着背着，声音就变高了，也激昂起来了。 　　他还处在变声期，但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一开始一样，让他不习惯，听着也怪怪的了。 　　他嘴角带笑，看着窗外，还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和他温柔的表情，显得非常独特。 　　关白羽见石振专注地看着自己，心情激动，一首诗背完，还紧跟着，又背了一首！ 　　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抑扬顿挫，原本小声说话的人都不说了，全都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终于背完，还有人拍手喊他的名字：“关白羽！关白羽！” 　　他们大部分人，没听懂关白羽背的英文诗是什么意思。 　　但就凭这一点……关白羽肯定很厉害！ 　　就连班主任也道：“关白羽背得很好！班里英语不好的学生，多跟他学学，要是你们会背英语诗，也会有很多人来看你们的。” 　　他说着，就指了指窗外挤着的人。 　　大家哄堂大笑。 　　关白羽也笑着看向窗外。 　　石振回了关白羽一个笑容。 　　刚才关白羽念诗的样子，好像在发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石振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跟他一样在窗外站着，还站在他前面的两个女生道：“关白羽好帅啊！” 　　“他英语真好！” 　　“他刚才是不是朝着我们笑了？” 　　…… 　　这两个女生明显不是关白羽他们班的，竟然也认识关白羽。 　　关白羽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哥，你来找关白羽啊！”梁秦轩的声音响起。 　　石振转过身，就见到了梁秦轩。 　　“恩。”石振应了一声，刚应完，就见关白羽从教室里出来——他们班的活动结束了。 　　“关白羽，你们班放得真晚！你哥来了，今天我请客，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梁秦轩道。 　　关白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了，我哥来找我有事，我就不跟你一起去吃饭了。” 　　“那我们下午……” 　　“我下午也不能跟你一起学习了。”关白羽又道。 　　他们下午，不是要学习，是要去买文具啊！ 　　梁秦轩现在一个星期，卖文具大概能赚二三十的样子。 　　他头一天能赚二三十，是因为头一次，买的人多，但后来跟他买东西的人，就少了。 　　可即便如此，他对这门生意，也充满兴趣，觉得自己以此为起点，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大老板。 　　虽然他那边还有不少货物，但他依然想多进一点！ 　　梁秦轩郁闷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又道：“对不起啊！我哥难得过来！” 　　关白羽给梁秦轩道了歉，就去找石振说话了。 　　他和梁秦轩上周囤的货物还没卖完，他这周本来就不想出去，现在看到石振，就更不想和梁秦轩一起出去了。 　　梁秦轩眼睁睁地看着关白羽跟着石振走了。 　　关白羽也太重兄轻友了！ 　　不过关白羽和石振走出没多远，就被两个女生拦住了，石振认出，这就是之前在窗外看关白羽的那两个女生。 　　关白羽也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给他送包子的女生。 　　这女生最近常跟他偶遇，都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就像他喜欢他哥一样，这个女生喜欢他。 　　关白羽一直跟对方保持距离，但在对方没说什么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做别的。 　　“关白羽，这是你哥哥？”那女生问。 　　关白羽抓住石振的胳膊，笑道：“对，这是我哥。” 　　“关白羽哥哥，你好，我是高一三班的学生，叫邱芸欣。”邱芸欣跟石振打招呼。 　　这女生跟关白羽不是一个班的，这会儿专门来跟自己打招呼……石振笑道：“你好。” 　　“哥哥，你们是不是安山镇的？”邱芸欣又问。 　　“是啊，我们住在安山镇附近。” 　　“我外婆家就是安山镇的，我寒假会去外婆家住很久，能不能去找关白羽玩？”邱芸欣又问，脸都红了。 　　石振愣了愣才道：“当然可以。” 　　“那……那你们住哪里？”邱芸欣的眼睛亮闪闪的，明显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问出口。 　　周围还有别人呢，拒绝人家小女生也不好，石振道：“我们住在关家村，你来了打听一下，肯定就知道了。” 　　“好！”邱芸欣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石振恍惚了一下。 　　关白羽真的……特别受欢迎。 　　长溪市的一中，教学质量非常高，每年都有人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以关白羽现在的成绩，他将来肯定能考上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有多么值钱，是个人都知道。 　　到时候喜欢他的人，估计会更多。 　　关白羽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 　　到了校外，石振问：“刚才那个女生喜欢你？她长得还挺漂亮的。” 　　关白羽道：“我不认识她。”他今天才知道这女生叫什么名字。 　　“那你魅力很大。”石振笑起来——都不认识，人家就喜欢关白羽了。 　　关白羽一点不觉得高兴，反而有点难受。 　　他哥觉得邱芸欣很漂亮？他哥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女生？ 　　“哥，你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关白羽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才多大啊！”石振道，那邱芸欣，都能当他女儿了！ 　　“你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关白羽又问。 　　“没有，我是不婚主义者。”石振不想谈这个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小羽，生日快乐！” 　　关白羽愣了愣，然后觉得……真的挺快乐的。 　　倒不是因为他生日，而是因为……他哥是个不婚主义者。 　　他没听过这个词，但字面意思……他哥不打算结婚？ 　　虽然他哥可能是年纪小，随便说说，但他还是很高兴！ 第89章 　　石振说起，关白羽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哥，你专门来给我过生日的？”关白羽问。 　　“嗯，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你下午有想去玩的地方吗？我们一起去玩？”石振问。 　　二十多年后的长溪市，有大型商场、漂亮的公园可以逛，一些年轻人喜欢的剧本杀之类的东西，也都有，但现在的长溪市……好像什么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他不知道或者不懂，玩乐这一块，他一直不擅长。 　　“玩？我们可以去滑旱冰。”关白羽对长溪市不了解，唯一能想起来的玩的地方，也就是梁秦轩带他去过的，滑旱冰的地方了。 　　他之前，就想带他哥去玩！ 　　“那就吃完饭去滑旱冰。”石振笑道。 　　石振带着关白羽，去吃了面条，加了好几个浇头，满满一大碗的面条。 　　过生日么，还是要吃面的。 　　吃完面条，他们沿着马路，慢慢往滑旱冰的地方走。 　　结果一到地方……梁秦轩竟然也在。 　　看到关白羽，梁秦轩立刻高兴了，扬起手来：“关白羽，关白羽！你不跟我一起去……一起去学习，我就来这边玩了，你也来了啊！” 　　关白羽：“……” 　　石振看到梁秦轩，倒是挺高兴的。 　　他从来没有滑过旱冰，关白羽也只来过一次，上回来还把自己摔成那样，估计跟他一样不太会滑……有梁秦轩在挺好的，他们可以学一下。 　　同一时间，梁家。 　　梁父已经带着小女儿回家了。 　　他带着小女儿去大城市做手术，花了很多钱，也损耗了许多精力，好在最后手术成功了。 　　他老了一些，头上多了许多白发，袁向杨也一样。 　　不过袁向杨虽然更显老态，但她生完孩子之后，一直病怏怏的身体，倒是奇迹般地好了。 　　事情太多，她不好也得好。 　　陈少津的事情出了之后，梁父一度想跟袁向杨离婚。 　　他是真的累了，也后悔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和袁向杨旧情复燃。 　　他跟之前的妻子，虽然话说不到一起去，但那时他只要回家，他前妻就会上来关心他，那会儿梁秦轩跟他的关系也好，一口一个“爸”。 　　他前妻宠孩子，喜欢对孩子亲亲抱抱，孩子也被养得爱跟他们撒娇，梁秦轩都十几岁了，还能冲上来，亲一下他的脸，喊一声“好爸爸”。 　　可现在呢？这孩子见到他，就没个好脸色。 　　但袁向杨不愿意离婚，哪怕他承诺会给袁向杨很多钱也一样。 　　女儿还这么小，袁向杨又不肯离，甚至用自杀作威胁，梁父到底没有离。 　　抱着小女儿在家里等了许久，一直没见梁秦轩回来，梁父就知道，他今天又不回家了，不免叹了口气。 　　袁向杨泡了一瓶奶粉从屋里出来，小声道：“孩子要喝奶了。” 　　梁父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他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给女儿喂奶粉。 　　袁向杨见他这样子，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梁父在等梁秦轩。 　　梁秦轩还好好的，可是她儿子，现在还在拘留所里。 　　陈少津还没成年，被他摔的孩子又没事，判刑很难，但梁父用故意谋杀之类的罪名起诉他，却能让他在拘留所待上很久。 　　陈少津做的事情，让袁向杨很心冷，她也知道陈少津一定恨死她了，可那到底是她儿子，她以前疼了十几年，爱了十几年的孩子。 　　她跟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她丈夫下岗之后，两人更是时常吵架，但就因为怕影响到陈少津的学习，在陈少津面前，她一点都不表露出来。 　　现在，这孩子恨上她了。 　　这孩子的一辈子也毁了。 　　梁父给孩子喂了奶，又让保姆把今天炖的五香牛肉切片装起来，打算等下让人带去给梁秦轩。 　　梁父找的，给梁秦轩带东西的人，自然是梁秦轩的表舅，梁秦轩的表舅来了之后，他还打听了一下梁秦轩最近做的事情。 　　得知梁秦轩竟然在学校里卖文具，梁父有点好笑，又有点自豪：“他倒是挺聪明的。” 　　梁秦轩的表舅当即道：“小轩他像你，小小年纪，就知道挣钱。” 　　梁父跟他一起，夸了夸自己儿子，这才让他离开。 　　同一时间，旱冰场。 　　梁秦轩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眼前这个扶着栏杆，说自己不会滑的人……真的是关白羽？ 　　石振已经换上了旱冰鞋，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栏杆，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胳膊足够有力，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摔跤，但他……不会用这鞋走路。 　　一动就滑……他实在不习惯。 　　石振以前从未玩过这种，他年纪大了之后，做事还愈发谨慎，就只沿着栏杆，慢慢走动。 　　关白羽走在他前面，也小心翼翼的：“哥，就是这样子，你小心一点，不要摔了……我上次就摔了好几次。” 　　“只要把栏杆抓紧，是不会摔的，不过要离了栏杆滑，是挺难的。”石振道。 　　“是很难。”关白羽认真地点头，在石振面前慢慢走，一边走，一边跟石振说话。 　　石振学得很慢，但稳妥，学了大概一个小时，就能慢慢滑一段了，从始至终，他还一直没摔跤。 　　关白羽就跟在他身边，跟他一样慢慢滑。 　　在场地中间转圈的梁秦轩：“……” 　　上次疯了一样滑旱冰的关白羽现在乖乖巧巧的，让他有点不习惯。 　　这么想着，一个不留神，梁秦轩就摔了一跤。 　　场地中，有一对小情侣手拉着手一起滑，梁秦轩突然摔倒在他们面前，他们两个躲避不及，就也摔成了一团。 　　石振见状皱眉：“小羽，你上次摔成那样，是不是被别人连累了？梁秦轩该不会拉着你去滑了吧？”他看到有些不会滑的，会让别人拉着他们滑，然后动不动就一起摔。 　　“我没有拉着他滑，不过我去中间滑了，就多摔了几次。” 　　“没学会的时候，还是在旁边滑更稳妥。”石振语重心长。 　　关白羽连连点头，又忍不住暗自叹息。 　　他哥也太稳了，竟然一跤都不摔。 　　他本来还想着，他哥要是摔了，就去接住他哥呢！ 　　至于假装自己摔了摔到他哥身上……虽然他很想，但这样占他哥的便宜，有点过分了。 　　关白羽只能跟在石振身边，慢慢滑，盼着石振能一个不稳当摔跤。 　　石振见关白羽在自己身边转悠，却更加小心，就算偶尔脚滑，也立刻站稳。 　　他可不想在关白羽面前摔跤！石振和关白羽一起慢慢学，两个多小时后，倒也能滑得不错了。 　　他注意到，关白羽滑得挺好，一直没有摔跤。 　　上回关白羽身上的淤青，多半还是陈少津打的！ 　　石振和关白羽一直滑到下午四点多，才还了旱冰鞋。 　　回学校的路上，石振去一家蛋糕店，拿了自己上午来订的蛋糕，给关白羽拎着：“小羽，我听说过生日要吃蛋糕……这蛋糕你拿回寝室，跟室友们分着吃。” 　　“哥，你呢？”关白羽立刻问。 　　“我不爱吃蛋糕。”石振道。 　　石振不挑食，什么都吃，哪有什么不爱吃的？而且这蛋糕很贵，他指不定没吃过。 　　关白羽笑弯了眼睛：“这是我的生日蛋糕，哥你不能不吃。” 　　他说着，当场拆了蛋糕，切了一块给石振：“哥，你尝尝。” 　　“好吧……”石振笑起来，到底还是吃了这蛋糕。 　　味道挺好的，就是奶油吃多了有点腻。 　　按照石婷的说法，奶油好像还分动物的植物的……当初石婷总买很贵的生日蛋糕给他吃，味道确实好。 　　“要不要给婷婷带点回去？”关白羽又问。 　　“不用了。”石振道。 　　大老远带回去，也太麻烦了。 　　等石婷生日的时候，倒是可以给石婷买个蛋糕吃。 　　把关白羽送回学校，石振就回了家。 　　离过年没多久了，他闲了下来，每天都在关建国家这边待着，然后就天天和赵秋娟碰面，也算是知道了一些赵冬娟结婚的进度。 　　赵冬娟结婚的日子，定在一月中旬。 　　她跟王祖根谈好了，彩礼给六千，她会全部带回王家去，另外金戒指什么的，王祖根也给她买了。 　　按照赵秋娟所说……赵冬娟现在天天在家炫耀她的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 　　至于酒席什么的……石家这边不办了，婚礼当天，石家人去赵家那边，和赵家的亲戚一起吃一顿，就算完事。 　　到时候，石振肯定也是要出场的。 　　石振对此没意见。 　　他不喜欢赵冬娟，但该做的事情，也不会落下。 　　不过石振也挺好奇的：“那个王祖根家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们打听清楚了吗？” 　　赵秋娟道：“我们打听了一下，就是镇上一户普通人家，他爸妈都是工人，他也是，因为他爸妈生了好几个女儿，才得了他一个儿子，所以把他当宝贝。早些年因为他家条件还可以，说亲的人其实挺多的，但他一个都看不上，后来年纪大了，就没人愿意跟他一起了……听说他妈脾气不太好。” 　　怪不得叫“祖根”，估计是把他当祖宗的根了。 　　王祖根这人，上次看他谈吐，就有点夸夸其谈爱吹牛，再加上他妈妈脾气不好，家里眼光还高……镇上的女人不愿意嫁给他，挺正常的。 　　现在他都三十多岁了……估计附近农村的女人，都不愿意嫁给他了。 　　早些年，工人的身份很值钱，但现在农村也办厂，农村的年轻姑娘也能去工厂干活……她们自己有工资，完全可以找年纪差不多，模样俊俏的小伙子，干嘛要去找一个三十几岁的秃头男人？ 　　不过不看这些，王祖根的物质条件还是可以的。 　　也难怪赵冬娟喜欢。 　　长溪市一中。 　　临近期末，关白羽这边的白纸卖得特别好，甚至不止高一的来买，高二高三的学长，也都来买了。 　　一开始，他赚的没有梁秦轩多，但现在……他一星期也能赚个二三十，跟梁秦轩差不多。 　　梁秦轩那边精致的本子，很多人舍不得买，舍得买的，买了一本也会用好久，但草稿纸不一样，这玩意儿每个人都需要，消耗还大！ 　　因为真的很便宜，有些人自己买了，还会给自己的朋友啊，弟弟妹妹啊什么的买。 　　这种白纸，在此时拿来当礼品送人都是可以的。 　　到最后，关白羽都没东西卖了，幸好梁秦轩的表舅来给梁秦轩送东西，知道他的情况之后，给他送了一车白纸过来。 　　同时，有梁秦轩的表舅作证，关白羽之前说的，这些纸是梁秦轩父亲工厂里的低价纸，便宜卖给同学们，这事儿也板上钉钉了。 　　到最后，还有很多人感谢梁秦轩。 　　毕竟是他提供的这么便宜的纸。 　　临近期末，考试就有点多，又一次考试成绩下来，关白羽依然是年级前三。 　　站在光荣榜前面，看着自己前面的两个名字，关白羽有些敬佩。 　　这两人，年级第一是他的同班同学，那是个女孩子，她父母都是一中的老师，她从小到大，成绩都特别好，上了高中也没落下。 　　她学习特别用功，关白羽自己知道，他实际上是没有人家用功的，比如他会忍不住看武侠小说。 　　年级第二则是二班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家庭条件很好，他成绩好就算了，据说还会弹钢琴，会画画，会书法…… 　　他是学校里最受女生关注的男生之一。 　　说他是之一，是因为关白羽也很受关注……那男生其实长得不算差，但脸上有青春期的烦恼——他的青春痘，比梁秦轩还多！ 　　因为这个，就算他会弹钢琴，女孩子们，还是更喜欢关白羽。 　　除了关白羽前面的，排关白羽后面的一些人，也不容小觑，比如有个男生，上课总睡觉，理科成绩却接近满分。 　　又有一个女生，英语说的比老师还好。 　　“关白羽，恭喜啊！”一个声音响起。 　　关白羽转过头，就看到了邱芸欣：“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你加油，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考第一！”邱芸欣说完，就红着脸跑了。 　　关白羽有点无奈，他挺想跟这个女孩子说清楚的，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 　　关白羽不想要这桃花，班里的男生倒是很羡慕他，他同桌就很兴奋：“关白羽！太羡慕你了！竟然被校花喜欢！” 　　“校花？”关白羽愣了愣，邱芸欣是校花？ 　　“校花之一……有好几个女孩子被叫校花来着，邱芸欣真的很漂亮，是不是？” 　　“是很漂亮，但我只想好好学习。” 　　“你牛！”关白羽的同桌朝他竖起大拇指。 　　另一边，也有人跟邱芸欣说话：“欣欣，你真的喜欢关白羽啊？” 　　“是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可是关白羽很穷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可怜了……明明家里很穷，他还那么努力，还能考这么好，真棒！”邱芸欣捧着脸，脸更红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等寒假要去找关白羽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表个白！ 　　这么想着，邱芸欣跟自己的朋友说起寒假的事情来。 　　邱芸欣的朋友闻言，也来了兴致：“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啊！”邱芸欣道。 　　“我也想去。”另一个女生道：“对了，关家村……好熟的名字啊，我大伯小时候，好像就被寄养在那里。” 第90章 　　一月十日一大早，石星朝和石星火两个人，就由石振开着拖拉机，送到了安山镇汽车站。 　　他们要在这里，等去省城的车，那车一天只有一班，会在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在安山镇的汽车站路过并暂停。 　　石振停好拖拉机，就帮着石星朝和石星火，把东西搬下车。 　　因为这次回去，是要把家里人从山里带出来的，所以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但依然有好几个包袱。 　　“怎么这么重？”石振拎着其中一个包袱，眉头皱起。 　　“这是一瓶水。”石星朝道。 　　石振透过包袱的缝隙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一个装满水的大号可乐瓶，就这么一个大瓶子，足有四五斤重。 　　这就有点夸张了。 　　石振道：“汽车站可以接热水……” 　　石星朝道：“都要收钱！”汽车站的热水卖一毛钱一热水瓶！大家出门一般不带热水瓶，都是带个水壶或者玻璃罐头什么的，那么给个一分两分的，接点水人家也不说什么。 　　可那……到底要钱！ 　　石振觉得自己就不该提起这事儿。 　　“星火，星朝！”就在这时，石大林的声音响起。 　　石星火他们今天要走，石家人也是知道的，石大林早上特地没去摆摊，过来送一送。 　　“叔！”石星朝裂开嘴，“你怎么来了？我们又不用送！” 　　石大林笑笑，拿出一个包袱给他们：“我给你们收拾了一点吃的，你们带着路上吃。” 　　“谢谢叔。”石星朝道。 　　石星朝和石星火是大男人，石振他们不用特地把他们送上车，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今天石振还有件事要做——带着赵美云去拆石膏。 　　赵美云年纪大了，恢复慢，石膏到了现在才能拆。 　　石振和石大林到石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 　　石婷已经上学去了，赵秋娟还在外面卖饭团，赵冬娟不见人影，也就赵美云在家。 　　见到石振，赵美云立刻露了笑脸：“阿振，星火他们走了？” 　　“现在估计还在车站等着。”石振道。 　　“他们衣服带够了吧？最近外头冷得很。”“带够了……赵姨，我背你到拖拉机上坐着。”石振在赵美云身前弯下腰。 　　“哎……”赵美云又感动了，趴到石振背上去。 　　拖拉机上有之前给石星朝他们坐的竹椅子，石振背着赵美云爬上去，让她坐在上面，又把石大林拉上车。 　　这拖拉机是二手的，最近石振拿来装了砖头之后，也没有洗过，其实挺脏的，但赵美云和石大林坐在上面，都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看着路边的行人。 　　他们家，有拖拉机了！ 　　石振看不到石大林他们的表情，他载着他们到了医院，因为来的有点早，医生还没来，只能在旁边等着。 　　石振陪着等到八点半，也没轮上，就在交代过他们之后，先回了关家村。 　　送毛衣的车九点左右，就要来了。 　　石振将司机带来的毛衣搬下车，又把昨天整理好的毛衣搬上车，再给急着领毛衣的人分发好……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这次他没开拖拉机，骑着三轮车去医院，刚到那里，就见石大林扶着赵美云，正在医院里慢慢走。 　　“赵姨的腿怎么样了？”石振问。 　　石大林道：“石膏已经拆了，刚去做了检查，腿恢复的不错，就是她断了的那条腿，整个小了一圈。” 　　“长时间不动，肌肉萎缩了……多练练会好的。”石振道。 　　“那就好。”石大林道，赵美云也长松了一口气。 　　石振没开拖拉机，就让赵美云上了三轮车，他慢慢骑，石大林在旁边跟着走，一起回了石家。 　　坐三轮车，就没有坐拖拉机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了，但被石振载着，赵美云依旧很高兴。 　　她腿好了，今儿个心情特别好。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赵秋娟已经做好饭了：“爸，妈，你们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赵美云扶着石大林从三轮车上下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冬娟呢？” 　　赵秋娟道：“没看到她。” 　　赵美云抿紧嘴，不说话了，心里的喜悦也大打折扣。 　　“美云，你腿上的石膏拆了啊？”有同住在巷子里的邻居出来，一边跟赵美云打招呼，一边给自己种在泡沫盒子里的大蒜浇水。“嗯，拆了。”赵美云笑道。 　　那人又看向石振，很好奇：“这就是你儿子？个子真高。” 　　“是啊。”赵美云见有人夸石振，笑眯眯的。石振不住这边，以至于这边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石振。 　　“对了美云，你小女儿……真要跟那个王祖根结婚啊？那家人可不好相处，王祖根他妈，这些日子没少跟人说你小女儿倒贴……”那邻居提醒。王祖根他妈在外面说的，是她一点看不上赵冬娟，赵冬娟实在喜欢她儿子，天天去她家干活，她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赵美云脸上顿时没了笑。 　　石振之前没插手赵冬娟的婚事，免得赵冬娟觉得他要搞破坏。 　　他一直在乡下转悠，镇上的人认识的不多，对那个王祖根的了解，更是仅限于上次见面。 　　现在看来……王祖根的妈，真不是好惹的。 　　怪不得王祖根一个有正式工作的镇上人，三十几岁了，都没找到对象。 　　被邻居这么一说，赵美云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赵秋娟做的菜，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石振见状道：“赵姨，你的腿要想养好，要多吃点肉，不然容易一直大小腿。以后你也别干重活，多出去走走。” 　　赵美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结果，他们正吃着呢，一个石振没见过的，大概六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着一张长脸，上眼皮耷拉下来，遮盖出两只三角眼的女人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道：“亲家……在吃饭呢？” 　　这是王祖根的母亲？ 　　石振还是头一次见王家人，至于赵美云，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人从外面进来，先看了看桌上的菜：“吃的挺好的啊，又是鱼又是肉的，我们街上人，都不敢这么吃。” 　　今天石振要来吃饭，赵秋娟就蒸了一段之前腌制的咸鱼，又用白水煮了一碗五花肉，还另外炒了两个蔬菜。 　　这在以前的石家，是逢年过节才能吃的，但自打来了安山镇，石振天天让他们吃好点，他们就习惯吃好点了。 　　不过王祖根的母亲说他们“街上人”不敢这么吃，这就夸张了。 　　乡下人天天买肉吃的，确实是极少数，农村很多家庭都没有买菜的习惯，往往要家里有点啥事才会去镇上割肉，但镇上天天买肉吃的人，不在少数。 　　“你们吃的用的都不差，住的也是大房子，小女儿出了借读费都要在这边读书，也不缺钱的吧，怎么能一点嫁妆也不给，而且我们都给你们冬娟买了三金了，你们也不给我家祖根买个金戒指……”王祖根的母亲凑过来，用手拿了一块五花肉，沾了酱油塞自己嘴里。 　　石振：“……” 　　石振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父亲虽然不爱说话，但重感情，别的不说，上辈子赵美云摔断了腿，截了肢，之后精神状态不好，总是躺在床上哭，他父亲也一直陪着照顾着，没一点不耐烦。 　　他爸对赵秋娟，也一直很喜欢，上辈子没少叮嘱他，要他照顾好赵秋娟。 　　但赵冬娟…… 　　石大林道：“赵冬娟不是我亲生的，她的事情，我不管。” 　　“叫了你这么多年爸，你不管也说不过去吧！” 　　“要我管，那我这个老丈人这里，烟酒总要送的，彩礼也该给到我手里。”石大林没好气地说，那王祖根，他是越看越不喜欢。 　　“我们街上，不兴彩礼！”王祖根的母亲道，要不是赵冬娟会把钱带回王家，她才不乐意给彩礼！ 　　“我们那里也不兴嫁妆。你们要是不想给彩礼，不给也可以。”石大林道。 　　王祖根他妈没话说了，她其实也不想给彩礼，但是真要不给……赵冬娟她不愿意啊！赵冬娟说他们那里都有彩礼，不给不行。 　　“冬娟她妈？你男人这样说话，你就吭都不吭一声？”王祖根他妈问赵美云。 　　赵美云想到自己今天要拆石膏，这事儿家里人都知道，结果赵冬娟一上午都没影儿，早就不高兴了，等王祖根他妈来了，她更是一直在打腹稿，想着要怎么说。 　　这会儿，赵美云鼓起勇气道：“我就两个女儿，她们要给我养老的，她以后要么管我养老，要么彩礼钱留给我，就当是给我的养老钱。” 　　赵美云也不是真要这彩礼钱，她知道王家，乃至自己小女儿，都在想什么，这话就是故意怼过去的。 　　果不其然，王祖根的母亲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王祖根的母亲走了，之前跟赵美云说过几句话的那个邻居女人，从屋外进来了，一进来就道：“她怎么来了？是不是来要嫁妆的？” 　　“怎么说？”石大林问。 　　“唉，她这不是，闹过很多次了么，总觉得自己儿子天底下第一的好……以前她儿子相过很多个，结果一个都没成。”这人一番话说出来，又闭上了嘴巴，一副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赵美云问：“你尽管说。” 　　这人道：“是你要听的啊……你们这婚事谈得太快，都没相互打听一下，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就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什么……” 　　这人明显是个爱说闲话的，也不含糊，直接说了王家的种种极品事情。 　　比如王祖根年轻时，曾相到一个家境不错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不说长得多么漂亮，中等总是有的，结果他们家天天嫌弃人姑娘丑，要人家姑娘出房子结婚…… 　　当然没成！ 　　这姑娘是老师，后来王家大约是觉得女方做老师能照顾家里，一度要求女方必须是老师。 　　然后就理所当然的，找不到合适的。 　　“其实前两年，王祖根跟一个乡下姑娘订过婚，还让人姑娘来他们家住，那姑娘也傻，真的来了……结果怀了孩子之后，他们就要那姑娘去做检查，说生下来是个男的才结婚……那姑娘真是个傻的，竟然还同意，幸好被她爸拖回去了，孩子也打了。” 　　“这……”石家人都被惊呆了。 　　那邻居道：“不过他们学乖了，现在应该不敢了……你们家冬娟……会不会吃亏？” 　　“这倒不一定。”石振道。 　　石振还真不觉得赵冬娟会吃亏，毕竟赵冬娟很多想法，跟常人是不一样的。 　　就是这婚事办了之后……估计会很热闹。 　　石振没猜错。 　　婚礼石振也参加了，全程没出什么问题，但等婚礼结束，就闹起来了。 　　赵冬娟跟王祖根的父母要客人给的礼金：“客人的礼金是给我们小夫妻的。” 　　“这些都是我们之前送出去的人情，收回来当然也是我们的。”王祖根的父母当然不给。 　　“有你们这样的吗？哪家的礼金不是给新人的？”赵冬娟咄咄逼人，“这礼金要给我，不然这婚，我不结了！” 　　“你都已经结了，还说什么不结了？”王祖根的父亲都懵了。 　　“又没有领证！”赵冬娟理直气壮。 　　婚前她做小伏低，天天给王家人干活，早就不耐烦了。 　　现在彩礼到手了，她还已经抽空存进自己的存折，三金也买了……接下来该王家怕她跑了，而不是她怕王家。 　　有本事不给她礼金啊！那她就走！ 　　彩礼反正是不退的！ 　　王家人下意识地看向石家人。 　　现在宾客大多已经走了，也就石家人留了下来。 　　石振起身就走，石大林他们也紧跟其后，就连刚拆了石膏没多久的赵美云，都走得飞快。 　　这婚事，从头到脚，都是赵冬娟自个儿跟王家谈的，他们全程没插手，也管不了。 　　赵冬娟能听他们的，就奇了怪了！ 　　王家人：“……” 　　赵冬娟结婚后，王家人找过石家几次，弄得石家人有点烦。 　　但王家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压根不像王祖根说的那样，认识这个认识那个的，甚至因为他们家极品事情太多，亲朋好友都不待见他们。 　　他们也不敢闹太过……他们真的怕赵冬娟跑了。 　　不说彩礼三金什么的，光婚礼，他们就花了不少钱！ 　　所以……王家人找上来，对石家人也没什么影响。 　　最多就是有点烦。 　　石振躲在乡下，更是没受什么影响。 　　他的心情甚至还挺好的——关白羽就要放寒假了。 　　石星朝和石星火，年后就会搬出去，石振就把关白羽的房子收拾了一下，外间只留下自己的床。 　　这么一来，屋里宽敞多了。 　　石振知道关白羽放假回家的日子，到了时间就骑着三轮车去了汽车站，等关白羽。 　　结果……关白羽从汽车站里出来的时候，身边竟然跟着好几个同学，之前石振遇到过的那个，明显对关白羽有意思的女同学邱芸欣也在其中。 　　石振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关白羽。 　　关白羽的心情不太好。 　　他们考完试，又在学校里住了两天补课，一直到成绩出来，才放假。 　　终于放寒假了，他急着见他哥，结果……邱芸欣和几个邱芸欣的朋友，竟然要和他一起到安山镇玩。 　　这么多人在，他想跟他哥好好说话都不成！ 第91章 　　这次跟着关白羽一起来安山镇玩的，包括邱芸欣在内，一共有五个人，两男三女。 　　他们全都是长溪市本地人。 　　期末考是大前天考完的，考完已经晚上了，昨天下午又要求学生到校搞卫生。 　　这么算下来，假期总共只有一天半，很多像关白羽这样家不在长溪市的，就因为回家太麻烦，而没有回家。 　　但邱芸欣他们这些家在长溪市的，这两天都回家住，学校里的东西也都拿回了家。 　　也因此，他们今天能轻装上阵结伴来安山镇玩。 　　邱芸欣外婆家是安山镇的，这边留着她妈的房间，能住下三个人，她就约了自己的两个闺蜜一起。 　　至于那两个男生……这两个男生中的一个，跟邱芸欣家住一栋楼，跟邱芸欣青梅竹马，一直很喜欢邱芸欣，恰好他爷爷奶奶住在安山镇，他这次就跟着来了，还拉上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那三个女生，对关白羽都很好奇，而那两个男生，对关白羽都有敌意，这一路上他们一直问关白羽各种问题，弄得关白羽有点烦躁。 　　“哥。”见到石振，关白羽立刻打了个招呼。 　　“小羽。”石振叫了一声，又看向关白羽身边的人：“这是你朋友？” 　　“他们都是我同学。”关白羽不觉得这些人是自己朋友，最多就是普通同学。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邱芸欣等人，他们跟来干嘛？乡下有什么好玩的？ 　　“关白羽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上次说了，想来安山镇玩的。”邱芸欣鼓起勇气，主动开口。 　　“记得，你们现在要去我们家玩么？”石振问。 　　“不了，我们明天来，到时候我们会带点吃的，到乡下烧野饭。”邱芸欣道。 　　刨除那两个跟来的男生，她和自己的两个闺蜜，早就想好要怎么玩了。 　　今天她们先去她外公外婆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关白羽家找关白羽，然后可以在乡下搭个灶台，烧野饭和茶叶蛋吃。 　　虽然他们这边烧野饭，一般是四五月，用荞葱咸肉豌豆竹笋什么的来烧，但这个时候，也可以烧点不一样的饭么！ 　　比如说蜜枣糯米饭南瓜糯米饭什么的，她们就都爱吃。 　　想想到时候要自己烧火做饭，她们还挺期待的。 　　这么想着，邱芸欣又问：“可以么？” 　　“当然可以。”石振道。关白羽的同学要来找关白羽玩，他不可能拦着。 　　关白羽看了邱芸欣他们一眼。他一路上，已经跟他们说过乡下不好玩了，但他们还是要来……现在石振也答应了，他只能沉默。 　　“再见！”邱芸欣朝着关白羽挥手道别。 　　“再见。”关白羽朝着他们点头，跟着石振去了石振的三轮车那里。 　　他先把自己的书包和装被子的包袱放到车上，然后上了石振的三轮车。 　　这是他习惯了的，但邱芸欣他们，都是一愣。 　　不管是关白羽还是石振，气质都很好，可现在他们往三轮车上一坐，顿时就给人一种……破灭的感觉。 　　“欣欣，你明天真的要去关白羽家玩啊？”跟邱芸欣青梅竹马的男生问，他叫李东晨，他妈跟邱芸欣她妈是同事，所以才会从小住一栋家属楼。 　　“是啊。”邱芸欣道。 　　“乡下有什么好玩的，脏死了，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鸡屎，还有狗追着你跑。” 　　“我想去玩怎么了？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啊。”邱芸欣没好气地说。 　　她打小就不喜欢李东晨，还因为别人说她是李东晨的小媳妇，被气哭过。 　　不过长大了，倒也能跟李东晨和平相处了……她知道李东晨喜欢她，但她真的不喜欢李东晨。 　　偏偏她爸妈很喜欢李东晨，这次她要来安山镇玩，她爸妈转头就跟李东晨的爸妈说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想去的。”李东晨连忙赔礼。 　　邱芸欣白了他一眼，去跟自己的闺蜜说话了。 　　邱芸欣的两个闺蜜，一个叫孙琪琪，一个叫程甜。 　　她们都是自幼在城市里长大的，对农村其实挺好奇。 　　程甜道：“关白羽那么大了，还坐三轮车，真的怪怪的。” 　　孙琪琪道：“其实也挺可爱。” 　　邱芸欣道：“就是个交通工具么……别这么说人家。” 　　她们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孙琪琪那个曾经被寄养在关家村的大伯。 　　邱芸欣问：“琪琪，你大伯小时候，真的被寄养在关家村？” 　　这事儿，孙琪琪之前不确定，但这几天她回家问过，倒是确定了：“是啊！” 　　“好巧啊，你大伯现在做什么的？” 　　“我大伯之前是工程队的，修水塔的时候出事摔死了。”孙琪琪叹气。 　　“啊……不好意思。”邱芸欣连忙道歉。 　　“没事，我大伯出事的时候，我刚出生呢，我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孙琪琪道。 　　“他是怎么样的人？”程甜好奇。 　　孙琪琪就跟她们说了自己的大伯：“我大伯是我爷爷第一任妻子生的，他妈妈生下他难产死了，他就被送到乡下，找了个奶娘带他，我爷爷每个月给钱。后来他大了点，大概三四岁的时候，我爷爷就想把他接回来，但他乡下的奶娘……大概是想要钱吧，哄着他又哭又闹不回家。后来我爷爷又去接了几次，都没接回来，一直到他十几岁了，才强行把人接回来，但他跟我爷爷不亲近，我爷爷给他安排了个轻松的工作也不肯去，还去了工程队……他没了之后，我爷爷一直很难受，觉得对不起他。” 　　程甜老气横秋道：“小孩子就不能给别人养啊，我有个亲戚，当初也是双职工，把孩子送到乡下给别人奶了，刚接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根本不认爸妈！不过我亲戚的孩子接回来的时候还小，现在就好了。” 　　三个女生聊了聊，就把这事儿放开不管了。 　　另一边，石振跟关白羽说了赵冬娟结婚的事情。 　　那王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甚至……石振觉得，这家人跟赵冬娟上辈子找的那户拆迁户，有点像。 　　差不多就是那户拆迁户的低配版。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被赵冬娟拿捏地死死的。 　　他们一家起初以为，赵冬娟爱死了王祖根，觉得赵冬娟一个山里出来的女孩子，肯定啥也不懂任由他们拿捏，至于彩礼什么的，反正赵冬娟会拿回去，他们一点不亏。 　　结果…… 　　关白羽回到家，就看到石星朝和石星火的床已经被拆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们家，终于只有他和他哥了！可惜他们不住一间屋。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一个没注意，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其实丢脸没什么，吓到他哥就不好了！ 　　关白羽让石振去忙，自己来做饭。 　　石振没拦着，忙活去了——石星朝不在，他事情挺多的。 　　最可怕的是……有些人会问他毛衣要怎么织。 　　这个……最简单的平针他会，复杂的花样他真的完全不懂，也没兴趣学。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石振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关白羽穿了一身旧衣服。 　　石振有点奇怪：“小羽，等下你同学要来，你怎么还穿旧衣服？” 　　“他们要烧野饭什么的，穿新衣服容易脏。”关白羽很认真。 　　“脏就脏了，洗一洗不就成了？”石振有点好笑，又道：“对了，我昨天把你建国叔那边收发毛衣的屋子整理了一下，你可以带他们去那里坐坐，然后一起去外面玩。” 　　他和关白羽的住处……还是泥地呢！收发毛衣的地方则不一样，这边虽然放了很多毛衣，但也有凳子可以坐，还有汽水什么的可以喝。 　　关白羽道：“哥，我家挺好的，就让他们去我家好了。” 　　石振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什么：“你不喜欢他们？” 　　“嗯。”关白羽很肯定。 　　原来是这样……石振道：“好吧，那随你。” 　　关白羽也算是铁石心肠了，有女孩子喜欢他，他一点不高兴，还要往外推。 　　“那哥，就让他们觉得我们家很穷吧，你一定不能说漏嘴了！”关白羽道。 　　石振：“……” 　　“其实我们家真的很穷，你看我们还没钱盖房子。”关白羽道。 　　行吧……石振原本还想着要好好招待关白羽的同学，但现在见关白羽这样，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今天天气非常好，难得地没有风，村里的女人们就把凳子搬到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绣衣服。 　　也有些女人不绣衣服，而是用煮熟的茧子做“棉兜”，本地人都养蚕，其中有些蚕茧卖了换钱，有些就留着做蚕丝被或者做棉衣。 　　石振闲着没事，就坐在门口跟着绣衣服。 　　再过几天，服装厂那边就要放假了，不会再给他发衣服，还会在年前跟他算清账目，这活儿干不了几天。 　　石振正做着，一个带着吃惊的声音响起：“关白羽的哥哥？” 　　石振转过头，就看到了五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他们都吃惊地看着他。 　　这些人来得挺早的。 　　“你们来了？关白羽在家呢。”石振道。 　　“关白羽住这里？”邱芸欣看着面前的房子问。关白羽家很穷么？这房子看着不错啊！ 　　“不是，他在那边。”石振指着不远处，关白羽的房子道。 　　他本来是想给关白羽撑一下门面的，不过关白羽不用，那就算了。 　　他不可能去做关白羽不喜欢的事情。 　　邱芸欣顺着石振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一栋看着就破的小房子。 　　她和同学面面相觑，到底还是往那边走去，一走近，就看到关白羽穿着土布坐的棉袄，正在家门口洗衣服。 　　关白羽又把石振的被子拆了洗。 　　离上回给石振洗被子，已经有段时间了。 　　这样的关白羽，跟邱芸欣以往见到的关白羽完全不同。 　　她除了见到关白羽，还看到了关白羽身后的房子。 　　那房子的门开着，一眼望进去，真的又破又小，尤其是，这么一小间屋子里，除了灶台桌子，竟然还放着一张床。 　　关白羽，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邱芸欣一时间心疼不已。 　　程甜和孙琪琪也一样，他们虽然觉得有点幻灭，但也觉得……关白羽太可怜了吧？ 　　看来学校里的很多传言，都是真的，他家里非常穷，他都这样穷了，还这么努力，真厉害！ 　　三人看着关白羽的目光，充满怜爱。 　　关白羽：“……”这不太对！ 　　关白羽有心表现地穷一点，想让邱芸欣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没有可能的。 　　但看邱芸欣的眼神……邱芸欣恐怕不是这样想的。 　　倒是那两个男生，看他的房子的时候满是嫌弃。 　　“你们来的有点早，我还没洗完被子……要不你们先去旁边走走？”关白羽道。 　　“不用不用，我们看着你就好，”邱芸欣笑眯眯的，“关白羽，你真能干，还会洗被子。” 　　洗个被子就能干了？关白羽有点懵。 　　李东晨更是道：“我也会洗被子！” 　　邱芸欣立刻怼他：“你就会吹牛！你妈都说了，你在学校里都不洗衣服，每星期都把脏衣服带回家。” 　　“学校里洗衣服不方便……”李东晨尴尬道，他夏天也是洗衣服的，冬天不是水太冷，洗了还不容易干，再加上反正不怎么换衣服，才不洗的么？ 　　邱芸欣已经不管他了，她进屋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着跟关白羽说话，大约是没话找话，就问起了英语要怎么学。 　　关白羽道：“英语要多听多读，还有单词，要反复背。” 　　“嗯嗯。”邱芸欣连连点头。 　　关白羽和邱芸欣真的不熟，其实加起来没说过几句话，两人很快就没东西聊了，邱芸欣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对了，孙琪琪她大伯，小时候在关家村住过呢！” 　　“是吗？”关白羽听到“孙”这个姓，就有点警觉。 　　“是的，我大伯小时候寄养在这边。”孙琪琪道。 　　又是姓孙，又是寄养……关白羽笑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跟我说说么？说不定我知道呢，毕竟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孙琪琪对关白羽也挺有好感的，她又不觉得自己大伯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立刻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 　　这是跟关家村这边，不太一样的说法。 　　毕竟这边的人，都说他亲爷爷，把他爸扔在这边之后就不管了。 　　也不知道哪边是真的，哪边是假的。 　　关白羽问：“你大伯没了，挺可惜的……他去世的时候，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我大伯没结婚，也没有孩子。” 　　“是吗？他去世的时候，应该年纪不小了吧？” 　　“是不小了，但他没结婚，清明什么的，都是我去给我大伯磕头的。”孙琪琪道。 　　关白羽的动作僵住了，他低下头，缓了缓才重新抬头。 　　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之前孙平富知道他来自安山镇，姓关，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现在孙琪琪，也完全不知道她大伯有孩子这回事。 　　这是不太正常的。 　　关白羽电光火石之间，又想到了很多疑点。 　　比如……孙平富既然很有钱，之前把儿子寄养在农村，出了十几年的钱，那他就算不喜欢孙子，也不至于完全不闻不问吧？ 　　还有孙琪琪的说法……孙琪琪说他大伯的奶娘教他大伯哭闹不回家……他信。 　　外面的人，或许觉得他奶奶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太太，但他一直跟他奶奶住在一起，他奶奶瘫痪那两年，完全是他伺候的，他知道他奶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特别在乎钱。 　　别人送来的肉，她奶奶自己吃不完，哪怕放坏了，也不给别人吃。 　　当时他姑姑什么的，常常会给他奶奶送桂圆干之类的零嘴，她奶奶放在床里，得闲了就剥来吃，他给她整理床铺，有时候还会收拾出来长毛的核，但他从没吃到过。 　　他奶奶并不是喜欢孩子，爱孩子的人。 　　难道他不是孙家的孩子？ 　　但这就有点荒谬了，他要不是孙家的孩子，又是哪来的？他哥……又是怎么回事？ 　　又或者，他妈的存在，孙家人不知道？ 　　关白羽垂下眼睑，把洗完了还没漂洗的被套放在一边，冲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泡沫之后，看向邱芸欣他们：“我带你们去村里走走吧。” 　　“好啊好啊。”三个女生连连点头。 第92章 　　其实这些年，关家村已经没什么人说当年孙青树的事情了，除非关白羽刻意问起。 　　但别人知道的也不多，最多就是那些年长的人，说一些孙青树小时候的事情，后来孙青树被孙平富带走……就没人知道他怎么样了。 　　孙青树去世的时候，是七九年，他被带走的时间，比这个还早了十几年，是六十年代。 　　那时候，关家村的人压根就不会去长溪市。 　　一直到78年年底，孙青树去世，孙家那边来通知了一声，这边的人才知道他死了，然后他奶奶去了一趟长溪市，他被抱了回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他奶奶参与。 　　村里人一直说，孙家那边对孙青树不好，不要孙青树，也不要孙青树的孩子，才会在孙青树死了之后，把他扔给他奶奶。 　　这些，也是他奶奶说的。 　　关白羽从不跟人说他奶奶如何如何，毕竟是这个老人养大了他，要是没有这个老人，他兴许已经不存在了，但内里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奶奶是怎么样的人。 　　关白羽有了怀疑，但很快又将之推翻。 　　指不定是孙家那边有什么龌龊，才让他们不认他。 　　又或者，他母亲那边有什么问题，没让孙家人知道她有了孩子。 　　要不然……他哥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他哥认错人了吧？ 　　关白羽带着邱芸欣他们在村里逛，给他们介绍菜地里的菜，带他们去走村里狭窄的，有些年头的石桥。 　　昨天邱芸欣跟着关白羽来安山镇，一辆公交车上坐着，关白羽对她一直爱答不理的，她其实很郁闷，就是想着关白羽兴许是家里穷，不想让她们看到，才会这样，这才好受了一点。 　　她不会嫌弃关白羽穷的，关白羽没必要不理她！ 　　而现在关白羽对她态度很好……她觉得关白羽应该是知道她的想法了。 　　邱芸欣全程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 　　关白羽这时候，却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他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现在生活地很好，就算要深究，也不急在一时。 　　九十年代的农村，忽视跑来跑去散养的鸡鸭，其实风景挺好的。 　　至少这时的河流，还没有被污染。 　　而且长溪市这边，冬天虽然冷，但不会特别冷，农家的自留地里，其实长了很多蔬菜，对从小住在城里的人来说，也挺稀罕的。 　　众人逛了一圈，又回到关白羽家，也说了想在这边烧野饭的事情。 　　关白羽原本，是不想跟他们多聊的，还想着借口自己忙，让他们自个儿玩。 　　但孙琪琪突然说了那么一件事……关白羽到底没想法子把人赶走。 　　左右也不过就是在他家旁边烧个野饭。 　　“你们会烧饭么？烧出来的能吃吗？”李东晨道。 　　这次来的五个人，三个女孩子一直在跟关白羽聊天，两个男生么……其中一个透明人一样，全程跟着欣赏自然风光，至于李东晨，他时不时发表不满的意见。 　　“那你别吃啊！又没人逼你吃！”邱芸欣没好气地说。 　　虽然邱芸欣他们都在城市里长大，但他们之前读的小学初中都不错，学校里会组织春游秋游什么的，还在学校里烧过野饭和茶叶蛋。 　　这也是邱芸欣她们想出来要做这个的原因。 　　这会儿，三个女生就上手，想用关白羽家门口的碎砖来搭个灶台。 　　这些碎砖，是石振最近给人装砖头，顺手捡回来留着备用的。 　　以他的手艺，有足够的砖头，自己一个人在关白羽住的房子旁边盖个小房子都没有问题，砖头的用处真不小。 　　关白羽把家里的锅拿了出来，认真洗干净，然后就见三个女生嘻嘻哈哈地在他家门口搭灶台，结果压根不会搭，一看就知道，锅放上去铁定塌。 　　他无奈地亲自上手，搭了个灶台。 　　这些女生带了蜜枣、糯米，还有白糖，打算烧蜜枣糯米饭，他就帮着加了水，点了火。 　　这东西是人家吃的，他没打算去吃，就进了屋，给自己和石振做饭。 　　他用电饭煲做了饭，还在上面蒸了个水蒸蛋，又炒了两个蔬菜。 　　他自己做饭的时候，还没忘记出去看一看外面五个人的蜜枣糯米饭好了没，并及时叫停，免得他们煮出一锅糊了的饭来。 　　邱芸欣看着关白羽，越看越喜欢。 　　说实话，关白羽家里特别穷，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关白羽厉害。 　　关白羽就像是淤泥里长出来的莲花！ 　　“关白羽家里这么穷，在学校里真看不出来，他吃的用的，不是都挺好的吗？真的跟别人说的那样，全都蹭的梁秦轩的？”李东晨又开始了，“他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邱芸欣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梁秦轩自己愿意的，关关白羽什么事儿？” 　　邱芸欣现在，只觉得关白羽哪里都好。 　　关白羽还会做饭呢！她爸就不会，不会还算了，她妈做了，他还挑剔！ 　　她最不喜欢她爸这样的。 　　“欣欣……”李东晨更气了，想了想又道，“对了，关白羽之前一直找孙琪琪说话，他是不是喜欢孙琪琪啊？” 　　邱芸欣更生气了：“你竟然挑拨我跟琪琪的感情！” 　　之前有一阵，关白羽确实跟孙琪琪说了很多话，但聊的都是孙琪琪的大伯，两人压根没聊别的！ 　　就连孙琪琪，现在都讨厌李东晨了，李东晨以为所有人都会早恋啊？她根本不打算早恋好么！ 　　就算她要早恋，也不会选闺蜜的男朋友啊！ 　　关白羽做好饭不久，石振就端着赵秋娟送来的菜过来了。 　　而这个时候，邱芸欣他们，也刚刚吃上她们自己做的蜜枣糯米饭。 　　甜糯米饭做起来不难，吃的话……反正就是甜。 　　石振招呼他们一起到桌上吃点，那五人没拒绝，都坐下了，就是那两个男生，看着桌子一脸嫌弃，桌上的菜也一口不碰。 　　石振这会儿，也有点不喜欢他们了。 　　这两个男生明显对关白羽有意见。 　　石振本来还想跟他们聊聊，看到这情况，心思也就淡了，他飞快地吃完，就去关建国家，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也就是这时，几个女生问哪里可以上厕所。 　　关白羽想了想，直接带他们去了关建国家，让她们在那边上厕所。 　　关建国家的房子修的不错，厕所也修的还可以，虽然都是茅坑，但他家茅坑干净。 　　女生们去上厕所了，李东晨突然道：“关白羽，你别以为欣欣喜欢你，你就能跟她在一起，你这样的乡下人，欣欣的爸妈肯定看不上。” 　　“我知道。”关白羽很淡定，他也不需要人家看上。 　　李东晨准备了不少话，想跟关白羽说，但关白羽这么来了一句，把他想说的话全都堵回去了，到最后，他竟是涨红了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关白羽有点羡慕他。 　　李东晨喜欢的是女孩子，就能光明正大地表白。 　　还有邱芸欣，她是个女孩子，就能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地这么清楚明白。 　　要是石振是女的……好吧，这样想怪怪的，要是他是女的，他跟石振…… 　　等等，他们是表兄妹！ 　　关白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心里有一团迷雾，又不知道该找谁解惑。 　　关建国家的茅坑相对干净，现在是冬天，还没有苍蝇和乱爬的蛆，三个女生去上厕所，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她们还开始琢磨着，想要烧茶叶蛋。 　　关白羽没拦着。 　　不过他们烧茶叶蛋的时候，关白羽示意邱芸欣，跟他一起到外面走走。 　　邱芸欣红着脸，跟着关白羽走了出去。 　　关白羽家门口不远处就是水泥路，在往前走是一条河，水泥路和那条河中间，则种着好几棵树。 　　他带着邱芸欣道树下，直接道：“邱同学，我们谈谈吧。” 　　“你要说什么？”邱芸欣期待地问道，她已经很主动了，表白的话，肯定是希望关白羽来的。 　　“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对我来说，最要紧的就是读书，不然简直是对不起我哥。我高中会好好读书，大学也是。我只想读书，不想别的。”关白羽没有明确拒绝，毕竟人家没表白。 　　但他的意思也很清楚了，他高中大学，都不会恋爱。 　　邱芸欣一愣。 　　关白羽笑了：“你同学在等你，回去吧。” 　　邱芸欣道：“等等，我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就会学习。”关白羽道。 　　邱芸欣道：“你成绩已经很好了……” 　　“我想拿第一。” 　　“你……” 　　“我只想学习。” 　　这下邱芸欣也没话说了，看着关白羽那张脸，再想想关白羽的家境，又气不起来。 　　她愤愤不平地回去煮茶叶蛋。 　　李东晨道：“欣欣，他跟你说了什么？他的甜言蜜语，你可别相信！” 　　“你以为都是你啊！”邱芸欣道。 　　李东晨就不明白，邱芸欣为什么会喜欢上关白羽，关白羽这人除了一张脸，哪里好了！ 　　孙琪琪和程甜相视一眼，低声问邱芸欣：“他是不是对你表白了？” 　　邱芸欣无奈道：“没有！” 　　关白羽没对她表白，分明就是拒绝！ 　　孙琪琪和程甜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邱芸欣也没心情继续待下去了，烧完茶叶蛋，就带着茶叶蛋，回镇上去了。 　　一直到远离了关白羽家，邱芸欣才把关白羽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两个闺蜜。 　　程甜道：“其实他说的也挺对的，他家这样子，他不好好学习的话，还能做什么？” 　　邱芸欣撇嘴：“可他不还是整天和梁秦轩在一起？” 　　“可是梁秦轩有钱啊……”程甜道。 　　邱芸欣有些气：“等将来，我一定也要赚很多钱！到时候就让关白羽只能跟着我！” 　　“可以啊欣欣！”程甜很鼓励。 　　邱芸欣虽然被拒绝了，但称不上失恋，毕竟关白羽没跟别人在一起。 　　她给自己鼓劲，打算好好学习，将来和关白羽上一所大学，再去一个单位，到时候关白羽总不能再用要读书拒绝她！ 　　年轻人的想法，总是单纯而又直白。 　　另一边，李东晨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在长溪市的朋友打电话，抱怨关白羽，着重强调了关白羽家里多么穷。 　　很穷的关白羽，第二天背着五千块钱，前往长溪市。 　　之前石振问过关白羽，问他要不要把那五千块存起来，关白羽说不用，石振也就没拦着。 　　虽然现在存银行利息很高，但再高的利息，也赶不上贬值程度…… 　　关白羽这次到长溪市，跟石振说的，是他想要给自己办一个身份证。 　　石振没怀疑。 　　十六岁，其实已经可以办身份证了，十六岁以上，都不算童工了。 　　对关白羽来说，有个身份证，确实会方便很多。 　　关白羽到了长溪市之后，确实去办了身份证，不过等他拍完照片，立刻就和梁秦轩一起，去了附近的服装厂。 　　关白羽和梁秦轩一个个服装厂问过去，问他们做不做代加工的生意。 　　那些大服装厂，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现在他们随便生产点什么出来，都有人抢着要，还做什么代加工的？就算要做代加工，那也要去加工国外的名牌服装——那个利润，才是真的高！ 　　国外的公司在国内办厂，普通工人的工资都能给开好几千，他们找国内企业加工衣服，给的钱也特别多。 　　大工厂不做，关白羽和梁秦轩退而求其次，去找那些小作坊。 　　至于怎么找小作坊…… 　　之前去大公司的时候，关白羽拿了几包烟，跟大公司里看门的老人什么的聊了聊，就知道了一些小作坊的地址。 　　很多开小作坊的人，就是从这些大公司出来，自己单干的。 　　或者干脆就是这些大公司领导人的亲戚，跟着一起做。 　　关白羽和梁秦轩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作坊。 　　那小作坊开在长溪市附近的一户农家，从门口进去，就见外面堆了很多衣服，有长袖也有短袖，都是款式简单的。 　　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练女人正在整理衣服，见到他们就问：“你们要来进货？” 　　“不是，我们想问问，你们做不做代加工的生意，就是帮我们生产我们用得上的东西。” 　　这女人想也不想就道：“做啊！” 　　关白羽跟这个女人聊了聊，发现她收的加工费非常便宜，再跟着她进去……她家里面，有十来个工人正在踩缝纫机，一个个埋头苦干，一停不停。 　　这样的小作坊，基本都是按件算钱的，大家都舍不得停。 　　关白羽问清楚之后，又问了布料的价格，还有拉链的价格，这女人也一一说了。 　　做笔袋需要的布料很少，他一个笔袋的成本，完全可以控制在一元以内，甚至五毛以内。 　　出售的话……卖个两元不成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可能自己去卖，而长溪市的学生……这里的学生满打满算才多少？他们不可能人人都来买他的笔袋。 　　关白羽想了想，又道：“我们再去大服装厂那边看看……那边好像有经销商。” 　　他不懂销售，但可以批发给别人。 　　就刚才那会儿……关白羽意识到，他们还可以做书包。 　　衣服能做出来，书包肯定也行，大不了就先做点简单的。 　　梁秦轩一直跟在关白羽身后跑，瞧着没什么主意，但真遇到了人，他还挺会说话的，估计是在他父亲那边，耳濡目染了。 　　不过现在，他拒绝了关白羽：“关白羽，现在太晚了！” 　　关白羽一愣，这才注意到已经晚上五点，天都快黑了：“马上送我去车站，太晚就要没车了。” 　　“让我表舅送你回去吧。”梁秦轩道：“明天早上他再来接你！唉，你要不要去我家住？好吧好吧，我不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梁秦轩一提让关白羽去他家住的消息，关白羽就皱眉，他顿时不敢提了。 　　关白羽道：“你后妈多半不待见我，我还是回家比较好。” 　　他哥还在家里呢！ 第93章 　　关白羽这天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从梁秦轩表舅的车上下来，冬天的冷风就往他脖子里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抬眼，他就看到石振打开门出来，背着光，眉眼柔和：“小羽，你回来了。” 　　“哥。”关白羽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石振打量了一下关白羽，才对梁秦轩的表舅道：“谢谢你送小羽回来。” 　　“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梁秦轩的表舅哈哈一笑，开车走了。 　　等车走了，石振立刻看向关白羽：“小羽，吃饭了吗？” 　　关白羽道：“还没有。”他和梁秦轩中午是随便找了家面店吃的，晚上……梁秦轩倒是想请他吃饭，但他急着回家。 　　“那快来吃。”石振道，进屋掀开锅盖。 　　关白羽进了屋子，就觉得身上暖烘烘的。 　　灶台上的大锅里有一锅热水，上面的蒸架上放着饭菜，饭菜蒸久了，颜色都不好看，但关白羽看到它们，一下子就饿了。 　　他端了饭菜吃，石振就把锅里的热水舀到盆里，脱了鞋袜洗脚。 　　他最近每天在关建国家待着，不干什么脏活累活，也就不天天洗澡了。 　　关白羽一边吃，一边看石振。 　　他回来的时候，汽车还没停下，他哥就出来了……他哥肯定一直等着他。 　　他哥，是真的很重视他。 　　但他哥跟他说的话，却不一定是真的。 　　关白羽之前没多想，也就没发现疑点，可昨天理了理，就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了。 　　他之前，没少跟石婷还有石星朝打听他哥的事情。 　　他哥在成年前，从未离开过他们那地方，一直在山里打转，出来之后……又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他。 　　他对自己的生日不怎么重视，他哥的生日，却早就记牢了，也记得他跟他哥见面的日子。 　　他哥从山里出来，没几天就找到了他。 　　既如此，他哥跟他外公外婆，又是什么时候相处的？ 　　石婷还完全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存在。 　　他以前以为，是他外公外婆身份比较敏感，才会这样，但仔细想想，又不对劲。 　　他哥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她如果想说自己娘家的情况，没必要只跟自己的儿子说。 　　就算她只跟自己的儿子说了……他哥为什么一直不跟石婷提起？ 　　所以，他哥在骗他？ 　　但这又是为什么？ 　　关白羽昨天，其实想过要直接问，但最后又没问。 　　现在沉淀了一天，在昏黄但又温暖的灯光下，关白羽终于问：“哥，你见过我母亲吗？她是怎么样的人？” 　　石振动作一顿。 　　他刚重生的时候，心情太激动，考虑事情也就不那么全面，当时他迫切地想认识关白羽，迫切地想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关心关白羽、照顾关白羽的身份，就直接说自己是关白羽的表哥。 　　但这，多多少少是存在疑点的。 　　好在后来，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了，也想过要怎么圆谎：“其实我没有见过你妈妈，刚找到你的时候，我是怕你不相信我，才说了一堆外公外婆，还有你妈妈的事情。” 　　关白羽看向石振。 　　石振尴尬地笑笑：“其实来这里之前，我连你的情况，知道的都不清楚……我母亲跟你母亲有通信，你母亲在信里说了你的存在，我才知道你，才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关白羽暗暗松了一口气。 　　石振又道：“小羽，我最初来找你，其实是因为J市太大，我有点慌，还找不到工作，就想找个亲戚投奔一下。我觉得有个本地的熟人，怎么都好办事。但我来了这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着太可怜了，又合我眼缘，我就多照顾了你一点。” 　　如果真的像石振说的这样，就全解释的通了，关白羽又问：“哥，我有没有可能，不是你表弟？要是我不是你表弟……” 　　“不会的，你妈写给我妈的信上，把你的地址写得很清楚，我就是一路直奔你来的，”石振道，“而且就算你不是我表弟，我们的感情也做不得假，你永远是我弟弟。” 　　关白羽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他想和石振在一起，但并不想做石振的弟弟。 　　不过有了石振的话，他轻松很多：“哥，我妈跟你说过我爸的事情吗？” 　　石振对孙青树的了解，都是上辈子关白羽或者关家人跟他说的，了解的主要是年少时的孙青树，而不是后来在工程队的孙青树，自然不敢多说：“你妈在信里什么都没说，我也是来了这边才知道你父亲是谁的。” 　　关白羽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竟然怀疑他哥！ 　　好在他没怀疑太多…… 　　关白羽叹了口气：“哥，我可能不是孙家的孩子。” 　　“什么？”石振一惊。 　　关白羽道：“我在长溪市遇到孙平富了，就是我一直以为，是我爷爷的那个人。他好像一点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一样，我就想，我有没有可能，不是孙家的孩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石振心里一颤。 　　他一直认定，关白羽是孙家人。 　　上辈子，关白羽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关家村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 　　“我其实也不确定。”关白羽道，“我就是觉得……我要真是孙家的孩子，人家不至于见了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吧？他们对我不闻不问，应该是很恨我才对，要是恨我，那为什么见了我还笑眯眯的？” 　　关白羽没说孙琪琪的事情，昨天没及时说，今天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不过他昨天从孙琪琪那里得知，孙琪琪的家人，是知道她要来安山镇关家村的。 　　他们竟然一点不在意！ 　　当然最让他产生怀疑的，是他奶奶对他的态度。 　　关白羽脸上没有什么难受的表情，但石振见他这样，却觉得有点难受，更觉得自己上辈子，过得有点糊涂。 　　上辈子关白羽去世的时候，他其实只能说有了点小钱，但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有钱人，跟孙家人，也完全没接触。 　　但后来在长溪市住着，他是见过孙家人的。 　　可他当时，竟然从未想过要去调查关白羽的身世，甚至因为关白羽，对孙家人敬而远之。他倒是想过去找关白羽的母亲，但没打听出这么个人，这人也一直没有找到关家去，就没有让人去查，觉得抛弃了关白羽的人，不值得去找。 　　当然，他当时会这样，主要也是因为……关白羽已经没了。 　　触景伤情，他不乐意去扯自己的伤疤。 　　可现在听关白羽这么说，石振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比如说关白羽去世，他给关白羽办丧事的时候，关广国曾经联系过孙家人，跟那边说关白羽没了……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关广国，还说孙家人冷血。 　　还有一件事就是……张秀美一直不喜欢关白羽，是因为觉得关白羽的奶奶偏心关白羽。 　　她会这么想，当然有原因。 　　以前他们家，当家的是关白羽的奶奶，老太太手上，按理是有不少积蓄的，怎么都能有个几千，但她死的时候，压根没留下钱来。 　　老太太在八十年代末，就瘫了，自个儿花不了钱。 　　这钱，如果她在八十年代全部自己花了，吃的用的，那张秀美肯定能看到，以张秀美的反应来看……关白羽的奶奶，并没有花用那笔钱。 　　那钱呢？ 　　关广国一家，早年攒的钱呢？ 　　当初孙青树被寄养在关家，孙平富年年月月给的钱呢？ 　　关奶奶一直捏着钱不放，关广国才会那么穷，才会护着妻子跟母亲关系不好。 　　这钱哪去了？ 　　石振立刻就有了不那么好的猜测。 　　关白羽如果不是关奶奶抱养的弃婴，那有没有可能，是她买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 　　关白羽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关白羽是不是被拐卖的？ 　　他是不是……本来有机会，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最后呢？ 　　他从小没过过好日子！ 　　长大了呢？也早早去世。 　　石振的眼睛有点酸。 　　说起来，关白羽的相貌，看着就出众，他还那么聪明……他父母应该也是很优秀的人。 　　他之前，竟然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关白羽那个养奶奶，太会骗人了，骗过了所有人。 　　石振收敛起自己的心情，压下心里的难受，道：“小羽，我明天就帮你去打听一下。” 　　“哥，我自己去打听就行了。”关白羽把心里的事情说了之后，就没了纠结。 　　他本身对孙家没有期待，现在知道自己不是孙家人，也没有太多感觉。 　　至于他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回事，但她应该是有难处的。 　　现在她人也不在了，他没什么好计较的。 　　尤其是……她带来了石振！ 　　“那我们一起去打听。”石振道。 　　石振没有说谎，他第二天，确实去打听了。 　　已经临近年底，这天，羊毛衫厂没有送毛衣过来，倒是将他这里所有的毛衣，都装走了。 　　而他跟着车子到了长溪市，结清工钱，并将其中一部分存进银行之后，就买了点东西，去拜访了费老师。 　　快过年了，费老师就回了长溪市住，还给了石家人一个地址。 　　费老师给的地址是他儿子家的，石振过去拜访，他很高兴，石振顺势跟他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道：“费老师，最近听说了一桩很巧的事情。我家的房子，不是跟你朋友租的么？你朋友以前是不是有个儿子寄养在乡下？寄养的那家，竟然就是小羽养父家。” 　　“还有这事儿？”费老师有些吃惊，随即道：“那还真巧了。” 　　石振顺势就问了问。 　　费老师道：“老孙这个人，年轻时做事糊涂，他前面那老婆没了，后面再娶就再娶吧，竟然被再娶的老婆哄着，不去把寄养的孩子带回来……孩子哭一哭怎么了？他平常都不怎么去看那孩子，那孩子跟他不熟，他突然去接，孩子不哭才怪！” 　　费老师言语间，对孙平富不把孩子带回来的事情，颇有怨言。 　　但他也提到，孙平富去接过几次。 　　说着说着，费老师还说起孙青树后来的事情来，说是孙青树在工程队做的挺好的，就是那时候各种防护措施少，就出了事。 　　“他去世的时候不小了吧？结婚了吗？”石振问。 　　费老师道：“没有。” 　　那个年代，孙青树是城镇户口，还有工作，甚至在比较封闭的工程队工作，他不可能跟一个女人孩子都生了，还不结婚。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去想，意识不到疑点，仔细一想，就全是疑点。 　　至于孙家那点事情……左右不过就是，孙平富有了后面的小娇妻，就对前面的儿子不上心了。孙青树十几岁才回家，这时候家里弟弟妹妹都好几个了，他显得格格不入，自然也不乐意在家里待着。 　　石振跟费老师聊过，就离开了。 　　另一边，关白羽倒是没急着去打听自己的身世，而是先去大服装厂，想要找那些经销商。 　　只是……大服装厂的人，压根就不让他们见经销商。 　　他们也怕有人抢生意。 　　“我是认识几个经销商的，要不要我带你们过去？”梁秦轩的表舅突然道。 　　“好啊！”梁秦轩一口答应。 　　关白羽看着对方，认真道：“谢谢。” 　　关白羽知道，梁秦轩的表舅要带他们去找的经销商，多半不是他认识的，而是梁秦轩的父亲安排的。 　　梁秦轩这两天在做什么，梁秦轩的父亲肯定知道。 　　而以梁父的人脉，要帮他们，轻而易举。 　　有人帮忙，真的做什么都容易，他哥没人帮忙，就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慢慢赚钱，慢慢积攒。 　　他所在的一中，其实有很多人，看着普普通通，家里很有背景。 　　如果他能多认识一些人…… 　　就说梁秦轩，他认识梁秦轩之后，得了多少好处？ 　　当然，他也不能白拿梁秦轩的好处，这门生意，他肯定要多给梁秦轩分钱，甚至可以让梁秦轩拿大头。 　　关白羽想的不错，那个经销商，明显有人通过气，对着他们的时候，态度挺好。 　　巧了，这人路子还广，在省城那边有关系，很多东西都可以试着铺货。 　　关白羽也不含糊，把自己想做笔袋卖的事情说了。 　　“笔袋？这东西好卖？” 　　“现在大家都用铁皮文具盒，男生之间打打闹闹的，铁皮文具盒稍有不慎就摔得坑坑洼洼，上课的时候还有人拿来玩，发出声音影响课堂记录，相比之下，肯定是笔袋用着更方便，”关白羽直视对方，“如果学校老师能说几句，建议学生用笔袋……” 　　那个经销商的眼睛亮了。 　　关白羽又道：“现在有很多卡通形象受人欢迎，笔袋可以做的样式非常多，成本还低……” 　　“你还挺有想法的。”那经销商道，这种东西，成本不高，只要有门路，绝对不愁卖。 　　关白羽一鼓作气道：“我们打算注册一个公司，专门生产笔袋和书包！” 　　之前没人帮忙，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小打小闹。 　　但现在梁秦轩的父亲给了一个这么好的平台，他不抓住，就太不应该了， 　　他和梁秦轩，可以试着开公司。 　　当然，这公司肯定得是梁秦轩的，毕竟没有梁父，这公司大概率起不来。 　　但以梁秦轩的性格，应该不会少了他的分红。 　　最重要的是……梁秦轩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赚钱超过他爸……这不是一个好机会？ 　　梁秦轩一直在旁边听关白羽说话。 　　这会儿，他有点懵。 　　关白羽不是说，他只是想做一些笔袋来卖么？ 　　他还以为，他们会在找小作坊生产出笔袋之后，自己拿到学校里卖来着。 　　他都想好，要怎么在学校里宣传笔袋了。 　　结果现在，关白羽要开公司？ 　　这个……太快了吧？ 　　公司要怎么开？ 　　等关白羽和经销商谈好，梁秦轩立刻问：“小羽，你要开公司？你知道公司怎么开吗？” 　　“我不知道，”关白羽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懂。” 　　“那你怎么还要开公司？” 　　“你爸开公司的时候，知道公司怎么开吗？”关白羽问。 　　梁秦轩听关白羽提起自己的父亲，立刻就想开公司了，他要赚大钱！ 　　关白羽又道：“至于公司怎么开，可以去问我哥，我哥肯定清楚。” 　　之前，他哥有提过，等明年要开个公司。 　　他哥肯定知道。 　　梁秦轩无比敬佩：“你跟你哥真牛！” 第94章 　　石振这天回家的时候，心情有点沉重。 　　关白羽当初……应该是他养奶奶买回来的。 　　七八十年代，重男轻女严重，丢弃女婴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在长溪市这边，也是有的。 　　但男婴，还是健康的男婴，基本上不会被丢弃。 　　关白羽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如果是在二十几年后，借助网络，借助各种寻亲的组织，关白羽有很大概率，可以找到他的父母。 　　但这是九十年代。 　　这年头连拐卖这样的事情，都还屡见不鲜，要找家人，那是难上加难。 　　至于关白羽找到家人之后，他“表哥”的身份会被戳穿……石振不太关心这个。 　　他和关白羽日常相处中培养出来的兄弟感情不是假的，就算他骗了关白羽，关白羽应该……也不会计较？ 　　其实他不介意对关白羽和盘托出，就怕这么说了之后，关白羽会不愿意再接受他的帮助，或者觉得他居心不良。 　　现在想这些，其实毫无意义。 　　等过两年，等他有了钱，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关白羽找到亲生父母。 　　石振心情不太好，结果关白羽回来的时候，看着特别高兴，眼角眉梢全是喜意，甚至朝着他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 　　关白羽是坐汽车回家的，身上没有什么凉意，反而暖烘烘的，石振被他撞了个满怀，心里的郁闷都被撞飞了。 　　“小羽，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石振问。 　　关白羽道：“哥，我想开公司！” 　　开公司？石振愣了愣。 　　关白羽就道：“哥，我不是有五千块钱吗？我想拿着这个钱，跟梁秦轩合伙开一个公司，专门生产笔袋和书包！” 　　石振没想到关白羽会有开公司的想法，又惊又喜。 　　别的时代他不知道，但是在九五年，开文具公司……这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这样的七零后，除非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不然上学的时候，父母是不会给太多钱买文具的。 　　他小时候，铅笔就一支，用完了才再买一支。 　　但现在的孩子已经不一样了。 　　如今大家手里有钱，大部分人在孩子的学习上，还是不会亏待孩子的。 　　最重要的是，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这段时间，是这个国家的婴儿大量出生的时期，也就是所谓的，婴儿潮时期。 　　他记得他上辈子看人口数据，六三年开始，有个婴儿潮，过了这个婴儿潮之后，出生人口最多的年份，就是一九八七年，全年出生人口，有两千五百万。 　　这一年之后，好多年，出生的孩子，也是特别多的。 　　这些孩子，现在刚上小学，或者正要上小学。 　　他们出生的时候，独生子女政策早已实行，虽然也有超生的，但普遍……因为孩子少，这时的父母对孩子，要比以前的父母对孩子好很多。 　　孩子的笔袋书包，父母绝不会缺了孩子的。 　　“小羽，你真棒，这个想法特别好。”石振夸奖道。 　　跟在关白羽身后下车的梁秦轩：“……”他都被关白羽的想法震惊了，关白羽这个……没读过什么书，平常就摆摆摊，干干泥瓦匠，辛苦养活关白羽的表哥，竟然一点不觉得关白羽异想天开？ 　　石振不仅不觉得关白羽异想天开，他还道：“你也不要只卖笔袋和书包，这两样东西，能赚钱，但绝不是最赚钱的……等有钱了，你可以琢磨一下，生产圆珠笔，这才是消耗品。” 　　书包和笔袋，孩子们一年买一个顶天了，东西质量好点，孩子又爱惜的话，这些甚至是可以用好几年的。 　　但是笔不一样，尤其是圆珠笔。 　　石振记得，这会儿虽然很多人用钢笔，但再过几年，大家就都用圆珠笔，不爱用钢笔了。 　　再后来，又改为用中性笔。 　　这些东西的消耗才是大！ 　　二十年后，有大品牌垄断了一些市场，小公司开了很难赚钱，但现在…… 　　他上辈子会看一些品牌创始人的自传什么的，这会儿，其中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具品牌的创始人，还在做文具推销员。 　　反正，在九十年代，生产出这些必需品，肯定不愁卖。 　　“生产圆珠笔？”关白羽有些好奇。 　　石振道：“对。圆珠笔的笔芯，现在国内好像还不能生产，但从国外购买也不贵……笔杆什么的，就是塑料，你有了本钱，买了机器，绝对可以生产出来。” 　　石振上辈子在长溪市，认识很多有钱人。 　　他们有生产羊毛衫发家的，有生产杯子发家的，有专门生产纺织原料发家的……做什么的都有。 　　他重生之后，不走他们的道路，是因为他对这些不了解，也没有相应的人脉。 　　但关白羽如果是跟梁秦轩一起做……梁秦轩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人脉非常广，绝对可以帮到他们。 　　在上辈子，再过个一两年，梁秦轩的奶奶去世，梁父就会把梁秦轩赶出家门。 　　在之后，他的公司会破产，他自己也生病去世。 　　但现在……按照梁秦轩说的，他奶奶身体挺好的，体检做出来，只有小毛病没有大毛病，她如今天天在家带孙女顺便骂儿媳妇，特别有活力，指不定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梁父自己刚得了个老来女，对工作肯定也会很上心，他的玻璃厂本身没啥问题，好端端的，应该也不会破产。 　　有梁父帮忙，梁秦轩和关白羽的文具公司，差不到哪里去。 　　“哥，你懂得真多！”关白羽觉得他哥太厉害了，什么都懂。 　　石振笑了笑，然后就给关白羽说公司要怎么开，还道：“公司名字一定要好听又好记的，商标什么的，也不要落下。我觉得相比于高端市场，平价市场更好做，产品最好价廉物美。” 　　石振就这么跟关白羽聊了起来。 　　梁秦轩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 　　他跟石振和关白羽，年纪其实差不多，他还家学渊源，学历最高……他高二了呢！ 　　结果，人家懂的，怎么就比他懂的多那么多？ 　　至于梁秦轩的表舅，他也在旁边当透明人，顺便把自己能记下的东西，全都记下来。 　　他这人其实从小就普普通通的，靠着他是梁秦轩的表舅，才能在梁父的公司当司机。 　　而且……说他是公司司机，其实现在，梁父对他的要求，是照顾好梁秦轩。 　　只要梁秦轩好，他就好！ 　　之前那一个学期，不管梁秦轩和梁父关系如何，期末的时候梁秦轩考进了班级前三十，他就得了一个大红包！ 　　此外，他把梁秦轩做的事情告诉梁父，比如梁秦轩在学校里卖文具……梁父一个高兴，也会给他大红包。 　　而梁秦轩的这些变化，全是关白羽带来的。 　　梁秦轩的表舅有点迷信，他现在觉得，关白羽是梁秦轩的贵人，连带着，也是他的贵人。 　　这贵人……就是不一样啊！一看就是做大事的！ 　　之前他跟梁父说，梁秦轩和关白羽两个人，想去做笔袋来卖。当时梁父还说他们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然后因为怕他们的笔袋卖不出去，急急忙忙去找人，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们把笔袋给卖了。 　　结果现在……人家已经开始想着，要开公司了。 　　虽然进展有点快，但梁秦轩的表舅相信，梁父肯定会支持，说不定又会给他红包。 　　梁秦轩多有出息啊！才高中就想开公司了！ 　　石振上辈子，也是开过公司的，公司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也给关白羽他们指明了方向。 　　他觉得他们先做笔袋和书包，是个不错的主意，等赚了钱，再想别的。 　　至于开公司要法人之类……梁秦轩和关白羽的年纪都不够，石振看了一眼梁秦轩的表舅，如果他是梁父，应该会找这人帮忙。 　　梁秦轩这天在石振家一直待了很久，天黑了才回家。 　　他听过石振说的种种之后，一直很兴奋。 　　他现在，觉得做文具，前景特别远大。 　　超越他爸，指日可待！ 　　不过等回到家，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板着脸进去，对自己的父亲没个好脸色。 　　不过他奶奶问他问题，他倒是好好回答了。 　　没忍住，他还对自己奶奶道：“奶奶，我要开公司！” 　　梁奶奶惊喜极了：“哎呦我的乖孙子，你比你爸厉害多了！这才多大呢！就要开公司了！” 　　梁秦轩顿时得意起来。 　　梁父：“……” 　　梁父等梁秦轩去楼上了，才找梁秦轩的表舅了解情况，等梁秦轩的表舅说了，他也有些惊叹：“那关白羽和他哥，真不简单。” 　　这样的人，换做以前，他见到了一定要交个朋友。 　　现在么……让他儿子去交朋友吧。 　　想到什么，梁父又问：“那个石振，现在在做什么？” 　　他之前对关白羽了解很多，但对石振了解很少，现在才想起来要问一问。 　　梁秦轩的表舅就把石振在乡下给人盖房子的事情说了。 　　梁父略一琢磨，当即道：“他肯定不会一直在乡下给人盖房子。” 　　过了一会儿，梁父又道：“轩轩要开公司，就让他开好了，到时候公司的事情，就麻烦你去做了。” 　　梁秦轩的表舅喜出望外。 　　而另一边，石振联系了人，买了很多东西。 　　对联、大红的“福”字、各种糖果饼干……但凡是过年用得上的东西，他都买了。 　　过年……他是要回老家去的。 　　之前他来来回回，都是坐公交车，但这次，他打算开拖拉机回去。 　　鉴于现在坐公交车不便宜，他们全家还有关白羽一起回去，开拖拉机的话，成本比他们坐公交车要低。 　　他还可以……装半车货物回去。 　　石振已经打算好了，零零碎碎能带去山里卖的东西，全都买一些，出发的时候，再在拖拉机上用竹片搭个小棚子，盖上塑料布防风……这样他家里人待在里面，也不会被冻着。 　　至于让关白羽跟他回去过年，这是他早就决定的，也问过关白羽，关白羽同意了。 　　关广国并不把关白羽当他儿子，他不可能留关白羽一个人在这边过年。 　　关建国家的房子里，已经一件羊毛衫都没有了，倒是堆满了石振进的各种货物。 　　也就是这个时候，石振跟村里人说，最后这一个多月的绣毛衣的钱，可以来他这边拿了。 　　这钱到他手里，已经有几天了，他故意晚了几天才说，至于原因…… 　　这会儿离过年，只有七八天了，村里人多多少少准备了一些过年的东西，比如咸肉、笋干、干海带之类，但对联什么的，大部分人都还没买。 　　现在女人们来石振这里拿工钱…… 　　“张秀美，五百二十一元六毛。”石振把张秀美的钱递过去：“婶儿，你数数。” 　　张秀美拿了钱，严肃的脸上露了笑，然后目光就飘到石振身后的各种东西上了：“那个大红的福字，怎么卖的？” 　　“描金的那个？五毛钱。”石振道。 　　五毛钱不便宜，但那个福字又大又漂亮，贴在家门口多好看啊！最重要的是，她刚在石振这里拿了五百多块钱。 　　这钱热乎乎的捏在手里，稍微花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张秀美是个节省的，都没忍住在石振这里买了一副对联，一个福字，又称了一些糖果，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村里有些女人，其实挺舍得花钱的，她们看什么都喜欢，这个看了觉得好，那个看了也想要，一个没注意，就花了几十块钱。 　　石振收钱收得很开心。 　　这些东西他进了之后，几乎全是翻倍卖的，甚至有些会以进价的三倍卖，比如三毛钱一副的对联，他卖一元。 　　这利润，真的太好了！ 　　不过这种，也就年前赚一波。 　　石振卖的时候，还关注了一下，大家更喜欢买什么。 　　在这边，卖过一波之后，他是要再去进点货，才回家的，进货的话，肯定是什么卖得好，他就进什么。 　　石振趁着过年，在关家村做小生意的时候，另一边，关白羽和梁秦轩的公司，也开始注册了。 　　公司的法人，定的是梁秦轩的表舅，注册资本两万，其中梁秦轩出一万，关白羽出五千，梁秦轩的表舅也出五千。 　　这公司暂时就是个空壳，很多协议，是他们另外签的，关白羽年纪小，一些合约，就是石振签的字。 　　签字的时候，石振还帮着补充了合同——原本的合同里，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当然，这些空子，并不是梁秦轩那边为了坑关白羽才弄出来的，应该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事实上，他要是抓着这些空子，还能反过来坑梁秦轩。 　　而现在他加点条约进去，也能让梁家这那边，不敢小看关白羽。 　　他们签的合同，说是梁秦轩的表舅弄的，其实是梁父找人写的，挺复杂。 　　原本的合同都看得有点艰难的梁秦轩和他的表舅：“……”这个石振太厉害了吧？一看就不好糊弄！ 　　就连梁父，看了改过的合同，都有种对石振刮目相看的感觉，这石振加的条款，他公司以后跟人签合同，也要加上！ 第95章 　　石振买的过年用的东西里，没有烟花爆竹，多是吃的用的，而且吃的偏多。 　　这是怕发生意外。 　　开着拖拉机，装着一车烟花爆竹去山里，颠颠簸簸的发生意外怎么办？ 　　买的全是吃的用的，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哪怕过年卖不完，也可以留着慢慢卖。 　　过了夏天之后，他就不在关建国家卖冰棍了，但一直有卖汽水，以后顺道卖糖果，也没什么。 　　至于对联什么的，明年再拿来卖，都不碍事。 　　临近年底，有些人闲了下来，但也有一些人忙了起来。 　　关广国和张秀美，就很忙。 　　他们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又自己去镇上卖鸡，没个空闲。 　　不过到了年底，鸡的价格上涨，他们总算不亏本了。 　　关建国则很闲。 　　把拖拉机卖给石振之后，关建国就打算跟人合伙买一艘轮船去开。 　　他买的轮船着实不便宜，要八万多，他和他朋友两个人，是用光存款，还借了一些外债，才拿出这笔钱的。 　　但这船买了……并不是马上就能开的——人家造船厂，要有人买了才开始造！ 　　关建国现在除了偶尔去看看自己那艘还没造好的船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就天天在家门口蹲着，拿着红砖的碎片，教女儿写字画画。 　　结果还被女儿嫌弃，说他画的没有妈妈画的好。 　　然后关二奶奶，就会逮着关建国催生，让关建国和他老婆再生一个。 　　长溪市这里计划生育管得很严，超生几乎没有，也没人去做B超什么的，不过按照本地政策，农村户口，夫妻俩生的头一个孩子是女儿，能再生一个。 　　老人们，普遍还是想要儿子，只有独女的人家，不可避免地会被催生。 　　大部分人家，都会再生一个，坚持不生的，普遍是女人自己有工作，有话语权的。 　　生孩子到底辛苦，再生一个也不一定是男的，很多女人不乐意再生。 　　至于男人……当周围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男人，也就无所谓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离婚。 　　到最后，很多人就开始琢磨着要让女儿将来生的孩子，跟自家姓。 　　石振去世那会儿，长溪市这边年轻男女结婚，生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的情况特别多。 　　关建国属于生不生二胎无所谓的那种，他老婆则不想生，关二奶奶整天念叨，但没什么用，只能自己生闷气。 　　关建国带着女儿在晒场上画画的时候，石振把竹子劈开，然后绑在拖拉机两侧，做成一个个拱门的形状。 　　紧跟着，他又把塑料膜盖到上面，用绳子绑起来，确保不漏风不漏雨。 　　拖拉机的车厢里，他早已清理干净洗干净，然后一小半用来装货物，另外一大半铺上席子和被子，给人坐着。 　　长时间的话，靠着货物或者拖拉机车厢坐地上，伸直腿，比坐板凳还要舒服一些。 　　赵美云要是腰难受，还能躺一躺。 　　石振他们，一直到离大年夜还有三天，才出发回家。 　　赵冬娟老早就说过不回去了，回去的就只有石大林、赵美云、赵秋娟、石婷、石振还有关白羽。 　　石振准备了一副纸牌，让其他人坐在车厢里玩牌，自己则在前面开车。 　　拖拉机的乘坐体验其实很糟糕，它开的时候非常颠簸不说，噪音也大。 　　但石大林和赵美云赵秋娟三个人，对拖拉机都迷之喜欢，一坐上拖拉机，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起来。 　　于是，当拖拉机开始前进，赵美云就红光满面地抱怨：“唉，这车后面，干啥还要搭个棚子，看外面都看不清楚。” 　　“不搭棚子太冷了。”关白羽道。 　　“不就是吹吹风么，有什么打紧的，现在这样子，别人都瞧不见我们。”赵美云有些失落。 　　关白羽：“……”所以她是想被人瞧见么？ 　　“这日子，啧啧，要是被老家的人看到，肯定要说的。”赵美云又道。 　　他们都脱了鞋，坐在一床旧棉被上。 　　他们的脚上，穿着没有破洞的厚袜子，甚至穿了不止一双。 　　以前总是皲裂，冬天有时候裂的太厉害会出血的手脚，今年还只裂了几个小口子，这会儿涂了油润润的甘油，滑滑的。 　　他们的肚子里也满是油水，赵美云现在捏一把自己的肚子，竟然能抓起一把肥肉来。 　　都这样了，他们面前还放着一个篮子，里面还装了几粒糖果，还有一包核桃，一包花生，一包瓜子，给他们路上无聊的时候吃。 　　搁半年前，这样的好东西，赵美云是不敢吃的。 　　不过现在好多了，她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然后开始玩牌。 　　他们五个都不怎么会玩扑克牌，就玩很简单的纸牌接龙，把牌发了之后，先把七点放在中间，然后顺着一张张往下接……竟然也玩得津津有味。 　　石振走的是国道，这年头没有导航，他不敢走小路。 　　说起来，他开拖拉机回去，也是有原因的——他上辈子，这么开回去过不止一次。 　　当时跟着他在工地上干活的，几乎全是他们村子里的人，到了年底，大家自然要一起回家。 　　坐车回去车费不便宜，他们干脆就挤在拖拉机或者面包车里，自个儿开回去——一开始，石振只有拖拉机，后来就有了面包车。 　　这路石振开过几次，虽然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也能开下来。 　　这年头车少，超载酒驾什么的都没什么人查，石振一路过去，遇到了很多奇葩。 　　比如一辆小小的三轮车里，挤了五六个人的。 　　又比如一辆拖拉机里，关着五头猪四个人。 　　还有一些拖拉机或者卡车，上面的货物特别多，看着摇摇欲坠。 　　石振都担心那些车会倒下来。 　　跟那些车一比……他这拖拉机显得空荡荡的，也是，他家里人和货物的重量加起来，估计也就半车砖的分量。 　　路边，时不时有坏了的车子，司机自个儿在修。 　　偶尔，还会有人招手拦车，想要搭乘。 　　遇到后者，石振都是不停的。 　　九十年代，司机开车出去被抢劫杀害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 　　同时，司机在外面撞了人，毫不犹豫地肇事逃逸的事情，也数不胜数。 　　拖拉机开了三个小时，石振就找地方休息了一下，也让车上的人下来上个厕所，活动一下。 　　然后他就接着开。 　　路上，车子坏了一次，不过石振早有准备，很快就修好了。 　　下午，石振还找时间，让其他人下车吃点东西，自己在车上睡了半小时。 　　不休息一下，他撑不住。 　　拖拉机的速度远不如汽车快，但之前坐长途公交，需要来回转车，常常在车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他们自己开拖拉机，却不存在这个问题，也不用绕道省城。 　　晚上，石振在一个沿途的镇子停下，找了一家旅馆，要了两个房间。 　　这种旅馆，是这几年刚出现，主要给路过的开长途车的人睡的，有大通铺，也有小单间，小单间里啥也没有，就一张床，要上厕所必须到外面上。 　　不过价格很便宜。 　　石振开两个房间，也只要六块钱，睡大通铺的话，一块钱一个人。 　　这两个房间，他让关白羽和石大林住一间，又让赵美云、赵秋娟和石婷住一间，至于他自己，他打算住在拖拉机上。 　　上辈子他们回家的时候，没人看着车，结果睡了一觉起来，车里的东西就被偷了。 　　被偷了也就算了，有些人还会把车子油箱里的油全部拿走！ 　　拖拉机上有不少东西，全都搬下去挺麻烦的，石振就打算睡车上守着。 　　石大林没觉得石振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这车确实要看着，倒是关白羽实在担心：“哥，你睡拖拉机上，会不会冻到？” 　　“有被子，不会冻到的。”石振道。 　　关白羽又道：“那我跟你一起睡车上吧。 　　“车上就这么点地方，你跟我一起，我都不能翻身了。” 　　石振不让关白羽睡车上，催着关白羽去房间里睡，又道：“我爸年纪大了，卫生习惯可能不太好，你忍一忍。” 　　这次回家乡的前一天，石振已经带着石大林他们，去镇上的浴室洗澡，花一块钱一个人，把浑身上下搓干净了。 　　当时他是跟着石大林进去的，在石大林身上，搓下一层泥来。 　　石大林他们入冬之后，就不洗澡了，只在家用热毛巾擦一擦……自然攒下不少污垢。 　　不过就算洗干净了，石大林也是个中年男人，让关白羽和他一起睡，他怕关白羽不适应。 　　但单独给关白羽开房间，也会让石大林他们不舒服。 　　只是晚上对付一晚，被子都是分开的，关白羽不觉得自己需要忍。 　　真要说……他觉得那个房间，比石大林脏多了。 　　不过，房间再怎么样，肯定也比睡车上好。 　　石振等关白羽走了，就躺下睡觉。 　　结果他刚躺下没多久，关白羽又来了，还带来一个热水袋：“哥，这个热水袋，你放在被窝里。” 　　“好……你快回去睡觉吧。”石振笑道。 　　关白羽这才回去睡。 　　石振把热水袋抱在怀里，伸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现在的关白羽，比他上辈子认识的关白羽，要耀眼太多了。 　　关白羽在长溪市最好的高中读书，他肯定能上大学，他已经和朋友一起开始创业，还有女孩子喜欢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离开自己，展翅飞翔。 　　石振第二天，继续开车。 　　这天……他们的拖拉机，又坏了一回。 　　对此，石振早就习惯了，三两下就将之修好，终于在这天晚上，赶到了他老家所在的县城。 　　他们在县城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可以进山了。 　　以前，进山完全是要靠走路的，不过从八十年代开始，一直有修路，所以拖拉机可以开到之前石婷读初中的地方。 　　之前他们从山里出来，都是在这边坐拖拉机的。 　　至于再往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他们的村子有点偏，还要再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 　　从县城往他们乡里走的时候，赵美云和石大林，都不愿意再被闷在塑料布里了。 　　他们把石振用来给他们挡风的塑料布卷起来，还坐在了拖拉机车厢旁边的铁板上，喜滋滋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他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赵美云和赵秋娟不爱往外走，认识的人不多，石大林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很木讷，年轻时其实也跟石振差不多，喜欢到处跑，认识很多人。 　　这边的路远不如J市那边好，拖拉机开得很慢，石大林就盯着那些走在路边的人，然后喊他们的名字。 　　听到有人喊，这些人都会看过来，等看到石大林，他们就又惊又喜：“是石大林啊！你从外面回来？” 　　“你穿的真鲜艳！” 　　“这拖拉机没见过啊！是你家的？” 　　“开车的是你儿子，石大林你儿子出息了啊！” 　　…… 　　石大林听到这些话，特别高兴，笑出满脸褶子，也露出自己的一口假牙。 　　石振跟他说过装假牙的事情之后，他就找地方，给自己装了一些假牙。 　　他选的最便宜的假牙，这牙看着就特别假，起初在嘴里搁着，还很不舒服。 　　不过现在，他跟这假牙已经磨合好了，也觉察出假牙的好来，这会儿更是刻意让人看到他的假牙。 　　在他们这里，可没几个人装假牙的！ 　　不善言语的石大林，努力跟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赵美云和赵秋娟两个人端坐着，也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在安山镇，他们家算穷的，跟周围人压根不能比，但回到这里……她们现在穿的这衣服，在这边保管数一数二！ 　　赵秋娟在安山镇的时候，都是早上出去摆摊的，不怎么晒太阳，也就白了一些，再加上天天用香皂洗脸，一张脸干净了很多，又吃得好……她的模样比以前要好很多。 　　回来之前，她还狠狠心给自己买了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里面则穿着她自己织的高领毛衣……虽然有点冷，但她感觉特别好。 　　赵美云，更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以前，一直都是被人同情的对象，很多人说她命苦。 　　可现在呢？她身上穿的，全是新衣服！ 　　她不好意思穿红色的呢子大衣，但她在自己脖子上，系了一条红丝巾！ 　　因为摔断腿一直养在家里的缘故，赵美云白了一些，还胖了一些……瞧着真的比之前要年轻很多，让很多看到她的人，特别惊讶：“美云，你年轻了好多。” 　　“你的新衣服真好看。” 　　“美云，过两天我去你家，找你说说话啊！” 　　…… 　　赵美云脸上，都已经没有除笑容以外的表情了。 　　石婷更不用说，她这次可是好好打扮了一下的！ 　　可惜她太小了，认识她的人不多，也就没什么人关注她…… 　　自己家里人的反应，石振都看在眼里，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也能理解他们。 　　他当年，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态，也曾因为别人的羡慕，喜上眉梢。 　　那会儿，跟他一样出去打工的人，很多在外面省吃俭用，一分钱舍不得花，回到家乡来，却会特别大方，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过得好。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虚荣。 第96章 　　山路挺危险的，石振开得特别小心，唯恐发生意外。 　　然后毫不意外的，拖拉机又坏了一次。 　　石振现在，车子一出问题，就已经知道它是哪里出问题了，麻利地下车开始修。 　　这儿离乡里已经很近了，现在临近过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不少人停下来跟石振说话，还有别的拖拉机被堵上了。 　　好在没一会儿功夫，石振就把拖拉机修好了。 　　他上了车，继续往前开，还跟另一位开拖拉机的人搭了话——他以前，搭乘过人家的车。 　　石振的拖拉机，是没办法开到他们村的。 　　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这里会修很多路，再后来，这附近漂流啊，玻璃索道啊什么的，杂七杂八弄了不少，进出山才方便。 　　不过那时候，也没什么人务农了，很多人都去了外面定居，留下来的，就开农家乐，开客栈，开小卖部什么的。 　　石振把车停在了初中旁边，也就这边有空地了。 　　他下了车，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一路开过来，差不多两天半的时间，虽然他中间会休息，但依然挺累的，现在总算到了！ 　　放松下来，石振就去看关白羽：“小羽，有没有不舒服？” 　　关白羽笑道：“哥，我好好的。”他有点晕车，不过后来车子坐多了，慢慢的就好了。 　　而且一直以来，他都是车子开着窗，就不会晕太严重的那种。 　　拖拉机特别颠簸，但透风，反而不会让他晕车。 　　“这边怎么样？”石振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关白羽。 　　上辈子他跟关白羽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有点钱了，家里人也接出来了。 　　头一年，他和关白羽刚认识不久，他回去过年，关白羽自然没跟去。 　　再后来……他就没回去过年了。 　　一方面，是他不想跟关白羽分开，另一方面，则是家里人都不回去。 　　赵美云行动不便回去不方便，还要石大林照看，赵冬娟不肯回去，石婷和赵秋娟又都嫁了人……他一个人回去，没啥意思。 　　所以两辈子下来，关白羽还是头一次到他这边。 　　“很漂亮。”关白羽眼睛亮晶晶的。 　　长溪市是没有山的，只有平原，他从小到大没离开过长溪市，也就没有见过山。 　　这一路过来……他在路上，头一回看到山。 　　现在处在山中，对周围的一切更感好奇。 　　这里跟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这两天我应该会有点忙，等忙完，我带你到处逛逛，这儿有些地方，真的很漂亮。”石振道。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回来了。 　　毕竟他熟悉的所有的一切，在二十年后，已经完全没有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他这会儿心情挺好的。 　　上次他回来接人，时间比较紧，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也就没四处看看，但这次他打算在这里待到初七再回去，怎么都能挤出几天空闲，和关白羽一起逛逛。 　　等过几年，他还可以带个照相机过来，拍点照片。 　　石振他们到乡里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就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这边找了一户人家，出点钱让人帮忙做几个菜。 　　这户人家并不开门营业，但他们本地人知道，来了乡里要吃饭，可以去他们家吃。 　　石振他们一共六个人，要了四个菜，两荤两素，总共花了五块钱，这边的物价，比长溪市那边要便宜很多。 　　这会儿，已经年底了，明天就是大年夜。 　　乡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摆摊卖东西，买东西的人都不少，石振他们吃完，也没急着回家，倒是把他们车上的货物拿出来卖。 　　而这时候，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他们，走过来搭话。 　　“石大林，你们出去打工了啊！” 　　“才去半年吧？你们都有拖拉机了？” 　　“你们在外面，一个月挣多少？” 　　…… 　　石大林特别喜欢别人这么问他：“是啊，我出去都半年了。” 　　“拖拉机是我儿子的，他买的，也不贵。” 　　“我一个月下来，能挣个一千吧，就是外面花销大，存不下什么钱。” 　　…… 　　赵美云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赵美云还遇到了几个跟他们一个村的，就更加兴奋，不停地跟他们说外面的一切：“那外头，很多人都开汽车，小汽车可漂亮了。” 　　“还有十几层的高楼呢！” 　　“外面的人赚钱可多，有不少人在脖子上戴大金链子。” 　　……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夸石振：“我家阿振真有本事，要不是他想着要出去，我们哪知道外面这么好啊！” 　　“他可不止买了拖拉机，还买了三轮车呢，崭新的。” 　　“要不是他给大林摊子，大林哪能赚到钱？” 　　“他还给了秋娟一个摊子。” 　　“他啊，就是不知道节省，竟然让我们天天吃肉，我一直说，地主都没有这么吃的，但他就要让我们这么吃，唉，我一下子胖了很多，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 　　“大林稍微赚了点钱，就捏不住，要买彩电，阿振也不拦着他……我说这玩意儿费电，不想看，他们还非让看。” 　　“那个《西游记》你们知道吧？我一集不落地看完了！” 　　…… 　　按照他们这儿的人的习惯，自家孩子再好，当着别人的面夸个不停，都是不太好的，会被人说。 　　不过石振不是赵美云亲生的，赵美云可劲儿夸，都没关系。 　　她就一边夸，一边跟人说自己平常怎么怎么吃的，穿的衣服多少多少钱，家里有彩电这样的事情，更要着重说。 　　赵秋娟站在赵美云身边，还时不时补充几句，然后问人家要不要买他们带回来的各种东西——这些可都是他们在大城市进的货，这边没有！ 　　石振带回来的东西，这儿还真没有。 　　他当初进货，就是去长溪市，挑着那些少见的进的，后来在关家村卖过之后，更是选了一些最受欢迎的商品补充。 　　那些东西，在关家村都少见，在这边更不用说。 　　花花绿绿的糖果，对联、福字，还有小孩子喜欢的各种玩具…… 　　石振带来的东西，卖得挺好的。 　　这个时间，家长一般还会带着孩子一起来，孩子看到他摊位上的吃食，都会想买，之后家长多多少少，会买一点。 　　过年了，就算再穷，买几块钱的零食吃，也是可以的。 　　他们正摆着摊，石星朝拎着半瓶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叔，婶儿！阿振！” 　　他跟石振等人打了个招呼，又道：“我就说你们该到了，果然来了！阿振，你们收拾一下，先回去吧，这边的摊子，我帮你们看着？” 　　“没事，我们自己来就行，”石振道，“你也有事要忙的吧？”他注意到，石星朝身上穿着新衣服，就是……他拎着的那个瓶子，是当初从安山镇拿走的那个可乐瓶吧？他现在还拿着，用来装水喝的？ 　　“我没事儿！我来帮你们看着，你们快回去吧！你们半年没回来，肯定要回去收拾一下，你们那屋都已经断电了，你们回去晚了，没办法收拾。”石星朝说着，直接在石振身边坐下了，然后就问这些东西，石振都打算卖什么价钱。 　　石星朝说的也有道理，石振就没有拒绝，他把该交代的交代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带来的被褥还有一半的货物，打算先回家去。 　　赵美云现在走路还有点不稳当，没有背东西，还拿了一根拐杖，其他人身上，则多多少少背了一些。 　　关白羽背了两床被子，石振见了有点担心：“小羽，你背得动吗？” 　　“我可以的，哥，我还能再拿点。”关白羽道。 　　石振又道：“你背这个就行了……你小心点，路不好走，不要摔了。” 　　关白羽笑了笑，心情复杂，他哥背的东西，比他背的东西重多了。 　　他哥还一个劲儿地关心他。 　　石婷就有点不乐意了：“哥，你都不关心一下我……”她觉得她背不动！ 　　“多练练。”石振道。 　　石婷：“……”她哥咋这样啊！ 　　不过想到关白羽是客人，而且她哥背的更多，石婷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反而开始跟关白羽说他们家这边的事情。 　　她跟关白羽，处的还挺好的，毕竟当初她刚到安山镇，关白羽一直给她补课。 　　而且关白羽很用心，把她的英语补得很好，语文的基础知识也补全了。 　　她在学校里，虽然数学之类的理科成绩都不咋的，但是语文英语成绩都能中等偏上，政治什么的自己背一背，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一个班五十个人，她的成绩在三十五上下。 　　他们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她在学校里，也就不怎么被批评，偶尔被说几句，她也不大在意。 　　几人说着，往外走去，正走着呢，旁边路过几个年轻女人，其中一个正在跟人抱怨：“那人简直有毛病，带着我来乡里，啥也不给我买，我自己买点东西吃，还跟我说那个不划算，不要买……他们家还说他在外面挣钱了，骗人的吧？” 　　“后来中午了，我跟他说起吃饭的事情，他竟然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个饭团！” 　　“他连水都自带，好大一瓶！还问我要不要喝。”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还相看……自己过去吧！” 　　…… 　　石振听着，就觉得他们说的人，有点熟悉，很像是……石星朝。 　　这时候，那些女人也看到了他们，原本在说话的女人对上石振的视线，立刻涨红脸不说话了，最后，年轻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走了。 　　从乡里到石振他们村，路是有的，就是不好走，山路这玩意儿，有时候看着挺近，走却要走很久……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回到村子里。 　　石振背的东西最多，累的够呛，其他人也一样。 　　好在进了村，就有人过来帮忙拎东西，石大山就出来了，还问石振他们：“你们见到星朝了吗？他跟人相看去了，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他……” 　　石振：“……”那个女生说的人，绝对是石星朝没错了。 　　石振没把这女生说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他们原本在摆摊，后来石星朝过来帮忙，他们就先回来了。 　　“那你们看到跟他相看的女孩子了没？”石大山问。 　　“没看到。”石振暗叹了一口气。 　　“这臭小子！”石大山骂了几句，就开始抱怨两个儿子，说是这几天，给两个儿子安排了几次相看，两人都不够热情最后黄了……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太挑剔。 　　石振也不知道说啥好。 　　老一辈总觉得，条件合适，相看了就要成，可现在时代早就变了。 　　石大山一边念叨，一边帮着他们把东西搬回家。 　　当初石振他们搬走，就把屋子托付给了石大山。 　　石星朝让他们回来收拾，还说屋子断了电，可实际上，他们的房子，石大山夫妇已经帮忙收拾好了，还交了一点点电费，他们可以开个灯。 　　石振他们走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但当时是夏天，被子什么的，他们就只带走了那些好的，很多留下了。 　　那些被子，石大林夫妇也帮他们拿出来晒了，这会儿折好了在床上放着。 　　石振家，就两个卧室，石大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道：“阿振，你跟小羽睡一间，美云带着婷婷和秋娟睡一间，我睡外面。” 　　那两个卧室，一个大一点，之前是赵秋娟赵冬娟还有石婷睡的，现在石大林就让赵美云他们去睡。 　　另一个小一点，之前是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睡的，里面也就一张不大的双人床，石大林就让石振和关白羽去睡。 　　至于他自己，打算睡堂屋之前石振睡的地方。 　　“爸，我睡外面吧。”石振道。 　　“你陪着小羽吧，”石大林道，“你跟小羽关系好，一起住也能说说话。” 　　石大林这样安排，确实是没有问题的，让石大林和关白羽一起住，也怪怪的…… 　　石振知道自己一直推脱，会显得不正常，到底没有拒绝。 　　不过……他这些天，晚上要跟关白羽一起睡？ 　　其实也没什么，左右他们不睡一个被窝。 　　关白羽这会儿，却不免纠结，他怕自己跟石振一起住，会做出点什么来，或者显露出点什么来。 　　不过，关白羽很快，就没心情多想了。 　　村里人一窝蜂的，全都来了石家，找石家人说话，打听外面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也想出去打工。 第97章 　　村里人，石振基本上都认识。 　　就是现在，那些他熟悉的人，有些还很小，而一些他印象里已经老了的人，这会儿看着身强力壮。 　　石振话不多。 　　他年纪大了之后，就不像年轻时那样，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招呼了一圈，分了烟，又把自己带回来的糖果拿出一些，用来招待这些人，石振就在旁边坐下了，有人问他问题，他才回答。 　　他这次回来，是打算找一些人，跟着他一起干的，具体找哪些人，他已经想好了。 　　这种场合，他也不好跟人家谈，就打算过两天，再单独找他们说话。 　　客人们，最后基本都是石大林和赵美云在招呼。 　　石大林占了他们家烧饭吃饭的屋子，跟一群人夸夸其谈，赵美云则带着女人孩子，去了旁边她们晚上睡觉的屋子，跟人说外面的事情。 　　石振见石大林露着一口假牙，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样子，心情挺好的。 　　这辈子他爸，比上辈子要开朗很多。 　　也是，上辈子他虽然也衣锦还乡了，但已经是两年后，当时他们家出了很多事情，他爸看着更老也更木讷，还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当时众人的焦点是他，见到他爸，最多说他爸养了个好儿子。 　　他记得那时候，他爸就在角落里，咧着没牙的嘴笑，偶尔才点点头。 　　后来他爸跟着他出去，更是几年后的事情，因为赵美云断了腿要人照顾，他爸没出去找工作，天天在家待着。 　　长时间卧病在床，会让一个人情绪不稳定，赵美云就是这样，她总是哭，说自己拖累人什么的。 　　他爸天天和赵美云待在一起，很难开心起来。 　　现在就不一样了，之前那半年，他爸每个月都挣一千多，还靠自己买了彩电，买了很多东西，他有很多事情可以跟人说。 　　他还可以炫耀儿子。 　　村里的男人，很多有抽烟的习惯，不过抽的不是卷烟，是自制的旱烟。 　　他们有时是没事干，有时是太累了需要提神，就抽烟，抽着抽着，也就有瘾了。 　　屋里很快就烟雾缭绕起来，石振上辈子虽然也有抽烟很凶的时候，现在却受不了这个味道，当即对石大林道：“爸，我带着小羽，去村子里逛逛。” 　　“好，你带上手电筒。”石大林摸出一个崭新的手电筒给石振。 　　这也是他买的，在八十年代，他们村里，手电筒那也算是电器，谁家有个手电筒，都是被人羡慕的。 　　石大林有钱之后，就没忍住买了一个，虽然当时在安山镇，他们不怎么用得上。 　　石振拿了手电筒，带着关白羽出去，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女人们的声音。 　　那边的情况应该跟石大林这里差不多。 　　石振带着关白羽绕到后面，从后门进了他们今晚要住的屋子，让关白羽多穿个外套，系上围巾，这才带着关白羽出去。 　　天已经黑了，村子里有点阴森，啥也看不到，倒是风吹在身上冷得很。 　　关白羽有点郁闷。 　　石振带他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着大晚上的，在村子里逛一逛，应该很浪漫，现在看看……哪有什么浪漫？就只有冷。 　　不过他还是不想回去。 　　关白羽伸出手，握住了石振的手。 　　石振手一顿。 　　他不想牵手，但关白羽的手很冰……他到底还是握紧了关白羽的手：“你是不是有点冷？” 　　“是有点。”关白羽道，有些庆幸现在天很黑，遮盖住了自己的脸色。 　　他现在一定脸红了。 　　他跟石振，一直挺亲密的，但牵手这样的事情，却也不会做。 　　石振的手有点粗糙，但很热…… 　　“阿振？小羽？你们咋手牵着手？”石星朝的声音突然想起。 　　石振看过去，就见到了背着个箩筐的石星朝。 　　他放开关白羽的手，解释：“小羽有点冷。” 　　石星朝没多想，道：“这样啊……小羽，啥时候我有空，给你织个毛线手套，保管暖和！对了阿振，你那里还有兔皮吗？不然我用兔皮给小羽做一个手套，也是可以的。” 　　他给关白羽织围巾什么的，用的毛线都是石振的。 　　石振没要他的钱，他就不介意多出力。 　　“没有，兔皮当初都卖了。”石振道，他那时候为了凑出去打工的钱，把能卖的全卖了。 　　“那就只有毛线手套了……石振，白天那些货，我卖的差不多了，去你家吧，我把钱给你。”石星朝道。 　　“星朝哥，你刚回来？吃饭了吗？”石振问。 　　“还没有，你家有吃的么？我去你家吃点？”石星朝问。 　　“有，还是你爸妈送来的，就是冷了。”石振道。 　　他们今天没做晚饭，吃的是石大山夫妇送来的饭菜。 　　咸肉、咸菜和白米饭，量挺大的，他们没吃完。 　　就是这会儿，估计都凉了。 　　“冷了没关系，你家应该有热水？把饭泡一泡就行！”石星朝道。 　　热水还真有，家里来了很多村里人之后，石大林就直接烧了一锅热水，灶膛里还放了柴火，让水一直开着。 　　中间谁要喝水，就拿个碗，自己去锅里舀。 　　要是锅里的水不够了，就再加点水，加点柴火。 　　石振把石星朝带到他和关白羽的房间，然后去给石星朝拿吃的。 　　他选了个他们带回来的，比他家最大的碗稍微大一点的不锈钢盆子，放进去米饭，然后从锅里舀了热水倒进去。 　　米饭太冷，热水倒进去就凉了，石振拿筷子搅合一下米饭，把盆里的水倒掉，重新舀进去热水，这才端着饭盆和菜去找石星朝。 　　饭盆里的水热乎乎的，石星朝捧着盆子喝了水，才拿起筷子，呼啦啦地吃饭，他吃了一点之后，就开始跟石振抱怨自己的父母：“我爸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乐意出去，还想我在这边娶个媳妇儿……这也就算了，他们找的那些女孩子，一点都不勤俭节约。” 　　石振有些无语——应该不是她们不勤俭节约，而是石星朝太抠。 　　石星朝道：“我真受不了她们乱花钱，就今天我相看的姑娘，刚到乡里没多久，就要买零嘴，我倒也不是不让她吃，但现在过年，东西全都涨了价，她就不能以后再吃？” 　　石振：“……”能跟石星朝配上的，恐怕就只有上辈子，石星朝那个老婆了！ 　　一般人绝对受不了他！ 　　换成他，都不用关白羽说，他就主动给关白羽买零嘴了，石星朝呢？人家姑娘自己想买，竟然还拦着。 　　“我中午吃饭团，给她也带了，她还嫌弃……” 　　石振：“……”大过年的出去相亲，还要吃冷饭团？尤其是……石星朝那个饭团里，很可能就放了点咸菜。 　　在他们乡里，吃碗有肉丝的热乎乎的面条，五毛钱就够了，石星朝用得着这样？ 　　关白羽都被震惊了。 　　石星朝到安山镇给石振帮忙的时候，他已经开学了，所以他跟石星朝，其实相处不多。 　　他一直觉得石星朝除了穿的破烂一点，没啥大问题，可现在看……一般人真干不出这种事情。 　　“星朝哥，你收入不低的吧？赚的钱你不花？”关白羽问。 　　“赚到的钱，哪能随便花？我喜欢全部存着！”石星朝道。 　　关白羽看了石振一眼，他赚到的钱，就想给他哥花。 　　可惜现在，他只能给他哥买买零食什么的。 　　石星朝又道：“其实我还不想结婚，结婚太花钱了。” 　　石振对石星朝，已经无话可说。 　　石星朝把饭菜吃完，就开始跟石振算今天的账目，还问：“阿振啊，我最后一个月绣毛衣的钱……” 　　“在这里。”石振递给他一个红包。 　　石星朝喜滋滋地接过，开始数钱。 　　石振当然不会少他钱，还给他凑了个整十，石星朝就更高兴了。 　　石振看了看，发现石星朝把他之前留下的货物卖得差不多了：“星朝哥，今天多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喜欢挣钱。”石星朝道，哪怕这钱是给石振挣的，他也挺高兴。 　　当然，主要是他感激石振，不能出钱，就出个力。 　　石星朝怕回家去被父母说，也不急着回家，倒是留下来跟石振说话，还道：“阿振，你也要小心点，我妈给我相看的时候，总说谁谁谁跟你相配……啧啧，指不定年后，你也要去相看。” 　　石振：“……我不会去的。” 　　“你不去能行？你爸妈肯定逼着你去啊！” 　　“他们逼不了我。”石振道，说完就见关白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解：“怎么了？”关白羽好像有话说？ 　　“哥，你真厉害。”关白羽道。 　　石振有点茫然——他干啥了？有啥厉害的？ 　　石星朝也不明白关白羽在说什么，他转头说起了自己哥哥：“对了，我爸妈也给我哥找对象了，怕人家嫌弃我哥，找的都是有点问题的，唉！还好我交代了我哥，让他不要同意。你说，要是女方瘸个腿什么的，也就算了，我没意见，可是……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带我哥去做个检查他们不去，还找跟我哥一样有点笨的女人，这都怎么想的？” 　　石振也有点无语。 　　石振跟石星朝聊了一会儿，就道：“你该回家了。” 　　“我回家要被说的。”石星朝道。 　　“现在你爸你妈都在我家，你回去家里没人，再晚点，他们就该回去了。” 　　石星朝立刻就走了。 　　石振让石星朝离开，是因为这一翻折腾，已经八点多了。 　　关白羽还在长身体，九点多怎么都该睡了。 　　石振去舀了热水回来：“小羽，你洗个脸，再洗个脚，就早点睡吧。”他打算晚点睡。 　　关白羽麻利地拿出毛巾，放进热水里。 　　水有点烫，他在毛巾上捏出一个小角，拎着在水里转悠了几圈，又拎出来拧干，递给石振：“哥，你先洗脸。” 　　石振道：“我等下再洗……” 　　“哥，一起吧，你先洗，我再洗。” 　　“那你先洗……” 　　“哥，洗个脸你还跟我争啊？”关白羽眨了眨眼睛，露出不解来。 　　石振也觉得怪怪的，他洗了脸，把毛巾递给关白羽，然后就见关白羽高高兴兴地又拧了一回毛巾，给自己洗脸。 　　洗完，关白羽把水倒进另一个盆里，又道：“哥，我们一起洗脚吧。” 　　“不了……” 　　“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啊？我看很多人，都会跟他们爸妈兄弟姐妹一起洗脚……” 　　关白羽说话的时候，看着有点伤心。 　　石振：“……” 　　两人到底还是一起洗了脚。 　　其实上辈子，这是常有的事情，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两人的脚在水里磕磕碰碰的，让石振想起很多事情来，不免恍惚。 　　关白羽没注意到石振的走神。 　　他盯着自己泡在水里的脚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昏暗的灯光让他胆子变大，还是用他哥洗过脸的毛巾洗脸让他产生了妄念，他竟然让他哥和他一起洗脚。 　　这时候，按理可以你踩着我的脚，我踩着你的脚，用脚搓掉对方脚上的泥。 　　但这样……他好像在占他哥的便宜。 　　关白羽弯下腰，用手搓自己的脚。 　　他的脚不脏，很快就搓好了，他擦干自己的脚，又给石振搓脚。 　　“小羽……”石振猛地惊醒。 　　“哥，学校让我们寒假给家里人洗脚呢。”关白羽随便编了个理由。 　　他帮石振搓完脚，又道：“哥，你多泡一会儿，我再去拿点热水给你。” 　　这会儿，水已经不那么热了。 　　石振怔怔的。 　　上辈子关白羽，也会这样…… 　　石振泡脚的时候有点沉默，泡完之后，他去倒了水，就对关白羽道：“小羽，我去外面看看，你先睡觉。” 　　关白羽没有拒绝。 　　石振去了外面，发现石大林他们说得意犹未尽，估计还能说上很久。 　　他就在旁边听着。 　　石振坐了很久，才回屋里，关白羽已经睡了。 　　他没有脱衣服，拿了另一床被子，睡在关白羽身边。 　　他其实不会对关白羽做什么，避嫌主要是怕将来哪天关白羽知道他的性向，觉得不舒服。 　　石振其实很累了。 　　这一路回来，他绝对是所有人里最累的那个。 　　也因此，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睡着之后，关白羽睁开眼睛。 　　关白羽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他哥怎么……还特地另外拿被子？ 　　这另外的被子有点薄，他哥甚至没有脱衣服…… 　　他是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好像也是……他哥之前跟石星火他们拼床，但被窝一直分开，倒是石星火和石星朝，冬天冷的时候，就一个被窝了。 　　关白羽把脚从自己被窝里伸出去，伸进石振的被窝，然后不动了。 　　他不敢做太多，怕石振发现了讨厌他。 　　第二天就是大年夜。 　　这天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祭祖，拜年菩萨之类。 　　赵美云昨天晚上很晚才睡，早上起来却神采奕奕的，带着赵秋娟和石婷，一起做准备。 　　当然，主要是赵秋娟做，她对着流程已经熟悉了，赵美云就烧烧火什么的，至于石婷，就帮着洗碗碟，洗烛台的。 　　至于石振和石大林，他们带着关白羽，一大早就去了乡里，继续摆摊。 　　昨天他们留了一半的货物给石星朝，石星朝卖得差不多了，但他们还剩下一半的货物。 　　女人们基本上都在家忙着祭祖的事情，而这些，男人们是不管的。 　　他们有些抓了自家的鸡来卖，有些就到处瞎晃。 　　当然，最闲的是孩子们，一窝蜂地来，一窝蜂地走。 　　其实石振要是明天来摆摊，孩子们手里有了压岁钱，他的生意会好很多， 　　但他不想大年初一还要忙活。 　　大年夜这天上午，生意还是不错的，石振剩下的货物，又卖了大半。 　　尤其是对联什么的，几乎全卖完了。 　　这些不贵，还是能放在明处，能给人看到的东西，很多人都愿意买。 　　不过，等到中午，就已经没人来买东西了。 　　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 　　石振他们，也收摊回家。 　　石振过年在关家村，还有在这边卖的货，进货大概花了他五百多块钱，而现在，他手上已经有小一千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那些吃食，他们全都自己吃了，也已经赚了四百块。 　　这钱真不少了！ 　　石振他们收摊回家，到村里的时候，就看到赵美云，又在跟人说话。 　　赵美云从没这么受关注过，特别高兴，对她来说，唯一的遗憾是赵冬娟。 　　不过她跟人说赵冬娟嫁了人，要在婆家过年，别人并不会多问，倒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见石振他们回来，赵美云立刻道：“阿振，你和小羽快去拜一拜，拜完就可以吹蜡烛了。” 　　石振带着关白羽进去，双手合十拜了拜，赵美云就开始吹蜡烛，又从桌上拿了两个鸡蛋，给石振和关白羽一人一个，让他们拿着吃。 　　至于她自己，接下来就要忙活年夜饭了。 　　好吧，也不是她忙活，饭是赵秋娟做的，烧火的活儿，也被石婷抢了。 　　大冬天的，在灶膛后面烧火，绝对是个享受。 　　赵美云就抓了一把瓜子，和石大林一起，继续去村里四处炫耀去了。 第98章 　　这边祭祖，鸡是必须要有的，猪肉也要有，当然最好的是猪头，此外，还要一条鱼，糕饼和水果也不能少。 　　石振家这次祭祖，用的糕饼，就是石振买回来的零食。 　　至于年夜饭，其实也就是把祭祖用的菜收拾一下端上桌，再炒几个菜。 　　这些在赵秋娟长大后，多是赵秋娟做的，她麻利地把早就死了的鱼收拾好，下锅红烧。 　　再过个十几年，农村人过年，就开始用活鱼祭拜了，完了很多人还会把鱼放生，不过现在……放生是不可能放生的，绝对会吃掉。 　　鸡肉早就煮好了，赵秋娟就剁开放桌上，又倒了一碗酱油放在旁边。 　　石振瞧见，剥了两颗蒜，剁成沫放在酱油里。 　　其实如果有条件，还可以放一些芝麻油什么的进去，这样做出来的蘸料更好吃。 　　猪肉是咸肉，直接切开就行，跟着，赵秋娟又炒了几个蔬菜，用鸡汤做了个蛋花汤。 　　下午四点多，天还亮着，村里很多人家，就开始吃年夜饭了。 　　村里人都不上班，在家务农，又没啥娱乐，就普遍起得很早，早上五六点吃早饭的比比皆是，午饭很多人十点十一点就吃，晚饭自然也就早了。 　　赵秋娟收拾好，也招呼石振他们去吃年夜饭，吃完，石大林就给了石婷和关白羽，一人一个红包。 　　以前，家里的孩子都是有红包的，不过现在石振和赵秋娟自己能挣钱，石大林也就不给他们红包了。 　　此外……以前四个孩子，他就给一人一块钱，现在么……关白羽和石婷的红包里，都装了十块钱。 　　石大林给过红包之后，赵美云紧跟着给了红包。 　　赵美云也给了石婷和关白羽一人十块，她以前是不给孩子们红包的，但最近她绣毛衣什么的，挣了一些钱，就给了。 　　按理关白羽，她不给也可以……她给关白羽钱，是看在石振的份上。 　　紧跟着，赵秋娟也给了，给的也是十块。 　　石婷收了红包，当场就打开看，看完就眼巴巴地看着石振：“哥……” 　　石振笑笑，给了她一个红包，又给了关白羽一个。 　　关白羽一个红包都没拆，石婷则又一次当场拆开，拆完就兴奋了：“哥！你太好了！” 　　石振那两个红包里，装的都是一百。 　　石振见她那么高兴，心情也不错。 　　他不懂教育孩子，这半年，对石婷也没怎么教。 　　可现在的石婷，没有上辈子那么过分。 　　仔细想想，上辈子石婷会那样，怕是跟他有关。 　　他那时候对石婷这个妹妹，比现在要喜欢多了，而且他一直心疼妹妹从小没妈，就总会多照顾她一点。 　　照顾着照顾着，他就习惯给他妹妹花钱了。 　　每次石婷花完钱，就能从他这里拿，又知道他有钱……石婷能管住自己的手才怪。 　　如今他跟石婷分的清楚，石婷花钱也就少了。 　　石婷高兴地在屋里转圈圈，转了一会儿之后，竟然还咬牙把其中一百二十块钱给了石振：“哥，这钱你帮我收着吧，我要慢慢花……我怕我自己拿着，一下子就花完了。” 　　石振接了这钱，一时间竟是有点感动。 　　“哥，我的钱，你也拿着吧！”关白羽立刻把手上的红包给石振。 　　“你都要开公司了，还用我给你管钱？”石振道。 　　石大林他们有些吃惊：“开公司？”他们没听错？ 　　石振满脸自豪：“小羽打算跟他的同学一起，开一个生产笔袋和书包的公司，年后，他们的公司就要开出来了。” 　　石振对着关白羽一顿夸。 　　石大林他们都被震惊了，他们摆摊赚钱之后，眼界开阔了很多，但开公司，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他们可是打算摆一辈子的摊的！ 　　关白羽真厉害。 　　石大林道：“阿振啊，你跟小羽多学学。” 　　石振笑起来：“我会的。” 　　关白羽：“……”他想要开公司什么的，都是跟他哥学的啊！ 　　吃过年夜饭，石家就没什么事情了，就石大林一个劲儿地可惜：“要是把彩电搬回来就好了，这样就能看春晚了。” 　　“爸，我们这里信号不好。”石振道。 　　“唉！”石大林还是很可惜。 　　石振又道：“爸你放心，回去之后，说不定能看到重播的。” 　　这年头节目少，很多节目就会反复重播。 　　石大林这才高兴了。 　　高兴过后，石大林又忍不住道：“这人啊，过过好日子，真的就过不了不好的日子了……”他现在，特别想念安山镇。 　　他们在安山镇，做饭有燃气灶和电饭锅，洗碗什么的有自来水，可这儿呢？什么都没有。 　　这里要买点东西也不方便，村里有户人家开了小卖部，但那里只有最基本的油盐酱醋。 　　石大林和赵美云念叨起安山镇的好来。 　　这点，石振也是认可的，赵冬娟不就是因为这边太穷，才不肯回来的？ 　　不过安山镇，其实也不算繁华。 　　这时候的大城市，已经有肯德基咖啡店等等等等，那才叫繁华。 　　甚至就连长溪市，那里也比安山镇好了很多。 　　不过他们这山里，也不算太差，他记得他后来认识的一个朋友，那人是个八零后，打小住在少数民族聚集区，他说他们那儿，九十年代还随处可见比如“挑断别人手筋是违法行为”这样的标语。 　　那边都九十年代了，治安还特别差。 　　大年夜，大家相互之间，是不窜门的，除非是去别人家要债。 　　他们家没借钱出去，也没人来要债，打了一会儿扑克牌，八点多，就早早睡了。 　　他们这山里，没有守岁的风俗。 　　石振大年初一，是被炮仗的声音惊醒的。 　　这叫开门炮，正月初一打开门就要放，预示接下来的一年，红红火火。 　　醒来之后，石振就发现关白羽的脚在自己被窝里。 　　石大林和赵美云的床并不大，他们两个紧挨着睡在一起，关白羽的脚虽然窜了被窝，倒也不会冻着。 　　石振侧过头去看关白羽，正想着有没有办法捂住关白羽的耳朵，让他多睡一会儿，就见关白羽睁开了眼睛。 　　“哥，早。”关白羽朝着石振笑。 　　“早。”石振深吸一口气，有点恍惚。 　　跟关白羽太亲密，总让他想起从前…… 　　“小羽，起来吧，我带你去周围逛逛。”石振道。 　　关白羽闻言，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哥，我们去哪里？” 　　“就随便走走。”石振道。 　　他们这村子附近，还是比较安全的，现在是冬天还少了很多蛇虫鼠蚁，可以到处走。 　　正月初一，石振什么都没干，一直陪着关白羽到处逛，初二初三也一样。 　　关白羽起初有点担心石婷会不高兴，然而……石婷在村里，也是有一群小伙伴的，她都玩疯了，压根没顾上石振。 　　这三天，有不少人来跟石振说话，问外面的情况，石振都好好说了。 　　等初四这天……石振带着关白羽，去找了自己想要带出去，让他们跟着自己干的那些人。 　　他有意向的，一共六个人，这六个人，四个已经结婚了，有两个还没结婚，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年轻力壮的人。 　　这些人里，其实有几个，之前就找过石振了，问过去外面打工的事情，现在石振找上他们，他们二话不说，就同意跟着石振出去干。 　　石振对此并不意外。 　　上辈子石星火跟着他出去，在外面意外死亡，他们都愿意跟着他出去，更别说这辈子石星火和石星朝都在外面挣了钱，他们家的日子，更是眼看着红火起来了。 　　这事儿谈好，石振这次回来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结果……他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家，竟然看到家里有个年轻男人——赵秋娟正在跟人相看。 　　那个男人石振认识，跟他们家有点亲戚关系，是他的表哥。 　　没什么文化，从山里出去打工的人，大多会选择投奔熟人。 　　上辈子他在长溪市，算是有点本事，他们这边的人出去打工，也就首选长溪市。 　　这人还在他的工地上干过一段时间。 　　后来他不干包工头之后，这人就去做装修了，专门给人铺瓷砖什么的。 　　他混的不好不差，但石振不太喜欢他，没别的原因，他跟赵冬娟一样，喜欢占人便宜，还有点过分。 　　石振这个表哥也姓石，叫石志强，是石振奶奶的亲姐妹的儿子，跟他们一个村。 　　石振的奶奶和石志强的奶奶，是一起嫁到这边的，虽然姐妹两关系一般般，但两家人到底是亲戚，原本一直有来往。 　　但石振母亲去世那会儿，石志强家干了件挺恶心人的事情。 　　当时石大林是真的穷，石志强家估计是怕石大林跟他们借钱什么的，当时石大林去通知他们，让他们来参加丧事，结果他们说，他们亲戚太多了，以后就不跟石大林来往了，丧事也不参加。 　　更绝的是，他们还一直跟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石大山家有亲戚来往。 　　不过，后来石大山知道他们跟石大林断亲的事情，就也不跟他们来往了。 　　石大林上辈子，一直没跟家里人说这件事，石振起初也就不知道。后来他父亲年纪大了，话开始变多，他跟自己的父亲聊起以前的事情，才知道两家的矛盾，而聊起的时候，石大林眼里都是含着泪的，然后就一直念叨，说人一定要有钱，不然去哪里，都被人看低。 　　因为石振起初不知道这件事，石志强来了他的工程队，他还挺照顾的，结果石志强就开始摆亲戚的谱儿，总想占好处，还会吃回扣什么的。 　　石振对这人没好感，这次要带人出去打工，更是没打算叫他，结果这人来跟赵秋娟相看了？ 　　石振看向自己父亲，就发现自己父亲，有点不大高兴。 　　不过他父亲这人……跟很多这个年代的男人一样，有点啥事儿，不爱跟人说。 　　他平常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就算他疼石婷，最多也就是见了果子摘一个给石婷，但绝不会抱抱石婷，夸夸石婷。 　　石振小时候，也没有被他夸奖过，倒是因为弄破衣服，不小心受伤让他妈担心，没照顾好妹妹之类的事情，挨过他的打。 　　石大林打人的时候，都不多说什么，打完就完事，有时候石振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他妈也见不得他挨打，偶尔他挨了打，他妈就会凶他爸。 　　每到那时候，他爸就低着头站着挨训，然后吃饭的时候给他夹一筷子菜，事情就算过去了。 　　不过后来他母亲去世，他不再淘气，石大林也再没打过他。 　　以石振对他爸的了解，他爸跟赵美云在一起，多半不会说以前的事情，赵美云怕是不知道两家断亲的原因，才让赵秋娟跟这人相看的。 　　“阿振，你回来了。”赵美云看到石振回来，挺高兴的：“你陪着志强说说话。” 　　石振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他坐下和石志强聊了几句，然后发现，石志强对他的兴趣，明显比对赵秋娟的兴趣要大。 　　当然，石志强对他的兴趣，跟感情无关。 　　石志强多半是不喜欢赵秋娟的，真要喜欢，一个村里那么多年，早就来提亲了。 　　石志强来跟赵秋娟相看，应该是因为他们家有钱了，想跟着出去打工赚钱。 　　尤其是……赵美云说了赵秋娟能挣钱的事情，这么一来，赵秋娟在石志强眼里，肯定不一样了。 　　石志强逮着石振，问在外面打工的事情。 　　石振说了一些跟村里人说过的，就不再多说，倒是赵美云催着石志强和赵秋娟出去逛。 　　石志强这才放过石振，和赵秋娟一起出去了。 　　等石志强和赵秋娟离开，石大林立刻道：“这个人，不行。” 　　“为什么？他家条件挺好的啊。”赵美云有些疑惑，石志强在村里，算是抢手的年轻人了。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别人提了之后，都没跟石大林商量，就让人来跟赵秋娟相看了。 　　当然，没商量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最近石大林一个人睡堂屋，他们没睡在一起，都没个商量的时间。 　　石大林皱起眉头，显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志强真要说起来，各方面没什么问题，他不乐意，主要是当初上门去叫人来参加丧事，人家一副怕他借钱，怕被他缠上的模样，张嘴就要跟他断亲。 　　“反正这人不行。”石大林道。 　　赵美云有些不解，不过石大林说不行……那……就不行吧…… 　　石振见赵美云有些不乐意，就道：“赵姨，那家人嫌贫爱富，以前我们家没钱，他们跟我们是亲戚，都不乐意上门的，现在就是看我们有钱了，才上门来。还有那个石志强，他喜欢占小便宜，他妈妈更是不好相处，姐跟他结婚，会吃亏。” 　　赵美云是很相信石振的，听石振这么一说，立刻觉得石志强有问题了：“这样啊！那是不行！我再看看别人去。” 　　“赵姨，不着急，姐才二十一呢。”石振道。 　　赵美云急了：“都二十一了！哪还能不着急！不对，你姐都二十二了，哪是二十一！” 　　赵美云习惯说虚岁，要说实打实的……赵秋娟离二十一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呢！ 　　赵秋娟是农历二月生的。 　　赵美云想到了什么，又说出几个名字来，问石振那几个人怎么样。 　　出去半年之后再回来，赵秋娟都成了香馍馍了，短短几天功夫，就有很多人想跟赵秋娟相看。 　　石振觉得……这些人都不怎么样。 　　其实要是一直在山里住着，赵秋娟嫁了他们其中一个，跟以前祖祖辈辈的人一样，就那么过一辈子，倒也不能说多坏。 　　但时代不一样了。 　　很多人，出去打工见了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都出来了。 　　还有就是重男轻女。 　　他们这里的人，大多重男轻女。 　　赵冬娟嫁给任何一个人，都不怕吃亏，以赵秋娟的性格，却铁定会吃亏。 第99章 　　赵秋娟自从开始摆摊，自己挣了钱，就开朗很多，但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变的。 　　就像赵美云，她这几天每天都容光焕发地跟人说这个说那个，看着非常得意，但她其实依然是依赖人的，也不敢跟人争吵，甚至害怕别人不喜欢她。 　　她总是会把自己的位置放低，还会忍不住去讨好别人。 　　赵冬娟在家里，为什么能那么霸道？就是因为赵美云和赵秋娟两个人，性子都软，都好欺负。 　　她们遇到别人说她们不好，往往先想自己的问题，看到别人生气，就怕了，会想着先把人哄好，让人不要生气。 　　她们其实有点讨好型人格，这样的人遇上赵冬娟这么个，遇到事情觉得全是别人的问题的人……可不就被克住了？ 　　当然，赵冬娟越来越嚣张，也是被她们让出来的。 　　她们就算心里委屈，遇上事情还是会忍让，自然让善于得寸进尺的人更加嚣张。 　　而且她们自小生活在闭塞的山村，从小到大接受的思想，就是逆来顺受的那一套，有时候别人不对她们作要求，她们自己都能给自己一堆要求。 　　石振上辈子，就遇到过有女人，因为没给丈夫生一个儿子而愧疚……赵美云和赵秋娟，就会这样。 　　其实，石婷的性格也软，也容易被欺负，她虽然爱花钱，但骨子里有些东西，跟赵秋娟她们是一样的，最多就是没那么严重。 　　不然上辈子一开始，也不会死活不离婚。 　　石婷还好骗……石振觉得，自己要是信誓旦旦跟她说一天吃十个鸡蛋能变美，她真的就能去吃十个鸡蛋。 　　赵秋娟和石婷将来要找对象，最好找个可靠点的，有责任感一点的。 　　赵美云说的那几个人，石振或多或少，都挑出了缺点。 　　这些人的质量确实不怎么样，反正都是他不乐意带出去打工的。 　　赵美云就发愁了：“这可怎么办啊，冬娟都嫁了，秋娟还没影儿……” 　　“赵姨，真不着急。”石振道。 　　“好吧……”赵美云叹气。 　　赵美云发完愁，就去做饭了，一边做饭还一边跟石振说话：“阿振啊，等你姐姐嫁出去，就轮到你了……” 　　“赵姨，我挑剔得很，还喜欢自己找，指不定一辈子都找不到喜欢的。”石振笑道。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赵美云笑起来，没把石振的话当真。 　　他们正说着，石志强把赵秋娟送回来了。 　　头一次相看，一般都是不留饭的，当然要是他们自个儿约着在外面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石志强告辞离开，赵美云立刻问赵秋娟：“秋娟，你们都聊了什么？” 　　赵秋娟低了头：“也没聊什么，就说了一些外面的事情。” 　　赵美云道：“没聊什么也好……你爸和阿振，都说石志强不太好，你们这事儿，不能成。” 　　赵秋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姐，你不喜欢他？”石振问。 　　赵秋娟想了想才道：“我小时候刚来村里，他往我身上扔泥巴，还抢走了我割的草。” 　　石振没想到还有这事……“那你还跟他相看？”之前赵秋娟，还对着石志强笑来着。 　　“他条件挺好的。”赵秋娟低声道。 　　就这样子，能不被人欺负么？石振暗暗叹气。 　　赵美云还是头一次知道赵秋娟以前被欺负的事情，当即道：“他小时候就这么坏，现在肯定更坏，这事儿是不能成！” 　　她一时间对石振和石大林的眼光更加相信，当即对石振道：“阿振啊，你在外面，应该能遇到很多人，要是有合适的，你帮你姐留意着啊！” 　　“好。”石振一口答应。 　　赵美云这才放下心。 　　石振下午的时候，却是趁着赵秋娟落单，跟赵秋娟聊了聊：“姐，你对你将来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 　　“要求？”赵秋娟有点茫然，想了想才道：“家里条件好一点的？” 　　其实在八十年代以前那个封闭的农村，找对象真的……大多差不离。 　　反正结婚后，就是干一辈子农活。 　　因为大部分人，一辈子不能翻身，所以嫁人的时候，对方家里几间屋，几样家具，就都成了重点，毕竟那关乎婚后的生活质量。至于别的，大家考量的也就是那男人的家里人好不好相处，那男人脾气好不好，身体好不好之类。 　　脑子是不是聪明，是不是相互喜欢，合不合的来……这些反而是次要的。 　　石振知道赵秋娟自己都想不明白，干脆换了个问题：“你想结婚吗？” 　　“肯定想啊，人都要结婚的。”赵秋娟理所当然地说。 　　“你真的想？” 　　“我……”赵秋娟有点迟疑：“我也有点怕，要是那人打人……要是他爸妈不好相处……要是我生不出儿子……”她妈就遇到过这些问题。 　　赵秋娟支支吾吾的：“要去别人家，我有点怕的。” 　　石振叹气：“你别想着你是去别人家，你跟人结婚，是组成了一个小家庭。” 　　赵秋娟没听明白。 　　石振知道这是思想问题：“姐，有时候你要想开点，男人么，要是不好，是可以换的，婆婆么，不想理，就别理了，至于孩子，其实不生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能养活自己，你有什么好怕的？” 　　赵秋娟愣住了。 　　石振知道赵秋娟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改了性格。 　　不过能稍微改变点，也是好的。 　　因为石振的插手，赵秋娟接下来相看，都黄了。 　　赵美云是个不太敢跟人说真实想法的人。 　　她焦头烂额地回绝了那些来提亲的人，又去回绝石志强。 　　到了石志强家，她不敢说是没看上石志强，只唯唯诺诺地说是赵秋娟还小，不着急。 　　赵冬娟都嫁了，赵秋娟还小？石志强的母亲自然是要逼问的，赵美云说来说去说不通，最后道：“是大林不同意。” 　　石志强的母亲知道他们家跟石大林的那点矛盾，得了这个理由，就知道这事儿确实成不了了，干脆在赵美云身上发泄了一番怒气：“我家志强这么好，你们还不同意，这是有了点钱，眼睛就长天上去了，还想配个龙子啊？我倒要看看，你女儿这么一副丑样子，最后能嫁个什么人，小心嫁不出去！” 　　石志强的母亲还道：“这些，我会跟村里人好好说道说道的！保管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家眼光高！” 　　赵美云被说了一通，还真的就开始担心，怕村里传开赵秋娟眼光高的传言，怕因为这样的流言，没人来提亲了。 　　她念叨了好一会儿。 　　石振：“……” 　　不等石振说话，关白羽道：“赵姨，我们后天就要走了，你怕什么？” 　　关白羽一直跟石振一起，赵秋娟这事儿，也是看在眼里的。 　　他也觉得，赵美云和赵秋娟，有点太好欺负了。 　　赵美云听到关白羽的话，才放松下来：“也是……” 　　石振又道：“赵姨，大家都羡慕你呢，现在我姐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她眼光高一点，也是正常的。你要怕人说，就去外面，把我姐每个月能挣多少钱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铁定没人会说我姐眼光高。” 　　赵秋娟摆饭团摊子，一个月下来至少能挣六七百，她还另外绣毛衣。 　　她的赚钱能力其实很强。 　　但之前，赵美云虽然跟别人说了赵秋娟能挣钱的事情，但只模糊说赵秋娟摆摊能挣个工资钱……村里人都以为赵秋娟一个月，就挣个两三百。 　　还有人觉得赵秋娟最多挣个一百，自然也就不觉得赵秋娟有多么出众了。 　　赵美云一咬牙，还真的去外面了。 　　赵秋娟脸都涨红了：“我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挣一千的，我……这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话这么说，她还是想让人知道她很厉害，夸一夸她的。 　　赵秋娟的心情，复杂极了。 　　赵美云倒是在去了外面之后，一咬牙，说赵秋娟一个月，能挣八百块。 　　她没好意思说全。 　　但这已经让村里人震惊了，他们以为石家最挣钱的，也就是石大林，一个月顶天了挣个一千。 　　因为石大林说外面什么都要花钱，还买了彩电，他们觉得石家应该没多少存款。 　　可现在……赵秋娟一个月能挣八百？ 　　这也太多了！ 　　这么看来，石志强真的配不上赵秋娟啊，村长的儿子都不够格！ 　　乡长的儿媳妇，都挣不了赵秋娟这么多！ 　　村里人突然觉得，相貌平平的赵秋娟，跟天仙似的，甚至有人专门来石家，看一眼赵秋娟。 　　赵秋娟有些不好意思，又克制不住地虚荣，听到别人夸她，就觉得高兴。 　　她也知道这多亏了石振，这几天那是恨不得一天给石振吃十顿，弄得石振哭笑不得。 　　一直犹犹豫豫，虽然被自己的儿子逼着，已经收拾好东西，但还是不太想出去的石大山听说这事儿，也震惊了：“赵秋娟一天能挣八百？” 　　“这有什么奇怪的？”石星朝道：“我是给石振干活的，一个月都能挣五六百，她自己摆摊，肯定挣的比我多！” 　　石大山这下，总算下定决心，要出去了。 　　初七这天，石家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村子。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另外十五个青壮男子。 　　其中六个，是石振挑中，决定带走的，另外的那些，则是打算自己出去打工的。 　　石振要带走六个人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村里有些人很不高兴，觉得石振不带他们太过分，还有人找上门来，跟石振要说法。 　　不过石振不是赵美云，他也不在乎这些人的质问，只道：“我觉得他们合适。” 　　他除了这话，就没有别的话了，那些人闹了没用，只能偃旗息鼓，最后就打算不跟着石振了，他们自己出去打工——他们就不信，没有石振带着，他们就找不到工作了。 　　大家伙儿，是一起往乡里走的。 　　那九人里，大部分人虽然对石振不带他们这件事有点不满，但面上还是跟石振保持了友好。 　　可被赵秋娟拒绝的石志强，就对石振很有意见了，一直在跟那六个跟着石振走的人说石振坏话：“你们真打算跟着石振走啊？他要是不给你们工资怎么办？你们知道他是要你们去做什么的吗？他把你们带出去，多半是要让你们去做苦力的！” 　　那六人都是石振特地挑的，人挺不错，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就道：“我们知道我们是出去卖力气的……怎么了？” 　　石志强满肚子的话，被噎了回去。 　　这人又道：“你出去找活儿干，难道不卖力气？”就他们这些人，都是没怎么读书的，出去了不卖力气还能干啥？当老师当医生？ 　　这个石志强，也太飘了。 　　石振的拖拉机还停在乡里的学校旁边。 　　几天不开，这拖拉机……一下子发不着了。 　　石振折腾了很久，才把它发动，然后石家人、关白羽还有那六个男人，就全都挤上去，坐在自带的行李上。 　　换成十年后，石振这么开到外面去，铁定被抓。 　　不过现在么……隔壁拖拉机上，人比他这里还多！ 　　那边车上除了九个他们村的人，还有几个别的村的呢。 　　人多了之后，大家在车里待着，就不那么舒服了，石振为了能透气，甚至没有把塑料布的棚子搭起来，大家伙儿要一起吹冷风。 　　不过都是能吃苦的人，大家倒也并不在意。 　　石振先把他们带到了县城，然后那六人去住大通铺，他和石家人开了房间。 　　第二天，石振本是想让这六人去坐长途公交的，但他们不愿意，石大林也觉得没有要花这个钱，最后大家竟是……就这么挤着，一路到了安山镇。 　　路上，还有两个跟着石振出来打工的人，学会了开拖拉机。 　　拖拉机速度不快，这时候路上人又少，大家学拖拉机，都是直接就在路上学了，然后才去考个交通知识，拿个证。 　　石振没打算一直开拖拉机，自然要教会别人。 　　他现在，已经琢磨着，要去买一辆自行车了，很多事情，还是骑自行车最方便。 　　回去因为人多，其实挺不方便的。 　　好在这路石振开过一趟了，对什么时间休息之类的事情更有把握，倒也能忍受。 　　初九这天晚上，他们就来到了安山镇。 　　石振直接把车开到关建国家，然后让这六人先在关建国家住几天。 　　羊毛衫厂那边，最忙的是下半年，上半年活儿不多，也因此他们要过了十五才重新开工，这几天这边，也就是空着的。 　　至于往后……这几天总能找到地方给这六人住。 　　他们村里的人，以前从未想过房子可以出租，可现在，都巴不得有人去跟他们租房子！ 　　关家村是农村，这里的村民的生活水平，其实远不如镇上，更不能跟大城市比。 　　但那六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土包子，看到关家村的情况，就被惊呆了：“这里的房子真漂亮，都是两层的啊……我以后挣了钱，也回去盖一个！” 　　石振没跟他们多说什么。 　　刚出来的人，都会想着要回去山里盖房子，不过等以后……他们多半会在外面买房定居。 　　石振第二天，就跟村里人租了个房子，又去买了一袋水泥，把那六个人叫去，教他们用碎砖砌墙。 　　他们砌出一些半米高的矮墙，到时候在上面架上门板，就是一张张的床了。 　　至于为什么睡门板……村里人什么都不舍得扔，常常会有以前留下的旧门板，稍微花点钱就能买到，比买床便宜。 　　石振教那些人砌墙，还在屋里给他们砌了一个土灶，接了一个水龙头，林林总总的，花了好几天才全部完成。 　　而这时候……关白羽和梁秦轩，已经找了帮他们做代加工的人，帮他们生产笔袋了。 　　不仅如此，梁秦轩的舅舅还从别处买来了一批货，那是一些卡通人物的布贴，可以用缝纫机缝在衣服上做装饰的那种……这东西都只有鸡蛋大小，缝在笔袋上，直接就是个装饰品，让他们不用专门去找印有卡通人物的布料了。 　　不仅如此，这些东西用缝纫机缝在笔袋上，还更牢固。 　　他们公司的启动资金，一共两万，关白羽平均分了一下，一种一万用来生产笔袋，另一万，用来生产书包。 　　书包款式都一样，就是用的布料颜色不同，花纹不同，有了区别，至于笔袋，款式分成两种。 　　一种是有夹层，制作比较复杂的笔袋，成本每个九毛，另一种没有夹层的笔袋，成本每个只要四毛。 　　两种搭配着……一万块钱，他们打算生产一万六千个笔袋。 　　至于书包，布料和拉链不便宜，每个书包的成本大概要五元左右，他们一共生产两千个。 　　这些最后是批发出去的，他们赚的不会太多，但至少能赚一万。 　　这已经是暴利了！ 第100章 　　关白羽和梁秦轩的公司叫华光，当时他们想了很多名字出来，选了很久，最后觉得还是“华光”顺口又好记，而且哪怕是一二年级的小学生，都认识这两个字，多好？ 　　华光暂时没有办公室，但有一个仓库，那是梁父腾出来给他们的。 　　不过现在仓库里是空的，梁秦轩和关白羽，这会儿天天在那个给他们做代加工的小作坊里窝着。 　　这是他们公司的第一件产品，质量决不能出问题，而在没有员工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自己看着。 　　小作坊是开在一个农村自建房里，里面工作的人踩的缝纫机，也是老式的那种。 　　在八十年代，本地结婚要买的大件之一，就是缝纫机，有那么几年，但凡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人家，结婚的时候都会买缝纫机和自行车。 　　自行车大家还是用得上的，但缝纫机……很多人压根不用，搁家里角落放着，直接就落灰了。 　　也因此，现在在作坊里工作的男人女人们，他们踩的缝纫机，多是自带的。 　　没错，男人。 　　长溪市这边，相比于重工业，轻工业发展得更好，工厂往往招女工，男人就不好找工作。 　　这种小工坊按件给钱，不限男女，自然就有男人愿意来做。 　　小工坊是一对夫妻开的，妻子负责接生意收钱，丈夫做搬东西送货之类的活儿，他们父母则在家给工人做饭，以及做些整理工作，全家都很忙。 　　很多民营企业，就是这么靠着自家人，一点点做起来的。 　　这家人的两间堂屋中间开了个大门，一边被十多个工人占满了，另一边则放了一些货，还有两张桌子。 　　这两张桌子一张用来吃饭，一张上面放了热水壶茶叶，是给工人们喝茶的茶水桌。 　　关白羽和梁秦轩就在吃饭的桌子边坐着，一起……做作业。 　　“关白羽，你寒假作业，竟然没写过？”梁秦轩都吃惊了。 　　关白羽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是很喜欢做题吗？寒假放了这么久，你怎么都不做？” 　　“我去我哥老家了。”“那不是山里么？山里连个电视都看不了，不得做作业？” 　　关白羽瞥了梁秦轩一眼：“没了电视，你就愿意做作业了？没别的好玩的了？” 　　“当然有，但我以为你不会去玩……” 　　关白羽不搭理他了。 　　他当然不会去玩，他是要陪他哥。 　　但难得的，他哥和他都没事，可以相处的日子，他疯了才做作业。 　　他压根就没把作业带去石振老家！ 　　关白羽和梁秦轩两个人，埋头做作业。 　　梁秦轩这个寒假，其实过得并不轻松——他每天都要去补课。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寒假作业同样没做。 　　“开公司不用学这些的吧？为什么我要学这么多？”梁秦轩有点不乐意，“我爸不懂这些，照样开大公司啊！”他爸虽然当过老师，但他们高中学的理科知识，他爸已经看不懂了！ 　　“你要开比你爸还大的公司，当然要读书！”关白羽毫不犹豫，“而且……时代变化的这么快，你确定不出去看看？” 　　这些年，长溪市涌现了很多暴发户，有很多人靠着做生意发家。 　　也因此，一些比如读书没什么用之类的言论，也甚嚣尘上。 　　尤其是那些没读过书，就赚到了钱的老板，更是喜欢这么说。 　　不过石振一直对这些嗤之以鼻，常常跟关白羽说读书很重要，关白羽一向听石振的，自然也就坚持不懈地督促梁秦轩读书。 　　梁秦轩性格懒散，他倒也不是真的不想读书，纯粹就是……他这性格吧，非要有人看着逼着，才肯好好学。 　　比如以前他不住校，回家就控制不住自己会去玩，现在住校了，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晚自习，也就跟着一起学了。 　　两人学着学着，到了中午，老板的父母就招呼工人们去拿饭菜。 　　这边包吃，不过吃的不怎么样，比如今天，就是一人一碗上面放了一块咸肉的红烧萝卜，工人们端了菜，再拿自己的不锈钢饭盘去盛一碗饭，就回到缝纫机前吃起来。 　　大部分人都不挑食，也有不吃萝卜或者不吃那很肥的咸肉的，就把菜给别人，自己拿出腐乳或者榨菜，配米饭吃。 　　梁秦轩和关白羽两个人的伙食，就要比他们好了，他们是跟老板一家一起吃的，桌上一碗红烧萝卜，一碗炒青菜，一碗咸肉，还有一个蒜叶炒鸡蛋。 　　最重要的是，工人们吃的咸肉是比较肥的五花肉，他们这里的就比较瘦了，五花肉上面带着的排骨也在他们这里！ 　　那排骨没切断，很长的两根，关白羽和梁秦轩一人一根，啃着特别香，这也就算了，他们还被老板老板娘一顿夸。 　　老板老板娘也是有孩子的，那孩子调皮捣蛋不爱学习，在家不肯主动做作业，他们瞧见主动做作业的关白羽和梁秦轩，可不得夸？ 　　吃过饭，他们就开始检查上午做出来的笔袋的质量，同时计数。 　　检查的时候看到有线头什么的，就拿剪刀剪掉。 　　大部分笔袋都是合格的，少数不合格，就要拆了重新缝，其中一个做了很多，但不合格的产品也多的女人，被老板娘一顿训斥：“虽然是计件的，但我们也讲质量，你做成这个样子，人家都不要的！下次你要是再这么敷衍，就别来我这里做了！” 　　关白羽和梁秦轩在这边呆到下午四点半，才分别回家。 　　关白羽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今天是正月十四。 　　石振给方长明盖房子，说好了明天开工，图个正月十五大团圆的喜庆。 　　不过他这几天并没有闲着，除了把自己从村里带出来的人安顿好以外，石振还一直在教他们怎么盖房子。 　　今天，石星朝还带着他家里人到了。 　　石振他们初七就出来了，石星朝他们多耽搁了几天，今天才到。 　　石星朝给家里人租的房子，离关建国家不远，石振今天过去帮着收拾了。 　　看到关白羽回来，石振立刻道：“小羽，你总算回来了，走吧，跟我一起去大伯家吃饭。” 　　石振帮了忙，晚饭就在石大山家吃了，明天晚上，他们所有人，还要去石大林那边吃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伙儿，也聊了聊石大山一家接下来要做点什么。石振建议石大山跟着石大林，去摆几天摊看看情况，至于石星朝的妹妹和石大山的妻子，可以一边在附近转转，熟悉这边的环境，一边绣毛衣。 　　再过两天，羊毛衫厂那边，就会送新衣服来了。 　　除此之外，石星朝的工资，石振也给提到了三百。 　　石星朝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帮你看着点，还能自己绣毛衣，两百就很多了，你怎么还给三百？” 　　“因为我以后不给你包吃住了。”石振笑道。他之前给石星朝开两百一个月的工资，是因为他包吃住，现在他不包吃住了，肯定要多给点。 　　还有就是……今年开年，很多工厂都给工人涨工资了。 　　这个时代物价上涨很快，大家的工资上涨也很快，月工资一年涨一百，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着说着，石星朝突然道：“对了石振，我们这次回来，在省城那边，看到石志强他们了。” 　　“他们在省城？”石振问。 　　“对，他们在省城，带着行李住在汽车站，估计还没找到工作。”石星朝道。 　　石振并不奇怪。 　　现在没有手机，没有随处可见的各种信息，找工作没那么容易，刚出来的时候找不到工作挺正常的。 　　不过这几年变化很快，真要用心去找，肯定能找到活儿。 　　他们在省城发展，说不定还能发展得很好。 　　当然那跟他无关，他顾好自己就行。 　　第二天，石振就带着人去了方长明的地基上，帮方长明挖地基，准备盖房子。 　　方长明最后决定盖一个两层小别墅，别致为主。这房子的重点，就在设计上了，盖起来反而好盖。 　　石振带着人热火朝天地开工，还跟附近一户农家说好，以后他买菜过来，他们帮他做一做，他给他们一点加工费。 　　他现在手底下的工人还不多，请人专门给他们做饭成本太高，这样出点加工费让人做，比较划算。 　　石振请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他一个月出一百，老太太就愿意帮忙做中午那顿饭，油盐酱醋这些调料，老太太还自备。 　　当然石振也会注意点，比如买肉，直接让卖肉的给他一块块切好，算好一人一块，这样可以避免被老太太偷走太多肉。 　　这不是石振带着恶意揣摩别人，而是……这基本上，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他自己给人做饭，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偷吃。 　　不过偶尔吃便宜的鸡骨架什么的，那人家老太太扣下一点，也就没什么了。 　　蔬菜和米石振还常常跟老太太买，这样更便宜。 　　干了几天，跟着石振从村里出来的人，就都学会了砌墙，怎么筛沙子，怎么拌水泥之类，也学的差不多了。 　　石振跟他们说好，头一个月，因为他们很多活儿不会，全要他教，他就给他们两百，从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工资三百，然后做完一个活儿，他另外给奖金，奖金的多少，跟他们的活儿干得如何挂钩。 　　工资给太高，石振是吃不消的。 　　那六人都没有意见，虽然他们的收入跟石大林赵秋娟比，显得有点少，但这才是正常情况！ 　　而且石振这边包中午一顿饭，他们早饭和晚饭六个人一起做一起吃，花不了多少……他们还是能攒下不少钱的！ 　　这天，石振他们正砌墙，方长明来了。 　　“方哥，你来了？”正在干活的石振放下手上的活儿，对方长明道。 　　方长明看了看，就发现自己的房子，轮廓已经出来了。 　　石振这房子，盖的是真快！ 　　方长明道：“我这房子，你盖得这么快，不会出问题吧？” 　　“怎么会？”石振道：“方哥，用的水泥不好，才会出问题，我们的水泥可一点不含糊……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方长明不怎么管事，一般就每天傍晚过来看看，突然这么问，肯定有原因。 　　方长明道：“我弟弟不是跟我一起盖房子么？他请的是之前跟你一起干过的，那个姓张的泥瓦匠，他们要盖个你之前盖过的三层楼……他跟我说的。” 　　石振：“……”方长明的弟弟也要盖房子这件事，石振是知道的，不过因为有段距离，那边还在挖地基，他就没去看过。 　　结果……人家照着他盖过的房子来盖不说，还请了跟他关系不好的泥瓦匠？ 　　这就有点膈应人了。 　　“你这个房子，能盖的比他的好吧？”方长明问。 　　“方哥你放心，你的房子肯定比人家的房子好看，就是我怕我们盖得快，他们盖得慢，他们最后处处学着我们。”石振道。 　　之前王总那房子，装修什么的都没有找他，但方长明这房子，他会给方长明做装修。 　　到时候他会有一些不错的设计用上去，要是全都被人学了去…… 　　“这样啊……我去说他几句，嫌弃他盖得慢……那他肯定会加快速度！”方长明嗤笑，“他最后盖出来的，也就是个别人已经盖过的房子，肯定比不上我的房子！” 　　看得出来，方长明和弟弟的关系，是真的不好。 　　石振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盖房子。 　　倒是方长明弟弟那边，大概是被方长明刺激了，多叫了一些泥瓦匠，加快了盖房子的速度。 　　期间石振去看了一眼……人家盖的那房子，果然跟他给王总盖的房子一模一样，那泥瓦匠张师傅，看到他还说了几句风凉话。 　　石振这边的人，都是生手，干活速度确实比不上熟手，那边请的人又多，没多久，那边盖房子的速度，就赶上了他。 　　而这个时候，关白羽和梁秦轩公司第一批的笔袋和书包，终于全部生产完成。 　　这些东西还没有完全生产完的时候，经销商就已经带走一部分了，说是要拿去省城卖，现在东西全部生产完，经销商会带走剩下的，也会给他们结账。 　　关白羽和梁秦轩两个人趁着周末出来见经销商，都有点激动。 　　那经销商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们，却是哈哈大笑：“你们的那个笔袋，卖得特别好，我还要再订两万个，不过款式最好多一点，不要就这么两个样子！” 　　梁秦轩问：“东西卖出去了？” 　　那经销商道：“卖出去了，销路还挺好的，我把东西带去省城，找了几个重点学校，让那里的老师给学生提建议，让学生用笔袋，不要用铁铅笔盒这样上课摔下桌会一声巨响影响上课的东西……这些笔袋，就被一抢而空了。” 　　这法子，是当初关白羽提了一嘴的。 　　它其实不是什么好主意，老师这么说了之后，学生们往往要多花钱，去买笔袋。 　　但它……确实能让笔袋，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卖出去。 　　这时候，这样的事情也很多，比如一些人印了教辅书，就会去找学校，让学校买，或者让老师建议学生买。 　　关白羽和梁秦轩毫不犹豫地接下了第二个订单。 　　梁秦轩不是傻的，他知道自己的公司能开出来，跟自己的父亲有关。 　　不过现在他们的东西能卖出去……他总算有了点底气，也对自己有了自信。 　　至于关白羽，他盘算了一下利润，已经开始琢磨着，要生产圆珠笔了。 　　圆珠笔的塑料笔杆，同样是可以找人代加工的，至于笔芯，这东西得从国外进口。 　　等生产出来，贴上他们公司的标签，就可以卖了。 　　不过如果真的要这么做，他和梁秦轩两个要读书的人，肯定忙不过来，他们需要请人。 　　这种时候……就又要梁父帮忙了。 　　背靠大树，真的很好乘凉。 第101章 　　华光总体上来讲，是梁秦轩的，关白羽只是股东之一。 　　不过他已经知足了，毕竟要是没有梁秦轩和梁父，他压根开不了公司。 　　如今他能拿分红，有机会看着一个公司从无到有，慢慢壮大……能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这周是大礼拜，关白羽和梁秦轩见过经销商之后，梁秦轩谋划着去招人，关白羽则去那个给他们做代加工的小作坊，让他们生产新款的笔袋。 　　新款笔袋的样式，关白羽早就已经想好了，不，也不能说是他想的，其实是他和梁秦轩做了一些设想之后，再找石振帮忙改进的。 　　梁秦轩读初中的时候，什么书法啊，什么画画啊，很多都学过，但都学了个半吊子，画画还没有他哥画的好。 　　而他哥画出笔袋的样式之后，他已经购买了布料，现在就等着去做了。 　　关白羽到那个小作坊的时候，里面正好没几个人——老板娘最近接到的活儿不多。 　　也因此，见到关白羽，老板娘特别热情。 　　关白羽说了新订单的事情，想了想，还自己上手，开始做笔袋。 　　老板娘看着很靠谱，但他们若是不看着，最后出来的产品的质量，肯定没有他们看着出来的产品的质量好。 　　所以寒假起来，关白羽天天在这边看着，看多了之后，他还上手试了试，然后就学会踩缝纫机了。 　　这并不难，难的是把活儿做的又快又好。 　　关白羽坐在缝纫机前，正做笔袋，突然听到一个吃惊的声音：“关白羽？” 　　关白羽侧过头去看对方，但没认出来：“你是？” 　　“我是高一五班的。”叫出关白羽的名字的，是个根关白羽差不多年纪的女生，腼腆地笑笑。 　　“你好。”关白羽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女生是过来分东西的，他们这边结婚、生孩子，甚至于到了三十岁，都要给左邻右舍或者亲戚送点东西，一般就是鸡蛋、糕点什么的。 　　这女生放下东西，就离开了，关白羽也没在意，又用缝纫机缝了两个其他款式的笔袋。 　　“这个笔袋，我这里给你们加工，一个两毛，这个笔袋要四毛，还要这个……”老板娘一个个的说加工费。 　　工人做熟了之后，做笔袋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而她算加工费，看的就是做一个笔袋需要花多少时间。 　　一般来讲，她自己赚了一些之后，要保证工人们一个小时，可以赚到两块钱，这样工人们，才有动力做。 　　关白羽跟老板娘讲了价格，确定好之后，就下了订单。 　　这次的笔袋的款式，一共有四种，他上手做了四个之后，老板娘也上手跟着做了四个。 　　跟老板娘的手艺相比，关白羽做的……瞧着就不够精致。 　　临走的时候，关白羽把自己做的那几个笔袋踹上带走了。 　　今天是大礼拜，他要回家，这笔袋……可以拿去送给石婷他们。 　　上个订单做好之后，关白羽梁秦轩，就各拿了一份样品，里面是一个书包，还有两种款式的笔袋各一个。 　　梁秦轩拿去学校里，自己用了，关白羽则把书包和笔袋都给了石婷。 　　石婷喜欢得不得了，就连赵秋娟赵美云他们，也都喜欢，关白羽这次拿了，就打算送给她们，还有石振。 　　石振他们已经不需要放笔的袋子了，但可以用来放钱，或者别的一些小玩意儿。 　　还是梁秦轩的表舅把关白羽送到家的，关白羽一到家，就见自家的门开着，石振则在门口那个挂了塑料布的小房间里洗澡。 　　关白羽挪不开视线，又觉得自己这样子，显得有点……色眯眯的。 　　他暗叹一口气，藏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石振洗完澡，穿好衣服才出来。 　　为了方便，他的头发理得很短，这些日子在工地上干了一段时间，还让他被晒得黑了一些，浑身上下充满阳刚之气。 　　“哥！”关白羽笑起来，跟石振说自己那个公司的事情。 　　“你做的挺好的。”石振笑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现在产品还少，公司也小……等将来你们公司做大，可以免费给校门口卖文具的小卖部做招牌，到时候就做‘华光文具店’的招牌，也能打响华光的名号。”石振这说的，是后世一些品牌的宣传策略。 　　关白羽认真地记下了。 　　石振这时候道：“对了，你有各种文具的进货渠道吗？” 　　关白羽之前在学校里卖过文具，还真有！ 　　“哥？”关白羽好奇地看向石振。 　　石振道：“我想让我爸妈去开个小店，卖卖文具和零食，这样轻松一点。” 　　石大林摆摊卖炸串，风吹雨淋的，其实很辛苦。 　　石大林打算做这个做一辈子，但石振觉得，还是租个店面，给他开店比较好。 　　服装店什么的，石大林肯定不成，专门开个店卖炸串，那也赚不了几个钱，相比之下，在小学门口开个卖文具和零食的小店，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石大林和赵美云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收入应该也不会差。 　　“哥，我知道进货渠道，不过能进到的文具的种类，可能没有文具店那么齐全。” 　　“不齐全没事。”石振笑道，“到时候主要卖各种零食，文具么，有常用的就行了。” 　　镇上的小学初中，离得并不远，周围还有很多人住……哪怕学生放寒暑假，店里也不会没生意。 　　石振打算第二天早上，就去跟石大林说说这件事，然而他正跟关白羽吃饭，赵秋娟突然推门进来：“阿振，不好了，出事了……” 　　赵秋娟脸上满是惊慌，石振当即问：“出什么事情了？” 　　赵秋娟“呜咽”了一声：“冬娟跑回来了，说要离婚，然后那家人跟着来了，不肯走了。” 　　石振：“……” 　　“她又怎么了？”关白羽也有些无语。 　　赵冬娟嫁人之后，是不怎么回娘家的。 　　王祖根家其实算不得多么富裕，但到底全家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工人，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 　　黑白电视机、燃气灶、电风扇、洗衣机、电饭锅……这些东西，王家人一样不缺。 　　而且，王家虽然对赵冬娟一结婚就大变脸，啥也不干的事情很不满，但他们为了娶赵冬娟，花了很多成本，唯恐鸡飞蛋打，所以对赵冬娟其实很不错。 　　赵冬娟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彩礼钱可以花……她偶尔回石家，都是为了跟石家人炫耀，不然石家人，是见不着她的。 　　对了，她有两次回来，还想把赵秋娟说给镇上一个老光棍，幸好赵秋娟再傻，也知道不能这样，咬牙没松口。 　　至于她这次嚷嚷着要离婚……原因也简单。 　　王祖根下岗了。 　　王祖根工作的工厂，去年效益就很不好了，撑到年底之后……今年就不成了，王祖根今年过了年，就没去上过班。 　　赵冬娟起初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让王祖根去找工作。 　　但九十年代下岗潮，多少人下岗？ 　　在这边，女人下岗了还好，总能在一些小作坊或者民营企业找到工作，虽然那些地方，没有五险一金，常常还要三班倒，但好歹有收入。 　　男人就不好找工作了。 　　尤其是王祖根这样，本身没什么本事，还吃不了苦受不了累不愿意丢面子的。 　　总之……王祖根失业了。 　　他天天待家里，赵冬娟越看他越不顺眼，就闹着要离婚，还回了娘家。 　　这事儿，王家肯定不同意啊，这不就追到石家来了？ 　　石振听赵秋娟讲完原委，倒是想通了一件事。 　　他其实挺纳闷的，不明白王家人，为什么会愿意娶赵冬娟。 　　要知道，这个时代，因为人口流动少，外地人很显眼，也容易被看不起。 　　尤其是王家……人家别说外地人了，他们连农村人都看不起。 　　这样一家人，突然愿意花那么多钱娶赵冬娟，其实有点奇怪。 　　现在看来……王家人怕是早就知道王祖根要下岗的事情了，这才赶着在他下岗前，给他娶个媳妇儿。 　　他们看中赵冬娟，估计就是觉得赵冬娟小地方来的，好糊弄，娶进门可以给他们做牛做马。 　　结果赵冬娟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看来……赵冬娟和王祖根，还挺相配的。 　　石振道：“赵冬娟都没跟王祖根领证，谈不上离婚，她把彩礼和三金给人家送回去，就能跟人家断了关系了。” 　　这种事情，他不想插手。 　　赵秋娟面露尴尬：“冬娟她不肯还彩礼。” 　　石振道：“那我也没办法。” 　　这事儿，王家也有不对的地方，赵冬娟退了彩礼，不乐意跟王祖根在一起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但她又要拿彩礼，又不想跟人在一起，这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除了彩礼，王家还办了酒席，给赵冬娟添置了不少东西……他们家花的钱着实不少。 　　“阿振，现在可怎么办好……”赵秋娟很着急。 　　“不怎么办，随她去。”石大林的声音响起，紧跟着，门又一次被推开。 　　石大林带着他的炸串摊子，还有背着书包的石婷站在门外，看到石振就道：“阿振啊，你来帮个忙，帮我把摊子般进屋。” 　　这炸串摊子底部，有石振做的轮子，在平地上推起来还是很轻松的，但关白羽的房子有个门槛，就推不进来了。 　　石振过去，轻轻松松的，就把炸串摊搬了进来。 　　石大林道：“我今天脸都丢尽了，她是尽想着占人便宜，人家彩礼钱她拿了，人家总共一千多的礼金她也拿了，还有改口费三金什么的，她身上现钞就有八千多，全部家当加起来上万，她想全部昧下……没有这个道理的。” 　　石大林又补充了一些。 　　王家那边，也有过分的要求，大概就是想让赵冬娟把彩礼钱礼金钱三金等等，全部还了，再赔他们酒席钱……只有这样，他们才同意“离婚”。 　　赵冬娟呢？她一分钱都不愿意还，她觉得人家都娶了她了，钱都给她了，凭什么还让她还回去？这跟她现在要离婚，是两码事。 　　家里吵得厉害，石大林干脆就带着女儿出来找儿子了。 　　他女儿可以去跟石星朝的妹妹挤一晚上，他就在石振这里挤一挤。 　　至于赵冬娟……他又不可能像以前打石振一样打她，他管不了。 　　“爸，我妈……” 　　“她在家呢，你去看看她，阿振你就别去了，那里太闹腾。”石大林对赵秋娟道。 　　石振也确实不打算去。 　　他觉得这事儿，赵冬娟退钱退婚是最好的，但他真要这么说了，赵冬娟指不定觉得他是要害她……他就不去了。 　　石婷背着两个书包，头发都乱了，看着有点可怜巴巴的，也有点傻乎乎的，看到关白羽，她露出求助的表情：“白羽哥，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改……” 　　石振特别欣慰，他妹妹这是知道要学习了。 　　好吧，他妹妹大概率不是知道要学习了，而是他们让她学，她就学，业不想着别的。 　　关白羽笑起来：“我给你讲讲……对了，我还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啊？”石婷满脸好奇。 　　关白羽立刻拿出带回来的四个笔袋，其中有两个颜色比较深，是给男生用的，他就给了石振和石父，让他们拿着装钱装东西。 　　剩下的两个给女生用的，他给了石婷：“你跟你姐一人一个。” 　　石婷就拿着笔袋去找赵秋娟了：“姐，这两个笔袋，你要哪个啊？”她都想要呢…… 　　“我不用。”赵秋娟道。 　　“姐，你拿一个吧，放点小东西挺好的。”石振道。 　　赵秋娟确实挺喜欢这个漂亮的笔袋的，她挑了一个，又求助地看向石振：“阿振，我怎么办啊？” 　　石振道：“姐，你回去陪着赵姨，你们两个到爸妈屋里去睡，把门锁好，不用怕。” 　　王家人虽然极品，但只敢闹一闹，伤人是不敢的。 　　尤其是……现在那边那么闹，估计左邻右舍，全都来围观了。 　　赵秋娟要是听他的，跟赵美云一起躲了……等晚点，王家人也就走了。 　　至于要如何解决这件事，就看赵美云能不能狠下心不管赵冬娟了。 　　赵秋娟到底还是走了。 　　石大林是个不爱说话的，就默默地坐着，看着关白羽给石婷讲题。 　　石振见他这样，跟他说起关白羽跟同学的公司，刚开没多久，就挣了一万的事情。 　　石大林被震惊了：“这……这么多？” 　　“也不多……爸，你要不要去开个小店？” 　　“开啥店？”石大林不解。 　　石振就跟他说起来。 　　石振跟石大林说话的时候很有耐心，说的很详细，就是石大林还是习惯说他们那里的方言，所以石振也是用方言跟石大林说话的。 　　关白羽一边给石婷讲题，一边时不时的，去看石振。 　　石婷道：“白羽哥，你干嘛老看我哥啊！” 　　你哥好看啊！不，不止是你哥，那还是我哥！关白羽冷静道：“你的题我早看完了，不然看什么？” 第102章 　　石婷养了一年，已经不是关白羽初见她时，黑黑瘦瘦的样子了。 　　她白了很多，尖脸上长了婴儿肥，看着特别可爱，甚至于……跟关白羽有点像。 　　主要是他们都好看。 　　石大林一边跟石振说话，一边看他们，突然道：“你妈以前……也不跟我说她还有妹妹的事情。” 　　他妈何止是不说，他妈从来不提家里人。 　　石振不好意思朝着自己的父亲笑笑。 　　石大林也没纠结这件事，就担心自己家里的彩电：“我走之前，把电视机锁进屋里了，那王家人，应该不会把他搬走吧？” 　　“爸你放心，他们要是搬走，我给你搬回来。”石振道，他这边现在，除了石星朝石星火，还多了六个干活的壮汉！ 　　王家人他是一点不怕的。 　　石婷不爱动脑子，遇到难的，就眨巴着眼睛，等着关白羽给她说答案。 　　关白羽也无奈，后来干脆拿出一本作文书，让她读上面的作文。 　　石婷以前没什么阅读量，作文写不好，上回关白羽得知梁秦轩家里有很多作文书，就跟梁秦轩借了一本，给石婷看。 　　他自己很喜欢看书，觉得那些书都特别有意思，不过石婷不是这样的，她不喜欢看作文书。 　　不过她态度好，让她读，她就读，一点不像梁秦轩，推三阻四的。 　　石大林靠在石振的床上，听着石婷读作文，突然就开始打呼噜。 　　他每天都要摆摊，精力又不如年轻的时候，就容易累。 　　石振看了看时间，见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就对石婷道：“婷婷，别读了，我带你去你星星姐那里。” 　　“嗯嗯。”石婷立刻点头。 　　石星火和石星朝的妹妹，就叫石星星。 　　村里人起名字，常常从最大的那个名字里拿出个字，然后给下面的小的用。 　　他们生了石星星之后，还没上户口，就听说要计划生育了，本身也有了两个儿子，已经不想生了，就干脆给女儿起名叫星星。 　　石星星跟石振差不多年纪，但到底男女有别，两人相处不多。 　　上辈子石星星的丈夫，就是现在石振带出来的六个人里，没结婚的两个人之一。 　　这人老实肯干，至于石星星，跟他大伯母一样，是个风风火火，非常能干的女人，两人的日子过得挺红火的。 　　他不干工地之后，他们小夫妻开了一家瓷砖店，收入很不错。 　　因为看不惯石星朝的抠门样儿，石星星还把他大伯母和大伯母接过去住了。 　　其实石星朝，并没有亏待父母，但他连住个大房子都舍不得，别人家大鱼大肉，他炒两个鸡蛋算荤菜……反正石星星是看不过去的。 　　他大伯父和大伯母去了石星星那里，帮忙看看外孙，看看店，时不时跟着女儿出去吃点新鲜玩意儿，抱个一日游两日游的老年旅游团，确实过得不错。 　　石星火给自己的家里人，租了一户人家朝北的两间屋。 　　这两间屋，他都用砖头隔断了一下，变成了四间，他和石星火一间，他妹妹一间，他爸妈一间，剩下那间用来吃饭做饭。 　　石振过去的时候，他大伯母、石星朝还有石星星，都在绣毛衣，石星火和他大伯在旁边玩扑克牌。 　　玩的是……最简单的比大小。 　　石大山一家刚来这里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已经添置了不少东西，都是石大山夫妇两个，用他们以前的积蓄添置的。 　　原本石大山，是想让两个儿子把手上的钱全部给他，他来分配的，但石星朝不乐意，说自己的钱，自己留着娶媳妇儿，到时候不用石大山出钱……石大山觉得这样也可以，就同意了，也就没去用石星火的钱，而是把他们夫妻两个，原本给石星朝攒的，娶媳妇的钱拿来花了。 　　最近，石星星和她妈都是在绣毛衣，石大山则四处转悠，去给石大林帮帮忙什么的，暂时没有活儿。 　　至于石星火，他又去自来水厂那边忙活了，甚至弄到了一个临时工的身份。 　　他日常就是在自来水厂给人扫地，要是需要，就跟这人出去抄水表，或者挖泥修水管之类。 　　这活儿脏，说出去也不好听，自来水厂很大扫地还不轻松……本地很多人是不愿意做的，也就石星朝一点不介意，做得很开心。 　　他还老实听话，自来水厂那边的人也喜欢他。 　　石振觉得他这样多出去挺好的，整个人瞧着，更灵活了。 　　见到石振和石婷，石大山一家招呼起来，得知石婷要在这边住一晚上，也完全没意见。 　　石婷跟石星星关系不错，石振记得石婷还小的时候，被他妈打扮得跟个小仙童似的，石星星就总想把石婷抱回家去，他还为此跟石星星打过架，然后被石大山揍了一顿。 　　把石婷交给石星星，让石婷明天早上到他那边吃早饭，石振这才回家。 　　他的床已经被石大林占了，他只能去跟关白羽挤一晚上。 　　很多事情，有过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就不用纠结了，比如一起睡。 　　第二天是周日，石振很早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关白羽还在还在睡。 　　他静悄悄地起来，去外面洗漱。 　　石大林起的比他还要早，坐在床上翻看昨天关白羽给他的笔袋：“这个包做的真好看，现在的人，好东西真多……阿振啊，早上吃什么？” 　　“吃面条吧。”石振道。 　　“那我给你烧火？”石大林坐到灶台后面去。 　　“爸你烧点水吧，下面条我用燃气灶。”石振道。 　　他用燃气灶煎了八个鸡蛋，又下了两把面条，捞起之后满满两大碗，撒点葱花放点酱油猪油拌一拌，再夹上两个鸡蛋，就是一顿扎实的早餐了。 　　石振和石大林吃完，石婷和关白羽也都过来了，等着吃早餐。 　　石振给他们也煮了两碗。 　　石婷之前其实没发育，最近才开始长个儿，胃口特别好，石振就给了她满满一碗面条。 　　她正大口吃着，梁秦轩从外面进来：“关白羽，我来接你了！” 　　梁秦轩一进来，就见关白羽和一个小姑娘在吃面条，那小姑娘张嘴就是老大一口，面前还有一盆。 　　常常吃菜就把自己吃饱的梁秦轩脱口而出：“小妹妹你吃这么多？” 　　石婷：“……” 　　梁秦轩又看了眼关白羽道：“关白羽你原来还有个妹妹？” 　　“嗯，这是石婷，我表妹。”关白羽介绍道。 　　“石婷妹妹好！”梁秦轩盯着石婷看了一会儿：“小妹妹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石婷也看梁秦轩眼熟。 　　不过她想不起来了，看了眼梁秦轩，继续吃面条。 　　梁秦轩以为是石婷像关白羽，他才会觉得石婷眼熟，也没太在意，在桌边坐下，就跟关白羽聊起来。 　　他今天下午还要去补课，打算上午和关白羽一起，去给他们的公司招几个人。 　　他表舅说最近一家工厂的几个下岗工人挺不错的。 　　“哥？”关白羽看向石振，今天是星期天，他要是走了，估计就不回来了…… 　　石振道：“你吃完快去，我也要去工地那边了。” 　　“哥……”关白羽又叫了一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希望自己能强一点，更强一点。 　　关白羽走了没多久，石振就准备出发去工地了，正要出门，他顿了顿，又看向石婷：“婷婷，你和哥一起去吧。” 　　“好啊！”石婷兴冲冲的。 　　石振看着她笑了笑。 　　上辈子石婷其实一直没有工作过。 　　石婷这样山里出来，没读过什么书的女孩子，根本找不到好工作，一般来说只能去工厂，做三班倒的活儿。 　　他那时候觉得自己赚得不少，就没让家里人去工作，后来石婷很快恋爱结婚生子，就再没出去工作过。 　　她都不知道，挣钱多么辛苦。 　　让她去见识一下也好。 　　“走吧！”石振拿起衣服，打算今天让石婷也干点活。 　　对石振的想法一无所知的石婷上了石振的拖拉机，就有点后悔了。 　　拖拉机上真的很脏。 　　但她都答应要来了…… 　　等到了盖房子的地方，石振给她一副手套，让她帮忙搬瓦片…… 　　石婷都懵了。 　　石振愧疚地看着她：“婷婷，哥这边忙不过来……你能不能帮帮我？” 　　“哥！我帮你！”石婷咬牙道。 　　石振又道：“多谢婷婷，等下哥给你发工资，给你发跟你大牛哥他们一样多的工资！” 　　“嗯！”石婷兴奋了，对干活也不那么排斥。 　　等下有钱拿！ 　　她的压岁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她爸妈一星期，又只给她两块钱零花钱，她常常不够花！ 　　屋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了，今天要盖瓦片。 　　那不是普通的黑瓦，而是长约半米，宽约二三十厘米，油光发亮的红瓦，每个都很厚实。 　　石振一伸手，直接搬了五块。 　　石婷瞧见，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抓住两块一用力…… 　　她涨红脸，搬起了一点点。 　　石婷：“……” 　　石婷默默地把两块瓦片放回去，搬起一块。 第103章 　　石振在给方长明盖房子之初，也想过要不要找几个有经验的工人来，加快盖房速度。 　　一般来说，他们这些做工程的，干活速度必须快，只有这样，才能多赚钱，多拿钱。 　　不过考虑到他从村里带出来的这六人需要学习实践，他又可以教他们，他也就没有急着请人。 　　毕竟打地基和砌墙，这都是最基本的活儿，他们都需要学会。 　　等后来方长明的弟弟开始盖跟他之前给王总盖的一模一样的房子……石振对盖房子这事儿，就更不着急了。 　　比如今天要盖屋顶，他就慢慢教着，和大家一起盖。 　　方长明不差钱，两层楼盖好之后，是做了楼板，再在上面盖屋顶的，也就是说二楼上面，能有一个小阁楼。 　　也因为这样，他们给屋子盖瓦片的危险性大大降低。 　　石振扯了个绳子，下面吊了个箩筐，旁边堆着的瓦片，他和石婷搬过来之后就放在箩筐里，再让上面的人拉上去。 　　这瓦片确实很重，石振一开始能一次搬五块，后来也不成了，每次就搬四块，至于石婷……她一次搬一块瓦片，还走得慢吞吞的。 　　搬了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哥，我好累啊……” 　　“婷婷，搬完了我给你工资！” 　　石婷顿时又有力气了！ 　　石振又道：“你看看我，看看你大牛哥他们，干的活儿都比你重。” 　　这确实是的，石婷来来回回，总共就搬了十来块瓦片，石振起初两趟，就搬了十块了。 　　而其他人……石婷瞅着那些在屋顶上干活的人，光看着就觉得害怕。 　　这屋顶周围，只有一圈窄窄的排水沟，那些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竟然一点不腿软！ 　　石婷敬佩不已，继续搬瓦片，顺便在石振不怎么注意到她的时候，偷个懒什么的。 　　石振一开始，是陪着石婷搬瓦片的，搬了一会儿就去楼上，教大家怎么盖瓦片了。 　　这种很大的瓦片，其实比那种老式的小瓦片，盖起来更快，还非常漂亮。 　　它的表面，和瓷砖一样光滑透亮，阳光一照亮闪闪的，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也很少见。 　　当然，这是指在这个时代。 　　再往后十年，农村的屋子，全是这样的瓦片。 　　“阿振，你怎么什么都懂啊！”石大牛敬佩地说道。 　　他是石振的远亲，论亲戚关系，比石志强跟石振要远。 　　他长相憨厚，身材并不高大但很壮实，年纪则比石振大了不少——石振这次叫出来的六个人里那四个已婚的，都是六十年代出生的，年纪在三十岁上下。 　　这个年纪的男人，有妻儿老小要养，干活最卖力。 　　“学得呗，”石振笑道，“你们多练练，以后也就会了。” 　　跟着石振学的人纷纷点头。 　　他们一开始没盖过砖瓦房，觉得特别难，但现在一个房子都快盖好了……盖房子好像也挺简单的？ 　　他们相互间都说好了，以后自家的房子，就自家盖！ 　　“对了阿振，婷婷才多大？还是个女孩子，你咋让她跟着来干活？”石大牛又问。 　　石大牛家就在石振家旁边，石振和石婷，那都是石大牛看着长大的。 　　“我就是让她多练练，吃吃苦，”石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小孩子太宠了，容易好吃懒做。” 　　他老家，因为地少人多，不干活就要挨饿的缘故，六十年代前后出生的农村人，大多勤劳，至少都是愿意干活的。 　　偶尔有那么几个懒的，普遍是家里的老小，前头的哥哥姐姐把活儿干完了，他们打小什么都不用干，就懒了。 　　这老小如果还是个男孩，甚至是家里唯一的男孩，那更是变本加厉。 　　而现在……自从计划生育实施以来，孩子金贵了，不乐意干活的人，就多了起来。 　　这些人，还大多是男人。 　　相比于女孩，总是男孩子更受宠。 　　石振记得，石大牛那个宝贝儿子，就是个他们方言里常说的“扔钱货”。 　　石大牛很勤劳，跟着他干了十来年之后，因为家里人不乐意来长溪市定居，就回老家县城买了房子住，后来也一直在那边工作。 　　这会儿，他老家县城看着还有点破，但二十年后……那也是房价一两万的地方。 　　石大牛在他这里学了不少手艺，回县里就成了个老师傅，五十几岁的人了，一个月还能挣一万多。 　　但不够他儿子败的。 　　石大牛的父母就石大牛一个儿子，又只得了一个孙子，那叫一个宠，家里吃肉，孩子吃够了才给别人吃，家里有点啥好东西，也都是孩子的。 　　至于干活？他们都还干得动呢！哪能让孩子干？ 　　最重要的是，石大林在外面挣了钱之后，他们就不怎么干农活了，也觉得自家孩子将来肯定不用干农活，就不要求那孩子像当年的石大牛一样下地干活。 　　石大牛一家都没有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要怎么教育孩子，只知道一味疼宠，要是天降大运得了好孩子，那还没事，但大部分孩子都是普通孩子，被过分溺爱容易出问题。 　　石大牛的儿子，初中毕业就没有继续读书了，倒是整天在外面吃喝玩乐，各种理由跟家里要钱。 　　石大牛夫妻两个，其实很节省，但他们疼孩子，孩子要钱就给……孩子理所当然地越来越歪，还开始赌博。 　　这种时候，他们的想法竟然是……给儿子娶个媳妇儿，再生个孙子，儿子就学好了。 　　这理论有那么一点道理，但主要针对的，是那些没有从骨子里坏掉的人。 　　比如有些小夫妻，婚前懒懒散散的，结婚有了孩子想给孩子好的教育，琢磨着要买学区房，才开始拼事业……这是常见的。 　　古代农村贫苦家庭，家里没啥余粮，染不上赌博这样的恶习，所谓的“坏”，仅仅只是偷懒不干活……这样的人结婚生孩子了，也确实大概率会变好——孩子在家喊饿呢，总不能不给孩子吃。 　　但石大牛那儿子，压根不是这种程度的“坏”。 　　结婚之后，他该不工作，还是不工作，该赌钱，还是赌钱。 　　反正老婆孩子，有他爹妈爷奶给养。 　　石大牛夫妻，怕儿媳妇跑掉，已经供着儿媳妇了，但架不住儿子太不给力。 　　石大牛孙女三岁的时候，石大牛的儿子在外面欠了五六十万的高利贷。 　　跟这种烂人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被拖累，石大牛的儿媳妇直接离婚了，带着石大牛的孙女改嫁。 　　石大牛夫妻东拼西凑，帮儿子还了债，求儿子改好，但他们的儿子并没有改好，继续赌钱，没两年，网贷什么的，利滚利又欠了几十万。 　　石振也是等石大牛求上来想要借钱，才知道这些的。 　　这会儿，石大牛就道：“婷婷已经很好了吧？我还记得她刚会走路呢，就光屁股坐门口，自己用手抓了酱油拌饭吃，可乖了……我家那小子，现在都五六岁了，还要他奶奶喂。” 　　石振：“……”石婷小时候嘴馋，拿不稳勺子就上手抓饭吃这样的行为，竟然也算“乖”？ 　　石大牛又道：“那小子还这不吃那不吃的，我们早上喝粥，一定要另外给他做个蛋炒饭。” 　　石大牛看似在抱怨，其实说起儿子，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很多，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他还爱吃肉，我现在挣了钱寄回去，肯定能让他天天吃肉。” 　　就石大牛这样子，跟他说他孩子这样不好，他肯定会跟人急。 　　石振道：“你想过把他接出来么？我们家那边的学校，教学质量哪有这边的学校好？学校里的老师普通话都说不好的！这边的小学呢？这里的学生在学校里说土话，会被批评。你儿子来了这边，说不定将来能考上大学。” 　　最重要的是，要是石大牛爹妈不来，孩子总不至于这么大了，还被追着喂饭。 　　石大牛若有所思。 　　但也有人道：“送来这边读书，那要多少钱啊！小孩子随便读读就行了，早点读完，早点出来干活！我们那时候，哪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过？他们啊，就不能惯着！石大牛，你那儿子要是我家的，看我不揍死他。” 　　石振闻言笑笑，没多说什么。 　　这个人叫石多福，家里有一儿一女，他对自己的儿女，都不太好，他是那种……赚了钱先自己享受的人。 　　他老婆又唯唯诺诺，啥都听他的。 　　说来也怪，他那双儿女，反而很有出息，尤其是女儿，特别能干，不仅考上大学，后来还靠着自己在大城市定居。 　　他的儿子普通一点，初中毕业后读了个中专就出来工作了，但也干活勤快，吃喝不愁。 　　就是这对儿女，都不爱搭理石多福夫妻，他们天天在家说儿女不孝顺也没用。 　　石振其实能理解他们的孩子。 　　就说石多福那个儿子，他老婆怀孕，石多福夫妇两个说是去帮忙，结果石多福天天躺沙发上看电视，石多福的老婆呢，还想让儿媳妇伺候他们…… 　　石多福的儿子要是跟父母关系好，指不定和他们一起跟自个儿老婆过不去，但他跟父母关系不好。 　　后来他就不让父母住他家了。 　　至于另外两个已婚的，家庭就普普通通了，家里也没啥乱七八糟的事情。 　　现在，这些人已经跟着石振出来一个月了，石振怕他们手上没钱不方便，头一个月的工资已经全给了他们，石大林除了伙食费没给自己多留一分钱，全寄回去了，至于石多福，他整天给自己开小灶吃好吃的，一分钱没往家里寄，另外两人，算是居中的。 　　众人一直干到中午十一点才停下，然后去隔壁给他们烧饭的那个老太太家里吃饭。 　　石振今天让老太太给他做了一只鸡，白切。 　　他们八个人，分一只鸡有点少，不过还有一大盘打了几个鸡蛋做的蛋花汤和一大盆炒青菜，倒也够吃。 　　石婷拿了个大碗，盛了满满一大碗饭，一手拿个鸡腿啃，一手拼命扒饭，一副快饿死的样子。 　　石振觉得她这样子，比她上辈子嚷嚷着要减肥啥也不吃的样子，看着可爱多了。 　　石婷吃得快噎住了，好不容易吃完，她才给石振看自己的手：“哥，你看我的手！” 　　石婷掌心有些地方都被磨白了，她要是不继续干活，过几天这边的皮应该会掉，要是一直干活，就要长茧子了。 　　石振伸手给她看自己的手：“你看看我的。” 　　石振手心，几乎覆盖了一层老茧。 　　石婷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 　　中午吃过饭，大家可以休息一会儿。 　　这次给方长明盖房子，石振不仅每天都要盯着，还要自己干，特别辛苦，这会儿就进了刚盖好的屋子，摊开一床席子，躺下睡一会儿。 　　石婷没有午睡的习惯，就去扒他们筛沙子筛出来的鹅卵石。 　　盖房子用的沙子基本上都是河沙，买来之后，要用专门的铁网筛一下才能用。 　　里面常常能筛出来很多漂亮的鹅卵石，村里的小孩子会来捡。 　　没想到石婷也喜欢。 　　石振睡了一会儿起来，石婷已经挑了一袋子的石头，打算带回去。 　　他看得好笑，继续干活。 　　上午已经把瓦片全都搬上楼了，石振就让石婷在旁边筛沙子。 　　他筛沙子，就是用铁锹把沙子铲到铁丝网上去——细沙能通过，粗的还有石头什么的，就过不去。 　　石婷力气小，铁锹都有点拿不动，干得异常艰难，到后来，她干脆不用铁锹了，找了个簸箕，半簸箕半簸箕地往铁丝网上“扔”沙子。 　　还挺会举一反三的。 　　就是把石大牛心疼地够呛：“阿振你是不是看婷婷不顺眼啊？哪能这样呢！” 　　“大牛哥，你在婷婷这个年纪，已经下地了吧？” 　　“我们那时候，跟现在能一样么？那时候要挣工分。”石大牛道，他们那会儿，能读完小学算不错的了，都是十几岁就下地干活的。 　　“大牛哥，婷婷是我妹妹，我不会害她的，她吃点苦，就知道挣钱辛苦了。”石振道。 　　“唉，我们辛苦点没什么，婷婷还小呢。”石大牛道。 　　石振：“……”他上辈子，好像就是这么想的。 　　石婷累了，还是会偷懒的，每次偷懒，就不停地看石振，要是石振也看她……她立刻站起来干活。 　　还……挺有意思的。 　　干了一会儿，石振远远地，看到一个熟人过来。 　　他眉头一皱，下了楼。 　　石振到楼下的时候，之前跟他共事过的那个姓张的泥瓦匠，正在看石婷筛沙子。 　　看到石振，张师傅“啧啧”两声：“小石啊，你是不是请不到人给你干活了？竟然找童工。” 　　石振道：“我妹妹过来玩都不成？倒是你，你来做什么？”石婷虽然一直在干活，但她那样子，真的就是来玩的。 　　初二小女生，能干个啥？ 　　石振对这个张师傅印象不好，毕竟这人当初老给他找麻烦。 　　今天这人突然过来，也多半没好事。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房子。你不是说一直说按着你的法子，盖房子的速度会很快么？我们的三层楼都盖完了，你们才结顶？折腾这么久，还只盖个两层的……太不气派了吧？”张师傅得意洋洋地看着石振，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样子。 　　石振见他这样，挺无语的。 　　张师傅却当石振是怕了：“到时候你这个房子，铁定没有我盖的房子好！” 　　之前被石振压制，他一直记恨，如今能翻身，能把石振比下去，他说不出的高兴。 　　石振道：“嗯，你加油。” 　　这人要是有真本事，来找他逞威风那正常。 　　盖个房子都照搬他的，还来找他，到底怎么想的？ 　　石婷都比他聪明。 　　石振回了楼上，继续干活。 　　张师傅在原地跳脚，大声道：“你盖的这破房子，看着就丑，我倒要看看，你最后能弄成个什么样子！” 　　石振没搭理他。 　　他这只有轮廓的房子，确实丑。 　　比如他想做落地窗的房间，窗户位置就是个在这时候的人看来，过大的窟窿。 　　但最后的效果么……再等等，很快就出来了。 　　张师傅到底还是走了，等他走了，石婷才冲着他的背影愤愤道：“你才丑，看着就丑！” 　　唉，刚才她没敢说。 　　石振干了一会儿活，就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辆他没见过的面包车，石振有些奇怪，急忙下了楼，就见关白羽从车里出来。 　　这也就算了，关白羽的手上，还拿着个蛋糕：“哥，生日快乐！” 　　关白羽一直记着石振的生日，很早就惦记着要给石振过生日。 　　他也等着石振跟他说。 　　结果……石振压根没说，石家人瞧着，也没想起来这事儿。 　　当然，就算石振不说，生日还是要过的，今天他让梁秦轩来接他，就是想去长溪市给石振拿蛋糕，买生日礼物。 　　前几天石振提过，想买个自行车……他如今还买不起摩托车，就先给石振买了个自行车。 　　他已经挣钱了，相信他哥不会拒绝他的礼物。 第104章 　　石振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但他不想麻烦别人，就没提，只早上给自己煮了个面条。 　　没想到关白羽会专程来找他，给他过生日……石振看着那个蛋糕，有点愣：“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哥，之前你说过一次。”关白羽道，他刚认识石振的时候，就问过了。 　　石振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的了，但关白羽一直记得，他挺高兴的。 　　上辈子关白羽，也会给他过生日。 　　他妈去世之后，就没人给他过生日了，在经济条件不好的情况下，大人没空去惦记孩子的生日。 　　所以当初，关白羽头一次给他过生日，他特别感动。 　　现在他也一样感动，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表现出来：“你怎么还买了蛋糕？过个生日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僵硬，怕关白羽不高兴，补充道：“小羽，我不是不喜欢，我……” 　　“哥，你们下午不是要休息一会儿的么？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一起吃蛋糕？” 　　“好。”石振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脏，当即道：“我去洗个手！” 　　为了方便拌水泥，石振很早就接了水龙头过来，他也不怕冷，直接放冷水洗了手脸。 　　梁秦轩这时候才从停好的面包车上下来，一下来就道：“小羽，你哥在给人盖房子？是不是很辛苦？” 　　他说完，就又看到了石婷。 　　石婷今天又是搬砖又是筛沙子，整个人看着灰扑扑的，就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直勾勾地盯着……蛋糕。 　　梁秦轩咽了口口水：“小羽，你妹妹……都要干这种活？” 　　关白羽见到石婷的样子，就知道他哥多半又在“教育”石婷了。 　　他觉得石婷是有点问题，比如说手上留不住钱……但很多孩子都这样，也不知道他哥为什么老想让石婷改。 　　他在意识到自己对石振的感情之后，早先对石婷的那点嫉妒，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开始心疼石婷。 　　“我哥对婷婷要求很高。”关白羽道。 　　“你哥真舍得！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说到妹妹，梁秦轩就想到了家里总是哭的小婴儿，顿时没心情往下说了。 　　陈少津在拘留所里关了两个月之后，就被送去了少管所，现在还没出来。 　　这里面，当然少不了他爸出力。 　　这几个月，他爸和他后妈关系很一般，而他那个妹妹，身体不好不舒服，就总是哭。 　　好在不会哭得小脸青紫了，瞧着还胖了一些。 　　“白羽哥，今天是我哥生日？”石婷问关白羽。 　　“是啊。”关白羽道。 　　石婷有点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我总是忘记。” 　　“以后拿本子记下来，这样就不会忘记了。”关白羽道。 　　石婷认真地点头：“嗯！我自己的生日，我也总忘记，以后一定要记下来！” 　　她生日前，一定要提醒她哥，给她买蛋糕。 　　说完，石婷又开始看蛋糕：“白羽哥，这是蛋糕吗？” 　　“是的。”关白羽道。 　　石婷咽了口口水：“我还没吃过蛋糕呢！” 　　“等下给你一块最大的。”关白羽道。 　　石振回来就听到这句话，酸溜溜地看了是石婷一眼。 　　以前关白羽都给他最大的。 　　这会儿，已经到了大家伙儿下午休息的时候，石振就喊了石大牛他们下来吃蛋糕。 　　关白羽这个蛋糕，是从长溪市最好的蛋糕店买的，要三十块钱，不仅样子漂亮，还送了塑料刀叉、蜡烛还有纸盘子。 　　石婷看到那些蜡烛和刀叉，就很喜欢，一直摆弄，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吃。 　　梁秦轩道：“要先点蜡烛，然后许愿、吹蜡烛，最后才能吃！对了，还要唱生日歌。” 　　梁秦轩对这个流程很熟，他记忆里，每次过生日，都会吃蛋糕。 　　他还常常请很多人来家里，给他过生日。 　　有经验的梁秦轩指点着石振等人走流程，还催着石振许愿。 　　石振上辈子不相信这个，总是很敷衍，这次倒是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 　　他希望他的家人身体健康，希望关白羽一生顺遂，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蛋糕是石婷分的。 　　她拿着塑料刀不放，就让她切了。 　　她一上来，就切了好大一块给石振，接着又给关白羽，梁秦轩，还有那六个工人切。 　　到了她自己，她给自己切的蛋糕不小，但没石振的大。 　　“这东西我就不吃了，婷婷你吃吧。”石大牛这时道。 　　石振道：“太多婷婷吃不下，你尝尝吧。” 　　石振劝了几句，石大牛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纸盘子吃蛋糕，吃了两口就道：“这蛋糕真好吃，将来我儿子生日，也给他买一个。” 　　石振：“……” 　　石多福就不一样了，他问关白羽：“这蛋糕哪里买的？” 　　得知蛋糕是长溪市买的，石多福叹了口气。 　　蛋糕这样热量爆炸的甜腻的东西，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真的太好吃了。 　　反正所有人都很喜欢。 　　他们人多，分了分之后，蛋糕就剩下一小块了，这时石婷特地留着，说要给石大林带回去的。 　　石婷已经吃完了自己的蛋糕，就拿刀子刮装蛋糕盒上黏着的奶油吃，直到刮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石振和关白羽都知道她就是嘴馋，梁秦轩在旁边看着，却特别同情她。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在家是被亏待的。 　　好吧也不一定是被亏待，就是家里穷……唉，石振兄妹两个，太不容易了！ 　　这么想着，梁秦轩又看到石婷把没点完的蜡烛，还有大家用过的叉子收集起来洗干净，明显是打算带回去。 　　又是一个跟关白羽一样，虽然贫穷但节俭坚韧的好孩子！ 　　关白羽等石振吃完蛋糕，就把那辆自行车从面包车上拿下来给石振：“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怎么还给我买自行车？”这自行车，要好几百块。 　　关白羽道：“哥，你不是说想买一辆么！” 　　“这要不少钱……” 　　“我现在有钱！”关白羽道。 　　石婷崇拜地看着关白羽，她白羽哥这样子，真的太帅了！ 　　石振也知道关白羽现在有钱，到底没有拒绝这辆自行车。 　　自行车是黑色的，时下男人们常骑的款式，石振摸了摸，有些爱不释手。 　　这是关白羽送他的。 　　可惜关白羽送过礼物，就要走了——他还要去长溪市上学。送走关白羽，石振心里空落落的。 　　关白羽和梁秦轩这次再回长溪市，直接去了学校。 　　两人到学校之后，就分开了。 　　关白羽先回寝室放下东西，又背着作业去了教室，开始做题。 　　他们实验班的学生，都非常热爱学习，跟他一样早早来学校学习的人不少，有些学生家里离得远，甚至大礼拜都不回家。 　　关白羽这个周末很忙，作业没做完，这会儿才开始做，他正做着，他同桌来了：“关白羽，听说你周末出去打工了？” 　　“打工？”关白羽不解。 　　关白羽的同桌道：“有人说看到你周末在外面的小作坊踩缝纫机。” 　　关白羽想起自己周六去做笔袋样品的时候，遇到同学的事情了。 　　那人显然误会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白羽没有反驳。 　　关白羽的同桌有点同情：“你又要读书，又要打工，会不会很辛苦？”他一开始觉得关白羽不穷，但现在已经接受关白羽很穷的设定了。 　　关白羽笑了：“不辛苦。” 　　另一边，石振他们，也回了家。 　　石大山还没回来，倒是赵秋娟和赵美云在，还已经帮忙做好了丰盛的晚饭。 　　看到石振，赵美云满脸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说：“阿振，你回来了啊？” 　　“赵姨，冬娟的事情解决了吗？”石振问。 　　赵美云有点忐忑，涨红了一张脸：“还……还没。” 　　这两天，对赵美云来说，着实有些不好过。 　　昨天赵冬娟刚回来的时候，她见着女儿还很高兴，但听说女儿要离婚，她就懵了。 　　虽然她不喜欢王祖根，但也没有刚结婚，就离婚的啊！ 　　等后来王家找上门来，她更是手足无措，就指着石大林给她出主意。 　　石大林当时也确实发话了，让赵冬娟要么跟着王家人回去，要么把彩礼还给人家。 　　可她小女儿不愿意，王家人也觉得只还彩礼不够，要他们还一万块钱加之前给赵冬娟买三金。 　　王家人赖着不走，赵美云就趁着石大林把彩电锁起来的空档，让赵秋娟找石振求助。 　　结果赵秋娟前脚才走，石大林后脚，也带着石婷走了。 　　自己的丈夫就这么走了……赵美云觉得天都要塌了，只知道哭。 　　也就是赵冬娟给力，一个人能跟王家七八个人对着干——王祖根的姐姐姐夫，也来了几个。 　　昨晚上其实闹得挺大的，后来赵秋娟回去的时候，警察都来了，好说歹说才把王家人劝走。 　　赵美云晚上，就对着赵秋娟哭了一宿，说自己命苦，摊上个不孝女。 　　赵秋娟虽然性子软，但这么多年下来，对赵冬娟这个妹妹早就不满了。 　　当着赵冬娟的面，她说不出什么来，但见赵美云这样子，她就忍不住了：“你要是真不喜欢她，就把她赶出去。” 　　赵美云道：“别人要说我的。” 　　“谁会说你？”赵秋娟道，“倒是他们天天来闹，那才是丢脸。说不定王家人还要找你，让你赔一万块。” 　　赵美云在开始绣毛衣之后，私房钱直线上涨，但一万块……这也太多了！ 　　今天早上，赵秋娟没去摆摊，她跟赵美云商量了很久，先诓骗着赵冬娟出门，然后把家里的大门锁起来，跑了。 　　她们跑来了石振这边。 　　赵冬娟有点怕石振，不敢在石振这边闹，这事儿她们是知道的。 　　“阿振，我也没办法了，”赵美云看着石振，开始抹眼泪，“王家人太凶了。” 　　赵秋娟比赵美云要好点：“阿振，真是对不住，我妈她是不想冬娟回来的，冬娟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能不能让王家人别来找我们？” 　　赵美云眼巴巴地看着石振。 　　石婷有些样子，其实是学了赵美云的。 　　石振道：“让王家人别来找你们简单。不过你们如果还帮着赵冬娟，还跟赵冬娟来往，那我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辈子。” 　　赵美云一愣。 　　赵秋娟倒是保证：“阿振，我们保证不跟冬娟来往了。” 　　见赵美云不说话，赵秋娟道：“妈，冬娟手里拿着那么多钱，她给你买过什么吗？你还想因为她担上事儿？” 　　“我……阿振，我以后也不跟冬娟来往了。”赵美云道。 　　她说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松了一口气。 　　赵美云这样的人，其实挺常见的。 　　石大牛夫妻两个，被儿子坑成那样，石大牛有次不肯给儿子钱，还被儿子打了……他们最后依然任劳任怨给儿子还债。 　　但赵美云有这个态度，总比没这个态度好。 　　石振道：“等下我带人跟你一起去王家一趟，把这件事说清楚。” 　　赵冬娟不还钱，王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赵冬娟又不可能还钱…… 　　他们家现在，跟赵冬娟划清界限，才能从这件事里脱出来。 　　要不然王家人天天来他们家坐着，也挺膈应人的。 　　而且王家人真要豁出去了，他爸或者赵秋娟摆摊的时候，他们在旁边站着，见个人就说他们家的坏话……他爸和赵秋娟的摊子，就摆不下去了。 　　别以为他这是危言耸听，这种事情，他以前没少见。 　　“好，好。”赵美云如释重负，“我们真的没事的吧？他们说要去告我们……” 　　“没事的。”石振又道，“赵姨，你们吃了吗？要是没吃就先吃点，然后去给我爸送点饭。” 　　赵美云道：“我们还没吃，不过已经给大林送过晚饭了，中午也送了。” 　　昨天石大林明显生气了，赵美云今天，那是掏私房钱做了一桌好吃的，给石振和石大林吃，顺便赔罪。 　　想到了什么，赵美云又道：“阿振啊，今天是你生日，你多吃点。” 　　家里人的生日，还有家里已经没了的长辈的忌日，赵美云都是记得的。 　　不过以前家里穷，四个孩子呢，一个个过生日多费劲？赵冬娟还指不定会闹着要这个要那个，她就干脆不折腾了。 第105章 　　石振和赵美云赵秋娟一起吃完饭，就让赵美云和赵秋娟先回去，他等下去找她们。 　　王祖根和赵冬娟，是自由恋爱，从头到尾他们家里人都没插上话，虽说吃了一顿婚宴，但也招待过王家人，不欠王家人的。 　　王家人找赵冬娟的麻烦可以，找他们不占理。 　　石振在赵美云他们走后，把石婷送到石星星那里，然后叫上了石星火和石星朝，又去自己给石大牛石多福他们租的房子。 　　石大牛石多福他们，是回来之后才做饭吃的，石振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吃菜肉饭。 　　所谓的菜肉饭，一般就是在锅里放好米和水，再在上面铺上一层肉，一层菜，大火煮开焖一会儿，最后加酱油拌匀，饭就好了，味道一般般，但胜在方便快捷。 　　石振说了来意，请他们帮忙，大家都没有意见。 　　另一边，赵美云和赵秋娟还没到家，赵冬娟就从路边一家店里出来，冲着赵美云发脾气：“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扔下我不管了？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女儿？” 　　赵美云被她劈头盖脑的话问懵了。 　　倒是赵秋娟，如今好了些，她之前那一天，一直在心里反复琢磨可以怼赵冬娟的话，当即道：“那你有没有把妈当成妈？你惹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妈来解决？” 　　“我惹什么事情了？明明是人家不讲理，”赵冬娟道，“你是我姐，不帮我就算了，还帮着外人……你不会是看上王祖根了吧？这么为他着想！” 　　赵秋娟没想到赵冬娟会把自己跟王祖根扯在一起，被气得眼睛都红了。 　　赵冬娟今天被关在门外一整天，满肚子火气，这时候还火上浇油：“你要是喜欢他，可以去嫁给他啊！这样他们也不会再找妈的麻烦了，不是正好？” 　　赵秋娟打了一晚上的腹稿，但没想到赵冬娟会这么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赵美云开口了：“冬娟，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冬娟嗤笑了一声，又道：“妈，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 　　石家那房子的锁，是租的时候自带的，钥匙总共就三个，石振那儿有一个，石大林出去摆摊，会带一个，家里还日常放着一个，谁出门谁拿着。 　　赵冬娟手上，是没有钥匙的。 　　“不行。”赵美云想也不想就道。 　　“你什么意思？”赵冬娟怒道。 　　赵美云一咬牙：“石振说了，让我们不要再跟你来往。” 　　“石振石振，你满嘴都是石振，就知道偏着人家，人家住都不愿意跟你们一起住，现在还不叫你妈呢！你把人家当宝贝有个什么用？”赵冬娟道。 　　赵秋娟这下知道要怎么说了：“阿振至少从没要过我们的钱，也没给我们惹过事。” 　　石振平常过来看他们，总会带点东西，赵冬娟回娘家，次次空着手，还总从他们家带走点什么。 　　“我惹什么事了？我是被骗了！”赵冬娟刚说完，她们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王家人。 　　二十几年后的安山镇，总人口过十五万，镇上带电梯的楼盘房价上万，镇上大型商超肯德基星巴克什么的一样不缺，非常繁华。 　　但这会儿的安山镇……真的挺小的。 　　王家的女儿女婿，白天是没空的，但是王祖根和他的父母，退休的退休，下岗的下岗，都空得很，他们白天就去过石家好几次了。 　　只是那会儿石家大门紧锁，他们没找到人。 　　他们还找去了石大林那里，但是石大山知道弟弟一家的事情之后，今天特地和石大林一起去看摊子。 　　石大山和石大林年纪都不小了，但王祖根他爸妈年纪更大！ 　　至于王祖根……石大林这样干惯了农活的，要收拾王祖根真的太简单了。 　　王祖根他们没敢去找石大林的麻烦，又找不到赵冬娟，只能干等了一天，这会儿女儿女婿都下班了，才纠集了一群人出来找赵冬娟。 　　瞧见人，他们气势汹汹地过来。 　　王祖根一家三口那叫一个愤怒，至于王祖根的姐姐……有为王祖根愤怒的，也有无所谓的，至于那几个姐夫，还有满脸看好戏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态度很一致。 　　要么赵冬娟跟王祖根回去，要么还王家一万块钱加三金。 　　“我已经嫁给他了，彩礼就是我的吧？现在他没工作了我要离婚，凭什么让我还彩礼？我就没见过谁家离婚，连彩礼都要还的。”赵冬娟一点不怕。 　　“你结婚才几个月？这几个月，你在家还一点活儿都不干，凭什么拿走我们那么多钱！凭什么啊！”王祖根他妈急了。 　　这次王祖根结婚，彩礼什么的，他们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多，这已经不只是他们全家的积蓄了，里面还有他们跟女儿女婿借的钱！ 　　王家其他人纷纷道：“你这分明是骗婚！” 　　“你跟我们回去，我们也不计较了，不然你别想好过。” 　　“我们家在这边，也是认识不少人的，你要是不回去，你家里人，也别想好过！” 　　…… 　　他们也挺生气的，赵冬娟婚前婚后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就算了，这结婚才多久？也没少她吃少她穿的，她就要跑！ 　　王祖根还对赵美云道：“赵冬娟她妈，这事儿你们不给个说法，你男人你女儿，别想好好摆摊，还有你小女儿，在读初中是吧？我一定……” 　　“你一定干什么？”石振问。 　　石振带了人过来，就见一群人堵在巷子里吵架，周围还有人看热闹。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这种吵架，对他来说，是压根没有意义的事情，是浪费时间。 　　王祖根听到石振的话，转过头来，就被吓了一跳。 　　石振身后，一溜儿大汉。 　　石振带出来干活的那六个，就没有一个瘦小的，石星火和石星朝也年轻力壮，他们一共九个大男人，气势上就很唬人。 　　王祖根他们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里。 　　赵冬娟倒是得意了：“你们仗着人多，想欺负我？我这边也不是没人了！” 　　赵冬娟这一得意，王家人就不乐意了，王祖根一个姐夫就对石振道：“你们想干嘛？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不对，小心我们去告你们！” 　　他们这些当姐夫的，其实不太想管王祖根的事情，觉得麻烦。 　　跟着来，就是王家人叫了，不得不来。 　　不过石家找了这么多人来，真的想打架什么的……安山镇就这么一点大，王祖根不认识太多人，他们多多少少认识一些警察什么的。 　　石振道：“你们要告，尽管去告。” 　　石振这话一出，王家人就怒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人这么嚣张的？ 　　石振又道：“拿你们王家钱的，是赵冬娟，你们可以去报警，可以去告她，没人会拦着你们，不过这事儿跟我们家其他人没关系，你们最好不要打扰我家里人，不然我不介意打扰一下你们的家里人。” 　　石振的目光从王家人身上一一看过，难得说大段的话：“到时候你们怎么对我家里人的，我就怎么对你们家里人，我爸我姐摆摊的时候你们要是去找事，你们工作的时候我也去，我妹妹读书要是被打扰……你们也有儿女的吧？” 　　王祖根和他父母还没反应呢，王祖根的姐姐姐夫，已经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他们家都有老有少的，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石振又看向赵冬娟：“她之前结婚的时候，就说过不稀罕我们家，不乐意留在我们家，她成年了，这婚事也从头到尾，是她跟你们谈的，钱也是她拿的，你们找她要钱，那是她的事情，我们不管。” 　　在场这些人里，石振的个子，是最高的。 　　他以往不爱站出来找事，很没存在感，赵冬娟又不提他，王家人原本对他没啥印象，只知道他是在工地干活的。 　　可以说，之前王家人，压根就没把石振放在心上。 　　但此时，石振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大的压力。 　　这会儿天早就暗了，但这边是有个路灯的，周围还有人开了门看热闹，带出一屋灯火。 　　大家伙儿，也就不至于看不清对面的人模样。 　　石振身上满是压迫感，王家人退缩，赵冬娟却急了：“石振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石振看着她，“我没有给你擦屁股的义务。” 　　石振是真的挺烦赵冬娟的。 　　她自有一套逻辑，而在她的逻辑里，必然是她占便宜。 　　上辈子，类似的事情，其实就有过。 　　赵冬娟那时候结婚晚，在找那个拆迁户之前，她其实谈了很多对象。 　　一边说自家有钱，一边花人家吃人家的，拿人家的贵重礼物，完了把人她把人一踹跑了，那些男人却会找上门来跟他们要说法。 　　她还会看别人不顺眼就说人家坏话，搬弄是非，许诺给人办事收了钱但压根办不成事情……虽说都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石婷那时候虽然让人糟心，但说真的，石婷除了花他的钱，从没干过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丫头结婚两次，都在养着她男人，都在被人吸血。 　　他对石婷恨铁不成钢，但不至于生厌，毕竟那些钱，说到底是他自己愿意给的。 　　“你装什么呢！你就是没把我当妹妹……”赵冬娟道。 　　石振反问：“那又怎么样？” 　　其实赵冬娟，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她亲爸，从小就是这德行，她们刚来他家那会儿，他虽然对他爸再娶的事情不满，但也打算跟人家好好相处。 　　但是赵冬娟，他真的处不来。 　　那时候他妹妹还没接受赵美云这个陌生人，哭着喊着要妈妈，他爸给赵美云钱，让赵美云买了糖果什么的，哄一哄他妹妹，赵冬娟闹着当场就要分不算，完了还能把他妹妹已经吃嘴里的糖往外抠。 　　一般人干不出赵冬娟这样的事情。 　　石振说完，又看向王家人：“要不要我帮你们报警？你们和她的事情，可以找警察好好谈。” 　　其实如果他是王家人，遇到赵冬娟这样的，肯定及时止损，报警报案一条龙。 　　他有段时间，学过一些法律。 　　赵冬娟和王家这种情况，法院都是调解为主，实在闹得厉害要分开，一般也只会判赵冬娟归还部分彩礼。 　　因为他们确实办过婚礼，算是结过婚了。 　　去告赵冬娟的话，拿不回大部分钱，但也比人财两空好。 　　不过……王家人应该更倾向于让赵冬娟回去，和王祖根好好过日子。 　　对这时候的人来说，离婚那是大事儿。而且王祖根要是真的跟赵冬娟掰了，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 　　王家人被石振问得哑口无言。 　　赵冬娟却急了，对赵美云道：“妈，你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你把他养这么大，他都不把我们当家里人！” 　　赵美云之前被王家人吓到了，现在瞅了一眼石振，听赵冬娟这么说，就更怕了。 　　她就怕石家不要她了！ 　　赵美云连忙道：“阿振只说你呢，跟我没关系！你以后不要回来了，你不是一直说我偏心，不要我这个妈吗？咱们就别来往了。” 　　赵美云说完，还朝着石振讨好地笑。 　　石振有点无奈，赵美云这性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冬娟惊呼了一声：“妈！” 　　赵美云没理她，赵秋娟拉着赵美云，站到石振身后去。 　　前后左右都是她们村的人，简直安全感爆棚。 　　石振看向赵美云，道：“赵姨，回家去吧。” 　　他带着赵美云和赵秋娟，一起回家去了。 　　王家人没有跟上来，赵冬娟倒是想跟，但被王祖根他妈拦住了。 　　紧跟着，王祖根他妈就开始哭诉赵冬娟狼心狗肺。 　　赵冬娟也不是吃素的，开始说王家骗婚，也跟着哭。 　　石振：“……” 　　真是够闹腾的。 　　不过以他对他们的了解，估计转天，他们就又和好了。 　　毕竟王家还想要赵冬娟这个媳妇儿，赵冬娟又是不肯还钱的。 　　这次赵冬娟从王家跑出来，闹着要离婚，是觉得他们会给她出头，或者不得不给她出头。 　　要是他给赵冬娟出头了，到时候赵冬娟摆脱了王祖根，手上还有钱，不得美滋滋？ 　　但他们不管她，她自然就安分了。 　　石振把赵美云他们送回去，又去跟自己父亲说了一声，他家的生活，就恢复了平静。 　　转天，他还得到了赵冬娟的消息。 　　结果一点没出他的意料，赵冬娟回去了，王家还对外说，之前只是普通的小夫妻吵架。 　　这吵架真够普通的。 　　赵冬娟甚至还带着王祖根，跑石家门口，去……算是秀恩爱？ 　　她这么做，是想让赵美云难受，赵美云也确实难受，她被王家人吓得够呛，转头女儿，就跟人和好如初了，还在外面说娘家人不管她。 　　当然，最绝的，还不止于此。 　　又过了几天，王祖根爸妈推了个炸串摊子，去石大林旁边卖炸串了。 　　石振这天晚上回家，赵美云又在关白羽家抹眼泪，他才知道这件事。 　　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王祖根那人，上头几个姐姐，自己是老小还是男的，看他模样，就知道他必然有点……好吃懒做。 　　这人还自视甚高，拉不下脸去做不好的工作，比如石星火干的在自来水厂扫地的活儿，王祖根是绝对不会去干的。 　　王家老两口有退休金，他反正吃穿不愁！ 　　其实这两年，镇上好些工厂倒闭，年轻夫妻靠老人退休金生活的事情，还挺常见的。 　　但很显然，赵冬娟看不上这么点退休金。 　　她没办法让王祖根出去干活，就……盯上公婆了。 　　王祖根的爸妈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拼着一把老骨头出去挣钱。 　　至于为什么去卖炸串，之前他对赵冬娟不留情面，赵冬娟肯定恨上他们了，另外，炸串确实是一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只要买个燃气灶，有口锅，就能去摆摊。 　　好在他不打算让石大林一直卖炸串。 　　石振从赵美云那里得知这件事，特地去了一趟镇上，找石大林。 　　他到了镇上，就见电影院门口，一字排开两个炸串摊子。 　　石大林的摊子摆了很久了，客人都认识，但是每次有人走过去，旁边的王家老夫妻就开始吆喝：“我们的炸串好吃，来看看啊！” 　　“多买点我们给你们算便宜点！” 　　“我们的年糕比他的多一块！” 　　…… 　　这么吆喝，当真膈应人，关键是……很多客人，确实是吃这一套的。 　　石大林这边，一串炸年糕，是薄薄的五片，王家老夫妻的炸年糕，一串六片。 　　石大林的炸豆腐干，是两块油炸豆腐干对角切开串成的，王家人就在竹签上串两块半的豆腐干。 　　他们成本没增加多少，但确实可以从石大林这里，把生意抢走。 　　石大林这会儿，就满脸糟心。 　　不过看到石振，王家老夫妻明显有点怕，怕石振对他们动手。 　　这对夫妻，跟石大林和赵美云不同，做主的明显是王祖根的母亲，她抢先开口：“我们是正常做生意！总不能正常做生意都不行吧？” 　　石振没理他们，来到石大林身边看了看，就注意到石大林今天准备的炸串，没卖掉多少。 　　石振问他：“爸，他们啥时候来的？” 　　“一大早就来了。”石大林道。 　　石振没生气，石大林其实已经被气坏了。 　　这卖炸串，是他的营生，今天他没赚到什么钱，能不生气？ 　　其实有人跟风卖炸串，石大林是不在意的，这生意没道理只有他能做，但人家分明就是针对他，还一次次把来他摊位上买东西的客人叫走，这就过分了。 　　“爸，我们回去吧。”石振道。 　　“回去？”石大林有点懵。 第106章 　　石振笑了笑：“很晚了，回去吧。”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但并不能说很晚，石大林是不想这么早就走的。 　　虽然有人抢生意，但香肠火腿肠这些，卖的价格是一样的，他的生意并不会全部被抢走。 　　不过他儿子特地过来，让他回家…… 　　石大林到底还是收了摊子。 　　王祖根的父母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一切。 　　今天一天，他们都推着他们的摊子，跟着石大林，石大林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石大林嘴拙，不会吆喝，但他们会吆喝，还两个人一起忙活，把石大林的生意，抢了个六七成。 　　他们越抢还越兴奋——这一天下来，他们发现摆炸串摊赚的，还真不少。 　　就是有点丢脸，他们摆摊的时候，有很多认识的人来看他们，还有跟他们关系不好的人，跑来他们面前说风凉话。 　　前几天他们那儿媳妇嫌弃他们儿子跑了的事情，他们认识的人，基本上全知道了。 　　王祖根的父母等石振他们走了，喜气洋洋地继续摆摊。 　　但摆了一会儿，他们面面相觑，又有点后悔。 　　早知道最后会娶回来这么个儿媳妇……以前他们儿子相看姑娘的时候，他们就不作妖了！ 　　石振等走远，就对石大林道：“爸，这个炸串摊子，我们盘给大伯家吧。” 　　石大林不解：“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想让你去开个小店。”石振笑道。 　　“这么快？”石大林以为一家店，怎么都要筹备很久，指不定要明年才能攒够钱开出来。 　　“当然没这么快，不过开店要进货什么的，爸你可以先把摊子盘出去，然后跟着我去跑一跑。” 　　石大林听石振这么说，同意了：“那也行。” 　　“对了爸，开店的事情，你先别跟赵姨说。”石振又道。 　　他让石大林把摊子给石大山，再瞒下石大林要开店的事情，在赵美云看来，就是石大林被王家人害得摆不成摊子了。 　　要是没这件事，赵美云指不定哪天，又觉得赵冬娟可怜了。 　　但出了这件事，赵美云再好脾气，也会怨上赵冬娟。 　　赵冬娟要是再闹事，赵美云应该也会硬气一点，不被牵连。 　　石振来镇上，是骑三轮车的。 　　回去的时候，他把三轮车给了石大林，让石大林学着骑，自己推炸串摊子。 　　他现在有拖拉机和自行车，这三轮车，用处就不大了，他是打算以后给他爸用的，方便他爸进货什么的，还有那个冰柜也是，他爸以后开店，肯定要卖冷饮冰棍，有个冰柜会方便一点。 　　对石大林来说，学骑自行车有点难，不过三轮车，他很快就上手了，他骑在石振前面，骑一段，就停下等石振，越是骑，越是对这辆三轮车爱不释手：“阿振，这车真好，以前吧，我要来看你，要走半小时，现在有了这三轮车，是不是十分钟就够了？那我想啥时候过来看你，就能啥时候过来。” 　　关白羽的房子离石家租住的房子，走路约莫要半小时，但是骑车只要十分钟，差别挺大的。 　　“嗯。”石振笑起来。 　　石大林又道：“我看到镇上有些当爷爷奶奶的，接送孩子就骑三轮车，以后我也可以给你接送孩子。” 　　“估计姐会比我早生。”石振道。 　　石大林嘻嘻一笑：“她的孩子，有自己的爷爷奶奶接。” 　　在石大林这个年纪的人看来，女孩子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生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跟自家的不一样。 　　这样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不过他们也不一定就不疼女儿的孩子了，上辈子赵秋娟跟他们一起住，赵秋娟的两个孩子体弱多病，石大林老照看着，就看出感情了，疼得不行，那会儿他跟石振聊天，说的基本都是这两孩子。 　　他年轻时，跟石振石婷，接触都少，基本不抱孩子，老了对孙辈，倒是千依百顺的。 　　两人回到关家村的时候，因为赵美云迟迟没回家，赵秋娟也来了。 　　见到石振和石大林回来，赵美云红着眼眶道：“大林啊，他们一直抢你的生意？” 　　石大林路上跟石振说起开店的事情，心情还是很好的，但这会儿赵美云提起他被人抢生意的事情，他就又生气了——那王祖根的爹妈，太过分了！ 　　石大林“嗯”了一声，赵美云看了看，就看到被包好放在一边，没有卖完的东西。 　　石大林每天准备多少东西去卖，她都是知道的，现在见这些东西剩下大半，她更难受了。 　　赵秋娟也非常愧疚——这事儿，是冬娟惹出来的。 　　让王家做一样的生意就算了，冬娟竟然还让王家人跟在她爸身边，抢她爸的生意。 　　“都是我不好……”赵美云用手擦眼泪。 　　石大林见不得身边人哭：“也没什么……” 　　被石大林安慰，赵美云更想哭了。 　　对赵美云来说，石大林是再好不过的丈夫了，比她前头那个男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她前头那男人，向来只顾着自己，还爱喝酒，明明家里穷得很，他还要拿了家里的粮食，出去换酒喝。 　　喝完了，回家还要打她。 　　她一直生不下儿子，更是被磋磨得厉害，什么活儿都要她干，还不给她吃点好的。 　　后来改嫁给石大林，她也是害怕的。 　　石大林他们村在山里，是公认的穷，至少比她前头那男人的村子要穷多了。 　　她很怕嫁过去，过得比之前还差。 　　然而并没有。 　　她嫁给石大林的时候，都四十来岁了，倒是石大林才三十几岁，身强力壮，但石大林并没有嫌弃她。 　　约莫是因为石大林前面的妻子体弱多病的缘故，石大林一直都是顺手把家里的重活干了的，她跟着石大林，还不用像以前一样拼命。 　　吃穿这块，确实差点，但石大林从来不打人，家里的事情都让她管，继子继女也好相处，家里还没有长辈和喜欢指手画脚的亲戚……她觉得这日子，再好不过了。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怕赵冬娟惹石大林生气，怕石大林哪天不要她了。 　　这大半年，她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更是不想这样的日子发生改变，偏偏她小女儿，竟然让公婆抢了石大林的生意。 　　之前她小女儿闹离婚跑回家的时候，石大林起初是帮她小女儿出头的，让她小女儿把彩礼还回去，跟王家划清界限，重新找个对象。 　　是她小女儿不乐意，他们没法子，才跟她断联系的。 　　现在她小女儿都跟王家人和好了，怎么还干出这种事情？ 　　赵美云愧疚地不行。 　　赵秋娟也道：“冬娟怎么这样……镇上也有跟我一样卖饭团的，但人家不会在我旁边卖啊！她……” 　　“不说她了，”石大林道，“回去吧。” 　　石大林带着赵美云和赵秋娟回了家，但把炸串摊子留下了。 　　“这摊子……”赵美云迟疑。 　　石大林道：“明天我去摆摊，人家肯定还盯着我，先停几天。” 　　赵美云呜咽一声：“都是我不好……” 　　石大林也有点无奈，只能又一次安慰：“跟你没关系。” 　　对于要开店这件事，石大林也是心里没底的。 　　主要他现在，也没什么本钱。 　　到了家，回了屋，石大林就拿出自己的存折来看。 　　赵美云见他看存折，以为他担心以后没钱花，更难受了。 　　等这天晚上石大林辗转反侧没睡好…… 　　赵美云第二天，鼓起勇气去找了赵冬娟，让赵冬娟跟她公婆说一下，不要抢生意，要摆摊也换个地方。 　　然而赵冬娟见自己母亲求上来，只觉得快意，却不乐意答应：“那地方也不是他买下的，他能去做生意，别人怎么就不能去了？” 　　“冬娟，你这样让我难做。” 　　“你不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赵冬娟张嘴就说了一通，左右不过就是赵美云不帮着她这个亲女儿，以后一定倒大霉什么的。 　　赵美云回到家，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却直接病倒了。 　　她早年亏空太多，身体一直不太好，虽然这大半年好吃好喝养着，但连着几天担惊受怕，还是受不住。 　　石振原本想要带着石大林去长溪市那边看看各种货，但赵美云病了，这件事就缓了缓，他先在镇上逛了逛，琢磨着要租房。 　　再过些年，镇上很多临街的人家，都会把自家出租出去，给人开店。 　　但这会儿，镇上的店铺还没那么多，很多小卖部，就在某些居民的家里。 　　小学附近，有很多低矮的，主体木结构的房子，跟石家租住的房子看着差不多，这些房子里都是住人的，开门做生意的非常少。 　　石振问了一圈，也没人打算把房子出租，倒是……有人想卖房子。 　　小学门口，是一条不大的水泥路，沿着这路走上一百多米，就有岔路了，那打算出售的房子，就在岔路口。 　　这是个有些年头的破房子，只有一层，占地大概三十几个平方的样子，特别适合用来开小卖部。 　　而打算卖这房子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其实是附近农村的人，这房子是亲戚留给他们的，现在他们要在乡下盖房子，钱不够，就想把这个根本不住，也住不了人的房子给卖了。 　　这房子是真的破，就一扇小门，一个小窗，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没人想过它地理位置好，改一改可以开店。 　　这房子，那对老夫妻打算卖八千。 　　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这一片，在他记忆里，要不了多久就会拆迁。 　　就是八千块…… 　　石振花钱一直很节省，但开销也大，比如最近他给方长明盖房子，各种工具就要他自备，那些都是要花钱买的，花了他不少钱。 　　也因此，哪怕绣毛衣什么的，一直有给他带来收入，现在他全部存款，也就八千的样子。 　　他原本，只想给他爸租个房子，还打算租金让他爸自己出。 　　进货的钱他爸要是不够，他倒是可以借一些给他爸。 　　他接下来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他还已经打算把三轮车和冰柜给他爸了，总不能这店全部让他补贴。 　　但现在…… 　　石振一咬牙，当即决定买下这房子。 　　攒钱可以慢慢来，买下这房子的好处，却是很多的。 　　不说以后这里会拆迁，买了这房子怎么都不会亏，就说现在……若是租个房子，他们生意好了，容易面临房东涨价的事情，他还不好随意改动房东的房子。 　　买个房子，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石振一向都是想做就做的性格，决定买了之后，就再没有犹豫。 　　其实他找上门去，跟这对老夫妻谈的时候，已经有别人想买这房子了，那人应该也是想拿这房子开店的。 　　不过那人觉得八千太贵，一直磨着想要人家降价，到了石振这里……石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八千买过来，还表示过户费等等，都由他来承担。 　　在这个房地产还没发展起来的时代，这又是个屋顶都坏了的小破房子……那家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觉得占了便宜。 　　石振很快，就带着他们去把房子过了户，过到他的名下。 　　他在刚满十九岁的时候，买了人生第一套房子。 　　一套……不能住人的破房子。 　　石振买房子的事情，没有跟其他人商量，一直到他买好了，才去找石大林。 　　石大林这些天都在家照顾赵美云。 　　石振的母亲在人生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卧床的，在那之前，身体也不太好。 　　石大林那时候就学了照顾人，当时他干活间隙，时不时就要回家看看，帮着妻子上厕所什么的，晚上也有洗洗刷刷的事情要做。 　　石振记得有一次半夜醒来，就见石大林蹲在屋后，一边抽旱烟，一边抹眼睛。 　　赵美云这次生病，主要是头痛发烧，还咳个不停，身体酸软地起不了身，去医院做检查，大病是没有的，就只能养着。 　　石大林就很用心地照顾着。 　　石振去的时候，石大林让赵美云躺在床上，头靠在床沿，正在给她洗头。 　　上辈子赵美云断了腿，一开始都是他爸照顾的，不过后来他爸天天在家大鱼大肉还干吃白糖，把自己的身体吃出毛病，就变成他雇人照顾他们两个人了，再让赵秋娟看着点了。 　　石振看到这情况并不意外，倒是赵美云看到石振，很不好意思，想要起来。 　　石振道：“赵姨，你躺着吧。” 　　赵美云松了口气。 　　她这几天，一直让石大林照顾，惶恐之余，其实也挺……高兴的。 　　石大林一点没嫌弃她！ 　　尤其是她今天说自己的头臭了，石大林还说可以给她洗头。 　　她推辞了几句，就没忍住答应了。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这事儿，会是什么感觉……反正她特别开心。 　　开心之余，又觉得愧疚——石大林这都多久没挣钱了？ 　　石大林的炸串摊子，石振已经卖给石大山了。 　　一直以来，石大山对他们家，都挺照顾的，石振可以说是成本价，将摊子卖给了他，还顺道给他出了个主意。 　　现在房子也买了……石振对石大林道：“爸，我买了个房子，过些日子就把我和婷婷的户口迁进去，这样婷婷就能在这边中考了……那房子你还可以用来开店。” 　　赵美云懵了：“买房子？开店？” 　　石大林也愣：“买房子？你哪来的钱？” 　　石振笑了笑道：“我有点积蓄，炸串摊卖给大伯也有钱，又跟小羽借了一点。” 　　实际上他只动用了积蓄，卖炸串摊的钱没有用，也没借钱，但肯定不能这么说。 第107章 　　石振详细说了自己买房子的事情。 　　他其实已经买过不少房子了，上辈子他都直接买地，一买一大片。 　　所以现在买了个小房子，他并不激动。 　　石大林就不一样了。 　　他甚至有点恍惚：“买房了啊！阿振你买房了啊……那可是房子……” 　　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房子都是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石大林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回去盖房子。 　　不过如果在这边有房子……好像也可以不回去盖房子？ 　　石大林当即道：“阿振，你等下带我去看看你买的房子。” 　　甚至就连赵美云都道：“我也想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你在发烧呢。”石大林对赵美云道。 　　赵美云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她只能道：“那我以后再去。” 　　石振则是看向石大林：“爸，那房子很破，没什么好看的……” 　　石大林道：“破？再破能有我们的老房子那么破？” 　　还真有！ 　　石振带着石大林到了地方，石大林就有点懵。 　　石振买的这房子，孤零零一间建在拐角处，是用早先的青砖盖的，外墙没有粉刷，看着特别破，再往上，那屋顶上也少了很多瓦片。 　　房子就一个小窗，窗户虽然是玻璃的，但已经碎了，那扇门也破破烂烂的，推门进去…… 　　这房子里面的地上，铺了很多东西，有两块石板，也有些碎砖，但又潮湿又脏。 　　关键是，这房子还特别小。 　　石大林原本对石振买了房子这件事，是感到特别高兴的，但现在看到这么个房子，却不免失望，甚至有些不甘心：“阿振，这个房子……这个房子要八千？” 　　八千块钱，能买很多砖头了！现在在乡下盖一间全新的，这么大的房子，不粉刷不装修的话，一两千足够！ 　　这屋子多小啊！也就三四十个平方吧？ 　　石振道：“爸，这值钱的，可不是上面的房子，是下面的地。” 　　石振知道石大林不能理解，这时候大部分人，也都还不能理解。 　　他也不说这个了，换了个说法：“爸，这房子我带着大牛他们修整一下，要不了多少钱就能翻新，以后你就能在这边开店了，能省多少房租？” 　　石振这么说，石大林倒是理解了，但还是觉得有点贵：“八千呢……” 　　石振道：“这样能租来做生意的房子，一年至少要五百块，十六年就是八千了，现在我买下来，可不止十六年能用。” 　　这房子当然是用不了十六年的，它要不了几年就会拆迁。 　　房租也不可能会这么多年不变，事实上接下来几年……今年租个店面一年五百，明年就翻倍要一千的事情，数不胜数。 　　再过几年，镇上随便一个小小的店面，一年房租都要几千上万。 　　不，都不用几年……从今年年底开始，安山镇就会开始搞各种建设了。 　　石大林并不能预见以后的事情，听石振这么一说，就觉得还是划算的，跟石振说起了以后开店怎么开的事情。 　　石振道：“这事儿不难，爸，你这段时间，先休息一下，等我把这房子修整好再说。” 　　“好……对了你大伯那边，没遇到什么事情吧？”石大林又问。 　　石振把炸串摊子卖给了石大山，但王祖根的父母，也还在卖炸串。 　　而且，王祖根的父母，是认识石大山的。 　　石大林有点担心，怕自己大哥他们，跟他一样，被王祖根的父母针对。 　　石振道：“爸，今天正好是大伯他们头一天到镇上摆摊，不然我们去看看？” 　　石振带着石大林，就去找石大山他们。 　　他把摊子卖给石大山，绝不是想把王家的麻烦扔给石大山，他是有把握，石大山夫妻，能对付得了王祖根的父母的。 　　而这……跟他大伯母有关。 　　这世上的女人，有赵美云这样做点什么都犹犹豫豫的，也有做事特别有主见的，他大伯母算是后者。 　　她胆子一直大。 　　石振已经记不清自己三四岁时发生的事情了，只偶尔记得几个片段。 　　其中一个片段，就跟他大伯母有关。 　　有一次，他大伯母家养的鸡，不小心吃了村里混了老鼠药的谷子。 　　那谷子是拿来药老鼠的，鸡吃了之后，一下子就倒地抽搐起来，石振记得当时石星朝哇哇大哭，喊来他大伯母，他大伯母到了之后，就干了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她拿剪子剪开那鸡位于脖子上的鸡嗉子，然后把鸡刚吃进去的谷子，硬生生挖了出来，又给鸡缝上伤口…… 　　那只鸡，后来又活了过来！ 　　石振那时候，就觉得他大伯母很厉害，跟别人一样。 　　他到了后来，还特地问过他大伯母这件事，他大伯母说，当年村里弄公社，为了避免粮食被鸡啊什么的偷吃，都会在外面撒一圈老鼠药，有段时间村里的鸡常常中招，起初鸡死了，大家只能认栽，把死鸡拿回家煮了吃，后来有次她狠狠心，死鸡当活鸡医……没想到竟然把鸡救活了。 　　之后再遇上这种事情，她就直接动手。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鸡，都能救活的，有些鸡还是会死，这就看运气了。 　　就说鸡若是得了肚子突然变大，满肚子水的毛病儿，不去管它它肯定死，但在它肚子山开个口子，把水放掉，它指不定能活下来。 　　当然鸡的寿命会不会减少之类，就没人知道了，大部分人过年的时候，就把鸡杀来吃了。 　　总之，他大伯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她甚至还会接生。 　　这也不是她生来就会的，主要是她胆子大，村里女人要生孩子了，有些人六神无主到处找人帮忙，她就过去给人看着，多看几回，也就会了。 　　不过她从来只是帮着看看，不会应承什么，毕竟女人生孩子，这是在鬼门关打转的事情，她也怕出事，这些年，更是一直劝人去医院生。 　　石大林脾气好话少，遇上不要脸的王祖根的父母，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换成他大伯母……王祖根的父母绝对讨不到一点便宜。 　　最重要的是，石振还给自己的大伯大伯母，出了个新主意。 　　他之前选择卖炸串，是因为这个时期，有些东西想卖，也卖不了。 　　比如说炸鸡排，炸无骨鸡柳什么的，在很多年后，可以很容易就买到处理好，可以直接下锅炸的鸡排鸡柳，但这时候，是没地儿买这些的。 　　在安山镇，连贡丸都买不到。 　　自己做吧，他又不会。 　　不过前不久，石振去长溪市的时候，看到有人卖加工好的“里脊肉”。 　　这肉是腌制过的，大红色，用竹签串了起来……就是后世吃鸡蛋饼什么的，可以往里加的那种里脊肉。 　　他给他大伯父大伯母买了一些，还找铁匠给他们定制了一个平底的方形铁板锅。 　　他记得在2000年左右，这种铁板里脊，曾经风靡长溪市，当时有些摊子，甚至只卖铁板里脊。 　　他大伯大伯母，在原本卖炸串的基础上，多卖一种铁板里脊，生意肯定不会差。 　　不过也因为定制这个铁板锅需要时间，炸串摊子也要改一改……他大伯大伯母，到了今天才到镇上卖东西。 　　石振和石大林还隔着老远，就见一个摊子旁边围满了人，走近一看……被围着的摊子，不就是石大山夫妻两个的摊子？ 　　石振的大伯母的手脚比石大山利落，石大山就被她赶到旁边，做给客人撒辣椒粉之类的活儿，她自己则煎着铁板里脊。 　　这铁板里脊是新鲜玩意儿，卖得也贵，小串的五毛，大串的七毛，但大家还是趋之若鹜。 　　石振的大伯母，甚至还开发出一个豪华版本的，那就是往大串的里脊肉上，打一个鸡蛋，卖一元。 　　有不少人，就要这个一元的串串！ 　　石振看了看，摊子上还有另一种他没有卖过的东西——鹌鹑。 　　杀好的鹌鹑被撑开了串在竹签上，看着就诱人。 　　“我要一串五毛的铁板里脊。” 　　“我要一串七毛的里脊，加鸡蛋！” 　　“给我放点辣椒粉！” 　　“我不要辣！” 　　“那个香肠，给我炸一根。” 　　…… 　　不逢年不过节的，但因为这摊子上出现了新鲜东西，竟是围满了人。 　　人很多，石振的大伯母却一点不慌乱，还能记住每个人要的东西。 　　她忙碌之余一抬头，看到石振和石大林，立刻道：“大林和阿振来了啊！大山，你往锅里扔两只鹌鹑！” 　　石振的大伯母叫陈小芬，她跟赵美云一样，其貌不扬，但看着比赵美云要精神很多，毕竟她比赵美云还要小五六岁。 　　陈小芬现在还不满四十五，她嫁人比较早，生孩子也早，石星火出生的时候，她还不满二十。 　　说起来，石大山其实也比赵美云小一岁。 　　他们的摊子上，有两口锅，一个做铁板里脊的，一直由陈小芬管着，还有另一个普通的锅，用来炸东西的，则由石大山管着。 　　听到陈小芬的话，石大山立刻往油锅里扔了两只鹌鹑。 　　石振没看到有人要鹌鹑，就知道这是给他和石大山炸的，忙道：“大伯母，不用了……” 　　“要的要的，你们等一会儿啊！鹌鹑要多炸一炸。”陈小芬道。 　　那鹌鹑都已经下锅，拒绝也晚了，石振道：“那谢谢大伯大伯母了。” 　　“谢什么呢！”陈小芬又对石大山道，“你快把凳子搬给阿振他们。” 　　石大山就把他们带来的凳子搬给石振和石大林坐——他们自己太忙了，都没空坐。 　　石大林在凳子上坐下了，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嫂做生意。 　　他之前摆摊，摊位前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石大林看呆了，石振倒是一点不意外。 　　他当初摆摊时，顾着的不止一个摊子，就没有太多时间在炸串上下功夫。 　　因为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缘故，他准备的东西的种类也不多。 　　他把摊子给了他爸之后……他爸这人，是没有什么创新意识的，他当初怎么教，他爸就怎么卖，一直没有改过。 　　但他大伯母不一样啊！ 　　他虽然给他大伯大伯母带回来很多里脊肉，教了他们做铁板里脊，但往里脊肉上打鸡蛋，炸鹌鹑什么的，应该都是他大伯母自己想出来的。 　　这是天生适合做生意的人。 　　石振这么想着，就见王祖根的父母，在旁边瞪着他们。 　　他心情挺好的。 　　今天他大伯大伯母这里，有新产品，王祖根他们的生意，怕是被抢的差不多了。 　　大部分人买炸串，也就买个一两串尝尝，已经买了里脊肉，就不会再去买炸香肠炸年糕。 　　陈小芬招呼了几句之后，就一直忙着，稍稍得闲，她才转过头朝着石振和石大林道：“多亏了你们啊！这摊子，生意真好，我看着一天下来，我们应该能挣不少！我总算不用在家锈那个花了，那活儿干着憋屈。” 　　石振闻言笑起来。 　　赵美云和赵秋娟特别有耐心，给衣服绣花这样的活儿，她们能一干一整天。 　　但他大伯母其实是没有这个耐心的，他大伯母以前在村里，就喜欢到处串门，跟人说话聊天……让她在家做针线，她自然觉得难受。 　　石星星其实也是这样的人，轮耐心还比不上石星朝呢。 　　要知道这可是个，当初会跟他打架的女孩子！ 　　不过前些日子他们家花钱多，所以虽然不耐烦，他大伯母还是天天绣衣服。 　　石振道：“伯母，你怎么想到往里脊肉上打鸡蛋卖的？” 　　陈小芬道：“这不是昨天在家，我懒得做饭，往里脊上打个鸡蛋给家里人当菜吃，他们都说好吃么！” 　　鸡蛋用油放铁板上煎，其实怎么都是好吃的，中间还包了里脊，外面还撒了调料，就更好吃了！ 　　正聊着呢，那两只鹌鹑炸好了。 　　陈小芬捞起来，问石振和石大林的口味。 　　石大林不能吃辣，石振则是能吃辣的，陈小芬拿着椒盐粉，辣椒粉什么的一通撒，然后把鹌鹑给了石振和石大林一人一个。 　　这鹌鹑很完整，脑袋都在上面，因为整个身体被撑开，看着还挺大。 　　石大林拿到手，一口就把鹌鹑脑袋咬下来了。 　　鸟儿的骨头本来就脆，这鹌鹑炸过之后，骨头可以直接咬着吃。 　　石大林把鹌鹑的脑袋咬地“咔嚓”作响，看着特别有食欲。 　　石振见状，也一口咬了下去。 　　两人在这边坐着吃鹌鹑，有来逛街的人看到了，就问鹌鹑的价格。 　　陈小芬道：“这个啊！要五块钱一只。” 　　石振听到陈小芬说的价格，被惊了惊。 　　五块钱……这真的有点贵了！ 　　然而，那问价格的人，竟然还真的买了：“给我来一只。” 　　陈小芬立刻就把一只鹌鹑下了锅。 　　等这个客人拿着鹌鹑心满意足地走了，石振他们也把鹌鹑吃完了，石振趁着陈小芬有空，问她：“伯母，这鹌鹑怎么卖这么贵？” 　　陈小芬道：“有些人就喜欢买贵的。” 　　陈小芬这话，还真没错。 　　有些人就喜欢挑贵的买。 　　比如说大家一起去逛街，别人买五毛钱一根的炸香肠，自己买一块钱一根的炸香肠吃，顿时就觉得……自己更有面子一点。 　　这样的心理很多人都有，这时候的人尤其如此。 　　陈小芬摊子上的炸鹌鹑作为全场最贵，怕是有不少人会买来，吃给别人看。 　　要的就是让人知道，他们有钱！ 　　石振和石大林在这边坐了一会儿才回去，他们回去的时候，赵美云坐在外间的躺椅上，正跟赵秋娟一起看电视。 　　不过她只看电视，赵秋娟一边还在绣衣服。 　　看到石振，赵秋娟问：“阿振，听说你买房子了？” 　　“是啊。”石振道。 　　“能带我去看看吗？”赵秋娟之前不在，现在也想去看：“不一定要今天，你啥时候有空带我过去就行。” 　　“我今天就有空。”石振笑笑，又带着赵秋娟去看了看。 　　赵秋娟看到那房子，同样有点失望，而石振跟她说的话，就跟和石大林说的不一样了：“姐，房子虽然破，但修一修就好了，买房子不能看这个，要看它附带的价值！就这么说吧，你要是有个房子，户口迁过来，你的孩子就能在这边读书了，不用出借读费！” 　　石婷的借读费，他当初可是出了不少的。 　　不过那也没法子，当时他没钱买房子，也没有合适的房子给他买，迁户口还麻烦。 　　再早几年，这边农村有钱人，给自己的儿女买个户口，就要花几千上万。 　　这几年的话……大约是为了城镇化率，最近安山镇附近的一些村子，要求每家每户，都抽出一个人，户口改到镇上去。 　　大部分人家都把孩子的户口改成了非农，也有少数人见不得自家孩子的户口不在自家户口本上，于是把家里七老八十的老人的户口改成非农。 　　石振给赵秋娟说了说两边教育的差距，再说一说借读费什么的，赵秋娟顿时更想买房了。 　　不过这时候大部分房子，没石振买的这个这么便宜，一些房子还是厂里分的，不好买卖……赵秋娟要买到合适的房子不容易。 　　石振觉得她不用着急，多等几年，再攒攒，她就能买到新盖的好房子了。 　　带家里人看过房子，石振就回了家。 　　今天是星期四，明天又是大礼拜，关白羽也该回来了。 　　等明天，他肯定还要带关白羽去看那破房子。 　　此外……这房子怎么修，他也要设计一下。 　　把房子全部拆了盖成两层三层的肯定不行，但稍稍高一点，绝对没问题。 　　石振打算在原有的基础上翻新，加盖一个可以放货物的小阁楼。 第108章 　　石振第二天一大早，先去了方长明的房子那边。 　　现在这房子的屋顶，已经全部盖好，正在做外墙贴砖之类的活儿。 　　这活儿不难，就是要贴快需要多练习。 　　石振教了石大牛他们之后，就让他们慢慢贴，至于他自己……他找了人，和他一起给这房子做水电。 　　一套房子用起来舒服不舒服，其实跟插座多不多，开关布局好不好之类的事情，有很大关系。 　　如今农村很多房子，插座都很少，开关用着也很不方便。 　　石振当初没少给人盖房子，对水电这一块，也是有所了解的，全部要他自己弄有点麻烦，但开关放哪儿最好，这些他知道。 　　比如卧室，床的两侧都放上开关和插座，用起来就方便。 　　厨房的插座也要多一些，餐厅也不能没有插座…… 　　那电工从没接过这么复杂的活儿，差点被石振弄懵，而今天，是水电验收的日子。 　　石振特地把方长明叫了来，跟方长明解说各个开关的情况。 　　墙上的电线那么多，要是换成普通人家，指不定要怀疑石振故意多花他们的钱，好在方长明是个土豪，听了石振的解说，他眼睛越来越亮：“这样确实用着方便！” 　　石振连装空调的插座，都给他安排好了，真不错！ 　　石振又说了厨房要怎么装修。 　　后世的定制橱柜，现在是不好做的，但可以用砖头砌一些矮墙，贴上瓷砖，铺上台板，再在外面装木门。 　　这样不仅省钱，还好用。 　　方长明对此，自然没意见，甚至在石振描述过后，对自己这还没有装修好的厨房充满兴趣。 　　石振也发现了，方长明喜欢豪华一点的。 　　也是，这时候的人都苦过，谁不喜欢豪华点的房子？既然这样，房屋吊顶之类，就要给安排上了。 　　验收水电之后，方长明又给了一部分的钱。 　　他给钱给的很爽快，主要是他弟弟那边，花的钱比石振跟他拿的钱，要多不少。 　　由此可见，石振并没有多坑他的钱。 　　只要石振把房子盖好，他是不介意让石振多赚点的。 　　方长明很快就走了，等方长明走了，石振先和石大牛他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去镇上车站接关白羽。 　　一般情况，关白羽都是坐公交车回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骑自行车……说实话，还是自行车最方便。 　　他这车车轮很大，用力蹬的话，车速非常快。 　　石振到了汽车站，没等多久，就见关白羽从车上下来了。 　　他载着关白羽，先去看了他刚买的破房子。 　　他以为关白羽看到这房子，也会觉得失望，没想到并没有，关白羽一见这房子就道：“哥，这个位置很好啊，是和拿来开店！” 　　关白羽绕着房子看了一圈，还道：“这房子门口有块空地呢，到时候很多东西还能摆到门外。” 　　“对，”石振笑起来，“我打算今天下午去买一车砖，晚上就开始修这个房子。” 　　关白羽道：“哥，我帮你吧！” 　　石振同意了：“好。” 　　石振换了拖拉机，去砖厂买了一车红砖，又运到自己刚买的房子那儿，把砖块搬进屋里。 　　在农村，大家买了砖，直接就堆放在自家门口了，毕竟左邻右舍都是认识的，没人会偷砖头。 　　但这是在镇上，砖头还是放屋里保险一点。 　　石振搬砖的时候，关白羽跟着一起，把拖拉机上的砖块递给石振。 　　两人干活的时候，左邻右舍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问他们要做什么。 　　石振也不隐瞒：“我们买了这房子，想修一修。” 　　“修一修用得着这么多砖？你们不会是想要重盖，把房子盖高吧？那是不行的，要挡住我们的光的！”一个老头道。 　　石振好脾气地笑笑：“我们就是修一下，不会盖高的，这房子不修，没办法住。” 　　那老头狐疑地看了石振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石振和关白羽把砖头搬进屋的时候，还看到了放学后浩浩荡荡从他们旁边路过的小学生。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搬完砖，石振才开着去接石大牛他们，晚上吃过饭，石振又带着石大牛他们到了镇上，挨着原本那房子的墙，在外侧挖沟。 　　石振打算在这房子原本的墙外面，重新建墙，最后再封顶……中间的破房子，就等他把外墙盖好了再拆。 　　他直接把房子拆了重新盖，容易有麻烦，比如需要审批什么的，这样子说自己只是多盖个墙加固，就能糊弄一阵。 　　当天晚上，石振就只简单做了地基，接着又一点点往上面盖墙。 　　他这盖的房子，其实比原先的房子大了一点，但周围人并没有发现不对。 　　这房子实在小，不过三个晚上，外墙就盖得差不多了。 　　石振把里面的房子拆了，里面那铺在地上石板砖头，也全都挖了起来。 　　这时农村盖房子，能买到的砖头，就只有红砖，红砖红通通的，很多人也觉得它比以前的青砖要好。 　　可实际上，以前老建筑用的青砖，质量比现在大家用的红砖，要好很多。 　　这房子原先是用青砖盖的，这会儿石振就把那些青砖，全都留下了。 　　他买的红砖不多，这房子还可以用青砖再稍稍加高一点，里面一些东西，也可以用这些青砖来砌。 　　石振盖的房子比原先的房子要高一些，但高的不多，周围的邻居也就没有太大的意见。 　　而他自己，对这相当于重新盖的房子，也非常满意。 　　这房子层高三米，上面还有个最高处层高两米多的小阁楼，当然，因为屋顶是斜坡的缘故，这小阁楼中间有两米五，两边其实很低矮。 　　但这里，也能放不少东西了。 　　然后石振又开始粉刷地面和墙壁…… 　　等关白羽又一次大礼拜回来，这小房子，早已全部盖好，焕然一新。 　　不过它还要晾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住人。 　　这房子是石振买的，不过后来买砖修房子的钱，是石大林出的，因为人工免费，砖瓦还拆出一些来的缘故，这房子全部翻新水电都做好了，也不过花了千把块钱。 　　这会儿，这房子两侧，都开了大门，倒是窗户一个都没有，里面角落里，搭了一个小灶台，那里还有个小的水龙头，这样将来石大林他们在这里开店，能在家里做点吃的。 　　至于上厕所，附近有个刚盖的公厕，可以去那边——这房子太小，实在挤不出地方了。 　　房子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买柜台，还有进货什么的了。 　　这个钱，也是要石大林出的。 　　晚上，石家。 　　石大林又点了旱烟，一边抽，一边数自己手上的钱。 　　他的存款，用来进货可能不够。 　　“大哥大嫂那个炸串摊子，最近生意真好啊，大家都去他们那里买那个铁板里脊。王家的人不知道那里脊是哪里买来的，卖不了这个，只能躲着大哥他们……真好。”赵美云从外面进来，笑眯眯地说。 　　她刚才出去逛了逛，看到石大山的炸串摊子被很多人围着。 　　自打知道石振买了房子给他们开店的事情，赵美云的身体很快就好了。 　　赵美云是身体完全好了之后，才去看房子的，那时候石振都已经把房子盖的差不多了，她对这房子，倒是一点不失望。 　　看过之后，心情还一直很好。 　　今天看到王祖根的父母在石大山夫妻两个手上讨不了好……她就更开心了。 　　那家人太可恶了，现在他们总算吃亏了！ 　　“嗯。”石大林心情也很好，王祖根他们摆摊，东西都是要买起来的，摊子也要花钱找人做，前期成本就要不少，现在他们一天下来，钱应该是能赚的，但赚的肯定没有他以前多！ 　　赵美云又道：“没想到炸串摊子，还能这么热闹，早知道我们也可以再做做的……” 　　“换成我们，就不成了，大哥他们脑子活。”石大林道。 　　见石大山他们的摊子生意这么好，石大林也是有点羡慕的，不过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不行，他也就放弃了。 　　赵美云一直觉得自己比不上陈小芬，她以前有点啥事儿，就常常找陈小芬拿主意……深以为然地点头。 　　当然她这么认可这些事情，主要也是因为，没有赵冬娟在她耳边念叨。 　　没人总跟她提偏心什么的，她就不多想了。 　　石振要是不把摊子卖了，还买不起房子呢！ 　　相比于摆摊，肯定还是有个店更体面。 　　赵美云又跟石大林说起开店的事情来。 　　石大林想到了什么，道：“这开店的房子，是阿振的，他还会把他的三轮车和冰柜给我们用……我们也不好白用他的，以后赚了钱，要给他钱的。” 　　赵美云连忙道：“要给的要给的！”她的秋娟挣了钱，没怎么给家里，冬娟就更不用说了。 　　倒是石振，一开始的摊子是石振给的，她腿断了治病的钱是石振出的，这店也靠了石振才能开，以后挣钱了还石振一些，这是应该的。 　　石大林又道：“我进货的钱不太够，你去问问秋娟，看能不能跟她借一点，还有她交的那个伙食费，在你那里吧？我们先拿来用用，以后再给她补回去。” 　　赵秋娟交的伙食费，石大林都是让赵美云收着的，打算将来赵秋娟结婚的时候，拿出来给赵秋娟当嫁妆。 　　“钱在我这里呢！还有秋娟，她肯定愿意借钱的。”赵美云一口应承下来。 　　只是借钱而已，她家秋娟不可能不乐意。 　　赵秋娟听说石大林要借钱，确实没有一点不乐意的，还把自己的存折拿出来给石大林看。 　　之前她都不愿意跟别人说自己挣了多少钱，就怕被赵冬娟惦记上，但现在不一样了。 　　石大林和石振，都不会惦记她的钱。 　　赵秋娟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一千，她摆摊已经十来个月了，总共挣的钱，有小一万。 　　赵冬娟嫁人拿六千块彩礼，觉得自己厉害地不行，还看不上整天抠抠搜搜的姐姐，可实际上……赵秋娟挣到的钱，早就超过她的彩礼钱了! 　　不过赵秋娟每个月，会往家里交一百块伙食费，时不时的，还会往家里买点东西，再加上买点衣服什么的…… 　　她现在的存款，也就七千的样子。 　　石大林看到赵秋娟拿出来的存折，被惊了惊，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不爱出声的继女，竟然挣了这么多钱。 　　相比之下，倒是他买彩电什么的，花了不少，家里杂七杂八的开销又多，存款没多少。 　　赵秋娟拿着存折道：“爸，我明天跟你一起去银行领钱，这钱你拿着用就行了，不用急着还我。” 　　要不是石振，她哪里挣得到钱？而且她还没出嫁呢，按照她的想法，就算石大林让她把钱全部上交，也是应该的。 　　当然真要这样，她肯定也会攒点私房钱就是了。 　　“我进货用不了这么多。”石大林道，“你借我五千就够了，剩下的钱……你去买辆自行车，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女孩子，也要打扮一下的。” 　　赵秋娟这一年，都没给自己买什么衣服，大部分时候都灰头土脸的。 　　赵秋娟原本没心思，石大林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想着，要买辆自行车了。 　　就买那种漂亮的，女式自行车。 第109章 　　安山镇小，是安山镇上，唯一的一所小学。 　　它原本只有一栋长长的三层小楼做教学楼，但这几年入学的学生越来越多，那楼不够用，前两年，就拆了旁边原本属于镇上化肥厂的篮球场和部分房子，多盖了一栋教学楼。 　　去年，安山镇小一年级入学人数，已经有两百多人了，分成了六个班，照着这情况下去，要不了多久，安山镇小的教学楼，又要不够用。 　　当然，镇上的普通居民，并不会去考虑这件事，他们现在就觉得……每天去接送放学，有点挤。 　　这也跟安山镇小校门口，摆摊的人越来越多有关。 　　镇小附近住的，基本都是退休老师，退休工人什么的，开店的不多，但摆摊的人着实不少。 　　凌盛强是安山镇小二年级的学生。 　　他家就在镇上，离学校不远，他每天都是自己上学放学的。 　　今天一大早，他就早早起来，准备去上学。 　　“强强，你自己买点早饭吃。”凌盛强出门前，他的母亲叫住他，给了他一块钱。 　　凌盛强的父母都要工作，他们家就晚上开火，早餐都是买来吃的。 　　凌盛强拿了钱，就往学校走，同时琢磨着今天早餐吃什么。 　　是吃包子呢？还是吃馄饨？ 　　他人小，饭团和烧饼吃五毛钱的就够了，也可以买这两样，省下五毛钱买别的零食吃…… 　　凌盛强一边想，一边往学校走，走到半路，就发现学校附近那栋位于岔路口的，最近刚刚重盖的房子，现在朝着路的两边，都开了门，摆出许多东西。 　　这里开了一家小卖部？ 　　不，不止是小卖部，这两扇大门，上面各有一块招牌，一边写着“华光文具”，另一边写着“大林副食品”。 　　这是一家，又卖零食，又卖文具的店？ 　　凌盛强每天从这里路过，是一点点看着原本的破房子被修好的，对这家店充满好奇。 　　他一头钻进店里。 　　店里有各种各样的零食，还卖铅笔、钢笔、圆珠笔、橡皮等等，本子什么的，当然也不少。 　　凌盛强都看花眼了！ 　　不过他没有买东西，他还没吃早餐，赶着去上学。 　　凌盛强继续往前走，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摊子，他嘴里口水直冒，朝着那个摊子就跑过去，挤进人群递出一块钱：“我要大串里脊加鸡蛋！” 　　他最近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这铁板里脊。 　　大串的里脊上面加一个鸡蛋，一共一块钱，他拿来当早餐吃，已经足够。 　　吃得起这个，还倍儿有面子。 　　凌盛强吃完，一抹嘴巴进了学校，到了放学的时候…… 　　他手上已经没钱了，买不起零食，就无视了炸串、臭豆腐、茶叶蛋等等，一路冲去那家小店。 　　镇上的老文具店，柜台非常高，里面的人也严肃，跟着父母去也就罢了，凌盛强自己去的话，人家都不爱搭理他，他也不敢跟人说话……常常进去看一圈就出来了。 　　但这里，很多东西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且这样一家小店，也不会给他压力，他可以在这里随意翻看各种东西。 　　比如那个印着奥特曼的袋子，他就说不出的喜欢。 　　“这个是什么？”凌盛强问。 　　他刚问出口，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温柔地说道：“这是笔袋，用来放笔的。” 　　凌盛强觉得放笔的话，还是铅笔盒更好，但他喜欢这个袋子上的奥特曼！ 　　等等，旁边挂的那个书包上，也有奥特曼！ 　　凌盛强的眼睛都亮了。 　　跟凌盛强说话的年轻女人，就是赵秋娟。 　　石大林夫妇的店今天头一天开张，她就来这边帮忙看着。 　　这家店，大部分的东西，都可以买到，就是种类不太多，比如说酱油，总共就两个品种的。 　　而店里最多的东西，还是文具和零食。 　　白天只附近一些人过来，零零散散买了些油盐酱醋，现在店里却挤满了小孩子。 　　“这个橡皮多少钱？” 　　“我要买这支笔！” 　　“给我一包咪咪虾条。” 　　“我要上好佳。” 　　…… 　　赵秋娟和石大林赵美云三个人拿东西收钱什么的还不太熟练，忙得团团转。 　　一些五六年级的孩子，手头钱多，竟然还有人看了五元一个笔袋好，直接就买了。 　　又有一些孩子，是家长来接的，家长带着孩子进来，更是出手大方。 　　赵秋娟见状，就鼓起勇气给他们介绍：“这个笔袋现在大城市里的人都在用，卖得特别好。” 　　“那书包可结识了，一个十八，我们卖得很便宜了。” 　　“小朋友想吃什么？” 　　…… 　　赵秋娟差不多一直在收钱。 　　学校里的孩子，是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分开放的，等全部放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店里总算没什么人来了，赵秋娟他们拿出燃气灶，开始做菜，至于米饭，早就用电饭煲做好了。 　　这家店要有人全天看着，他们干脆就在店里吃饭。 　　等他们把菜做好，原本在不远处摆摊的石大山夫妻两个，就跟着过来了。 　　石大林叫了石大山他们，到他们店里吃饭。 　　石大山和陈小芬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还端着个碗，里面有他们炸串摊上的一些荤菜。 　　炸好的里脊肉、火腿肠、香肠，还有七八个鸡翅尖放在一个碗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 　　陈小芬将之放在柜台上：“我拿了点东西，过来加菜。 　　这个店挺小的，他们吃饭只能把菜放在柜台上，自己端了个碗，站着夹菜吃。 　　条件简陋，但大家都很高兴。 　　石大山夫妻两个，原本是不想离开老家的，毕竟外面言语不通，他们也不认识什么人。 　　但最近赚了钱，他们就觉察出出来的好来。 　　别的不说，以前在山里，他们哪能天天吃肉？ 　　现在不仅天天吃肉，他们偶尔卖得好，一天能进账一百块！ 　　平均一下，他们一个月，也能挣个两千。 　　老天爷，这可是两千啊！ 　　在他们山里，娶个媳妇儿的礼金，也只要一两千！ 　　当初他们让大儿子跟着石振出来打工，想的就是让他在外面干几年辛苦活，赚个一两千，然后回去娶媳妇儿。 　　可现在……一两千算个啥？ 　　石大山最近已经膨胀了，计划着也要买一台彩电。 　　说到彩电，石大林把彩电也搬到小卖部里了，他这家店，白天生意也有，附近的人家会来买东西，但人并不多，他就可以在店里坐着，和赵美云一起看电视。 　　以后冬天，可以给大门加个帘子挡风，夏天可以在屋里吹电风扇……开店比在外面卖炸串，真的舒服太多了。 　　他们正吃着，石振来了。 　　见到石振，赵美云连忙招呼石振去吃饭，又把给石振留开的菜端出来给石振——石振之前说他可能会晚点过来，他们就先吃了。 　　石振问了生意怎么样。 　　“生意挺好，”石大林笑眯眯的，“就是白天没什么活儿干，有点不自在。” 　　石振笑了笑，又问石大山他们生意怎么样。 　　石大山喜滋滋的：“生意好着呢！你秋娟姐买的那个自行车，我打算给星星也买一个。” 　　赵秋娟几天前，买了一辆粉红色的女式自行车。 　　这车子轮胎不大，有些低矮，赵秋娟在上面坐着，脚尖能蹬着地，所以她很快就学会了骑车。 　　石振头一次见她骑车，那时她坐在自行车上，头仰地高高的，脸上满是笑容，年轻而又充满朝气。 　　石振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 　　他甚至觉得，赵秋娟漂亮了很多。 　　以前赵秋娟，从来不打扮自己。 　　她相貌普通，但真要说起来，五官没有硬伤。 　　她皮肤偏黑，但算不得粗糙，头发有些毛糙，但非常多，眉毛散乱，但浓黑浓黑的，眼睛是内双，不大也不小…… 　　买了自行车之后，许是为了配上自己的自行车，赵秋娟剪掉了她那头养了好几年，有些过长的长头发，买了几件新衣服。 　　石振注意到，她今天还涂了一点点的口红，眉毛也明显修过。 　　赵秋娟原本的眉毛又黑又粗，拔掉一些之后，整个人都秀气不少，她皮肤黑，原本嘴唇和皮肤的颜色差不多，涂了点口红，看着也精神很多。 　　其实赵冬娟并没有比赵秋娟好看，只是赵秋娟以前不打扮而已。 　　“姐，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石振笑道。 　　赵秋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陈小芬也道：“秋娟也不是今天才漂亮的，最近她一天比一天好看。” 　　石振注意到，被夸奖的赵秋娟，心情特别好。 　　石振又跟石大山他们，聊起了石星星：“星星最近还在绣花。” 　　“是啊，她在家里绣花，顺便也做做饭。”陈小芬道。 　　“伯母，你有没有想过，让星星也出来摆摊？” 　　“那家里就没个人了……”陈小芬纠结，他家现在那么多人，需要有人在家做饭。 　　石振道：“只卖个早饭的话，不耽误家里做饭，不然让星朝哥做饭也行，就是要给他钱。” 　　“那是！哎呦，我现在才知道，星朝原来这么抠！”陈小芬提起二儿子，就有点无奈。 　　以前在山里，她只觉得二儿子有点小气，现在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已经不是有点小气了，这是有很多很多的小气！ 　　但儿子都二十几岁了，她也拿他没办法。 　　总比当扔钱货好。 　　至于女儿……陈小芬道：“阿振，星星的话……你觉得她能做什么？” 　　石振道：“大伯母，可以让星星出来卖鸡蛋饼。” 　　就陈小芬用来卖铁板烧的这种平底铁锅，去买个圆的，就能煎鸡蛋饼卖了。 　　石振跟陈小芬说了两种鸡蛋饼的做法，陈小芬立刻就来了兴致，打算晚上回去，就让女儿用他们做铁板里脊的锅，试着做一下。 　　石振这时候，又看向石大林和赵美云：“爸，赵姨，你们先熟悉一下这个小卖部，等熟悉了，以后早上上学，还有晚上放学，也可以再卖点别的东西。” 　　“我们卖什么啊？”赵美云问，她是想要多挣点钱的。 　　“比如卖泡面。”石振笑道。 　　这时候的孩子，对泡面那是非常喜欢的，他记得上辈子再过几年，小学门口就有人摆摊卖泡面。 　　现煮的泡面一包卖一元，加一根火腿肠一元五，当时买这个当早餐的孩子，还不少。 　　光卖这个，赚钱不会太多，但是石大林和赵美云开店的同时顺道卖卖，哪怕一天就卖个十包，也能挣五块钱。 　　这时的泡面，进价一般是四毛五毛的样子，对一些农村孩子来说，甚至是奢侈品，卖的话完全可以卖一元一碗。 　　还有就是晚上，一包泡面分成两份放在塑料杯里，再给一个塑料叉子，也会有很多放学的时候肚子饿了的孩子来买。 　　粉丝汤也能这么卖。 　　石振随便出了点主意，挑的都是不讲究厨艺的。 　　赵美云和石大林两个人，可没有厨艺。赵美云对石振很相信，一听就觉得这个能做：“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在门口摆一张折叠桌几个凳子，早上就能卖泡面了！” 　　又过了几天，星期一。 　　凌盛强星期六星期天，是住在自己爷爷奶奶那里的。 　　他爷爷奶奶都是退休工人，工资不比他爸妈低，给他零花钱给的也大方，以至于他星期一去上学的时候，兜里有五块钱！ 　　他打算去买一个笔袋。 　　嗯，那家小店里，有些玩具看着也很不错…… 　　凌盛强一大早到了小店里，就要买笔袋。 　　他买了一个三块钱的笔袋，买完之后，突然看到旁边一张硬板纸上，写着“泡面一元”，旁边还有桌子…… 　　“这里卖泡面？”凌盛强问。 　　“是啊，”赵美云笑着问，“你要么？要的话我去给你烧。” 　　“要！”凌盛强想也不想就道。 　　“要加火腿肠吗？火腿肠五毛。” 　　“要！”凌盛强手上还有两块钱，花钱很大方。 　　店里有灶台，赵美云往锅里加热水，拆开一包袋装泡面放进去煮，再把一根火腿肠切片放进去…… 　　没一会儿，她就端了一碗泡面给凌盛强。 　　凌盛强吃得特别满足。 　　来上学的其他孩子看到……立刻又有人来买泡面吃了。 　　他们平常去小卖部买袋装泡面，最便宜的也要六毛七毛，现在烧好的卖一元，他们一点不觉得贵。 　　赵美云这个早上，大概卖了二十几包泡面。 　　到了晚上，她又按着石振说的，煮了泡面放进一次性塑料杯，每一杯泡面上，还放一片火腿肠，然后卖五毛钱一杯。 　　镇上的孩子零花钱多，有很多孩子掏钱买，到后来还有不少孩子围着她等，就等她把泡面煮出来。 　　这么一天下来，光是卖泡面，赵美云就挣了二十几块钱。 　　当然这是第一天，所以挣得多，但以后……她可以再卖点别的么！ 　　比如茶叶蛋粉丝汤什么的！ 　　她白天空得很，做了之后放店门口卖，多多少少能挣一点。 　　至于晚上放学的时候店里特别热闹，她要是卖这些，石大林一个人顾不过来……这不是有秋娟帮忙吗？ 　　赵秋娟现在早上摆过摊之后，就来店里坐着了，绣毛衣也在这边绣，能帮上她。 　　前段时间赵冬娟那一番折腾，一度让赵美云很不安。 　　但后来她病了石大林一点不嫌弃，现在跟石大林一起开店，挣的还不少，她心里的那点惶恐，顿时消失不见。 　　她私底下跟赵秋娟说：“秋娟，现在我们开这个店，挣的可比摆摊卖炸串多，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还你钱了，之后再给阿振还点钱……你明年如果想买房子，可以跟你爸借钱的，到时候我们肯定有钱了。” 　　“嗯。”赵秋娟喜滋滋的。 　　她已经在镇上摆摊卖饭团很长时间了，镇上很多人认识她，现在她父母开了店，她在店里帮忙…… 　　附近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勤快的姑娘，还有不少人说她漂亮。 　　这几天甚至有人打听她的情况，想要给她做媒……她心里是很高兴的。 第110章 　　赵美云对赵秋娟的婚事很上心，但凡有人想给赵秋娟做媒，她都对人家好声好气的。 　　不过经历过石志强的事情，再加上赵冬娟找了一户很不靠谱的人家，赵美云现在不敢自己做主，有人给赵秋娟介绍对象，她会第一时间告诉石大林和石振，问两人的意见。 　　石大林对安山镇这边的情况不了解，给不出多少意见，到了石振那里，石振全给否决了。 　　那些来给赵秋娟说媒的人，一共说了三个人选，那三人在石振看来，都不是什么好的。 　　不管是他还是赵秋娟，他们的个人条件，放到他们老家去，算很好的了，放到安山镇周边农村，也算不错的。 　　但是在镇上的人眼里……他们是外地人，还没有学历没有正式工作，就算收入不错，也只能跟周边农村家庭的年轻男女在条件上勉强持平。 　　他们给赵秋娟介绍的，都是镇上那些条件不太好，找不到对象的人。 　　条件好的镇上的男人，在九十年代，没人会给他介绍一个摆摊的外地女人，那是得罪人。 　　性别互换也一样。 　　当然附近农村的话，不管是石振还是赵秋娟，只要露出个意向，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相看的。 　　再过些年，情况又会不一样，农村做小生意赚到钱的人多起来之后，渐渐的就有“农村人有钱”的说法了。 　　“唉，我家秋娟年纪还小，不想她这么早结婚……”赵美云又回绝了一个人。 　　这边的人跟他们老家不一样，介绍人一开始就探个口风，赵美云这边不愿意，这事儿就悄无声息了。 　　赵美云等人走了，就跟赵秋娟一起，把煮熟的鸡蛋敲碎，准备做茶叶蛋。 　　茶叶蛋赵美云每天准备的都不多，卖到后来有剩下的，就自家吃了，一点不浪费。 　　此外，粉丝汤她也开始卖了。 　　粉丝很便宜，要不了多少钱，就能煮一大锅。 　　锅里是放好盐和味精的，有人要的话，就舀一碗出来，然后放进去一点猪油，一点葱花，一点榨菜末，还有火腿肠末，卖五毛钱。 　　每天放学的时候，赵美云还会把粉丝汤放在一次性杯子里，搭一个一次性的勺子，五毛一杯卖给放学的学生。 　　利润还是很不错的。 　　等把茶叶蛋煮上，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赵秋娟负责做饭。 　　石大林骑着三轮车出去进货了，赵美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电视，正看着呢，有人进来。 　　“要买点什么？”赵美云下意识地问道，又看过去，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来的是赵冬娟。 　　“妈，你真的一直在骗我啊！跟我说家里没钱，结果有钱开店！”赵冬娟一进来就是指责。 　　赵美云许久不见女儿，升起的那点子思念，“啪嗒”一下就没了。 　　“你们两个，就知道帮着石家人，给人家做牛做马，却一点不管我。”赵冬娟又道。 　　赵美云不想听到这些。 　　以前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哄着赵冬娟，让她不要说。 　　不过现在，石大林和石振都已经知道她小女儿是怎么个样子了，她倒是不在意了。 　　赵美云问：“你来做什么？” 　　赵冬娟伸手就要去拿柜台上的豆腐干。 　　这是一种用透明塑料袋包装，里面指甲大小一块块的豆腐干，味道很好，三毛一包五毛两包，是店里最受欢迎卖得最好的零食之一。 　　赵美云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赵冬娟的手，又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赵冬娟表情僵了僵，态度倒是好了点：“妈，大伯他们卖的那个里脊肉，是从哪里买的？” 　　赵美云一时间无比失望。 　　赵冬娟这时候又道：“那里脊，肯定是石振找来的吧？他对大伯他们真好啊！又是给炸串摊子，又帮他们弄来这东西……他就顾着他们石家人呢！” 　　赵美云道：“你走吧。” 　　“妈！” 　　“你不是处处为着你公婆吗？还让他们来抢你爸的生意……你以后别来了！”赵美云道。 　　石大山和陈小芬这炸串摊子，是花钱跟石振买的，可没有占他们便宜。 　　而且……石大林当时是被人跟着抢生意，实在卖不下去了，才把摊子卖给别人的！ 　　陈小芬他们也感恩，这些日子时不时给他们送点吃的，炸鸡腿炸鹌鹑什么的，她都吃过。 　　她女儿可没给她买过什么吃食，今天过来，就什么都没有拿。 　　赵冬娟见赵美云这样，都懵了。 　　赵美云又道：“秋娟，让你妹妹出去，看着她一点，别让她拿店里的东西。” 　　赵秋娟闻言，也不做饭了，盯着赵冬娟看。 　　赵冬娟气不过，转身就走：“你把我当贼呢！你不想我来，我以后不来了！” 　　等赵冬娟走了，赵美云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石家人照旧是在店里吃饭的。 　　等小学各个年级的学生都走了，赵秋娟和赵美云就开始做饭。 　　荤菜他们一般下午就炖好了，饭也会提前做好，所谓做饭，就是炒两个蔬菜。 　　他们炒菜的时候，石振和石婷都回来了。 　　石婷一回来，就拿着赵秋娟的自行车，学着骑。 　　赵秋娟当初学骑自行车，一学就会，石婷个子矮，坐在车座上脚有点够不着地，再加上她胆子小，于是磨磨蹭蹭很久都没有学会。 　　今天又是石婷没有学会骑自行车的一天。 　　也是……她又一次对着店里的各种零食流口水的一天。 　　不过石大林听了石振的，要她花钱买，她也就不敢随便拿了拆来吃。 　　石振还注意到……他妹妹现在，似乎只对店里的吃食感兴趣，竟然对那些玩具啊，各种笔啊什么的，没那么在意。 　　上辈子，她可不止喜欢吃。 　　不过她这样也正常，这时候大部分玩具外面没有包装。 　　店里有，她直接就能拿来玩，那些笔也是，她都可以拿着随意把玩。 　　大概是这样，她觉得买不买无所谓。 　　吃的就不一样了，那是能吃到肚子里的。 　　现在石婷最想要的，也就是一辆自行车，这个，石大林是跟她约好的，只要她期末能考进班级前三十，就给她买一辆。 　　她每天都要上学，有一辆自行车，会方便很多。 　　石婷如今胃口很好，吃晚饭时盛的饭，比赵秋娟多多了。 　　石振见她吃得飞快，突然注意到……他妹妹好像……有点胖？ 　　上辈子石婷从头到尾，都没有胖过。 　　她从山里出来没多久就恋爱结婚了，第一个夫家又是很抠门的那种，她要吃点什么都不给她吃，她怀孕生孩子，一点没胖。 　　再后来她就知道爱美了，自己会控制着，不让自己长胖。 　　现在的石婷，个子还没有长足，但她的腿，比她上辈子要粗很多。 　　当然，石振宁愿她这样，上辈子的石婷，他一直觉得太瘦了。 　　石婷上辈子身高长到一米六五，体重就九十斤出头…… 　　石振觉得这个身高，一百十斤刚刚好，标准体重。 　　石婷吃完了，就去阁楼做作业。 　　石振则回了关家村，去关建国家那边忙活。 　　他最近，早上都是自己随便弄点吃，中午和石大牛他们一起吃，晚上去石大林那边吃，在家里待着的时间都变少了。 　　他不太想在一个人在家待着，到底冷清。 　　石振到了关建国家，见到了关建国。 　　“关叔，你啥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待几天？”石振跟关建国打招呼。 　　关建国去年不开拖拉机之后，跟人合伙买的船，在今年年初造好，下了水。 　　然后关建国在家呆的时间，就急剧减少，常常一出门就十天半个月的。 　　这年头没有手机什么的，他每次出去开船，关二奶奶都在家担惊受怕的，一天提他十几回。 　　关建国的老婆上班是三班倒的，累得很，也因此以前她不怎么出门，整天在家睡觉，现在也总出来了，没少追着女儿跑，让女儿穿棉衣什么的。 　　“昨天晚上回来的，待两天又要走了。”关建国道。 　　“你们开船，生意怎么样？”石振问，据他所知，九五年应该还是能赚不少的。 　　没想到关建国听他这么一问，竟然大倒苦水：“赚是能赚，可那些瘟神，钱都被他们抢走了！” 　　“怎么了？”石振问。 　　关建国就开始说一些开船路上的事情，说是总有人在江上拦着他们，然后就要钱。 　　有些人是政府工作人员，有些人是假扮的政府工作人员，他们也搞不明白，反正只要被拦下来，不给个一百块，就不让他们走。 　　另外轮船之间相互抢生意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多。 　　关建国还道：“我这次出去，有一艘小船被撞翻了，那把它撞翻的大船直接开走了，小船上的夫妻从江里爬上来，哭个不停，但已经找不着撞他们的人了。” 　　叹口气，关建国又道：“很多江北人，全家生活在船上，我还遇到过有人家的孩子找不着了……在江上呢，还能去哪儿了？唉！” 　　关建国去开船，不仅路上会被人拦着要钱，到了码头那边，要用钱的地方也多。 　　一船货物运过去，利润确实不少，但到他手里的，其实没多少。 　　他赚的钱，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 　　但那么贵的船都买了，活儿肯定要去干。 　　关建国又说了一些事情，比如有些船运水泥，船主太贪心运的多一点，船身没比江面高多少，结果一个大浪，水就进了船舱，水泥都湿了…… 　　石振上辈子见过很多事情，知道这世间的苦命人非常多。 　　关建国年纪大，又一直在外面跑，说起这些时候，也很平静。 　　倒是石星朝听着，唏嘘不已。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影响他给衬衫缝扣子——他们最近接的活儿，是给女式衬衫缝扣子。 　　石振这边，现在除了收发毛衣，还卖毛线，以及羊毛衫厂、服装厂的一些次品。 　　这些石振低价拿来之后，稍微加点价格转卖给石星朝，然后石星朝再卖给村里人…… 　　石星朝拿三百块的工资，再卖卖次品衣服，绣点毛衣……他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千把块。 　　但他依然穿着破衣服。 　　以前他时不时的，还不得不花点钱，但现在石大山夫妇来了……他不管是洗衣粉、肥皂，还是牙膏，都蹭自己父母的，硬是一分钱都不花。 　　偏偏他这样子，村里很多年纪大的女人，还很喜欢他，争着给他介绍对象。 　　可惜，一般的女人他看不上。 　　只有跟他一样奇葩的，才能跟他志同道合。 　　想到这里，石振突然想到，上辈子石星朝，就是这一年跟着他出来的。 　　之后，石星朝没多久就遇上了自个儿老婆。 　　石星朝恋爱结婚的速度很快，九七年的时候，他老婆生下了他儿子。 　　现在……他要不要帮着介绍一下？石振想了想，但很快就将这件事放在一边了。 　　石星朝是今年年底，才认识他老婆的，他要介绍，也等那时候。 　　现在的话……方长明弟弟的房子，已经装修好可以住人了，方长明的房子，他也要加快装修速度。 　　之前王总的房子，不在方长明他们村。 　　方长明的弟弟盖了个三层楼，他们村的人都很稀罕，很多人跑去看，石振也去看了看。 　　然后就有点无语。 　　那房子外壳跟他学的，盖得气派，里面的装修却……只能说压根没有装修。 　　就是铺了瓷砖，刮了大白，别的什么都没有。 　　方长明这边就不一样了，墙纸窗帘什么的，石振都给安排上了。 　　他还用砖头给这房子砌了一个漂亮的围墙，在围墙上贴了红色瓷砖，院子里也用小方块的瓷砖给他贴了两个车位。 　　至于屋里……到顶的大衣柜，豪华的吊顶，各式各样的灯……全给安排上了。 　　为了这些，方长明还加了钱。 　　石振也因此，多赚了不少。 　　装修这玩意儿，搞得越复杂，负责装修的人，就能挣的越多…… 　　石振还找来很大的透明玻璃窗给方长明的房子安上…… 　　为了能快点把房子装修好，木工什么的，石振一次找了好几个。 　　终于，五月中旬，方长明的房子完工了。 　　接下来，就剩下他自己买家具什么的了，这些石振不可能代劳。 　　方长明对买家具这件事很上心。 　　长溪市隔壁市，有好几家厂，是专门做家具的，方长明带着老婆去了一趟，就拉回来一卡车欧式家具。 　　石振当初跟方长明谈的时候，就发现方长明有些新潮，所以没给方长明做中式装修，衣柜什么的，都是白色的。 　　现在这样的装修，搭配上欧式的家具，方长明家看起来亮堂又气派。 　　后期装修的时候，石振就不许别人进来看了，怕方长明弟弟那边跟着学，现在装好了就没事了…… 　　这天石振过去，带着石大牛他们，帮着方长明把房子打扫干净的时候，方长明就带着他弟弟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他们家一些亲戚，还有左邻右舍的人。 　　他们远远看到方长明的房子，就觉得这房子好看。 　　等进了屋…… 　　进门最先见到的客厅就把他们震住了。 　　欧式沙发，电视柜电视机，墙纸，华丽的灯漂亮的吊顶……全都跟他们以往看到的房子不一样！ 　　里面的厕所厨房，也很不一样，厨房上面，还做了吊柜！ 　　甚至于，就连楼梯栏杆，都跟一般的不同，看着像电视机里的。 　　这里面很多东西，可是石振专门去长溪市挑回来的。 　　方长明弟弟那个三层楼，是照搬别人家的，方长明这房子，却绝对独一无二。 　　之前还有不少人想盖方长明弟弟那样的房子，现在大家都围着方长明了，想知道这房子是怎么盖的，花了多少钱。 　　石振笑眯眯的，出去递了一圈他自己写的名片。 　　他接下来的生意，不用愁了。 第111章 　　石振上辈子，是这一年年底，带着石星朝等人，出来干工地的。 　　当时他大伯大伯母借了他一笔钱，他本钱是有的，但他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一群人还灰头土脸的，接到的生意，就都不怎么样。 　　至少方长明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找他们盖房子的，他们也盖不出这样的房子。 　　拖欠他们的工钱，说他们干得不好非要少给钱，背地里说他们坏话……各种各样的客人，他都遇到过。 　　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干。 　　他们干工地其实很辛苦，但到底挣钱了，村里就总有人过来这边找他，想跟着他打工。 　　他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对他来说，要养活这么多人，也就越来越困难。 　　他只能努力多接生意，让大家有活儿干。 　　但这也代表着，他会很忙，毕竟他老家出来的那些人，压根就不会做这些活儿。 　　当时他几乎赶场子一样，在各个工地转悠，大晚上的也要教人怎么干活……要不是他年轻力壮，心里又憋着一股气，肯定撑不下去。 　　可哪怕这样，这么拼了几年，等到他二十二岁，赶上安山镇大搞开发，有了点钱，也可以空下来的时候，身体也没一开始那么好了。 　　关建国之前累得咳血这样的事情，他也有过。 　　他就是那时候遇到关白羽的。 　　这辈子，他的起点，真的比上辈子高了太多，他的家里人也都安排好了，不用他再惦记。 　　石振心情很好地跟人介绍自己，表示自己曾经在大城市工作，学过建筑方面的知识，大家要盖房子，可以找自己。 　　而且他不止会盖别墅，还会盖厂房，装修也略懂一二。 　　石振当场，就接到了一个给人盖厂房的活儿。 　　从八十年代末期开始，在长溪市的各个地方，涌现了很多小作坊，而这些小作坊的拥有者，很多都在九十年代末期，开始办厂，变成一家家的民营企业。 　　要办厂就要有厂房，厂房肯定是要找人建的。 　　现在的安山镇，因为之前不曾大拆大建的缘故，没有J市的那种工程队，一些小作坊的拥有者想要开厂，还需要自己零零散散地叫工人来盖房子。 　　虽然这样省钱，但需要有人盯着，而他们当老板的，其实没那么多时间去盯着。 　　现在石振可以全权负责，他们当然乐意。 　　石振这天回家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他给方长明盖的这房子，方方面面都好过方长明弟弟的房子，方长明心里高兴，尾款给的也爽快。 　　石振干这活儿，虽然时间拖的有点久，但说实话得了不少好处，赚的也比石振一开始以为的要多。 　　这边工地的钱，他是另外记账的，刨除期间他给石大牛等人发的工资以及各种开销，加上尾款竟是结余了九千多。 　　这是纯利润了。 　　石振也不含糊，存了六千，然后从中拿出三千，给石大牛等人每人发了一个三百的红包，又带着他们去镇上的饭店，吃了一顿。 　　粽子叶包肉、红烧鸡块、糯米嵌鸭、爆炒大肠…… 　　石振点了一桌子的硬菜，又要了一瓶黄酒——石大牛他们，多多少少能喝点酒。 　　不过他没喝，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他们加起来七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一直到将一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石振才开着拖拉机，载着他们回去。 　　第二天石振没什么事情要做，可以休息，他从床上起来，就去了关建国家那边。 　　关建国又出门去了，就关二奶奶在家带孩子。 　　石振过去的时候，她正跟人说下半年要送孩子去读幼儿园的事情。 　　村里很多孩子，是不读幼儿园的，大部分家长都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不过也有重视点的家长，会把孩子送去。 　　最重视孩子的家长，则会把孩子送去镇上的幼儿园，镇上的幼儿园一学期要收六百多块钱，堪称高价，但孩子在那边吃得很好，中午有一荤一素，下午还有点心。 　　那里的滑梯什么的，也是乡下孩子偶尔去镇上，站在学校外面羡慕地看个不停的存在。 　　关建国家，以前家境算不错的，但自打关建国买船，就欠了一些外债，全家过得紧巴巴的，他女儿去读书，自然是去的乡下的幼儿园。 　　见到石振，关奶奶还试探着问石振，要不要多租一间房。 　　“我看你们东西越来越多了，我们朝南的两间屋，都可以租给你们。”关二奶奶道。 　　石振他们租的那间屋子，确实有点不够用了，要不是这是农村自建房，层高比较高，毛衣什么的可以堆起来放，怕是会放不下。 　　“能租给我们的话最好，就是你们会不会不方便？”石振问，那间屋原本是关建国家用来吃饭的，放了一个木头的八仙桌。 　　关二奶奶道：“以后吃饭就在后面做饭的地方吃了，进进出出也可以走侧门……金金家里，前面两间屋都用来养鸡了，不照样过日子？” 　　这确实是的。 　　村里朝南的两间堂屋，很多人家用作别的用处了，比如拿来养鸡，又比如拿来养蚕。 　　石振跟关二奶奶谈了谈，说好从六月开始，关家前面的两间屋子，都租给他，他一个月给关建国家六十块钱。 　　这个时代房子卖得不贵，但租售比挺高的，租金不便宜。现在镇上能住人的一室的小房子，一个月租金要七八十，面积就关建国家一间屋的样子。 　　石家租住的房子倒是没给他们涨价，那一方面是那房子他们刚租下来的时候很破，另一方面，则是孙家不缺钱。 　　关二奶奶和石振谈妥租房的事情，心情挺好的，六十块钱对镇上的人来说不多，但对村里人来说不少了……大部分人家一个月下来，水电费买菜之类的，加起来也就花个十几二十块。 　　石振多租了一间房，最高兴的，莫过于石星朝了。 　　关建国家前面两间屋中间，本来就是有门的，一起租下来之后，一间屋可以专门用来放毛衣，另一间屋就拿来卖次品服装、次品丝巾、毛线什么的。 　　还可以顺道卖汽水和一些零食。 　　石星朝总是热衷于赚钱。 　　石振谈好租房的事情，就去了一趟镇上，把自己的冰柜送到石大林那边。 　　天热起来了，石大林的小店也是时候开始卖冰棍冷饮了。 　　说起来，这冰柜，前些日子，是放在石大山家的。 　　石大山他们卖的里脊肉，只有长溪市才有，他们买来之后，就用冰柜冻起来保存，这样可以隔一段时间去进一次货。 　　现在这冰柜放在石大林那里，他们的东西依然可以寄存在里面。 　　石振到石大林这边的时候，是中午。 　　在镇上小学读书的，都是镇上的孩子，家里都不远，这时候的人对孩子又比较放心，一二年级的学生，就已经自己走着上学放学了。 　　安山镇小有一个食堂，孩子们买了饭票，可以在食堂吃饭，但也有很多人回家吃或者带饭。 　　毕竟食堂很小，里面的饭菜味道还不怎么样，去晚了常常什么都买不到。 　　也因此，石大山这小店，中午也挺热闹的，甚至还有孩子在这里买个面包或者让赵美云烧一碗泡面，就当午饭了。 　　还有一些孩子，会去镇上买几个包子当午饭，或者去镇上的快餐店吃。 　　孩子们的贫富差距，真的挺大的，有些孩子一分钱零花钱都没有，有些孩子每天都能从父母爷爷奶奶那里要到几块钱。 　　赵美云看到石振就问：“阿振，吃饭了吗？” 　　“还没。”石振道。 　　赵美云道：“我们中午吃过了，现在就只有一点剩饭，我去给你炒个蛋炒饭？” 　　石振一口答应：“好。” 　　赵美云见石振同意，手脚麻利地拿了两个鸡蛋，给石振炒了一碗蛋炒饭。 　　石振正吃着，有几个孩子结伴过来，见到石振吃的蛋炒饭就问赵美云：“你这里还有蛋炒饭？” 　　赵美云连忙道：“没有，这是自家吃的。” 　　石振跟着道：“暂时没有，以后说不定会有。” 　　那几个孩子应了一声，在赵美云摆在门口的折叠桌旁边坐下了，让赵美云给他们烧泡面，还要了一人一个茶叶蛋，又有人去买了火腿肠。 　　石振见了，对赵美云道：“赵姨，你以后可以炒蛋炒饭卖，准备点米饭放着，有人要就用鸡蛋火腿肠丁炒一碗，没人要的话，米饭我们可以自己吃。” 　　石振注意到，赵美云最近自己煮茶叶蛋，煮泡面什么的卖之后，话多了人也爱笑了，还敢用她不熟练的普通话，跟那些来买东西的孩子聊天。 　　刚来安山镇的时候，赵美云虽然也跟着石大林出去摆摊，但都是不跟人说话的。 　　大概只有自己挣钱了，才会有底气。 　　赚了钱，有了自信，赵美云和赵秋娟也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小生意，无论如何都亏不了钱，适合赵美云做。 　　赵美云听石振说完，也觉得卖蛋炒饭挺不错的，不管早上还是中午，都能卖。 　　人家要了当场炒一个，又不费什么功夫！ 　　卖不掉的话，大不了米饭自己吃了。 　　石振休息了两天，就带着人去盖厂房了，不仅如此，他还又接到了几个让他帮着盖自建房的活儿。 　　他没有推辞，全都接了。 　　现在他手上只有六个人，有点不够用，但他接了活儿，可以找本地的泥瓦匠帮他干，当然……张师傅这样爱找事的，他肯定不去找。 　　如此一来，石振就又忙了起来，还比之前更忙。 　　长溪市一中，关白羽也很忙。 　　他和梁秦轩的公司，自从请了人，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就不多了，甚至有些事情，梁秦轩的父亲会帮着处理好。 　　就说他们想生产圆珠笔这事儿……梁秦轩的父亲认识日本那边的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圆珠笔芯的购买渠道。 　　笔芯有了，外面的外壳要做真的挺简单的，找工厂代加工就行。 　　当然，很多事情都要慢慢来，因而华光的圆珠笔，现在还没有上市。 　　公司里的事情，关白羽其实可以不管，但他想学东西，所以尽量跟着去了解，还有就是…… 　　要期末考了。 　　他的高一即将结束，没多久，就要迎来期末考。 　　这些日子关白羽一心扑在学习上，也盯着梁秦轩，让他好好学习。 　　“关白羽，你也太用功了……”梁秦轩看着一边吃饭，一边还在背英语单词的关白羽，有些无奈：“你都把高三的单词背完了，用得着这样？” 　　关白羽已经吃好了，他放下筷子道：“我高一把英语学完，以后在英语上面，就可以少花点功夫了，不好吗？” 　　“好……”梁秦轩佩服地看着关白羽，又道：“对了关白羽，明天小礼拜，我们去厂里看看？” 　　他们现在除了有一个仓库，还在仓库旁边租了一间小房子，当做员工们办公的地方。 　　也就是梁秦轩说的“厂”。 　　石振这些日子特别忙，整天在工地上待着，小礼拜就一下午的时间，回去也见不着他。 　　而且……每次见着石振，他就会胡思乱想，自己都觉得自己龌龊。 　　关白羽道：“去。” 　　梁秦轩挺高兴的，第二天中午刚放学，就拉着关白羽去了校外。 　　他们先去了厂里，转了一圈，梁秦轩又把关白羽拉去了旱冰场：“白羽啊……读书也要劳逸结合的，我们一起去玩玩？” 　　时间还早，关白羽答应下来：“好。” 　　这半年，关白羽再没来滑旱冰，起初有点生疏，但他摔过太多次，已经不怕了，没一会儿，就滑得特别好。 　　“关白羽！”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叫声。 　　关白羽转过头去，有点无奈。 　　遇上邱芸欣了。 　　去年寒假，他已经跟邱芸欣说清楚了，邱芸欣之后，就跟他保持了距离。 　　但偶尔遇到，他可以感觉到，邱芸欣依然喜欢他。 　　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第112章 　　关白羽不想跟邱芸欣有太多接触。 　　他不可能喜欢上邱芸欣，事实上……他现在越来越喜欢石振了。 　　有时候他都不敢跟石振相处太久，就怕自己表现出什么来。 　　但他又想见石振。 　　于是每次大礼拜，都在纠结。 　　这个时候，他甚至庆幸，他到了长溪市读书，还住校。 　　要不然……他再怎么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也做不到在日常相处中，完全不表露出来。 　　不过，也因为自己喜欢一个人但得不到……他对邱芸欣，也有点同病相怜。 　　“关白羽，你好厉害啊！”邱芸欣已经换上了旱冰鞋，正在入口处朝着关白羽招手。 　　关白羽朝着她点了点头，就自顾自滑了起来，再没有理会他。 　　邱芸欣见状，郁闷地咬了咬嘴唇。 　　“我们也去滑吧。”孙琪琪对邱芸欣道。 　　“嗯。”邱芸欣应了一声，跟着去滑。 　　邱芸欣和程甜都不会滑旱冰，倒是孙琪琪会，还滑得很不错。 　　这次她们会过来，也是孙琪琪提议的。 　　一开始孙琪琪陪着邱芸欣，滑了一会儿之后，邱芸欣和程甜让她自己去滑，她就自个儿去滑了，不过她小心翼翼的，所以速度一般。 　　旱冰场门口，李东晨和另一个男生看着旱冰场里的情况，气得不行。 　　他得知邱芸欣要来滑旱冰，专门跟来，结果竟然看到了关白羽。 　　都这么久了，邱芸欣还对关白羽念念不忘！ 　　“又是关白羽，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李东晨对自己的同学道：“不过就是个穷光蛋乡下人！” 　　李东晨对关白羽敌意很大，如今找的朋友，就也是看关白羽不顺眼的。 　　他们一些看不惯关白羽的人聚在一起，说来说去，到最后，大家伙儿对关白羽的敌意，还越来越大了。 　　李东晨的朋友也道：“就是啊，他也真好意思，蹭吃蹭喝就算了，还让梁秦轩带着他来这种地方玩。” 　　“是啊！他滑的这么好，也不知道都在这个旱冰场，扔下去多少钱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在这时，旱冰场中间，却突发意外。 　　孙琪琪其实滑旱冰的次数不少了，滑得非常稳。 　　但她性格谨慎，就不敢滑太快。 　　这原本没什么，但今天来滑旱冰的人非常多，这些人里，还有一些人，手拉着手，横冲直撞。 　　孙琪琪正滑着，一群手拉手滑过来的人，在她旁边摔倒了，这群人一共四个，他们一起摔倒，还连带着，把孙琪琪给撞倒了。 　　孙琪琪被撞了出去，猛地摔在地上，尖叫了一声。 　　关白羽滑旱冰的时候一直在躲着那一群人走，现在看到这情况，更是停了下来，连忙滑过去看孙琪琪的情况：“孙琪琪，你没事吧？” 　　关白羽其实对孙琪琪也挺关注的。 　　毕竟他之前误会了孙家人那么久……看到孙琪琪，他也会有点不好意思。 　　“我的手……”孙琪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关白羽过去一看，就被吓了一跳，孙琪琪刚才大概是被撞翻之后，下意识地用手撑地，结果现在……她右手小指都变形了，胳膊也因为摔在别人的旱冰鞋上，蹭掉一层皮，流了血。 　　“怎么了怎么了？”梁秦轩也连忙过来，到底是同学。 　　“她的手指骨折了，要送她去医院。”关白羽连忙脱鞋子。 　　梁秦轩这时瞅见了孙琪琪的胳膊，当即白了一张脸：“白羽，我……我不行，你送她去……别让我看到……” 　　关白羽一转眼，就见梁秦轩侧过脸，头上直冒汗。 　　哦，孙琪琪的胳膊出血了，而梁秦轩……他晕血。 　　关白羽看向邱芸欣她们：“快来帮忙。” 　　邱芸欣她们已经脱了鞋，连忙去帮忙，旱冰场里的其他人也着急了，那开旱冰场的人，更是被吓得够呛。 　　他们这旱冰场，安全措施确实做得不怎么样，比如滑旱冰的人应该要有护膝之类的防护用具，他这里就没有。 　　现在有人骨折，他自然担心。 　　不过关白羽他们，也没空跟他争这个……关白羽和邱芸欣扶起孙琪琪，叫上程甜梁秦轩，就去了外面。 　　最近梁秦轩的表舅换了面包车开，正在外面等着，倒是正好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一次送去医院。 　　孙琪琪一路上都在哭，十指连心，估计疼得狠了，邱芸欣和程甜两个女孩子也被吓得够呛，白着脸安慰她。 　　至于梁秦轩，他坐在驾驶座旁边，看都不往后面看。 　　到了医院，梁秦轩更是虚弱地说：“关白羽，你们进去吧，我不太舒服，就不进去了。” 　　梁秦轩这个样子，关白羽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他让邱芸欣和程甜扶着孙琪琪下车，带她们进医院。 　　邱芸欣她们都是年轻女孩，身体也好，平常看个感冒都是去的社区医院，现在一来大医院，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关白羽见状，只能帮忙去挂急诊，跑前跑后。 　　因为她们都没带什么钱，他还不得不把钱垫上，等孙琪琪见到医生了，关白羽又问孙琪琪家里的电话号码，给孙琪琪的家里人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跟关白羽有一面之缘的孙平富，得知孙女儿受了伤，孙平富当即表示，自己会马上过来。 　　关白羽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孙平富确实很快就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着比她小个十来岁的女人。 　　是孙琪琪看到他们，哭得更厉害了：“爷爷，奶奶……” 　　“琪琪。”那女人冲着孙琪琪就过去了，抱着孙琪琪安慰。 　　孙平富倒是注意到了关白羽，对关白羽道：“小朋友，是你打的电话，也是你把琪琪送到医院的吧？谢谢。” 　　“不用谢。”关白羽得知自己不是孙平富的孙子，也就能以平常心对待孙平富了。 　　当年孙平富虽然把长子送到乡下之后，就不怎么管了，多少有错，但他并没有连孙子都不要，那也称不上坏人。 　　“我好像见过你？”孙平富问。 　　“之前见过一次，那时候你跟费老师在一起。”关白羽笑着提醒了一句。 　　孙平富这才记起：“对了，你是那个孩子。” 　　关白羽看了看时间，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这边他也帮不上忙，就跟孙平富告辞，说自己要回去上晚自习。 　　“关白羽，你去的时候，帮我们请个假。”邱芸欣听到，连忙道。 　　关白羽答应下来。 　　关白羽回到车里的时候，梁秦轩的脸色总算好多了，但还是心有余悸：“真是吓死我了，我以后都不敢再去滑旱冰了……唉，我去买一双旱冰鞋吧，那边人越来越多，不安全了。” 　　“你先顾着期末考吧。” 　　梁秦轩道：“你是个魔鬼！”为什么总提醒他这个！ 　　“你就要升高三了，我记得你暑假也要去学校补课的……你确定你有空滑旱冰？”关白羽又道。 　　梁秦轩捂住脸：“不要提醒我！” 　　关白羽到了学校之后，就帮孙琪琪她们请了假。 　　他以为孙琪琪会在家休息几天，毕竟再怎么说……她手指也骨折了。 　　结果孙琪琪第二天，就身残志坚地来学校了。 　　她专门找了关白羽：“关白羽，昨天谢谢你送我到医院。” 　　孙琪琪是来道谢的，顺便把关白羽垫付的医药费还给关白羽，还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她中指无名指小指三个手指头，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现在那三根手指都被包的跟香肠一样，就露出大拇指和食指。 　　孙琪琪叹气道：“他们想把我的食指也顺便包起来，但那样我就不能写作业了。” 　　“加油，你期末一定能考好。”关白羽鼓励了一下她。 　　孙琪琪笑了笑，又踌躇着道：“那个，关白羽，我有个请求……” 　　“什么？”关白羽问。 　　“你的课堂笔记，能不能借我看看？”孙琪琪问，“我想要化学的，我化学一直不好。” 　　“可以。”关白羽同意了，这是小事儿。 　　孙琪琪却非常高兴：“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是好人！” 　　一班二班这些实验班的老师比普通班的老师要好，这是一中所有学生都知道的。 　　而孙琪琪他们，都是普通班的。 　　孙琪琪早就想跟关白羽借课堂笔记了，但以前不熟，不好意思。 　　昨天关白羽送她去医院，态度挺好的，这才让她鼓起勇气，跟关白羽借课堂笔记。 　　关白羽回教室，拿了自己的化学笔记给孙琪琪。 　　他上课一直很认真，课堂笔记也记得非常清楚，拿来复习挺合适的。 　　“谢谢你，关白羽你放心，我过两天就还给你。”孙琪琪道，化学的课堂笔记不算多，还大多是化学公式，抄起来挺快的！ 　　孙琪琪拿着关白羽的课堂笔记回去，就和邱芸欣她们一起看起来，这一看，就佩服不已。 　　“关白羽的字好好啊！” 　　“看过他的笔记，突然觉得我的字太丑了。” 　　“他这笔记是整理过的吧？不然怎么能这么整齐！” 　　“应该不是整理过的，这本笔记，最开始是上学期的，后面是这学期的，中间笔的颜色什么的，换过好几次……” 　　…… 　　关白羽的课堂笔记，就是课堂上记的。 　　不过他一直有预习，记笔记的时候，还用黑色和蓝色两种颜色的笔来记，字又好，就显得特别清晰。 　　尤其是，他后期自己复习的时候，还用红笔标注了一些地方，增加了一些内容……这笔记就更丰富，也更清楚了。 　　孙琪琪她们如获至宝，最后说好，白天邱芸欣和程甜两个人抄，晚上孙琪琪拿回家抄。 　　孙琪琪手受伤了，老师给她免了一些作业，她晚自习也不用上，可以回家休息。 　　而邱芸欣他们在学校里……晚自习老师是会当场给他们发卷子，让他们做了之后讲解的。 　　三人一起挑了个本子，先邱芸欣抄，抄累了把本子给程甜抄，晚上孙琪琪，又带回家继续抄。 　　于是，孙琪琪的家里人，就见孙琪琪翘着三根被包扎成大号香肠的兰花指，不畏艰难地在家抄作业。 　　“琪琪你的手都受伤了，就别写了。”孙琪琪的奶奶见了心疼地不行。 　　“奶奶，这是我借来的笔记，过两天就要还的，一定要多抄点。”孙琪琪道。 　　“不然奶奶帮你抄吧。”孙琪琪的奶奶道。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来吧，抄的时候，我顺便复习。”孙琪琪道。 　　孙琪琪的奶奶坐过去，一眼就见到了关白羽的笔记，好奇地问：“琪琪你这个笔记是跟谁借的？字真好看。” 　　孙琪琪自豪道：“是年级前三借我的！” 　　“那个总考第一的女孩子？” 　　“不是，他一般都考年级第三……奶奶你昨天也见过的。”孙琪琪道。 　　孙琪琪的奶奶立刻就想到了昨天见过的那个男孩子，微微皱眉。 　　最近她好姐妹的孙女儿早恋了，还在读中专呢，竟然怀了孩子……她现在见不得自己的孙女儿和男生走得近。 　　“是关白羽？”孙平富走过来，看了一眼，笑道，“他的字真不错，应该是练了很久了，笔记也做得认真。” 　　邱芸欣天天在孙琪琪面前说关白羽怎么怎么的，上次孙琪琪去关白羽家，还见关白羽家里那么穷…… 　　孙琪琪对关白羽说不出的同情，也觉得关白羽非常励志。 　　这会儿，她就道：“他读书真的很认真，基本上每次考试，都考年级前三！他平常吃饭的时候都在背英语单词，早上也总是很早就起来看书……” 　　孙琪琪说了一大堆从邱芸欣那里听来的跟关白羽有关的事情。 　　其实她对关白羽，也有好感。 　　不过这好感，还称不上喜欢，也并不打算和关白羽发展出什么来。 　　就跟她们班有几个女生，特别喜欢高三一个长得帅体育还好的男生，总说人家多好多好，运动会什么的跑去偷偷看人家差不多。 　　孙平富听了孙琪琪的话，没觉得有什么，孙琪琪的奶奶又皱起眉头。 　　她翻到笔记最前面，看到“关”字，更是有点不舒服：“姓这个关啊……” 　　“奶奶，关白羽住的那个村子，就是以前大伯住过的村子，我去年寒假去过的，”孙琪琪道，“关白羽家里挺穷的，他读书真的很用功，一直在乡下上学，都能考上一中！要不是他平常放假还要去打工，说不定早就年级第一了。” 　　“这孩子是不容易……对了，老费跟我说，他恰好是那家人收养的……”孙平富叹了口气。 　　孙琪琪的奶奶听到“那家人”三个人，又变了脸色。 　　她对“那家人”，可太有意见了！ 　　她知道自己丈夫前头的妻子，给自己丈夫留下了一个儿子，她刚嫁过去的时候，得知那孩子一直被养在乡下，还挺高兴的，毕竟很少有人，愿意养不是自己的孩子。 　　可后来，糟心事就多起来了。 　　先是那关家，要的钱有点多。 　　她养自己的孩子，可花不了那么多钱！ 　　再后来，就是孙平富想把孩子接来，孩子不乐意，孙平富还让她去接……这叫啥事儿！ 　　后来事情就更多了，那孩子十几岁，来了他们家以后，天天想回去，孙平富就跑来怪她对孩子不好，不亲近孩子。 　　那是他孩子，他自己怎么不去对孩子好？不去跟孩子亲近？ 　　她一个女人，去亲近十几岁的继子？这不是有病么！ 　　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子，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副惹人厌的样子，她自己的儿子女儿十几岁的时候，也跟个炮仗似的。 　　后来这孩子年纪大了，就好了，等他去了工程队，不在家待着了，家里更是安静下来，可偏偏那孩子出事了……孙平富又来找她吵架，怪她当初对孩子不够好，没把人留下。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孙平富这个亲爹都没把人留下！ 　　这也就算了，关家那老太婆还来哭了一场，然后口口声声说她那个继子命苦，他们家里人不管他什么的，搞得别人都觉得她苛待没了的继子。 　　那老太婆，还把她继子留下的一些值钱东西拿走了。 　　她对关家，那是打心眼里看不上，也不喜欢！ 　　一开始，她对关白羽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现在却瞬间跌落谷底，甚至都有了一些不好的怀疑了。 　　她孙女儿又是去关白羽家，又是跟关白羽一起去滑旱冰，两人不会有什么吧？ 　　那关白羽早就认识她男人，也知道她孙女儿的情况，对他们家家境肯定也是清楚的，有没有可能在算计什么？ 　　当初她继子没了，那老太婆还想跟他们要钱呢！ 　　孙琪琪可不知道她奶奶在想什么，听自己爷爷说了这件事，当即问起来。 　　孙平富就又把他们在安山镇的房子，租给了关白羽表哥的事情说了。 　　孙琪琪是在长溪市出生的，对安山镇没印象，但觉得这也太有缘分了。 　　至于孙平富……他对当初养大自己长子的关老太太，印象也不太好。 　　毕竟他儿子当初把人家当妈，都不愿意回家。 　　但他并没有记恨，毕竟关老太太，对他儿子比对亲儿子还好。 　　至于变着法子跟他要钱，他儿子没了还想上门要钱什么的……农村老太太眼皮子浅，其实也正常。 　　他就是后悔，早先太忽视大儿子了，以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关白羽并不知道孙家的事情。 　　他只知道……过了两天，邱芸欣就来还他的化学笔记了，又跟他借物理的。 　　已经借过一次了，而且关白羽一直很欣赏认真读书的人，还是借了，就是对邱芸欣的态度比对着孙琪琪，要冷淡一些。 第113章 　　邱芸欣他们，只跟关白羽借了化学和物理的课堂笔记，后来就没再借了。 　　这件事，关白羽压根没在意，也就不知道学校里有人将之看在眼里，气得不行。 　　孙琪琪的奶奶姓费，叫费萍，跟费老师有点亲戚关系，两家人也是因为这样，才越走越近的。 　　最近孙琪琪的手受伤，不再住校，费萍就每天早上送孙琪琪到校上课，晚上再去接孙琪琪。 　　一大早，费萍做好早餐，就去叫孙琪琪起床。 　　“你让她定个闹钟自己起就行了，还天天去叫！”孙平富坐下来，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粥。 　　“我爱叫就叫，关你什么事。”费萍看孙平富不顺眼，这人在家里啥也不干，偏偏什么都想管。 　　孙平富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费萍把孙琪琪叫下来，又给孙琪琪剥鸡蛋。 　　“奶奶，我不喜欢吃鸡蛋。”孙琪琪看到鸡蛋就郁闷，从小到大，她早餐吃的最多的，就是粥和鸡蛋……她对粥没意见，但水煮蛋真的很不喜欢。 　　“鸡蛋有营养。”费萍劝孙女儿吃。 　　孙琪琪撇撇嘴，用勺子把鸡蛋整个儿捣烂，混在粥里，黄黄白白的一大碗…… 　　“你这是什么样子？把好好的粥弄成这样！”孙平富有些看不过去。 　　费萍不乐意了：“琪琪怎么了？她都愿意吃了！” 　　孙平富道：“她就是日子过太好了，我小时候，生日才能吃个鸡蛋。” 　　“现在是你小时候吗？”费萍怼他。 　　孙琪琪的父母，就她一个孩子，平常家里对她要求很高，但她也不怕家里人，这会儿她就不管自己的爷爷，又往粥里混了一些泡豇豆，搅合之后一口口吃下肚子。 　　吃完粥，她拿了一根油条，对自己的奶奶说：“奶奶，我们走吧！” 　　费萍闻言，立刻拿了旁边孙琪琪的书包，跟着孙琪琪出门去。 　　“她都多大了，你还帮她拿书包！”孙平富又看不过眼了。 　　费萍也烦自家老头子，她孙女儿受了伤，她帮着拿一下书包怎么了？ 　　她家琪琪够好的了，以前家里很多活儿，都愿意做的，隔壁那个跟琪琪一样读高中的男孩子，这么大了衣服没洗过一件不说，燃气灶怎么开的都不知道！那才该说呢！ 　　她家琪琪好歹蛋炒饭泡面之类，都是会烧的，上了高中之后，也不会再让家里人给她洗衣服。 　　费萍带着孙琪琪，走路去一中，一直到了校门口，才把自己手上的书包给孙琪琪背上。 　　“奶奶再见！”孙琪琪朝着费萍挥了挥自己扎着绷带的手。 　　费萍瞧见，就忍不住一阵心疼。 　　她孙女儿，这次可受了罪了！ 　　费萍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一个年轻男孩拦住了：“你好，你是孙琪琪的奶奶吗？” 　　“你是？”费萍皱眉看着面前的男生，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这男生找她做什么？是不是跟她孙女儿有关？ 　　“奶奶你好，我叫李东晨，我找你是有孙琪琪的事情要跟你说。”李东晨道。 　　“你要说什么？”费萍问。 　　“奶奶，你要看着孙琪琪一点，免得孙琪琪被人骗了……就是那个关白羽，我没少看到她跟孙琪琪一起说话，他们还相互送东西。”李东晨道。 　　李东晨对孙琪琪很有意见。 　　他一直在追求邱芸欣，结果孙琪琪和程甜两个人，总是拦着他，对他没个好脸色。 　　倒是那个关白羽……邱芸欣喜欢人家就算了，他看着，孙琪琪和程甜，也像是喜欢人家。 　　尤其是孙琪琪，他之前还看到孙琪琪给关白羽钱！ 　　费萍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孙女儿，没看到有什么苗头，才放下心来，现在被李东晨一提，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眼前的李东晨，那么关心她孙女儿做什么？ 　　费萍怀疑地看着李东晨。 　　“孙奶奶，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关白羽特别穷，就总在学校里蹭别人东西……”李东晨在费萍面前说了一大堆关白羽的坏话，大概就是关白羽扒拉着梁秦轩吸血。 　　他其实很早，就想去跟邱芸欣的父母说这些了。 　　但是邱芸欣警告过他，他要是敢去说，以后再也不搭理他。 　　而且他不想让邱芸欣的父母知道关白羽这个人……他得承认，关白羽长得好，学习还好。倒是孙琪琪……他听说孙琪琪家里有些背景，也很有钱，他们肯定看不上关白羽。 　　当然，他这么说一通，也不指望孙琪琪家里人对关白羽做什么，纯粹就是看不惯关白羽。 　　“你跟琪琪是什么关系？”费萍问。 　　李东晨道：“我是邱芸欣的男朋友。” 　　费萍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孙女儿有个好朋友，叫邱芸欣，没想到这个邱芸欣，竟然早恋！ 　　她家琪琪肯定是被她带坏了！ 　　还有就是那个关白羽，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费萍一时间想的有点多，回家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你怎么整天拉着一张脸？”孙平富道。 　　“你倒是整天笑嘻嘻的。”费萍怼回去。 　　孙平富有点不高兴，但他现在拿费萍没办法。 　　自打退休，费萍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差了，偏偏他儿子女儿，还都站费萍这边…… 　　孙平富这么想着，就打算出去走走。 　　不过他还没走，费萍就叫住了他：“你认识那个关白羽？” 　　“认识啊，以前见过。”孙平富说了些关白羽的事情，又道，“我跟他不熟，都是老费跟我说的。不过这孩子真不错，之前琪琪出事，是他把琪琪送到医院里的，还垫付了医药费。” 　　“他家里不是很穷吗？哪来的钱垫付医药费？送琪琪去医院的，也是梁家的车。”费萍道。 　　长溪市就那么一点大，费萍退休前，还在税务局工作，梁秦轩的父亲她是很熟的。 　　她觉得关白羽，就是冒领了梁秦轩的功劳。 　　这关家人，真是阴魂不散，糟心死了。 　　她特别想跟自己的孙女儿谈谈，但现在临近期末，她孙女儿忙着呢，她也不好去打扰自己的孙女儿的复习，只能暂时忍着。 　　等考完试，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处理了！ 　　“说到梁家……梁家那个小子，可出息了。”孙平富转移了话题。 　　“那个还在读高中的？他怎么了？不是一直说有点吊儿郎当的吗？”费萍问。 　　“他以前不懂事，才吊儿郎当的，现在他家里一堆事情，他就一下子长大了，如今都开了公司了。”孙平富道。 　　梁家的事情，费萍也知道，他们很多人，私底下都议论过，说来说去的，就觉得梁父脑子糊涂。 　　都那么大年纪了，指不定都已经不行了，花花肠子倒是很多。 　　“他开了什么公司？” 　　孙平富道：“叫华光文具，最近市面上那些笔袋，就都是他们公司生产的，最近还开始生产圆珠笔了，他爸到处送呢。” 　　“你昨天拿回来的那个很花哨的圆珠笔？”费萍问。 　　“就是那个。”孙平富道。 　　两人聊了一通，觉得梁家孩子开公司这事儿，只能信一半。 　　没有梁父，那小子铁定开不出来。 　　但人家才高中呢，就算这事儿就干了一半，也了不得。 　　梁秦轩也觉得自己了不得。 　　他们公司的第一批圆珠笔，已经生产出来了！ 　　虽然笔芯是国外买回来的的，笔杆是找工厂代加工的，但每支笔上面，都印着“华光”呢！ 　　如今已经是六月底了，天越来越热，住校的学生，早上甚至会被热醒。 　　关白羽很早就醒了，他起床的时候，寝室里有些人还在睡觉。 　　去洗漱容易吵醒别人，关白羽就拿了书，静悄悄地出门，去操场上一边走路，一边背英语单词。 　　操场上已经有别人在了，还有人扒着操场的栏杆，挥舞着钱跟校外的人买煎饺吃。 　　他们学校附近，最近开了一家卖生煎包子生煎饺子的店，虽然东西贵，但比学校食堂的东西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就有一中学生让同学帮忙带进来，或者干脆在操场这边隔着栏杆跟人买。 　　关白羽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那家煎饺他没有吃过，但一块钱五个煎饺这样的价格，已经让他没兴趣了。 　　虽然那煎饺挺大的，很多女生吃五个就够，但他估计要花两块钱，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结果走了几圈，关白羽就看到……梁秦轩也在那里吆喝着要买。 　　关白羽：“……” 　　梁秦轩已经买到煎饺了，看到关白羽就跟关白羽打招呼：“白羽，要吃煎饺吗？” 　　“不用。”关白羽道，梁秦轩就买了一份，他是不会去吃的。 　　梁秦轩买了十个煎饺，拿着塑料袋就开始吃。 　　他从饺子的底部开吃，连皮带肉吃了之后，饺子上面捏出来褶皱的那一圈，就不吃了。 　　这手工的煎饺，上面的褶皱处有点厚实，干巴巴的不好吃。 　　也因为这样，梁秦轩吃完十个，还有点意犹未尽：“我下次要买十五个！” 　　关白羽对梁秦轩这样的做派，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要节约粮食。” 　　梁秦轩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他就是嘴刁……只能嘻嘻一笑转移话题：“白羽，我们的圆珠笔，现在学校里很多人在用，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关白羽笑道。 　　“你的法子挺好用的，”梁秦轩道，“我爸让人做了一些‘华光’文具的招牌，免费给市里的文具店换上，又直接把笔低价批发给他们，他们就都卖我们的笔了！” 　　市里的大文具店，当然不缺招牌，但那些开在学校门口的小文具店，很多都是没有招牌的。 　　哪怕有，也就自己用木板做一个，一点不好看。 　　现在他们做好了招牌免费给人家用，他们没一个拒绝的。 　　本身“华光文具店”，就挺好听的，不是么？ 　　至于他们的华光圆珠笔，他们厂家直接供货，对这些店家来说，进价比别的圆珠笔要低很多！ 　　进价低就代表利润高，有人来买圆珠笔，他们最先推荐的，就是华光的圆珠笔。 　　这圆珠笔上市也就半个月，别的地方他不清楚，在长溪市这边，很多人已经在用了！ 　　长溪市的“华光文具店”，加起来还已经有了十来家，弄得很多人都觉得“华光”是个大牌子。 　　对了，长溪市的第一家“华光文具店”，还是石振的爸妈开的，那边现在也开始卖华光的圆珠笔了，每次进货都进不少。 　　“接下来，可以整个J市，都这样铺货……当然不着急，慢慢来就行。”关白羽道。 　　“嗯！”梁秦轩喜气洋洋的，还道：“对了，我表舅说了，我们公司还可以去申请贷款，开个厂！”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分开。关白羽先去吃了早餐，然后才回寝室洗漱，接着……他就去考试了。 　　今天是期末考的日子。 　　考场早就布置过了，关白羽进了考场，看了一圈，就发现班里有十来个人，手上拿的是华光的圆珠笔。 　　他当然也一样，当初这圆珠笔的样品一出来，他和梁秦轩就各得了一包，班里有些人的笔，还是跟他买的。 　　静下心，关白羽开始认真做题。 　　考试持续了两天。 　　考试第二天，老师们已经在批改第一天的试卷了，考完他们就只放一天假，然后直接公布成绩，进行期末评比。 　　只有一天假期，关白羽就不回去了，准备和梁秦轩一起，去他们的工厂看看。 　　考完试的第二天，关白羽一大早就出了校门，他和梁秦轩先去公司看了一圈，敲定了接下来生产的笔的样式，接着，又去了长溪市的百货商店。 　　关白羽想给石振买些好点的衣服。 　　他哥现在已经开始接工程了，还一接接了好几个，多少也是个小老板了，总该有些不错的衣服，鞋子也该买几双上档次的。 　　他和梁秦轩的公司，现在还在起步阶段，虽然已经挣钱了，但他没拿到分红。 　　可石振赚了钱，就会塞给他一百两百的，再加上他平常花钱节省，吃饭还总跟梁秦轩一起吃……他手上也有一千多块钱。 　　关白羽进了百货商店，就直奔男装柜台，去看各式各样的男装。 　　他哥身材好，衣服看准身高买就行，不用怕穿不上……关白羽一口气挑了两间T恤，两件短袖衬衫，又挑了西裤、皮带、皮鞋…… 　　这些东西加起来，能把他的钱全部花光，但他心情特别好。 　　这边买了东西，要人开个发票，然后去门口处付钱，关白羽已经挑好了，但还没去付钱，等着梁秦轩，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熟人——孙琪琪的奶奶。 　　关白羽跟人家不熟，就见过一面，这会儿遇上，笑着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而这时，梁秦轩从试衣间里出来了：“关白羽，我这衣服好看吗？” 　　“不错。”关白羽道。 　　“我觉得不太行啊……我再试试别的。” 　　“买个衣服要挑这么久？”关白羽无语。 　　“我可不是你，看一眼就买……你真的要买这么多啊？”梁秦轩看着关白羽抱的衣服问。 　　“嗯。”关白羽很肯定，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费萍瞧见，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这关白羽不是很穷吗？还买这么多衣服？不会都让梁秦轩出钱吧？ 第114章 　　关白羽一直觉得，大部分衣服都差不多，尤其是男装。 　　区别也就是颜色而已。 　　所以他给石振挑衣服，就看颜色合适不合适。 　　不过梁秦轩显然不一样，同样版型的白色T恤，上面都是字母图案，梁秦轩都觉得它们是不一样的。 　　和梁秦轩的相处中，关白羽清晰地意识到，梁秦轩和他，有很多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这样，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很难理解梁秦轩的某些挑剔。 　　梁秦轩还要继续试，关白羽就在试衣间外面等着，同时不解地看向孙琪琪的奶奶——这人一直没走。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位好像不喜欢他。 　　“你好，我是孙琪琪的奶奶。”费萍上下打量了一下关白羽。 　　“你好，”关白羽笑了笑，“我们上次见过。” 　　费萍得承认，眼前的少年长得挺讨人喜欢的。 　　但只要想到这是关家人，她就心生不喜，对方跟自己的孙女纠缠不清，这就更让她恼怒了。 　　“你跟我家琪琪是朋友？”费萍问。 　　“不是。”关白羽毫不犹豫，他跟孙琪琪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真不能算朋友。 　　费萍没想到关白羽会这么回答，原本打算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审视了一下关白羽：“听说你家没什么钱？你怎么还买这么多衣服？” 　　费萍没退休前，职位不算低，虽然对关白羽有意见，但做不出上来就咄咄逼人质问人家的事情，总想先引出个话题来。 　　结果关白羽道：“我家不缺钱。”他之前确实很穷，但现在……真不能说他们家穷。 　　费萍又没话说了，满肚子劝告被堵在肚子里。 　　这时，梁秦轩又从试衣间出来了，问关白羽：“这件呢？白羽你觉得怎么样？” 　　关白羽道：“我觉得跟之前那件一样。” 　　“哪里一样了？图案完全不一样！”梁秦轩道。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了梁父的声音：“小轩？” 　　梁秦轩脸上的喜色消失，脸上露出纠结来。 　　他跟自己的父亲，一直没和好。 　　倒是关白羽打了个招呼：“梁叔叔。”梁父出轨这事儿，关白羽是不喜欢的，但他也不能否认，梁父帮了他们很多。 　　梁秦轩是人家亲儿子，怎么给人家脸色都可以，他肯定不行。 　　“小羽啊，好久不见。”梁父在儿子那里讨了个没趣，就热情地跟关白羽打招呼。 　　关白羽乖巧地笑笑。 　　梁父这时候，也看到了费萍：“费主任，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费萍退休前，在市税务局当主任，也是跟梁父打过交道的，笑着点头：“梁总。” 　　“小羽，你和小轩买的衣服，记在我账上吧，”梁父对关白羽说，接着又像是不经意地说道，“费主任，你要买什么？也记我账上吧。” 　　费萍和关白羽几乎同时开口：“梁总，不用了。”“梁叔叔，不用了。” 　　费萍虽然退休了，但她的一子两女，还有女婿儿媳妇什么的，在各个部门待着，职位都不错。 　　所以平常想跟她交好的人挺多的。 　　也因为这样，她很谨慎，不会去占这样的小便宜。 　　不过关白羽拒绝，倒是让她有点吃惊，下意识地看了关白羽一眼。 　　梁父其实也不指望费萍让他结账，听到他们拒绝也没生气：“不用这么见外。” 　　“我也不买什么东西，”费萍笑笑，“倒是梁总的儿子，长身体的年纪，确实应该多买点。” 　　“是啊，这孩子最近又长了个子。”梁父自豪道。 　　梁父在，费萍也不好再去跟关白羽说什么，干脆就跟梁父聊了起来：“梁总，听说你儿子还开公司了？叫华光文具吧？我孙女儿也在用。” 　　梁父一听别人说起这个，就来劲了。 　　他之前那一年，离婚再娶，生了个小女儿，结果小女儿差点被谋杀，在圈子里一度被人当笑话，一直到这半年，他儿子弄了个公司，他才觉得自己有脸见人了。 　　梁父当即说了起来。 　　他注意到费萍好像对关白羽很感兴趣，还着重提了关白羽：“这公司，其实是小羽的主意，也是小羽跟他一起开的，他们两个年纪虽然还小，但做事很靠谱。” 　　费萍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梁秦轩那个公司，竟然还是跟关白羽合开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人说……他家好像没什么钱？”费萍道。 　　“还行吧，他表哥是个出息的，现在拉了个工程队，正给人盖厂房，手底下有不少人，活儿干得不错。”梁父道。 　　梁父对石振的印象挺好的，这会儿就顺道夸了夸，生意人的习惯，他还把石振说得更厉害了一点。 　　说完，梁父对关白羽道：“小羽，下次你和小轩要开厂，可以让你哥给你们盖厂房。” 　　关白羽大方地点头：“好，梁叔叔你如果要盖厂房，也可以找我哥。” 　　“一定一定。”梁父道。 　　费萍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一看到关白羽，就逼问他。 　　她真要这么干了，就把脸面丢尽了。 　　她对梁父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就是一只老狐狸。 　　关白羽真要是个跟着梁秦轩蹭吃蹭喝的，他对关白羽肯定不是这么个态度，而以他对关白羽的态度来看……关白羽这人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很可能，关白羽这人让他有利可图。 　　她得到的跟关白羽有关的信息，绝对出问题了！ 　　费萍心里尴尬，对着关白羽，都有点不自在起来，随意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关白羽隐约感觉到，费萍不喜欢自己，但没太在意。 　　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这时候市里，或者镇上有些人，还天然的，就不喜欢乡下人，看不起乡下人，他觉得费萍也是这样的。 　　另一边，费萍回了家，就见自己孙女儿一边看电视，一边翘着三根手指头在吃西瓜。 　　费萍走过去就问：“我听人说，你那个朋友，叫邱芸欣的，跟人早恋？” 　　孙琪琪有点心虚，但很快就道：“没有啊！没有的事情！” 　　虽然邱芸欣喜欢关白羽，但根本没有恋上。 　　“真的？”费萍问。 　　孙琪琪道：“当然是真的……她就是稍微有点喜欢关白羽，也没怎么样。” 　　“她喜欢关白羽？”费萍有点吃惊，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嗯。”孙琪琪不好意思地朝着自己的奶奶笑笑：“奶奶，你可不要说出去。” 　　“我不会说的，”费萍道，“所以你们去年寒假去安山镇，去那个关白羽家，是她的主意？” 　　孙琪琪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我说说。”费萍问。 　　孙琪琪那次回家之后，说了一些安山镇的事情，但语焉不详，压根没细说。 　　现在费萍问起，她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费萍听完问：“那个关白羽，刚入学的时候，看不出穷？” 　　“是啊。”孙琪琪道。 　　“他应该是不穷，那次指不定故意装的。”费萍道。 　　那关家确实不富裕，但那个关白羽有个有钱的表哥，肯定穷不到哪里去。 　　按照之前梁父的说法，关白羽和梁秦轩一起开厂，关白羽是拿出钱来的。 　　舍得花钱给一个高中生办厂的家庭，能穷到哪里去？ 　　还有今天，那个关白羽拿的衣服，都上千了，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要梁家人出钱，一看就知道他不穷。 　　“装的？不会吧？”孙琪琪震惊。 　　费萍已经确定，自己的孙女儿对关白羽没兴趣，但也不打算多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别看电视了，去背英语去。” 　　这会儿，费萍仔细一琢磨，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人家送她孙女儿去医院，垫付医药费，还借笔记……她却误会了人家。 　　至于姓关这事儿，她对关家那个老太婆还是没好感，但也不至于迁怒所有人。 　　吃晚饭的时候，费萍问了问自己儿媳妇，问她最近市里拆拆建建的，都有什么项目。 　　费萍的儿媳妇说了几个，她做的是相关的工作，最近真的忙，各种招标，各种饭局。 　　费萍道：“之前把琪琪送到医院的那个孩子，他表哥好像就是做工程的。” 　　费萍的儿媳妇多问了几句。 　　关白羽的表哥叫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孙琪琪也说不出来，不过关白羽这个名字，他们家里人，倒是都记住了。 　　费萍对关家挺有意见，他们家里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比如费萍的儿子，他跟他那个大哥相处不多，他大哥死的又早……人死为大，现在他其实还挺怀念人家的。 　　虽然一开始他大哥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但后来年纪大了，偶尔从工程队回家，跟他们的关系其实还可以。 　　费萍聊起关白羽，也是让家人有机会，照看着点。 　　孙琪琪也听在耳朵里，但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道：“也不知道关白羽这次会考年级前几。” 　　关白羽这次运气好，考了年级第二。 　　年级第一依旧是那个学霸女生，年级第二的那个男生没考好，则是因为这次数学有点简单，倒是英语有点难。 　　他这人喜欢研究数学难题，还早就打算好了，高二高三要参加数学竞赛，于是一个劲儿地刷难题。 　　要是数学考试难，他绝对力压群雄。 　　偏偏这次数学考试简单，他拉不开分数不说，还一个失误，错了不该错的数学题，数学没考好。 　　关白羽对自己的成绩特别满意，第二天走出校门，看到等在不远处的石振，心情就更好了：“哥！” 　　石振看着关白羽拎着的两个大包，倒是有点懵：“你东西这么多？” 　　前段时间天热了之后，关白羽已经把他的被褥什么的拿回家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东西？ 　　“哥，我给你买了点衣服。”关白羽笑了笑，他昨天花了一千多买衣服，里面还有整套的西装。 　　那些衣服都不便宜，他哥穿这样的衣服走出去，绝对不掉面子。 　　“我衣服够了。”石振道。 　　关白羽也不说什么，拎着衣服，就和石振一起去挤公交车。 　　车里有很多跟他一样放假回家的学生，大包小包挤得不行，幸好他们上的早，位置是有的。 　　两人被挤在车子最后面，关白羽坐着坐着，就又有点晕车。 　　石振见状，暗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越来越想买车了。 　　拖拉机总归不方便，有辆汽车就好了…… 　　不过现在的汽车，便宜的也要五六万，他是真的买不起。 　　长溪市到安山镇，开车也就半小时，但石振和关白羽一个半小时之后才来到安山镇汽车站。 　　石振的三轮车停在这边，两人就骑着三轮车，先去了石大林那边。 　　石大林让他们今天过去吃饭。 　　石振骑着三轮车到石大林这里的时候，竟然瞧见赵美云在骑赵秋娟的自行车。 　　她让赵秋娟扶着她，想往前骑，又不敢，犹犹豫豫的。 　　石振道：“赵姨，你想学骑自行车，别让姐扶着，自己多试试就会了。” 　　他那种特别高的男式自行车，个子矮一点的人，脚碰不着地，学的时候是比较难。 　　但赵秋娟这自行车很小，赵美云坐在上面，两脚都能碰地，怕什么？ 　　“我就是随便学学……我都多大年纪了，哪还能骑这个……”赵美云满脸尴尬。 　　石振道：“赵姨，镇上你这个年纪的，不是都骑自行车么？你也该学一学的，学会了就去买一辆。” 　　赵美云下意识地拒绝：“我买什么自行车啊，秋娟的骑一骑就行了。” 　　石振没多说，就见赵美云又憋着一股劲，去学自行车了。 　　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的石婷，还在旁边说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学车经验。 　　石婷这次期末考，正好考了班级第三十名，可把她高兴坏了，石大林也答应她了，明天就带她去买一辆自行车。 　　石大林的小店，前几个月赚的，那是真不少。 　　暑假这两个月，肯定比不上之前，但应该也能赚——附近的人，还是会来买东西的，五年级升六年级的那些孩子，还要上暑假班。 　　此外，学校里还搞了奥数班作文班什么的，也有一些孩子会来上。 　　最重要的是，现在石振的冰柜就在他们这里，这年头，夏天光卖冰棍，都能赚很多。 　　为了方便赵美云卖泡面炒饭什么的，石大林买了两个方形的折叠桌和一些塑料凳子放店里。 　　这会儿，赵美云就把它们搬到店门口，让石振他们坐着聊天，还给他们开了冰过的汽水。 　　石振和石大林两个，在店门口搭了个棚子，这里晒不到太阳。 　　“白羽哥，我考了班级三十名！”石婷得意地对关白羽道。 　　一段时间不见，石婷似乎高了很多……关白羽笑眯眯的：“我考了年级第二。” 　　石婷道：“白羽哥，你太厉害了！” 　　关白羽笑起来，又去看石振。 　　“知道你白羽哥厉害，就向他学习。”石振道。 　　石婷乖乖点头。 　　关白羽一直到和石振一起回家，才把自己给石振买的衣服，全部拿出来。 　　石振知道关白羽给自己买了衣服，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一时间愣住。 　　他对吃穿用度，一直不太在意。 　　上辈子，他刚认识关白羽那会儿，衣品就不太好。 　　他们这些人，有的穿就觉得够了，哪里知道什么衣品？ 　　后来，关白羽也给他买衣服。 　　他重生之后，就来找了关白羽。 　　在起初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这辈子的关白羽，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 　　他还觉得，两人的差别会越来越大。 　　结果……现在的关白羽，反而跟上辈子的关白羽，有越来越多的相似之处。 　　尤其是在……跟他相处的时候。 　　他有时候甚至会恍惚，觉得回到了上辈子。 　　“你怎么给我买这么多衣服？你自己呢？买了吗？”石振问。 　　“我不缺衣服，倒是哥，你出去跟人谈生意什么的，总不能来来去去，就那么两套衣服！”关白羽道。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衣服，而且这些衣服，看着就贵。 　　关白羽手上，钱不是很多，买这些衣服，怕是把他的钱都花光了。 　　石振上辈子，但凡遇到这种情况，就会给关白羽钱，这会儿也下意识的，就去摸口袋。 第115章 　　石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有在身上带钱的习惯。 　　这样遇到需要钱的时候，随时能拿出钱办事。 　　除了钱，他身上还肯定会带一包烟，方便遇到人的时候的分。 　　不过，没钱的时候他身上会少带点钱，有钱的时候，就会多带点。 　　最近他接了好几个工程，整天跑来跑去忙活，随身大概带个五百上下，一般来说够用了。 　　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石振塞到关白羽手里：“小羽，这钱你拿着，不要老给我买东西，到最后自己没钱花了……” 　　关白羽：“……” 　　他哥怎么这么喜欢给他塞钱！ 　　“哥，我不用！” 　　“你身边没钱不方便。”石振道，没忍住，轻轻地碰了一下关白羽的头发。 　　关白羽上辈子，也总不肯拿他的钱。 　　真的一模一样。 　　“哥……” 　　“拿着吧……你的衣服，我很喜欢。”石振把钱塞给关白羽，最后又补了一句。 　　他上辈子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不过后来就知道了，收到礼物，要表达自己的喜欢。 　　关白羽拿了钱，有些无奈。 　　给人送礼物被人塞钱，感觉真不好。 　　但他能看出来，他哥其实很喜欢这些衣服的，所以下次该送，还是要送。 　　“哥，这些衣服你试试吧，要是不合身，还能去换。”关白羽道。 　　石振笑道：“好。” 　　天挺热的，关白羽就开了电风扇，对准石振吹，让石振试衣服。 　　要在关白羽面前试衣服，石振有点尴尬，但想了想，到底还是一件件试起来。 　　T恤什么的，关白羽都买的最大号的，石振个子高，穿着很宽松，但也不显得大，正合身。 　　就是衬衫……石振的胳膊有点粗，那衬衫穿在身上，就把他身上的肌肉，全都显现出来了。 　　关白羽看得心跳加速。 　　偏偏石振还笑着问他：“我穿衬衫好看吗？” 　　“好看！”关白羽毫不犹豫。 　　石振道：“你以后，可以多给我买衬衫。”他记得上辈子，关白羽很喜欢看他穿衬衫。 　　那时候他虽然觉得穿起来没有别的衣服方便，但关白羽喜欢，他就常穿。 　　“好。”关白羽应了，又有些懊恼，说实话，他不太想让别人看到他哥这样子。 　　初见面时，他哥瞧着还有点稚嫩，现在越来越成熟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村里很多人，都想把女儿说给他哥。 　　石振还试了试西装。 　　西装也很合身，以后天凉了，可以穿。 　　试过衣服，石振就将之全都折了起来，然后有点郁闷。 　　关白羽这房子，很小很破，屋里用来放衣服的，也只是两口关白羽的奶奶留下的箱子。 　　他这些崭新的衣服，现在竟然……有点没地方放。 　　石振顿时有点想换房子。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真的永远不会消失。 　　尤其是现在关白羽在他身边，他就希望关白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石振一时间对工作充满热情，他把衣服收好，就对关白羽道：“小羽，我要出去一趟。” 　　“哥，你去哪里？”关白羽问。 　　石振道：“去工地，最近那几个工地，都有开夜工，我去转转。” 　　“我也去。”关白羽立刻道，说出口之后，又有点担心：“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石振笑起来。 　　大晚上出门，开拖拉机容易扰民，石振是骑自行车出门的。 　　关白羽送他的自行车他一直用得很爱惜，时不时用抹布擦一遍，现在油光发亮。 　　他在后座上放了一块垫子，让关白羽坐上去，然后载着关白羽，去了附近的一个工地。 　　最近石振管的几个工地，确实都开夜工，甚至不止开夜工，也开早工。 　　这一方面，是因为白天天太热，其实不适合工人们干活，另一方面……则是他找的很多工人，白天有在别的地方干活。 　　他一下子接了几个工程，人手不够，就把自己认识的泥瓦匠全联系了一遍。 　　当时大部分人，手上都有活儿，也都告诉他，要过几个月，手上的活儿干完了，才能给他干。 　　结果石振告诉他们：“到我那里去干活儿，不按天数算钱，看工程算钱，比如你帮我把房子盖好，不管你们是几天盖的，我都一次给你一千五百块钱的工钱。” 　　别人是一天给三十，然后工人门慢慢做，花个两个月，把房子给盖好。 　　石振这里，是随便工人干多少天，干完了总共给你一千五。 　　这比他请人到家，按天算钱其实要划算。 　　对工人来说……也有好处。 　　以前他们不管活儿干多干少，一天都只能赚三十，一个月最多赚九百，下雨天什么的，这钱还可能挣不了。 　　但现在……他要是半个月把房子盖好了，那半个月，就能挣一千五，一天相当于挣一百。 　　几乎所有的泥瓦匠，都同意了来石振这边做。 　　他们早点起来，先到石振这里做两个小时，再去平常上工的人家做。 　　等那边一天的活儿干完了，吃过晚饭，再来石振这边，干三小时。 　　他们在石振这里干活的时候，为了能尽快把活儿干完，拿到尾款，都特别卖力，五个小时干的活儿，常常能赶上他们平常两天的工作量。 　　比如今天石振带着关白羽去的工地，这里盖的是自建房，开工不到一个月，房子就盖的差不多了。 　　而石振和关白羽过去的时候，他找的泥瓦匠带着儿子老婆，正干得热火朝天。 　　他想早点把这个活儿干完，于是把家里人都叫来了！ 　　“老板，你来了啊！再过两天，这房子就能收工了。”这个泥瓦匠道。 　　“你盖得真快，不愧是老师傅。”石振拿出那包烟，给了他一根。 　　这房子是两层的，不过占地比较大，他包给这个泥瓦匠，开的是两千的价格。 　　没想到这人一个月，就给他盖完了。 　　他要是按着老法子找工人，找小工来干，估计要盖两个月，工钱至少给出去三千。 　　“这活儿都做熟了，还有家里人帮忙。”这泥瓦匠喜滋滋的。 　　石振说好给他两千，而其中一千五，已经给到他手里了。 　　剩下的五百，再过两天，石振也会给他。 　　他白天照旧给人干活的，他儿子也另外有工作，也就是说，他们家里人，这是早上晚上出来多干点活儿，一个月就多挣了两千！ 　　要是一直有这样的活儿，那他们全家一个月能挣三千多，攒上一年，他们家也能盖个大房子！ 　　石振接着，又跟这人说了等房子盖完之后，需要他干的活儿，什么地面找平，贴砖之类零零碎碎的，石振也都以同样的价格，承包给这人。 　　这人一口答应下来。 　　他非常乐意做这样的“兼职”，赚外快。 　　石振在这里看过，又去其他地方看了看。 　　他每天都会去各个工地转悠，以免工人干的活儿质量不达标，或者偷他的水泥砖头什么的。 　　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生出占小便宜的想法。 　　一般来讲，不过分的话，他不会在意。 　　毕竟真要说起来，他其实在剥削他们。 　　石振看了一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道路特别黑，不过他在自己的自行车前面绑了一个手电筒，倒也能看清路。 　　“小羽，这些工程，都能赚钱，一个工地少的赚几千，多的赚上万……以后我就有钱了。”石振没有回头，但骑在路上，心情非常好。 　　“哥，你太厉害了！”关白羽抱着石振的腰，装作激动的样子，整个人贴在石振的背上。 　　他隔着衣服亲了一下石振的背，石振肯定发现不了。 　　关白羽和梁秦轩也有个公司要管，但他早就跟梁秦轩说好了，暑假前几天，要休息一下。 　　于是第二天，他一大早就起来了，跟着石振，继续去工地转悠。 　　石振让关白羽穿长裤，还找出两件旧衬衫，和关白羽一人一件穿着，还戴上一个草帽，这才一起出发。 　　去的时候，石振还带了藿香正气水。 　　大夏天，时常会有工人中暑，他就常常会给工人送藿香正气水什么的。 　　几个自建房都看了看，石振最后去了厂房那里。 　　那厂房，是石大牛他们在盖，因为中午太热，石振让他们早上六点干到十点，下午四点再干到八点。 　　这两个时间段，天热的没中午那么厉害。 　　石振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就去附近，找帮忙做饭的人拿饭，给石大牛他们吃。 　　厂房这边已经有房子盖好了，等石大牛他们吃完，还能在屋里睡一觉，打打牌。 　　“这天真热。” 　　“是啊，要热死人了。” 　　“我们那里，夏天可没有这么热。” 　　…… 　　石大牛他们一边说，一边用旁边的大号烧水壶倒红茶喝。 　　他们带了个煤炉过来，还买了个大号的烧水壶，每天都用这壶烧几壶水，烧的时候还抓一把红茶叶进去。 　　红茶比开水，喝着更有劲儿。 　　喝了茶，他们休息了一下，才开始吃饭，石振和关白羽跟着吃了点，一起回家。 　　连着几天，关白羽都跟着石振到处跑，还学会了骑自行车。 　　骑石振那辆前面有条杠的自行车。 　　他每次骑，扶好车头，左脚踩几下脚踏，抬起右脚就上了车子，动作说不出的潇洒。 　　石振见关白羽那意气风发的样子，都移不开视线。 　　石振重生一年半，这一年半的时间……关白羽长得特别快，竟然长高了十厘米还多。 　　他现在已经一米七多了，鉴于他发育晚，估计还能长一长，石振觉得他一定能比上辈子高。 　　就是……哪怕他给关白羽准备了草帽，关白羽跟着他跑了一段时间，脸还是晒黑了一些。 　　当然，这样看着挺健康的。 　　关白羽有自己的公司要忙，几天之后，他就要每天去长溪市“上班”了。 　　以前他和梁秦轩，就大礼拜会到处走，一个月也就两回，让梁秦轩的表舅开车到处跟没啥关系，来接一下他也不是事儿，但现在暑假，就不好天天这么麻烦人家了。 　　关白羽去汽车站买了往返长溪市的月票，这月票九十块钱，但买了之后，可以在一个月里，随意坐车来往于长溪市和安山镇之间。 　　这公交车，单趟就要三元，来回要六元，天天坐车的人，绝对是买月票更划算。 　　关白羽到“公司”的时候，他们公司里的人，正在看新设计的圆珠笔的样品。 　　他们之前生产的圆珠笔，其实特别简单。 　　虽然颜色多了点，上面还带各种图案，但仔细去看，其实就是塑料笔杆加上一个塑料笔帽，没有任何复杂的设计。 　　不过这次，他们弄了些不一样的款式。 　　比如没有笔帽，按一下圆珠笔上方，笔头就出来，再按一下，笔头就缩回去的笔。 　　还有就是在握笔的地方，加了一圈橡胶圈，让人握着可以更舒服的笔。 　　笔芯的颜色也多了，之前他们生产的圆珠笔，都是蓝色的，现在多了黑色和红色。 　　关白羽觉得这些笔，都挺不错的，不过他也担心：“这些笔的成本怎么样？” 　　立刻就有人说了成本，这些笔有高有低，但都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现在国内，其实文具厂有不少，但都是国营的，款式永远不变。 　　他们如今多弄几个款式，压低价格，有助于抢占市场。 　　这一点，还是石振跟他说的。 　　让人代加工笔杆，成本还是不够低，他们要是能全部自己生产就好了！ 　　不过公司的发展，不能太着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出问题……这也是石振跟他说的。 　　关白羽虽然有心开厂，但还是没急着提这个。 　　他和梁秦轩一起，选了几个款式，让人去生产，然后……关白羽就问梁秦轩：“你爸认识国外的人？我们要不要去问问他，看能不能接到国外的订单？” 　　关白羽最近接触了不少人，知道不少事情。 　　比如……国内很多卖得便宜的产品，去了国外都卖得特别贵。 　　国外的工厂来国内投资建厂，开的工资也特别高。 　　他看到报纸上说，有些外资企业，给工人开四五千一个月的高工资，要知道这边普通工厂工人，一个月工资就四百。 　　现在在某些大城市，甚至有公务员辞职，去工厂干活。 　　当然，公务员或者老师，辞职下海做生意的，就更多了，有点门路的人，去做个经销商，就能赚很多。 　　此外，还有无数人，心心念念的就是出国，他们学校里，有个学生的哥哥，大学毕业后去了日本，说是在那边随便打打工，一个月能赚相当于一万人民币的日元。 　　那人在他们学校里，瞬间就成了被人追捧的存在。 　　如果能接到国外的订单，他们的公司，能很快发展起来。 　　虽然接不到也无所谓，但可以的话，肯定要去争取。 第116章 　　梁秦轩也想要国外的订单，他转身就去问了自己的表舅。 　　他也知道，所谓自己的表舅帮他管公司什么的，都是假的，他表舅身后的人，是他爸。 　　但他妈现在还在外地呢，他很难和他爸好好相处。 　　接国外订单这事儿并不是短时间就能有结果的，关白羽和梁秦轩两个人，还是打算先开拓J市这边的市场，然后是省城…… 　　为此，他们还找时间，去了几趟省城。 　　长溪市离省城并不远，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他们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 　　到处跑，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之后，不管是关白羽还是梁秦轩，在待人接物方面，都有了些改变。 　　刚放暑假，关白羽粘着自己的时候，石振时不时恍惚，想起上辈子很多事情。 　　现在关白羽忙了……他也不免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最后那一年，关白羽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让他觉得越来越远。 　　其实他们现在远着点挺好，要不然……他又对关白羽动歪心思怎么办？ 　　他让关白羽去长溪市上学，自己却没有去长溪市发展，不就是希望和关白羽维持普通的兄弟情？ 　　石振也挺忙的，没空多想，他的心思，很快就全在自己的几个工地上了。 　　最重要的是……陆陆续续的，又有人来找他，想要盖房子。 　　这些人大多不着急，愿意等几个月，石振能答应的，就全都答应了。 　　这天上午，石振去了一个工地。 　　这是一个有钱人找他盖的自建房，这人跟方长明一样，把房子装修全都包给了他。 　　现在房子已经盖好了，正在做水电。 　　水电工石振找的附近水泥厂里的电工。那人白天要上班，晚上下班了过来给他排线赚外快。 　　这电工，石振上辈子就认识。 　　这人手艺不错，一直在外面接活赚钱，赚双份收入过得美滋滋，就是后来水泥厂那边有人借着这件事，去领导那里告了他。 　　当时水泥厂的领导跟他说，他要是还在外面干活，就不许他在水泥厂里上班。 　　然后他就从水泥厂辞职了。 　　那是五六年后的事情，当时他在水泥厂上班，一个月大概赚一千，辞职之后专门给人做水电，一个月赚三四千至少。 　　石振检查过水电，觉得没有问题，干脆就自己动手给这房子砌厨房。 　　省工钱。 　　正做着，一个声音有点嘶哑的声音响起：“你们这里，要招人吗？我能来做小工吗？” 　　这声音虽然有点嘶哑，但属于女人，还……挺耳熟的。 　　石振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熟人——石星朝上辈子的老婆，方米颜。 　　上辈子石星朝会跟方米颜走到一起，也是因为方米颜来他们工地求职。 　　给人盖房子是体力活，所以他上辈子一开始从村里带出来的，跟这辈子一样，都是身强力壮年轻男人。 　　他们当时在方米颜村里，接了个给人盖自建房的活儿。 　　他们刚给人干活的时候，是主人家供饭的。 　　结果，他们这些山里出来的人，吃的有点多，吃相还不好，抢东西吃。 　　其实像他，平常是不会跟人抢的，但当时他手底下有些人，见到肉就先扒拉到自己碗里，一个劲儿地吃菜…… 　　有人这么干之后，其他人为了避免吃亏，就跟着这么干了。 　　他也不例外。 　　到最后他们把一桌菜吃完了，米饭都没吃，只能干吃白米饭…… 　　主人家看到了，就跟左邻右舍说他们吃饭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总归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取笑他们。 　　安山镇这边，也是有鄙视链的。 　　镇上的人看不起乡下人，觉得乡下人不卫生什么的，乡下人，则看不起他们外地人。 　　他们手底下的人里，有脾气不太好的，就跟人家吵起来了。 　　说真的，这事儿对他来说挺糟心。 　　他们在给人家盖房子，还等着人家给钱，这种时候跟人家吵架……对他们没好处。 　　要是人家不给钱，他们可就白干了！ 　　他早先，已经在那个压榨他和石星火的包工头那里，吃了很多苦头，被人家欺压过了，所以这会儿被说几句能忍，但手下人的情绪也要安抚，他就跟主人家商量，他们自己做饭。 　　那家人虽然嘴碎，但真要说坏，倒也没有。 　　他们没有赶走他们不让他们继续干活，之后也没有不给他们工钱，当时的话……伙食费也另给了他们。 　　就是有点少。 　　他们就自己弄来吃。 　　但主人家不乐意借灶台给他们，只给了柴火，他们用砖头搭个灶，买了口锅之后自己做的饭，非常难吃。 　　方米颜就是那时候，来问他要不要小工的。 　　小工他们不需要，但需要有人做饭，再加上方米颜看着很可怜，要的工钱又少，石振就把人留下了，让方米颜给他们做饭。 　　然后……方米颜总能用很便宜的东西，做出还算不错的饭菜。 　　鸡骨架很便宜这事儿，石振原先是不知道的，他第一次吃到鸡骨架，就是方米颜做的。 　　那时方米颜给他们准备的荤菜，都是便宜的鸡骨架、咸鱼、猪血什么的，给他们包个春卷，里面包的都是咸菜和猪油渣。 　　但真的……特别给他省钱。 　　后来方米颜，就一直在他们工地上做了，没多久，还跟石星朝看对眼结婚了。 　　石振对方米颜的情况，不算特别了解，但大概知道一些。 　　方米颜比他大两岁，七四年出生的，那年头没有计划生育，不管是农村还是镇上，除非是不能生了，不然……基本是没有独生女存在的。 　　这时候出生的女性，如果是在镇上的，那还好一点，若是在农村……大概率不会被父母宠爱。 　　农村那些当父母的，压根没精力照料自己那一大堆的孩子，都是大的稍微养大一点，就让大的拉扯那些小的。 　　他们偶尔有精力关注孩子，也先关注将来给自己养老的儿子，而不会去关注养大后就嫁出去的女儿。 　　只是有些父母，大体上是一视同仁的，有些父母就比较过分，一心偏着儿子。 　　方米颜家里，就是后者。她父母对儿子，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供起来，对女儿就很一般，觉得要嫁出去的人，多让她们干点活，就是占便宜。 　　他爸妈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下方米颜的弟弟，对那个弟弟宝贝得不行，对上面的女儿，就不太好了。 　　方米颜家里的第三个女儿。 　　最前面的两个女儿，她父母还是用过心的，到方米颜这里，她妈生下孩子，就全部给老大带了。 　　这孩子不带，就没有感情，方米颜在父母眼里，特别没有存在感。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方米颜上面有两个姐姐，所以她小时候不用干太多活儿。 　　但等方米颜的两个姐姐出嫁，他父母就整体支使她了。 　　方米颜的父亲是个瘸子，干不了重活，这些年还染上了酒瘾，每天在家喝酒，一喝大半天，喝完就醉了。 　　她弟弟又是家里的宝贝，她父母还总觉得她弟弟还小。 　　于是，地里的活儿，竟是要方米颜和她妈干。 　　如今二十一岁的方米颜，又黑又瘦，就一双眼睛挺大的。 　　石振上辈子见她这模样，就觉得她有点可怜，又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想来工地做小工挣钱，肯定是遇上啥事了……所以才让她留下。 　　起初方米颜没跟他们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后来她爸她弟找上他们，跟他们要方米颜的工钱，还说方米颜跟他们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坏了名声，以后不好出嫁，跟他们要钱做赔偿，他才知道方家的事情。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被方家父子奇葩的行为震惊了。 　　震惊过后，他们就把人赶走了，而方米颜，她后来干脆不回家了，还没过多久，就跟石星朝走到一起。 　　那时方家父子还找石星朝要彩礼钱，石星朝能给么？当然不能！所以方家父子，又被赶走了。 　　当然他们敢这么赶人，主要是方米颜自个儿态度强硬。 　　她要是犹犹豫豫的，他们也不会做这个恶人。 　　方米颜和石星朝，是如出一辙的抠门，石振受不了他们这点，但他对方米颜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她是个很清醒的姑娘。 　　这些日子，石振也想过要去找方米颜，但他接的所有的活儿里，没有哪个是方米颜他们村子的，他这边还不缺人……他贸然找上门去，让方米颜跟着他们干活，显得很奇怪。 　　就像当初，他没有直接去找梁秦轩一样，他最终没有去找方米颜。 　　他打算啥时候，接了方家附近的活儿，再放出风声说要找个做饭的女人，让方米颜帮着干活。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儿离方米颜他们村，走路估计要四五十分钟，方米颜竟然还能找上门来。 　　石振起身问方米颜：“你要找工作怎么不去工厂？” 　　方米颜看向石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很肯定：“我想做小工。” 　　方米颜其实不是第一次出来找工作了，她以前在别的工地做过小工。 　　她不去工厂，是因为她要是进了她家附近的工厂，工资多少都是有数的，肯定会被她爸拿去花掉。 　　她到时候，还很可能又要上班，又要种地。 　　这么辛苦钱还落不到自己手里，她折腾个啥？ 　　做小工就不一样了，她父母不知道，钱能到她手里。 　　而且做小工基本上按天算钱，她可以闲着的时候做一做，忙了就不做了。 　　石振现在不需要小工。 　　他的活儿，都是包给泥瓦匠的，那些泥瓦匠，很多直接带家里人过来，做打下手的小工了。 　　但他想把方米颜留下。 　　石振道：“我这里不需要小工，倒是需要一个帮着做饭的……就是做饭的地方不在这里，有点远……” 　　他不需要小工，不过如果有人能给石大牛他们做饭，那还挺不错的。 　　现在石大牛他们中午晚上两顿都在盖厂房的地方吃，他花钱找人给他做饭，也要不少钱。 　　要是方米颜愿意过去做饭，他可以让她帮着做三餐。 　　方米颜这人还是很靠谱的，特别擅长省钱，她还不会偷东西回家。 　　“在哪里？”方米颜问。 　　“在安山镇那边。”石振道。 　　厂房最好盖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他帮人盖的厂房，就离安山镇不远，挨着国道。 　　他去过方家，知道方家在哪里，从方家到他盖厂房的地方，大概要走一个多小时。 　　方米颜，是没有自行车的。 　　“我可以做！你找人做饭给多少钱？”方米颜很直接。 　　石振道：“那边吃饭的，加上我七个人，一天三顿都要做，一个月两百。” 　　他给石大牛他们，开的都是一个月三百的工资，虽然另外会给红包，但总体给的钱，是不多的。 　　方米颜做七个人的饭，活儿不重，一个月给两百差不多了。 　　他找附近的人帮着做饭，其实要不了这个钱。 　　“包吃吗？”方米颜问。 　　“包吃。”石振道。 　　“我干！”方米颜开始问石振那边的具体情况。 　　石振一一说了，又跟方米颜说好，让方米颜明天去厂房那边看看，认认路，从后天开始给他们做饭。 　　方米颜答应下来。 　　石振没忍住道：“你一个小姑娘，胆子挺大的，就不怕被人坑了？” 　　方米颜看了石振一眼：“我会跟人说好。要是我没回家，会有人来找我。” 　　“好吧，明天中午，我会在那边等着。”石振道。 　　方米颜点头，很快离开。 　　石振看着方米颜，略有点纠结。 　　石星朝现在收发毛衣，干得风生水起的，不可能跟着他去工地上做事，这样的话……方米颜和石星朝，要怎么认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石振是送了方米颜到门口的，结果一个走神，方米颜已经跑得老远了。 　　没错，跑。 　　这么热的天，她竟然在太阳底下跑，挺厉害的。 　　最厉害的是……她跑得特别快。 　　石振目送方米颜离开，回去继续干活。 　　等他去了石大牛他们那边的时候，顺便就说了可能会有人专门来给他们做饭的事情。 　　石大牛他们不在乎饭是谁做的，他们更在乎吃的怎么样。 　　石振包了伙食，在吃上还一点不亏待他们，他们都很满意。 　　石振见过石大牛他们，晚上回去，又专门去见了石星朝。 　　最近关建国家的两间屋，都任由石星朝折腾，石星朝快将它弄成小卖部了。 　　收发毛衣这事儿他做的挺好的，石振对他做副业，也就没意见。 　　“星朝哥，大伯母最近急着给你说媳妇儿？” 　　“是啊！”石星朝叹气：“她天天摆摊，我还以为会没空折腾我的婚事，没想到她摆摊的时候，都能跟人说她有两个儿子没结婚的事情。” 　　石振同情了石星朝一会儿。 　　他大伯母很能干，但就是这样的人，想让她改主意不容易。 　　换成石大林和赵美云，他不乐意，这两人就随他去了。 　　“星朝哥，你对未来的媳妇，到底有什么要求？”石振问。 　　石星朝想了想，才对石振道：“阿振，我跟你说实话吧。” 　　“嗯？”石振等他说下去。 　　石星朝道：“我这人你知道的，受不了花钱，我一定要手上有钱，心里才踏实……我找对象，总要找个也这样的，不然我太难受了。” 　　那真的只有方米颜合适了。 　　说起来，他上辈子第一次见方米颜，方米颜衣着破烂，这也是他心生同情的原因之一，但是方米颜后来赚钱了，依然穿的破破烂烂。 　　石星朝又道：“还有啊……最好不要彩礼。” 　　石振：“……”现在农村，都是给彩礼的。 　　不过方米颜，确实没要彩礼。 　　方米颜的父亲很奇葩，弟弟则是个“扔钱货”。 　　当初他们上门跟他们要钱，原因之一是方米颜的弟弟赌博欠了钱。 　　一旦赌博，那就是个无底洞了，方米颜结婚的时候一分钱没给娘家，挺聪明的。 　　石星朝叹气：“唉，不好找，先这么着吧。” 　　石振离开的时候，拍了拍石星朝的肩膀。 　　他说不定可以给石星朝当媒人。 　　石振第二天中午，就在厂房那边等着。 　　他们今天吃的是红烧肉，用稻草一块块捆好了红烧的。 　　石大牛他们都抢肥肉吃，他就吃了最瘦的那块。 　　他们正吃着，方米颜来了。 　　她满头汗水，跑到石振他们这边，就问：“有水吗？” 　　石振他们最近在这边吃饭，锅碗瓢盆都准备了一些，石振拿了个干净的碗给她。 　　方米颜一口气喝了两碗茶，才对着石振道：“我以后就在这里给你们做饭？要做多久？” 　　石振道：“这边的活儿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干完，我又接了旁边的一个活儿，你要是干得好，可以多干些日子。” 　　这一片，是安山镇划出来，专门给人盖厂房的。 　　石振他们盖房子速度很快，开的价格又不高，就有另一个老板，让他们帮着盖厂房。 　　这边后续粉刷的活儿什么的，不能急着干，石振已经打算，过几天就开工干隔壁的活了。 　　他觉得他在这边，至少还有三个月要干。 　　“好！我做饭做的不错的，你们放心！”方米颜看了一眼石振他们吃的红烧肉，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石振跟她详细说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又道：“我们这些人，加上你，伙食费一天三十，分早中晚三顿，再弄个夜宵……夜宵你提前准备就行，不用开夜工。” 　　夜宵么，蛋炒饭什么的提前炒一点放着就行了。 　　这会儿物价还可以，一天三十，不到十个人吃，分到每个人头上一天快四元，能吃的很不错了。 　　至于吃的特别好……石振还没有这么阔绰。 第117章 　　石大牛他们的工作时间，跟那些上班的人不一样。 　　所以早餐，六点前就吃，午餐十点吃，晚餐下午三点多吃。 　　吃完晚餐，他们四点开始干活，一直要干到晚上八点，那时候也饿了，吃点宵夜，就可以回家睡觉。 　　有时候他们还会直接睡工地上，这边透风，反而凉快。 　　石振给了方米颜三十块钱，当做第二天的伙食费。 　　方米颜是个干活勤劳，但话不多的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有点冷淡，问清楚情况，她拿起三十块钱就走。 　　石多福见她走了，有些不解：“阿振啊，你怎么找这么个女人来做饭？又瘦又小的，干活能利落？” 　　他觉得请人做饭，就该找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那样的人才是干活的好手，小年轻么，指不定早上都起不来，赶不及给他们做早饭。 　　石振道：“看看吧，要是不行，大不了换人。” 　　石振原先是找附近的人家帮着做饭的，那人一开始做的还行，后来就有点偷工减料，石振过去跟她说不用她继续做饭了，她还有点不高兴。 　　不过她除了念叨几句，也做不了别的。 　　这天晚上，石大牛他们照旧睡在工地上。 　　这厂房是盖的两层的平房，主体已经盖好了，爬到屋顶上，把竹席铺在上面睡觉，那叫一个凉快，比回他们的租住的房子睡觉舒服多了。 　　至于蚊子多……他们租住的房子里，也都是蚊子。 　　不过石振是回家住的。 　　关白羽不管多晚，都会回家，他也一样。 　　第二天，石振早上五点就起了，去了屋外洗漱。 　　今天是方米颜头一次来工地的日子，他要去看看。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关白羽不解地看着石振。 　　“请了人在工地上做饭，早饭也算在里面，我要去看看。”石振道。 　　“怎么样的人？”关白羽也起来洗漱，他昨晚睡得早，现在既然已经醒了，就跟着起来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石振简单说了方米颜的情况。 　　他知道方米颜其他的一些事情，但那些他按理是不知道的，这会儿自然不好说。 　　关白羽心里“咯噔”一下。 　　石大牛他们总共没多少人，压根不需要专门请人来做饭，石振为什么会突然请人？ 　　请的还是个年轻女人，而不是大家惯常会找的煮饭阿姨。 　　事实上，一个年轻女人，去工地给人做饭，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一般年轻女人，都会进工厂工作。 　　当一个工人，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可比在工地灰扑扑地给人做饭鲜亮多了。 　　“哥，那你不在家吃早餐？”关白羽问，石振一般都是在家吃了早餐才走的。 　　石振道：“嗯，你自己做点吃的，等下去车站的时候小心点……” 　　最近为了方便，关白羽花三十块钱，买了一辆很旧的二手自行车，去车站的时候骑。 　　这倒不是他省钱，而是汽车站那边，天天有自行车被偷，哪怕他上锁也没用，而旧一点的自行车，被偷的概率会小很多。 　　所以这自行车，关白羽买回来之后，都不带擦洗一下的，就怕洗干净了被贼惦记。 　　“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关白羽道。 　　关白羽已经醒了，再睡肯定睡不着，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石振道：“好。” 　　石振和关白羽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建厂房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是五点半，时间还早，但天光早已大亮，太阳也已经出来了。 　　石大牛他们已经起了，方米颜也早就来了。 　　方米颜穿了一件有点宽的男式衬衫，袖子卷了起来，裤子是乡下女人常穿的那种自己剪了布料做的小碎花裤子，脚上踩着一双塑料拖鞋，底都快磨没了。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石振到的时候，她守着一口大锅，正在下挂面。 　　抬眼看了看石振，她又垂下眼睑，特别平静：“今天早上吃挂面。” 　　石振瞅了一眼，就看到旁边一字排开好几个大碗，每个碗里，都有一碗飘着猪油渣的咸菜汤。 　　那一锅挂面已经开了，冒起白色泡泡，她就舀了一瓢冷水，沿着锅边倒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方米颜才道：“面好了。”她用筷子，往每个碗里，都挑了很多面条，看了一眼关白羽，还又拿出一个碗，从旁边的不锈钢盆里舀了一碗咸菜汤，然后挑进去一大筷面条。 　　分好面，她又拿过另一个不锈钢盆子，把里面的炒鸡蛋平均分到每个碗里，然后道：“咸菜汤和面条可以加，鸡蛋就这么多。” 　　她已经把一锅面条分完了，但面条这东西，再煮点也不费事。 　　石多福当即道：“你再煮点面条，这个肯定不够。” 　　方米颜二话不说，又往锅里下了一筒面条，然后端起一个碗，就吃起来。 　　石振给她说过，包吃。 　　方米颜吃的时候，石大牛等人也已经吃上了，石振给关白羽端了一碗，自己也端了一碗，大口吃起来。 　　方米颜的手艺，不能说多好。 　　但她肯定没少放味精，咸菜汤又是用猪油渣煮的，够油够香还很鲜。 　　很符合他们工地上干活的人的口味。 　　之前早饭，石振没让别人帮着做，都是石大牛他们自己做的，他们也吃挂面，但绝对没有方米颜做的这么精细，又是专门的面汤，又是炒鸡蛋的。 　　所以大家都很满意：“这面好吃。” 　　“小方以后还可以这么做。” 　　“这个油渣真香，我早上就是被油渣的香味香醒的。” 　　“小方，我们中午吃什么？” 　　…… 　　方米颜又往锅里加了一勺冷水，问：“茭白烧肉？” 　　“可以啊！有肉就好！” 　　“就这么定了。” 　　“多买点肉。” 　　…… 　　方米颜点了点头。 　　石振问关白羽：“面条怎么样？你吃得下吗？” 　　关白羽那碗面条量很大。 　　虽然以关白羽的饭量能吃下，但这面条有点油，石振怕关白羽吃不惯。 　　关白羽要是不爱吃，可以把面给他，等下去买点别的当早餐。 　　“能吃下。”关白羽笑笑，吃得很认真，而且和其他人一样，把汤喝了。 　　他虽然最近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但还不至于在吃食上特别挑剔。 　　关白羽这会儿心情挺好的，别的不说，就看石振对方米颜的态度，普普通通的，两人肯定没什么。 　　他觉得石振让方米颜留下做饭，应该是可怜人家。 　　第二锅面条已经好了，大家纷纷去添，也就石振关白羽还有方米颜没有添。 　　他们吃一大碗，已经差不多了。 　　吃过饭，石大牛他们喝了点水，就开始干活了，至于方米颜，她把剩下的咸菜油渣汤放好，又飞快地洗了锅碗瓢盆，就对石振道：“我去镇上买菜。” 　　说完她就跑了。 　　“哥，你怎么想到让她来做饭的？”关白羽问。 　　“看她可怜。”石振笑道。 　　来得早，石振就跟着干了一些活，关白羽想帮忙，但他没让。 　　关白羽等下还要去长溪市，这会儿跟着他干活，把衣服弄脏了多麻烦？ 　　石振不让干活，关白羽就在旁边看着石振忙活。 　　他看了一个小时，才骑车去车站。石振也骑车回家，然后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上关白羽给他买的新衣服，这才重新出门，去其他工地看看，顺便还要见几个老板。 　　他不介意干活，但也发现了，那些老板见他跟着干活，总会觉得他也就那样，对他不是很看得起。 　　他确实需要穿好点，拿出点派头来。 　　上午十点多，石振重新回到厂房那边，方米颜已经给大家分好菜了。 　　中午的菜是每人一大碗茭白烧肉，还有一大碗咸菜烧豆芽，后者是用早上剩下的咸菜汤来煮的。 　　到了晚上，方米颜做的，则是她很喜欢用的鸡架，她用鸡架炖了一大锅土豆，又炒了茄子，还对石振道：“夜宵可以吃鸡架炖土豆。” 　　这个鸡架炖土豆，她给每个人分了一碗，还剩下不少。 　　到了晚上，石大牛他们热一热当宵夜吃完全可以。 　　“好。”石振点头答应，给了方米颜三十元。 　　油盐酱醋什么的，石大牛他们这边本来就有，不需要方米颜额外买，一天三十块钱的菜钱足够用。 　　方米颜拿了钱，利落地走了。 　　石大牛他们见她走了，对石振道：“阿振，这小姑娘做的饭菜挺不错的，量大管饱。” 　　“嗯。”石振点了点头。 　　“就是这鸡，全是骨头没有肉。”石多福抱怨。 　　石振道：“这是鸡架，本来就没什么肉。” 　　中午方米颜给他们吃的肉不少，要是晚上还这么吃，怕是三十块钱的伙食费要不够花。 　　至于现在……方米颜给了他账本，他看了看，三十元方米颜都没花完。 　　石振吃过晚饭，又去别的工地看了看。 　　同一时间，方米颜去了自己姐姐家。 　　今天一天，方米颜都提着一颗心。 　　她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虽然她跟她大姐说了，自己在哪里干活，但还是怕出意外。 　　好在那些人还算好相处，还没人对着她说不三不四的话。 　　之前她去打零工，最怕的就是某些男人，嘴花花占她便宜。 　　方大姐今年二十八，方米颜几乎是她带大的，看到方米颜，她就一顿嘱咐，又让方米颜别去打零工了：“你这样到处打工，到底是累的，还不如在家好好养养……我知道在家你过得憋屈，但等你嫁人离开，就好了。” 　　方米颜道：“姐，我想要钱。” 　　方大姐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她这个妹妹，对赚钱的兴趣，那是无人能比的。 　　方米颜把一个自己缝的小荷包给了方大姐：“姐，你帮我收着。” 　　这是石振给她的买菜钱，她放身上，回家被人看到了不好。 　　把钱给了方大姐，方米颜才回家去。 　　她一进家门，就见堂屋里，她爸朝着门口坐在八仙桌后面，正在喝白酒。 　　他喝的是散装白酒，整坛整坛地往家里买……这酒价格不贵，但架不住他爸能从中午，喝到晚上。 　　然后就睡过去，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起来，接着继续喝。 　　“你上哪去了？”方父打了个酒嗝。 　　“去大姐家了。”方米颜面无表情。 　　“就知道天天往外跑。”方父念叨了一句，继续喝酒。 　　方米颜也不管她，穿过堂屋去后面，就见自己母亲正在做晚饭。 　　她走过去，帮着炒菜。 　　方母听到了外面的话，对方米颜道：“你没吃早饭就去你姐家了？那早饭午饭，都是在她那里吃的？你老去你姐家吃饭不好，人家要说的。” 　　“嗯。”方米颜随意应了一声。 　　她今天在工地上，吃的是真好，他们家就没什么能吃的了，她妈就摘了一些豇豆和茄子回来，她两样一起炒了，端上桌。 　　方父只要有酒喝就行，吃什么菜一点不在意，实在没菜的时候，一块腐乳他都能下两碗酒。 　　方母也是吃什么都可以的，不过她没急着吃饭，打算等儿子回家。 　　“我在大姐家吃过了。”方米颜对自己的母亲道。 　　方母顿时担心：“你晚饭都在你姐家吃？这样她在婆家难做人的……” 　　“我帮忙干活了。” 　　那就没事了……方母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方父嘟哝了一句：“怎么不在家干活？” 　　方米颜道：“家里的活我也干了。” 　　他们这里养蚕，一共可以养四次，分头蚕、二蚕、秋蚕、桂花蚕。 　　虽然一般人家就养两次，但她家四次都养，全是她和她妈照料着。 　　养蚕要的桑叶，也都是她晚上去采的。 　　至于地里的活儿，他们这里每家每户的水田都不多，也就插秧割稻之类农忙季节忙活一下，反而没有养蚕那么麻烦。 　　她觉得这次接的零工，再好不过了，每天四点就能下工，不耽误她什么事情。 　　活儿也不累，就是给连她在内的八个人做一下饭，每顿还只要两个菜。 　　方米颜没耽搁家里的活儿，她爸就没说什么，倒是惦记起儿子来：“小良呢，怎么还没回来？” 　　方米颜的弟弟叫方米良，今年十八，一般饭点才回家，平常都是骑着自行车，跟着他那群朋友，到处转悠。 　　他还想要摩托车来着……方米颜她爸妈，现在就在攒钱，想给儿子买。 　　他们正说着，方米良回来了。 　　“妈，晚上吃什么？我饿了！”方米良进屋，一眼就看到桌上的豇豆炒茄子，顿时变了脸色：“怎么又吃这个？” 　　最近天热，地里很多菜压根活不下去，不吃这个吃哪个？方米颜翻了个白眼。 　　但方米良已经翻了脸，回楼上他的房间了。 　　“小良！”方母着急地叫了一声。 　　方父皱眉说她：“你看看你，天天做这些，天天做这些……就不能买点肉？” 　　那你倒是给买菜钱啊！方米颜又翻了个白眼。 　　“现在怎么办？”方母着急，“总不能不吃饭啊……” 　　方父道：“你去炒几个鸡蛋。” 　　“小良不爱吃炒鸡蛋。”方母道。 　　方父拿出五毛钱给方母：“你去买个火腿肠给他炒鸡蛋。” 　　单纯的炒鸡蛋方米良不要吃，但放个火腿肠炒，他就要吃了。 　　方母让方米颜去买火腿肠，等火腿肠买来了，又加两个鸡蛋炒好，和米饭一起端上楼，敲着儿子的房门好声好气地哄：“小良，妈给你炒了鸡蛋火腿肠，你开个门，吃饭了……” 　　方米颜听到，又偷偷翻个白眼，背上箩筐出门去了。 　　她要去采桑叶。 　　他们这里人口多，田地少，工厂也多，不乏白天上班，晚上顺手把农活干了的人。 　　方米颜跟着去干活，还听到有人用她教育女儿：“你看看人家方米颜，多勤快！” 　　方米颜放下了衬衫的袖子，戴上手套，这才钻进桑地采桑叶。 　　不保护一下自己，采桑叶的时候容易被虫子咬。 　　石振找了方米颜给他们做饭之后，就普普通通地对待人家。 　　起初方米颜都是要做饭的时候才出现，做完了就直接走的。 　　后来倒是会在他们这边多待一会儿了，也不会躲着他们，甚至还会额外给他们做个绿豆汤什么的。 　　石振觉得她对待他们的态度，比上辈子要好一些。 　　这也不奇怪，他这辈子带出来的六个人，不能说完全没有缺点，但大体上人都不错，不是那些爱惹事，或者跟女人口花花的。 　　那四个已经结婚的里，就算有石多福这样比较顾着自己的，但他们上辈子，都跟妻儿好好过着。 　　至于那两个未婚的…… 　　石星星的未来夫婿叫梁卫国，他跟石星星的关系一直不错，两人之间早就有点苗头了，之前下雨不上工，他就特地去镇上买了很多鸡蛋饼回来吃，还送他们一人一个。 　　他买的，就是石星星在镇上卖的鸡蛋饼。 　　至于另一个没结婚的，也姓梁，跟梁卫国有点亲戚关系，叫梁大文，他是家里老大，上辈子跟着石振打工，把钱全寄回老家养弟弟妹妹了。 　　他父母吧，也是他们那边比较少见的，这夫妻两，自他出来打工挣了钱，就不干活了，天天在家晒太阳，全家指着他养。 　　这梁大文上辈子养了弟弟妹妹九年，两个弟弟都靠他才娶上了媳妇，结果等他终于给自己攒了钱，回老家娶媳妇的时候，两个弟弟竟然让他住用他的钱盖的房子的……柴房！ 　　他们口口声声的，还说家里房子不够住，不想他在家结婚生孩子。 　　他被气得不行，转身就在长溪市这边，找了个想给女儿招赘的家庭，做了上门女婿。 　　他是能干的，他老婆也不错，岳父母还帮衬着，一家人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就是这会儿，他十九，他老婆比石婷还小一岁，应该还在读初中。 第118章 　　整个暑假，石振都在各个工地之间跑着。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关白羽又不去长溪市了，留下来天天跟着他，顺便……做暑假作业。 　　这个时候，石振给人盖的第一个厂房已经完工，第二个厂房，也开始盖了。 　　这两个找他盖厂房的老板，他们开的厂，一家是生产化纤的，一家是织布的，厂房都盖得相对简单，盖起来也快。 　　方米颜，也在石振这边，干了一个多月。 　　石振这边伙食挺好的，方米颜天天在他这里吃，胳膊看着粗了点，但因为她太黑了，一点看不出胖。 　　不过她跟他们工地上的人，倒是熟了一点，只是话依然不太多。 　　石大牛他们，也没空跟她多话就是了，他们早上吃完就要干活，中午吃完先睡一觉，睡完休息一下，又要干活，压根没个空闲。 　　石振也知道他们辛苦，第一个厂房盖好的时候，又给了他们每人五百的红包，私底下还找活儿干的最认真的两个人，另外给了他们一人一百的红包当做奖励。 　　石振给他们的工钱不多，但包吃住，还有可观的奖金，石大牛他们都干得很卖力。 　　这天石振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外面下了雨。 　　下雨的日子，他的工地大部分都要停工，他也相当于自动放假……石振躺在床上，没急着起来。 　　他躺了许久，等关白羽从里屋出来，才道：“小羽，我们今天去镇上逛逛吧。”他得去看看石大林他们。 　　“好。”关白羽道。 　　既然要去镇上，早餐干脆去镇上吃。 　　他们起得早，收拾好也就六点，两人穿上雨衣，骑着自行车，就去了镇上。 　　他们先去了赵美云和石大林开的小店，两人到的时候，赵美云和石大林正在拉卷帘门，准备开店。 　　他们这店，基本都是早上六点就开，一直开到晚上九点的，哪怕暑假生意比不上平时，也一天不休息。 　　见到石振，赵美云立刻问：“阿振，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石振笑道。 　　这家店有两个店门，外面都搭了棚子，能挡住雨水，石振和关白羽把车停下，锁上车锁，这才进店，帮着石大林和赵美云把东西搬到外面。 　　赵美云道：“我这边有粉丝汤，茶叶蛋，要吃泡面也有的……要不要？” 　　“赵姨，给我们弄点粉丝汤就行，你们也还没吃吧？我去星星那里买几个鸡蛋饼回来，我们一起吃。” 　　“唉，你要吃鸡蛋饼，我给你做啊，不用去星星那里买。”赵美云道。 　　石振朝她笑了笑，没听她的，撑着伞，叫上关白羽，一起去找石星星了。 　　石星星和赵秋娟在一个地方摆摊。 　　石星星的鸡蛋饼做法很简单，先舀一勺面糊，倒在铁板上，挂开熟了变成面饼之后，打上一个鸡蛋，最后刷上一点酱，就做成了。 　　这样的鸡蛋饼，卖五毛。 　　当然了，鸡蛋饼里可以加火腿肠或者里脊肉，还可以加鸡蛋，那就要另外加钱了。 　　石振和关白羽过去的时候还早，跟赵秋娟打了个招呼，石振就对石星星道：“星星，给我准备五个蛋饼，都要两个蛋加里脊肉的。” 　　石星星麻利地开始做，石振给她十块钱，她却不肯收：“你难得过来，我不能收你的钱。” 　　“你要是不收，那我下次不过来了。”石振道。 　　石星星收了钱，但找给石振五元，还给石振多放了一点里脊肉。 　　也就是说加两个蛋和里脊肉的豪华鸡蛋饼，每个就收石振一元。 　　这点便宜石振占了，他给了关白羽一个，让关白羽趁热吃，又拎着五个蛋饼回去，就见石婷也背着个书包来了。 　　赵美云和石大林都不在家，石婷也不乐意一个人在家待着，就天天跟着来店里。 　　一人一个蛋饼刚刚好，这时候赵美云的粉丝汤也端出来了。 　　本地的人吃的粉丝汤，里面的粉丝都是隔天煮过之后，一直泡到第二天，把粉丝泡得发胖的那种。 　　这样的粉丝再煮熟，加入油盐等调料，有人买的时候盛一碗出来，撒上葱花榨菜火腿肠末……粉丝汤的做法很简单。 　　因为这东西成本低，赵美云就一直准备着，附近也会有人过来吃。 　　石婷一拿到粉丝汤，就开始往里面加醋，加辣酱，还对石振道：“哥，这两个都加一点，特别好吃。” 　　石振笑着，都加了点，这辣酱是长溪市这边本地产的，一点不辣，他上辈子没少吃。 　　关白羽倒是只加了醋，他这会儿，还不擅长吃辣。 　　吃了早餐，石振就了解了一下石大林他们的生意，又看向石婷：“婷婷，我带你去买点衣服吧。” 　　石婷发育算晚的，但最近个子长得很快，女性特征也变得清晰。 　　赵美云给她准备了背心，但没有给她买内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赵美云自己都不穿内衣只穿背心。 　　至于赵秋娟那边，石振就不太了解了，她应该是穿了的，但绝对不是那种能修饰曲线的，倒像是穿了能把胸压扁的。 　　可他一个男人，也不好跟人家说这种。 　　倒是石婷是他亲妹妹，有些事情还好处理一些。 　　石婷胖了一些，又高了一些，衣服都紧，里面就穿个背心也不是事儿…… 　　石振也没跟石婷讨论这个，他就是带着石婷去了菜场楼上，找李阿慧，也就是关凯他娘，让李阿慧给石婷找几身合适的衣服，从里到外全要。 　　李阿慧跟关文国离婚后再嫁，没多久就怀孕了，现在孩子已经生了，她原本抱着孩子，石振他们来了，就把孩子放进摇篮，给石婷挑衣服。 　　她气色挺好的，就是胖了一些，一边选衣服，还一边跟石振说话，问了些关家村的事情。 　　关建国还是在开船，而关白羽的养父关广国…… 　　上辈子关广国养鸡赔钱之后，就没继续养了，重新开始种地，他们家一直没什么钱，后来关金金开理发店，他们家又赶上拆迁，家里才富裕起来。 　　但这次，大概是石振还了他们养大关白羽的钱的缘故，他们在鸡肉卖不上价的日子里，咬着牙继续养鸡。 　　然后……在养鸡不赚钱很多人不养了之后，鸡肉的价格从今年三月开始，突然上涨。 　　关广国一家最近养鸡养得特别起劲，还在屋后搭了个棚子养鸡。 　　不过关文国就没什么好说的，他依然在水泥厂扫地。 　　一开始，还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结果……要是人家看不上关文国，小奶奶就觉得人家特别好，人家看上关文国了，她就开始挑剔，那人受不了挑剔走了，她又开始觉得人家好了。 　　循环往复，关文国现在也没能再娶个老婆。 　　石振也问了些李阿慧的事情。 　　李阿慧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在村里来来回回地卖草纸冰棍之类的东西，赚的有点少。 　　因为李阿慧天天在菜场楼上卖衣服，认识了不少菜场里的人，后来就给自己丈夫做介绍，让他拜了一个卖猪肉的做师父，跟着人家学卖猪肉。 　　如今李阿慧的丈夫已经买了一个摊位，自己卖猪肉了。 　　这个活儿在石振看来，还是不错的，接下来很多年里，镇上的人口一直在涨，卖猪肉这样的生活必需品东西，总是能挣钱的。 　　将来又是超市又是网购的，卖猪肉挣的钱会变少，但说实话，对底层广大劳动人民来说，换个工作算不得什么。 　　只要愿意干活，在长溪市这样经济发展不错的地方……十几二十年后，工作还是很好找的。 　　石振给石婷从里到外，买了两身衣服。 　　不是什么大牌，价格都不贵，不过石婷挺高兴的，尤其是从里到外换上新衣服之后……她照镜子越照越开心，觉得自己是个美丽的大姑娘了！ 　　心情好，石婷就叽叽喳喳的缠着石振说个不停。 　　“你啊，好好学习吧！”石振道。 　　“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石婷拍着胸脯保证。 　　以前在村里，她的初中同学，想的都是毕业了嫁给谁之类的事情，有些人甚至早就说好了人家。 　　她那时候，也是没心思读书的。 　　但来了这边，她的同学想的都是要去读高中，读中专，石振也给她画大饼，她就想继续读书了。 　　不过她对未来，是没啥想法的。 　　石振问她：“婷婷，你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石婷毫不犹豫：“没想过。” 　　石振道：“要不要做幼儿园老师？你初中毕业之后，可以去读幼师，将来当个幼儿园老师。不然读卫校，以后当护士也可以。” 　　他得到消息，长溪市最近刚建了一个幼师学校，一个卫校，都是中专，石婷明年中考，可以去报名。 　　石婷的性格，当幼儿园老师挺好的，她脾气好，不会跟人生气，另外她上辈子愿意生三个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是真的很喜欢孩子。 　　至于当护士，石婷也完全可以，她很有耐心。 　　这样稳定的工作，也适合没啥野心的石婷。 　　至于能不能当上的问题……现在到处都缺人，压根不用担心毕业了找不到工作。 　　“哥，我想当护士！”石婷有点激动：“我想穿那个白衣服！” 　　“好。”石振道。 　　但石婷很快又道：“不行，当护士要给人打针，有点恐怖，我还是当幼儿园老师吧，还有寒暑假呢。” 　　长溪市这边的公立幼儿园，都是有寒暑假的。 　　“随你，就是你的成绩，一定不能太差。” 　　石婷认真地点头。 　　这天过去没几天，关白羽和石婷，就相继开学了。 　　赵美云和石大林的生意，也瞬间变得火爆。 　　如今他们店里，卖的最好的笔，就是华光的圆珠笔。 　　华光的圆珠笔都很漂亮，有便宜的有贵的，孩子们非常喜欢。 　　又因为他们家打着华光的牌子，华光最近还在本地电视台打广告，提高了知名度的缘故，很多人觉得这是个好牌子，于是华光的书包和笔袋，就也卖得很好。 　　华光的书包和笔袋质量很好，至于那些笔……笔芯是国外进口的，并不差，笔杆的质量倒是一般般，但圆珠笔是消耗品，现在的人也很少买笔芯替换……大家用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口口相传之下，这牌子在长溪市本地，倒是越来越有名了。 　　石振特别忙，石大林那边也就顾不上了，现在进货什么的，都是石大林自己去进的，也有很多东西不需要他去进货，人家会直接把货送到他店里。 　　时间过得飞快，几乎没多久，就进入了十月。 　　十月的天气还没有彻底凉快下来，石振热性大，依旧穿短袖，而这个时候，他盖的第二个厂房完工了。 　　石振给人盖房子，开的价格并不高，跟人家自己找工人干差不多，但他盖房子的速度要快很多。 　　他统一给人家买砖买水泥什么的，也能从中赚一些。 　　这两个厂房盖完，除掉给石大牛他们的工钱红包，还有伙食费之类的开销，落到石振手上的净利润，加起来有一万二，虽然这是忙了好几个月才挣到的钱，但真的不少了！ 　　此外，另外几处工地，每一处，也至少能让他挣四五千。 　　毕竟找他盖房子的，都是有钱人，人家处处要好的，也就能让他多挣钱——普通人家买了砖瓦盖个毛坯，粉刷一下墙壁就直接入住，他再有能耐，也只能挣个工钱。 　　厂房盖完了，石振就打算让石大牛他们去另一处工地做。 　　那里离方家，反而近了一点，不过石振按理是不知道方家在哪里的，就问方米颜还要不要去做。 　　方米颜毫不犹豫：“要！” 　　石振道：“那你就继续来做……对了，你要不要买辆自行车？来来回回也方便一点。” 　　方米颜天天穿个破鞋子跑来跑去，之前她走着走着，脚上的塑料拖鞋还掉了半边…… 　　方米颜面不改色，光脚走了，石振看着，却有点不适应。 　　还有，方米颜现在穿的解放鞋也很旧了，而且明显不是她的，有点大，她就用绳子把鞋绑上了…… 　　一个女孩子，过得这么糙，石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米颜道：“不用自行车，我跑得比自行车还快。” 　　行吧……石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仔细想想，方米颜不买自行车，也不奇怪。 　　她家那情况，她买了自行车，怕是落不到自己手里。 　　石振道：“对了，大牛他们会休息两天再开工，你能不能来关家村做饭？当然不来也行。” 　　“我能。”方米颜怕自己不去会丢了这个工作，一口答应下来。 　　“那你过来吧，关家村离这边不远……”石振跟她说了关家村要怎么走，又道：“到了关家村，你问别人收发毛衣的地方在哪里，到那里就能找到我了。” 第119章 　　方米颜很早就醒了。 　　她家的房子盖得还是不错的，她父母都节省，她爸早年不酗酒的时候，也是愿意干活的，他们夫妻两攒了不少钱，再加上她大姐结婚时拿的彩礼，凑一凑就盖了现在的房子。 　　这房子上下两层，朝南两间大屋，朝北也两间大屋。 　　底楼那两间朝北的大屋砌了墙，分成四间，分别是柴房、羊圈，厨房和她的卧室。 　　二楼前面两间大屋，分别是她父母和她弟弟的卧室，后面那两间则都用来养蚕了，蚕长大变多的时候，底楼朝南的两间屋，也要用来养蚕。 　　养蚕是她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因为养的多，他们自家的桑叶根本不够用，只能跟村里不养蚕或者养的少的人家买桑叶。 　　方米颜的卧室在最北面，要从厨房进去，但她住这里，也有个好处。 　　她的卧室朝北有门，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爸她弟弟没空关注她，她妈见她不在，也不敢跟她爸说什么，也就方便了她出去干活。 　　今天做饭可以晚点去，方米颜醒了之后，到外面堂屋看了看时间，就回厨房往锅里加米加水，烧开之后焖着做了一锅粥，这才从后门离开。 　　她走得非常快，有时候还会跑起来，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石振说的关家村。 　　这时候才六点多，但农村人都起得早，已经有人在门口喝粥，甚至在地里干活了。 　　方米颜找人问了问，一路往前走，就看到了石振说的地方。 　　那儿的门大开着，里面摆着各种东西，还有个穿着旧衣服的年轻男人正在整理一捆捆的毛衣，用塑料绳把衣服捆起来。 　　方米颜走过去，打量了一下这个透着一股子贫穷气息的男人，问：“你好，你知道石振住在哪里吗？” 　　石星朝转过头，就是一愣。 　　他自从来了安山镇这边，就再没有见过……穿成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了。 　　安山镇这边的农村，也有条件不好的人家，舍不得吃肉舍不得开灯的。 　　但大部分人，对衣着还是在意的，年轻女孩更不会穿的破破烂烂。就说关广国家，之前养鸡的时候亏了钱，关金金也没有沦落到要穿破衣服。 　　但这个女孩子穿着一件打补丁的男式衬衫，脚上的解放鞋也不合脚…… 　　一般……也就村里的老头老太太，还有要下地的中年男人中年女人，会这么穿吧？ 　　哦，他也会这么穿。 　　他其实有新衣服，尤其是最近，他妈给他买了新衣服，但他觉得旧的还能穿，没必要穿新衣。 　　“你是方米颜？”石星朝问。 　　石振跟他说方米颜今天会过来，但他没想到方米颜是这样子的。 　　“嗯。”方米颜道。 　　“石振住在那个小屋里，石大牛他们住在那边。”石星朝给方米颜指了路。 　　方米颜点点头，就往石振那边走。 　　方米颜过去的时候，石振已经洗漱好了，正在吃面。 　　方米颜问：“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我就是饿了，所以自己做了点吃的……嗯，这两天你可以只过来做午饭和晚饭。”石振道，不用干活的话，他们吃早餐都简单，自己煮个粥就行了，不用方米颜专门来做早饭。 　　“嗯。”方米颜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石大牛他们那边认认门。”石振带着方米颜往前走。 　　方米颜话少，石振本以为她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没想到走了几步，方米颜突然道：“老板，这两天你们不干活，伙食费是不是可以稍微降低点？” 　　“哦……怎么降？”石振问。 　　方米颜认真道：“可以吃点便宜的。” 　　石振笑起来：“你能给我省钱，那再好不过了，不过也不能太差了。” 　　“嗯。”方米颜应了。 　　石振还是给了方米颜三十的伙食费，让她去买菜做饭，至于这钱应该会有的多……明天多退少补就行了。 　　石振以为，方米颜提出削减伙食费之后，他们的午餐和晚餐质量，会下降很多，然而并没有。 　　他们今天中午的伙食，竟然看着比往常还要好。 　　本地人不爱吃猪肺，方米颜花六毛钱买了两个，灌水洗干净，用水煮过之后，再切开，加了韭菜心爆炒，就炒了满满一大盆。 　　她还花两块钱，买了很多秋刀鱼，全部红烧了。 　　再加上一个榨菜番茄汤……三道菜只花了三块钱，但看着特别丰盛，量也大。 　　不愧是省钱小能手。 　　说起来，石振之前每天都给她三十块钱买菜，但她从没花过这么多，基本上一天就花个二十几元。 　　现在的话……不用做早餐，估计她能一天十块钱，搞定他们七个人的伙食。 　　石振想的不错，第二天，方米颜买了一个割掉猪耳朵猪舌头的猪头回来。 　　虽然现在猪头的价格涨了，但说实话还是便宜的，最重要的是肉多，她一个猪头炖了分两顿给石大牛他们吃，再搭点便宜的咸鱼，炒个青菜……大家都很喜欢。 　　石振去石星朝那边的时候，就抽空跟石星朝说了一下方米颜的事情。 　　石星朝眼睛一亮：“那她很会过日子啊！” 　　“是很会过日子。”石振道。 　　应该说，是跟石星朝一样，手里没钱就难受，所以抠门。 　　这样的人，其实在农村还挺多的，主要是以前太穷了，改不过来。 　　差不多的毛病还有囤积癖，有些人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还到处捡东西回家。 　　石振没有刻意给石星朝和方米颜做介绍，石星朝就算了，他跟方米颜没那么熟。 　　但这两人，很快就有了接触。 　　方米颜得知绣毛衣可以挣钱之后，就从石星朝那里，领了毛衣来绣。 　　石振他们换了工地之后，方米颜除了给他们做饭，有空就绣毛衣，那叫一个认真，不过她时间不多，一天也就只能绣个四五块钱。 　　石振对此见怪不怪，倒是石大牛他们有点惊奇。 　　石大牛还私底下对梁大文和梁卫国说，这是个好姑娘，让他们好好把握。 　　不过梁卫国惦记着石星星，对方米颜没兴趣。 　　至于梁大文，他也一口回绝了：“大牛哥，我现在一分钱没有，怎么娶媳妇啊！”这边的姑娘要的彩礼，比他们那边多多了。 　　当然也有不要彩礼的姑娘，但人家能看上他？ 　　他就想着，啥时候弟弟妹妹大了，家里房子盖起来了，他能攒到钱，到时候再去说个媳妇儿。 　　进入十一月，石振手上，又陆续有活儿完工，当然，他也接了新的活儿。 　　之前，很多泥瓦匠什么的，来他这里干活，都是当兼职做的，后来他这边活儿多，他们就干脆跟着他做了。 　　虽然他这里的活儿要重一些，还不包吃，但做得快的话，拿钱也快！ 　　在别处一个月挣一千顶天了，在他这里一个月能挣两千三千！ 　　石振手底下的人，算是越来越多了。 　　石振琢磨着，等过年回去，若是老家那边，还有人愿意跟着他出来，那他可以再找几个人，进他的队伍。 　　另外，他还想培养一些能担事的，现在各个工地方方面面都要他管着，他太忙了，以后肯定不能一直这样。 　　石振的首选，就是梁卫国和梁大文，这两人都年轻，可塑性强。 　　不过这事儿急不了。 　　石振给人盖房子盖多了，在本地就有了名气，同时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别人想找他，常常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他。 　　石振不得不承认，想要好好做生意，需要不少东西。 　　他之前以为，自己最需要的会是面包车，现在却觉得……他最需要的，是手机。 　　给那些老板盖自建房，装修也包括进去的话，一套房下来，石振能挣万把块。 　　他的存款在最近几个月飙升，如今已经有四万多了。 　　这个时期，农村家庭有这么多存款，已经算有钱的了，他这钱不是一点点攒的，是几个月里挣到的，更是不容易。 　　但这钱真要花，也确实不经花……现在买个手机要一万多！ 　　嗯，这会儿，大家还不叫手机，都叫大哥大。 　　这个价格能买到，还是最近大哥大的价格下来了……早些年大哥大要卖四五万。 　　当然，现在的大哥大，也跟前些年的大哥大不一样了，如今的大哥大虽然还带天线，但小了一些，已经有了手机的雏形。 　　石振想了想，到底还是去买了一个。 　　装电话机其实也可以，但还是手机更方便。 　　说到电话机……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没有电话机，但需要用电话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石振买了大哥大之后，就去找了石大林。 　　石大林和赵美云每天开店，这几个月赚了不少钱，两人都喜气洋洋的，不仅还了当初跟赵秋娟借的钱，私底下还给石振塞了三千，说是冰箱和三轮车的钱。 　　前几天，赵美云也跟着买了辆自行车，她对自己的自行车，那叫一个宝贝。 　　此外，在石婷开始穿内衣之后没多久，赵秋娟也穿了，赵美云倒是没什么变化。 　　石振到的时候，正赶上小学放学，一群小孩子涌进了石大林的店。 　　有人买文具零食，也有人跟赵美云买茶叶蛋粉丝汤什么的，杯装的泡面同样受欢迎。 　　石振见状，就帮着收钱。 　　他虽然来的少，但店里大部分东西的价格，还是知道的。 　　陆陆续续忙了一个小时，孩子们才散了。 　　赵美云他们已经提前吃好晚饭，这会儿问石振：“阿振，你吃了么？” 　　“还没有。”石振道。 　　“那我去给你炒个蛋炒饭？”赵美云问。 　　“好。”石振答应下来。 　　赵美云很快就炒了个蛋炒饭给石振，里面至少放了两个鸡蛋，还放了火腿肠，赵秋娟又端了粉丝汤出来，还把炸好的花生给石振端了一盘子。 　　石振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道：“爸，赵姨，我买了个大哥大，以后你们要是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啥？大哥大？”石大林懵了。 　　石振就把自己的大哥大拿出来，给他看。 　　石大林他们小店里，有一款卖得很好的玩具，就是假的大哥大。 　　那假的大哥大做的跟真的一样，也有按键，按键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也能以假乱真。 　　孩子们特别喜欢这种玩具，最近报纸上，还出现了有人拿着假大哥大骗钱的新闻。 　　可那到底是假的，现在石振手上的大哥大，是真的。 　　石大林压根不敢去碰。 　　赵美云也倒抽一口冷气，看着那个比他们店里的玩具大哥大要小一些大哥大问：“这要多少钱啊！” 　　“一万多。”石振道。 　　“就这么个东西，也太贵了……”赵美云觉得不可思议。 　　赵秋娟倒是相对淡定：“妈，这不算什么，那些大老板，都有大哥大的，阿振现在也是老板了，是该有一个。”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石振的大哥大，她却也不敢碰。 　　这东西太金贵了！ 　　她现在全部家当，估计也就能买个大哥大。 　　赵秋娟最近每天都在店里帮忙，石大林就让赵美云不要再收她的伙食费了，再加上家里没有要她花钱的地方，她攒钱的速度就很快，如今已经有一万两千。 　　倒是石大林和赵美云，虽然赚的还可以，但因为要还钱，他们现在手上也就两三千的样子。 　　“听说这个大哥大，打个电话，一分钟就要六毛钱，”赵美云又道，“要是我，都不敢用。” 　　“要接生意，有个大哥大会方便很多……对了，爸，赵姨，你们在店里装个电话机吧。” 　　“装电话机？要那玩意儿干嘛？这就是吃钱的。”石大林道。 　　“有个电话机会方便很多，你们还可以挂个‘公共电话’的牌子，别人来打电话，就收钱。”石振道。 　　这时候，镇上很多人家已经有电话机了，农村有电话的人家也多了一些，但还是有很多人，家里没有电话机。 　　装个电话机，不仅方便自己，周围人来打电话还能收钱。 　　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去打听了一下，现在装电话比以前要便宜了。 　　早几年装个电话机要三千，现在镇上的话，找人装一个只要七八百，农村贵一点，但一千也够了。 　　这些年，这个国家每一年的变化，都特别大。 　　他记得在两千年初，安山镇很多地方，建了公共电话亭，方便大家打电话，结果没几年手机普及，那公共电话亭就全都荒废了。 　　镇上很多人家，都有电话，要说石大林不想要电话机，那肯定是假的。 　　石振给他提议没多久，他就在他的小卖部装了个电话机。 　　之后，花钱来打电话的人，真的还挺多的，石大牛他们就贡献了不少钱。 　　石振有了手机，联系关白羽也方便了。 　　进入十二月，石大牛他们做的活儿，就又要收工了。 　　这是给一对兄弟盖的自建房，现在房子已经盖好，粉刷贴砖之类也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木工油漆工什么的进场了，石大牛他们要换地方做。 　　也因为要收工了，事情有点多，石振待在这边的时间就有点长。 　　中午的时候，方米颜做了梅干菜烧肉，一人一碗，石振盛了一碗饭，把肉连着汤拨进去一半，就开始吃。 　　至于那寡淡的炒青菜……他都不想下筷子。 　　其他人也跟石振一样，都用肉汤拌饭吃，正吃着，方米颜突然问石振：“老板，你为什么不买摩托车？” 　　“没钱啊。”石振笑道。 　　他现在，其实有买摩托车的钱，不过相比于摩托车，还是买汽车更好。 　　“没钱可以借。”方米颜道。 　　“借钱买摩托车干啥？开摩的么？”石振笑着问。 　　说起来，就今年，农村开始流行买摩托车了。 　　很多家境不错的人家，在今年给家里的儿子买了摩托车。 　　而有摩托车的年轻男人……那真的太拉风了，说亲也好说。 　　这些买了摩托车的年轻人吧，有些就知道开着摩托车，载着女孩子到处玩，有些则不一样，他们会去镇上拉客挣钱，做“摩的”。 　　做得好的，挣钱还不少。 　　方米颜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她回到家，就见自己的弟弟又在闹腾：“他们都有摩托车，就我没有！” 　　“哪里都有了，很多人没有……”方父道。他们村买摩托车的，十家里都没有一家。 　　就是啊！哪里都有摩托车了？她老板都没有！方米颜腹诽。 　　“老齐二毛都有了！” 　　“小良，他们家有钱……”方母嘟哝。 　　“我们家也没有很穷，你们不是都攒了两万多了吗？”方米良道。 　　方米良闹着要买摩托车，还要买那辆贵一点的，一共要三万。 　　方父方母到底拗不过儿子。他们两个都不认识几个字，往常最多去去附近的镇子，从未去过市里，不知道要怎么买摩托车……他们跟人借了五千，凑了三万块钱，全都给了儿子，让儿子自己去买。 第120章 　　石振盖完方长明的房子之后，就有很多人找他帮忙盖房。 　　而现在，他盖的第二批房子，已经完工。 　　在这个时期的农村，他盖的那些别墅，那绝对是独特的风景线。 　　找他盖房子的人更多了。 　　不过现在，石振已经不是什么活儿都接的了，毕竟他忙不过来，而且明年……他想试着接大点的工程。 　　长溪市就要大开发了。 　　临近年底，石振又接了一个给人盖厂房的活儿，石大牛他们，就又被他拉到了那里。 　　这厂房跟他之前盖的厂房不一样，有一些特殊要求，那个老板还拿来了专门的设计图，确定他能看懂，能盖出来，又跟他签了合约，才把这个活儿给他。 　　起初，怕他们这里的人盖不了这厂房，老板甚至是想去J市或者省城那边找施工队来建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老板给钱很大方，毕竟给他设计厂房的人，是按着省城施工队的价格给他做的预算。 　　这个厂房不能马虎，因而石振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这里。 　　“方米颜，今天要开夜工，你等下走之前，煮个肉粥，晚上我们热一热吃。”一大早，石振就对方米颜道。 　　晚上要开夜工的话，他都会让方米颜做点夜宵放着。 　　肉粥算是他们最常吃的夜宵了，大冬天的，晚上睡觉前喝一碗热腾腾的肉粥，那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好。” 　　“对了，你等下去买菜吗？”石振又问。 　　“去。”方米颜道。 　　“那你买两个皮蛋，到时候切了放进粥里。”石振道。 　　方米颜做的肉粥，就是把猪肉切小了放进粥里煮，石振觉得再加点皮蛋会更好吃。 　　皮蛋瘦肉粥多好吃！ 　　“好。”方米颜依然言简意赅。 　　石振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又问：“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方米颜之前长了点肉，现在又瘦回去了。 　　方米颜看了石振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石振：“老板，你的自行车能借我骑一下吗？” 　　“你拿去用吧。”石振道，方米颜前段时间学会了骑自行车，然后就会借他的自行车去骑。 　　他的自行车对方米颜来说有点太高了，前面还有一根碍事的车杠，而方米颜这人…… 　　这时候的人比后来的那些年轻人要矮很多，方米颜在其中不算矮的，但也不到一米六，她骑石振的自行车就有点困难，只能从车杠下面伸一条腿过去，歪歪斜斜地骑。 　　但对她来说，还是能省点力气的。 　　方米颜出去了一趟，过了大概一小时，就回来了。 　　前段时间方米颜一直有去石星朝那边领毛衣绣，最近却没有去，倒是时不时小睡一会儿，这会儿她把肉炖上，就又眯起眼睛，有点昏昏欲睡。 　　石振看了她一眼，继续忙活。 　　上辈子这个时候，方米颜已经在帮他们做饭了，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她爸和她弟弟找上了他们，让他们把方米颜的工钱给他们，还要他们出方米颜的名声损失费。 　　方家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石振正这么想着，外面传来一声怒吼：“方米颜！你果然在这里！” 　　石振听到这话，当即往外走去，然后就看到方米颜猛地惊醒，差点摔了一跤。 　　同时，石振看到了方米颜的父亲和弟弟。 　　看到这两人，石振觉得有些恍惚。 　　他记得他上辈子，遇到这两人找上门来，其实是有点怕的，还觉得这两人非常凶狠。 　　但现在…… 　　方米颜的父亲身高不到一米六，有点胖，一张脸特别红，正喘着粗气……总之就是一副酒色过度，被掏空了身体的样子。 　　方米颜的弟弟身高一米七左右，模样还可以，但他也就刚成年，这会儿甚至都不敢走在他爸前面，而是站在他爸身后，偷偷打量他们。 　　这样两个人，他当初竟然会怕…… 　　好吧，那时候他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其实很怕被本地人排斥，虽然把方米颜她爸赶走了，但还是忐忑了好几天。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石振问。 　　“我是方米颜她爸！她在你们这里做什么？”方父怒视石振。 　　石振道；“给我们做饭，怎么了？” 　　“她给你们做饭？工钱呢？你们把工钱给我！”方父道，又去骂方米颜，“小畜生，我说你怎么整天不在家待着，原来出来干活了，还瞒着我，要不是我去你姐那里没看到你，都不知道你在这里！” 　　方米颜天天出门，是借口去了姐姐家。 　　原本方父是不怀疑的，他只要有酒喝就行，别的不太在乎。 　　女儿不在家吃饭，还给他省了钱呢！ 　　但这些天，家里出了大事！ 　　他们把全部家当，还有借来的五千块钱，一并给了方米良，让方米良去买摩托车，结果方米良被人骗了，所有的钱都没了不说，竟然还欠了一万块钱的高利贷。 　　方父一大早得到这个消息，眼睛都被气红了。 　　他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想来想去只能去找两个女儿，但之前那五千块，就是跟两个女儿借的。 　　他要再借，他女儿同意，他女儿的婆家、女儿的丈夫也不同意。 　　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不过，方父倒是从他大女儿的婆家那里得知了另外一件事——他小女儿，根本就不在他大女儿那里，甚至之前那几个月，她压根没在他大女儿家里吃过饭。 　　这小丫头片子去哪里了？是不是找对象了？ 　　方父到处问人。 　　这年头人少，还都是本地人，他问了一圈，就有人告诉他，曾在哪里哪里，看到他小女儿。 　　他一路找过来，还真的找着了。 　　“来做工的是方米颜，我们的工钱当然也给方米颜，至于你……这里是工地，闲杂人等不能进来。”石振道。 　　“我们嚷嚷怎么了？我女儿在你们这里干活，还不让我说话了？”方父怒道，又打量了一下石振：“你们这里是工地，都是男人吧？好好的怎么找我女儿来干活？你们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歪心思？你们要赔钱……” 　　他现在不想别的，就想要钱。 　　石振：“……” 　　这方父说的话，跟上辈子大同小异。 　　那会儿他们怕他，起初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结果他越说越来劲，这辈子…… 　　石振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走上前去，就抓住方父的衣服，拎着人往外走。 　　大冬天的，方父穿了厚棉袄，还挺好拎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方父分量轻。 　　他虽然看着胖，但其实是虚胖，挺轻的。 　　石振这动作，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方父，更是怕了：“你想干什么？” 　　“你放开我爸。”方米良也道。 　　然而这时候，石大牛他们也已经出来了。 　　这里有一群壮汉不说，这些壮汉手上，还都拿着做工用的工具呢！ 　　方米良一开始还嚷嚷，后来连嚷嚷都不敢了。 　　石振见状笑了，把方父放下来，道：“你刚才那行为，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敲诈。” 　　“什么敲诈，我们……我们就是想要工钱。”方父哆嗦着道。 　　“你们又没给我干活，我凭什么给你们工钱？”石振道：“行了，你们快点走吧，再在这里叽叽歪歪，我就报警了。” 　　石振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石振现在已经不做泥瓦匠这样的活儿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监工，做类似技术指导的工作。 　　他穿的，自然也就不错。 　　再加上他气势强，一看就不好惹……方父有点被吓到了，他瞪了方米颜一眼，就拖着自己的瘸腿走了。 　　方米良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了，石振才问方米颜：“这是怎么回事？” 　　方米颜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尴尬来：“老板，我也不知道……” 　　方米颜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主要是累的。 　　他们家为了给她弟弟买摩托车，欠了五千外债，她妈急得不行，就天天想着要挣钱。 　　她妈能想到的挣钱法子很少，最后就买了十只小猪回来，打算养猪挣钱。 　　猪什么都吃，但如果给它们吃草，吃南瓜番薯什么的，它们压根长肉特别慢，按理要给它们吃饲料。 　　但她妈舍不得给猪吃饲料，就让她拿个桶，去镇上跟那些饭店什么的要剩饭，或者应该说是……要泔水。 　　然而这么想的，又不只有她妈，镇上饭店的泔水抢手着呢！ 　　她根本要不到多少，倒是折腾地很累。 　　她妈还惦记着要种地什么的，再加上石振这边现在工作时间变得正常，吃饭是五点多吃，她吃完饭回家常常六点多了……就这么忙着，她白天自然犯困。 　　不过，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到自己的弟弟说要买摩托车，结果一直没买…… 　　方米颜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石振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这样子回去，会不会被打？” 　　长溪市这边，自古就还算富庶，民风并不彪悍，打人这样的事情也少见。 　　石振在关家村住了一年多，就没见过有人打架。 　　但打孩子是常见的，时不时就有揪着孩子打屁股的。 　　天热的时候，他就认识方米颜了，方米颜虽然瘦，但身上没有伤口，在家应该不至于被打，可这次情况不同。 　　“要是他们打我，我就跑。”方米颜道。 　　石振笑起来：“要是有事，可以来关家村找我。”方米颜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那就不用担心她吃亏。 　　说真的，她爸还有她弟弟，指不定还打不过天天干活的她。 　　方米颜认真地道谢：“谢谢。” 　　方米颜这天晚上并没有来找石振，第二天还准时来石振这边做饭了。 　　“你昨天没遇到什么事情吧？”石振问。 　　“没事，”方米颜道，“我去我姐家了。” 　　她昨天一回家，家里就吵吵嚷嚷地跟她要钱。 　　她的房间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不说，她爸还让她妈搜她的身。 　　她就跑了，去找了自己姐姐。 　　从她姐那里，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之前她弟弟要买摩托车，她就觉得没必要，没想到她弟弟最后没有买摩托车，还去赌钱了。 　　赌钱就算了，算下来一共输了四万块。 　　这几年方米颜陆陆续续地打零工，但在遇到石振之前，也就攒下了五百块钱，给石振他们做饭，每个月都有两百块，再加上绣毛衣，她的存款才到了一千七。 　　她弟弟输钱，竟然输掉了四万。 　　方米颜已经在肚子里把自己弟弟骂地狗血淋头了。 　　上辈子大概是他们的态度不强硬，又是在方家附近给人干活的，方父找上他们闹了好几次，跟他们要钱。 　　但这辈子，方父并没有找上门来。 　　方米颜看着，也一切正常。 　　这事情的走向，跟上辈子好像不太一样……石振正纠结，就被方米颜惊到了。 　　十二月月底的一天，下起雨来，他给石大牛他们放了假，自己则专门去了长溪市，跟一个退休工程师讨教技术…… 　　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正吃饭，石星朝找上门来，给了一包糖：“石振，给你吃喜糖，我结婚了。” 　　石振有点懵：“你结婚了？！” 　　“是啊，结婚了，和方米颜，”石星朝道，“谢谢你介绍！” 　　石振虽然没明着当媒人，但有跟石星朝说过诸如“方米颜很符合你的要求”这样的话。 　　但石星朝和方米颜的接触，其实挺少的，至少远比上辈子要少。 　　没想到都这样了，这两人还能结婚，甚至结得比上辈子要早……上辈子他们是年后才结婚的，九七年生了他们的儿子。 　　“你们结婚……这么突然的？”石振没忍住问。 　　“我之前就跟她谈过，那时候她说要再处处，这次不是她家出事了么？她不想在家里待着了，就把户口本偷出来，跟我领证了。”石星朝道。 　　这速度……简直就是坐了飞机的。 　　石星朝又道：“她也是被气到了，她赚的钱一直放在她姐那里，结果她姐把钱给了她爸。” 　　石星朝絮絮叨叨的，跟石振说了方家的事情。 　　方米颜弟弟欠了钱，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方家不敢不还，到处借钱……他们亲戚还是有不少的，这家借一千那家借五百的，又死缠烂打让方米颜的两个姐姐出了一些，就凑了七八千。 　　但还是不够，后来方米颜的姐姐，就把方米颜的钱拿出来给了方父。 　　上辈子，是没有这件事的，石振想了想，就想明白了，那会儿方米颜的私房钱应该没多少，她姐就没拿出来。 　　当时方米颜弟弟，也欠了钱，好在方家想办法把钱凑齐还了。 　　只是……后来她弟弟又去赌，又欠了钱。 　　方父那时候已经借不到钱了，主意就打到了方米颜的婚事上面，恨不得把方米颜论斤卖了，方米颜这才跟石星朝结婚。 　　这辈子方米颜结婚早，估计是因为被拿走全部家当太生气了。 　　石振挺羡慕石星朝的。 　　他喜欢的人可以和他结婚，于是，他才几个月功夫，就把人娶回家了。 第121章 　　石振对石星朝结婚这件事，早有预料，表现地特别淡定，一边和石星朝说话，一边吃了自己的晚饭。 　　天冷了之后，饭就能放住了，他早上煮了饭，剩下一半，晚上吃的就是炒饭。 　　肉片包菜什么的炒熟，再放进去米饭翻炒就能吃。 　　至于味道，饿的时候也不太在意这个。 　　如今让他比较郁闷的，是很多调味品，根本买不到。 　　比如说酱油，后世琳琅满目的各种味道特别鲜美的生抽，现在市面上就没有。 　　不然……他炒饭直接倒酱油就行了。 　　“阿振，我回去了啊，方米颜回家去了，过会儿应该会过来。”石星朝说着，还对石振竖了竖大拇指：“阿振，不愧是你，听到我要结婚的事情，竟然一点不奇怪……要怎么说来着？那什么山崩了……” 　　“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石振问。 　　“对，就是这个，我电视里看到过，”石星朝道，“我爸妈他们就没你这么大气了，唉！” 　　石星朝刚说完，就见石大山和陈小芬从外面进来，两人看着都有点惶惶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见了石振好像见了救星：“阿振啊！出大事了！你星朝哥他结婚了！” 　　“我已经知道了。”石振朝着他们笑笑。 　　石振的样子很平静，陈小芬以为他是没有听明白，又道：“你星朝哥，他结婚了。” 　　“大伯母，我已经知道了，”石振起身给他们搬了个凳子，“你们坐，慢慢说。” 　　陈小芬和石大山两个人一起瞪了旁边还没走的石星朝一眼，这才坐下，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阿振，你哥他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样的大事，他竟然一声不吭就办了！” 　　“那姑娘我们还没见过呢！” 　　“没见过就算了，他还直接领证了，哪能这样呢？” 　　…… 　　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男女相看之后双方满意，会再处处，见见父母什么，等全都谈妥，就要订婚了，订婚的时候，男方家要给女方家彩礼。 　　然后男方家收拾一下新房，打点新家具什么的，就可以结婚。 　　如果男女双方年纪不小，一般订婚后会马上结婚。 　　要是男女双方年纪还小，订婚后过个几年再结婚，也是有的。 　　但不管怎么样，订婚肯定是要的，之后结婚办婚礼，也少不了。 　　至于领证，基本上都是办婚礼前后去领证的。 　　这么想着，石大山夫妇，又瞪了石星朝一眼。 　　石星朝道：“爸妈，现在很多地方，都不兴彩礼了，至于婚礼……可以过年回去办，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 　　提到婚礼，石星朝面露喜色。 　　他们那边办婚礼，虽然能收礼金，但男方是要拿出不少钱来的。 　　因为按照习俗，男方家要给女方家送半只猪和一些钱，给女方家办酒席用，还要带着女方买新衣服，给女方的兄弟大红包，迎亲过程中，各种红包也不能少。 　　但如果省掉迎亲这件事，只他们自己家办婚礼……那是可以赚钱的！ 　　石振大概知道石星朝的想法，毕竟都经历过一次了。 　　他对石大山和陈小芬道：“大伯，大伯母，星朝哥什么都能自己来，总比事事要你们操心好，这事儿，你们就让他自己处理吧。跟他结婚的人叫方米颜，之前一直在我那里做饭，人挺好的。” 　　石大山和陈小芬两个人对方米颜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对不住人家：“这小姑娘是不是被星朝这臭小子骗了啊？” 　　“啥也没有，她怎么还嫁？” 　　“这小子这么抠门！” 　　…… 　　早几年，陈小芬就已经开始寻摸合适的姑娘，让石星朝去相看了，结果一直没成。 　　基本都是人家看不上她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看上她儿子……只要人家姑娘整整齐齐的，她就乐意。 　　方米颜是这边的姑娘，虽然没见着人，但石大牛他们都说好，那肯定是好的。 　　石振又安抚了石大山夫妇一会儿。 　　他看着，好像一点没把石星朝一声不吭跑去领证的事情当回事，弄得石大山夫妇两个，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 　　难道现在的人，都这样了？ 　　是不是他们年纪大了，又是山里出来的，所以跟不上时代？ 　　石振拿出两个碗，抓进去一点茶叶，给石大山夫妇两个泡了茶，又对石星朝道：“星朝哥，你先去看着店吧。” 　　石星朝走了，石振就开始问石大山夫妇两个最近生意怎么样。 　　石大山夫妇道：“天冷了，我们晚上就没去镇上摆摊，但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五十块，星星那里也不错，一天二三十是有的。” 　　他们被石振转移了话题，说起做生意的事情来，还说起了赵冬娟的婆家，那对王姓夫妇。 　　那两人一直在卖炸串，但生意远不如石大山夫妇，之前天热的时候，因为卖已经坏了的鸡翅，还曾被人找上门来闹。 　　不过他们一天也能赚个十几二十的，就是……听说他们赚了钱拿回家，都会被儿子儿媳妇拿走，连他们拿退休工资的存折，都被儿子儿媳妇拿走了。 　　镇上很多人同情他们，背地里又少不得取笑他们。 　　“我们在镇上见过冬娟，打扮的那叫一个好，脖子上的金链子可粗了……唉，你星朝哥结婚，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点金子？”陈小芬问。 　　石振道：“你们要是准备了，星朝哥肯定高兴，不准备也没什么。” 　　“不准备不太好吧？其实还应该给人家姑娘买辆自行车。”陈小芬觉得不出点啥，心里过不去。 　　“自行车的话，方米颜应该用得上。”石振道。 　　在他们那边，很多老人都觉得，给儿子娶媳妇，是他们的责任。 　　等儿子娶完媳妇，他们就完成任务了，可以养老了。 　　他大伯母现在，就还是这种老思想。 　　“那就这样吧。”陈小芬琢磨着，彩礼不给的话，就给女方买点东西得了。 　　当然，他们这么大方，主要是最近有钱了。 　　他们跟石振说一天至少五十，实际上……哪怕现在不做晚上的生意，他们一个月也能挣个两千块。 　　普通人都是有钱之后，就会变大方的，石星朝么，他就不是普通人！ 　　石振跟石大山他们聊天的时候，另一边，方米颜回家收拾好东西，悄悄走了。 　　她妈最近天天在家哭，她爸最近喝酒喝得比平常更多，喝完就骂人，至于她弟弟……他整天窝房间里不出来，还要她妈给送饭。 　　这也就算了，他们知道她能挣钱之后，让她每个月往家里交三百块。 　　石振给她开的工资，一个月就两百，让她干家里的活儿的话，她还会没时间绣毛衣……她哪来那么多钱往家里交？ 　　更不要说，她爸还把主意打到她婚事上了，想着找个能给高彩礼的男人，把她嫁出去。 　　方米颜自家知道自家事儿。 　　她长得普普通通，没有丝毫出众之处，条件好的人，是不可能看上她的。 　　既如此，愿意拿出高彩礼娶她的……那能是什么样的？ 　　反正肯定比不上石星朝。 　　石星朝长得没有石振帅气，但也是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伙子，论长相比她还好，挣得也多，还不乱花钱，不喝酒不抽烟……这绝对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石振以为，方米颜这次这么快决定结婚，是因为全部家当被父母拿走了，其实还真不是。 　　她主要是怕过了这村没这店。 　　方米颜的东西，真的很少。 　　她父母一直在家干农活，没出去工作过，思想就还在十几年前，总觉得现在外面的东西，什么都贵，什么都在涨价，于是什么都不愿意买。 　　她大姐，是家里最大的女儿，不能没衣服穿，所以从小到大，还是能穿上新衣服的，但到她二姐这里，就只能穿她大姐的旧衣服。 　　她大姐就那么几件衣服，她换着穿，等穿不上给她二姐的时候，已经很破了，等她二姐穿完，到她手里……都快不能穿了！ 　　但她爸妈，是不愿意给她做衣服的。 　　等她大姐二姐出嫁，她直接没衣服穿了……也就是这两年她弟弟长大了，个子比她高，她才能穿上她弟弟的旧衣服。 　　方米颜来关家村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小包袱。 　　“你来了！快进来，”石星朝朝着她招手，又问她，“你吃了吗？” 　　方米颜道：“还没有。” 　　石星朝道：“我给你留了饭，你吃吧。”他说着，就端出一个大海碗来，碗里满满一碗饭，上面盖了红烧的油炸豆腐干，炒青菜，还有一大块沾过酱油的白煮肉。 　　这是他从他们家的晚餐里分出来的。 　　饭菜已经冷了，方米颜倒是一点没嫌弃，大口吃起来，就是吃到后来，她吃不下了。 　　“我吃吧。”石星朝接过，把剩饭吃了。 　　方米颜问：“我今天住哪里？” 　　石星朝道：“你跟我妹妹睡，她的床是我爸妈新买的，有一米五，你们两个人一起睡保管不挤……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愿意的。”他跟他妹妹卖了惨，说方米颜多可怜多可怜，他妹妹正同情方米颜呢！ 　　“嗯。”方米颜答应了。 　　“现在咱们结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要一起为这个家奋斗存钱，知道么？”石星朝又道。 　　“对。”方米颜也这么想。 　　石星朝道：“咱两说好，钱不能乱花，攒了一千就去存存折，就存五年的，那个利息高！” 　　“好！”方米颜依然没意见，不过她也道，“你的钱可以你去存，不过存折要放我这里。” 　　“行！对了，你的存折我也要看，我们可以每天晚上看一看。” 　　“好！”方米颜喜欢数钱。 　　都结婚了，也不怕方米颜跑了，再加上存折是自己的名字，还有密码……石星朝把自己的存折给了方米颜：“你拿着！” 　　石星朝跟着石振打工，已经一年多了。 　　早些时候他赚的少点，最近挣的却不少，他还一分钱都不花……他有七八张存折，加起来足足一万五！ 　　方米颜一贯没啥表情，这时候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她就没见哪对刚结婚的小夫妻，能有这么多存款的。 　　“你以后白天在石振那里做饭，晚上跟着我绣毛衣，挣的不会少的。”石星朝鼓励她。 　　方米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两人谈过，石星朝又跟方米颜说了自己家里人的性格情况，就带着方米颜回了家。 　　石大山夫妇两个跟石振聊过之后，已经接受现实了，见到方米颜很热情，还道：“小方，虽然你们领证了，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给你……等明天我带你去镇上，给你买几身衣服，买个金戒指，再买辆自行车。” 　　三金全买有点贵，买个金戒指再买辆自行车，还是没问题的。 　　小点的女式自行车，两百多就能买到，石星星就买了一辆。 　　“爸妈，那我呢，我有没有？”石星朝问。 　　“你没有！”陈小芬没好气地说道，她儿子手里有钱呢！她给他花什么？ 　　方米颜却认真道：“伯母，要是明天不下雨，我要去做饭的。” 　　“那？” 　　“能下雨了再去吗？”方米颜问。 　　真勤快……陈小芬道：“可以！哎！你不能叫我伯母了，喊妈吧！” 　　她说着，就给了方米颜一个红包。 　　陈小芬对方米颜，非常满意。 　　多好的一姑娘，还连彩礼都不要……就不知道咋回事，看上了她那个抠门儿子。 　　也是巧了，第二天还是下雨。 　　陈小芬就带着方米颜，去镇上买了衣服和自行车，金戒指也打了一个。 　　方米颜原本总穿她弟弟的衣服，最后换上女孩子的衣服，看着竟是好看很多，等陈小芬带她去理了一个利落的短发，让理发师顺道给她修了修眉毛，颜值更是提升不少。 　　就是石星朝没啥感觉，私底下还心疼：“花了不少钱吧？” 　　方米颜道：“又不是我们的钱。” 　　也是……石星朝舒坦了。 　　另一边，陈小芬却觉得这个儿媳妇，太乖了。 　　他们那儿娶媳妇，人家常常会提很多要求，比如金戒指要多大多大的。 　　她是故意少说点，等着方米颜跟她要别的东西的，比如缝纫机金项链之类……结果方米颜一点要求都没有！ 　　他们攒了很多钱，预备给儿子娶媳妇，还做好了彩礼给出去就拿不回来的准备，现在……钱都花在自家身上。 　　方米颜厨艺还好，今天他们家的菜是方米颜做的，那叫一个好吃！ 　　说起方米颜的厨艺，就要说一下方米颜她爷爷了，方米颜的爷爷是个厨子。 　　早些年，他们村里有人办丧事什么，都是找她爷爷的。 　　方米颜小时候，就常常跟着自己爷爷到处跑。 　　不过八年前，方爷爷有天早上起来，突然一头栽倒没了，说是脑溢血。 　　转天不下雨，方米颜一大早，就去工地那边了，给石大牛他们做早饭，做完她又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菜。 　　有一辆自行车，对她来说真的方便很多。 　　石大牛他们在工地上吃早饭，吃的时候还有点懵。 　　石大牛就忍不住问石振：“阿振啊，方米颜怎么突然就跟石星朝结婚了？” 　　他还想说合一下方米颜和梁大文呢。 　　至于石星朝，石星朝条件挺好的，他以为人家会看不上方米颜。 　　“他们已经谈了几个月了。”石振道。 　　“都谈了几个月了？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石大牛忍不住感慨，但没有怀疑什么。 　　方米颜之前一直有绣毛衣，跟石星朝肯定早就认识了。 　　只能说这两人，瞒得太紧了。 　　另一边，方米颜买了菜，就骑自行车往工地赶。 　　石大牛他们对猪头很感兴趣，猪头又便宜，她就买了个猪头，外加秋刀鱼和几样当季蔬菜，往工地走。 　　还没到工地上，方米颜就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她弟弟用自行车载着她父亲，正“哼哧哼哧”地往工地骑。 　　方米颜停下车，看向两人。 　　“方米颜！”方父看到女儿就很生气：“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竟然不住在家里，你要不要脸？” 　　方米颜道：“我结婚了。” 　　“什么？”方父傻眼了。 　　方米颜又道：“我嫁给我们老板他堂哥了……我们老板很厉害，在镇上认识很多人，你们最好别去闹，要是你们去闹，他肯定会报警抓你们。” 　　方父想到能把自己拎起来的石振，一个哆嗦，但还是道：“你怎么可能突然就嫁了？人家什么都没拿来，你怎么能嫁了？彩礼呢？” 　　“我当嫁妆带回去了。”方米颜道。 　　“你……” 　　方米颜又道：“爸，你有功夫，就盯着点弟弟，小心他又跑出去赌钱！” 　　“你弟弟没赌钱！他是被人骗了！” 　　“你说怎么就怎么吧。”方米颜道，她弟弟一直有跟人赌钱，只是以前都是跟朋友玩，输赢都在十块钱以内，她弟弟脑子活络，还赢得多输得少。 　　有时候他弟弟赢了钱回家，她爸还夸她弟弟聪明！ 第122章 　　方米颜把自己父亲吓唬走，才回到工地上，开始炖猪头，顺便把秋刀鱼杀了腌上。 　　她上午把午餐晚餐的准备工作全做好，中午吃完饭，就骑车回家，去石星朝那边绣毛衣。 　　一直到四点，她才重新回到工地上，开始做晚饭。 　　这又是一个勤劳的人…… 　　石振接下来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工地上。 　　一直到十二月底，他不在工地上留着了，去了长溪市。 　　今年的元旦是星期一，关白羽他们学校就把周一的课调到星期五上了，星期六上周五的课，周日周一放两天假。 　　石振是周六那天去长溪市的，这天市一中只上半天课。 　　长溪市市一中附近，还有一所初中，这里人流挺密集的，自然也就有文具店。 　　那文具店，就挂着“华光文具店”的招牌。 　　石振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大部分的圆珠笔，都是华光的。 　　他没买笔，关白羽拿回家很多笔，他不缺笔用，但买了两本发票——他爸那边不卖这个。 　　买完东西，石振就去校门口等着，没一会儿，就见关白羽出来了。 　　关白羽之前跟石振联系过，知道石振会来接自己，一看到石振，就笑着跑过去。 　　石振伸手去拿他的书包。 　　“哥，我背着就行。”关白羽道，他都多大岁数了？让石振帮他拿书包多不好意思。 　　石振收回手道：“我们去吃火锅吧。” 　　这个冬天，长溪市最流行的就是吃火锅了，大冬天的，也确实适合吃火锅。 　　石振打算先带关白羽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元旦那天，再给关白羽买个蛋糕。 　　一中门口有一些三轮车在拉客，石振和关白羽上了一辆，直奔火锅店。 　　“奶奶，你看，那是关白羽他哥！”孙琪琪指着石振，对来接自己的奶奶道。 　　费萍看过去，正好看到石振和关白羽一起离开，两个年轻人都高高大大的，非常帅气。 　　之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关白羽，又发现自己的孙女儿靠着关白羽的笔记，化学物理的成绩都有所提升之后，费萍对关白羽，就喜欢起来。 　　她后来没跟关白羽单独见过面，但是从很多人嘴里，听说了这个人。 　　她认识的人里，不乏孙辈在一中读书的，一中的老师她也认识好些，这些人对关白羽的评价都不错。 　　也因此，这次临近期末，她特地提醒自己的孙女儿，让她去跟关白羽借课堂笔记。 　　至于关白羽他哥……她见着了，才发现这人自己之前见过。 　　这些日子这人没少带着礼物，来拜访住在他们家附近的徐工，说是来讨教建筑方面的知识的。 　　小伙子长得好，她一个朋友，还动过心思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跟徐工打听了一下他的消息，得知他在当包工头，没有学历，这才放弃。 　　“琪琪，你借到关白羽的笔记了吗？”费萍问。 　　“借到了，前几天已经抄完了。” 　　“那这两天你好好复习，要是有不懂的，就去问人。”费萍道，他们住的地方，想找人问高中知识，很快就能找到。 　　“好。”孙琪琪点头，他们已经高二了，学习比高一的时候紧张了很多，而她为了维持住成绩，如今满脑子都是学习。 　　就连她的好闺蜜邱芸欣，最近整天说的，也是“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和关白羽去一个城市上大学”什么的。 　　见孙女儿心思都在学习上，费萍更高兴了：“你舅舅买了一些学习资料给你吗？你可以送关白羽一份。” 　　“嗯！”孙琪琪满口答应。 　　石振刚重生的时候，实在没钱，要用钱的地方也多，哪怕带着关白羽来长溪市，也只能带他去吃快餐。 　　但现在他有钱了，自然不用再亏待关白羽。 　　石振到了火锅店，就点了一些关白羽爱吃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和关白羽说话。 　　关白羽和梁秦轩的公司，最近发展的挺好的，他们已经打算年后开个工厂，专门生产圆珠笔笔杆了。 　　厂房还会让石振帮着盖。 　　不过，到时候梁父那边会追加一些投资，因此关白羽的股份，也会被稀释掉一部分。 　　对此，梁父还专门找关白羽谈过，并许诺给关白羽一定数量的现金补偿。 　　关白羽已经答应了。 　　开办工厂之后，公司规模会变大，公司名下也有了资产，所以他的股份虽然少了，但价值其实会变大。 　　“哥，梁秦轩他爸打算补偿我两万，我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到时候你拿着吧！” 　　“我有钱，”石振笑道，“你拿着吧，想买什么就买……你快要读大学了，用钱的地方会多起来。”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哥，你不要跟我这么生分。”关白羽道。 　　关白羽有些烦躁。 　　石振有时候，跟他分的太清楚了，反而让他不开心。 　　石振注意到关白羽情绪不太对，当即道：“那就先放在我那里吧。” 　　关白羽这才笑了。 　　石振见状，跟他聊起了别的，比如石星朝结婚的事情。 　　“哥，他还给你分喜糖了？”关白羽有些吃惊——以石星朝的性格，按理不会去买喜糖。 　　“估计是村里有人结婚，分给他的。”石振笑道。 　　石振和关白羽聊起方米颜和石星朝的婚事的时候，方家那边，也在说着这件事。 　　“三丫头就是个白眼狼，白养她这么大了。”方父这几天一直很生气，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他女儿这是跟人私奔了啊！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他！ 　　方母道：“那你想法子去把她找回来啊……” 　　之前方米颜虽然神出鬼没的，但家里的活儿都会帮着做，这几天她不在……方母有点招架不住。 　　家里养着十头猪，四只羊，一天到晚跟她要吃的！ 　　那羊还好，可以附近弄点草，也可以把地里菜叶子给它吃，就连稻草和剩饭，它也能吃，就是不能吃多。 　　可那猪不一样……它们胃口大着呢！ 　　当然，要是他们买了饲料，又不介意猪圈邋遢一点，养十只猪比养蚕轻松多了。 　　但他们没钱买饲料。 　　之前方母都是让方米颜去镇上倒泔水回来，再混点番薯什么的给猪吃，现在……那番薯不够猪吃的。 　　米饭什么的猪当然也能吃，但十只猪呢！放开了能把他们家的粮食吃完！ 　　她倒是想让儿子去倒泔水，但她儿子只当听不见，至于她丈夫……她丈夫现在不一定能提动一桶水。 　　“她不肯回来，我能有什么法子？人家攀上大老板的哥哥，看不起我们了！”方父道。 　　方母发愁：“大老板的哥哥，能看上她？” 　　也不怪方母不相信，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三个女儿里，小女儿长得最不好看。 　　她前面两个女儿，嫁的还是不错的，但她小女儿……这一天到晚没个表情，都不知道笑一笑，也不爱叫人，怕是没人会喜欢她。 　　她之前甚至觉得她会嫁不出去。 　　“谁知道呢？指不定人家缺胳膊断腿的。”方父道，说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瘸腿的，本就红透的脸，顿时更红了。 　　“那可怎么办好？”方母急了。 　　“她自己愿意的，我能怎么办？”方父又骂骂咧咧的。 　　骂着骂着，方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方母道：“你去找她去，让小良带你过去，结婚可以，但彩礼必须出，婚礼也要办……他们不是大老板吗？彩礼让他们给一万！” 　　要是能拿到一万块彩礼，他们就轻松多了，大部分亲戚的借款都能结清，至于两个女儿那里，缓缓也没关系。 　　方母倒抽一口冷气：“一万是不是太多了？” 　　方父道：“哪里多了？人家可是大老板！而且他多半是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一定要让他多给点钱！” 　　其实他想让人家给四万，但是现在乡下结婚，基本就给个三四千，四万到底不现实。 　　方母坐上方米良的自行车后座的时候，还在担心女儿。 　　她女儿，也不知道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家若是好好的，还有大老板当弟弟，肯定看不上她女儿，那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方米颜结婚也有好几天了，方父已经打听出来方米颜在哪里了，很快就找到了关家村，问了问之后，就找到石星朝这里。 　　小村子是藏不住事情的，石星朝找了个对象的事情，关家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现在方米颜的母亲来了……立刻就有人给她带路。 　　方母满心忐忑，想让儿子先走，结果她儿子站在她身后不走……她只能自个儿往前走。“原来米颜是你女儿啊！她挺勤快的，做饭也好吃，是个好孩子。”那给方母带路的人道。 　　小奶奶喜欢把家里的破事往外说，并极力在外贬低自己的儿媳妇。 　　但陈小芬不是这样的人，她一直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家里有啥不好的事情，她是绝不会往外说的，有点啥好事儿，那肯定要说的所有人都知道。 　　比如石星朝抠门这件事，她就从不跟人说，只说自己儿子能干，肯干，还什么活儿都会。 　　此外，石星星在村里，她也一个劲儿地夸，弄得关家村这边，已经有好些人想石星星说亲了。 　　现在方米颜来了……陈小芬没跟人说方米颜和石星朝偷偷领证的事情，只说方米颜是石星朝的对象，他们过年回家要办婚礼的。 　　现在方米颜家里有事，才来他们家住些日子，跟石星星一个屋。 　　这边乡下其实挺开放的，比如订婚男女住一起，大家都觉得没什么。 　　婚事吹了，只要女方没大问题，也不影响再找。 　　石家的住宿条件他们知道，方米颜是跟石星星一起住的，那更是连说闲话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陈小芬一个劲儿地夸方米颜…… 　　当婆婆的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 　　这方米颜，绝对是个好姑娘！ 　　带路的人夸个不停，方母听别人这么夸自己的女儿，倒是有点弄不明白情况。 　　她女儿有这么好？ 　　方母很想打听一下自己女儿那个对象的情况，但一时间说不出人家的名字，也就不知道该怎么打听。 　　她正纠结呢，人家又道：“对了你女儿也好福气，找了个好对象！星朝这小伙子，我们村多少人盯着，结果他都不要，就看上你女儿了。” 　　方母愣了：“他很好？” 　　“是啊，小伙子可勤快了，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勤快的可不多见。”那人对着石星朝一顿夸，然后指着关建国家道：“到了，他在那儿呢！” 　　方母看过去，就看到了石星朝。 　　石星朝已经在家绣花快一年半了，基本不出门，把自己的脸都捂白了。 　　他个子没有石振高，但也有一米七多，在关家村这边，算高的了。 　　至于长相，他不说多么俊俏，五官总归是没有硬伤的。 　　人们对男人的长相，总是更宽容一些，不胖也不瘦，个子高，五官没问题，就觉得他们很帅了。 　　石星朝就是这样的。 　　这几天他算是刚结婚，陈小芬见不得他穿旧衣服，逼着他换上新衣服，他看着就更精神了。 　　反正从头到脚，看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尤其是……他身边围了不少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女人，一个个对他笑盈盈的，方母虽然不知道她们都是干嘛的，但有一点很肯定，这个年轻男人，很受欢迎。 　　“妈。”方米良推了方母一下。 　　方母走上前去，想要质问石星朝为什么要拐走自己的女儿，她酝酿好的泪水，都要落下了。 　　这是他们一家，在出门前就商量好的，等见了石星朝，她就赖在石星朝家门口哭，说石星朝骗走了她女儿，逼着石星朝答应出彩礼。 　　方母头一回做这种事情，正琢磨要怎么做，石星朝看到了他们。 　　石星朝其实去过方家那边，还特地认了认人，自然也就认识方母和方米良。 　　注意到方母的表情不太对，他脸上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妈，你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快到里面坐！” 　　他走过去，就搀住方母，带着方母往屋里走，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紧跟着，他又拿了热水壶，给方母和方米良倒水：“你们一路过来很冷吧？喝点热水。” 　　方母端着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妈，你来找米颜的？真不巧，她不在，出去工作了。”石星朝又道。 　　“等等……你怎么叫我妈？不能这样，你们的婚事，我还没答应……” 　　“不是说好过年的时候，就让米颜跟着我回老家，去我家那边结婚么？怎么又不行了？”石星朝打断她的话。 　　他们什么时候说好了？方母委屈极了：“你把我家米颜拐走了……” 　　“妈，你这可不能乱说啊，米颜这么大一个人，我哪里拐她了……”石星朝先下手为强：“你不能因为米颜弟弟输了四万块钱，就不同意我们的婚事……爸要的彩礼真的太高了，我真的拿不出来。” 　　方母：“？？？” 　　方母来了之后，关家村很多人跑来看热闹。 　　之前方母和方米良对石星朝怒目而视，他们还琢磨这是咋回事，现在听石星朝一说……原来是这样！ 　　方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方米良已经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方母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小良，小良……” 　　石星朝拍拍手，满脸轻松。 　　石振和关白羽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那方家人，应该是来找事的，可惜没在石星朝手上讨到好，反而被石星朝三言两语逼得灰溜溜离开。 　　石振都不知道该说啥好，石星朝真的挺聪明的，是抠门限制了他的发展。 第123章 　　方家所在的村子，跟关家村有些距离，关家村这边的人，并不认识方母。 　　但刚才方母和石星朝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不免皱眉。 　　怪不得还没结婚，方米颜就住过来了，原来家里是这么个样子！ 　　她弟弟输了钱，就要卖了她？ 　　这当妈的，也太偏心了。 　　安山镇附近乡下，女孩子结婚大多要彩礼，但大部分人家，是把彩礼给女儿陪嫁回去的。 　　少数会拿了彩礼钱用，但也不会全拿，总要给女儿准备些嫁妆。 　　不管怎么样，狮子大开口的人，总归是让人鄙视的。 　　“输了四万啊！”还有人啧啧称奇，那可是四万！在关家村，这会儿谁家有四万块，那绝对是有钱人了！ 　　“这种败家子，要是我肯定得打死他，她还当宝贝似的追出去哄。” 　　“就是啊！” 　　“还说米颜被拐了，有这么拐的么？” 　　…… 　　关家村的人，对方母说的石星朝拐了方米颜这样的话，那是一句不信的。 　　人方米颜好好的，白天去给石振他们做饭，晚上和石星朝一起绣衣服，哪有被拐的样子？ 　　石星朝也不是那种满肚子花花肠子骗女人的男人——他们村顶漂亮的女孩子，对石星朝示好让石星朝请她喝汽水，石星朝都不肯。 　　换成别的男人，早十瓶八瓶的汽水送上门去了！ 　　众人说着说着，就说到赌钱这事儿上去。 　　就今年，赌钱的人多了起来，还会搞专门的窝点。 　　这些窝点，一般都在乡下，组织者会找一个农户，给人家一点钱，然后就借人家的房子，供赌客赌钱。 　　他们还会安排人在附近的道路上守着，看到有警察来，就通知那些赌钱的人，飞快地撤退。 　　而这种地下黑赌坊里，往往还有人提供高利贷的借贷服务。 　　他们村，也有人跑去这样的地方赌钱，大家谈起这些人，不免鄙夷。 　　不过……他们村输钱最多的，也没有输掉四万。 　　“那小伙子，年纪也不大吧？家里人竟然就给他这么多钱？” 　　“他也够厉害，还能全给输了！” 　　“就是太宠了，小孩子太宠，是要宠坏的。” 　　……石振也觉得，小孩子太宠，容易宠坏。 　　这个时期，在农村，其实很多男孩被宠坏，这些男孩长大后，赌博成瘾的不在少数。 　　石大牛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只知道给孩子各种物质享受，却不知道要督促他们学习。 　　他们早早地在社会混，不知道赚钱的辛苦，手上又有钱，自然而然就染上了一些坏习惯，赌博只是其中之一。 　　石振和关白羽中午吃了火锅，晚上就吃的简单了一点，结果正吃着，石星朝来了。 　　“怎么了？”石振问，石星朝没事一般不会过来，尤其还是饭点过来。 　　石星朝道：“别说了，我被我妈赶出来了，她说我今天对丈母娘太过分，让我明天去方家赔礼道歉。” 　　石振：“……” 　　“真是的，方米颜都不见好几天了，他们才过来，来了也不问她过得好不好，倒是一门心思想要钱……而且我就下了一下她儿子的面子，她就跑了……”石星朝很不忿。 　　“老一辈的想法不一样。”石振道。他大伯母这个年纪的人，都想着要和和气气的，自然会觉得石星朝过分。 　　“唉！”石星朝长叹了一口气，问石振：“阿振啊，你这里有多的饭吗？” 　　石星朝在石振这里蹭了一顿饭，第二天下午，还真的就带着方米颜，去了一趟方家。 　　一同带去的，还有陈小芬准备的各种礼品。 　　礼品留在了方家，他们自己，倒是很快就回来了，石振跟石星朝聊了聊，确定他们没有吃亏。 　　就是……石星朝很心疼那些礼品。 　　石振：“……”这点东西，真不必太惦记。 　　关白羽生日这天，石振给他买了个蛋糕，两人一起庆祝了生日。 　　庆祝完，他把关白羽送到车站，又把剩下的蛋糕拿去石大林那里，给石大林他们分着吃。 　　当然，只给石大林一小块。 　　石振一直很重视他们的健康问题，没少跟石大林说甜食和油腻吃多了会生病，还让赵美云看着点石大林，别让石大林吃太多甜食和主食。 　　被儿子说了，石大林当时是有点不高兴的，但过几天，又会跟人说他儿子多么多么关心他。 　　他现在，也确实不怎么吃油腻的食物和甜食。 　　赵美云赵秋娟还有石婷，以前只要有肉吃，都是不挑的，肥肉也爱吃，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只爱吃瘦肉了。 　　买菜是赵美云买的，家里人都不爱吃肥肉，她也就挑瘦肉买，或者买鸡鸭鱼什么的。 　　这么一来，石大林就算想吃肥肉，都没得吃。 　　不过顿顿有荤菜，没肥肉吃，石大林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要求不高。 　　然后吧，平常已经吃饱喝足了，他也想不起来要去吃零食。 　　石振了解到他的情况，心里有些酸涩。 　　上辈子石大林干吃白糖之类……可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那时候，大家都不容易。 　　这一年的除夕，在2月18日。 　　关白羽他们有补课，一直到2月12日才放假。 　　也是这天，石振给石大牛他们放了假。 　　他又给了他们每人五百的红包，还表示，等明年他们再给他干活，他这边就给开一个月六百的工钱，红包另算。 　　之前一年，他给石大牛他们的工资不高，是因为石大牛他们没啥技术，但现在，他们都已经是熟手了，肯定要给他们涨工资。 　　更何况，这时候本来就到处都在涨工资。 　　石振刚重生那会儿，很多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两三百，现在工厂女工的工资，都已经四百多了，等过了年应该还会再涨一点，辛苦一点的工作，一个月拿个六百没问题。 　　当然，那些轻松的活儿，工资还是很低的。 　　一些半死不活的工厂，工资就两百，有时候还发不出来。 　　最近安山镇镇上，就出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情——有人偷糠。 　　偷糠就算了，这人偷糠，竟然还是为了自己吃。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下岗了，家里断了粮。 　　石振今年没那么缺钱了，也就不打算带东西回去卖，他甚至不想开拖拉机回去。 　　毕竟这太麻烦了。 　　但石大林和赵美云想赚这个钱，两人从店里拿了一些东西，准备拿回去卖，还让石振开拖拉机送他们回去。 　　家里人想赚钱，还是要鼓励一下的，石振这次，就还是开着拖拉机，载着家里人回去。 　　石振他们14号才出发，而这个时候，石星朝和石大牛他们，已经回到老家了。 　　过年的时候镇上人很多，摆摊卖炸串生意不会差，但石大山和陈小芬惦记着儿子结婚的事情，不打算挣这个钱，就早早回去了。 　　今年过年，公交车比去年要挤很多，而那些赶车的人里，不乏出来打工，又在这会儿回家过年的。 　　石大山和陈小芬去年出来的时候，没把家里的被褥什么的全都带出来，这次回去就只拿了一点换洗衣服，和给亲朋好友的礼品。 　　石星火更不用说，他自个儿就带了点换洗衣物，身上背的东西，都是石大山和陈小芬两个人，让他帮着拿的。 　　但石星朝和方米颜不一样，他们两个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分量还很重。 　　陈小芬见瘦瘦小小的方米颜又背又拎的，都快被东西压扁了，实在有点看不过去，忍不住去说石星朝：“你这臭小子，抠成精了你！” 　　石星朝和方米颜两个人背着的，都是咸肉酱鸭之类的东西，散发出阵阵肉香。 　　他们老家那边因为没啥地，养羊的有，但养猪的不多，毕竟猪是要吃粮食的。 　　所以，猪肉这玩意儿，他们那里的价格，比安山镇这边，还要贵一点。 　　临近过年，肉价肯定更贵。 　　当然了，临近过年，安山镇这边的肉价，也是会贵的，所以石星朝和方米颜两个人，提前一个多月，就买了一些肉，做成咸肉，还杀了十来只鸭子做酱鸭，这次更是专门背回去。 　　至于背回去干嘛……他们这不是要办婚礼么？ 　　别看他们那山沟沟里穷，亲戚着实有不少，哪家办婚礼或者办丧事，全村的桌子都要借过去用。 　　就说石大山家，亲戚加起来就有一百七八十人，至少要二十张八仙桌。 　　礼金一般都是够办婚礼的，还会多，但在婚礼上省一省，这不得多赚点？ 　　“妈，你以前不是一直让我不要乱花钱，要勤俭持家吗？”石星朝反问。 　　陈小芬：“……”她确实觉得，小孩子不能乱花钱，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儿子能抠成这样啊！ 　　她是想让儿子花点钱，才让儿子自己出钱办婚礼的，早知道这样……这婚礼不如他们来办。 　　回去之后买头猪，再买点鸡鸭，保管体体面面的。 　　好吧，她儿子背了那么多东西回家，那婚礼应该也不会不体面。 　　陈小芬决定眼不见为净，想了想，又对方米颜道：“小颜，我帮你拿一个！” 　　她这个儿媳妇，大概是在娘家被亏待了，就有点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 　　还特别听她儿子的话。 　　她儿子抠门，让她去做咸肉酱鸭，她就真的去做了，还让他们连着吃了几天鸭肠鸭胗。 　　现在更是帮着石星朝，背这么多东西…… 　　方米颜要是知道陈小芬这么想，估计会不好意思。 　　石星朝跟她说好，到时候收了礼金扣除成本，剩下的钱让她存着，她才这么尽心尽力的。 　　当然了，他们两个都不爱花钱，存折一起放着，其实存谁的名字，区别并不大。 　　他们转了几趟车，终于回到老家的时候，他们那儿很多去年出去打工的人，已经回来了。 　　他们刚到乡里，就遇到了同样回乡，穿的光鲜亮丽的石志强一行人。 　　石星朝跟石志强差不多大，小时候还一起玩来着，后来他一心搞钱，石志强整天瞎晃，两人就走远了。 　　去年过年石志强和赵秋娟相亲不成，看到他阴阳怪气的，石星朝对这人更是不喜。 　　“哟！石星朝你们回来了啊！”石志强看到石星朝他们，先打了个招呼，又道：“你们怎么背回来这么多东西？是在外面干不下去，打算回来了？” 　　“你想多了。”石星朝道。 　　石志强嘻嘻一笑：“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在外面混的不怎么样……啧啧，在一个小地方打工，能干成啥样？我跟你说，我们在省城打工，挣得那才叫一个多！一个月有五百块！” 　　石志强提到自己一个月赚五百的时候，特别得意。 　　他觉得去年石振他们说他们赚了多少多少，都是假的，外面的钱可没那么好挣！ 　　石星朝：“……”不要说他了，方米颜在石振那边做饭，闲下来再绣绣毛衣，一个月也有四五百，吃饭还石振那边包了，吃的特别好！ 　　而且石振都说了，等明年人多了，方米颜给他们做饭，会加钱，一个月给四百。 　　至于他爸妈他妹妹还有他，挣的就更多了。 　　现在他们家挣的最少的，反而是他哥，但他哥明年也能加工资。 　　“省城可大了，那边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在盖房子，我们每个月都有活儿，一点不空闲，一年下来挣了五千多。”石志强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恭喜恭喜！”石星朝看了眼他晒得黝黑的脸，道，“我一年也就挣了一万，确实一般般。” 　　他去年全年，挣的可不止一万。 　　他跟方米颜结婚那会儿，有些钱在各个厂里，没有结清，但年底，所有的钱都结清了。 　　他一年下来，大概挣了一万五。 　　石志强脸都黑了：“你吹牛吧！吹牛也不能这么吹！你们在一个小地方，能挣这么多？” 　　那些和石志强一起出去的人，也不信石星朝的话。 　　他们干得那么辛苦，一个月也就挣不到五百，石星朝顶着一张小白脸，明显没干啥活儿，能有几个钱？ 　　“你爱信不信，”石星朝笑笑，“对了，我还在外面找了个对象，带回来结婚了。” 　　他说着，就指了指方米颜。 　　方米颜朝着石志强笑了笑。 　　在县城的时候，陈小芬特地让方米颜换上了新衣服，为了避免别人觉得他们家亏待新媳妇儿，还只让方米颜拿了两个轻便的包袱。 　　方米颜在石家养了一个多月，长了些肉，这会儿笑盈盈的，不说多么好看，但绝对不丑。 　　最重要的是，这是外面来的！ 　　外面的姑娘，都是不乐意嫁到他们山里的！ 　　还没结婚的石志强看着眼睛都红了。 　　偏偏，石星朝还道：“我挣的不算多，我爸妈挣的，那才叫一个多，一年大概有个两万吧！” 　　石志强冷哼了一声：“吹牛！” 　　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这一路上，石志强再不跟石星朝说话了，一直到他们走到村子附近，石志强才抬头挺胸，又嘚瑟起来了。 　　他们一进村子，村里人就全都围上来了。 　　去年，石大林是村里人羡慕的对象，现在石大林他们还没回来……大家就去跟石大山说话了。 　　这一说……他们就羡慕地不行。 　　石大山他们夫妻两个，一个月竟然能挣两千！ 　　那可是两千！ 　　这也太多了！ 　　“你们真以为钱那么好挣？我们在省城，一个月也就挣五百。”石志强有些气不过。 　　石志强觉得自己这么说，周围人肯定会羡慕地看着自己。 　　一个月五百，这绝对不算少了。 　　他们村里，多得是全家忙活一年，都挣不了五百的。 　　然而……村里人看了他一眼，但没什么人搭理他。 　　石志强有点傻眼。 　　倒是石志强的母亲，把石志强拉到旁边问他：“阿强，你一个月挣五百，咋没寄钱回来？电话也不打回来一个！你这次回家，带回来多少钱？” 　　“妈，省城那边开销大，一个月五百都不够花的。”石志强尴尬道。 　　石志强他们去了省城，一开始没有找到工作，后来……就被人拉到工地上去了。 　　工地给他们开的工资，确实是一个月五百，但总是会晚一点才给，他们还要给工头一点好处，才能保住工作。 　　这也就算了，他们的工资，工头还每个月都扣下两百，说要年底才给他们。 　　工地虽然包住也包吃，但吃的特别差，他们一直干力气活，吃那么点晚上饿得睡不着，总要另外买点吃。 　　有时候工地不开工，还不供饭，他们只能买来吃。 　　另外再买点生活用品……这都要钱！ 　　孝敬完工头一个月就剩下两百多……像石志强这样对生活有点要求的，稍微花一下就没了，跟他一起打工的人里，那些特别节省，饿了只买馒头吃的，才能每个月省下一百来块。 　　这也就算了，到了年底，他们在工头那里的两千工资，工头还扣了一千，说要明年才给。 　　他现在手上，就只有一千块。 　　“谁能一个月花五百啊！石振给石大牛开一个月三百的工资，石大牛能一分不少地全寄回来，有时候还有奖金……这一年，石大牛家收到的汇款加起来，至少有四千！”石志强的母亲道。 　　石大牛光寄回来的钱，就已经有四千了，他年底拿的钱，还没寄回来呢！ 　　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毕竟邮局每次送汇款单来，大家都会去围观。 　　也因此，石志强说他一年挣五千，大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不是应该的么！ 　　“那……那是石大牛太省了。” 　　“石多福那个爱花钱的，陆陆续续也寄回来两千多了。”石志强的母亲道：“他电话里还说，过年会有奖金，也拿回来。” 　　石志强：“……” 　　“对了，石大林他们家，在安山镇买房子开店了，还安了电话机……那才叫厉害！” 　　石志强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木木地听自己母亲说石振家里的事情。 　　这一年，石振他们虽然没有回村，但村里，一直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石志强他们出去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跟着石振出去打工的人则不一样，隔个一两个月，就有汇款单寄回来。 　　最重要的是……石大林那里，竟然安了电话机！ 　　跟着石振去打工的人，都曾打电话回来，石大牛他们的家里人想要联系石大牛，也能打电话过去……多好啊！ 　　她儿子呢？简直没影了！ 　　石志强的母亲絮叨个不停。 　　石志强突然觉得，手里的一千块钱不香了。 　　不过，就算石志强只带回来一千块，也让村里人很羡慕了，村里想要出去打工的人，顿时更多了。 　　等石大牛他们回来，说了他们这一年都干了啥……村里人最想的事情，就成了跟着石振去打工。 　　和石志强一起出去打工的人都说了，他们工地上吃的特别差，石振那边就不一样了，石大牛他们顿顿吃肉！ 　　瞧瞧，石大牛他们一个个的，胳膊上的肉都隆起了！ 　　不过，就算石振不带他们出去，他们也要跟着石志强他们，去省城打工。 　　石志强他们挣的也不算少了！ 　　总比他们留在山里强。 第124章 　　一直到除夕前一天，石振他们才回到老家。 　　县里很多地方都变了样子，比如以前仅仅只是平整了一下的道路，现在都用沥青或者水泥浇筑好了。 　　这里还多了很多摩托车，只要给钱，就可以把人送到附近村子里去，速度特别快。 　　就是不怎么安全，石振就看到有摩托车载着两个成年人，那两人还不戴头盔，从他的拖拉机旁边呼啸而过。 　　等回到村里，石大林和赵美云身边，依旧聚拢了很多人，听她们说外面的事情。 　　虽然石大山他们一家在外面挣了不少钱，但石振他们挣得更多，大家也就对他们的生活更加好奇。 　　而且他们家有电话机，听说石振还有大哥大……村里人来了他们家，都会想要瞅一眼石振的手机。 　　自打到了山里，手机就没啥信号了，现在它的作用，仅仅只是被人参观，然后那些人再夸石振一番。 　　不仅如此，石振还发现……现在村里人对他们家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就连给赵秋娟说亲的人，都已经没有了，所有人都默认，赵秋娟不会再在村里找对象。 　　毕竟石振他们家，在外面都买房子了，以后指不定就待在外面不回来了。 　　不过，不管他们家在村里人眼里多么厉害，这会儿……他们还是不得不住破房子。 　　这房子是真破，屋顶到处都是漏雨的窟窿。 　　石大林在堂屋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鼻子都不通了。 　　他一直擤鼻涕，还抱怨：“这房子，住着真不舒服。” 　　赵美云想也不想就道：“是啊，昨晚上我们屋里，就窜出来一只老鼠，那老鼠往墙上跑，差点把婷婷吓哭。” 　　虽然回来之后，只住了一个晚上，但赵美云已经觉得这里处处不顺心了。 　　别的不说，她们三个女人睡一张床，就很不方便。 　　至于老鼠，当年老鼠在石婷身边跑过，石婷一点不怕还会上脚踹，有一回石振打死了一只老鼠，她还问能不能吃……现在见着老鼠，她竟然又叫又跳的！ 　　赵美云一边说，一边准备做早饭，然后又不习惯了。 　　他们家在安山镇，电饭煲燃气灶煤炉都是齐全的，做菜做饭快得很。 　　可在这里，要用土灶做饭，那叫一个不方便。 　　就说这锅，又大又笨重，她做完一个菜想洗洗，就要倒水进去，刷过之后再用葫芦把水舀出来，光一遍还洗不干净。 　　以前她能做完菜都不洗，直接做下一个菜，现在却有点受不了。 　　石大林道：“阿振，能不能过了年，让大牛他们在这里多留几天，帮我们盖个房子？这样等我们明年回来，就能住新房子了！” 　　“爸，我得到消息，安山镇的安宁路要加长，两边的地皮会卖……到时候买了地皮，就能盖个沿街的房子了，你不要安山镇的房子，要在这里盖？”石振问石大林。 　　安山镇最大的一条路，就是安宁路。 　　那原本是一条河，后来被填平，改成了路。 　　这路不长，路的南边，是居民区，石家租住的房子就在路南边的小巷子里。 　　路北边，也有很多小巷子通出去，菜场、电影院等，都在那边。 　　菜场电影院什么的再往北，那就是小学和初中了。 　　安山镇接下来会搞开发，让周围的农户拆迁，把镇子扩大，期间，由西向东的安宁路会被拉长，还会再建几条由南向北的路。 　　然后因为开发要钱，钱又不够……安山镇这边，就会卖路边的地皮给人盖房子，并以此收钱。 　　收了钱，他们再赔给农户，当然这钱肯定不够赔，然后会附赠一块路边的地皮给农户，让农户自己在路边，拿着赔偿金盖房子。 　　因为钱少，这时候的农户又受不了没有土地，所以拆迁过程有点慢，不过后来，年轻人全都进了工厂，不愿意再干农活，经济又发展起来，沿街房子底楼的铺面铺面，一年的租金还是种地挣的钱的两三倍……大家就争着抢着求拆迁了。 　　就这么慢慢拆慢慢拆，十年后连离镇上有些距离的关家村，都整个拆迁了。 　　拆迁这事儿，跟石家人关系不大，石振刚买的那房子，周围全是挤在一起的老房子，镇上暂时是不会考虑拆迁的。 　　拆镇上老房子的成本，比征收周围农民的地的成本大多了。 　　这时候征收农民一亩地，给个几千块就行了，镇上一亩地……里面得有多少房子？ 　　十来年后老房子影响城市面貌，才会被拆迁改造。 　　说回买地皮，这其实是石振早有打算的事情。 　　石大林他们有点积蓄，赵秋娟也一样，石星朝石大山他们现在应该也有不少存款。 　　两家人完全可以凑一凑，在街边买一块地皮，一起盖房子。 　　当时安山镇，要求买了沿街地皮的人，房子统一盖，盖五层。 　　这些房子，地皮大概是一百四十个平方一块这么卖的。 　　也就是说除掉底楼商铺，上面有四套将近一百四十平的房子。 　　当时镇上很多人家，家里住着特别挤，就跟人合伙买一块地皮盖房子，上面的房子一家两套，下面的铺面也分两个，一家一个。 　　他们后来都赚翻了。 　　零几年的时候，一个铺面的租金，就要一两万了，好地段还更贵！ 　　至于上面的房子，也是一年比一年值钱。 　　他把石大林他们接出来之后，最初就是从农村拆迁户手里买了临街的房给他们住。 　　那时一些拆迁户，为了节约成本以及让房子大一点，会两家合一个楼梯，他就一家买一套，买了两套对门的给石大林赵美云，还有赵秋娟一家住，花了他二十五万。 　　那会儿他钱不多，买完两套房就没啥钱了，石婷和赵冬娟没结婚，他觉得她们都可以和石大林夫妇一起住，就没给她们买。 　　后来石婷嫁出去，就住到公婆家了，而赵冬娟……她一直闹，石振就给她买了个以前镇上工厂给员工分的那种一室一厅的宿舍，那个很便宜。 　　可惜赵冬娟觉得太小，一直不满意。 　　两千年初，一套房就要十多万了，可现在买地皮带盖房子，五层的房子盖下来，总共也就十几万。 　　买了总归没坏处！ 　　而且，石大林他们手上钱多了，指不定就冒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石振上辈子，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大部分像他一样，从农村出来，突然富了的人，手上拿着太多钱不是好事。 　　女人还好一点，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特别容易飘，一飘就觉得自己是有钱人了，觉得自己牛了，烟要贵的酒要好的，买车就想买豪车，最严重的，还会去赌钱玩女人。 　　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们有点钱，就让他们花光，那他们立马，就又老实了。 　　而这个花光，当然不能乱花，最好还是买房。 　　说起来，石星星的未来老公梁卫国，就“飘”过，零八年那会儿，他们夫妻两个挣了点钱，他立马去买了辆二十万的车，言语间还大有再挣点钱，要买百万豪车的意思。 　　然后被石星星骂了一顿。 　　后来他们每次有点钱，石星星就去买房，给家里搞了一堆房贷……他再也没空想豪车了，甚至他那车开到石振去世，都十四年了，也没换。 　　石大山和石大林年纪不小了，本身也比较踏实，石振相信他们不会去赌钱玩女人，但石大林有了钱之后，确实有点无所适从。 　　还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在山里盖房子。 　　让他把钱花掉比较好。 　　对了，有钱之后还要防备的一点，是被人骗钱。 　　上辈子赵秋娟就曾被人骗走她辛苦攒的钱。 　　从头到尾，一直把钱捏手里不放，从未被人坑过钱的，也就只有石星朝了！ 　　“买地皮盖房子？”石大林有点懵：“这要多少钱？” 　　石振道：“地皮比较贵，估计买下来要个七八万，但盖房子不贵，钱还不是一次就要出清的，可以慢慢来一点点给钱。” 　　石振把自己上辈子了解到的情况，全都说了。 　　买地皮虽然贵，但石大林和石大山他们合伙的话，一家四万也够了。 　　到时候分一分，正好一家一个店面两套房，挺好的，再多……他们也负担不起了。 　　贷款的话，这时候石大林他们要贷款，也很困难。 　　说起来，长溪市这边除了买沿街地皮，还有个挺有意思的操作。 　　大概就是要推广公交车，但是没钱，就让人出钱去买公交车，然后公交车开了之后赚到的钱，分给那些买车的人。 　　因为人流量大，这时候坐公交车又不便宜，很多买了车的人，都狠狠地赚了一笔。 　　石振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最近才知道。 　　这两年，石振做的决定，最后都被证实是对的。石大林和赵美云，下意识的，就听他的话。 　　赵秋娟就更不用说了，她早就有了买房子的心思！ 　　石振提到她可以出个三分之一的钱，然后两套房里的一套给她……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那套还没有影子的房子了。 　　石婷也对新房子充满向往。 　　她想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房间。 　　石大林去年有钱之后，就没忍住，买了彩电。 　　今年……一开始开小卖部，花光了他的钱，还让他跟赵秋娟借了很多，他就啥也不想买，一心想挣钱了。 　　但现在欠的钱已经还清，还有了存款，他就又开始琢磨要买点什么了。 　　其实……他私底下还跟赵美云商量过，打算他们两个，一人买一条金链子。 　　不过现在要在安山镇盖房子，那金链子肯定不买了，他得攒钱才行！ 　　惦记着要赚钱，正月初二开始，石大林和赵美云，就去乡里摆摊了，卖华光文具还有各种零食。 　　他带的，都是在他那个小卖部卖得很好的东西，在这边也同样卖得很好。 　　这附近的孩子，过年多多少少能拿点压岁钱，可不得买点东西？ 　　就说石大牛那个儿子，别看他还小，一口气就买了二十块钱的东西，那叫一个阔绰。 　　石振他们这次回来，会待到初八再走，主要是石星朝的婚礼，定在正月初六办。 　　如果石星朝娶的是本地姑娘，那他们初五就该忙活起来了——婚礼前一天，男方是要杀猪，然后给女方家送半只猪，还有杂七杂八很多东西的。 　　这么折腾下来，大半天就过去了，晚上男方家还要做几桌菜，请来帮忙的人吃饭。 　　因为方米颜家不在这里，这天所有的事情，就全都省了，同样省了不少钱，至于婚礼这天…… 　　按照本地习俗，婚宴要吃一天，亲戚只吃午饭晚饭，帮工却连早饭都要管。 　　石振一大早，就跟家里人一起，把他们家的桌子椅子，还有锅碗瓢盆，全都搬到石大山家，然后去做帮工，以及吃早饭。 　　早餐主食是年糕粥，菜有咸肉烧笋干、咸肉烧海带，以及炒咸菜。 　　这样的菜在他们这里，已经称得上丰盛，村里跟石振一样来帮工的人，都吃得很开心，还对方米颜夸了又夸。 　　下厨的是方米颜这个新娘子！ 　　更让他们无语的，是……午饭晚饭，同样由方米颜下厨！ 　　他们这里拜堂都是上午拜的，拜堂之前，方米颜就把酱鸭什么的切好了，拜完堂，帮工把她提前准备好的菜端出去之后，她又当场烧了几个热菜。 　　当然，准备工作帮工都帮她做好了，石星朝还给她打下手，包了各种杂活。 　　午饭有酱鸭，有咸肉咸鱼，还有白切鸡……同样很体面。 　　不过石振觉得，这些东西，花的钱应该不多。 　　毕竟像鸭子，他们这边价格不便宜，但安山镇那边挺便宜的，这些酱鸭是方米颜自己做的，成本更低。 　　“这酱鸭真好吃，我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鸭子。”村里人赞不绝口，他们这里没有做酱鸭的习惯，更不要说方米颜这酱鸭，做的时候还放了花椒之类的调料，味道是真好。 　　“她做的这个汤也好吃，我头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 　　“这些炒菜，样式也新。” 　　“听说石大牛他们，天天吃新娘子做的菜，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石星朝更让人羡慕吧，我说他之前干啥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原来是眼光太高！” 　　…… 　　石振作为石星朝的堂兄弟，按照惯例，是帮工主力军。 　　他要负责上菜，吃饭都要别人吃完了才能吃，当然，这主要是桌子不够用。 　　不过石婷和关白羽，能上桌吃。 　　石婷还小，就不指望她做什么，至于关白羽，那是远来的客人。 　　村里人要么喝酒，要么喝汽水，不过关白羽什么都没喝，他盛了饭，一边吃，一边看石振。 　　等石振端菜端到他们这桌，他立刻夹了一块豆腐皮包肉，送到石振嘴边：“哥！” 　　他哥一直忙着，这会儿肯定饿了！ 　　石振看着那被送到自己嘴边的食物，愣了愣，才张开嘴吃了。 第125章 　　关白羽等石振吃了，才坐下来继续吃饭，顺便琢磨着，等石振待会儿过来，再给他塞点别的。 　　石振他们要等第一批吃饭的人吃完，收拾了桌子，才能开吃，那时候菜都凉了！ 　　一个八仙桌只能坐八个人，赵美云他们都在帮忙，关白羽和石婷，是跟石大牛家里人一起坐的。 　　石大牛也在端菜，这会儿桌上有石大牛妻子孩子，石大牛父母，还有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妻。 　　那对老夫妻里的男人一上桌就喝酒，还不停地劝石大牛他爸喝酒，让关白羽也喝……关白羽不喝，他就很不开心。 　　吃菜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筷子不停地在面前的菜里翻个不停。 　　至于那对老夫妻里的女人，之前她很安静，这时却突然道：“这桌菜是我们的，你给别人吃做什么？” 　　两地方言有点不一样，但关白羽基本上都能听懂，有点无语。 　　虽然石星朝抠门，但也知道婚宴不能不体面，再加上陈小芬夫妻两个最后另买了一些猪肉回来，这顿婚宴其实很丰盛，他们这些人哪怕不吃饭，光吃菜吃到饱，也不见得能把菜吃完。 　　这种时候，给帮忙的人吃口菜都不行？ 　　真要计较这个，那一桌坐着，小孩子吃的少，不就太亏了？ 　　不过这种场合跟人争论，最后闹心的是石星朝这对新人。 　　关白羽只当自己听不懂，等石振过来的时候，又给石振塞了一块鸡肉。 　　那老太太，顿时又不高兴了。 　　石大牛的妻子见状，不好意思地冲着关白羽笑笑，然后又去看自己儿子，拿勺子舀了饭送到他嘴边：“小宝，你再吃一口饭，不能只吃酱鸭。” 　　石大牛的儿子扭开头，专心吃手上拿着的酱鸭腿。 　　这也就算了，石大牛的父亲，还把那盘子酱鸭，直接端到孙子面前：“小宝喜欢吃，就让他吃么！你看他胃口多好！身子多壮实！” 　　这孩子瞧着六七岁的样子，就这么霸着一盘子酱鸭吃，也不觉得咸，倒是石大牛的老婆挺尴尬的，冲着关白羽不好意思地笑。 　　这次，那老太太反而不说什么了，估计是不敢是人家。 　　关白羽很快就吃完了，去找石振：“哥，我帮你端菜吧。” 　　“都端好了。”石振笑起来，他们现在就等着有人吃完，然后收拾一下桌子去吃饭。 　　不喝酒的人吃饭都快，菜上齐没多久，就有两桌人吃完了，石振他们收拾了一下，把预留的菜端上去，这才开始吃饭。 　　也就是这个时候，石婷过来了：“哥，你给我一块酱鸭。” 　　他们这桌，就是他们家和石大山家的人，都是成年人没孩子，石振就把酱鸭腿给她：“怎么了？” 　　“一口没吃到。”石婷郁闷，那酱鸭一开始离她有点远，她当时在喝汽水没吃饭，也就不想着吃这种下饭的，后来么……那酱鸭就被石大牛的儿子霸占了。 　　她甚至饭都没吃饱……拿了酱鸭腿，石婷又去盛了一碗饭，挤到赵美云和赵秋娟的凳子上坐着，开始吃。 　　关白羽瞅了一眼他们之前坐过的桌子，见之前那个老太太，拿了几个碗，已经把桌上的荤菜装走了。 　　那老大爷，则依然一边喝酒，一边搅合面前的一碗菜。 　　至于石大牛家的人……他们家的大人都已经吃好了，倒是孩子还在边玩边吃。 　　石大牛的父母把孙子要吃的端到孙子面前……那是谁也不让碰的。 　　吃过饭，帮工们就开始洗碗，顺便把晚上要用的食材准备好，清理掉。 　　女人们都在择菜，男人们就提水洗碗，石振和石大牛一起洗，顺道跟石大牛说起了方米颜家的事情：“方米颜她父母，别看对她不怎么样，对她弟弟那叫一个好，然后就把她弟弟宠坏了，也不知道他弟弟以后会不会还去赌钱。” 　　“是啊，她弟弟也太过了，哪能去赌钱呢！还输那么多！” 　　“孩子真不能宠，容易把孩子宠坏。”石振道，他是想提醒一下石大牛，别太纵着孩子。 　　石大牛连连点头，但一点都没往自家孩子头上想。 　　石振：“……” 　　“所以哥，当初你卖冰棍，婷婷要吃一个，你才非要跟她收钱？”关白羽笑着插嘴，他知道石振想做什么，就帮个忙。 　　“还有这事？”石大牛吃惊。 　　关白羽就把石振当初让石婷绣衣服，用绣衣服的钱买零食的事情说了。 　　石大牛很不理解：“她还在读书，哪用得着这样？”他觉得石婷实在是个又乖又可爱的小姑娘，让干嘛就干嘛特别听话，不像他儿子，整天这不顺心，那不顺意的。 　　“她要是还在读书，就大手大脚花钱，长大了可怎么办好？指不定到了那时候，几千几万的，她都不当回事，那再多的家业，也不够她败的。”石振道。 　　石大牛这会儿，倒是愣了愣。 　　最近他儿子，花钱实在有点厉害，跟他要了很多钱，买回来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石大牛就见自己儿子，拿着一包零食往这边走来。 　　他拆开零食吃了一口，似乎是不喜欢，反手就扔了出去。 　　石大牛他爸见了，连忙去捡回来，见没脏，就自己吃了。 　　而这个时候，石大牛他儿子，已经在拆另一包零食了。 　　石大牛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石星朝的婚礼，在村里人看来，办得特别好。 　　办婚礼的时候，有些人会把桌上的菜打包走，但也有些人不会这么干，最后就剩下来不少菜，石大山夫妻，就叫了一些亲近的亲戚，让他们明天还去他家吃饭。 　　不过石振拒绝了没去，他明天要去县城办事。 　　石振去县城，把关白羽和石婷都带上了。 　　带石婷是因为他要迁他和石婷的户口，至于带关白羽……剩菜没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去县城玩玩。 　　石振之前就问清楚了要带的东西，一样没落下，相应的手续很快办好，等回去后，再去安山镇那边办理一下，他和石婷的户口，就能迁过去了。 　　初八这天，石家人就回安山镇了。 　　他们依然开拖拉机回去，石大牛他们则是坐公交车，和石大牛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其他十几个人，都是石振从老家找的工人。回到安山镇，石振等人从拖拉机上下来，一个个的，都长松了一口气。 　　这次回老家，感觉比上次，要累很多，还处处不习惯，吃不好睡不好的。 　　好日子过多了，就过不了艰苦生活了……不说别人，石大林不小心得了感冒，就一直没好全。 　　赵美云、赵秋娟还有石婷路上就念叨着要一起去浴室洗澡，回到家就急急忙忙去拿换洗衣服，石大林见状，打算跟着一起去。 　　安山镇有个浴室，洗澡两元，很多人冬天要洗澡，都是去浴室的。 　　石振见状，就问关白羽：“小羽你要不要去浴室洗澡？” 　　“哥你去吗？”关白羽问。 　　“我不去。”石振笑道，他在家洗就行。 　　“那我也不去。”关白羽毫不犹豫。 　　“行吧，那我们回去洗澡。” 　　石振的工地，到了正月十五才开工，而这个时候，关白羽早就去学校补课了。 　　工地重新开工，因为多了一些工人的缘故，进度快了一些，但没有快很多。 　　毕竟新来的工人很多活儿不会干，要人教。 　　这次负责教这些工人的，就不是石振了，而是石大牛。 　　他做事很认真，也细心，脾气还好，很适合教导人，不过过了几天……石振就发现，他情绪不太对。 　　“大牛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石振问他。 　　石大牛犹豫片刻，才道：“阿振，你说我家那小子……家里人是不是太宠他了？” 　　石振没说话，但这种时候，不说话就代表肯定了。 　　石大牛道：“我老婆也觉得孩子不对，想让他改改那些坏毛病，可是我爸妈一直拦着……就之前吧，我见他乱花钱说了一句，我爸妈还反过来骂我。” 　　石振没说话，石大牛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孩子花的钱，比我们全家花的都要多，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不许别人碰一口，真是的……” 　　石大牛在外面打工，过年才看到儿子，稀罕地不行，一开始不管儿子干了啥，他都觉得没什么。 　　但石星朝婚宴之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儿子这样子，会不会将来跟方米颜他弟弟一个样？ 　　这几天他跟方米颜打听过，甚至觉得自己儿子，指不定比方米颜的弟弟，都要严重！ 　　这可如何是好？ 　　“大牛哥，这边的教育挺好的，孩子来这边读书，将来说不定能考上大学。你跟你爸妈好好说说，让你老婆带着你的孩子住过来，到时候你老婆，还能在这边打工。”石振道。 　　石大牛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石大牛就去石大林那边，给家里打电话，可惜他父母，舍不得让孙子离开村子，来来回回就一个意思——石大牛的老婆出去打工可以，孙子一定要留家里。 　　他们不能没有宝贝孙子。 　　之后，他们还跟石大牛的妻子吵了一架，觉得石大牛想把儿子带出去，都是石大牛的妻子撺掇的，是嫌弃他们不想他们看孙子。 　　石大牛面对情况束手无策，只能又找上石振。 　　石振挺无语的：“那是你的孩子，要是你自己都管教不了，别人又能怎么办？就说这事儿……让你老婆直接带着孩子来找你，你爸妈难道还能跟你断绝关系？” 　　就石大牛的儿子，都没到读小学的年纪，虽然被爷爷奶奶宠着，但也自小跟父母一起长大，对父母很依恋。 　　这次石大牛回去，他恨不得天天缠着石大牛。 　　石大牛的老婆哄哄这孩子，说要带他去找爸爸，直接把孩子带出来就行了，到时候石大牛的父母还能怎么样？只能认了。 　　石大牛有点傻眼：“我爸妈会不高兴……” 　　石振道：“所以你儿子，就是你用来哄你爸妈高兴的东西？他的将来如何，你都无所谓？” 　　石大牛要是一直在山里住着，不会觉得自己儿子在山里读书，有什么不好的。 　　但来了安山镇，下雨什么的，他还喜欢去石大林那边坐坐，见多了这边的孩子都是怎么学习的，也看到了石婷多么用功。 　　还有就是……出来见了世面，他羡慕那些那些在镇上有着体面工作的人。 　　他累死累活才能挣钱，人家办公室里坐着，就能挣钱了。 　　不管怎么样，他这个当爹的，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儿子将来像他一样天天干苦力的。 　　可他儿子在老家读书，多半就是跟大部分人一样，读到初中毕业不读了。 　　不读书没什么，要是还好吃懒做…… 　　石大牛在关家村寻摸了一圈，花钱租了一间屋，然后过了十来天，他老婆就带着他儿子，还有村里其他一些女人，一起过来了。 　　那些村里的女人，也是出来打工的。 　　石振这边不需要女工，但他之前给人盖厂房，那些盖工厂的老板，是需要工人的。 　　他跟人谈过，要了一些工作名额，通知了村里人。 　　现阶段，大城市可能会缺工人，但安山镇这样的小地方，因为附近很多农村人还没有工作的缘故，是不缺工人的。 　　大概要到两千年初，才会出现工厂抢工人的情况。 　　当然，那也没几年了。 　　石大牛的妻子，是傍晚到的，一路问人来到关家村，先见到了石星朝。 　　那会儿她还没什么，等看到石大牛，当即嚎啕大哭，石大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着一起来的女人们说了，他才知道他儿子闹了一路。 　　赶路很累，吃不好睡不好，这孩子一开始哭着要爷爷奶奶，到后来就开始对母亲拳打脚踢，还说脏话。 　　以前在村里，石大牛的孩子虽然不听妈妈的话，但最多就是喊喊“妈妈你坏”之类，从未这样打过母亲。 　　这次被打，石大牛她老婆都傻了。 　　石大牛也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这样。 　　相比于自己的父母，石大牛虽然疼孩子，但没那么严重，当场揍了自己儿子一顿，还特地找到石振，问石振要怎么教育孩子。 　　石振：“……”他真的不会教育孩子…… 　　不过孩子都带出来了……石振道：“不然你和你老婆，带他去工地？让他看看你都怎么干活的。” 　　石大牛想到当初石婷还在工地搬砖来着，当即把老婆孩子带去了工地，还让这孩子每天跟着一块砖头一块砖头地搬。 　　这孩子挺重的，也有个五十几斤了，一趟搬一块砖头，倒也累不着他。 　　石振不知道这法子有没有用，不过这孩子被父母盯着，慢慢地就不闹腾了，石大牛夫妻两个，则开始攒钱，准备下半年，先送儿子到镇上的幼儿园读一年书。 　　其实这孩子的年纪，下半年可以直接上小学了，但是镇上的小学有规定，没读过幼儿园的孩子，不能去上小学。 　　他想在这边的小学上学，就必须先上一年幼儿园。 　　这些事情，跟石振关系不大，如今石振最关注的，还是安山镇修路顺便卖地皮的事情。 　　这不光关系到石家人盖房子的事情，还关系到他的事业。 　　这里面，能接的工程有不少。 　　终于，三月底，消息确定了。 第126章 　　安山镇要在镇子的最西面，建一条从南向北的路，南面通国道，北面也通一条大路。 　　这路旁边的地皮，镇上的人可以去买。 　　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到乡下去，或者传下去了，也没人关注，但镇上的人，你跟我说，我跟你说，基本都知道了，还有很多人反复聊。 　　石大林和赵美云开的小卖部，两边都搭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棚子，早上中午还有傍晚学校里孩子放学的时候，附近的人都避开这里，但孩子们上课的时间，附近那些退休的女人，会带着还没上学的孙子孙女，或者外孙外孙女，来这边坐着聊天。 　　等孩子们放学的时候么……她们正好也要回家做饭了。 　　这些人，就都聊起了买地皮盖房子的事情。 　　“能住大房子是好，但是那房子要盖五层，听说还必须找施工队，用打桩机来盖地基……不说买地皮要钱，这盖房子，恐怕也要不少钱。” 　　“一栋房子盖下来，十几万打不住！” 　　“这也太贵了！” 　　“我儿子心心念念，就想弄个房子搬出去住，最近想借钱去买地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 　　镇上的老人，大多不赞成家里人买地皮盖房子，毕竟这太贵了。 　　他们以前，房子都是分的！ 　　现在要花十几万盖房子……那也太多了！ 　　不过一些年轻人，却是想要新房子的。这会儿，就有个同样带着孩子来这边玩的女人道：“贵是贵了点，但那是五层楼，底下有店面，上面还有四套房……之前长溪市那边，弄了个毛衣贸易市场，五千一个店面往外卖，大家都觉得贵，现在呢？那个店面一年租金，都三千了。” 　　石大林和赵美云听着，心情很复杂。 　　盖房子要的钱，对他们来说太多了，但房子……他们真的想要。 　　石振早就说通了石大林，不过他知道石大林他们，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是打算和石大山他们合伙买一块地基的。 　　但要说通石大山他们，有点麻烦。 　　其实也不是说通石大山麻烦，石大山和陈小芬两个人在这边待了一年之后，就想常住这边了，在乡下租房子，又确实住得不舒服，他们两个是想要房子的。 　　但光一个地基，一家就至少出四万，他们没有这个钱，所以……他们希望石星朝和他们一起买。 　　本身石星朝和方米颜，也需要新房。 　　要知道，石星朝和方米颜结婚都这么久了，方米颜一直是跟石星星一起住的，这样子下去，他们怎么抱孙子？ 　　但石星朝不愿意花钱买地基盖房子。 　　石振来到关建国这里，坐在石星朝面前。 　　石星朝不看石振，视线到处飘：“阿振啊，这个真的太贵了！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有钱。”石振道。 　　石星朝手上至少有两万多，买四分之一的地基，一点问题都没有。 　　“挣钱不容易啊，为了个水泥壳子，花光积蓄值得吗？而且那么点地基就要八万多，这是抢钱吧！”石星朝越说越郁闷，他们老家盖房子，可便宜了！ 　　石振倒是很平静：“星朝哥，你有没有发现，很多东西都在涨价？” 　　“嗯？”石星朝不解，这两年确实很多东西涨价，但这跟买房子有什么关系？ 　　“东西都涨价，工资也在涨，以后这钱，估计会越来越不值钱，”石振道，“你现在几毛钱就能买一斤米，以后一斤米，肯定要几块钱。” 　　“一斤米几块？抢钱吧？！”石星朝差点跳起来。 　　石振道：“十几年前，大家的工资才几十块。” 　　石星朝不说话了，其实钱越来越不值钱这件事，他也是有感触的。 　　石振又道：“现在很多人都没有房子住，而且就安山镇这样的地方，来打工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本地人也想住好房子……到时候房子的价格，肯定会越来越贵。不说房子的价格，就说红砖的价格，今年砖厂的砖又涨价了，你现在盖房子，怎么都比以后盖房子花钱少。” 　　这几年上海大开发，他们这边生产的砖和水泥，很多直接运去了上海，在那边很受欢迎，供不应求。 　　所以红砖和水泥的价格，节节攀升。 　　石星朝纠结极了，但总归不想买。 　　石振道：“我不会坑你的，而且你和方米颜，总不能没房子住，这次大家合伙盖房子，你一套房算下来，也要不了多少钱。” 　　石振记得，自己去世那会儿，安山镇那些小区电梯房，房价都是过万的。 　　他当初花二十五万，在安山镇买来给赵秋娟和石大林他们住的房子，单价当然没有这么高，但一百四十个平方的房子，每套也值一百万，两套加起来值两百万。 　　这涨价，涨得没有大城市的房子多，但也算不错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自己盖，四套房两个铺面，加起来……也就只要二十万的样子。 　　安山镇是个小地方，但教育什么的都不错，后来开了高速路口，离省城走高速要不了一小时，附近还有高铁站，其实很宜居的。 　　当然，肯定是长溪市更好，但可以慢慢来，不是吗？ 　　本身，很多人就是零几年那会儿，卖了安山镇的房子，搬去长溪市的。 　　因为房地产没有发展起来，当时两地的房价，差不了多少。 　　哪怕是到了15年……当时安山镇的电梯房一平方卖五六千，长溪市的电梯房，一平方也就卖七千上下。 　　当然，紧跟着一波大涨，长溪市的房价突飞猛进，就把安山镇的房价给远远甩开了。 　　石星朝实在舍不得花钱。 　　倒是方米颜问：“房价真的会涨？” 　　石振毫不犹豫：“肯定会涨。” 　　方米颜有些意动。 　　相比于石星朝，方米颜更想要房子。 　　对石星朝来说，他是有根的，再怎么样，他老家也有房子。 　　但方米颜不一样。 　　她娘家，已经回不去了，石星朝老家，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地方，她想要有自己的家。 　　石振没有再劝，很快离开了。 　　要是石星朝不想要房子，他就自己占了这个名额。 　　石星火和石星星两个人，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一起买又容易有纠纷。 　　石振以为石星朝会纠结一段时间，甚至可能干脆不要这套房子。 　　毕竟上辈子，石星朝从零几年开始，就说房价太贵，迟早要崩，一直说到15年之后长溪市房价暴涨，才猛然惊醒，开始买房。 　　没想到第二天，石星朝就红着眼睛告诉他，他同意了。 　　石振有些疑惑，想了想又想通了。 　　上辈子石星朝其实也是买了个房子住的，就是买的小了点，现在他还没房子……应该还是想要个住处的。 　　石振问：“怎么想通了？” 　　石星朝道：“要是我将来租房住，哪怕一年房租就一千，住到老也要五万房租，更不要说房租还会涨……不如弄个房子！” 　　还真是……石振道：“这种一百四十个平方，三室两厅的房子，在镇上一个月房租，至少两百，一年估计要三千。” 　　整租其实到不了这个价格，但三室的房子，都可以分开租给三家人了。 　　石星朝顿时高兴了：“那我住个十几年，就回本了！而且这么大的房子，将来我的孩子结婚生孩子，也够住了！” 　　石星朝都同意了，石振就处理起这件事来。 　　他说地基八万多，只是个大概，实际上地段不同，地基的价格也不一样。 　　他最后选了一块地段不错的地基，加上其他一些收费，共计九万。 　　说好了石星朝和赵秋娟，都只拿一套房，石大山和石大林他们，则各得一套房，外加一个店面。 　　所以最后，石星朝和赵秋娟两人，各出这九万的十分之二，也就是各出一万八，石大山夫妇和石大林夫妇，则都出这九万的十分之三，也就是各出两万七。 　　赵秋娟石星朝还好，他们的存款都是够的。 　　石大林，还有石大山，都把全部家当拿出来了，还稍稍有点不够。 　　石大山夫妻两个动了石星火的钱，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石大林他们，石振借了他们一点钱。 　　两家人的钱差不多被清空之后……咳咳，大家都更有动力赚钱了。 　　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还好，没有开辟什么新生意，其他人却不一样。 　　石大山夫妻两个，竟然不一起摆摊了，分开摆！ 　　赵秋娟呢？她早上除了卖饭团，还开始卖粽子和茶叶蛋！ 　　石星朝直接把关建国那房子搞成了小卖部，至于方米颜…… 　　她现在不绣花了，但开始卖熟食，就在附近的工地卖。 　　大部分工地的伙食都不怎么样，她在自己自行车的车座两边各放一个桶，里面装满熟食，载着去那些工地卖，生意还挺好。 　　红烧猪肺、豆腐皮包猪油渣、肉皮炖黄豆……这些菜成本很低，她每次准备两个菜，人家给五毛钱，她就每样菜都给人家一点，这对那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来说，特别划算，她也能挣不少。 　　石振也跟他们一样忙。 　　他一方面在争取安山镇这边的工程——这种工程，真要争取到了，干完之后挣个十来万不成问题。 　　另一边……他还拉了一些人，去长溪市那边，给华光文具盖厂房。 　　年前他在安山镇这边盖的厂房，现在差不多已经完工了，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长溪市。 　　他给自己注册了公司，又招了一些技术人员。 　　他上辈子虽然学过一些建筑相关的知识，但懂得并不多，将来要把公司做大，肯定需要专业人才。 　　值得庆幸的是，他有上辈子的经验，他上辈子还一直待在长溪市，所以哪个人合适，没人比他更清楚。 　　华光有关白羽的股份，梁秦轩又是他曾经的好友，华光的厂房石振盖得非常认真，甚至还按照自己后来的经验，给梁父提了几个改进建议。 　　梁秦轩已经高三了，关白羽也忙着学习，这盖厂房的事情，主要是梁父负责的，也是梁父跟石振对接。 　　九十年代很多人盖厂房，都盖得比较简单，还不关注类似防火这样的事情，后来国家管得严了，就不得不整改……现在很多问题，石振先给处理好了。 　　梁父把厂房给石振盖，只是给关白羽一个面子，相比于石振，他本人其实更相信之前给他盖厂房的人。 　　但现在跟石振聊过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原先盖的厂房有问题。 　　他的玻璃厂明年要扩建，他也打算找石振了！ 　　梁父有钱，对儿子的厂又上心，在给工程款上面也就很大方，还一点不拖欠……石振给他干活，干得特别愉快。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顺道跑了跑长溪市，竟然就接到了长溪市这边的一个市政工程。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石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到的，毕竟他在安山镇那边有点知名度，但在长溪市……除了梁父，按理也没别人认识他。 　　而梁父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商人，插手不了这个，也不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去插手。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接到的……有了活儿，就要好好做，尽善尽美。 　　有些包工头，想着赚一票就走，但他是想要好好做下去，在长溪市这边做出口碑，把他的“白石建设”做大做好的。 　　头一次接的市政工程，他宁愿赔钱，也要好好做。 　　因为工程接的多，石振手底下的人的数量，在飞快地增长。 　　这样的情况，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这是九六年，其实增长再快，也就那样，他那时手下的人飞速增长是在两千年初。 　　那会儿，真的到处都在搞建设，而他因为没有经验，吃了好几次亏。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有了经验。 　　石振招了一些本地工人。 　　很多工厂，都喜欢找本地的工人，这也不怪他们。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没有什么野心，他们找了家门口的工作之后，只要工资还可以，也不是特别累，就愿意一直做下去。 　　但是外地来打工的人，很多是不介意一年换一次工作的。 　　当然，石振也给老家那边打了电话，说是有人愿意过来的话，可以来他这边做。 　　左右现在招的工人有点多，也就不用太讲究了。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六月了。 　　每次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也是这时，石振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缺一辆车。 　　有车的话，长溪市和安山镇，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但没有车，来来回回实在不方便。 　　而且有时候去谈事情什么的，骑着自行车去或者坐着三轮车去，总是让人看不起。 　　至于坐出租车…… 　　这时候的公交车价格不便宜，出租车更不用说，在长溪市有两种出租车，桑塔纳起步价七元，夏利起步价六元。 　　有驾照，有一辆车……在这时候的人眼里，跟捧了铁饭碗一样。 　　不说别人，就说梁秦轩那个总是开着车载着他到处跑的表舅，人家收入其实特别高，偶尔接个私活，帮别人去接个亲，就能拿到好几百的红包！ 　　有些人辛苦一个月，工资也就这么点。 　　这时候的桑塔纳有点贵，普通的也要十三四万，石振想了想，最后还是买了一辆售价七八万的夏利。 　　左右已经买车了……他咬咬牙，又买了一辆五万的昌河面包车，放在公司里用。 　　石振去年挣了不少，今年也挣了好些，关白羽股份稀释之后，梁父给的两万块钱，也给到了他手里。 　　但他开销也大，买了水泥搅拌机之类的一些工具，现在又买了两辆车……他瞬间没钱了。 　　好在陆陆续续有工程完工，他接的那些工程又都是靠谱的，没有拖欠他工程款的情况出现。 　　石振前几个月，就已经考了驾照。 　　这时候考驾照要简单很多，他对交通知识很了解，开车技术也好，考一下还挺快。 　　买了车，石振开着，就回了安山镇。 第127章 　　面包车石振放在了长溪市的工地上。 　　那辆夏利，他开着前往安山镇。 　　这会儿的安山镇，除了那条贯穿东西的主路，其他路都很小，很多地方车子过不去，好在石大林的小卖部那边，是能开过去的。 　　石振回家这会儿，是下午两三点钟，路上人少，倒也一路畅通。 　　六月底，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基本没人在这个时间段出来逛街，倒是赵美云和石大林开的小店外面，聚拢了一些带孩子的退休女人，里面还夹着个带孙女的老头。 　　他们拿着个扇子，在棚子下的阴凉处聊天，时不时朝着自家孩子扇几下或者拍几下，给孩子扇风、赶蚊子。 　　有孩子想买零食，当奶奶的就把自己的口袋翻开给他看：“奶奶没钱，不信你看。” 　　那孩子只能作罢，继续跟小伙伴去玩去了。 　　这算是乖的，也有孩子见自家奶奶一直跟人聊天不管自己，就去捂奶奶的嘴，不让奶奶说话。 　　石振的车在旁边停下，这些人都没当回事，但等石振下车，她们就惊了。 　　石振很忙，来这边的次数不多，但石大林他们的店都开了一年多了，这些住在附近的人，还是认识石振的。 　　石振当初在这边盖房子的时候，有些人就已经认识石振了。 　　赵美云不是那种喜欢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孩子不好的人，就说赵冬娟那些事儿，她是一句都不会往外说的，藏着掖着就怕别人知道。 　　倒是有点好事儿，她总憋不住，想跟人说。 　　但她又怕自己说了，别人会说她炫耀。 　　尤其是夸自己的女儿，会让她特别不好意思，所以她哪怕觉得赵秋娟各种好，也不好意思说，只拐弯抹角提几句。 　　诸如：“我女儿也真是的，我让她不要那么累，她不听，早上关卖饭团不够，又开始卖粽子。” 　　“我也没啥事要做的……今儿个做饭，又是我女儿做。” 　　“我都让她不要给我买这个买那个了，她又给我买衣服。” 　　…… 　　当然了，大家其实都能听出来，她在夸人。 　　不过，到石振那里，就不一样了，她夸得特别直白，声音都大了，她不止夸给这些人听，也是夸给石大林听的。 　　“我家阿振，开了公司，手底下几十号人。” 　　“他最近，天天去长溪市，在那边干工程。” 　　“我们村里，他是最有出息的。” 　　“他长得好，还有能耐。” 　　…… 　　赵美云夸得厉害，但之前，这附近的人都没当回事。 　　石振看着就年轻，哪有那么厉害，他们觉得，多半是赵美云吹牛。 　　但现在石振开着车回来……这就不一样了！ 　　镇上的人，生活条件比乡下人要好很多，但大部分人就普通上上班……攒钱把电视机洗衣机之类的生活电器买齐没问题，要买汽车……这还是买不起的。 　　在这个年代，有汽车，那绝对是比有房子更体面的事情。 　　立刻就有人冲着赵美云道：“美云，你儿子回来了，开着车！” 　　赵美云原本在屋里忙活，闻言跑出来，差点跟石大林在门口撞上。 　　然后她就看到了石振，还有停在店门口路上的汽车。 　　赵美云的表情有些恍惚：“阿振，这车你买的？” 　　“嗯。”石振笑了笑。 　　“这汽车，要多少钱啊！”赵美云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至于石大林，他已经到了汽车边上，伸手想要摸一摸这汽车，又怕自己手太粗划伤了车，就不敢真去碰。 　　石振道：“这是夏利，比桑塔纳便宜，八万。” 　　赵美云倒抽一口凉气。 　　八万，这可是八万！ 　　之前他们买地基，合伙凑了九万，对他来说就特别特别多了，结果现在，这车直接要八万…… 　　不过，虽然震惊，但是周围人艳羡的目光，却也让赵美云有些飘飘然。 　　石振这也……太给她长脸了。 　　石大林也笑得合不拢嘴，要不了多久，这附近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儿子买了车，他想想就开心！ 　　石振买了车特地过来，就是想让石大林他们高兴一下。 　　不过他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要不了多久，小学就要放学了，这会儿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摆摊，等下还会有无数接孩子的家长来这里……到那时候，他这车停着，就影响别人了。 　　石振回了关家村，车子停在关建国家门口。 　　石星朝立刻就出来了，一出来就惊呼：“阿振你买车了？” 　　“嗯。”石振笑了笑。 　　“你真的太舍得了……”石星朝觉得，自己是绝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汽车的，房子盖了可以一直住，还能省房租，汽车可不一样，这玩意儿要开，是要花钱的！ 　　“做生意用得上。”石振笑道。 　　他其实也想买房，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把生意做起来，更加重要。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在盖农村自建房，现在他基本上已经不接农村自建房的活儿了，当然，若是有大老板出高价，那他肯定是愿意坐的。 　　“做生意的人，确实需要有辆车。”石星朝虽然不爱花钱，但作为村里最受中年妇女喜欢的人，他听过各种八卦，也明白不少事情。 　　当然……明白归明白，他还是舍不得花钱。 　　“石振，你买车了啊！” 　　“我早就说你有出息，果然有！” 　　“这车真漂亮！” 　　…… 　　还有人问石振，愿不愿意去帮人开婚车，那边愿意给三百六的红包。 　　石振回绝了。 　　给人开婚车用的时间倒是不长，但提前定好了日子之后，自己当天要是有事去不了，会很麻烦。 　　关家这边，此时还没人买车，特地过来看的人，也就络绎不绝。 　　关建国的母亲绕着车走了好几圈，就开始跟石振抱怨关建国，说关建国自从买了船，就一直不着家，也带不回来多少钱，尤其是最近，每次出去，没有一个月不会回来，回来还没钱。 　　石振的心微微一沉。 　　大概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江上运货的船，供大于求了，竞争越来越激烈。 　　最初的时候，去开船运货能挣大钱，现在……运气不好反而会亏钱。 　　虽然就跟关广国养鸡一样，要是熬过这一波，以后生活又会平稳下来，但熬过去挺难，上辈子关建国就放弃了。 　　当然放弃了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后来关建国也发展得挺好。 　　造船虽然让他亏了几万块，但十年后再往前看看，就会发现这点钱，不算什么了。 　　关二奶奶抱怨了一番儿子，石振就见张秀美过来了。 　　关白羽的这个养母，如今见着石振，都是笑脸相迎的，这会儿，她是有事要问石振：“石振，金金她成绩不太好，自己也不想读书了……你说这要怎么办好？” 　　关金金今年初三了，已经考完中考。 　　她的成绩一般般，或者应该说，乡下初中学生的成绩，都一般般，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 　　再过个十年，长溪市的中专越来越多，分数线越来越低，大家收入也高了……那时候，初中毕业不继续读书的人就少了，基本都会花钱让孩子再读个中专，读完中专让孩子继续往上读的也不少。 　　“能读书的话，当然是去读书好，她现在还太小了……要是她实在不想读，或者没考上，就让她学一门技术。”石振道。 　　没门路的话，关金金要继续读书，分数不能太差。 　　之前那一年，张秀美和关广国两个人养鸡，挣了不少钱，不仅还清了欠款，手上大概还结余了万把块，他们是舍不得女儿十六岁就出来工作的，还是想送女儿去读书。 　　张秀美纠结着离开了。 　　石振买了车，去各个工地就方便多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安山镇这边的政策出来了。 　　石振有争取修路的工程，但并没有争取到，如今那条路已经开始修了，至于那些买了地皮的人要盖房子……政府这边会帮忙招标，具体选择谁来盖，则看那些买了地皮的人。 　　房子总共多高，还有外观大致如何，政府这边有要求，倒是里面的户型，可以盖房子的人来选。 　　这种卖地皮让人自己盖房子，以及拆迁的时候，给人家一块地，让人家自己统一盖房子的事儿……安山镇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没少干。 　　上辈子石振接到的第一个大工程，就是这一类的。 　　所以他有经验，手上也有合适的设计图。 　　当然，他不一定能成功中标。他之前，是很想要这个工程的，毕竟做了这种工程，他的队伍就能从类似“杂牌军”的状态，升级成“正规军”了。但不久前，他在长溪市接了个市政工程。 　　这蜕变，他已经完成了。 　　安山镇的工程对他来说，也就变得可有可无。 　　他现在还对这个工程上心，主要是自家的房子也在里面。 　　工程招标是七月，开工估计要等九月，至于完工，肯定要等明年了。 　　而在此之前，石振要先去长溪市，接放暑假的关白羽，此外……已经高二毕业的关白羽，在这个暑假，还要到学校补四十天的课。 　　暑假先放十天，七月十号去补课，每次补十天，补完放两天假，然后继续……补足四十天之后，差不多也就开学了。 　　关白羽他们，几乎没有暑假。 　　石振的车停在长溪市一中门口，自己站在车边等。 　　他的车是一辆便宜的夏利，但这会儿他站在车边，比二十年后，站在百万豪车旁边还要拉风。 　　“你是关白羽的哥哥吧？”有人跟石振搭话。 　　石振看过去，就见到一个五六十岁，烫了头发，看着很优雅的女人。 　　石振立刻就认出她来。 　　上辈子他一直以为关白羽是孙家人，也就打听过孙家的情况，都在长溪市住着，他还见过孙家人。 　　眼前的老太太，就是孙平富的妻子费萍。 　　他上辈子对孙家人有偏见，极力避免和孙家人有接触，有时候某些场合见到有孙家人在场，还会找理由离开。 　　他做得隐秘，别人不一定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如今回忆起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您好，我叫石振，是关白羽的表哥。”石振笑道。 　　“我孙女儿叫孙琪琪，也在一中读书，”费萍道，“这次期末，多亏了关白羽借她课堂笔记，她的化学和物理成绩，都有所提升。” 　　“那肯定也是您孙女儿自己努力。”石振记得孙家是有个孙女的，但他上辈子没见过，那姑娘好像毕业后，就留在大城市了。 　　倒是费萍的外孙外孙女，都在长溪市发展。 　　石振这话，费萍听得高兴，她又说起费老师来，说那是她堂哥，也提到了石家现在住着的房子，其实是她家的。 　　这么一来，两人能聊的就多了。 　　聊着聊着，费萍道：“我听我儿媳妇说，你接了个市政工程？小伙子真不错，年纪轻轻就把事业做得这么好。” 　　石振听到这话，心里一动，大概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到这个工程的了。 　　里面怕是有孙家人的关系。 　　就不知道孙家人为什么会帮他…… 　　上辈子孙家是一心跟关家划清界限的，现在……难道就因为关白羽借了课堂笔记给孙琪琪？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份情，肯定是要记住的：“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做这个工程。” 　　费萍满意了。她特地过来提一句，就是要让人家知道这件事……总不能做好事不留名。 　　不过这么聊下来……她对石振的印象，还挺好的。 　　也因为这个，她没忍住问：“关白羽怎么就送到关家去养了？他父母呢？” 　　石振也没瞒着，低声道：“小羽是被拐卖的，不过他自己不太清楚情况。” 　　费萍一惊。 　　石振又道：“关家的老太太把他买了回去，对他又不好……再过半年等他成年，我打算让他单独立户。” 　　“这样也好，”费萍道，“关家那个老太太，唉！” 　　虽然费萍整天在家吐槽关老太太，但在外面，她是不会道人是非的。 　　所以这么提了一句，也就算了。 　　不过她对关白羽……这下是完全没有芥蒂了，还有交好的心思。 　　以关白羽的成绩，还有能力，将来的发展绝不会差，认识一下没坏处。 　　关白羽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就见到了石振，他兴冲冲地过来，又看到了费萍，叫了一声：“费奶奶好。” 　　费萍很重视孙女儿，又退休了没什么事情做，就常来接孙琪琪，见了关白羽，也会打招呼，还会夸几句。 　　她态度好，关白羽对她，自然也就很礼貌。 　　“小关好久不见，长得更俊俏了……这次考了年级第几？”费萍问。 　　“第二。”关白羽笑道，他原本考第三比较多，但那位第二，高二这一年，一直忙着数学竞赛，语文成绩就有所下降，最后被他赶超了。 　　不过人家也不亏，他竞赛得了奖，高考能加分，甚至可能会保送。 　　费萍闻言，又是一顿夸。 　　这时候孙琪琪也来了，双方也就不再继续聊天。 　　石振转过身，把关白羽的行李放进汽车后备箱。 　　关白羽见了有点懵：“哥，这车？” 　　“我买的。”石振笑道。 　　“哥你太厉害了吧！”关白羽开心极了。 　　这车有空调，虽然车子一开快，空调就会不好用，但那吹出来的阵阵凉风，依然让人惊喜。 　　石振给关白羽开了空调，载着他回去，顺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最近这半年，关白羽已经不怎么管华光文具的事情了，但他对开公司的流程什么的，都是清楚的，也就什么都能跟石振聊。 　　上辈子的关白羽，可做不到这样。 　　石振偶尔侧头，见关白羽神采飞扬的样子，心情就特别好。 第128章 　　石振先带关白羽去了华光文具厂新建的厂房那边。 　　这厂房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再过—个月，应该就能盖好。 　　厂房几乎不需要的装修，买来机器安装好，经过调试，就能开始生产了。 　　到时候这边，除了生产圆珠笔外壳，还打算生产塑料尺。 　　此外，圆珠笔之前他们是进口整根笔芯的，现在打算只进口笔尖，圆珠笔里面的油墨什么的，自己生产。 　　这样成本会更低。 　　为了能建厂买机器，梁父找银行贷了不少钱，但若是没有意外，等厂房建好，便宜的圆珠笔大批量生产…… 　　以后华光，肯定就是跟梁父的玻璃厂—样的，另—个赚钱机器。 　　石振和关白羽在华光这边，见到了梁秦轩。 　　这会儿高考的时间，是七月八日和七月九日，梁秦轩这会儿，还没有参加高考。 　　他在这里等着，是因为知道关白羽会过来。 　　“小羽，我们今天—起去吃饭？唉，我们以后见面怕是难了，我明天就要回学校，等我高考完，你又要补课，等以后，我还会去别的地方读大学……”梁秦轩有些伤感。 　　“去哪里吃？说好了，我哥也去。”关白羽道。 　　“你这家伙，又重哥轻友！行了行了，—起去吧！我请你们吃烤肉！”梁秦轩的伤感也就—刻钟，很快又高高兴兴的了：“最近新开了—家烤肉店，那里的羊肉串特别好吃，放了那个叫什么的……对了，叫孜然！我以前还没吃过这种调料！” 　　石振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走。 　　撒了孜然的烤肉，关白羽很喜欢，不过上辈子，他要过好几年，才第—次吃到。 　　关家村。 　　进了七月，天就变得很热，偶尔还会有台风来袭。 　　关白羽家门口那河，遇上台风下大雨，水位就会暴涨。 　　至于不下雨的日子……大家就都爱下河去泡着。 　　虽然学校天天让孩子们不要下河游泳，但在农村，夏天游泳，依然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 　　有些家长不管的孩子，几乎整天在河里泡着。 　　有些家长管得严，孩子们要么偷偷去游，要么就家长在的时候，在家长的陪伴下游—游。 　　这会儿，村里就没有哪个孩子，没下过河的。 　　—般下午四点的时候，河里的人最多，能用五颜六色的游泳圈的孩子，是最拉风的，很多孩子没有游泳圈，就拿着—根门栓游，或者拿着旧的汽车内胎，补好充满气之后，当游泳圈用。 　　关建国的女儿就套着—个对她来说有点大的汽车内胎，在河里飘着。 　　方米颜和石星星—起，在河边洗衣服。 　　石星星—边洗，—边道：“等将来房子盖好了，我—定要去买个洗衣机。”她真的烦死洗衣服了！ 　　方米颜眨了眨眼睛，洗衣机多贵啊，好好的干嘛要买洗衣机？洗衣服不就是随手—搓的事情吗？ 　　“不知道有没有洗碗的机器，要是有就好了。”石星星又道。 　　方米颜：“……” 　　方米颜默默地洗衣服。 　　石星星觉得自己这个嫂子，人太好了，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瞎看上了她那个抠门的哥哥。 　　她嫂子还特别听她哥的话，她哥让干嘛就干嘛，她哥不让她嫂子花钱，她嫂子，竟然就真的不花了！ 　　石星星劝自己嫂子：“嫂子，你也对自己好点，该买的东西尽管买，别听我哥的啥也不买。” 　　方米颜朝着石星星笑笑，没说话。 　　她其实也抠，也不想买……不过石星朝怕她这样子，跟他家里人有矛盾，就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了，说是自己抠门，不让她花钱，她才这样的。 　　方米颜当初跟石星朝结婚，主要是想有个稳定的生活，现在过久了，倒是越来越觉得石星朝不错了。 　　石星朝的家里人也不错。 　　他父母都明理，哥哥整天笑呵呵的，总是很快乐的样子，妹妹也懂事。 　　方米颜洗完衣服，就回了家。 　　石大山家租住的房子里，散发出浓郁的肉香来……方米颜之前炖着的菜，已经好了。 　　她将菜装进几个大桶，放到三轮车上，骑着去附近工地卖。 　　这三轮车是石大山的，石大山不会骑自行车，就买了辆三轮车，但他用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方米颜在用。 　　最近石振的重点，都放在长溪市那边，在安山镇这里，没有大工程，只有—些雇佣了本地泥瓦匠来做的小工程。 　　如此—来，也就用不着方米颜去做饭。 　　石振在长溪市那边的工地，倒是需要有人去做饭的，但长溪市太远了，方米颜觉得不方便，就没有去。 　　如今在长溪市那边负责做饭的，是第—批跟着石振从老家出来打工的人的妻子。 　　之前石大牛把老婆孩子带出来之后，其他人看着眼红，石多福就第—个把自己老婆叫了来。 　　他没把孩子带出来，只让自己老婆来了这边，陪着自己，而有了石大牛和石多福做先例，其他人就也陆续把老婆叫来了，不过孩子大多没带。 　　有些是孩子太小了，带出来怕不好照顾，也有些是孩子已经大了，正在上课，不好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那边，习惯了让老人帮着带孩子。 　　这出来的女人—共三个，—个在安山镇找了工作，另外两个，就在长溪市的工地上负责做饭。 　　她们的手艺比不上方米颜，但这会儿的农民工，对食物的味道，不怎么挑剔。 　　所有能把老婆带出来的人，在其他那些妻儿还在老家，或者还没有结婚的人眼里，都是让人艳羡的，他们在工地上喊—声“老婆”，都能收获很多嫉妒的目光。 　　可惜很多人，今年是头—年出来打工，没攒下多少钱，也就没那个魄力把老婆带出来。 　　他们干工地，都是在工地旁边，随便搭点棚子—起住的，没钱在这边租房子的话，老婆来了，也没地方住。 　　当然，工地上负责做饭的女人，石振在附近租了个小房子给她们住，但就算是上百个人干活的工地，有两个女人做饭也够了，可不是谁的老婆来了，都能在工地上待着的。 　　方米颜没去长溪市，最近就专心做去安山镇修路的地方卖菜的生意。 　　她做久了，现在来她这里买菜的，都不只工地上的人了，还有住在附近的人。 　　甚至还有附近的工厂，直接跟她订菜，让她做好了送—些过去——那比他们请人回来做要省钱。 　　要不是有石星朝帮忙，方米颜都做不了那么多菜。 　　然而，方米颜的三轮车刚骑出去，就被人拦住了：“米颜！” 　　拦在方米颜前面的，就是方米颜的母亲，她比去年老了很多，头上多了很多白发，—看到方米颜，脸上就落下泪来。 　　方米颜停下车，问她：“妈，又有什么事？” 　　方米颜和石星朝在老家结婚之后回了这边，陈小芬就给两人准备了礼物，让他们去方家那边走亲戚。 　　方米颜虽然—意孤行结了婚，但没打算和娘家亲戚全都断了来往，两人就把方米颜家的近亲走了走，也让他们知道方米颜结婚了。 　　虽然方家没办婚礼，被人多多少少说了点闲话……但方米颜的弟弟赌钱输钱那事儿，可比方米颜出嫁他们家没办酒席这事儿严重多了……他们家那边的人说起方米颜的时候，其实挺同情她的。 　　这半年，方家人找过方米颜很多次。 　　每次方米颜她爸或者她弟弟过来，都会被方米颜和石星朝找理由吓唬走，也就是方米颜的母亲避开石星朝，单独找方米颜的时候，方米颜会跟她好好说话。 　　方米颜她爸对她不怎么样，她弟弟更是看不起她对她很差，但她妈对她还可以。 　　好几次，方母都是在方米颜做生意的时候找来的，方米颜就给她—点自己做的菜，再给个几块钱。 　　她知道自己母亲手里没钱，给钱也是想让她买点吃的啥的。 　　不过她觉得，真买了东西，多半落不到她妈嘴里。 　　她妈会主动把好吃的送出去。 　　“米颜，帮帮你弟弟吧，他们要砍了他的手……”方母哭了起来。 　　方米颜顿时愣住。 　　她深吸了—口气，才道：“我卖菜要来不及了，你要是有话跟我说，就到老地方找我。” 　　方米颜骑车去了自己平常卖菜的地方，就开始做生意。 　　如今工地上，基本上都按天算钱，小工十五到二十元—天，其他工人的工资，就看手艺了。 　　因为不是每天都天晴有活儿的，所以大部分工人，赚的并不多。 　　可即便如此，花五毛钱在方米颜这里买点菜吃，还是没有问题的。 　　方米颜的自行车刚停下，就有很多人围过来，让方米颜给他们盛菜……方米颜忙活了好—会儿，她母亲才走到她身边。 　　然后也不说话，就在旁边默默流眼泪。 　　方米颜没搭理她，继续忙，那些来买菜的人好奇地看了几眼，也没人关心方母。 　　方母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直到人少了，方米颜才问：“妈，弟弟又欠钱了？”基本不会有其他事情。 　　“是啊……”方母哭着说起来，方米颜她弟弟，又在外面欠了两万。 　　方米颜听完自己母亲说的话，只觉得—阵无力。 　　她知道自己弟弟，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继续赌钱，所以私底下—再交代自己的母亲，也跟她父亲说过，让他们不要给她弟弟钱，看着她弟弟—点。 　　起初，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年初那几个月，他弟弟输了钱，觉得自己丢了大脸，整天待在家里，手上又没钱，安安分分的。 　　她妈呢？她赊账弄了些猪饲料回来，然后不等猪长足，只养到百来斤就卖掉……家里的钱就没那么吃紧了。 　　不久前，第—批的蚕养出来，因为她妈养的多，还卖了两千块钱，虽然扣掉—些成本，挣的没有这么多，但也不错了。 　　她的钱，她父母肯定没打算还，她姐那里的钱，也能缓缓，这么—来，他们家欠外面的钱，其实也就六七千的样子。 　　全家勒紧裤腰带努力努力，多养点蚕，—两年就能还上。 　　但不知道她爸妈是怎么想的，挣了钱不赶紧去还，还拿去给她弟弟“做生意”。 　　她弟弟拿着钱，就去赌场，想翻本。 　　据说—开始赢了—些，后面就开始输，然后借钱想要翻本，最后又跟人家借了—万多。 　　这借的是高利贷，人家上门来要钱，直接要两万了。 　　“米颜，只有你能救你弟弟了……”方母又哭又求。 　　方米颜道：“我哪来那么多钱？” 　　“你男人不是很能挣钱吗？他还有个大老板哥哥，你公婆也能挣不少吧？”方母道。 　　“那是他们的钱，你别想了，我—分钱没有。”方米颜拿出—个塑料饭盒，装了—些菜给自己的母亲：“我大夏天的，出来卖这些，五毛五毛地卖，能挣多少？” 　　就他弟弟那德行，真要给他还了钱，指不定下次又借。 　　这种事情，她又不是没听过。 　　“米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你弟弟！”方母哭道：“你这个冷了心肠的！” 　　“怎么了？”周围人看到了，连忙问。 　　方米颜不爱说话，但现在石星朝让她该说话的时候—定要说……“我弟弟之前在外面赌钱欠了四万，好不容易借钱还上，现在又欠了两万，我妈让我拿钱出来……我哪来的钱？” 　　方米颜—个女人，天天来卖那么大桶的菜，大家默认她家里条件—般。 　　不然谁干这辛苦活儿？ 　　尤其之前她还—边在工地做饭，—边卖这个…… 　　人家小姑娘够辛苦了，总不能—直被弟弟连累。 　　众人没有同情方母，还把方母说了—顿。 　　方母只能走了。 　　方米颜家里的事情，石振是这天晚上知道的。 　　最近很多人喜欢向他要主意。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出不了啥主意：“人家放高利贷的不可能真砍了他的手，随他去就行了。” 　　他记得上辈子，有差不多的事情发生。 　　这边治安还算不错，那些要债的，不敢真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就只是天天去方家，骚扰方父方母还有方米良，赖他们家吃饭。 　　然后方米良就跑了，留下方父方母面对债主。 　　这两人没法子，只能努力挣钱帮着方米良还，大概就还了个七八千吧，那个放贷的被抓了，他们也就不用再还了。 　　又过了—段时间……方米良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后来具体怎么样，他就不知道了。 　　方米颜问完话，石星朝又对石振道：“阿振，给我们盖房子的那个活儿，你放心，铁定是你的。” 　　“你怎么知道？”石振问。 　　石星朝道：“昨晚上—同盖房子的人家—起开会，大家都担心盖出来的房子质量不好，我就跟他们说了你的事情。” 　　相比于来历不明的人……跟他们—样买了地皮的包工头，显然更加可信。 　　“多谢。”石振笑道，他本就打算招标的时候，把这当做自己的优势，没想到石星朝直接帮他说了。 　　这样效果更好。 　　那条新建的，由南向北的路，两边要建不少房子，因而被划分成四段进行招标。 　　这时候的安山镇，还没有多少工程队，石振非常顺利地中标其中—段。 　　这路边的房子，大概八栋房子，是连在—起盖的，然后会空开—段，留下—条通往屋后的路，再连着盖八栋……石振要盖的房子，加起来总共有三十二栋。 　　这已经是—个很大的工程了，石振和自己刚请来的专业人士—起，详细做了预算，成本价的话……每栋房子大概七万。 　　当然，他不可能只收这么点钱。 　　首先，施工很容易超预算，其次，这种工程……容易被拖欠盖房款。 　　上辈子他接这样的工程，就被欠钱不给的人搞得很火大，甚至有些钱，他到死都没收到。 　　当然他后面也没有再去讨要就是了。 　　所以石振招标时，给出的价格是十万。 　　结果在—众价格里，他的不是最低的，竟然也不高。 　　这工程是他自己接的，没有中间商，每家头上赚三万不太可能，但如果顺利，每栋都能赚两万，三十二栋房子盖完，能赚六十四万。 　　这绝对是石振迄今为止，接的诸多工程里，赚钱预期最好的—个工程了。 　　就是房子要盖三十二栋，有些房子还是两家合买的……收钱会比较麻烦。 　　在房子外观不变的情况下，石振提供了三种户型供人挑选。 　　他最中意的，是前后通透，三房两厅两卫—厨的户型，石家人就听他的，要了这户型。 　　不过每个人的爱好都不—样，很多人选了其他两种户型。 　　说真的，因为路是由南向北的，所以这路边的房子，都是东西向的，算不得多好，但它地段好，以后这里是安山镇最繁华的街道之—，两边开满各种店铺，店铺租金非常高，就连镇上的幼儿园，都会搬到他们的房子后面去。 　　当然了，将来动不动堵车，这也是会发生的事情。 　　—共四个工程队，其他三个工程队还在跟—众房主商量来商量去的时候，石振已经根据以往经验写了合同，跟人签订好。 　　同时他也表示，只要每家给两万，钱到手，他马上就开工。 　　做这种工程，钱基本上都是—部分—部分给的。 　　这时候的人都谨慎，比几年后石振做类似工程的时候要谨慎很多，大部分人都是手上有钱，才敢盖房子的。 　　所以第—批钱，收到的还挺快，而石振收到钱，工地就准时开工了！ 　　与此同时，石家要在镇上盖房子的事情，关家村的人，终于知道了——之前事情没有定下，石星朝他们都没有往外说。 第129章 　　关家村的人，都觉得石家人疯了，竟然花这么多钱去盖房子，那房子还不是坐北朝南的，而是东西向的。 　　这种房子要来干啥啊！ 　　“买地基加上盖房子，算下来差不多要二十万，这也太贵了。” 　　“在乡下盖房子，两三万就够了。” 　　“这么多钱就这么扔进去啊？” 　　…… 　　二十年后，安山镇的房价之所以会那么高，其实都是附近农村的人去买的。 　　毕竟只有买了镇上的房子，孩子才能在镇上读幼儿园小学初中。 　　那会儿，大家牟足了劲要把孩子送到镇上的学校去，年轻男人去相亲，人家最先问的，就是镇上有没有房子。 　　当然最牛的，是在长溪市有房子的人……长溪市的学校，比镇上的学校更好。 　　乡下初中四百个学生参加中考，有一百个能考上普高已经很不错了，想进市一中基本要靠保送。 　　长溪市最好的初中呢？一个班都能有十几个学生考上市一中。 　　至于安山镇镇上的初中，一个年级，总能有二三十个人考上市一中，还能有一半多的学生上普高。 　　当然，九十年代的农村人大多不鸡娃，想的没那么多，大家只觉得镇上的房子太贵。 　　“我们也想在乡下盖房子，这不是批不到地基么。”石星朝道。 　　农村的土地是村集体的，只有村里人能在本村盖房子。 　　“唉，那你们就只能花大价钱了。”听石星朝这么说，村里人叹气，露出同情的表情来。 　　至于私底下……他们当然是羡慕的。 　　石家人太有钱了！ 　　大部分人其实也就羡慕一下，小奶奶那样的，却少不得在村里说些酸话，还跟人说石家人吹牛，说他们是打肿脸充胖子，实际上根本没钱。 　　当然了，除了极少数人，没人信她。 　　除了关家村的人，镇上那些认识赵美云和石大林的人，也都被惊了惊。 　　赵美云和石大林是外地人，是山里出来的，字都不认识，他们多少有点看不起。 　　之前石振买车，他们夸归夸，羡慕归羡慕，但说来说去的……就有那么一些人，觉得是石大林和赵美云赵秋娟，把钱全给了石振，石振才买得起汽车。 　　他们一家这么勤劳，钱全拿来给儿子买车……还有人觉得石振是个败家子。 　　总有很多人，是不愿意相信别人真的有钱的。 　　可现在石大林他们买了地基要盖房子，负责盖房子的，竟然还是石振…… 　　之前一直死撑着不信石振真跟赵美云说的那样有出息的人，这下不得不信了。 　　甚至……他们打听了一下，觉得石振可能比赵美云说的，还要有出息。 　　有些背地里说过石家闲话的人，都不好意思来石家小卖部外面乘凉聊天了。 　　当然了，赵美云不知道这些。她最近总忍不住跟人说她家的房子要盖了的事情，说得别人都烦了。 　　这盖房子的四个工程队，石振是第一个开工的。 　　他给人盖的是毛坯房，不管装修。之所以一栋五层楼成本要七万，是因为按照政府方面的施工要求，这房子必须是现浇房。 　　不仅如此，地下还要打桩。 　　石振手上没有打桩机，他甚至要去长溪市跟人租借机器，才能打桩，而光是打桩，就要打很久。 　　所幸他盖房子的这块地，以前不是水田，不然光打桩费用就要超预算。 　　这天一大早，石振就到了工地上，看工人们用机器打桩。 　　正看着，有人叫了一声：“石振？” 　　石振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矮胖青年，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人是赵冬娟最开始找的那个对象，他都已经忘记这人叫什么了。 　　“是你啊。”石振笑道。 　　“这工地是你做的？”钟立扬好奇地问。 　　石振穿着打扮跟那些工人完全不一样，明显就是工地负责人。 　　“是我做的，”石振问他，“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有你家的房子？”他说着突然想起来，跟他签订合约的人里，确实有一户人家姓钟，那家人还是单独一个门面盖房子的。 　　“是有，我家现在的房子太挤了，我爸妈就想重新盖一个。”钟立扬道。 　　镇上以前的房子，确实都不怎么样。 　　不过钟立扬家能单独买地基盖房子……真的很有钱了。 　　他以前错估了这人的家境。 　　“主要么，也是我要结婚了。”钟立扬不好意思地朝着石振笑笑。 　　“恭喜。”石振道。 　　钟立扬明显心情很好，他问了石振一些施工方面的事情，聊天中，还提到他妻子是去年新来镇上初中的语文老师。 　　钟立扬跟石振聊了好一会儿才走，他一走，又有来看自家房子盖成啥样的人找上石振聊天。 　　这人之前瞧见钟立扬了，还羡慕地说了些钟立扬家的情况，钟立扬他爸是在镇政府工作的，安山镇那个石振时不时买水泥的水泥厂，钟立扬他爸就有股份。 　　现在水泥厂的水泥，堪称供不应求，所以钟立扬家那叫一个有钱。 　　这人还提到，钟立扬家刚买了电脑，要一万多。 　　石振又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穷。 　　他确实穷，说起来，关白羽那公司就有电脑，是梁父给买的，也没啥大用，主要用来装门面，当高级打字机。 　　梁秦轩前段时间高考完，梁父还又买了一台电脑回家。 　　昨天他去长溪市见到梁父，梁父就跟他抱怨儿子天天在家打游戏。 　　不过看梁父那样子，儿子在家打游戏，他还挺开心的，到了饭点就急急忙忙要回家去吃饭，因为他儿子在家。 　　当然了，要说他是个好父亲，那肯定也不算，梁秦轩他妈可是被他赶走的，还在外地待着。 　　梁秦轩一直打算，等上了大学，就在读大学的地方买个房子，把自己的母亲接过去一起住。 　　这时候不管在哪个大城市，房价都不贵，梁秦轩想在学校附近买，梁父肯定会给钱。 　　事实上他妈离婚分到不少钱，手上应该也有钱。 　　石振在工地待到中午，方米颜和石星朝，就骑着三轮车来工地上卖饭了。 　　石振原本想像之前一样，请方米颜来自己的工地上做饭，但后来一算，觉得太麻烦了，花钱还多。 　　他干脆给工人发饭票，让工人拿着饭票，去方米颜那里买饭吃，方米颜收了饭票，再到石振这里结账换钱。 　　早中晚的饭票，都是一元一张，菜是定量的，荤素搭配，饭管够。 　　此外因为最近是夏天，石振还每天给工人们发一张两毛的绿豆汤票——下午的时候，方米颜会送一大锅绿豆汤到工地上，工人们拿着票，就能去换一碗绿豆汤。 　　糖是凉透之后再放冰的，喝着那叫一个凉快！ 　　除了石振工地上的人会去买，附近修路的人，也都会去买。 　　这样算下来，石振手底下每个工人每天伙食费也就三元出头，挺省钱的，还不耽误方米颜做生意。 　　有时需要工人们加班加点，石振就另外出钱让方米颜做点什么，给自己工地上的人加餐。 　　方米颜准备的饭菜很多，一个人拿不动，所以最近石星朝都会跟着一起来。 　　这会儿，石星朝帮着方米颜把几桶饭菜搬下去，就骑着三轮车飞快地回家，没一会儿又送来几桶饭菜。 　　两趟下来，送来的饭菜不少，方米颜能卖好一会儿，他就抽空收拾工地上的硬纸板，和小段的钢筋铁丝，全都搬到自己的三轮车上去。 　　他每天都哼哧哼哧地把这些载回家去，留着卖废品。 　　当然回家之后，把废品放下，他还要装上饭菜再去一趟镇上。 　　之后，他会在镇上帮着方米颜卖饭菜，等方米颜卖完，两人再一起回去。 　　眼瞅着石星朝又在工地上找起钢筋来，连拇指大小的都不放过，石振有点无奈：“用得着吗？” 　　工地上没用的钢筋很少，为了避免工人浪费钢筋，还不许工人自己拿来卖废品。 　　因为量不多，捡一圈估计也就两三块钱，石振就没有让工人收集起来。 　　这些一般都是附近的大爷大娘捡去卖的。 　　结果石星朝一个大男人，天天来捡这个。 　　“我昨天卖废品，卖了二十块。”石星朝道。 　　石振：“……” 　　收发毛衣这事儿，因为有很多人跟着做，现在利润远不如之前，石振也没空再管这个，所以一个月前，他就以两千的价格，将之转给石星朝。 　　石星朝现在已经不是给他打工的了，赚的应该比之前多不少。 　　按照石振的估算，石星朝就算自己不绣毛衣，光是负责收发毛衣以及在关建国家开小卖部……一个月就能挣两千。 　　但不绣毛衣是不可能的，石星朝依然绣。 　　他还在工地上捡垃圾。 　　不愧是赚钱狂魔！ 　　如今，收发毛衣是石星朝自己的生意，他就跟村里人说好了，中午关门两小时，他出来给方米颜帮忙。 　　至于晚上，石星朝一般是给石星火一点零食，忽悠石星火去给方米颜送一桶桶的菜的。 　　“阿振，不聊了，我走了！”石星朝说完就走。 　　石振目送他风风火火地离开，突然觉得自己花钱有点太厉害了…… 　　打住！不能被石星朝影响！ 　　石振在这边工地上吃了饭，下午就去了长溪市那边的工地。 　　他给手底下的工人定了奖励制度，只要他们在规定时间里把活儿干完，就有奖励，当然，质量要保证。 　　所以他手底下的人，干活都挺快。 　　最近是夏天，天热，长溪市这边就开了夜工，又因为今天的活儿比较重要，石振一直在工地上看着。 　　等终于下工，已经八点多了，石振就招呼帮他管工地的石大牛还有他新招的技术员，一起去吃夜宵。 　　最近长溪市出现了夜排档一条街。 　　这边的人，这会儿还不怎么能吃辣，外面的各种食物也没传过来，那夜排档一条街，卖的就是炸串之类本地一直有的东西，还有馄饨面条冷饮什么的。 　　石振带着他们，去吃了粉丝煲。 　　这东西粉丝做底，再加上十来样素菜荤菜，其实跟麻辣烫很像，就是一点不辣，当然想吃辣的，可以自己加辣酱。 　　本地产的，根本不怎么辣的那种辣酱。 　　粉丝煲是新鲜玩意儿，量还不小，价格挺贵，一份要三元，石振请客给每个人都点了一份，还要了几瓶饮料。 　　大家都吃得挺开心的，一边吃一边聊天，就跟着熟悉起来。 　　石大牛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儿子。 　　他儿子到底还小，来了这边几个月，被当妈的盯着，就改了很多坏习惯，于是石大牛，对他就一点气没有了，整天爱的不行。 　　之前五月份镇上的幼儿园招生，先招镇上户口的，之后有多余名额，才许其他人去报名。 　　石大牛硬是连夜排队，还答应多出一千块钱，给儿子弄到一个名额，九月份就能去读书了。 　　那幼儿园收费可不便宜，一学期要六百多，当然这里面，已经包了吃饭了。 　　吃完，石振也懒得大老远回家，就在长溪市找了个旅馆，开了一个房间住下。 　　他琢磨着，要在这边租个房子了。 　　至于买房，那要等等……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用钱来发展他的公司。 　　石振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先去长溪市这边的工地看了看，然后才会安山镇。 　　他到了安山镇，也是先去工地的，一直到晚上在工地吃了晚饭才回家，结果回家打开关白羽那房子的房门，就发现自家被偷了。 　　石振：“……” 　　二十年后的长溪市，治安非常好，但这个时候……被偷还挺常见的。 　　关白羽这房子有点破，偷起来更是简单。 　　石振打电话报了警，过了半个多小时，警察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而这个时候，村里人都知道他家被偷了。 　　“石振，都被偷掉了什么？” 　　“那些小偷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啊！” 　　…… 　　石振的损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他当初买给关白羽的收音机，关白羽送给他的自行车，还有他和关白羽的一些比较好的衣服，都没了。 　　小偷应该是半夜撬开窗户进去的，偷了东西，又大摇大摆走大门，骑着自行车离开的。 　　值得庆幸的是，石振是重生的，不像上辈子这个时候一样，喜欢把现金放身边，所以钱没被偷掉多少。 　　那警察看了现场，也挺无奈：“小伙子，你都开车了，怎么还住这里？” 　　这警察四十来岁，就住附近，是退伍军人转业的，还跟石振说了实话：“这些东西，基本上找不回来了，你以后要是还住这里，这个门窗肯定要换过……” 　　这是……让他搬家呢。 　　等人都走了，石振收拾了一下这房子，心情略复杂。 　　他其实早就可以去长溪市住着了。 　　他不走，原因挺多的。 　　比如他想隔离自己和关白羽，又比如这里住着让他很安心。 　　还有就是，关白羽上辈子，其实是在长溪市出事的，那会儿他们就租住在长溪市。 　　哪怕重生已经两年多，想起某些事情，他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家里被偷让石振挺恼火的，但他恼火，主要恼火关白羽送他的东西没了，倒不是心疼那个钱。过了两天，想到关白羽还好好的，家里很多关白羽用过的东西都还在，也就不惦记这件事了。 　　结果等关白羽放假回来，得知家里被偷，脸色立刻就变了：“那小偷能抓到吗？” 　　“就算抓到，东西也肯定已经被他卖了。”石振道。 　　“怎么能这样！”关白羽在自己的房子里来回转悠，快被气炸了。 　　其实这房子住着，并不舒服。 　　但这里有很多他和石振的回忆，哪怕住着不舒服，他依然喜欢这房子，石振送他的东西，他也很珍视。 　　可现在…… 　　该死的小偷！ 　　关白羽平时是个挺平和的人，还不太在意钱财。 　　现在他这么生气……石振有些奇怪，心里又“咯噔”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很少进关白羽住的里屋，偶尔帮关白羽晒下辈子什么的，也不会去动关白羽的东西。 　　但这次家里被偷，他去整理，却不免将关白羽屋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 　　关白羽有三个他奶奶留下的老式木箱，两个大的，一个小的，那小木箱被关白羽锁在一个大木箱里，这次全被撬开了。 　　里面有好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应该是关白羽从小到大收集的，自己喜欢的东西。 　　比如那些他没见过的，漂亮的鹅卵石。 　　此外，挂水的玻璃瓶，他以前给关白羽买的书和笔等等，也全都被放在里面。 　　里面甚至还有一些他用过的东西，比如他之前画的一些设计图。 　　“小羽，别气了，那些东西你想要，将来我再买给你就行，”石振笑道，“对了，我打算搬到长溪市去了。” 　　“哥，你要来长溪市住？那以后是不是我们每个星期都能见面？”关白羽问。 　　“是的。”石振道。 　　“那太好了！”关白羽抱了石振一下。 　　他很快就放开了，但石振依然……觉得有点不对。 　　他回忆了一下，又想到这一年，他和关白羽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好像……越来越亲密了。 　　这都是潜移默化中发生的，他内心还很期待，就没有意识到不对。 　　仔细想想，关白羽对他，有点太亲密了。 　　石振道：“小羽，到时候你可以请你朋友来玩……我租个好点的房子，你带你女朋友来玩都是可以的。” 　　“我没有女朋友！”关白羽想也不想就道，情绪有点不对。 　　石振站在兄长的角度让他找女朋友……这让他很烦躁。 　　石振见他这样，怀疑更深，心也沉了下来。 第130章 　　石振心情很复杂。 　　关白羽对他的感情，可能不是一个弟弟对哥哥的感情。 　　他不敢确定，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第二天，还带着关白羽，去长溪市那边租房子。 　　长溪市和安山镇不一样，这里已经有不少这几年新盖的不错的房子，不过这些新房子，人家都住着，或者打算给儿女结婚用，是不会出租给别人的，用来出租的房子，都是人家不住了的。 　　所以石振想要租一套好点的房子，还真不容易。 　　甚至，石振想要找一套有两个卧室的房子，都很难。 　　比如这会儿，他们看的这套房子，就只有一个卧室，是以前羊毛衫厂的宿舍。 　　这房子坐北朝南，一共五层，他们看的房子在第三层。 　　房子北边是一条长条的走廊，隔一段距离有个门，每扇门后都有一个宿舍，开门进去，里面的格局都一样。 　　一进去，就是个最多十个平方的房间，当做厨房和餐厅用。 　　接着是过道加卫生间，最里面又是个十平方左右的卧室。 　　整体非常小，好处大概就是……厕所里抽水马桶什么的，都不缺。 　　石振是找了专门的中人带他来的，看过就问那个中人：“有两个卧室的房子吗？” 　　这房子外面厨房兼餐厅本就不大，又砌了灶台放了碗柜，最后连能坐八个人的八仙桌都放不下，只能放下一张可供四人就餐的方形小餐桌……这样的地方，已经不能加张床给他住了。 　　“哥，这个房子不是挺好的吗？我一直在学校里待着，偶尔才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睡就行了。”关白羽道。 　　关白羽真的挺喜欢这个房子的，原房主是一对小夫妻，家里布置得很温馨。 　　主要是……虽然有点过分，但他真的想跟他哥住一个房间。 　　“是啊，你们就兄弟两个，这房子住着已经很好了，”那中人道，“这些宿舍，很多都是小夫妻带孩子住的，人家有三个人呢！” 　　石振看了关白羽一眼，很肯定地对中人道：“我喜欢一个人睡……有没有两个卧室的房子？” 　　“我手上还真没有，不过我前几天听说有人要搬家，有一套大房子要出租……不然我们一起去问问？”中人提议。 　　“好。”石振道。 　　中人带着石振去的地方，让石振挺惊讶的，竟然是以前给政府工作人员分的宿舍楼。 　　这地方……算是个风水宝地。 　　二十几年后，长溪市最好的公立初中和最好的公立小学的学区，都把这里划到了。 　　于是这边再破的房子，价格都特别贵。 　　中人问了问，就得知这里确实有房子出租。 　　那房子在五楼，属于一对退休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走了很多年楼梯，实在走不动了，就想换房子。 　　这房子非常大，足足有一百四十个平方，跟石家正在盖的房子一样大，但户型……不可恭维。 　　进门南面是个特别小的厨房和一个特别小的厕所，北边是餐厅，然后中间一个长过道，过道两边各两个卧室，门对门。 　　也就是格局是四个卧室，一个小餐厅，还有迷你的一厨一卫的。 　　那四个卧室是真大，里面还有房间摆着两张上下床……以前屋主家里，肯定人丁兴旺。 　　“这个房子大，可以分开租给好几家人的……当然房东不想这么租给别人，你们要租的话，一个月租金要两百。”中人道。 　　“就租这个。”石振很肯定。 　　那中人诧异的看了石振一眼。 　　他们就兄弟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在上学，不怎么回家住……竟然还租个这么大的房子？ 　　之前那房子，一个月租金一百就够，他觉得比这个房子更合适。 　　石振是不想和关白羽太亲近，才坚持要两个房间的屋子的。 　　这房子的房间虽然多了点，但也算符合要求。 　　而且，这房子的房东愿意把家具留下来给他们用，也省事很多。 　　石振决定要租房子，中人就带着石振，去找了房东。 　　这时候租房，大多不签合同。 　　石振和关白羽说的都是本地方言，关白羽还提到自己在市一中读书……这对老夫妻爽快地把房子租给了他们。 　　石振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一个月的押金，就拿到了钥匙。 　　其实按照那对老夫妻的意思，他只付一个月的房租一个月的押金就能住，但石振觉得每个月都要交房租太麻烦，所以没选择这么做。 　　“哥，哪里用得着租这么大的房子……”关白羽不太喜欢这房子。 　　石振道：“这房子不是挺好的吗？我还打算等有钱了，把它买下来……这么多房间，以后你结婚生了孩子，都能住得下。” 　　石振没有买这房子的打算，这房子的学区是好，但太旧了。 　　最重要的是……他用不上学区。 　　他这么说，只是试探。 　　关白羽侧过头，不去看石振：“哥，我跟你一样，是不婚主义者。” 　　石振道：“你还小，别这么说。” 　　“好像你多大一样。”关白羽无语。 　　石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打扫一下吧。” 　　“好。”关白羽道。 　　石振笑笑：“我们就住两个朝南卧室，我把用不上的东西理出来，你去打扫一下厨房餐厅。” 　　说完，石振进了一个朝南卧室，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关白羽很有可能，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情意。 　　上辈子和关白羽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有点患得患失，也不确定，关白羽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但后来关白羽去世，他反复回想…… 　　不管最初的时候，关白羽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到后来，关白羽肯定是喜欢他的。 　　只是他们那时候虽然在一起过日子，但很少说心里话，情啊爱啊之类，更是不提。 　　另外……他看不懂关白羽学的那些东西，关白羽也弄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们之间有差距，也因为缺少沟通，有隔阂。 　　他常常想，要是关白羽不死，他们说开了，是不是……就能好好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想到了这个可能，他才更加痛苦，更加愧疚。 　　不过，重生之后，他并没有打算和关白羽在一起。 　　他现在的心态就不对。 　　他也以为，在他们是亲戚的情况下，关白羽不会再喜欢上他。 　　可仔细想想，关白羽做的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一样。 　　石振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把房间里用不上的家具搬出去，统一搬到一个朝北的房间放着。 　　他打算一个房间用来放杂物，剩下的三个房间，两个用来当卧室，一个用来当书房。 　　不管关白羽对他是什么心思，石振都打算……当做不知道。 　　关白羽就要高三了，这种关键时刻，最好还是保持原状。 　　至于以后……关白羽读大学，肯定会去外地，而他会留在长溪市发展，如此一来，他们离得就远了。 　　关白羽还年轻，就算年少时对身边的男性有点什么想法，以后应该也会慢慢变淡。 　　就算关白羽依然喜欢男人……大学有那么多条件好的男生，关白羽不一定还喜欢他。 　　石振心里并不好受。 　　但上辈子，更不好受的事情经历多了，他依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关白羽这次放假，其实是两天半的样子，跟往常的大礼拜一样，就这两天，他们完成了搬家。 　　而他们这房子的地理位置和楼层，应该不会有小偷来光顾。 　　真的有小偷要来……那他们只能从大门走，而这房子的大门外，是有用铁焊的防盗门的。 　　刚搬完家，关白羽就回学校了。 　　他在石振租的房子里多待了一会儿，回学校的时候晚自习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在桌子前坐下，关白羽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同桌早就换人了，新同桌也是个男生，跟关白羽关系不错，这会儿好奇地问关白羽：“你怎么没精打采的？不舒服？” 　　“没有。”关白羽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 　　“有心事？”这人又问。 　　“算是吧。”关白羽道。 　　他就是刚离开石振，有些不开心。 　　还有就是，石振现在很忙，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也让他郁闷。 　　“等等，你不会失恋了吧？”关白羽的同桌想到了什么。 　　他前桌，最近刚失恋，跟关白羽差不多的样子。 　　“算是吧……你说，要是喜欢的人比自己出色很多，那要怎么办好？”关白羽一直都觉得石振很出色。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石振目标明确，还愿意为之付出许多努力。 　　他总觉得，他哥想做什么事情，就能做到。 　　虽然他在学校里成绩不错，还开了公司……但最近他总觉得，他跟他哥差距挺大的。 　　他那个公司，其实完全是机缘巧合才开出来的！他哥的事业呢？都是脚踏实地一点点做出来的。 　　“你喜欢一个特别出色的人？不会是二班的……”年纪第一在二班。 　　“不是！”关白羽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同桌的话，“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她是不是比你大啊？”关白羽的同桌震惊了。不是他们学校的，又比关白羽出色……年纪不小了吧？ 　　“是的。”关白羽道。 　　他其实也想跟人说说这件事，但梁秦轩跟他太熟了，他认识的人梁秦轩基本上都认识，以至于他都没办法跟梁秦轩说。 　　“你牛！”关白羽的同桌朝着关白羽竖起大拇指，他没想到关白羽竟然会喜欢一个比他大的女人……关白羽说他们两个差距大，是不是那个女人已经工作了，工作还很好？“关白羽，你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你现在比不上人家，但你将来上了大学，毕业出来了，总不至于还比人家差……我觉得你要担心的，是他到时候，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他说他不会结婚。” 　　“她愿意等你？那她肯定是真心喜欢你的。” 　　关白羽知道自己的同桌误会了，但他喜欢听这样的话。 　　他巴不得自己的同桌误会。 　　关白羽道：“他对我真的很好，很照顾我，我喜欢吃什么，他全都知道。”他顺道说了几件和石振相处中发生的小事儿。 　　石振对他是真的好，所以他们两个的相处，随便拿点什么出来说，也让人觉得情意满满。 　　“她绝对是喜欢你的！”关白羽的同桌非常肯定。 　　关白羽闻言笑起来。 　　“唉，你真帅啊！已经是全校公认的校草了！也难怪人家大姐姐喜欢你。”关白羽的同桌羡慕地看着关白羽。 　　“你别告诉别人。”关白羽低声道。 　　“我一定不说！”关白羽那同桌拍着胸脯保证。 　　关白羽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同桌嘴巴严实，不爱说人闲话，才跟他说的。 　　不过，他这个同桌虽然不跟别人说这个，但时常问他进度。 　　关白羽根本没有什么进度可以跟他说。 　　他们搬家之后，石振更忙了。 　　虽然他放假回家的日子，石振都会回来吃饭睡觉，但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很少。 　　他有去石振的工地上找石振，但石振一直在忙，跟人说着各种专业名词，他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不过，就算没有进度……他跟石振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可以说的，实在没话说了还能编。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白羽的同桌，对关白羽喜欢的人，越来越了解。 　　那是个比关白羽大三岁的女强人，特别能干，特别关心关白羽。 　　才大三岁，真的算不得多大！更不要说，关白羽还一直说人家长得好！ 　　关白羽的同桌特别羡慕关白羽。 　　他们高三，基本不上新课了，一直在复习，而在繁重的复习中，对关白羽的同桌来说，唯一的调剂，可能就是听关白羽讲他唯美的爱情故事了。 　　可惜的是，关白羽那位大姐姐觉得关白羽还小，所以都不跟关白羽牵手，关白羽只能找机会蹭几下。 　　高三的复习时间，过得特别特别快。 　　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年，来到九七年六月，距离他们高考，只剩下一个月。 　　六月一日是周日，小礼拜。 　　小学的孩子愉快地过着儿童节，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在下午开开心心地结伴出去买东西游玩。 　　但高三的学生……他们大多没出去，都呆在学校里认真学习。 　　高三一班，只有寥寥数人，在小礼拜的时候出去了，关白羽就是其中之一。 　　眼看着晚自习就要开始，关白羽的同桌频频看向窗外，想知道关白羽什么时候回来。 　　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关白羽回来了。 　　他看着有点不太开心。 　　“你怎么又不开心？”关白羽的同桌问他。 　　关白羽道：“他很忙，就陪我吃了顿饭。” 　　“连着几星期都这样……她对你是不是太冷淡了？”关白羽的同桌有些替关白羽不值。 　　关白羽在学校里，心心念念的就是人家，整天惦记着人家，那人倒好，不管关白羽是大礼拜还是小礼拜，她都不跟关白羽长时间待在一起。 　　“没有，他只是忙而已，”关白羽不乐意听这个，就拉开书包给同桌看，“他还提前给我做了一锅可乐鸡翅，让我带到学校里来吃……等下我们一起当宵夜。” 　　关白羽同桌：“……”明明没吃，他就很饱了。 　　关白羽又道：“他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唉，我宁愿他多陪陪我，也不想要新衣服……” 　　关白羽的同桌：“……”呵呵，他就不该去同情关白羽！ 　　“对了，他还给我装了空调，他自己都还没有……” 　　关白羽这样子，就有点过分了！关白羽的同桌看着关白羽那一副又纠结又开心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酸爽，又实在好奇：“空调我听说过，好像很贵啊？多少钱买的？” 　　“七千，是三菱的，”关白羽道，“那空调一开，屋里一下子就凉快了……不过现在天不热，还用不上。他说买这个空调，是为了我高考前能睡好……他让我过些日子，天热了，就回家睡。” 　　“她对你是真爱！”关白羽的同桌只能这么说。 　　关白羽又叹气：“就是……他好像有点躲着我。” 　　“这算什么！我们再商量一下，你想办法接近她就可以了。”关白羽的同桌道。 　　在之前那一年里，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让关白羽可以不着痕迹地，亲近他喜欢的人。 　　包括但不限于装病，假装摔跤投怀送抱，去逛街的时候不经意地牵手等等。 　　其中不少主意，是关白羽的同桌出的，每次关白羽成功，他都特别有成就感，已经说过不止一次，让关白羽将来结婚的时候，请他喝喜酒了。 　　关白羽也答应了很多次，说一定请他喝喜酒。 　　这会儿，两人就又低声商量起来。他们摊开一本习题，打开一本草稿，表情严肃，看着特别认真。 　　老师从外面进来看到，满意地点头。 　　另一边，石振送走关白羽，却有点无奈。 　　这一年，他挺煎熬的。 　　关白羽大概是少年人情不自禁，总想亲近他。 　　他怕拒绝了，被关白羽发现什么，不拒绝吧……再这么下去，真不行！ 　　他只能每次都装若无其事。 第131章 　　关白羽跟同桌炫耀过石振对自己的好，心情也就慢慢平复，开始认真学习。 　　这一年，石振又接了几个工程，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当年石振买辆三轮车，都要攒很久的钱，现在他已经有两辆大卡车了。 　　赚钱这事儿，就跟滚雪球似的，只要走对了路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球变大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但他一直待在学校里。 　　这让他觉得，自己和石振的差距在变大。 　　当然，他有华光的股份。 　　经过一年的发展，华光在省内，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销量也很好，可华光发展到现在，他只拿分红，其他都已经不管了。 　　因为公司要扩张，分红还不多。 　　上过晚自习，关白羽和同桌一起回了寝室，拿出可乐鸡翅分给寝室里的人吃。 　　他倒是想全都自己吃，但他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这大夏天的，鸡翅也不能久放。 　　高一那会儿，很长一段时间里，一中都流传着关白羽家很穷的传言，不过到现在，已经没人说这个了。 　　关白羽成绩好，长得也好，专门去说人家穷……挺没意思的。 　　跟关白羽熟的人，还知道关白羽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他花钱一直节省，也不爱炫耀，但吃穿用度并不差。 　　“关白羽，你家里人手艺真好！这个鸡翅太好吃了！”寝室里的人一边吃一边夸。 　　可乐鸡翅这样甜口的荤菜，很适合本地人的口味。 　　“这是用可乐来做的，做法很简单，你们也可以去试试。”关白羽道。 　　“唉，有可乐我肯定直接喝了，不会拿来做菜。”有人道。 　　进入高三之后，很多学生哪怕大礼拜，也不会回去，而是留在学校里学习。 　　学校也给这些学生提供了方便，寝室是不关门的。 　　食堂虽然关门，但学校里的小卖部不关门，学生还可以出去，在附近买饭吃。 　　但关白羽不同，不管大礼拜还是小礼拜，他必然出去，而他每次出去，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寝室里的同学带点吃的。 　　有时候是今天这种做好的菜，有时候是一些零食或者饮料。 　　偶尔，关白羽还会拿一些华光新款的圆珠笔什么的，分给他们用。 　　他们寝室的人，都很喜欢关白羽。 　　学校晚自习九点结束，寝室十点熄灯。 　　关白羽在家里洗过澡了，吃完东西刷了牙就早早上床，一边看书，一边等熄灯。 　　他在他们学校，算是睡觉比较早的人。 　　就说他们寝室，有拿着手电筒，晚上多学习几个小时的，也有回寝室之后，先迷迷糊糊眯一会儿，等到十二点，就爬起来去看书，看到两点再睡的。 　　但关白羽熄灯就会睡。 　　石振天天交代让他早睡，虽然他在学校里做的事情，石振是见不着的，但他还是愿意听石振的话。 　　当寝室的灯熄灭，关白羽很快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关白羽就醒了，寝室里有人还在睡，也有人跟他一样已经醒了，比如他的同桌。 　　两人没急着洗漱，先偷摸着起来，去操场上走圈。 　　关白羽习惯每天早上在操场上走走，一边走一边复习一下前一天的知识…… 　　关白羽的同桌跟关白羽混熟了，就开始跟关白羽一起去走。他觉得这样走走挺好的，他们相互提问，不仅可以复习，还能一边走一边聊天，走完半小时之后……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昨天没怎么上课，他们很快就复习好了，关白羽的同桌就问：“关白羽，你什么时候回家住？” 　　“上完这星期的课，我就回家去住。”关白羽道。 　　进入高三之后，市一中很多学生，就开始在家里住了。 　　毕竟家里住着更舒服，要复习什么的，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同学，也不用担心同学复习打扰到自己睡觉。 　　关白羽认识的孙琪琪和邱芸欣，都是高二一结束，就回家住的。 　　关白羽知道后挺羡慕，也想回家去住，毕竟他和石振租住的房子，离市一中不远，骑自行车只要十分钟。 　　但他要是回家住，石振多半要花时间花精力照顾他……他怕累到石振。 　　还有就是……回家住的话，他指不定会没心思学习。 　　石振不在他面前，他最多就是闲暇的时候惦记一下，但石振在的话，他真的容易关注点全在石振身上。 　　所以他没跟石振提过要回家住，石振……也没有提过。 　　不过昨天他回去，发现自己的卧室装了空调，石振还问他要不要回去住……他当然是要回去的。 　　他现在其实该学的都已经学了，临近高考……就放松一下吧！ 　　而且说真的，在家肯定比在学校里睡得好，他们寝室虽然装了电风扇，但大夏天的睡觉还是非常非常热，还有蚊子。 　　去年夏天他们补课，有学生热的不行，干脆提一桶水，然后把脚连着小腿，泡在冷水里睡觉。 　　关白羽的同桌叫陆鸣启，家在长溪市的一个镇上，他家境不错，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挺受宠的。 　　“真好啊！我也想去外面住。”陆鸣启道：“在学校里，洗澡很不方便，晚上他们还学那么晚，打扰我睡觉。” 　　关白羽的睡眠质量很好，陆鸣启就一般般，晚上别人看书发出点声音，他就睡不着。 　　“快解放了！”关白羽道。 　　陆鸣启这才高兴了，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关白羽，我们就要高考了……高考之后，你是不是要表白？” 　　关白羽沉默。 　　“不过你们两，也不用表白吧？我觉得你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到时候你都不用多说什么，直接亲上去就行！”就关白羽跟他说的那些，他觉得关白羽和他那个大姐姐的关系，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这窗户纸一挑开，直接就能洞房。 　　真是想想就羡慕。 　　关白羽道：“我要想想。” 　　虽然在陆鸣启面前，说了很多自己和石振的事情，但关白羽，还真不敢表白。 　　石振把他当弟弟，他其实偶尔亲近石振，都会有负罪感，觉得自己占了石振的便宜。 　　“你那个姐姐，现在二十一了吧？肯定会有很多人给她介绍对象，你要好好把握。”陆鸣启给同桌鼓劲。 　　他这个同桌暗恋人家都那么久了，两人还每个周末都约会，这还不表白，天理难容。 　　“我会的。”关白羽道。 　　他其实，一直有个想法。 　　高考之后，若无意外，他们班的学生，应该会去聚一聚。 　　到时候他是不是……可以喝点酒，然后借酒做点什么？ 　　他倒也不一定要个结果，只是他要去外地上大学，以后离石振更远……借着酒劲，得个拥抱也好。 　　关白羽的心思，石振一无所知。 　　他跟关白羽的老师见过，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时不时还会联系一下，但聊的都是关白羽的学习，他知道关白羽成绩很稳，心态很好，在学校里也没人欺负关白羽，就放心了，不会多问。 　　星期一，石振一大早，就回了安山镇。 　　他在安山镇这边有个市政工程要做。 　　去年他接了那个盖三十二栋的房子的活儿之后，做得很认真，一点没有偷工减料，今年的发展，就越来越好了。 　　当然，那工程做的时候，他是遇到了一些问题的——有人房子盖着盖着没钱了，就想把钱欠着。 　　这种事情，真的非常常见，很多包工头，都拿这种事情没办法，他上辈子就对此无可奈何。 　　那时他不能因为收不到钱就停工，毕竟一旦停工，他的损失很大。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 　　结果那些找他盖房子的人，看到有人不给钱，房子依然给盖，就看样学样，也不肯给钱。 　　不然……他们不就亏了吗？ 　　包工头大多能赚钱，但其实亏得也不少，他当时就差点亏本，后来一咬牙真的给停工了，才勉强把钱收齐。 　　但最后，几乎每家人，都欠了他万把块钱没给他，他去要债，人家比他还大爷。 　　而且他们中很多人的说法都是……别人要是给了，他就也给。 　　当时他都想去起诉那些人了，但他们做这行的，有时候不能太刚硬，以免别人不敢跟他们合作。 　　而且那会儿，已经是几年后了，就算人家欠了他一些钱，他也还是有得赚的，最后这些钱，就成了一笔烂账。 　　这辈子不一样……有人不出钱之后，石振直接停工了。 　　他手底下不止这个工程，这边停工了，工人们可以去别的工地做……谁怕谁？ 　　停工之后，石振去拜访了那些把钱交齐的人，一一道歉，又去见了那些不交钱的，就一个意思——没钱，他这里就不开工。 　　如此停工了几天，大部分人就把钱交齐了，至于实在交不出钱的…… 　　石振找上人家，给人家出了主意——他们要是实在没钱，可以在房子没有盖起来之前，跟人签订合约，提前卖掉一套房或者一个门面……这不就有钱了？ 　　这会儿还不是二十年后，门面挺值钱的，至于楼上的房子……这种一百四十个平方的现浇房，一套卖个五万，还是可以的。 　　自打他这房子开始盖，镇上的人，就都知道这房子质量好了。 　　这些地基，有些是一家独占的，有些是两家分一个的……就算两家分一个，也有一套房两个门面。 　　他们盖这个房子，算上地基，总共用不了十万，现在其中一套房拿出来能卖个五万……一半的钱就有了。 　　自家还有一套房子可以住，有一个门面能收租，绝对是赚了的！ 　　有人听了石振的，把房子卖了。 　　之前有些人家因为钱不够买不起地基，现在眼瞅着房子开始盖了，就想要新房子……他们也愿意花五万块钱，买一套房。 　　钱的事情搞定之后，石振的工程就进行得非常顺利了。 　　去年年底，石振就把工程整个结束。 　　这房子，石振盖的是斜坡的屋顶，铺了大片的红瓦。 　　相比于平顶，斜顶对普通百姓来说更加实用，不容易漏水，至于外墙，他按照那些客人的要求，贴了蓝白相间的马赛克。 　　房子是毛坯，石振就给安了门窗。等客户验收过，确定没问题，把最后少他的五千块给他，他就交房。 　　上辈子他做这种工程是几年后，钱不值钱了，尾款是一万，如今倒是只有五千。 　　而这五千……毫不意外的，有人不想给。 　　人家也不说不想给，就说暂时没钱，要等等。 　　石振也不纠结，干脆把人家房子整理了一下，弄成自己手底下的工人的宿舍，给工人住着。 　　这做法，房主真要追究，他这边是要赔钱的，但是……如果真的去打官司的话，人家那五千，也必须给他。 　　合约都签了，他盖的房子，质量什么的没有任何问题，工程还提前完成了，他们挑不出错。 　　最后那些人到底还是受不了新房子盖好了自己却没得住，于是给了钱。 　　石振去年年底，就把所有的钱都收到了，整个工程下来，挣了大概七十万。 　　这还多亏了他有经验，知道怎么管理工人，不然……工程多拖一天，他赚的钱就会少很多。 　　另外那三个接了工程的人，盖房子盖得比较慢，去年压根没盖完，今年接着盖，结果因为这几年省城还有上海一直在搞建设，水泥等建材过了个年又涨了一波……他们干完之后，肯定挣不了他这么多。 　　不过石振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工程在质量方面……不怎么样。 　　这工程盖完就已经年底了，石振手上还有别的工程要做，再加上关白羽高三，寒假要补课……去年过年，石振没有回老家。 　　他不回去，石大林他们考虑过后，就也没回去。 　　他们家亲戚，很多都来这边打工了，平常都能见着，石大林对回去，也就没有什么执念了。 　　最重要的是老家那房子三年没人住，早就破破烂烂的，想到回去之后要住那样的房子，石大林就没兴趣了。 　　有这功夫，他宁愿把时间花在装修新房子上。 　　他们那房子的地基的位置是石振选的，朝东，是一排房子的最南面，南边套，也就是说他们这套房南边也是有窗的。 　　虽然这里的地基比其他地基稍稍贵了点，但这房子，确实比别的房子要好。 　　而房子最后的分法，是二楼归石大山和陈小芬，三楼归石大林和赵美云，四楼归赵秋娟，五楼归石星朝。 　　石大山和陈小芬不想走太多楼梯，才选的二楼，至于石星朝要最高的五楼，一来是他不介意走楼梯，二来则是……因为石振盖的是斜坡的屋顶，五楼多了个阁楼。 　　差不多的房子，多个阁楼，多赚啊！石星朝自然喜欢。 　　石大林和赵秋娟，也没觉得吃亏，事实上现在有个说法，金山银四，大部分人最喜欢的，还是三楼四楼。 　　半年过去，新房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不过大家都还没有入住，打算到七月放暑假，关白羽高考完，石大林他们的小店也不忙了，再搬家。 　　石振在自己的工地上看过，就去了新房那边看装修。 　　这时候，安山镇这样小地方的人装修，还没后来那么讲究，不怎么在乎风格之类。 　　农村很多人家，直接水泥地就完了，镇上的人家，做个水电，地上贴瓷砖墙上刷白，买点家具，也能直接入住。 　　赵美云石大林他们惦记着要省钱，对装修的要求，是便宜，石振就没有折腾太多。 　　石大林他们都想着，这房子要住一辈子，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再过个十来年，他们肯定要换房子。 　　所以装修简单点无所谓，要提升生活质量的话……主要还是靠电器。 　　就现阶段，他把洗衣机空调什么的，全给家里人装上，他家里人的生活质量，就能提升很多。 　　他们舍得用的话。 　　装修已经全部完工了，最近都晾着散味。 　　虽然赵秋娟也有一套房，但她一个人，单独住没啥意思，所以她还是会跟石大林他们一起住，朝南两个房间，主卧石大林夫妇住，次卧她住，那朝北的房间则给了石婷。 　　家具都是买的，卧室里分别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外面客厅餐厅里，就是简单的沙发茶几电视柜餐桌之类。 　　两个卫生间，石振都做得很用心。 　　抽水马桶这样的东西，城市里的人，很多从小就用，都习惯了，但石大林他们之前没用过……这绝对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当然，淋浴房热水器，这些他们肯定也喜欢。 　　石振看完自家装修下楼，就见陈小芬他们家的门开着，石星星正在里面打扫。 　　“星星，听说你要订婚了？”石振问。 　　“对！等过年就订婚，明年结婚。”石星星笑道。 　　她岁数不大，并不急着结婚。 　　“恭喜。”石振笑道，问了问具体情况。 　　石星星选的丈夫和上辈子一样，还是梁卫国，她和梁卫国两个人，也挺有魄力的，在石振让那些盖不起房子的人提前卖房的时候……她咬咬牙，买了一套。 　　梁卫国家里还不错，不像梁大文的家里那样一群吸血鬼。 　　梁卫国的父母一直在家务农，不能给梁卫国提供什么助力，但也不跟梁卫国要钱，所以梁卫国之前两年多打工赚的钱，都他自己拿着。 　　石星星也一样，她的钱是她自己拿着的，两人凑了凑，又跟石振借了点钱，就花五万块，跟人买了一套。 　　这比他们自己买地基盖要贵一点，但说实话，也贵不了太多。 　　主要是他们之前确实没钱，现在他们还欠着石振两万没还。 　　赵秋娟那边也还欠着石振两千，其他人倒是都给清了。 　　如今，石星星那房子已经到手了，就是房产证……所有的房产证，都要过两年才能办出来。 　　房子出来之后，现在市面上这房子，能卖五万五，直接涨了五千，所以石星星其实挺高兴的。 　　说着，他们就说到了石星朝，提到自家二哥，石星星特别无语：“石振，你是不知道，石星朝简直不是人，方米颜都怀孕了，依然让人家忙活。” 　　石振道：“方米颜应该也是……愿意的。”那也是个勤快人！ 　　石星朝上辈子就是这年年底生的孩子，这辈子……应该也差不多。 　　至于为什么一直分开住的他们能怀孕……在石大林和石大山他们都还没有搬进来的时候，石星朝和方米颜，已经搬进来几个月了。 　　石星朝那房子，压根没有粉刷！他找人做了水电，在卫生间里装了一个抽水马桶，一个台盆，就直接住了！ 　　他们那房子，墙是水泥墙，上面绕着电线。 　　地是水泥地，角落有圈水管。 　　至于别的？ 　　当然没有别的了。 　　除了他们自己搭的床，和两把坐人的椅子，屋里连桌子也没有。 　　因为他们现在不在这边吃饭。 　　石振之前去看过，看完无话可说。 第132章 　　石振晚饭，是去石大林店里吃的。 　　石大林和赵美云一见到他，就跟他说了方米颜怀孕的事情，言语间特别羡慕。 　　“星朝都有孩子了，星星也结婚了，就是你姐……”赵美云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愁。 　　之前那一年，他们都忙着挣钱，也就没空去管赵秋娟的婚事，但现在闲了下来，就一门心思惦记着这件事了。 　　赵秋娟今年二十三，在石振眼里，她年纪挺小的，但他们那里的人结婚都早，女人普遍二十岁以前就订婚，到了年纪就结婚，二十三岁，大多已经生了孩子。 　　哪怕是长溪市这边，乡下人结婚也早。 　　不过镇上的人，结婚都晚，当父母的基本要等孩子二十七八岁了，才会着急。 　　赵美云其实多多少少，已经受了点影响，不然早两年就逼婚了。 　　但赵秋娟的婚事，确实不好办。 　　首先她不是在工厂上班的，而是自己做点小生意，也就不怎么能接触到人，没有自己的朋友圈，难以自己找对象。 　　其次……因为是外地人，周围人就算给她介绍了，那些男人的质量也不怎么样。 　　比如前段时间，有人因为赵秋娟有房，就介绍了一个没房子的镇上的男人给她，那人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就四五百，言语间竟然还看不上赵秋娟。 　　别说赵秋娟了，赵美云都不乐意。 　　“姐，要不你以后，去我公司上班吧。”石振突然有了个想法。 　　“去你公司？我能做什么？”赵秋娟有点懵。 　　“你可以去我公司做前台，帮着接待一下客人，要是你愿意，还可以去学一下会计什么的。”石振道。 　　之前，石振就算想给赵秋娟安排个好一点的工作，也是没办法的。 　　去当普通女工的话……对赵秋娟来说，赚的钱还不如像她现在这样自己做生意。 　　而且这边大部分工厂，都要求三班倒，比她摆摊更辛苦。 　　但今年，他的公司做大了，他还刚买了一块地，给自己盖了个三层的小办公楼……赵秋娟其实可以去他那里上班，多接触接触人。 　　如果赵秋娟愿意，还可以去学会计之类的。 　　赵秋娟小学没有读完，但要让她重新去学校上学，这几乎不可能。 　　小学初中是不收成年人的。 　　但赵秋娟自己能狠下心的话，多花点时间，照样能学会计，考会计证。 　　至于她没有初中毕业证这回事……她跟人说自己初中毕业了，难道别人还能不信？ 　　很多时候，对一个人来说，能不能做成一件事，就看她是不是真的想做。 　　更何况，赵秋娟其实不笨。 　　相比之下，石婷可能更不开窍。 　　不过石婷这会儿，过得挺好的。 　　长溪市的幼师学校刚开办不久，招生分数线低，石婷在镇上初中全班二十五到三十名的成绩，还已经甩开乡下初中的学生几条街了。 　　这时候城镇化率不高，大部分学生在乡下读书，所以石婷在全市的排名，其实还可以。 　　她的中考成绩，就比关金金还要好一些。 　　关金金自己不想读书，最终没有继续上学，去学理发了，但石婷压线进了幼师学校。 　　这也就算了，石婷进了这学校之后，竟然成了其中的佼佼者。 　　幼师要学唱歌跳舞，还要学弹钢琴……当然没有钢琴给她们学，一般都是用电子琴练，会谈几首儿歌就行了。 　　在这些方面，石婷出人意料的很有天分。 　　她个子高、漂亮、爱笑，一开始哪怕没学过唱歌跳舞，也敢大大方方地上台表演，之后还把这些课程都学得很好……老师自然喜欢她。 　　说起来，石婷这辈子，比她上辈子看着要更高一点，不久前石振给她量过身高，刚好光脚一米六五。 　　她上辈子说自己一米六五，大概率是谎报了身高的。 　　就是她喜欢穿高跟，还瘦，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石振觉得等石婷毕业出来，肯定能当个幼儿园老师。 　　至于她上辈子的第一个丈夫……现在的石婷，肯定看不上这人了，这点石振还是有信心的。 　　“阿振，你的公司在长溪市吧？”赵秋娟有点迟疑。 　　她一直住在这边，觉得这边挺好的，对换地方这事儿……就有点犹豫。 　　“是的，我的公司在长溪市，姐，你去我那边上班的话，我一个月只能给你开六百的工资，但给交保险，”石振道，“到时候……你要是愿意学点东西，应该会跟现在不太一样。” 　　这个时候，会计还是很值钱的。 　　最重要的是，赵秋娟如果一直摆摊……以她的情况，将来最多，也就是开一家小店卖早餐。 　　这样她一辈子都会很累，节假日这些，也跟她无关。 　　但她如果能在这个时代，考出会计证，以后的人生，真的会不一样。 　　当然这不容易就是了。 　　“阿振，这工作是不是坐办公室的？”赵美云问石振。 　　石振道：“是的。”他招个前台，主要是帮他接电话什么的，其实挺闲，正好可以让赵秋娟有空学点东西。 　　他打算买电脑……赵秋娟还能把电脑打字给学会了。 　　这年头，会打字很了不得，开个打印店就很赚钱——他不久前在长溪市找打印店打印一份几页的合同，人家直接开价二十块钱，后来他说自己打字，就只要八元了。 　　就他上辈子学的二指禅，打字速度竟然还比人家店主快。 　　多学点知识，总归没错。 　　“秋娟，坐办公室多好啊，你去吧！一个月六百也不少了，还有养老保险……”赵美云劝赵秋娟。 　　这两年赵秋娟一门心思挣钱，赵美云总觉得她太累，而且赵美云想法简单——她觉得坐办公室，比摆摊要体面。 　　赵秋娟本心里，也更想做个体面的工作，毕竟她这一年偶尔相亲，总被人嫌弃：“我怕我做不来。” 　　石振道：“姐，这个你放心，我会教你。” 　　赵秋娟迟疑片刻，终于答应了：“好。” 　　赵秋娟答应，石振还挺高兴的。 　　如果赵秋娟不答应，他会建议赵秋娟拿着他们家的店面，开个早餐店，这样怎么都比日晒雨淋地在外面摆摊好。 　　但赵秋娟跟着他去长溪市的话……各种辅导班什么的，就可以给她报上了。 　　石振第二天上午，就把赵秋娟带到了长溪市。 　　他在长溪市租住的房子，有四个卧室，完全可以匀一个给赵秋娟住。 　　石振最近换了车，换成了桑塔纳，那辆夏利，放在公司里，给他招的几个技术人员开了。 　　赵秋娟的东西不多，一趟就能全装到长溪市去，就是搬起来有点麻烦——石振把关白羽和石婷以前用过的课本全带上了，打算给赵秋娟看，所以书有点多。 　　书这东西重，石振一趟搬不了，就分成了几趟，上上下下地搬。 　　“小石，搬东西呢？”有住在附近的人看到石振，跟石振打招呼。 　　“嗯。”石振朝着对方笑了笑，飞快地跑上楼去。 　　他对自己如今住的地方，真的很满意。 　　因为这边住的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大多素质不错，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少。 　　上辈子他租房，对门的人吃了中药把药渣倒他家门口，在家门口摆满东西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没少干。 　　这边……他租住了快一年，也没遇到过这些事情。 　　不仅如此，他在这边住着，还认识了不少人。 　　上辈子他后来……按照二十年后的说法，有点佛系。 　　他身价高，得益于地产和房产的增值还有各种投资，他那时候，是不爱去结交人脉的。 　　但这辈子不一样，他很乐意多认识一些人。 　　住这里唯一的问题，大概是……五楼有点高，跑上跑下麻烦。 　　他体力好，跑个楼梯一点不累，但麻烦是真麻烦。 　　石振和赵秋娟一起，搬了三趟才把东西搬完。 　　那四个卧室，朝南的两个石振和关白羽已经住了，朝北的两个一个当了杂物间，另一个空着，正好给赵秋娟住。 　　这屋里有一张宿舍的那种铁质的上下床，还有两张大书桌，以前应该是一对兄弟或者一对姐妹住的，石振带赵秋娟进去，问她：“姐，隔壁有别的床，要不要我给你换一张？” 　　“不用，我喜欢这张床。”赵秋娟看着那张上下床，眼睛亮晶晶的。 　　石振不明白上下床有什么好喜欢的，结果……赵秋娟还去收拾上铺去了：“阿振，我还没住过这种高的床。”她跟个小孩子似的。 　　“那姐你先住上面，什么时候要换床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换。”石振道。 　　“好。”赵秋娟很高兴。 　　石振今天有空，等赵秋娟收拾好，就跟赵秋娟详细说了一下前台要做的事情。 　　基本就是接电话、烧水，有人来了泡个茶，还有打扫办公室。 　　他虽然买地盖了办公楼，但他这公司其实不需要工作人员待办公室里，日常在办公楼待着的工人也就很少，所以赵秋娟的工作量不会大。 　　甚至，她常常要一个人在办公楼待着。 　　“姐，我到时候会买一台电脑，你就先学打字。”石振道，等赵秋娟把打字学好，基本上也就能把字认全了，再去学别的也简单。 　　“好。”赵秋娟答应下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阿振……有件事……” 　　“什么事？”石振问。 　　“阿振，你别跟人说我是你姐。”赵秋娟道。 　　她觉得自己不太行，怕自己做了几天做不了丢脸。 　　给自己丢脸就算了，给石振丢脸多不好？还不如别让人知道她是石振的姐姐。 　　而且……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是走后门进去的。 　　石振答应了。他不知道赵秋娟为什么提这个，但这是小事儿。 　　赵秋娟第二天，就在公司里入职了。 　　石大牛这些认识赵秋娟的人，都在工地上，办公楼这边，压根没人认识赵秋娟。 　　甚至这里都没人！ 　　赵秋娟担心的做不来之类的事情……这真的是她想多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活儿给她做。 　　干坐了一上午，赵秋娟都干得惶恐了。 　　她以前那么忙，一个月就挣个一千出头，现在整天坐着，就有六百？ 　　这简直是石振白给她送钱。 　　赵秋娟没事做，下午就都用来打扫卫生了。 　　石振这个办公楼，是三层的，底层是办公区域，有几个办公室，至于二楼三楼，石振暂时准备了一些建筑材料，还有建筑模型什么的放着。 　　赵秋娟要守着底楼的电话机，没去二楼打扫，但底楼……她将之打扫的，那叫一个锃光瓦亮。 　　这天傍晚，石振公司的几个技术人员从工地回来，一时间都有点不敢把脚踩到地砖上去。 　　也因此，赵秋娟刚来，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好感。 　　等第二天，石振买来电脑和打印机，放在赵秋娟身边……赵秋娟这下，就再不用担心没事做了。 　　她天天忙着学打字。 　　之前关白羽给石婷补课的时候，赵秋娟跟着学了拼音，她的拼音其实比这时候很多读书的时候没怎么好好学的同龄人要好。 　　之后她忙了起来，但闲来无事也会翻一翻课本，每天看电视，还把普通话给说顺溜了……这会儿学打字，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艰难。 　　而且打字这东西……愿意下功夫，速度就能快起来。 　　赵美云练了几天，打字速度就还可以了。 　　她每天晚上，都从小学课本上抄一篇课文带去公司，然后在公司里，用电脑反复打……最后不仅能学会那篇课文，还能学打字。 　　赵秋娟耐心好，一点不觉得打字枯燥，有空就练，于是石振公司那些偶尔才来办公楼的员工，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前台竟然用电脑工作！ 　　真了不起！ 　　眨眼，就到了周五。 　　关白羽已经跟老师申请过，要回家住了。 　　因为石振提前跟老师说过这件事，老师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星期五这天放学后，关白羽就拿着大包小包，来到校门口。 　　他一出校门，就见到了石振。 　　“哥！”关白羽道。 　　“小羽。”石振笑着帮关白羽把他的东西搬上车。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他们租住的地方。 　　关白羽那些冬天盖的被子之类，早就带回家了，这会儿东西不多，石振拎着就上楼了，让关白羽背着书包走在后面。 　　关白羽心情很好，慢慢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就见旁边一扇门打开，里面一个见过几次的老太太拎着垃圾出来。 　　“小羽，回来了啊！”老太太笑眯眯地打招呼。 　　“嗯。”关白羽笑道。 　　“你快要高考了吧？累不累？对了，你哥找了个女朋友，住在你家呢，你知道不？”老太太又问。 　　关白羽闻言，一下子就懵了。 第133章 　　关白羽干笑了一下：“奶奶，你是不是看错了？” 　　老太太道：“没有，我见过好几次了，很温柔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这几天都跟你哥一起进出。” 　　赵秋娟长得不算好看，但没有什么攻击性，是很受长辈喜欢的那一种。 　　对一些老人来说，年轻男人个子高，就是帅，年轻女孩五官没硬伤，就是漂亮。 　　老太太说完还想拉着关白羽再聊一会儿，但关白羽又笑了一下，加快速度就往楼上跑。 　　老太太被留在原地，顿了顿才道：“现在的小孩子，跑起来真快！”关白羽以前挺有礼貌，刚才那笑还像是憋着什么似的，是急着上厕所吧？ 　　她不该拉着人家聊的。 　　老太太慢吞吞地下楼去了。 　　关白羽跑到五楼，就见他们家的门开着，当即冲了进去。 　　石振正在倒水，听到动静抬起头，笑着问他：“小羽，我们中午下个面条吃？” 　　石振的笑容，是关白羽最喜欢的，总让他有种自己被珍视着的感觉，这会儿石振的目光，就让他心跳加快。 　　然而正因为这样，当他看到餐厅厨房多出了一些东西的时候，更加难受。 　　比如厨房门口，挂了一个红色围裙。 　　石振常常做饭，但他不太讲究，做饭的时候从来不系围裙，他们这房子里，之前压根就没有围裙。 　　关白羽只觉得胸口一闷，张口就问：“哥，你有女朋友了？” 　　关白羽的表情不太好看，这话更是带着点质问，但石振……也能看出他的惶恐。 　　石振暗叹了一口气：“你听谁说的？” 　　“楼下邻居。”关白羽拳头紧握，等石振的宣判。 　　石振算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笑道：“你秋娟姐最近住在这里，他们肯定是误会了。” 　　关白羽：“……” 　　关白羽身上的尖锐瞬间消失，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子尴尬，不好意思地看着石振。 　　石振收敛情绪，温和地笑笑：“所以……中午我们吃面条怎么样？” 　　“好。”关白羽朝着石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石振特别想摸一下他的脑袋，但到底没有伸手。 　　他以前没多想，也就没注意到关白羽的一些小动作，但这一年细心观察……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关白羽喜欢自己。 　　兴许这感情，还在加深。 　　他突然想到，以前关白羽曾问他结婚之类的问题。 　　那时候他没多想，只当是关白羽对他有独占欲。 　　这种情况在亲人中，并不少见，那会儿他不想骗关白羽，直接就说自己不打算结婚。 　　现在他却不知道，该不该用这来安抚关白羽。 　　石振挺重视营养搭配的，他从冰箱里拿了一块猪肉切成丁，又切了几个茄子，打算做猪肉茄子拌面。 　　关白羽就在旁边忙活，打算切个黄瓜凉拌，再削个水果。 　　石振道：“小羽，厨房太挤了，你拿着砧板去外面切吧。” 　　厨房很小，关白羽和他一起在厨房里待着，两个人挨挨蹭蹭的。 　　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关白羽……在刻意亲近他。 　　关白羽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有时候只是手背挨着他胳膊，就眉开眼笑。 　　真是个孩子。 　　也就是小孩子，才会这么点小接触，就这么开心。 　　关白羽确实很开心，和他哥一起做饭，这也能跟他同桌炫耀一波了。 　　不过他哥让他出去……关白羽只能郁闷地捧着砧板出去。 　　他做了一盘凉拌黄瓜，又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菠萝仔仔细细地削皮，切片装盘。 　　石振见关白羽一边做事，一边时不时看自己，有些发愁。 　　他不知道他让关白羽回来住，是对是错。 　　一年前他搬到长溪市之后，想过让关白羽回家住，这样关白羽能睡得更好，但因为发现了关白羽的心思，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这次他让关白羽回来住，是因为这一年，关白羽一直克制地很好。 　　但现在他意识到……他的存在，其实会影响到关白羽。 　　他以后，还是少回家比较好。 　　石振煮了面条，把肉末炖茄子盖在上面，端给关白羽：“小羽，我最近有点忙，下午还要出去……抱歉。” 　　“哥，没事的，你不用道歉，”关白羽笑笑，又问，“对了哥，大姐怎么住这边来了啊？”石振等下要走，他只能跟石振多聊聊天了。 　　石振就说了赵秋娟在自己那里当前台的事情。 　　“哥，你的公司我还没去过，能去吗？”关白羽又问。 　　石振是去年完成了安山镇那个盖房子的工程，得了几十万之后，才在长溪市买了一块地，盖了个办公楼的。 　　这房子刚盖完不久，关白羽还真没去过。 　　“我带你过去吧，你下午可以在那里玩，我等下晚上来接你们。”石振道。 　　关白羽道：“哥，我不玩，我可以去那里复习！” 　　“好。”石振道。 　　关白羽收拾了几本书，然后石振就把关白羽，送去了自己的公司。 　　他得承认，他买这地，盖这个公司，有私心。 　　上辈子这地，在十几年后，会被开发成富人区。 　　他在这里占一块地方，到时候拆迁一下，就能赚不少钱。 　　不过他买地，也没买特别大块的，要是他真的买了大块的地……人家指不定就绕开他开发了。 　　石振买的地，总共也就五百个平方的样子，他在前后左右，总共留了两百多个平方的地做院子，打算将来弄点园林景观什么的，当然，现在这里还没种上花花草草，是一块泥地。 　　至于后面的办公楼……石振这三层的办公楼的设计，在此时的长溪市，绝对是特别现代化，特别新式的存在。 　　这房子一共三层，占地约两百平。 　　它底楼比二楼三楼稍小，仿佛托举着二楼三楼，上面两层还采用了玻璃幕墙的设计，整体呈现天蓝色。 　　这跟二十几年后各种奇形怪状的网红建筑比，算不得多么特别，但在如今大部分建筑都直上直下的时代，绝对新颖。 　　甚至显得竖立在门口泥地里的“白石建筑”四个字，都与众不同起来。 　　石振道：“外面的园林景观已经设计好了，但还没施工，到时候做好了，你一定喜欢。” 　　石振打算挖出一个面积约六十个平方，深度约一米的池塘，到时候就在池塘里养上一些锦鲤。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打算在这个池塘上面盖一个玻璃桥。 　　后世有很多玻璃的空中栈道，但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小池塘上的玻璃做成的小桥，也够稀奇了。 　　最重要的是……在他提出这个想法之后，梁父愿意免费给他做桥。 　　说起来，他的办公楼用的所有的玻璃，也都是梁父主动提供的。 　　毕竟他这个办公楼就这么放着，已经相当于在给梁父打广告了。 　　而石振能想到这么盖房子，其实也跟梁父有关。 　　去年他给华光文具盖厂房的时候，梁父跟他说了他的玻璃厂要扩建的事情，也就是这时候，石振才知道，梁父打算生产高强度的建筑玻璃。 　　两人一拍即合，才有了石振这个办公楼。 　　梁父还已经琢磨着，自己也要盖一个这样的办公楼了，至于施工，当然是找石振。 　　石振简单跟关白羽说了说自己设想好的景观，关白羽就夸个不停，让石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是占了重生的便宜。 　　从他的办公楼进去，底楼有一些玻璃隔开的办公室，不过里面没什么人，也就入口处，有个穿着一身职业装的女人坐在一个宽大的桌子后面……这不是赵秋娟又是谁？ 　　“老板。”赵秋娟看到石振，就笑着叫了一声。 　　虽然才来了没几天，但赵秋娟已经适应这边的工作环境了。 　　她特别喜欢这个地方。 　　她之前赚的不算少，但说实话……那时候安山镇那些装修很好的店铺，她都是不敢进的。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进那样的地方。 　　但如今，她在一个比那些地方看着更高级的地方上班！ 　　“姐，你现在打字练的怎么样了？”石振问赵秋娟。 　　赵秋娟道：“都是认识的字的话，我半个小时，能打七八百个。” 　　这速度不算快，但绝对是赵秋娟在这几天里付出了很多努力，才练出来的。 　　“姐，你进步真快。”石振道。 　　赵秋娟抿嘴笑了。 　　石振没有在这里多待，他把关白羽留下就离开了。 　　关白羽跟赵秋娟的相处不算多，赵秋娟看到关白羽，都不知道该跟关白羽聊什么，就只问关白羽要不要喝水。 　　关白羽笑眯眯的：“我自己倒水就行了……姐，你在学电脑？能教教我吗？” 　　关白羽这样的人，竟然跟自己请教怎么用电脑！ 　　赵秋娟的心情略激动，教关白羽开机关机，还打开画图软件，告诉关白羽怎么画图…… 　　市一中最近弄了个多媒体教室，买了几台电脑，但关白羽他们这些高三的学生，一次都没摸到过那些电脑。 　　这会儿，他还是第一次玩，只是一个画图软件，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时候，赵秋娟又打开文档，跟他说怎么打字，还很高兴地说道：“有些字打多了，我现在都不用想，就知道要怎么打出来。” 　　她打字用的输入法叫智能ABC，她已经记住很多字的序号了！ 　　关白羽一边玩电脑，一边跟赵秋娟聊天，自然也提到：“我哥现在真忙，我难得放假，他总有事情。” 　　赵秋娟这几天跟石振相处挺多的，没觉得石振特别忙，但她不爱反驳别人，就点头应是：“是啊。” 　　关白羽玩了一会儿电脑，就把电脑让给赵秋娟，让赵秋娟打字，自己开始做题。 　　赵秋娟工作这桌子是圆弧形的，很大，后面可以并排坐三个人，他们两个坐在后面，挺宽敞的。 　　赵秋娟打字累了，就去看了看关白羽做的题目……她顿时就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实在太简单了。 　　她看多了电视剧，会说普通话，再去学认字并不觉得难。 　　她觉得自己慢慢打字，多打个几个月，应该就能把字给认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能去学别的。 　　石振在赵秋娟下班的时间开车过来，接两人回家，和他们一起吃了个晚饭，然后就借口有事，又出门了。 　　他其实没有要做的事情，只能去工人们住的地方看看。 　　农民工的住处都不怎么样，普遍是在工地上，搭几个棚子住的，当然也有在附近租个房子，然后大家挤一起住的。 　　有些工地在已经盖了些房子之后，也可能在工地上已经盖好的房子里住。 　　当然了，本地的工人，也有回家住的。 　　石振吃过晚饭过来，大家都在洗澡聊天。 　　最近工地上，他的老乡越来越多了。 　　不过因为他一开始从村里带出来的石大牛等人都不错，后来提拔的管事，也都是做事认真不爱找麻烦的，所以没有出现上辈子那样，明明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还有人拉帮结派这样的事情。 　　此外，也没人打着他亲戚的名号，在工地上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他母亲那边，是没有亲戚的，赵美云的兄弟姐妹的儿子，倒是有过来做工的，但不跟他攀关系。 　　至于他爸这边的亲戚……这些人都是后来才来的，知道他不会给他们特殊待遇，也就消停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近亲。 　　石振来之前，特地去买了些饮料啤酒，到了之后分给工人们喝，也跟他们聊了聊。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聊的都是家乡的事情。 　　他们中极少数人，老婆已经跟出来了，大部分人都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打工的，就惦记着把老婆也叫出来。 　　不然太冷清了。 　　当然，还有没结婚的，就惦记着过年回去娶个老婆。 　　“老婆如果出来的话，最好把孩子也带出来，让他们在这边读书，”石振道，“孩子不在父母身边，会跟父母不亲近，而且这边的学校很好。” 　　长辈管孩子，本身就容易出问题，更不要说这批出来打工的有孩子的人，基本都是六零后。 　　他们父母那一辈的人，因为时代限制，管教孩子方面，会有一些错误观念，比如明明手上有钱，但天天给孩子吃咸菜。 　　而且他们普遍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他们把孩子给老人带，其他兄弟姐妹见了，会为了不吃亏跟着把孩子给老人带，到最后那些老人要带很多孩子，累不说，肯定没那么上心。 　　上辈子有个跟石振关系还可以的工人，他那孩子从会吃饭起，就由他父母帮着带，他妈是个节省的，每次做菜就做一点点，然后用菜汤拌饭给孩子吃，搞得孩子后来不爱吃菜，就吃菜汤拌饭。 　　这些农民工，其实大多赚的还可以，把老婆孩子接来，在这边租个房子，也是能过下去的，不过之前没有这个意识。 　　石振提了之后，倒是有人起这个心思了。 　　更不要说，还有石大牛这个榜样在。 　　石大牛的儿子，已经在安山镇读了一年幼儿园大班了，明年可以读小学。 　　这孩子在老家，因为被爷爷奶奶过分宠溺，那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但是到了这边……他连普通话都说不好。 　　刚去幼儿园读书的时候，他还想欺负同学来着，后来却发现……自己反而被排挤了。 　　也就是石大牛夫妇疼孩子，给老师和阿姨送了东西，老师和阿姨对这个孩子还不错，这孩子才慢慢适应了。 　　到第二个学期，他就在学校里过得不错了，还学了不少东西。 　　这时候没有幼儿园不能提前教东西之类的规定，镇上的幼儿园收费贵，唱歌跳舞算术写字都会教，弄得石大牛每天都很高兴，这会儿他就炫耀起来：“这边的学校，是真的好，你们都想不到的！孩子在学校里读书，上午都给吃饼干，中午吃饭一荤一素，下午每个人一张小床睡觉，睡完还有点心吃，今天馄饨明天饺子的，啥都有。我儿子现在会写好多东西，算术题也会做了，还会跳舞。” 　　人都是有攀比心的，天天听石大牛在那边说他儿子怎么怎么样，哪怕是石多福，也起了把自家孩子接来这边读书的心思。 　　石振一直在工地上待到九点才回家，结果打开家门，就见关白羽在餐厅坐着。 　　看到他，关白羽立刻道：“哥，你终于回来了！哥，你每天都这么忙的吗？会不会太累？” 　　关白羽脸上满是关心，见他这样，石振也有点不好受。 　　关白羽这样挂念自己，他却在躲着关白羽…… 　　“我手上的工程太多了，没办法……而且接下来七八月份，天特别热，有些活儿，我们就想提前干好。”石振道。 　　“原来是这样……” 　　“小羽，抱歉，这段时间我怕是没空照顾你。”石振道。 　　“哥，我不用照顾！我上完晚自修才回家，回家也就睡个觉。”关白羽道。 　　“到时候你上下学，我送你。”石振道。 　　“好。”关白羽笑起来。 　　关白羽大礼拜两天，见到石振的时间，寥寥无几，倒是跟赵秋娟呆一起的时间挺长的。 　　他白天都跟赵秋娟一起去石振的公司待着，午饭也是在那里吃的，那边有厕所，还有个小厨房，可以做吃的。 　　赵秋娟中午一般就在那里简单做点什么吃。 　　大礼拜结束，关白羽就回了学校。 　　陆鸣启见到他，立刻问起来：“关白羽，你这次大礼拜，有没有跟你的大姐姐见面？” 　　“见面了。”关白羽道，然后把石振给他做面条，给他做饭什么的，一一说了，又说石振很忙…… 　　他说得绘声绘色的，听得陆鸣启格外羡慕，一直嚷嚷着自己要是也有一个大姐姐就好了。 　　关白羽：“……”那其实不是大姐姐，是大哥哥。 　　他都不敢跟陆鸣启说。 　　陆鸣启要是知道真相，大概率会离他远远的。 　　石振很怕关白羽在高考前出点什么问题，尽量躲着关白羽。 　　关白羽没有发现。 　　他现在，也没空多想。 　　整个六月份，学校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他也受到了影响。 　　不过，虽然没空多想石振，关白羽依然会跟陆鸣启说说自己的“大姐姐”，就当解压了。 　　他也没少跟陆鸣启说，他毕业了要去表白，当然到底表白不表白，这就没人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不敢的。 　　高考前，首先迎来了高一高二的期末考。 　　这段时间，学校给高三学生放了假，让他们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有些同学觉得自己待在家里状态更好，干脆跟学校请假，期末考之后也不来学校，就在家里待着了。 　　关白羽没请假。 　　石振一直很忙，天天早出晚归的，他回家的话，要么和赵秋娟一起，要么自己一个人待着，那还不如留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复习，反而能维持好状态。 　　这一年的高考，其实出了一些新政策。 　　比如说，读大学要交学费了，不仅如此，大学毕业还不再分配工作。 　　这让很多家境不好的学生，没办法读大学。 　　哪怕是在市一中，也有这样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平常成绩不太好，家里又缺钱的。 　　关白羽是79年出生的，他们这一届，有像他一样，出生在七十年代末期的，比如他们班，年纪最大的，是77年出生的，还有出生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比如孙琪琪，就是八零年的。 　　他们之中，已经有独生子女了，但大部分人并不是独生子女，如果农村家庭，还有好几个子女……就不一定能供自家孩子继续读书了。 　　关白羽他们寝室，就有个男生一直后悔当初没有去读中专，而是选择了读高中。 　　他是农村的，还家里的老小，他父母年纪很大了，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哥哥姐姐也都已经各自成家，读高中就是他们凑的学费，现在大学要学费还不包分配……他那些哥哥姐姐不太懂外面的事情，以为他读书读出来，会找不到工作，就不想供他上学了。 　　读高中还好，读大学去老远的地方读，学费生活费都会增加，甚至路费就要不少钱。 　　寝室里有同学担心自己没办法继续读书，多多少少影响了其他同学。 　　关白羽也有点难受。 　　要是没有石振，他就算想办法读了高中，也可能读不了大学。 　　这天晚上上完晚自习，关白羽上了石振的车，就说起这件事。 　　“小羽，我资助他读书吧。”石振突然道。 　　“哥？”关白羽有些吃惊。 　　石振道：“我打算以后，但凡有收入，就拿出百分之十来做慈善……我现在收入不算高，但已经够资助一些学生上学了。” 　　石振之前那一年赚的还可以，但钱都投入到购买设备中去了，自己手上一直没什么钱。 　　一直到最近，他的财务状况才好了点，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做慈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生，但多做点善事，总是没错的。 　　“哥……”关白羽有点懵。 　　石振平常，都是不介意顺手帮人的，比如他们现在住在五楼，住这边的，还有不少年纪大的人，石振若是看到有人搬东西，就会帮忙搬。 　　另外，石振手底下的工人，如果家里遇到难事缺钱，石振也愿意帮忙。 　　但关白羽没想到石振会愿意资助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上学。 　　石振赚的还可以，但也没有特别多，毕竟他这两年才起步。 　　别的不说，梁父的资产，就不知道比石振多了不少。 　　石振现在还没有买房子，就连之前买空调，也只买了一个，如今就他房间有空调，石振和赵秋娟两个人，都用的电风扇。 　　关白羽道：“哥，我来资助他吧，我有华光的分红，也够了。” 　　“别，要是你去资助，人家心里会不舒服，”石振道，“就算你要资助，也要以华光的名义，这事儿你可以跟梁秦轩商量一下。我这边的话，也会用白石建设的名义去捐款。” 　　他上辈子做慈善，没少遇到白眼狼。 　　关白羽个人去资助，遇到人好的还好，要是遇到一些想法异于常人的……谁知道人家会怎么想？ 　　指不定还会觉得，关白羽在践踏他的自尊。 　　或者心里不满，嫌弃关白羽给的少。 　　这种人真不少。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明理的。 第134章 　　高考这天，长溪市下起了雨。 　　石振一大早把关白羽送去学校，就在校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在车里等着关白羽考完。 　　对他来说，关白羽的高考太重要了。 　　他希望关白羽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不能说高考考好，关白羽这辈子，就一定一帆风顺了，但以关白羽如今的成绩，他如果没有发挥失常，将来就能上名校。 　　等他名校毕业，总归有了比别人高很多的起点。 　　这年头的人，鸡娃的程度远不如十几二十年后，石振本以为，高考的时候，校外不会有太多家长在等，然而他想错了。 　　明明下着雨，一中门口，依然有家长送孩子来了之后并不离开，心焦地等待着。 　　当然，站在这里等的，基本上都是长溪市本地的家长。 　　来市一中考试的，还有上辈子关白羽读的，位于安山镇的高中的学生。这所学校很多学生是被老师带着过来的，都没有家长跟着，更不要有家长在外面等了。 　　石振来的算早的，他坐了一会儿，就见到费萍和孙琪琪打车来了。 　　孙琪琪进了校门，费萍撑着伞在门口站着，明显不打算离开。 　　“费姨，要来车上坐坐吗？”石振招呼对方。 　　“好啊，多谢了。”费萍笑着坐进后座，又问石振：“你在这里等关白羽？” 　　“是的。”石振笑了笑。 　　“你对你表弟，还真上心。”费萍道。 　　“我不上心谁上心？而且他成绩那么好，我肯定要多用点心。”石振想到关白羽，眼神都温柔许多。 　　关白羽的亲生父母不知道在哪里，而他的养父母没有养过关白羽，对关白羽也没有感情。 　　关白羽只有他。 　　“也是……关白羽成绩很好，他有机会去清华北大的吧？”费萍问。 　　关白羽的成绩，确实有机会去清华北大，但说实话……就算能进去，也只能踩线，很难进关白羽想进的热门专业。 　　石婷中专读什么，石振是给出了建议的，毕竟石婷本身没啥想法。 　　但关白羽大学读什么，石振给不出建议。 　　他当时的想法，是关白羽喜欢什么，就去读什么好了。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关白羽说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 　　在之前的一年里，他们讨论过几次这个问题，也问了一些老师，最后关白羽打算选互联网相关专业。 　　最近最火的，就是这个了。 　　他也觉得关白羽学这个挺好的，要是学了之后关白羽实在不喜欢……以后想办法去学别的就行了！ 　　互联网相关专业，在这个时候特别热门，所以关白羽可能不会报最好的学校。 　　石振也没隐瞒，跟费萍说了。 　　“这样也好！有时候专业比学校更重要。”费萍道。 　　关白羽和孙琪琪的事情，也没有太多可以聊的，正好石振在长溪市这边住了一年，已经认识了很多长溪市这边的人，费萍干脆跟他说起了各种八卦：“那个老胡和老王，你知道的吧？他们前天做的事情，真是笑死我了！都快退休的人了，老胡竟然朝着老王茶杯里吐口水，还被老王看到……这两人最后还打起来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真的吐口水了？”石振都被震惊了。费萍说的这两个人他认识，他们都是小领导了，走出去梁父这样的人，都要对人家特别客气的那种…… 　　“真吐了！谁想的到呢！”费萍又说起别人来。 　　什么谁谁谁和谁谁谁好上了，谁谁谁被谁谁谁举报了之类，说了不少。 　　这些都是很多人都知道，已经传开的，不少石振已经听过，倒也能跟她聊上。 　　他也乐意聊。 　　费萍跟他说这些，也是亲近的表示。 　　说着说着，两人又说起教育来，费萍就说了一个在长溪市很有地位的人：“他这个人，自己做事认真，对手下人要求也高，管孩子更是管得严，天天让他儿子考一中……他儿子之前离家出走了，中考都不肯考，后来虽然回来考试了，但听说有些题目故意没做，肯定上不了市一中了。”费萍有些唏嘘。 　　石振闻言，顿了顿才道：“这可不一定。” 　　费萍说的这个人，他是认识的，他那个离家出走还不肯去市一中的儿子，石振也认识。 　　事实上，他跟后者更熟。 　　上辈子，这人因为有些题没做，确实没有到市一中的分数线。 　　他这么干，就是对他父亲的反抗——你让我去读市一中？我偏不去！ 　　其实他父亲要是顺着他，让他去了别的高中读书，指不定他就好好学习了——这人脑子是聪明的。 　　结果他爸花钱，硬是把他买进了市一中——市一中每年，都会留一些这样的名额。 　　他最后不得不读了市一中，却也因此跟父亲关系更差，还不肯学习……后来就只考了一个大专。 　　两千年初，哪怕大专毕业，要当公务员也不难，他父亲就想让他到体制内去，但他这次，死活不去，后来自己创业了。 　　他创业算不得多么成功，但也还不错，勉强算是个小老板，就是都三十几岁了，还致力于跟自己父亲作对。 　　有人聊天，时间就过得很快，等时间差不多了，费萍立刻下车去等孙琪琪。 　　石振也撑伞过去。 　　关白羽是快步走着出来的，出来的比较早，他一出来，就看到了高个的石振：“哥！” 　　“小羽，我们回去吃饭吧。” 　　“哥，你今天不忙吗？”关白羽知道石振忙，还以为石振不会来接自己，这会儿看到石振，也就特别高兴。 　　“还行。”石振道。 　　“你高考，你哥再忙也要来啊，他都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了。”费萍插话。 　　石振还没什么反应，关白羽的心情已经雀跃起来。 　　石振见他这么高兴，笑了笑：“这两天我都在外面等你，加油！” 　　“哥！”关白羽有点想抱一下石振。 　　这会儿，他都不记得考试的紧张了，满心都是石振。 　　他哥果然是最重视他的。 　　石振把关白羽带去附近一家饭店吃了饭。 　　饭菜是他特地买了食材，请饭店老板帮他做的，保证食材新鲜，味道也好。 　　等吃完，石振又让关白羽回家小睡了一会儿，这才把关白羽送回学校。 　　毕竟是高考，学校里的学生一个个的，都面色凝重，就只有关白羽喜气洋洋，一点不紧张。 　　陆鸣启见了，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关白羽：“你怎么这么高兴，该不会是你的大姐姐跟你表白了吧？” 　　“这怎么可能！不过……她这两天，会陪着我。” 　　“你也太没出息了。”陆鸣启道。 　　“我高兴！”关白羽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去考试。 　　另一边，费萍这次没有上石振的车，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姐妹家，跟人家聊天。 　　石振放倒座椅，躺着休息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肯定是喜欢关白羽的，这是他最爱的人。 　　但这份爱，来自上辈子的关白羽。 　　他是想让关白羽这辈子，能开心快乐的。 　　那么……他要跟关白羽在一起吗？ 　　之前一年，他虽然发现了关白羽的感情，但一直当做不知道。 　　这主要是因为关白羽在高三，最关键的时候。 　　他不想影响关白羽的学习。 　　可现在，关白羽的高中生活，就要结束了。 　　他该怎么办？ 　　两天高考，关白羽都特别高兴。 　　高考完，整个一中的学生，都激动了，有人哭，也有人骂，就关白羽在其中笑得很开心，特别引人注目。 　　一中顿时有了传言，说关白羽高考考得特别好。 　　关白羽：“……”他没有，他就是正常发挥。 　　他心态一直很好，以前每次考试，都发挥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这次也一样。 　　高考完回家，关白羽就道：“哥，我终于考完了，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夜宵，庆祝一下吧！” 　　石振想了想，点了点头。 　　高考这么重要，关白羽好不容易考完，他总要顺着关白羽一些。 　　至于他心里的那些纠结……再等等吧。 　　他要是真的和关白羽在一起，其实对关白羽不公平。 　　因为惦记着要出去，关白羽晚饭吃的有点少。 　　“小羽怎么吃这么少？”赵秋娟有点担心。 　　赵秋娟跟他们一起住着，但他压根没打算去玩的时候叫上赵秋娟……关白羽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石振道：“姐，小羽之前一直在读书，好不容易考完了，我答应带他去吃夜宵。”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好好玩。”赵秋娟道。 　　“嗯。”石振笑了笑。 　　吃过饭，石振就带着关白羽，去逛了长溪市的夜市。 　　长溪市的夜市非常热闹，安山镇有的东西，长溪市也都有，还更多。 　　之前那一年，关白羽一直住在长溪市，但他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里待着，偶尔出来……石振也不怎么带他出门。 　　他还是头一次来这边，看什么都新鲜。 　　他们先逛了一圈，石振这才问关白羽：“小羽，你要吃什么？” 　　关白羽道：“哥，我们吃那个吧！”关白羽指着不远处卖粉丝煲的店道。 　　他听同学说过粉丝煲，据说特别好吃，早就想来尝尝了。 　　石振看到关白羽指的那家店，却微微一愣。 　　那家店……他常去。 　　“哥，我们一起去吃吧！我同学跟我说，就要认准这家！他们一个粉丝煲里，有很多材料……”关白羽还在给石振推荐。 　　这时候，卖粉丝煲的人也看到了石振和关白羽，当即笑起来，对石振道：“老板，又来了啊？还是老样子吗？小弟弟要什么？” 　　石振道：“我还是老样子，他跟我一样就行。” 　　他吃东西不挑，口味随关白羽。 　　“好咧！要啤酒吗？”老板又问。 　　“不用。”石振道。 　　“哥，你以前常来？”关白羽没想到人家老板，竟然还认识石振。 　　“工地上的聚会，会来这里。”石振道。 　　关白羽又道：“哥，我想喝酒……我想尝尝。”他一直想装醉…… 　　“不行，你还小，不能喝酒……饮料要么？给你拿一瓶冰可乐？” 　　“不用了……”关白羽道。 　　粉丝汤很快就端了上来。 　　确实很好吃。 　　关白羽一边吃，一边偷偷去看石振，又道：“哥，过几天填志愿的时候，我们班的人会聚会一下，一起吃个饭。” 　　这是他们班的人，早就说好的。 　　毕竟以后，肯定要各奔东西了。 　　而他们去的地方，是他们班一个学生的父亲开的饭店，这个学生说他请客。 　　石振问了问，就道：“那家饭店挺有名的，你的同学应该不缺钱，不过毕竟是他请客……你到时候可以给他送点礼物，我那里有，你可以去拿。” 　　关白羽他们班里的学生大多不富裕，关白羽非要出钱，会让其他人尴尬。 　　但关白羽不缺钱，没点表示也不好，石振觉得关白羽可以送人家一点礼物。 　　至于送什么……他那边有一些给客户的礼品，关白羽可以去挑两样。 　　他记得他之前买的几把瑞士刀，就很合适，这个年纪的男生肯定喜欢。 　　“好。”关白羽答应了。 　　吃过饭，关白羽还想继续逛，但被石振带回了家，让他早点睡。 　　关白羽有点失落，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他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第二天醒的时候，还已经早上七点多。 　　之前这个时间，石振都出门了！ 　　关白羽连忙出去，就见外面桌上放了一个剥好的粽子，还有一杯牛奶，赵秋娟正在念课文，但石振不在。 　　“姐，我哥呢？”关白羽问。 　　“石振他买菜去了。”赵秋娟道。 　　关白羽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石振不忙…… 　　关白羽吃好粽子，石振就回来了，然而……他今天是真忙。 　　之前两天他一直陪着关白羽，落下了一些事情没做，那些工地两天没去看，也要去看看。 　　石振把关白羽和赵秋娟送到自己的办公楼，就离开了。 　　关白羽目送他离开，有点郁闷。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起来。 　　他一个月前来的时候，这边只有一栋办公楼，但现在外面的绿化已经做好了，还有个池塘，池塘上还有个玻璃桥！ 　　竟然是玻璃桥！这能走？ 　　这当然是能走的，这会儿，上面就有人小心翼翼地走，那是几个大概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旁边还有他们的长辈好奇地看着。 　　关白羽也去走了两圈，然后就觉得……他哥真厉害！ 　　不过外面真的太热了，关白羽很快进了办公楼。 　　石振给这个办公楼安了个立式空调，最近天天开着。 　　他公司那些技术人员，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地，但最近只要有空就会回来，在办公楼里窝着。 　　这些人以前没见过赵秋娟，只知道赵秋娟是石振的老乡，但关白羽他们有人见过，知道关白羽是石振的弟弟。 　　大家纷纷跟关白羽打招呼。 　　关白羽本就想多了解一些石振的事情，就跟他们聊了起来，说着说着，还说起石振很忙的事情来。 　　“那么多工地，当然忙了，不过老板虽然年纪小，但做事特别爽快，很多难事到了他手上，立马就被解决，让我们轻松很多。” 　　“是啊，有时候我都愁死了，不知道要怎么办好，问一声老板，他立刻就做出决定了。” 　　“我都不相信他没读过书，不说别的，就说这办公大楼……虽然具体的建筑图纸是我出的，但外观是他画的！” 　　这些人对着石振一顿夸。 　　关白羽与有荣焉。 　　这时又有人道：“最近天热，别的工地时常有人跑掉不干了，就我们这里没人跑，都是老板有先见之明！他之前一个月，时不时去跟那些工人谈话，还帮几个工人解决了一些难处……有个工人中暑了，都是老板发现之后把他送去医院的。” 　　那工人压根不知道中暑这回事，也不知道中暑的症状，中暑之后还当自己是发烧感冒，强撑着干活……幸好石振及时发现。 　　关白羽越听越不对劲。 　　他没忍住问了几句，然后就发现……之前说是很忙的石振，晚上常常出去跟人吃夜宵，或者去工地上找工人聊天。 　　一次两次就算了，天天去…… 　　石振在躲着他？为什么？ 第135章 　　关白羽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又去了学校，他们要填志愿。 　　陆鸣启一看到关白羽，就没忍住问：“关白羽，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关白羽笑了笑，但那笑就像是硬挤出来的，他眼下更是有着青黑，整个人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 　　陆鸣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几天天天在家看电视玩游戏，昨晚上没睡好才这样。”关白羽找了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我跟你不一样，这两天我一直在睡觉！”陆鸣启问起了别的：“对了，你估分估出来多少？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 　　“我应该会去省城读书。”关白羽道。 　　“你不报别的地方？”陆鸣启有些惊讶。 　　“嗯。”关白羽道。 　　长溪市离省城不远，来回方便，就算他周末想要回来，也是可以的。 　　别的地方……太远了。 　　哪怕知道不可能，他也不想和石振离开太远。 　　“是为了你的大姐姐吗？”陆鸣启问。 　　“算是吧。”关白羽道。 　　这两天石振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忙，至少晚上不出去了。 　　但他试探了一下，就发现石振在避免和他亲密接触。 　　很多事情，以前不多想，就发现不了，可一旦往深处想……种种迹象，就浮出表面了。 　　石振毫无疑问，是在躲他。 　　至于为什么躲他…… 　　石振对他还是很关心的，别的不说，他高考，石振就无比重视。 　　有时候他都觉得，石振对他的重视，超过对石婷的。 　　当年他中考，石振事无巨细地关心，石婷中考……石振压根没管。 　　既如此，石振躲他，肯定不是因为对他有意见，也不是讨厌他。 　　真要对他有意见或者讨厌他……家里就一个空调，石振怎么可能还安他房间？ 　　他试探了一下。 　　昨晚石振在家，天又特别热，他就让石振跟他一个房间睡……毕竟他房间里有空调。 　　然而石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厚着脸皮，撒娇卖乖，让石振和他一起睡，石振一直用不习惯跟人一起睡来拒绝。 　　但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之前石振不肯过来，理由是不想打扰他睡眠，想让他高考维持好状态，现在他都考好了！ 　　石振就是在躲他，至于为什么躲他……石振应该看出他的感情了。 　　石振肯定看出来了！ 　　关白羽想到这里，眼眶就有点酸。 　　石振其实很敏锐，他虽然已经极力隐藏，但感情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他想要隐藏，就能隐藏的。 　　他喜欢石振，非常非常喜欢。 　　他之前还做了很多小动作，就为了跟石振牵个手什么的。 　　石振会看出来并不奇怪。 　　就不知道石振发现他的感情之后，是怎么想他的……是不是觉得他很恶心？ 　　这一年，石振是不是在忍着他？ 　　对关白羽来说，这比石振不喜欢他，更让他难受。 　　他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 　　早上在石振面前，他还能露出笑脸，让石振看不出异样，但现在石振不在，他没力气装了。 　　他胸口闷得慌，还让他笑脸迎人，就难为他了。 　　“关白羽，你要是这么填志愿，将来我们说不定可以在一个学校读书。”陆鸣启道，他是一班的学生，成绩也挺好的，年级稳定前二十。 　　而且他每次大型考试，都会超长发挥，他觉得自己这次高考，就考得很好。 　　“那挺好。”关白羽又勉强笑了笑，颇有些意兴阑珊。 　　这天上午他们一直在学校里待着，除了填志愿以外，还相互写同学录。 　　这同学录，是华光新推出的，做了十几种款式，便宜的只要一元，贵的要十元，他们班的学生，几乎人手一本。 　　关白羽也准备了一本，但忘记拿来了…… 　　他干脆不让人给他写了，别人找他写，他倒是简单写了，不过电话住址，他都没填。 　　“关白羽，你家没有电话机？”有人问。 　　“嗯。”关白羽应了。 　　现在没有电话机的人家，还是不少的，大家没有怀疑，倒是陆鸣启低声问：“你家真的没有电话机？” 　　“没有，我给你一个我姨夫家的电话吧。”关白羽把石大林他们的电话机写给了陆鸣启：“你要是想联系我，可以打这个电话。” 　　“行！”陆鸣启把电话号码收好。 　　中午十一点，大家离开学校，一起去饭店吃饭。 　　请全班同学吃饭的，是个之前在班里没啥存在感的男生，他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性子有点软。要不是毕业这一出，大家都不知道原来县城最大的饭店之一，是他家开的！ 　　不逢年不过节的，餐厅里人不多，他们班四十几个人，外加老师，最后在大厅里占了五张圆桌，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 　　饭菜很丰盛，他们班的学生基本都成年了，还上了一些啤酒，当然大部分人都在喝饮料。 　　关白羽抽空把礼物送给了请客的学生，然后回到座位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菜，然后喝酒。 　　他这样子实在反常，以至于老师特地把他叫了出去：“关白羽，你今天脸色不太好看，志愿也填的……你是不是没考好？” 　　“没有，老师，我考得挺好的。”关白羽道。 　　但老师明显不信。 　　关白羽只能道：“真的，老师，我是有点别的事情。”他之前以为石振不知道他的感情，也就敢腻在石振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趁机跟石振亲热的。 　　但现在石振已经知道他的感情了。 　　说不定还觉得他的亲近恶心。 　　他跟石振，是不是没有未来了？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班主任皱眉。 　　关白羽没说话。 　　班主任都吃惊了：“你藏得还真深，是跟谁？班里谁在偷偷恋爱，我基本上都知道，就你，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说到后来，班主任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八卦。 　　关白羽：“……”他们班有好些人偷偷恋爱，大家都以为老师不知道，原来老师知道？ 　　仔细想想……被老师叫去，因为早恋被批评的，都是成绩下降的……所以成绩没下降，老师就不管？ 　　“跟你恋爱的，是不是是五班的？”老师又问。 　　孙琪琪和邱芸欣就在五班。 　　关白羽立刻道：“老师，不是。” 　　好在班主任虽然八卦了一下，但没有追根究底。关白羽回到座位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今天是他第一次喝酒。 　　石振不喝酒，他们家除了做菜用的料酒，没有别的酒，他本身对这些也没兴趣，就没有喝过。 　　现在喝了……他发现真的不好喝，最多就是……到底是凉的，喝着凉快。 　　不仅如此，关白羽还发现……自己酒量不错。 　　他已经喝了两瓶啤酒，一点感觉都没有。 　　盯着自己的酒杯看了一会儿，关白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等下石振会来接他。 　　“关白羽你酒量真好。”同一桌吃饭的人敬佩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你别喝了，不然等下怎么回家？”也有人担心关白羽。 　　关白羽道：“没事，我哥会来接我。” 　　“那就好！” 　　“没想到关白羽你还是个酒鬼，哈哈哈。” 　　“我这瓶给你了。” 　　…… 　　长溪市这边喝酒的人不多，这些学生，大多是第一次喝酒。 　　头一次喝酒的年轻人，往往对酒精没那么热爱，喝了点就不喝了。 　　相比之下，可乐之类的饮料，跟受他们的欢迎。 　　尤其是这些可乐，还是冷冻过的！ 　　也就关白羽，一个人喝了四瓶啤酒。 　　如果是别人这么喝，大家早就劝了，但关白羽那样子……他看起来非常难过，喝酒也像是在借酒消愁。 　　周围人都不好拦着他。 　　当然也都觉得……他是不是考砸了？ 　　他们都不好去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白羽喝。 　　今天早上关白羽出门的时候，石振就跟他说了，自己中午会去接他。 　　石振今天上午不去安山镇，接人就是顺手的事情。 　　中午在工地上吃过饭，石振就开车到了饭店门口。 　　做生意之后，攀来攀去的，很容易认识一大群人，这家饭店的老板，石振就认识。 　　上辈子他们还曾一起投资过楼盘，不过这辈子不太熟。 　　学生们都在大厅吃饭，石振站门口看了一眼，见他们还在吃，就没有过去，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 　　刚站一会儿，他就见到了饭店老板。 　　那老板见到石振，当即笑着过来：“石总！” 　　“周总。”石振笑着打招呼。 　　周总掏出一包烟，就要给石振递，石振拒绝了：“我不抽烟。” 　　“那你要学起来了，”周总哈哈一笑，又问，“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我弟弟跟你儿子是同班同学。” 　　“这么巧？你弟弟叫什么？”周总好奇。 　　石振笑起来，脸上带上了得意：“他叫关白羽。” 　　“你弟弟是关白羽啊！”周总满脸佩服，“他成绩特别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见老师们出来了。 　　看到石振，班主任松了口气：“关白羽他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你来了就好了……关白羽喝了不少酒，一个人怕是回不了家。” 　　关白羽喝酒了？石振愣了愣，想去拦着他，但关白羽成年了，他也不能把人家管得太严。 　　紧跟着老师，一些学生也跟着出来，他们中不少人是周边乡下的，回家都要两三个小时，不能在这边耽搁下去。 　　关白羽一直没出来，石振等了一会儿，没忍住走进去，就见关白羽趴在桌子上，正在呜呜地哭，周围人则无奈地看着他。 　　“小羽，你怎么了？”石振有些着急，关白羽可不是爱哭的人！ 　　关白羽猛地抬起头，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石振，却不说话。 　　他这样子，跟他发烧时很像。 　　当然……他应该没有发烧，他就是喝醉了。 　　上辈子他们头一次在一起，就是喝醉酒之后…… 　　那会儿，他从没醉前，就一直偷看关白羽，关白羽喝酒之后，就是这个模样，特别勾人。 　　“关白羽他哥！关白羽喝醉了！”陆鸣启道。 　　“他喝了多少？”石振问陆鸣启，关白羽的这个同桌，他之前见过。 　　“他喝了四瓶啤酒！”陆鸣启看了一眼关白羽，无语极了。 　　关白羽今天这样子，分明就是借酒消愁！ 　　至于他消什么仇……陆鸣启琢磨着，他应该是失恋了。 　　该不会他那个大姐姐，之前不拒绝他，是为了让他好好参加高考，现在高考结束，就直接拒绝了他吧？ 　　那也太虐了！ 　　陆鸣启同情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这时候，却猛地一拍桌子：“我没喝醉！我好好的！” 　　他声音都变了，分明醉得厉害。 　　“怎么喝了这么多？”石振吃了一惊，他不喝酒，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酒量不怎么样。 　　两瓶啤酒下去肯定倒了。 　　当然，多练练，他的酒量是能练出来的，上辈子他常跟人组饭局的时候，酒量就练得还可以。 　　但这辈子他对这些没兴趣，就不喝酒了，压根没练过，估计还是两瓶倒。 　　至于关白羽……他记得关白羽酒量比他还差，喝了一瓶就晕晕乎乎特别大胆，这次他竟然喝了四瓶…… 　　有同学道：“关白羽好像心情不太好。” 　　“怎么突然心情不好……唉！”石振皱眉，这两天关白羽看着挺正常的…… 　　“我们也不知道……”陆鸣启没敢把关白羽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石振。 　　石振问他：“是不是没考好？” 　　陆鸣启没说话，他之前跟关白羽对答案，关白羽明明考得很好。 　　“没考好也没什么……哪用得着这样……”石振见问不出什么，又去看关白羽。 　　关白羽拍桌子喊自己没醉之后，就一直直愣愣地看着石振，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羽，我们回家去吧。”石振去对关白羽道。 　　关白羽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石振就半抱着把他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之后，关白羽倒是乖了，靠在石振身上，跟着石振往外走。 　　他浑身上下软软的，好像自己站不住一样……好在石振力气大，把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轻轻松松地把人往外扶。 　　“真没想到，我们班唯一一个喝醉的，竟然是关白羽。” 　　“关白羽他哥好帅啊！” 　　“关白羽也很帅啊！就是有点冷漠，刚才我想跟他说说话来着，他理都不理我。” 　　…… 　　市一中，理科班数量远超文科班，一班一直到七班，全是理科班。 　　文科班那边，每个班男生数量都是个位数的，但在理科班……他们班四十几个人，只有十三个女生。 　　今天，其实有女生想给关白羽表白来着，结果关白羽状态不好，自己不准备同学录，写别人的同学录也写得敷衍，还不理她，一直在喝酒。 　　这个女生这会儿挺失落的。 　　不过他们以后大概率各奔东西，本来也没结果……这么一想，她也就好受一点了。 　　另一边，石振把关白羽送进驾驶室，又俯身给关白羽系安全带。 　　关白羽的头往前靠了靠，一张脸栽到他脖子上去，跟他紧紧贴着，就像是……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还不放开了。 　　石振的动作僵住，酥酥麻麻的感觉弥漫全身。 　　上辈子，他和关白羽在一起的时候，他刚买了摩托车。 　　那会儿他晚上有空，就会载着关白羽出去玩。 　　关白羽坐在他后面，有时候会去亲他的脖子。 　　虽然次数不多，但那种感觉，他一直记得。 　　这会儿，关白羽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他脖子上，他连安全带都有点扣不上去，好一会儿，才总算把安全带扣好。 　　从车里退出来，石振长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车子另一边，发动车子，开了空调，身上的热意才总算消散。 　　想了想，他又调整了一下空调出风口，免得那风朝着关白羽吹，把关白羽吹病了。 　　在此期间，关白羽一言不发，用湿润的双眸，一直看着他。 　　石振被关白羽的眼神看得心热，克制不住地想要碰碰他，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趁着关白羽喝醉占关白羽的便宜，挺不好的。 　　深吸一口气，石振开车载着关白羽回到他们的住处。 　　他们家在五楼，石振把关白羽从车里扶下来，带着他往楼上走。 　　关白羽喝醉了，他怕关白羽不配合，还想着要不要背关白羽上去，结果关白羽非常配合，一脚一脚往上走。 　　就是整个人，一直靠在他身上，每次还只走一级台阶，走得特别慢。 　　还有就是，关白羽一直看着他。 　　那眼神非常直白，里面满是情义，一点掩饰都没有，看得石振的心，都颤动起来。 　　关白羽很喜欢他。 　　非常非常喜欢。 　　只是，这是少年人一时的冲动，还是……他真的确定了？ 　　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 　　石振把人扶到楼上，打开房门，又把关白羽送到他的卧室。 　　关白羽一身酒气，但他并不觉得难闻……石振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想让他躺着睡一会儿。 　　睡一觉醒来，关白羽的酒就醒了。 　　关白羽整个人都是木的，在床边坐下后，就一动不动，石振见状，蹲下给他脱了鞋。 　　然后就感觉到……关白羽在抚摸他的头，用那种……摸小狗的动作？ 　　就那么从前往后，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摸他的脑袋。 　　关白羽以前绝不会做这种动作，这真的是……醉厉害了。 　　石振给关白羽脱了鞋，正要让他躺下，关白羽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小羽？”石振叫了一声。 　　关白羽的双眼还是水润润的，他紧紧地抱住石振，头靠在石振肩膀上。 　　他的声音很轻，但石振还是听到了：“哥，我喜欢你。” 　　石振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小羽，你是清醒的吗？” 　　关白羽当然是清醒的。 　　他喝了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酒量不错。 　　他现在肯定受到了酒精的影响，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不敢承认。 　　他要是不说，以后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关白羽的声音大了一点，抱得也更紧。 　　如果是上辈子，石振肯定忍不住了。 　　上辈子他认识关白羽，是在明年。 　　那会儿他22岁，关白羽19岁。 　　他在关白羽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自制力。 　　但现在……他其实会觉得，自己老了。 　　他已经没有年轻时的那种激情了。 　　关白羽真的喜欢这样的他吗？ 　　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之后，觉得他无聊又无趣？ 　　石振一动没动，等他回过神，就发现关白羽也不动了，抱紧了他的手都松开了。 　　石振轻轻地抱住他，把他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才发现他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头还一直往他身上钻，一抱住他的胳膊就把脸埋进去不放开。 　　石振把他放在床上，用了点离，才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然后给关白羽开了空调。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门出去。 　　石振走后，趴在床上的关白羽睁开了眼睛。 　　刚才装睡，几乎将他的演技，全都开发了出来。 　　石振一直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也不想让石振为难，只能这样。 　　他暗恋石振，大概已经三年了吧，之前那三年，虽然有时候会纠结，但总体上来说，酸酸甜甜的，其实他很开心。 　　这一年，他还在自己的嘴里，跟石振谈了一场恋爱。 　　但若是没有意外……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石振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一直以来，石振都对他很好，但从来没有什么越线的表示。 　　而且……他们是表兄弟。 　　他们就算是不是两个男人，是一男一女，都不能结婚。 　　所以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关白羽躺着没动，又闭上了眼睛，但泪水还是沁了出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这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关白羽一动不动，感觉到石振在他床头柜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最后把他床上的毛巾被盖在了他身上。 　　关白羽提着的一颗心猛然落下，有点哭笑不得。 　　泪水又落下更多。 　　石振真的对他很好，就是……他们没可能。 　　他喜欢石振，是不是给石振造成困扰了？ 　　屋里安静了，不久之后……关白羽还听到了家里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要是没有意外，石振应该出门了。 　　他终于动了，睁开眼睛看向床头柜，然后就见那里放了一杯水，还有一袋牛奶。 　　石振老给他买牛奶，让他带去学校喝，也让他在家喝。 　　这时候都不忘记让他喝。 　　关白羽翻个身，正面朝上躺着，有又点庆幸自己装了喝醉。 　　明天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找上石振，和石振说话。 　　就是不知道石振会怎么看他。 　　关白羽用手捂着脸，想了想，从床上起来。 　　他喝了好几瓶啤酒，想上厕所。 　　刚才回家的时候，他都想借酒装疯，让石振带他去上厕所了，可到底没好意思。 　　至于现在……他明明那么悲伤，还要哭着起床去上厕所。 　　真是……光想想，就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但石振也可怜，被他喜欢上了。 　　也不知道这一年，石振有多纠结。 　　关白羽脸上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上了厕所，又洗了手脸，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扑在床上。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脸明天会不能看，但又止不住泪水。 　　他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又喝了点酒，虽然悲伤，但还是慢慢睡着了。 　　就是睡得非常不安稳。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工地，他穿着一身旧衣服，坐在一堆砖头上。 　　他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就见不远处有人在看自己。 　　那是个高高大大，相貌英俊的青年，一张脸晒得有点黑，对上他的视线，就不好意思地笑笑，侧过头跟别人说话去了。 　　过一会儿，他再转过头去，那人又在看他。 　　他其实也会看那个人，毕竟在这个工地上，那人是最帅的那个了。 　　他喜欢男人，当然愿意看帅哥。 　　就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人的打扮，让他不忍直视。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就算了，头发都很长了，也不理。 　　那人天天让大家，施工的时候必须戴安全帽，自己也戴。 　　于是，等那人等歇下来，把安全帽摘下……他头上的头发都被压扁了，周围的一圈头发就翘起来，显出一个帽子的印子，瞧着特别怪异。 　　那人还一无所觉，见他看过去，就冲着他笑。 　　他每次都会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很瘦小，是想法子扮可怜，才让师父愿意教他，带着他四处干活的。 　　这也导致，工地上某些人很不喜欢他。 　　他爱干净，因为喜欢男人的缘故，也不愿意跟人勾肩搭背的，这让一些人总说他装样什么的。 　　他之前在工地上看书，还有人故意把他的书弄坏，或者扔掉他的水壶。 　　这个工地，其实跟那些工地，也没什么区别。 　　大部分人对他没有恶意，一些年纪大的，还会多照顾他一点，但总有人看他不顺眼。 　　见他看书，就有人嬉笑着伸手来抢他的书…… 　　那只脏兮兮的大手还没有碰到他的书，就被那个总看他的人挡住了，那人还训斥那个想拿他书的人：“人家在看书，你拿人家的书做什么？还有你看看你的脏手，弄坏了人家的书你赔？” 　　那人说完，又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把那个想抢他的书人拉走。 　　他干活慢，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把活儿干完了。 　　那人还在他看书的时候，站在他身后，偷看他的书。 　　他还听到那人训斥身边人，让他们不要打扰他读书…… 　　虽然这个人不怎么跟他说话，但这人喜欢他，他很笃定。 　　四年前他考上高中，终于住校，就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他喜欢男人。 　　他高中没读多久就辍学了，一学期都没读满。 　　那之后，他四处打零工的同时，也会找一些书看。 　　因为自身原因，他当然尤为关注男人和男人的事情。 　　而让他最终对这方面的事情有所了解的，应该是……《红楼梦》？ 　　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之前，他并没有喜欢过哪个男人，事实上他厌恶那些工地上的，总是满嘴粗话的男人。 　　直到这个人出现。 　　他一开始就喜欢这人的长相，后来相处久了，就开始喜欢他的一切。 　　只是很显然，这人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没意识到。 　　又一次看到有冰冻可乐被放在自己的书边，他不想放开这个人了。 　　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人对他好，终于有人喜欢他，那这人，就是他的。 第136章 　　石振从家里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情绪才离开。 　　他出门之后，开车去了附近的一个楼盘。 　　安山镇那边发展慢，但长溪市不同，这里已经有商品房了。 　　就是非常少。 　　石振不久前，看中了附近一个楼盘。 　　他打算给关白羽买套房，把关白羽的户口迁出来。 　　这个楼盘没有电梯房，全都是底楼车库，上面四层楼房的步梯楼。 　　这底楼的车库说是自行车库，其实挺大的，大部分家用车都能停进去，楼上房子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户型还可以。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区的位置好。 　　位于他们租住的房子不远处的这个小区，学区跟他住的这房子一样，是整个长溪市最好的学区。 　　这里的房子，以后就算想买，都难以买到。 　　这会儿，这房子一平方才一千出头，还送车库，二十年后……这里的房价就要两三万了。 　　小区的房子最小的一百三十个平方，最大的一百八十个平方，因为是步梯楼，得房率很高，单套价格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这价钱，让长溪市很多想买房的人望而却步。 　　就连长溪市的有钱人，也觉得花十几二十万买套房子有点傻。 　　几万块钱，就能在乡下盖个别墅了，楼上楼下全是自家的住着多舒服？何必挤到这样的小房子里去？ 　　在房价不上涨的时候，除非有迫切改善需求的，不然很多人不愿意买房。 　　房子已经盖好了，石振直接就能看到现房。 　　不过这时候的售楼处，跟他上辈子见过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售楼处一比，真的什么都不是。就连卖房子的人，都不是年轻的女孩子，而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石振看中了一栋一百三十几个平方的房子的四楼。 　　因为是顶楼，这房子带个小阁楼，实际有两百多平，总价十九万八，他全款买，打过折十九万。 　　这房子底楼车库不算楼层，上面就四楼，二楼三楼最好，但四楼也不差，还不用担心楼上的人吵闹。 　　石振刚盖好自己的办公楼，不久前，他还去了一趟市一中，跟学校谈“白石建设”资助读不起大学的人读大学的事情，打算拨出一部分钱供读不起书的人读书…… 　　这会儿他给关白羽买房子，还不好办贷款，只能全款…… 　　他的钱，差不多又要清空。 　　不过能把关白羽的户口迁出来，就很好。 　　如果在村里给关白羽和关广国分户，让关白羽自成一户，以后关家村拆迁，关白羽作为单独的一户人家，也能得到地基，可以盖一栋楼。 　　但也容易有纠纷。 　　他这辈子，只要不乱折腾，就不会缺钱，既然不会缺钱……他不想关白羽跟人牵扯这些。 　　石振付了定金。 　　做了一件大事，但他心里还是很烦躁，想了想，他又去了公司办公楼那边。 　　他这个办公楼，如今吸引了长溪市很多人的目光。 　　二十几年后，长溪市有好几个大公园，绿化也做得越来越好，但现在整个市区，就一个公园，绿化更是少，当然，再往外走走，农田竹林等等，是一样不缺一片绿的。 　　石振在自己的办公楼外面弄了个养锦鲤的鱼塘，上面还有个玻璃桥，这在长溪市，无疑是少有的景致。 　　这些日子，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鱼，走玻璃桥……这无疑可以提升公司的知名度。 　　至少来这里玩的人，绝对会对“白石建设”这个公司名字有印象。 　　石振进去，就见赵秋娟正在打字，瞧见他，赵秋娟问：“阿振，小羽你接回家了？” 　　“接回家了。”石振道。 　　“怎么没把他带来？”赵秋娟有点不解。 　　石振道：“他喝了点酒，睡着了。” 　　“他们小孩子聚会，还喝酒？”赵秋娟有些吃惊。 　　“姐，他十八岁了。” 　　“也是……”赵秋娟笑起来：“他还在读书，我就总觉得他还小。” 　　石振其实也觉得关白羽还小。 　　这是他犹豫的原因之一。 　　他怕关白羽会后悔。 　　等关白羽去读大学，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说不定就后悔了。 　　而他……说真的，他不能接受再失去一次。 　　一直到赵秋娟下班，石振才和赵秋娟一起回家，路上，两人还找了一个熟食摊，买了一只酱鸭。 　　到时候回家用电饭煲做个饭，再炒两个青菜，晚饭就很丰盛了。 　　石振回到家，就去敲关白羽的门：“小羽。” 　　门里没有反应。 　　石振担心起来，以前他就听说过有喝醉的人吐了，后来……他不该放着喝醉的关白羽离开的！ 　　开门进去，见关白羽在床上好好躺着，石振才放下心来。 　　但很快，他的心又被揪紧。 　　关白羽的眼睛有点红肿，他哭了？ 　　“小羽？”石振又叫了一声。 　　关白羽没出声。 　　虽然他眼睛有点肿，但应该睡得不错，脸上还带着笑，石振舍不得叫醒他，又悄悄出去了。 　　结果，等他们吃好饭，关白羽还没醒。 　　石振又进去看了他几次，关白羽都在熟睡，呼吸平稳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关白羽酒量不好，会这样……估计还是酒喝太多了。 　　关白羽一直不起来，石振就把给他留开的饭菜放进了冰箱，又写了张纸条放在他床头，这才去睡。 　　关白羽还在做梦。 　　他对那人很有好感，收了东西，就跟那人道谢，跟那人说话。 　　他们的关系拉近许多，但他依然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那人挑破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偏偏这时候……这个工地的活儿，要干完了。 　　虽然他知道那人干活的下个工地在哪里，但他师父要去别的工地，不会去那个工地。 　　他要不要……到那人手底下去干活？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那人期期艾艾地跟他说，工地上的活儿结束之后，他要请客吃饭，请大家大吃一顿。 　　他和他师父跟着去了。 　　那人的目光，跟之前一样，总是落在他身上，然后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将来想怎么办。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他有心去去考证书，去自考，但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忙着养活自己，没有时间去学习。 　　有时候太累了，他根本看不进去书。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而且他已经辍学四年…… 　　那四年他太忙了，都没怎么看书，以至于现在连一些初中的知识，都要重新捡起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刚辍学的时候，因为还太小，根本找不到工作。他养父母家里困难，又催着让他还钱，还口口声声说他养奶奶肯定给他留了一笔钱…… 　　那四年，他过得特别压抑。 　　不过这人问，他还是道：“我想读书，去当老师。” 　　这人喜欢读书人，他早就发现了。 　　而当老师……也确实曾是他的梦想。 　　这人就一直说着当老师好，然后喝酒，结果这人才喝了一瓶多啤酒，说话竟然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他想了想，就把这人带走了。 　　他知道这人住在哪里。 　　这人到底是工头，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住着，之前中午太阳大，这人还让他去那里休息过。 　　他把这人带到这人的住处，一进去，就见屋子里还是老样子，东西特别少。 　　而这人，还在嚷嚷着他没有喝醉。 　　他肯定地说：“你喝醉了。” 　　这人看着他，依然不承认：“我没喝醉，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关白羽……” 　　然后这人突然抱住他，就亲了上来。 　　他没有推开这个人。 　　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们之后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这人对他是真好，也有点傻，第二天就把自己的家当跟他说清楚了，还给了他不少钱，让他哭笑不得。 　　这人不让他再去工地上干活了，还换了个房子租，让他住的舒服一点，又让他去读书。 　　哪怕这人对考证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家。 　　开了新的商场，他们会一起去逛。 　　听说附近哪里好玩，他们会一起去玩。 　　他以前没钱，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和这人在一起之后，才一点点的，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只是……这人赚的钱越来越多，却也让他焦虑。 　　他花了很多功夫自学，一点点考，总算考到大专文凭。 　　然而这人一个工程，已经能赚几十万。 　　他继续自考，等考到本科文凭……这人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老板。 　　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他对这人，也有一些不满。 　　比如这人抽烟喝酒，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又比如这人家里一堆事情，这人还什么都要管。还有这人手底下的人，有些人分明有问题，这人因为人家是他亲戚，就放任自流。 　　他有时候见这人把自己折腾地那么累，就想揍他一顿，让他清醒一点。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无意中得知，他并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孙家的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能是……他养奶奶买回家的！ 　　他觉得这太可笑了，也特别让他难受。 　　他的人生，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他养奶奶卧病在床，要他照顾，甚至他有时连上课都不能去的时候，他怨恨孙家人不要他。 　　学校考试，闫江涛作弊，还诬陷他嫁祸他，让他没能保送的时候，他怨恨孙家人不要他。 　　他想考一个可以免费读的中专。当时兽医专业缺人，他是可以去的，结果中考之前，他生了病，最后不要说可以免费读的中专了，他只考上了一所最差的高中！ 　　那时候，他更是怨孙家人不要他。 　　之前很多年里，他连吃饱都难。 　　中考前他生病，其实就是因而营养不良。 　　他哪能不怨？ 　　他不得不辍学的时候；他辍学后，去给养鸡场捡鸡蛋，一天就挣五块钱的时候；他哪怕发烧，也要在工地上工作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却要还给养父的时候。 　　他都是怨恨孙家人的。 　　结果他恨错了人。 　　此外……在石振没有出现之前，他一直把他养奶奶，当成唯一的亲人。 　　哪怕他奶奶对他并不好，到底是奶奶养大了他。 　　结果他奶奶一直在骗他。 　　这件事让他很痛苦。 　　他还……恰好非常忙。 　　自考本科对他来说就有点难，这时候他要考编制，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担心自己考不上。 　　人家已经是大老板了？他呢？六年了，啥也没干成？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看什么都不顺眼，还失眠。 　　这也就算了，那人正好忙起来了，每天都很晚才回来，他们都没时间好好相处，甚至说不了几句话。 　　大半夜回来就算了，那人还总想抱住他亲热……他心里烦，也累，就会把人推开。 　　他知道那人有点不开心，但那时候他真的没心情。 　　也烦那人总想着这档子事情。 　　而且当时他总是睡不着，那人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当时突然多了个毛病，睡觉的时候总打呼噜！ 　　他有时好不容易要睡着了，那人突然开始打呼噜，他就会被惊醒。 　　他太气了，忍不住就用脚踹那人。 　　他踹一脚，那人迷迷糊糊翻个身，把他捞进怀里抱住，一时间倒是不打呼噜了，等他要睡的时候，又开始了！ 　　他又去捏这人鼻子，捂这人嘴巴……人家照样睡得熟！ 　　他实在烦得很，干脆跟这人分了房。 　　他打算等考上编制，再跟那人好好谈谈。 　　然而发生了意外。 　　当时他终于考上了编制，那人的仇人也完蛋了，他们两个都很高兴，就说好一起去吃饭。 　　结果他们出门，前面就有一辆车，朝着他们撞过来。 　　他们避无可避。 　　那人下意识地推开他，他也一样。 　　…… 　　关白羽猛地醒过来，有点懵。 　　他出车祸了，石振没事吧？ 　　等等，他被撞得很严重，怕是要没命！ 　　他没了之后，石振……也不知道会便宜谁！ 　　石振起初有很多毛病，比如不刷牙，不爱洗澡什么的，他衣品也差……是他一点点盯着，让石振改的。 　　前些年石振挣钱不多，又要扩张公司，好不容易剩点钱，还被他家里人花掉了…… 　　他们最近才有了点钱！他还想着他们要去买个好点的房子，不要再租房子住了……这时候他竟然出事了！ 　　那家伙整天惦记着床上那点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去找个年轻英俊的！ 　　真要这样，他就气死了！不对，他已经死了！他要被气活！ 　　还有，他花了那么多功夫，才考上的编制！ 　　他的私房钱！ 　　这些是不是都没了？！ 　　关白羽有点想骂人了。 　　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他刚刚高考完，才表白失败，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但这……分明不是做梦。 　　那些情绪，都是真的。 　　他跟石振的种种，也不像以前做梦那样假。 　　他有自信三两下把石振挑出火来！ 　　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也真实地过分。 　　其实，要是没有石振突然找上门来，他就会过梦里那样的生活。 　　还有石振…… 　　石振身上，其实有很多违和的地方。 　　按照他知道的事情……石振以前特别疼石婷，可现在呢？ 　　石婷中考，他也不怎么上心。 　　石振的性格，也跟石星朝他们说的，他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还有，石振明明没读过什么书，却懂那么多东西…… 　　就算他妈能教他一些……他妈去世的时候，他才八岁，又能学到多少？ 　　而且……石振他妈是怎么懂开公司的事情的？ 　　还有他们……真的是亲戚？ 　　明明石大林和石婷对他一无所知！ 　　之前石振八成在骗他。 　　他以前不曾经历这样离奇的事情，也就没多想，现在却越想越不对。 　　所以……石振像他这样，做了梦？ 　　这是梦吗？ 　　关白羽本能地觉得那不是梦，那更像是……他经历的另一场人生。 　　石振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人生？ 　　所以这家伙，才会找上门来，说是他表哥？然后一直照顾他？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石振为什么……不对他下手？ 　　觉得他太小了？ 　　他昨天都表白了，石振都没反应！他还行不行？！ 　　等等，石振是喜欢……梦里的那个他，而不是现在的他？ 　　他们之间，确实有区别。 　　如今的他更活泼，另一种人生里的他，则更阴暗一些。 　　也因为阴暗，他会在石振面前伪装。 　　比如他不喜欢石振的家人，一个都不喜欢，但从不会表现出来，反而对他们非常关心，时不时送东西。 　　又比如他心里的怨恨，已经他做过的一些事情……他都不愿意跟石振说起。 　　那时他在石振面前，总是温柔的。 　　当然，最后那段时间不算。 　　他很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跟石振聊聊。 　　他刚跟石振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不想失去石振，把石振抓得特别紧，但在一起六年，他其实已经肯定石振对他的感情，在自己难受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发脾气。 　　当时石振，应该挺难受的。 　　但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回来，也不跟他吵架，甚至都不多问，有时候就……小媳妇似的看着他。 　　关白羽捂住眼睛，泪水又出来了。 　　石振大概是刚出来打工的时候，想起了那一切。 　　想起了他们……曾经的那一辈子。 　　然后就来找他了。 　　这个傻子。 　　关白羽擦干眼泪，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第二天早上五点了。 　　他睡了一天半……关白羽起身去厕所。 　　上完厕所，看向镜子里的人，关白羽就无语了。 　　昨晚上哭太多，他两只眼睛全都肿了，看着特别丑！ 　　他现在的模样，比那段人生里他的模样，要好看很多，个子也高了五厘米。 　　有人供着吃好喝好，跟一个人闯荡啥也吃不上，区别太大了。 　　但两只眼睛肿了的话，肯定不会好看。 　　关白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小羽，你没事吧？” 　　石振是听到动静起来的，他去关白羽的房间看了看，见床上没人，就知道关白羽起来了。 　　他在厕所外面等着，一开始里面有动静，后来突然没动静了，才忍不住敲门。 　　“我没事。”关白羽开门出去。 　　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要想办法在石振面前遮挡一下自己红肿的眼睛。 　　他是不愿意石振看到自己的丑样子的。 　　但现在他有种无所谓的感觉。 　　他什么样子石振没见过？ 　　还有石振……之前在他心里，石振是不会打呼噜的。 　　但现在……他梦里的情绪还在！他对石振打呼噜的事情充满怨念！ 　　这家伙又抽烟又喝酒，还不要命似的忙活，年纪轻轻就打呼噜，呵呵！ 第137章 　　关白羽木着脸盯着石振，然后……泪水就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毕竟哭一点用都没有。 　　他小时候不小心摔了，被人欺负了，要是在他奶奶面前哭，他奶奶烦了，伸手就会给他一巴掌。 　　所以稍微大一点，他就不会再哭。 　　在另一段人生里，他过得比现在不知道要辛苦多少，但他也不会轻易落下哪怕一滴眼泪。 　　哭泣只会让人看他的笑话。 　　但现在看到石振，他忍不住就想哭。 　　关白羽开门后，石振一眼就看到了他红肿的双眼。 　　昨晚上他就觉得关白羽的眼睛有点红，现在看着严重了。 　　等关白羽止不住地落泪，他更是手足无措，伸手想去给关白羽擦眼泪，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小羽，你别哭了，你别这样……小羽……” 　　关白羽心里充斥着各种情绪，他想扑到石振怀里，抱住石振，好好哭一场。 　　但这时候，他听到了开门声。 　　毫无疑问，是赵秋娟起来了。 　　不管是石振还是赵秋娟，他们都起得早。 　　关白羽猛地清醒过来，他从旁边架子上扯下自己的毛巾捂住脸，就快步往外走去，越过赵秋娟一头扎进自己卧室。 　　石振根本来不及拦着，只能跟刚出房门的赵秋娟面面相觑。 　　赵秋娟有些不安，走到石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阿振，小羽怎么了？ 　　石振道：“可能是没考好。” 　　石振隐约觉得，关白羽会这样不是因为没考好。 　　也许……跟他有关。 　　高考那两天，关白羽分明很开心。 　　“啊……那怎么办好？”赵秋娟担心地问，哪怕是没心没肺的石婷，之前中考的时候也愁了好几天，就怕自己考不上。 　　关白羽是高考，肯定更揪心。 　　“我等下跟他谈谈。”石振道。 　　“也好，”赵秋娟道，“对了，小羽吃过了吗？” 　　石振闻言，转身去了旁边厨房。 　　他打开冰箱，就见自己昨晚留着的饭菜都还在：“他还没吃。” 　　“那……不管怎么样，先让他吃点？”赵秋娟问。 　　“嗯，”石振去敲关白羽的门，“小羽，你饿了吗？先吃点东西？” 　　关白羽确实饿了，但不是很想吃。 　　经历过自己的另一段人生之后，他再去回想之前几年发生的种种，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对另一段人生一无所知，而石振单独守着他们的回忆，一直在对他好。 　　他还以为石振对他没感觉……石振对他那么好，哪能是没感觉？就石振的某些表现，都能被称为“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他怎么能这么好！ 　　关白羽一直没出声，石振开门进去，就见关白羽用毛巾被包着自己的脑袋，正朝天躺着。 　　“小羽，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吃东西的。”石振道。 　　“我……”关白羽张开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太对。 　　他的声音都带了哭音了！ 　　闭上嘴，关白羽喘了几口气。 　　石振看不到关白毛巾被下的表情：“小羽，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多少吃点？” 　　关白羽“嗯”了一声。 　　这辈子的石振……比上辈子要体贴很多。 　　这人上辈子，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时石振在家，是愿意做事的，也喜欢粘着他，但有些时候不跟他说清楚，他不一定能理解别人的意思。 　　比如他赌气说自己不想吃，石振会觉得他是真的不想吃了，然后把他那份也干掉。 　　当然，意识到这情况之后，他就不再说这样的气话了，免得最后不开心的，还是自己。 　　石振出去，从冰箱里拿出昨天的剩饭，开火将之炒成蛋炒饭，然后把给关白羽留着的两个酱鸭腿用另一个碗装了，端到关白羽房间里去：“小羽，吃点吧。” 　　关白羽的声音隔着毛巾被传出来：“你先出去吧……” 　　他现在看到石振，就特别想哭。 　　要是家里没有外人就算了……赵秋娟在！ 　　这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他不想让赵秋娟听到他崩溃大哭。 　　石振想了想，到底还是出去了：“有事你就喊我。” 　　“嗯。”关白羽又应了一声。 　　等石振走了，关白羽才从被子里出来，他先喝了昨天石振给他端的水，又慢慢吃饭。 　　这饭绝对是石振炒的，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在另一段人生里，过得最难的四年，因为有石振，他一点委屈都没受。 　　倒是石振……这几年，石振心情如何？ 　　关白羽一口一口，慢慢吃着炒饭。 　　他确实有点饿了，很快就把一碗饭吃完，又开始啃鸭腿，顺便拆了那袋牛奶，一起喝。 　　外面有些声音传进来。 　　他之前虽然知道石振重视他，但总以为石振是把他当弟弟疼的，对他更好，也觉得是因为他成绩好之类的原因。 　　但现在……石振要是敢把他当弟弟，他咬死他！ 　　关白羽笃定，他这个样子，石振今天不会出门。 　　想到这里，关白羽又有点想哭。 　　其实之前石振躲着他，多半是不想打扰他读书，而不是不喜欢他。 　　不过石振不理会他的表白…… 　　关白羽狠狠地咬了一口鸭腿。 　　他吃完，用带进来的毛巾擦了手脸，就躺着不动了。 　　赵秋娟是八点上班的，她一般都会早点过去，大概七点，她就走了…… 　　他们家的大门和防盗门开关的声音很大……关白羽在七点左右，听到了开门关门声之后，又稍稍等了一会儿，就叫了一声：“石振！” 　　“小羽？”石振一直在外面等着，这时候开了关白羽的房门。 　　开门之后，石振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关白羽一直都是喊他“哥”的，怎么突然叫他名字？ 　　“你姐走了？”关白羽问。 　　“是的，她上班去了。”石振又觉得不对了——关白羽之前都直接喊赵秋娟“姐”，而不是说“你姐”。 　　“你今天忙吗？”关白羽又问。 　　“不忙。”石振连忙道，他主要就是要去各个工地看着点，别的事情真不多。 　　“我有事跟你说。”关白羽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 　　“小羽？”石振觉得气氛有点莫名地凝重。 　　关白羽道：“我酒量其实很好。” 　　他不管在哪段人生里，酒量都很好。 　　但石振大概是自己酒量不好，总觉得他酒量也差。 　　大夏天的，他喝一罐冰啤酒解暑，石振都一副他会喝醉的样子。 　　他就顺势装醉，做些平常不好意思做的事情。 　　石振一愣。 　　关白羽道：“四瓶啤酒，根本不能让我喝醉，我昨天从头到尾，都很清醒。” 　　“小羽……”石振心里一惊，昨天关白羽一直很清醒？ 　　关白羽对他表白，他却没有给任何回应……所以关白羽，才会哭这么厉害？ 　　石振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关白羽看着石振的表情，泪水不停地往下落。 　　“小羽，对不起……”石振下意识地道歉。他从没见关白羽这么伤心过，这是他造成的……他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我只是觉得你还小……” 　　关白羽擦掉眼泪看石振。 　　上辈子他们是一年后认识的，但那时候真要说起来……他看着比现在还瘦小。 　　石振当时怎么就不觉得他小了？ 　　不过石振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些，正因为猜到了……他泪水才会止不住。 　　石振是在为他考虑。 　　关白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也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扑过去，就抱住石振的脖子，亲了上去。 　　石振整个人僵住了。 　　关白羽放开他，又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隔着衣服，一口咬在他胸口。 　　“小羽……”石振感觉到自己胸口湿了，是关白羽的泪水。 　　关白羽一直在哭，他的情绪也不太稳定。 　　他该怎么做？他要怎么安慰关白羽？ 　　石振有点发愁，这时，关白羽突然开始脱他的衣服…… 　　石振大惊失色，这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关白羽怎么……怎么…… 　　这是石振压根就没有想过的发展情况！ 　　他下意识地想躲，然后就见关白羽睁着红肿的眼睛盯着他。 　　那眼神有点凶狠，一副他要是躲，跟他没完的样子。 　　他还能感觉到，关白羽非常非常伤心。 　　两者加起来，就显得色厉内荏。 　　最重要的是，关白羽这么伤心，他心里也难受，此时此刻，就有种……不管关白羽想做什么，都要顺着他的想法。 　　他其实……做不到拒绝关白羽。 　　石振不动了。 　　关白羽的亲吻又落了下来，落在他脸上。 　　关白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上辈子他也会主动，但寥寥无几，也就石振期待他喝醉的时候会这么干。 　　但这次不一样。 　　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好像都把石振吓懵了。 　　但他当时情绪很不对，差不多已经濒临崩溃，已经没办法好好说话……直接运动一下也挺好。 　　他还……特别想感受石振的存在。 　　然后他就那么做了。 　　跳过了表白等等一系列过程，直接洞房。 　　石振虽然一开始被吓傻了，后面表现还是不错的，就是技术一如既往的……不太好。 　　关白羽有点累，但累过之后，心情好多了，他躺在床上，大脑放空，终于不想哭了。 　　真的很好，他和石振都好好的。 　　其实他应该开心。 　　“小羽，你……”石振这会儿还有点懵。 　　他都不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怎么发生的。 　　关白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然，他也有错，他把持不住。 　　喜欢的人在清醒状态下主动，他大脑一片混沌，就什么都忘了。 　　关白羽没有说话。 　　石振又问：“小羽你怎么懂这些的？” 　　关白羽转过头，默默地看着石振，一言不发。 　　石振闭上了嘴巴。 　　关白羽本来……就跟他不一样。 　　他上辈子刚和关白羽在一起的时候，啥也不懂，就知道抱着人亲，来回稀罕，后来还是关白羽说他看过书，说不只是这样的，他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时候关白羽其实看书的机会不多，也没什么书能看，都能弄明白。 　　这辈子呢？关白羽看书的机会多多了！ 　　《红楼梦》这样的名著里，都有隐晦描写，哪怕《史记》，也有提到一些相关内容，关白羽这么聪明，懂这个再正常不过。 　　“小羽，我带你去清洗一下？”石振问。 　　关白羽这时候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不想动。” 　　“我抱你去。”石振道。 　　他说完起身，就要去抱关白羽，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等等，我先去把外面的大门反锁。”要是赵秋娟突然回来就不好了……虽然不太可能。 　　“嗯。”关白羽应了一声，看着石振急急忙忙地穿衣服。 　　石振出去反锁了门才回来，抱着关白羽去浴室，又帮关白羽洗澡。 　　他全程都有点茫然，一直到关白羽洗好，他把人擦干搬回床上，脑子才恢复运转。他之前一直想着，不能跟关白羽太亲近，免得带坏了关白羽。 　　他也想让关白羽远离他，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之前其实一直在克制，可现在都这样了，他再也克制不下去。 　　而关白羽…… 　　他真没想到，关白羽会做这样……类似豁出去的事情。 　　关白羽肯定很喜欢很喜欢他。 　　“小羽，我们已经这样了……以后我们就在一起过日子了，你知道吗？”石振看向关白羽。 　　关白羽笑了：“知道。” 　　“以后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嗯。”关白羽依然笑着。 　　“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只要你好好的……”石振说到后来，也有点哽咽。 　　关白羽伸手抱住他：“你和我一起睡一觉吧。” 　　他哭久了，声音很哑，现在只是说个话，就很不舒服。 　　另外……这到底是他第一次。 　　虽然因为有经验，所以不像上辈子那么惨烈，但他也很累，不舒服，现在只想睡觉。 　　石振躺在了关白羽身边。 　　关白羽靠着石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石振抱着人，还有些弄不明白状况。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 　　石振昨晚上很担心，没睡好，关白羽又在他怀里躺着，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抱着关白羽……石振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等石振睡醒，已经中午了。 　　他睁开眼睛，就见关白羽正看着自己，见他醒了，还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石振有点不好意思：“小羽……” 　　“哥，你也喜欢我的吧？”关白羽问。 　　“喜欢。”石振道，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关白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关白羽又问。 　　“是的。”石振承认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躲着我？”关白羽又问。 　　石振愣了愣才道：“你要高考……” 　　“昨天我表白，你理都不理我，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关白羽道。 　　“对不起。”石振也有点愧疚，他让关白羽主动做到这一步，总归是不对的。 　　“哥，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是我逼你跟我在一起的，我就是仗着你对我好，知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于是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但我也怕……要是我今天不主动，你说不定又要躲着我。” 　　“我不会躲你，你也没有逼我……” 　　关白羽的声音很哑，但莫名地魅惑人，他又道：“我知道我们这样是错的，是不应该的，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明明我们是表兄弟，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甚至做出这种事情，我……” 　　他说着，做出愧疚的模样来。 　　“小羽……”石振见关白羽愧疚，更不好受。他们根本不是表兄弟，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关白羽说。 　　关白羽见他一副纠结样子，收起自己脸上的愧疚。 　　石振见了一愣。 　　这时，关白羽又咬了石振胸口一下：“哥，你还要骗我吗？我们根本不是表兄弟吧？” 　　“你知道了？”石振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毕竟破绽很多！”关白羽盯着石振：“我们根本没有亲戚关系，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来跟我攀亲戚，骗我说你是我表哥，还对我这么好？” 　　关白羽早就已经猜到原因了，他现在……就是想和石振相互坦白。 　　关白羽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稳，称不上咄咄逼人，但被他这样问……石振头上冒汗。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想过之后，石振道：“小羽，我一直喜欢男人，当时我来到安山镇，第一次见到你，就特别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然后我打听了你的事情，编了个故事来找你，接近你。” 　　石振想过要对关白羽坦白重生的事情。 　　其实如果能坦白，能得到关白羽的谅解，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这是不对的。 　　到时候，他心里是舒服了，关白羽呢？ 　　这孩子肯定会纠结，他为什么喜欢他之类的问题。 　　还有上辈子关白羽过得并不好……那些事情，他不想让关白羽知道。 　　总之，得知真相，他舒心了，但关白羽不见得会开心，倒是很可能会纠结。 　　所以……还是别说了。 　　石振温和地看着关白羽。 　　他当然是喜欢关白羽的。 　　关白羽比他的性命都要重要。 　　他躲着关白羽，其实也是不敢跟关白羽多接触。 　　他怕自己，再也舍不得放手。 　　关白羽：“……”他都不知道，石振原来这么会编故事！ 　　关白羽盯着石振看：“真的？” 　　“真的。”石振肯定道。 　　然后……关白羽就又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石振：“……”为什么又咬他？ 　　说真的被关白羽咬一口，他并不觉得疼，反而心痒痒。 　　上辈子关白羽，生气了就喜欢咬他。 　　明明是关白羽不舍得用力咬他，反过来还怪他肉硬。 　　但……一般不是他有错，关白羽才咬他的么？ 　　这么想着，石振就见关白羽又哭了。 　　石振都急了：“小羽，怎么了？你别哭了，是我不对。” 　　“你是不对，我那时候时又瘦又小的，你竟然还能对我一见钟情，你这是什么口味？现在的我大变样了，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了？你还喜欢我么？”关白羽咬牙问。 　　“当然喜欢。”石振回答，总觉得今天的关白羽，有点不对劲，以前的关白羽，绝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那你还挺长情！既然你喜欢我，又为什么一直躲我，不接受我？三年了，我想偷偷占你点便宜都难！喝醉酒勾引你你还坐怀不乱！真是个君子！” 　　关白羽一边说，一边哭。 　　石振正琢磨说什么好，关白羽突然靠过来，把自己的眼泪，全都擦在他身上。 　　石振：“……” 　　关白羽擦掉眼泪，突然抬起头问：“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石振僵住了。 第138章 　　关白羽问的这句话，让石振仿若被雷劈中。 　　关白羽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他…… 　　石振心里猛然生出一个猜测，他看着关白羽，声音有点发颤：“小羽？” 　　关白羽又咬了石振一口。 　　石振猛地把他抱住：“你……你……小羽……” 　　石振张开嘴，但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突然想起，之前关白羽把他扑倒……动作挺熟练的。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关白羽道，“我表白失败，打算以后就跟你做兄弟了……结果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你喝醉酒，搂着我亲，不让我走。” 　　石振抱住关白羽，头贴在关白羽耳侧：“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这句“对不起”，他上辈子说了无数次，但是没有人听。 　　现在……终于有人听了。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关白羽，但也没有安全感，上辈子……他一度以为关白羽想分手。 　　那时候的关白羽，已经不需要他了，对他也越来越冷淡。 　　然后就发生了……他连回想，也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当时那车子朝着他们两个人撞过来，他想推开关白羽，关白羽也想推开他。 　　他受了伤，醒来已经在医院里，然后就得知，关白羽没了。 　　他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对不起关白羽。 　　关白羽那时候会推开他，也是喜欢他的吧？原本他们可以好好的…… 　　关白羽绝对是喜欢他的，不然他想起来之后，怎么都不可能对他投怀送抱。 　　他们，本可以好好的…… 　　这一刻，石振的眼睛特别酸。 　　关白羽已经哭了很久了，但他没想到石振也会哭。 　　一直以来，石振都是那种……觉得男子汉流血流汗，但绝不能流泪的人。 　　这人大大咧咧的，心思也不细腻，遇到事情只会想办法去解决，但绝不会哭。 　　关白羽抱住石振，一下一下地摸他的背。 　　然后……石振有点没完没了了。 　　关白羽觉得，自己心里对他哥的各种想象，这会儿真的……全都破碎了。 　　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石振，在抱着他哭！ 　　关白羽又问：“你……怎么死的？难道当时……” 　　当时石振也没有躲过吗？ 　　“我是寿终正寝的，后来还特别有钱，”石振抬起头朝着关白羽笑，“我很好。” 　　关白羽看着石振，又问：“我死了之后，你有没有找别人？”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喜欢你！”石振想也不想就道。 　　关白羽也知道，石振肯定没有在他死后，另寻新欢。 　　真要这样……石振重生后，何必还来找他？ 　　他又咬了石振一口，泪水又一次出来：“那你还说你好好的？” 　　这能叫好好的？ 　　要是没有了石振，他觉得自己肯定受不了。 　　“小羽，别哭了。”石振给他擦眼泪。 　　关白羽又一次把眼泪抹石振身上：“有本事你也别哭啊！” 　　刚才石振把他的头发都哭湿了！ 　　石振又抱紧了关白羽，但被关白羽推开了。 　　石振有些惶恐，连忙拉住他的手：“小羽？”关白羽怎么了？ 　　关白羽道：“我要去上厕所。” 　　再激烈的情绪，也做不到让他不上厕所。 　　石振：“……” 　　石振跟着关白羽，一起去厕所。 　　然后发现关白羽连门都没关。 　　关白羽上完还道：“我好了，你上完记得冲厕所。” 　　石振跟着去上厕所，上完就见关白羽一直盯着镜子看。 　　关白羽的一双眼睛，更肿了。 　　石振道：“我去给你煮几个鸡蛋，滚一滚？” 　　“好，”关白羽答应了，想了想又道，“你再去买个马应龙。”他大概……有点裂了。 　　“我马上去。”石振连忙去穿衣服。 　　而他穿好衣服刚出卧室，关白羽突然冲过来抱住他，照着他的脸一顿亲：“哥，我真的特别高兴，你是我的了！” 　　石振：“！！！” 　　关白羽这么热情，让他有点不适应。 　　上辈子的关白羽，可不会这样，有时候甚至……关白羽是不太喜欢跟他亲近的，后来都跟他分床了…… 　　石振弄了一锅水，放进去四个鸡蛋煮上，又连忙下楼去买药。 　　只是……到了楼下，石振才想起来，现在还没有遍地开花的大药房。 　　他只能去了附近的社区医院，让医生给他开痔疮膏。 　　“小伙子年纪轻轻……”医生同情地看着石振。 　　石振：“……” 　　不过这不算什么，最尴尬的是，医生给他拿了药，他转过头，就见到了梁秦轩。 　　梁秦轩怎么会在这里？！ 　　“关白羽哥哥。”梁秦轩露齿一笑。 　　石振：“……好久不见，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关白羽最近在家吧？我想找他玩。”梁秦轩道。 　　“他在家……不过他明天不能跟你一起玩，他这两天不太舒服。”石振道。 　　之前关白羽都没做什么准备工作，也不怕受伤……他觉得关白羽怎么都要休息两天。 　　虽然开的小火，水也放了很多，但石振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鸡蛋，又道：“我先走了。” 　　梁秦轩眼瞅着天天被关白羽挂在嘴上夸的石振，买了痔疮膏，当即决定下次见关白羽的时候，要跟关白羽说一说。 　　等等，关白羽不舒服？那他明天肯定要去看一看关白羽，关心一下关白羽啊！ 　　他们都那么久没见了！ 　　石振回家的时候，鸡蛋已经熟了，他把鸡蛋带到关白羽卧室，剥了鸡蛋给关白羽滚，跟关白羽聊天。 　　关白羽跟他不太一样，是得到了上辈子的记忆，而不是像他一样重生。 　　所以之前高中的各种知识，他都还记得，性格……也比上辈子要活泼一点。 　　石振见他开开心心的，心里就高兴。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恩赐…… 　　关白羽的心情，也终于平复，有空问石振别的事情，比如他死后，长溪市怎么样了 　　石振事无巨细地跟他说。 　　问着问着，关白羽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梁秦轩是怎么回事？”石振对梁秦轩很重视……肯定不是因为金项链！ 　　而他去世前，并不知道这个人。 　　石振道：“上辈子他跟我是朋友。” 　　石振说了一些梁秦轩的事情。 　　关白羽是在吃醋吧？上辈子关白羽不会吃醋，这辈子关白羽吃醋，他还挺开心的。 　　“那他真的有点惨……”关白羽放下心来。 　　两人聊了很久，关白羽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他们还没吃呢！ 　　“我去下面条？”石振问。 　　“嗯，”关白羽跟着他起来，“我也去。” 　　他现在好多了。 　　不过石振还是很担心，甚至想要拿个枕头给他当垫子坐。 　　关白羽：“……”这么热的天，让他坐在枕头上？ 　　石振开了火烧水，然后拿出猪肉切片，又打了两个鸡蛋。 　　这时候水开了，他下入面条，又把肉和鸡蛋放进另一个锅炒熟。 　　等面条好了，捞出来放进炒鸡蛋和肉的锅里，加入提前调配好的料汁，炒面就好了。 　　两人都饿了，大口吃起来，吃完，关白羽看向石振，笑问：“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再去躺会儿？” 　　哥哥？这种邀请，谁舍得拒绝啊！ 　　石振和关白羽一直躺到赵秋娟回家才起来。 　　关白羽的眼睛依然肿得厉害，他不想出去，石振就出去道：“姐，今天小羽没什么胃口，我打算去买点馄饨，顺道买点熟食带回来，你做个饭就行。” 　　“好。”赵秋娟麻利地去淘米。 　　关白羽喜欢吃馄饨，石振专门找了一家店，买了一些人家包好的生馄饨，准备带回去家去煮，又找了熟食摊，买了卤豆干、烧鸡，还有卤鸡肝。 　　关白羽很喜欢吃鸡肝。 　　他回到家，赵秋娟就担心地问他：“小羽没事吧？” 　　“没事，他其实是发烧了。”石振道。 　　“原来是这样。”赵秋娟放下心来，然后就见石振煮了馄饨，又把鸡肝切小，给关白羽端到屋里去了。 　　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在这边，住了也有段时间了，之前石振早出晚归的，像是躲着关白羽，这两天吧…… 　　这两天石振对关白羽的关心劲儿，让她觉得怪怪的。 　　莫非……关白羽病的有点严重？ 　　赵秋娟隔着门关心了几句，疑惑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关白羽正在吃馄饨。 　　他吃得很慢，吃了一个之后，又舀一个，喂给石振。 　　虽然在梦里经历了另一段人生，但现在能跟石振亲近，他依然非常开心。 　　石振吃了那个馄饨，又去看关白羽：“你吃吧，要是不够外面还有，我再去给你煮。” 　　“够了。”关白羽笑眯眯的。 　　他这会儿，心情真的特别好。 　　石振这么爱他……他心情能不好？ 　　可惜现在陆鸣启不在他身边，他不能跟陆鸣启分享自己的爱情故事。 　　关白羽吃了馄饨，石振就端着碗出去放。 　　关白羽一直看着房门口，等他再进来，就问：“你今天睡哪里？” 　　石振：“……” 　　“有人好像不习惯跟人一起睡？”关白羽刻意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石振默不作声，直接在他的床上躺下了。 　　关白羽就凑过去抱他，躺在他身边。 　　石振一把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今天这事儿……跟做梦似的。 　　等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某小区卖房的人：那个打算全款买房的土豪呢？付了定金就不管了？ 　　石振和关白羽白天睡过一觉，两人都不困，但也不想做别的事情，就躺在一起休息。 　　石振把关白羽抱在怀里，有点想问关白羽上辈子到了后来，为什么对他那么不耐烦，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那会儿关白羽，应该是太忙了。 　　他以前不知道读书多辛苦，可现在关白羽读高中…… 　　他瞧着，那些高三的学生，真的太辛苦了。 　　那会儿关白羽整天忙考试，有些不耐烦也正常。 　　他其实也有错，他那时为了能报仇，整天在外面跑，回家总是很晚，都不能给关白羽什么支持。 　　石振又亲了亲关白羽。 　　至于关白羽，关白羽靠在他身上，一直在啃他的肩膀。 　　肩膀都酥了……到最后，石振终于忍无可忍，把人抱紧，架上去一条腿道：“睡觉！” 　　再这么下去，他又要受不了了。 　　虽然他心态老，但他年纪轻，才二十一，火气特别旺！ 　　关白羽被石振抱着，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睡。 　　石振也慢慢睡着了。 　　两人睡得早，起得也早。 　　石振一觉醒来，缓了缓，就记起昨天的事情。 　　这事儿……美好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搂着关白羽亲了一口，石振才想起来一件事：“小羽，我给你买了个房子，今天要不要去过户？” 　　“房子？”关白羽一愣。 　　说起房子……在那一段人生里，他们本来打算买房子的。 　　“嗯。”石振道。 　　“你什么时候买的？”关白羽问。 　　“前天下午定的。” 　　前天？关白羽回忆了一下，发现前天下午，石振也就是他喝醉酒把他带回家之后，出去了。 　　去买房了？ 　　听到他表白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去给他买了个房？ 　　这叫啥事儿！ 　　关白羽道：“当然去，我已经没事了！” 　　他昨天就是稍微有点裂……用了药已经好了。 　　一点准备都没有，真不能硬来！ 　　赵秋娟这天，照旧是五点半起的。 　　她晚上基本上十点睡，早上五点半，自己就醒了。 　　醒了之后，她先把自己昨晚上学的课文拿出来，念了两遍，确定自己每个字的读音都能读对，才把课文放下，然后打开房门出去。 　　结果石振已经在厨房里了。 　　“阿振，你怎么这么早？”赵秋娟有些惊讶。 　　“昨晚睡早了。”石振笑起来。 　　赵秋娟这时候，才发现石振竟然熬了粥，旁边还有一碗切好的皮蛋，一碗瘦肉。 　　“你要做皮蛋瘦肉粥？”赵秋娟又问，这粥做起来不难，但挺花时间的。 　　“反正起早了。”石振又笑了。 　　粥他是用电饭煲做的，现在已经好了，他把各种材料放进去煮，又开始煎鸡蛋。 　　他那样子，看着特别开心。 　　这几年……赵秋娟就没见石振这么高兴过。 　　吃早餐的时候，赵秋娟见到了昨天早上匆匆一面之后，就没有见过的关白羽。 　　关白羽的眼睛还有点肿，但看着精神不错，看到她也笑着打招呼：“姐。” 　　“小羽，你身体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关白羽道。 　　赵秋娟想了想，才组织了语言安慰他：“考试没考好也没什么，你放宽心。” 　　“嗯。”关白羽也笑眯眯的。 　　关白羽，好像也一副特别开心的样子。 　　赵秋娟弄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了，最终带着点疑惑从家里离开，去上班了。 　　石振等赵秋娟走了，就带着关白羽，去了他买房的地方。 　　也亏得这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大家普遍睡得早起得早，夏天尤其如此，他们到的时候刚八点，但人家已经在了。 　　关白羽和石振一起，又去看了看房子。 　　这房子真的不错，关白羽看过一圈，就对石振道：“哥，我也给你买一套房吧，就买楼下的，不过我的钱只够首付，你要还贷款。” 　　他年纪太小，还是学生，银行不会给他批贷款，但石振可以贷款！ 　　而他从华光拿到的分红，已经够石振付首付的了！ 　　关白羽想了想又道：“顶楼带阁楼的房子有点大了，就空着吧，我们还是一起住下面这层比较好……或者上面那套，就装修好了，你爸妈，或者你姐他们如果要住，让他们去住？” 　　关白羽越想越觉得这样挺好的。 　　赵秋娟现在在长溪市上班，总要给她个住的地方，让她住上面就挺好，还有石婷石大林他们，也可以给他们留个房间。 　　至于他和石振，就住下面这套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 　　这房子有一百三十个平方，他们两个人足够住了。 　　“那就这样。”石振道。 　　他现在什么都想听关白羽的。 　　两人商量过，最终决定全款买下面那套房，放在关白羽名下，今天就把钱付清把资料填了，房产证的话，到时候开发商会统一做。 　　至于上面那套，石振贷款买，这会比较麻烦一点，石振过几天把事情办好。 　　两人不过两小时，就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然后一起去菜市场买了菜，往家里走。 　　他们刚到家门口，就见梁秦轩从他们楼上下来，拿着手机正要打电话，见到他们，梁秦轩高兴了：“我正要打电话找你们呢！你们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关白羽问。 　　“来看看你啊！”梁秦轩热情地过去，手往关白羽肩膀上揽。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关白羽，就被石振架住了：“天这么热，别勾肩搭背的。” 　　梁秦轩：“……” 　　三人一起上楼。 　　梁秦轩之前就爬过一次五楼了，这次再爬，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唉，你们怎么住这么高啊！” 　　可惜，没人关心他的艰难，并排走在他前面的两个人，眼里就只有对方。 　　“小羽，你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哥，我不累……我帮你拎点东西吧。” 　　“不用，这点东西很轻。” 　　…… 　　梁秦轩：“……”这两人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他这个客人的吗？ 　　而一上楼，石振就道：“小羽，你带梁秦轩去最里面你的卧室休息一下。” 　　“好。”关白羽带着梁秦轩去最里面的卧室。 　　不过……这里压根不是他住的，是石振的卧室。 　　石振的卧室里没有空调，关白羽就开了吊扇。 　　梁秦轩都懵了：“没有空调吗？” 　　“没有。”关白羽道。 　　“那有冰棍吗？”梁秦轩有气无力。 　　这个是有的，关白羽去冰箱拿了一根金义棒给他。 　　梁秦轩掰成两段开吃，才感觉好了点。 　　至于关白羽……见梁秦轩这样，他略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大老远过来，他都没让人家进空调房……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确实没有必要让梁秦轩进空调房了。 　　梁秦轩缓过来之后，就对他道：“关白羽，你知道么？我昨天在社区医院见到你哥了，他去买痔疮膏……哈哈！他之前走楼梯的时候，也不知道疼不疼！” 　　关白羽：“……” 第139章 　　梁秦轩是在省城读大学的，虽然省城离长溪市不远，到长溪市坐公交车只要两小时，但之前一年，他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 　　一来是大学里有很多活动，二来……他妈在他大学附近买了房子住着，他放假不是出去玩，就是陪他妈了。 　　不过像过年，他妈还有他妈那边的亲戚，都会让他回他爸身边去，毕竟他爸有钱。 　　之前他妈那边的亲戚让他去讨好他爸，让他一定要把他爸的公司拿到手的时候，他非常愤怒，有种被父亲背叛之后，母亲那边的亲人也背叛了他的感觉，不过现在他想开了。 　　他这会儿，就想借助他爸的力量，把自己的公司开大，然后在财富上超越他爸！ 　　梁秦轩大学学的是企业管理，如今刚学了一年。 　　他肚子里攒了一堆东西，遇到关白羽，就飞快地往外倒，言语间觉得华光的管理有问题，这不好那不好的。 　　他爸的那个玻璃厂，更是被他批评了半天。 　　关白羽没学过那些知识，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在他想起来的另一段人生里，石振管着很多人。 　　他作为石振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也会帮石振处理一些事情，甚至给石振管过一段时间的账目。 　　关白羽道：“你这些都是国外公司的管理方法，在我们这里不一定适用，当然，等公司做大，也许就用得上了，但改革也要慢慢来。” 　　别的不说，梁秦轩特别想剔除公司里的关系户这一点……想法是对的，但他真要贸然这么去做了……那些关系户，肯定能给他找点大麻烦出来！ 　　就说梁父的玻璃厂，那边有很多梁秦轩母亲那边的亲戚，这些人要是一起走了，或者给公司搞事……到时候梁父的公司铁定出问题。 　　梁父的公司，现在发展的特别好，上辈子却破产了……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是不改革，说不定公司都不能做大！”梁秦轩道。 　　“你确定？”关白羽见梁秦轩一副“老子最牛”的样子，有点看他不顺眼。 　　“确定！”梁秦轩道。 　　关白羽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梁秦轩莫名地觉得有点冷…… 　　“吃点水果吧。”石振这时候进来，将一盘水果放在关白羽面前，目光也落在关白羽身上。 　　关白羽看向石振，笑弯了眼睛，特别想亲一亲石振，但有人在…… 　　他只能目送石振离开。 　　梁秦轩见关白羽笑眯眯的，还以为自己之前的感觉出问题了，结果关白羽转过头来，就又冷了脸，劈头盖脑问了他一堆很现实的问题。 　　梁秦轩看过很多书上的案例，但是现实的……他不知道啊！ 　　而且关白羽问的问题，很多太奇怪了，他竟然连两个员工打架都问……怎么能在公司里打架！ 　　好吧，开小公司一开始指不定还真要面对这种问题…… 　　关白羽还问他去政府部门办事遇到问题该如何，账目出错该如何…… 　　梁秦轩读了一年大学，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其实有心在关白羽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学到的各种知识，结果跟关白羽一聊……很多问题他压根答不上来。 　　梁秦轩：“……”他被打击了！ 　　关白羽道：“你现在才学了一年，都没怎么实践过，可不能乱来。” 　　梁秦轩道：“我知道了……关白羽你怎么懂这么多？你是天才吧？” 　　“不说我，这些事情，我哥也知道。”关白羽道。 　　梁秦轩不太相信。 　　关白羽就带着他出去，坐在餐厅里，问做饭的石振一些问题。 　　石振上辈子到了后来，接触的人大多是成功人士，那时候他虽然不管公司，但有好几家公司的股份。 　　那些公司每年的报表之类，他都是会看的，修身养性之余，也愿意去听听课，愿意在家里看看书什么的。 　　梁秦轩在九十年代学的那点管理知识，他大概都知道。 　　石振一边做饭，一边跟他聊了聊。 　　梁秦轩现在这情况……其实就是半瓶水晃荡。 　　石振对他来打扰自己和关白羽二人世界这事儿，有些不满意，随便找了几个案例跟他聊，问他解决方法，然后在他说了之后，告诉他哪里不对，哪里错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一个后世看过无数成功案例，真管过公司的人，要打击一个九十年代的学生，实在太简单了！ 　　如果说关白羽那些问题，还有点剑走偏锋，石振说的，就让梁秦轩非常信服了。 　　梁秦轩恍恍惚惚，怀疑自己的大学白上了。 　　他上的大学，也确实不怎么样…… 　　现在大学还没扩招，他虽然经过高二高三两年补课，成绩提升了很多，但也只上了本省末流大学。 　　至于关白羽……他现在觉得他哥特别帅！ 　　打呼噜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好吧，他哥现在不打呼噜。 　　关白羽挤进厨房，假装要拿挂在门口的抹布，关上厨房门，就逮着石振亲了一口。 　　石振：“！！！”关白羽也太大胆了！外面有人！ 　　石振正震惊，关白羽已经放开他，若无其事地出门了。 　　石振：“……”为什么那么快？明明可以多亲一下的！ 　　梁秦轩压根不知道石振和关白羽做的小动作，被打击了之后靠在桌子上的他见关白羽拿着个抹布出来擦桌子，就让了让，又有点疑惑：“这桌子是干净的吧？” 　　“我随便擦擦。”关白羽把抹布扔在一边。 　　梁秦轩又低声道：“小羽，你哥力气真大，砧板都能被他砍断吧？” 　　“嗯。”关白羽看了梁秦轩一眼。 　　他觉得石振其实……是想砍梁秦轩。 　　梁秦轩在关白羽家吃了顿午饭，就回家去了。 　　他还想再呆一会儿的，但石振话里话外，就是关白羽要休息…… 　　他实在不好打扰人家太久。 　　梁秦轩到家的时候，梁家人刚吃完午饭。 　　这两年，梁奶奶和儿媳妇的矛盾从未缓和过。 　　矛盾一大来源，就是孩子。 　　梁奶奶很喜欢孙女儿，整天带着，却不可避免地过分宠溺。 　　比如孩子爱吃糖，梁奶奶就没节制地给她吃。 　　梁秦轩的继母，却觉得孩子不能这么宠，吃太多零食对孩子也不好。 　　最后家里天天吵，天天吵。 　　梁父平常，都不乐意待家里，今天是觉得梁秦轩在家，他才回家吃饭的，结果梁秦轩没回来，倒是家里因为她小女儿吃饭的时候要人追着喂的事情，又吵了一架。 　　梁父心力交瘁，见儿子回来，心情才好了点，但一颗心又很快提了起来。 　　他儿子回来有两天了，这两天张嘴就跟他说他们学校怎么怎么教，书上怎么怎么说，觉得他的公司哪哪都有问题…… 　　他跟自己儿子，也有点没话聊。 　　但梁父还是坚强地露出笑脸：“小轩啊，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梁秦轩有些怏怏不乐。 　　“你怎么了？有气无力的？”梁父问。 　　“外面太晒了。”梁秦轩道。 　　梁父道：“这大夏天的，确实热，你下次要找关白羽玩，可以把他叫来我们家，就不要自己跑过去了。” 　　“再说吧……爸，下午我跟你去你公司，可以吗？”梁秦轩问。关白羽一直跟他说要实践，石振也这么说，他琢磨着……暑假他就去公司实践吧。 　　为了避免把自己的华光给管的乱七八糟的，就去祸害他爸的公司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华光的员工知道他们老板没本事！ 　　梁父受宠若惊：“当然可以！不过公司很多事情，有章程……”他怕他儿子会让他把公司里一大群的员工全开除。 　　“我不管事，我给你当助理，打下手。”梁秦轩道。 　　梁父乐呵呵的，带着儿子走了，见儿子到了公司之后，竟然乖乖做事，不像之前那样一副“你们都不懂，就我懂”的样子，更是喜笑颜开。 　　等聊了聊，得知是关白羽和石振打击了自己儿子…… 　　这两人真是好人啊！ 　　梁秦轩一走，石振就忍不住去亲关白羽。 　　关白羽：“……”啧啧，他哥也学坏了。 　　“小羽。”石振把人搂着慢慢亲，他总忍不住想碰碰关白羽，感受关白羽的存在。 　　关白羽挺得意的，他前段时间，还在为偷偷占石振一点便宜而高兴，一下子就这样了……多爽！ 　　在那一段人生里，石振可不会这样。 　　那时候石振只有在床上才会热情，平常挺正经的，他偶尔表现出一点亲密来，石振还特别不习惯，觉得有伤风化。 　　渐渐的，他也就不这么干了。 　　当然，石振回家没事干了，就喜欢往床上躺，这也是真的，他要看书什么的，石振还让他去床上看……这还能看得进书？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石振亲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放开关白羽，他昨天在家待了一整天，今天必须出门去看看。 　　“嗯，我等你回来。”关白羽道。 　　石振又抱了关白羽一下，这才出去。 　　关白羽回到自己卧室里躺着，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起身下楼，打算出去走走。 　　顺便买点东西。 　　在另一段人生里，这时候的他还在为吃穿发愁，但如今的他不一样。 　　有梁秦轩这么个朋友不说，高三以前，石振也会带他出去……长溪市很多地方，他都熟。 　　也是巧了，就在不久前，长溪市原本的供销社经过半年的装修整改，改成了超市，这家超市里还装了空调。 　　高考前，关白羽就听人说过这超市，就是他没有去过。 　　想了想，关白羽干脆去逛超市。 　　超市里人非常多，简直人挤人，但东西比几年后的大商场要少很多。 　　关白羽不缺钱，他推着推车，买了一些吃的用的，然后去排长队结账。 　　最近，这刚开的超市，成了整个长溪市最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人大老远来这里买东西。 　　也是巧了，他竟然又看到了闫江涛。 　　在长溪市读书的这三年，关白羽见过几次闫江涛。 　　主要这人很高调，总是招摇过市。 　　不过……大概是太招摇了，闫江涛的仇人变多，后来再遇到，闫江涛除了嘴上骂几句，倒是没有其他过激行为。 　　而这会儿……关白羽看到闫江涛，就绕道走了，心情挺好的。 　　闫江涛不是一个人来超市的，身边还有其他人，而那几个跟他勾肩搭背的人里，有他认识的。 　　如果他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就算初中毕业不读书了，吃喝是不愁的，父母帮着找找关系，随便找个活儿干着，还能赚点零花钱。 　　他要是愿意，父母也肯定愿意出本钱，让他做点小生意。 　　可他没生在普通家庭。 　　当时他不读书了，他养父母连粮食都不再给他。 　　他那时候是在底层混的，到处都走，就认识了不少人。 　　好巧，闫江涛身边那几个人里，有他认识的人。 　　那几人是安山镇那边，专门忽悠人去他们赌场赌钱的混混。 　　他们会专门去打听谁家有钱，那家如果再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就最完美了！ 　　没想到这辈子没有他，闫江涛还是被人盯上了。 　　关白羽往自己的购物车里，多加了一个棒棒糖。 　　他在另一段人生里，没跟石振说闫江涛的事情，是因为他已经给自己报仇了。 　　当时闫江涛害他背上作弊的污名，他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就去找了校长。 　　但是闫江涛的父亲有钱，他来学校走了一趟，闫江涛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中专，是有提前招生的，上辈子的他，并不打算去一中，但那次考试如果考得好，他可以去读好的中专。 　　他若是在94年上个好的中专，比如师范类的，97年毕业出来，就算不能去好学校当老师，也能在乡下学校当老师。 　　而他读的，如果是这样的中专，面临辍学的时候，跟人借钱去读，别人也愿意借。 　　当时在他们乡下人眼里，高中是比不上中专的。 　　上了高中，如果考不上大学，感觉跟初中毕业区别也不大，考上了吧……那要多久才能工作？ 　　他特别恨闫江涛。 　　所以辍学后，知道了一些事情认识了一些人，他就特地把闫江涛的消息，告诉了那些专门哄人去赌钱的混混。 　　上辈子这个时候，闫江涛已经不知道输掉多少钱了，他家也破产了。 　　这辈子……他这辈子啥也没干，但闫江涛还是跟那些人玩在了一起，他迟早会去赌钱。 　　买完东西，关白羽看了看时间，就往家里走。 　　他家现在租住的这地方，住的全是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他们的孩子，读书基本都读的不错，在一中上学的也不少。 　　比如孙琪琪，她家就在这边。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天热得很，很多人坐在弄堂里聊天，关白羽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捧着书在看的，他们班的学生。 　　关白羽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以至于都不知道，他一走，他同学就满脸可惜地对坐在身边的奶奶道：“奶奶，刚才那个就是关白羽，总考我们班第一名，年级第二的那个……他这次高考没考好。” 　　“怎么会没考好？” 　　“不知道啊！不过他挺伤心的，后来同学聚会还喝醉了，你看到了吗？他的眼睛还有点肿。” 　　“真可惜……” 　　…… 　　虽然高考之后，同学之间的联系就变少了，但关白羽高考考砸这个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并且对他有所关注的人，都知道了。 　　一些高考的时候没发挥好的学生知道这件事，心情立刻就好了。 　　当然，也有人为他可惜，学校老师就很心痛。 　　这好好的一个学生，高考的时候怎么就考差了？ 　　关白羽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这几天压根没联系同学。 　　因为他那天忘记把同学录带去学校了，身边还没有同学的联系方式。 　　关白羽略有点后悔。 　　关白羽会做饭，再加上夏天提前把菜做了，也不用担心菜会冷，他回家就开始下厨。 　　他做了三菜一汤，还切了西瓜装盘。 　　赵秋娟先回来，回来的时候还拎了点菜，到家见菜都做好了，有些吃惊。 　　两人等了一会儿，石振才回来，三人一起吃了饭，吃着吃着，石振就道：“姐，小羽，爸妈已经搬好家了，明天晚上请我们过去吃饭。” 　　他们镇上那房子已经能住了，之前因为没放暑假，大家都忙，就没有搬家。 　　但等放了暑假，石大林夫妇晚上就不开店了，两人带着石婷，一点点搬了家。 　　这些天因为关白羽高考什么的，石振一直没回安山镇，石大林他们又舍不得电话费不给他打电话，他今天才知道家里人已经把家搬完了，他们还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让他去吃饭。 　　他们最近都有空，石振就定了明天晚上。 　　“搬好了？我都没帮上忙……”赵秋娟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没帮上，”石振道，“不过星朝哥和星火哥都去帮忙了，所以爸妈也不累。” 　　“那真要谢谢他们。” 　　“嗯。”石振笑起来。 　　按照他爸妈说的……石星朝把他们不要的各种东西，全都捡回去了。 　　真是勤俭持家！ 第140章 　　吃过晚饭，关白羽先洗了澡，然后就回房间，开了空调。 　　石振是第二个洗的，洗完…… 　　等等，石振竟然没来他房间？ 　　关白羽拿了一本书看，但有点看不进去。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门就被打开，石振带着一包衣服进来。 　　关白羽放下书，就见石振又要往外走，低声问：“你要干嘛去？” 　　石振也低声道：“我姐在洗澡，我去把东西都拿过来。” 　　石振又回去拿了两趟东西，还把他的席子铺在关白羽床边。 　　这样就算别人发现了，他也可以说他来关白羽这边睡，是为了蹭空调。 　　石振搬东西的时候，关白羽起身，把他的衣服放进自己的衣柜。 　　他们的衣服放在一起，看着特别顺眼。 　　石振收拾完，锁了门，就在关白羽的床上躺下了。 　　关白羽滚进他怀里，抱着他亲。 　　突然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之后，他起初有点难受，但睡了一觉，就轻松多了。 　　那时候他死得快，没啥痛苦，遗憾的也就是没能跟石振在一起更久一些。 　　但现在他好好的，这遗憾，也就不存在了。 　　石振见关白羽那么高兴，跟着笑了。 　　两人低声说话，关白羽问石振接下来这个社会的发展。 　　石振说了很多，将来长溪市会变成什么样子，整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哪些公司会发展起来之类，石振全都说了。 　　关白羽道：“那我的专业，选的还挺对的。”以后是互联网的天下！ 　　“嗯。”石振道。 　　关白羽又问：“我们要不要去买一些未来发展很好的公司的股份？” 　　“我之前没想过，要是你想买，我给你钱。”石振道，他觉得钱够用就行了，对这些不是特别热衷。 　　“我有钱！不过按照你说的，它们现在还没上市。”关白羽道。 　　石振笑起来：“嗯。” 　　说着说着，石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小羽，我给你买了个手机。” 　　石振带进来的东西里，有他平常用来装东西的包，他打开那个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摩托罗拉的手机。 　　他原本打算全款买给关白羽的房子有点大，要的钱也多，后来改买小的，付的钱就少了几万。 　　至于贷款买的那套房子……那房子的首付是关白羽出的，那是关白羽送他的。 　　手有余钱，石振今天就去买了个手机，送给关白羽。 　　这手机是新款的，价格比他那个要便宜很多，只要五千。 　　有了手机，他想什么时候联系关白羽，就能什么时候联系关白羽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买东西！”关白羽在石振的嘴上咬了一口。 　　石振茫然地看着关白羽——关白羽不喜欢？ 　　关白羽觉得石振这样子，瞧着莫名地有点无辜，当即又亲了石振的眼睛一下。 　　石振的呼吸有点急促。 　　关白羽拿过毛巾被把自己盖牢，对石振道：“有别人在家，今天你啥也别想了……时间还早，我先看点书。” 　　石振道：“我没想……”关白羽昨天受了伤，他没这么禽兽。 　　关白羽说是要看书，实际上压根看不进去，没一会儿就躺下了：“哥，你现在的身材……比那时候好。” 　　石振：“我那时候身材不好？” 　　关白羽道：“你后来胖了，你都没感觉的吗？肚子上多了很多肉。”那时候石振虽然忙，但吃吃喝喝的，还是有一点点发福。 　　当然，穿衣服是看不出来的。 　　石振：“我以后一定好好锻炼。”如果关白羽不喜欢他身上有赘肉的话……那身材管理一定要好好做。 　　“不用，我喜欢肉肉的。”关白羽道。 　　石振有点弄不明白关白羽的喜好了。 　　两人低声说着没营养的话，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谁先没声音的…… 　　屋里安静了许久，关白羽调整了一下姿势，抱住石振。 　　他的眼睛又有点酸，有点想哭。 　　之前他问石振这世界以后的发展的时候，其实也是想知道，石振知道多久以后的事情。 　　这一问，他就发现，石振大概就知道……后面二十年发生的事情。 　　石振……死的挺早的。 　　关白羽把被子扯过来，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关白羽动的时候，石振一动都不敢动。 　　一直到关白羽抱着自己不动了，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这一切，让他觉得……美好地不真实。 　　第二天，安山镇。 　　下午三点，石大林和赵美云就关了小店，拿出他们店里冰箱里冻着的荤菜，带着石婷回了家。 　　石婷现在放暑假，不耐烦一个人在家待着，就天天到小店里，和因为不用卖早餐，每天都很闲的赵美云一起看电视剧。 　　石大林不爱看那些哭哭啼啼的电视剧，喜欢看新闻或者打日本鬼子的剧，但他只有一个人，抢不过人家两个人，只能跟着看一些在他看来奇奇怪怪的东西。 　　三人回到家，就开始做饭，石婷帮着做些杂活，同时道：“爸，妈，我也想去长溪市住，我很多同学都在那里，我听说那里还开了新超市……” 　　“你等下跟你哥说啊。”赵美云道。 　　“我怕他不同意。” 　　“不会的，他最疼你了。”赵美云又道。 　　石婷：“……”有这回事？ 　　她觉得她哥现在对她，真的很一般！ 　　不过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他们正聊着，房门被敲响，赵美云连忙道：“婷婷，你快去开门。” 　　石婷连忙去开门：“哥，你们来的好早啊！” 　　然而打开门，来的却不是石振他们，而是赵冬娟。 　　石婷呐呐道：“二姐……”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赵冬娟已经挤进屋子了。 　　石婷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赵冬娟竟然挺着个大肚子。 　　她好奇地看着赵冬娟，赵美云这时从厨房出来，想跟石振他们打个招呼，结果她一出来，就看到了赵冬娟，表情顿时僵住。 　　赵美云他们的小店刚开的时候，赵冬娟来找过赵美云。 　　当时赵美云没搭理她，但之后，她依然来过。 　　只是她如今在安山镇这边定居，是要脸的，还知道自己不占理，也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开来，平常石大林和赵秋娟在，她是不会过来的，这两人都不在，她才会去找赵美云。 　　但赵美云不搭理她，她也没办法，最多就是顺走点东西，然后仗着赵美云追不上她走掉。 　　至于赵美云为什么能狠下心不理她……说到底，还跟那些总来她这边聊天的同龄人有关。 　　赵美云自从靠着自己做早饭之类，赚到钱，就自信多了，后来他们家买地基盖了房子，她更是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她就敢跟镇上的人交朋友了。 　　镇上的人，可不像乡下人，整天数落自家儿女，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他们大多是炫耀女儿多好，儿子多有出息。 　　这个说自家女儿回娘家，带了什么什么，那个就说自己的女儿带着自己，去长溪市玩了。 　　炫耀多了……赵美云越想，越觉得亏。 　　她把赵冬娟生下来，辛苦养这么大，赵冬娟啥也不给她！ 　　再加上赵冬娟在镇上的名声，实在不好…… 　　那王家老夫妻在镇上卖炸串，整天说儿媳妇坏话，说儿媳妇把他们老两口的退休工资全拿走了，他们摆摊回家，还要伺候儿媳妇…… 　　赵美云听着这些，都不想别人知道赵冬娟是她女儿。 　　尤其是……她知道这些多半都是真的。 　　好在赵冬娟也不怎么来找她麻烦。 　　赵冬娟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王家二老工龄长，每个人的退休工资，都比那些正在工作的人的工资要多。 　　她把两个人的工资捏在手里，家里开销又有老夫妻卖炸串来维持……多舒服！ 　　至于王祖根……王祖根喜欢夸夸其谈，喜欢吹牛，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模样，其实也是自卑造成的自大。 　　他自从没了工作，老婆还跑了一回，就不愿意出门了，天天在家看电视。 　　他这样子，碍不着赵冬娟的事儿，赵冬娟最后交了几个跟她差不多的朋友，天天打麻将，过得还挺开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找赵美云他们。 　　她一个月到手一千多块钱呢，她觉得赵美云他们天天那么辛苦，不一定有她这么多钱。 　　去年赵冬娟到了结婚年龄，就跟王祖根领了证，办了准生证，现在孩子都已经在肚子里待了六个月了。 　　王家老夫妻摆摊挣的钱，除了拿来家用，别的都自己藏着，赵冬娟不知道数儿，但那对老夫妻说了，只要赵冬娟生孩子，生儿子给八千，生女儿给五千，赵冬娟也就怀了。 　　镇上虽然不大，但王家人刻意不去打听石家的事情，一开始也就不知道石家买地盖房子的事儿，倒是瞧见了赵秋娟石星星她们拼命挣钱的样子。 　　他们当时还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传言——石振买车，把家里的钱花光了。 　　于是赵冬娟很久没找上门来，直到最近石家人搬家，他们瞧见，特地去问，才知道石家人竟然住上了新房子。 　　那条街两边的新房子，现在已经全部造好，底下商铺，很多还已经出租掉，然后有人在下面开了自行车店、摩托车店，甚至还有手机店。 　　这上面的房子……也成了很多人向往的存在。 　　石家竟然就有一栋！ 　　赵冬娟酸得不行。 　　当然，最要紧的，是她得知石振现在是大老板了。 　　她都不知道，石振竟然还能成为大老板！ 　　赵冬娟悔地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样，她当时肯定不跟家里闹翻！ 　　赵冬娟今天特地去小卖部那边找人，没找到，又问了人，这才找到石家家里。 　　她已经很久没见石婷了，这会儿看到石婷，就觉得碍眼。 　　她一直以来，最不喜欢的就是石婷。 　　现在石婷打扮地这么漂亮……真是不知羞，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勾搭男人了。 　　等看过这房子，赵冬娟就更不高兴了。 　　石家这房子，装修不怎么样。 　　当初石家人不想花太多钱，石振就只给他们做了最简单的装修，贴了地砖，墙刷白。 　　眼下最时兴的墙纸之类，一样没弄。 　　但架不住这是新房子，窗户又大，屋里特别亮堂，还宽敞。 　　王家那房子，可没有这么好！ 　　“妈，你们盖房子搬家，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赵冬娟问。 　　赵美云也不知道说啥好，她盯着赵冬娟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才道：“你有孩子了，也没跟我说！” 　　她有段时间没见赵冬娟了，才知道赵冬娟有了孩子。 　　赵冬娟道：“这不是来跟你说了吗？你这个当外婆的，要给孩子准备小衣服和包被的，还有见面礼……” 　　赵美云脸都黑了：“没有！你想也别想。” 　　“别人家的外婆都给！”赵冬娟也不乐意了。 　　“你之前可是要跟我们断了关系的！”赵美云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石振他们就要来了：“唉，你来这里做什么？走吧！” 　　“凭什么让我走？”赵冬娟不乐意，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了。 　　“你还想赖着不走？”赵美云生气。 　　“你有本事把我赶走啊！”赵冬娟挺着肚子道。 　　她大着个肚子，还真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正僵持着，没关上的门被推开，赵秋娟进来了。 　　赵秋娟一进来，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冬娟，微微一愣。 　　赵冬娟看到赵秋娟，也愣了。 　　这些日子赵秋娟在石振那里上班，就按照石振的提议，买了几件衣服。 　　她还会涂点口红什么的，整个人看着，就跟以前大不一样。 　　尤其是赵冬娟怀孕后吃胖了……赵秋娟现在，比赵冬娟漂亮多了。 　　赵冬娟一时间更不高兴了。 　　石振和关白羽，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来的路上，石振去买了东西，这会儿手上拎着一个西瓜。 　　看到赵冬娟……石振就很烦。 　　“石振，你们来了？”赵冬娟站起身，竟然朝着石振笑了：“快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她说着，还真给石振倒了水。 　　石振：“……” 　　赵冬娟又道：“听说你现在开了公司，专门给人盖房子？很辛苦吧？” 　　她笑眯眯的，好像以前他们没吵过架似的。 　　她这样子，石振还……挺熟悉的。 　　上辈子他把家里人接出来的时候，已经跟关白羽在一起了，也已经有钱了。 　　当时赵冬娟对他的态度，就很好。 　　所以他当时对赵冬娟没意见，赵冬娟觉得他偏心什么的……他也会给赵冬娟钱，也给赵冬娟买了小房子。 　　可事实证明，本性是不会变的。 　　“是很辛苦，唉，做工地最难的，就是工程给人做了，结果人家死拖着，不把钱给我们……现在砖厂和水泥厂那边的钱要结，工人的工资要给，上面的钱却拿不到……”关白羽说着，又猛然停下嘴，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 　　“不是都说做工程很赚吗？你骗人的吧？”赵冬娟立刻问。 　　“我为什么要骗你？今天我跟我哥还去银行了，打算贷款。”关白羽从石振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那边给他们的，印有几种贷款方式的纸放在茶几上：“最近贷款利息挺高的，没有抵押物还不给贷……” 　　关白羽昨晚上没忍住，又流了点眼泪，今天看着，眼睛就还是不对劲。 　　这会儿他这么个样子，看着更是可怜巴巴。 　　石大林和赵美云被吓到了，石大林问石振：“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这房子卖了？” 　　他儿子欠了一大笔钱，这肯定要还。 　　赵秋娟最近在石振的公司上班，自然知道公司没事，不过见关白羽的样子，她大概猜到关白羽要做什么，低头不语。 　　石振这时候则“训斥”关白羽：“小羽，我不是让你不要说这个么？” 　　说完，他又对石大林道：“爸，没事的，工人工资可以年底给，过段时间就好了。” 　　关白羽满脸无辜地看着石振：“哥……” 　　关白羽之前跟赵冬娟，没什么接触，赵冬娟不觉得他会来骗自己。 　　还有石振……赵冬娟自认自己对石振，是有所了解的。 　　这人不会做戏。 　　所以……石振的公司，怕是真的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好。 　　她对石振献殷勤的心思，顿时歇了大半。 　　不过她还是没走，石振不赚钱就不赚钱吧，这新房子总是实打实在这里的！ 　　“小羽，搬家的日子，我们不说这个了。”石振对关白羽道。 　　关白羽道：“嗯，我们把那套空着的房子卖了，是能缓一缓的。” 　　赵冬娟：“……”这房子石大林他们就得了两套，还要卖一套？ 　　关白羽和石振开始说公司的事情。 　　他们说的，石大林他们都听不懂，但大概知道……很严重。 　　大家这下，连吃饭都没心情了。 　　赵冬娟突然起身道：“我有事，先走了。” 　　她就说，做生意哪那么容易！ 　　石振一个泥腿子，又哪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 　　原来一堆麻烦。 　　再待下去，他们指不定还要跟她借钱！ 　　赵秋娟知道石振爱面子，是出事也不爱跟家里人说的性子，对石振和关白羽说的种种，就一点没怀疑。 　　她走得很快，等她走后，石大林才道：“阿振，卖了我们这房子，楼上那套是秋娟的……” 　　“爸，我公司没事，我去银行贷款，是为了买房子，我在长溪市买了一套房。”石振道。 　　关白羽也笑起来：“姨夫，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真没事？”赵美云还是很担心。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石振道。 　　想到赵冬娟飞快地离开……赵美云和石大林，都有点无语。 　　关白羽望了一眼门口，目光闪了闪。 　　在另一段人生里，石振家里人都挺麻烦，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赵冬娟。 　　上辈子到了后来，赵冬娟有打石振的主意。 　　她也不是喜欢石振，石振有钱，她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琢磨着想要嫁给石振。 　　不过别人不知道，也就他看出来了赵冬娟拙劣的勾搭，比如大晚上说自己喝醉了，把石振叫出去之类。 　　不过那时候，石振已经有点烦她了，就都是让赵秋娟去接。 　　赵冬娟大概是心有不满，就盯着石振，然后……发现了他和石振的关系。 　　当时赵冬娟还找他，以此做威胁，跟他要钱，还说她可以给石振生个孩子，只要他们给多少多少钱就行。 　　他把人赶了出去，赵冬娟就在外面说他们两个的坏话。 　　这也是他当时看石振不顺眼的事情之一。 　　不过这些，石振大概不清楚。 　　当时石振没那么好惹，赵冬娟已经有点怕他了，不敢去他面前胡说八道。 　　现在……没想到赵冬娟早早嫁人，还有了孩子。 　　挺好的。 　　只要赵美云不心软，赵冬娟这辈子，大概率就一直这样了。 　　等没人当她的提款机，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至于要怎么让赵美云不心软……其实挺简单。 　　赵美云这样的人，很好忽悠。 　　石振现在，也不会给家里人太多钱。 　　关白羽笑眯眯地跟赵美云他们聊天，顺便说了很多石振的辛苦。 　　话里话外，就是石振虽然没有特别惨，但也没什么钱，买房子都要贷款。 　　赵美云和石大林闻言，着实有些心疼。 　　石振和关白羽吃过晚饭就走了，但赵秋娟留了下来，她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坐公交车回去上班。 　　石婷倒是想跟着他们走，但石振没同意。 　　石婷：“……”她哥果然不疼她了！ 　　石振开车回长溪市，一进家门，关白羽就道：“哥，我不喜欢赵冬娟。” 　　“我也不喜欢她。”石振道。 　　“那就好！”关白羽抱住他，用力亲了他一口。 　　石振深吸一口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但还是忍住了：“我去洗个澡。” 　　“我们一起！” 　　“浴室太小了……” 　　“先忍忍吧，下次我们装修的时候，把浴室做大一点！”关白羽出主意。 　　“不是……” 　　“其实小点很好，能紧挨着。” 　　石振有些无奈：“小羽，你别招我了……” 　　上辈子到了后来，石振反复回想，也觉得自己年轻时，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关白羽后来，才会嫌弃他。 　　本身……这就会伤身体。 　　“哥，一直憋着不好。”关白羽认真地看着石振。 　　石振：“……” 　　石振到底没憋着。 　　关白羽今天累了，事后很快入睡，就是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直往石振怀里钻。 　　其实关白羽一直很喜欢接触他。就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他有意见。 　　石振亲了关白羽一口，躺在关白羽身边睡了。 　　时间过得很快。 　　石振和关白羽两个人整天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时候……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成绩最早，可以用电话查，稍晚一点，学校那边就知道了。 　　很多人守着电话机等成绩，石振和关白羽两个人，倒是没着急。 　　关白羽说他发挥的很好，他志愿填的又不高，基本上不用担心没得上大学。 　　最重要的是，一开始去查分，肯定占线。 　　不过关白羽这边没着急，一中的老师，却正在帮几个尖子生查分。 　　“关白羽这次考砸了……也不知道考了几分……唉！”校长在一边叹气，关白羽这样的学生，可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正说着呢，有老师道：“拨通了拨通了……我来查一下关白羽的分数。” 　　而这时，校长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道：“老吴，恭喜啊！这次J市裸分第一，是你们学校的！” 　　“是谁？”校长问。 　　“叫关白羽。” 　　校长：“！！！” 　　另一边，查分的老师也有点懵：“关白羽的分数出来了，他这个分数还考砸……这次试卷特别简单？也没有吧？都说很难啊！” 第141章 　　石振和关白羽没有查到分数。 　　电话打过去之后，人家是人工给查的，效率很慢，还容易打不通。 　　关白羽尝试了几次，就都没打通，倒是石振的手机响了。 　　石振接了电话，听完，不可避免地面露喜色：“小羽，你考了J市第一！” 　　如今的成绩，是统计好之后，以纸张的形式发下来的，排也就出的早。 　　而关白羽能考这么好……说实话出乎石振的意料。 　　关白羽的成绩一直不错，但之前在学校里，都是第二。 　　关白羽也没想到。 　　他知道自己发挥地不错，毕竟他心态好。 　　他本就打算在省内上大学，按照他之前的成绩，肯定能考上，也就没有什么压力，当时他哥在外面等他，还让他心情雀跃。 　　但考这么好，着实让他惊喜。 　　“小羽……”石振突然抱住关白羽。 　　他把人抱住之后没有再说话，心情却难以平静。 　　关白羽本来可以这么顺利的…… 　　同一时间，很多地方，都有人在说高考分数的事情。 　　邱芸欣和李东晨都是这一届的考生，双方父母聚在一起查成绩。 　　李东晨见邱芸欣一副焦急的样子，对邱芸欣道：“听说这次，关白羽考砸了。” 　　“我早就知道了！你能别说了吗？”邱芸欣很反感。这事儿，李东晨在她面前，反反复复，已经不知道说了几次。 　　李东晨道：“说过就不能再说了？” 　　邱芸欣道：“也不是不能说，就是人家考砸了，成绩也肯定比你好！” 　　李东晨变了脸色。 　　等分数查出来，得知自己的成绩比邱芸欣低了将近一百分，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邱芸欣暗暗翻了个白眼，她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喜欢李东晨，她都烦死这个人了！ 　　高三学生，要再去一趟学校拿成绩。 　　李东晨去之前，都在用关白羽考砸了这件事安慰自己。 　　他虽然考差了，但关白羽也考得不好，不是吗？ 　　然而，他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大红的横幅，横幅上，关白羽的字赫然在列。有，且只有关白羽的字。 　　是恭喜关白羽考了J市第一，全省第三的。 　　李东晨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邱芸欣却惊喜极了——她就知道，关白羽不会考差！ 　　至于关白羽，他看到这个横幅，略有点尴尬。 　　主要是……这个横幅，是石振找人做的。 　　石振打算资助一些学生读书之后，就找了一中这边。 　　他跟一中谈好的资助，分两种，一种是有人考上了高中，读不起，他这边出钱。 　　另一种，是有人考上了大学，读不起，他这边也出钱。 　　当然，要品学兼优的才行。 　　谈过之后，发现自己手上钱不够，他还去找了一趟梁父，问梁父要不要一起。 　　梁父是不缺钱的，当即同意出钱，又有其他人一些人加入，或多或少给了点……这笔钱就很可观了。 　　也因此，石振跟一中这边有了许多接触。 　　得知在关白羽考这么好之后，一中竟然没有准备横幅。 　　他立刻快马加鞭，让人赶制了一个送过来。 　　一中老师觉得他考虑的特别周到，当即给挂上了，于是一中门口，就飘扬起大红横幅来。 　　关白羽有种石振自卖自夸的感觉，挺羞耻的……等等，自卖自夸这说法怪怪的！ 　　不过他的同学，却都在恭喜他，尤其是陆鸣启，还遗憾没有照相机，不能跟横幅以及关白羽合影：“关白羽，你太厉害了！” 　　关白羽笑起来。 　　能考这么好，他还是非常开心的！ 　　他上辈子再怎么努力，因为一开始落下了，就永远比不上这辈子。 　　关白羽拿出自己的同学录给陆鸣启：“上次我心情不好，忘带了……你给我补写一下吧。” 　　陆鸣启很快就帮关白羽写起来。 　　班里其他学生，也都过来写，还有人道：“关白羽，你上次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你没考好，没想到你考得这么好！恭喜啊！” 　　也有人问：“关白羽，你上回怎么了？没什么事情吧？” 　　关白羽道：“我那次是家里有点事情。”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么，你高考那天明明很开心。” 　　“你家里没事了吧？” 　　“严不严重？” 　　…… 　　“已经没事了，其实是我误会了。”关白羽笑道。 　　“那就好！” 　　考试已经考完，大多数人还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心态比较平和。 　　但也有人比较难受。 　　毕竟……确实有人考砸了。 　　很多人心态没关白羽这么好，遇到高考这样的大型考试，会因为紧张之类的原因，发挥失误。 　　哪怕正常发挥……运气不好刚好考到自己已经记不清的知识点，也容易错题。 　　说起来，一中平常总考第一的女生，这次其实也考的挺好的，J市第三。 　　可惜被关白羽超过了。 　　不过她倒是没生气，毕竟她已经能去她想去的学校了。 　　等关白羽身边没什么人了，陆鸣启问他：“关白羽，你跟你的大姐姐，是不是和好了？” 　　“是的。”关白羽笑弯了眼睛。 　　“恭喜！” 　　“嗯，”关白羽控制不住地想笑，“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才知道他其实特别特别喜欢我，喜欢得不行的那种。” 　　“她一直对你很好，你之前为什么觉得她不喜欢你？”陆鸣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我倒是一直担心你们的年龄差距……” 　　“才相差两岁，算什么！”关白羽道。 　　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79年1月1日，但这其实是他被捡回来的日，他应该是78年出生的。 　　跟石振就差两岁多。 　　“差这么小的么？她是不是中专毕业去工作的啊。”陆鸣启好奇。 　　“反正他对我特别好，还送我一个手机。”关白羽低声道。 　　陆鸣启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手机可不便宜！那姑娘竟然送关白羽手机？ 　　不过都送过空调了，送个手机也没什么？ 　　“你们怎么好的？”陆鸣启又问。 　　关白羽想了想道：“我主动表白，就好了。” 　　陆鸣启：“你之前竟然都没有表白！你一个大男人，早就该表白了！” 　　可人家也是大男人！当然，还是很开心就是了！关白羽顶着陆鸣启的控诉，在他面前秀了一波恩爱。 　　同一时间，石振正在梁父面前秀弟弟。 　　他和梁父，是来一中谈资助学生读书的事情的。 　　然后石振一看到梁父，就忍不住开始说关白羽。 　　梁父一开始笑眯眯听着，听多了也有点不服气，就开始说自己儿子，说他儿子最近长进了，一直跟着他历练。 　　石振一点没觉得梁秦轩有啥长进的地方，不过他在炫耀弟弟，也不好打断人家炫耀儿子…… 　　只能对着炫。 　　陪在旁边的老师：“……”他家孩子也不错啊，他也想炫！ 　　他们这边是第一次资助学生读书，几年大学读下来所需的费用还不少，学校就打算让学生见见他们。 　　这些学生，都是老师私底下联系他们的，石振他们见的时候，也是一个个见。 　　关白羽的教室里，有个学生坐立不安。 　　他就是跟关白羽同寝室那个，因为父母年迈，极有可能读不了大学的人。 　　如今大学并不扩招，哪怕是市一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大学的，这大学，还包括专科学校。 　　市一中有很多学生，读完高中，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 　　他成绩很好，如果能上大学，可以去一个不错的学校，但要是上不了大学…… 　　高考前，他一直很焦虑，不知道自己能去找什么工作……没想到就在高考前几天，班主任找到他，说是让他放心考，如果能考上，会有人资助他读书。 　　他心下放松很多，考试也就考得不错。 　　而今天，他要去见资助他读书的人。 　　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心情复杂，转过头，见关白羽和陆鸣启笑着说话，又有点怨念。 　　陆鸣启也就罢了，关白羽实在让他嫉妒。 　　他高一就跟关白羽在一个班，眼睁睁地看着关白羽和梁秦轩走得那么近，然后吃喝不愁…… 　　他知道关白羽本身不缺钱。 　　虽然关白羽以前很穷，养父母也不管他，但关白羽有个对他很好的表哥。 　　他亲哥都做不到关白羽表哥那么好。 　　他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 　　而等到了高三，他和关白羽进入一个寝室，他就更眼红关白羽了。 　　关白羽什么都不缺，成绩也好，他之前无意中听到关白羽和陆鸣启说话，还得知关白羽有个比他大的对象，总给他送各种东西。 　　他怎么就没有！ 　　不过，他虽然妒忌关白羽，但也就是心里想想，并没有真做什么。 　　比如这会儿，他知道关白羽多半又在跟陆鸣启说对象的事情，但他不会告诉别人。 　　当然内心，他肯定是要鄙夷一下关白羽的。 　　关白羽成绩那么好，将来注定有出息，没想到为了钱，竟然出卖色相，跟一个大姐姐谈恋爱！ 　　他看不上这样的人！ 　　正想着这件事，他就见班主任走到班级门口，叫了他的字：“戚晓武！” 　　戚晓武跟着班主任走了出去。 　　戚晓武平常不太喜欢说话，班主任就道：“等下见了石生和梁生，记得打招呼，你放心，他们人都挺好。” 　　班主任对梁父不算了解，但他很喜欢石振。 　　“嗯。”戚晓武点头。 　　不过，等进了办公室，戚晓武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办公室里，见到关白羽的哥哥。 　　他跟关白羽虽然同寝室，但平常并不一起活动，他也就没跟关白羽的哥哥说过话，但之前关白羽的哥哥来接关白羽，他见过。 　　高考的时候，他也看到关白羽的哥哥在校门口等着。 　　但他没想到资助他的人之一，竟然会是关白羽的哥哥。 　　“你好。”石振跟眼前的人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又把自己这边会怎么资助他的情况说了。 　　戚晓武涨红了一张脸，这会儿觉得特别愧疚。 　　他之前还觉得关白羽怎么怎么的，结果关白羽的表哥要资助他读书。 　　“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石振问戚晓武。 　　戚晓武想了想才道：“我……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资助我……” 　　“之前大学是免费的，这届开始收费了，我们了解到有些人可能会因为学费问题失学，就想做点什么。”石振道。 　　“谢谢。”戚晓武深深地鞠了一躬。关白羽的哥哥能从哪里知道？肯定是从关白羽那里知道的。 　　“不用谢。”石振道。 　　戚晓武抬起头，期待地看着石振：“我……我能做点什么吗？可不可以给你们打工？不用给我工钱，我……” 　　戚晓武明显是真的想做点什么，石振想了想道：“你要是愿意，明天可以来我的公司帮忙。”他把自己公司的地址写给了戚晓武。 　　暑假没多久了，如果这人来帮忙，心里会舒服一点，那就来吧。 　　而且最近关白羽在他公司里的待着……他之前看过，这人报的还是跟关白羽一样的学校……让他们做个伴也挺好。 　　“我一定会来的。”戚晓武拿了地址，又鞠了一躬。 　　等他离开，回到教室里，就见关白羽还在眉飞色舞地跟陆鸣启说话，他走过去，就听到关白羽道：“你是不知道，他特别可爱……” 　　看到戚晓武，关白羽没有再说，看了过来。 　　戚晓武道：“关白羽，谢谢！” 　　关白羽想了想，就猜到他要谢的是什么了，笑了笑道：“不用谢。” 　　戚晓武他家在农村，但离长溪市不远，所以他才会提出，想去石振那边帮忙。 　　其实，他本身是在长溪市，找了个兼职的——他晚上会去夜排档打工。 　　第二天，戚晓武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白石建设。 　　见到那么漂亮的办公楼，戚晓武都震惊了。 　　他知道关白羽的哥哥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还有办公楼！ 　　而且这楼，弄得跟花园似的。 　　所以他之前觉得关白羽跟人恋爱花人家钱什么的，肯定都是误会！ 　　就连关白羽和梁秦轩…… 　　昨天跟关白羽表哥坐在一起的人，就是梁秦轩的父亲，关白羽的表哥跟梁秦轩的父亲关系那么好，关白羽和梁秦轩，肯定也是好友无疑。 　　他就不该相信了流言，瞎想。 　　戚晓武到的时候，关白羽和赵秋娟都已经在了，关白羽一眼就见到了戚晓武，跟他打招呼。 　　戚晓武走进纤尘不染的办公室，忐忑地问：“关白羽，我能做什么？” 　　“你帮忙算工资，好么？”关白羽问他。 　　石振手底下的人现在挺多的，工资什么的，都要算好一会儿。 　　当然，亏得有电脑。 　　关白羽让戚晓武把数据输入到电脑里，然后又跟赵秋娟说一些简单的，会计要做的工作。 　　他上辈子学过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可以让赵秋娟入个门。 　　之后么……现在，一些老会计会带徒弟，然后把徒弟手把手教出来，当然学费是要出的。 　　石振打算让赵秋娟去跟着一个老会计学。 　　只要赵秋娟愿意花功夫，肯定能学会。 　　戚晓武认真工作，也有点受宠若惊。 　　他知道电脑。 　　电脑很贵，他们学校的电脑，都被好好地保护起来，不让人随便摸的，现在他刚来上班，关白羽竟然就让他用电脑！ 　　不过……关白羽和那个看着比关白羽年纪要大一点的女生关系挺亲密的，该不会……那人就是关白羽的女朋友吧？ 　　他之前真的误会关白羽了。 　　关白羽的女朋友，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富婆，竟然是关白羽哥哥公司的员工。 　　不过这个姐姐人挺好，做事勤快还会做饭，他在这边帮忙，都吃人家做的饭！ 第142章 　　关白羽的另一段人生里，石振给他买过电脑，还买了几个单机游戏给他玩。 　　但石振本身对这种游戏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电脑碰都不碰一下，他兴趣虽然大一点，但也用的不多，打字都没熟练。 　　当时他太忙了。 　　可即便如此，他上手依然很快，还刻意多用，多练。 　　他接下来要学互联网相关专业，电脑这东西，肯定要用顺。 　　石振最近又多买了一个电脑，放在公司里，他们三个人，就轮着用两个电脑。 　　不过关白羽下午不待公司，他要去他和石振新买的房子那里，看装修。 　　那是他和石振的家，他们两个都很上心，石振找了最好的工人，还不止一个，好几个一起装修。 　　至于关白羽，他下午都会过去监工。 　　因为他们的装修设计并不复杂，工人又多，应该能在开学前装修好。 　　这天早上，关白羽一到公司，就开了电脑，上论坛看各种信息。 　　现在网上的论坛什么的，还很原始，网址都要自己记，电脑屏幕也一闪一闪的，速度还特别慢…… 　　关白羽看了一会儿帖子，又开始打字，把石振公司的一些文件，还有标准合同模板之类的，全都打出来，存到电脑里去。 　　这样到时候要用，就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练打字。 　　他忙了一会儿，戚晓武就来了，关白羽就让他帮忙打，至于赵秋娟，她就先在旁边看看书。 　　关白羽有点基础，最近又刻意去练，打字速度远超戚晓武，甚至赵秋娟练了这么久，都已经被他赶上了。 　　赵秋娟看东西慢，打字的时候辨认那些字也慢，但他扫一眼就行。 　　他还专门练过正确的打字手法，相比之下效率更高。 　　戚晓武见关白羽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佩服得五体投地，关白羽学东西也太快了！ 　　而且……最近跟关白羽一起工作，他才发现关白羽对公司里的很多事情，都非常了解。 　　他以前竟然觉得，关白羽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一心扑在学习上，成绩才那么好的……根本不是！ 　　人家就是个天才！ 　　别的不说，关白羽还能教他那个大姐姐会计方面的知识……这些他压根就一无所知！ 　　两人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赵秋娟已经做好饭了。 　　石振是专门给了伙食费的，赵秋娟一点不扣下，有时候还会贴钱买点零食，所以他们的饭菜很丰盛。 　　“姐，今天哥会过来吃饭，我们等等他。”关白羽道。 　　石振之前跟他说了，午饭会过来吃。 　　“好。”赵秋娟道。 　　戚晓武在关白羽和赵秋娟之间来回看着，总觉得有点奇怪。 　　关白羽和他这个女朋友之间，怎么一点暧昧都没有？ 　　可关白羽的女朋友如果不是赵秋娟，还能是谁？他就没见关白羽接触别人。 　　戚晓武正好奇呢，石振来了。 　　石振吃过饭，就带着关白羽去了他们新家那边，接着又去工地。 　　当初关白羽跟着他那个师父，学的是木工，他在工地上混，方方面面的知识，也都懂一些。 　　后来石振公司扩大，遇到难处没地方去说，也都是跟他说的，然后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所以石振的业务，他挺了解的。 　　如今的石振的公司，发展比上辈子要快，但规模方面，还是比不上上辈子五六年后的。 　　另一边，白石建设的办公楼。 　　之前那次去学校，关白羽跟陆鸣启说了自己的手机号，还给他写了白石建设的地址，让他可以来找自己玩。 　　陆鸣启今天正好来长溪市打篮球，就顺道来这边了。 　　来了之后……他也被白石建设新颖的办公楼惊了惊。 　　关白羽家里挺有钱的啊！也难怪人家有钱的大姐姐喜欢他！ 　　不过……陆鸣启没在这里看到关白羽，倒是见了戚晓武。 　　两人是同学，就聊了起来，戚晓武不好意思在公司跟陆鸣启聊天，还把陆鸣启带到外面的凉亭说话。 　　说着说着，陆鸣启忍不住问：“戚晓武，你有没有在关白羽身边，见到比他大一点的，漂亮的女孩子？” 　　戚晓武看他：“你想问关白羽的女朋友？平常跟关白羽接触的，就只有你刚刚进去的时候，给你倒水的赵姐。” 　　“你也知道关白羽女朋友的事情了？”陆鸣启有些吃惊，又问，“你确定是那个姐姐？” 　　“关白羽一直叫她姐，跟她很亲近。” 　　“原来是她啊！关白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之前一直把他女朋友说的天下第一美……”刚才那位姐姐，看着是个很温柔的人，长得也不差，但跟他想象中的大美人，还是有区别的。 　　“应该是美化了一下？”戚晓武道。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陆鸣启更是说了一些关白羽的女朋友做过的事情，比如送这个送那个的。 　　戚晓武想起来：“他们好像住在一起……”关白羽和赵秋娟，都一起来上班的，聊天的时候还会提到晚上吃什么之类。 　　陆鸣启没忍住，又说了很多，说完看了看时间，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陆鸣启是很喜欢关白羽的爱情故事的，虽然赵秋娟的长相让他略微失望，但他依然对赵秋娟充满好感。 　　戚晓武就不一样了。 　　他听着觉得不对味。 　　之前只以为关白羽和赵秋娟在恋爱，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按照陆鸣启的意思，关白羽把人家说的那么好，两人还很早就暧昧了。 　　这仔细想想……是有个年纪大的姑娘，诱拐还在读高中的关白羽啊！ 　　而且……赵秋娟应该没有那么多钱，关白羽说赵秋娟给他买这个买那个……指不定就是编的。 　　关白羽的表哥那么有钱，关白羽也不需要人家送他这个那个…… 　　戚晓武农村出身，想的也就比较多，所以之前在心里，才会对关白羽不满。 　　不过他也怕自己误会，也就并不往外说，对待赵冬娟，也一如既往。 　　只是，他跟关白羽熟了之后，就发现关白羽……绝对是恋爱了。 　　比如这天，关白羽就给他看自己戴着的手表，然后告诉他，这是别人送他的。 　　就关白羽那表情……绝对是他喜欢的人送他的！ 　　戚晓武再去看，还发现赵秋娟手腕上，也戴上了新手表。 　　最近长溪市开了一家名牌手表店，正好关白羽之前那个手表用了好几年，进水了，石振就买了一个给他。 　　关白羽见状，给石振也买了一个，想了想，又挑便宜一点的，给石振家里人，一人买了一个。 　　赵秋娟手腕上那个，就是关白羽送的。 　　赵秋娟之前是有手表的，但关白羽送的这个很贵，一个手表要两百多块钱，还特别漂亮……赵秋娟挺珍惜的，一天看无数回，还来回摸。 　　戚晓武找着机会问：“姐，这手表真漂亮，哪儿来的？” 　　赵秋娟立刻笑了：“是小羽送的。” 　　原来这两人送礼物，都是相互送！ 　　戚晓武心里，又有点担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关白羽和戚晓武，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们两个报的，都是他们省最好的大学，一起被录取了。 　　也是巧了，两人学的都是互联网方面的。 　　毕竟这是热门专业。 　　戚晓武也不懂要怎么选专业，就挑了这个。 　　“关白羽，你志愿填的可惜了。”戚晓武道。 　　现在都是知道分数之前，就填报专业的，很多人为了稳妥起见，会填的低一点……就像去年，省状元填的，也不是最好的大学。 　　“谁让北方的学校食堂没有米饭呢？我不想去。”关白羽哈哈大笑。 　　这是之前他们老师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讲给他们听的一个故事，说是有人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结果别人告诉她，那边的食堂里只有馒头没有米饭，她被吓了一跳，就闹着不肯去。 　　当然了，人家其实是有米饭的。 　　“其实在近点的地方上学挺好的，离家近。”关白羽道。 　　他不想离石振太远。 　　戚晓武略带纠结地看了赵秋娟一眼。 　　关白羽是为了自己的女朋友？ 　　石振看到关白羽的录取通知书，说实话……他也很高兴。 　　高兴之余，也有点感动。 　　当时他跟关白羽的感情还没有确定，但关白羽还是填了这样的志愿…… 　　石振私底下，抱着关白羽亲了许久。 　　晚上还偷偷缠绵。他们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来……挺刺激的。 　　第二天，石振去找了戚晓武。 　　他打算跟戚晓武谈谈。 　　“老板，你有事找我？”戚晓武进了石振的办公室，有些忐忑的问道。 　　“不用这么紧张，你坐吧。”石振搬了个凳子给他，又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办公室跟外面，只用了玻璃做隔断，当然他要是愿意，是可以放下帘子，让外面的人看不到他的。 　　不过他一般不会放下来，那帘子影响他看关白羽。 　　石振的公司，赚钱如何先不说……手下员工，是真的多。 　　戚晓武最近跟关白羽一起，帮着做整理，就对石振越来越佩服，真心把人家当大老板，在石振面前，也有些拘束。 　　石振先问他在公司适不适应，让他放松下来，又提到了他和关白羽要一起去上大学的事情，然后道：“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以后你们去上大学了，我希望你能多照顾一点关白羽。” 　　这些日子观察下来，石振发现戚晓武人有点敏感，但并不是那种白眼狼。 　　“我会的！就是我估计照顾不了他什么……”戚晓武立刻保证。 　　“多谢，”石振笑了笑，又道，“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您说。”戚晓武立刻道。 　　石振道：“你帮我看着点小羽，小羽身边如果有人喜欢他……你跟我说。” 　　石振说这个的时候，目光很深。 　　他之前一直克制，但……他和关白羽又在一起了。 　　他其实是一个有点执拗的人，关白羽对他来说……还特别特别重要。 　　他不可能再放开关白羽了。 　　他打算……让戚晓武帮他看着点。 　　关白羽身边若是出现了对关白羽有意的人……他一定要想办法隔绝对方和关白羽。 　　“呃……”戚晓武有些迟疑。 　　“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怕他被人带坏了。”石振道。 　　戚晓武纠结了很久，才道：“关白羽……他有个女朋友。” 　　石振吃了一惊：“什么？”关白羽有女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石振差点炸了，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应该是戚晓武误会了。 　　关白羽天天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戚晓武是很感激关白羽的，但更感激石振，毕竟出钱供他读书的，是石振。 　　而且石振是关白羽的长辈……他觉得关白羽恋爱，他告诉石振，让石振把把关，是应该的。 　　也免得关白羽被人骗了。 　　戚晓武道：“关白羽有个比他大的女朋友，嗯，这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他在学校里，常常说起他的女朋友。” 　　石振：“？？？”关白羽之前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哪有空交比他大的女朋友？ 　　戚晓武分明是在胡说八道，怎么他还一副非常确定的样子？ 　　“关白羽说，他女朋友对他特别好，给他买这个买那个的……他的手机手表，就都是他女朋友买给他的。” 　　石振：“！！！”这些都是他买的！所以关白羽在学校里，都是怎么说他的？ 　　“关白羽很喜欢他那个女朋友，当初在学校里，天天跟人说。”戚晓武又补充了一句，希望石振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石振迟疑片刻才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说的？” 　　“反正整个高三，他一直在说，不止我知道……陆鸣启应该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石振：“……”还跟不止一个人说了？ 　　当时他们都没有在一起，关白羽倒是会编……石振有些哭笑不得，也有点……高兴。 　　毕竟关白羽这么喜欢他，甚至不惜在学校里编造谎言。 　　这么一想，石振还有点心疼。 　　他想把关白羽叫来，亲一口。 　　而这时，戚晓武又道：“那个人……应该是赵姐。” 　　戚晓武说着，看了一眼前台。 　　石振的手抖了抖：“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赵……赵秋娟？” 　　“跟关白羽比较熟的，就只有赵姐了，我没在关白羽身边见过别人，”戚晓武道，“你们是不是还住的很近？我觉得……您最好注意一点，关白羽还小……他还要读书，要是……” 　　要是关白羽不小心弄出孩子来，那可怎么办好？ 　　石振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他想了想，才道：“赵秋娟其实是我姐，也是关白羽的表姐。” 　　戚晓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所以这两人，才一点不敢表现出来？ 　　“他们绝对不是男女朋友，就是普通的姐姐弟弟。”石振说得非常肯定。 　　“啊？”戚晓武懵了。 　　“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谢谢你，”石振笑笑，“等以后，关白羽身边要是有什么人，也麻烦你告诉我……谢谢。”戚晓武跟他说这个，并不是对关白羽有意见，而是真的有点担心关白羽……他看出来了。 　　他是感激的。 　　石振两次道谢，弄得戚晓武有点不知所措。 　　他满头雾水，离开了办公室。 　　关白羽见状问：“我哥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以后在学校里，一定要照顾好你。”戚晓武道。 　　关白羽顿时笑了：“我就知道。” 　　等下午关白羽和石振不在，戚晓武没忍住问赵秋娟：“赵姐，关白羽也戴了新手表，是你送的吗？” 　　“当然不是，我可不会去买这么贵的东西，”赵秋娟道，“那是他自己买的，你看到老板手上的手表了吗？也是他买的。” 　　赵秋娟知道关白羽有华光文具的股份，一直觉得关白羽特别厉害。 　　尤其是最近关白羽竟然全款买了一套长溪市的房子！ 　　他肯定特别特别有钱！ 　　这么想着，赵秋娟又道：“关白羽从小就有出息，老板开这个公司，都是他帮忙的。”石振当初说，做生意的本钱是关白羽借给他的。 　　戚晓武：“……”关白羽炫耀过的手表，是他自己买的？ 　　“他这么厉害？我看到他还有手机，也是他自己买的？” 　　“是啊！”赵秋娟理所当然。 　　她觉得华光比石振的公司要大，毕竟石振的公司没开出来的时候，华光就有名气了。 　　她真的是不管在哪儿，都能看到华光。 　　所以关白羽肯定比石振有钱。 　　那些东西么，肯定是他自己买的，租的房子，他都给自己安空调！ 　　戚晓武：“……” 　　他看出来了，赵秋娟跟关白羽，是真的没啥暧昧，而不是装的。 　　所以关白羽给自己编了个女朋友出来？还一编编了一年？ 　　他这是什么爱好？ 　　因为高三压力太大？ 第143章 　　关白羽发现石振今天，总是看着他笑。 　　那笑容怪勾人的。 　　趁着没人，他偷偷亲了石振一下：“哥，你笑什么？” 　　石振道：“没什么，就是见了你，心里喜欢。” 　　他想象了一下关白羽在学校里把他编成女朋友，还跟人秀恩爱的场景，就想笑。 　　如今的关白羽，真的很可爱。 　　上辈子的关白羽，不管在他面前如何，实际上是有点冷漠的，那时候他们在外面认识了人，关白羽面上跟人笑眯眯的，回家提都不提人家，在他面前对人家的评价，也不好。 　　他那时候就想，自己要不是在关白羽最难的时候，得到了关白羽，等关白羽境况变好，多半不愿意搭理他。 　　当然，后来他仔细回想……关白羽不管对别人如何，对他是真心好，给他洗衣做饭不说，他有点啥事，就安慰他，帮他。 　　那一切不是假的。 　　其实他会有那样的想法，也是自己太自卑，缺乏安全感……他钻了牛角尖，以至于后来关白羽心情不好，他都没有关心一下，每天早出晚归…… 　　“我见了你，也心里喜欢。”关白羽又亲了石振一下。 　　他哥这样子坦率，真的太讨人喜欢了！ 　　但想到他哥是怎么变成这么一副样子的，他又有点难受。 　　在另一段人生里，他哥其实有一些缺点，现在那些都改了……这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他宁愿他哥什么都没有经历，还是原先那个样子……哪怕爱揽事，生活习惯不好，在外面脾气很差，从来不说喜欢他……可那依然是他喜欢的石振。 　　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 　　两人亲亲热热的，第二天关白羽到公司的时候，心情就特别好，看什么都顺眼。 　　戚晓武心思有点细腻，昨天在石振面前把关白羽“卖”了，还闹了个乌龙，让他特别后悔，纠结了一晚上，就怕石振和关白羽对他有意见。 　　别的不说，就说他昨天跟石振说的那些，要是被关白羽知道了……关白羽肯定会疏远他。 　　也不知道石振会不会跟关白羽说……戚晓武一晚上没睡好，今天见关白羽开开心心的，才放下心来，又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关白羽压低了声音，笑道：“昨晚上跟我喜欢的人约会了。” 　　“你那个……大姐姐？”戚晓武问。 　　关白羽愣了愣，又笑了：“你知道了？” 　　“以前在学校里听到了几句……”戚晓武有些不好意思。 　　学校里人多，关白羽知道自己和陆鸣启说的话，别人听到的可能性很大，现在也不奇怪，反而道：“就是他，昨天的约会很开心。” 　　戚晓武茫然了，难道关白羽说的那些不是编的，真的有个他不知道的对象？ 　　戚晓武正这么想着，关白羽又道：“他怎么这么可爱啊！我看到他，就想亲他！” 　　戚晓武纠结了，石振让他看着关白羽，看关白羽有没有追求者……这个要不要说？ 　　还有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 　　戚晓武到底没去跟石振说，毕竟他都说过一次了，再说不好。 　　但他免不了对关白羽更关心。 　　但关白羽身边，压根没有除赵秋娟以外的女人，至于赵秋娟…… 　　他听到关白羽给赵秋娟介绍相亲对象！ 　　这两人明显不可能。 　　戚晓武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某天在夜排档给人端菜的时候，看到了石振和关白羽，还有梁秦轩。 　　他们三人一起在夜排档吃饭，点了好几个菜。 　　隔着几个摊子，戚晓武看到了他们，他们倒是没看到戚晓武。 　　结果第二天…… 　　关白羽道：“昨天我们又去约会了，吃了一家叫‘老地方’的夜排档，那家的螺蛳挺好吃的，可惜他不给我喝酒……明明我酒量很好！” 　　戚晓武：“……”他以后再也不相信关白羽那些话了！ 　　高三这个暑假，关白羽和石振觉得特别特别短。 　　新房子刚刚装修好，关白羽就要开学了。 　　石振连着几天，都有点不得劲。 　　“你当初送我去读一中，不是挺开心的么？”关白羽有点记仇，掐了石振的腰一下。 　　石振道：“别闹……我那时候也没有开心，特别想去长溪市租个房子……但我怕自己会吓到你……”关白羽刚去读一中的时候，他都不敢去长溪市发展。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你能吓到我就怪了。”关白羽道。 　　石振：“……”不要小看他！ 　　三年前关白羽去读一中，石振给他买东西的时候束手束脚的，很多都买不起。 　　那会儿他刚把家里人接来，石婷又要上学，身上没多少钱。 　　但现在……如今他手上的钱虽然不算多，但给关白羽买各种生活用品已经足够了。 　　最后是关白羽拦着他，不让他买：“东西太多，寝室都放不下！” 　　“到时候我在学校附近给你租个房子，”石振道，“你学的课程要电脑，租的房子里，可以买个电脑，拉个电话线给你上网，你寝室里放不下的东西，就都放在那里。” 　　关白羽本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他手上还有一点钱，他原本是打算到了省城之后自己去租房子买电脑的，现在石振要跟他一起去，那最好。 　　现在的大学，开学要晚一些，毕竟七月才考完，之后招生等等也挺忙的，有些大学甚至要十月才开学。 　　九月中旬，关白羽的学校将迎来开学，这天一大早，石振就带着他，来到白石建设的办公楼，捎上了在这里等着的戚晓武。 　　戚晓武和关白羽一个学校，石振就让他跟他们一起去上学。 　　至于陆鸣启，他虽然也在省城读书，但学校不一样，开学时间也不同，也就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更不要说他家里人还想跟他一起去他的学校看看，陆鸣启到时候去学校，估计拖家带口的。 　　石振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长溪市，省城去的不多，但他印象里的省城，是非常非常大的，现在的省城，真的挺小的。 　　现在的学校……也挺小的。 　　但这里跟如今的长溪市比，已经是天壤之别，别的不说，大学里的学生的穿着打扮，就都很时髦。 　　两人顺利办好入学手续，还有学长来帮忙拎东西。 　　不过关白羽不需要，他的东西，石振都帮他拿了，他两手空空，特别闲适。 　　戚晓武瞅了一眼，又有点羡慕。 　　别人家的哥哥，怎么就这么好！ 　　这还不是亲哥哥，这是表哥！ 　　戚晓武和关白羽不是一个寝室的，到了寝室之后，就分开了。 　　床位已经分好，上面贴了名字，关白羽分到的是靠窗的上铺。 　　石振对这位置很满意，开始帮着关白羽整理床铺。 　　正整理着，陆陆续续有别人来了，还有人跟石振打招呼：“同学你好……” 　　更有人的父母指着石振对自家孩子道：“你看看人家，全都自己做。” 　　站在一边关白羽又笑了，满脸自豪：“那是我哥，不是新生。” 　　他在旁边站着也没干啥！ 　　唉，他哥咋这么好呢！ 　　关白羽的寝室，一间住八个人，他们整理床铺这会儿，认识了其中两个人。 　　等整理完，石振带着关白羽，就去附近租房子。 　　这时候大学生在外面租房住的，还非常非常少，但同样的，出租房子的人也非常少。 　　他们找了中介问过，发现根本没有符合他们要求的房子。 　　石振都有心给关白羽买个房子了，但是问了中介之后……告辞！ 　　省城新的小区，竟然要四千多一平方，最贵的要五千多！ 　　石振前不久回安山镇，跟关建国聊天，说起上海，这会儿浦东的房价也就两千多。 　　当然，这个年代，房价主要受供需关系的影响，只能说这边新房少，大家都抢着买，房价才这么贵，而尚在开发的浦东，不缺房子。 　　说起来，在接下来好些年里，安山镇和长溪市的房价差不多，也是因为安山镇新房少，长溪市相对而言，新房多。 　　他前不久在长溪市买的那套一百三十多个平方的全款房，最后价格是十四万，在安山镇要是有这么好的小区，也能卖到这个价格。 　　石振不久前刚把手上的钱花光了，这会儿拿不出大几十万买房，只能作罢。 　　“哥，你看这房子怎么样？”关白羽指着一条出租信息问石振。 　　石振看了一眼，有点不解：“小羽，这……住着不舒服吧？” 　　“哥，我晚上睡觉，估计还是回寝室的，”关白羽道，“我们去看看吧。” 　　关白羽说的房子，其实是店面，也就是说，是一栋房子的底层。 　　他们一起去看了看，发现房子还不错。 　　这几年省城这边，也在拆拆建建的，有些村子整个被拆了之后，分到的房子，就是一家一栋四层楼房，最上面还带个小阁楼。 　　那些房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他们本身大多住三楼四楼，底楼和二楼就拿来出租。 　　二楼但凡简单装修过的，都已经出租掉了，但很多房子的底楼没有出租掉。 　　关白羽看过之后，就决定要租下其中一栋位于最外边的房子的底楼。 　　这房子甚至还没有装修…… 　　不过这房子的地理位置还可以，主要是离大学近。 　　“小羽？”石振不解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道：“哥，我想开个留学中介。” 　　“留学中介？”石振有点懵，留学中介？ 　　关白羽肯定地点头。 　　关白羽前段时间用电脑的时候，每天都会上网看一看各种消息，这一看，他就发现在一些论坛里，有很多人问出国留学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来，在他的另一段人生里，看到过一个新闻报道，大概就是一些留学中介，特别特别赚钱。 　　这个时代，很多人心心念念的，就是出国，甚至想尽一切办法出国。 　　但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出国，不知道要怎么联系国外的学校。 　　留学中介，就是帮他们联系学校，找推荐人，甚至给他们做包装，让他们可以去上国外学校的那种。 　　关白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来，但他想试试。 　　这个时代已经有很多有钱人了，送他们的孩子去国外读书，能赚很多钱。 　　最重要的是，大部分人不懂这个，以为送孩子出国读书很难，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难。 　　尤其是……不要求好学校的话。 　　这是一个暴利的行业。 　　当然，这个时代出国的人，也都不亏。 　　关白羽记得几年后，留学生是最受追捧的存在，有些人哪怕在国外读的，其实是个特别普通的大学，但只要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就能拿高薪。 　　他那时候考编制什么的，接触到了一些他以前接触不到的人，他也是因此知道孙家的事情的。 　　当时，他就听他们聊起过一个留学生。 　　那人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也考不上中专，就在两千年的时候，被父母送出国去，住到国外一户人家，在那边读书。 　　隔了四年回来，他的数学知识什么的，还比不上他出去那会儿，也就英语学顺溜了，但仅限于说口语——他词汇量特别少，大概只会一千多个常用单词。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是留学回来的，被人家大公司请去当翻译了。 　　当时有个跟关白羽一起考编制的人提起他就气，说他专业词汇一个不会，稍微难点的话都不会翻译，结果老板就信人家…… 　　关白羽想的什么，石振并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留学中介，听着就很厉害。 　　他上辈子，一次国外都没有去。 　　关白羽活着的时候，他还想着，将来他们要一起去国外玩，但后来关白羽没了……他就没兴趣了。 　　所以留学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特别遥远，这事儿……他也只是听一听，就觉得很难做。 　　更重要的是……石振拉住了关白羽的胳膊：“小羽？你想出国？”关白羽怎么会想做这个？他想出国？ 　　关白羽道：“哥，我是想赚钱……我之前上网了解了一下，觉得能试试。你放心，我这辈子，绝对不会离开你。” 　　石振现在……有点缺乏安全感。 　　他都不知道，他哥竟然还会缺乏安全感…… 　　关白羽心里有些酸涩，又仔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是在某方面，有特殊天赋的人。 　　比如他的数学、物理、化学等等，虽然都学得不错，但并不是顶尖。 　　他每次总分都不错，是因为他每门课都学得好。 　　而所有的课程里，他英语是最好的。 　　初中的时候，这是他的弱项，后来他哥买了收音机让他学，他就开始喜欢英语了，越学越好…… 　　他前段时间就去看了国外的一些网站，了解了一些国外大学的招生情况。 　　再熟悉一下，他就能试着去帮人申请国外大学了。 　　关白羽想要试试，石振当然会支持，他给关白羽租下了那房子的底楼。 　　租约两年，租金每年五千。 　　租下房子之后，石振没有急着走，而是多留了两天，和关白羽一起做好了这房子的水电，又找人拉了网线。 　　这种店面房，水电做起来还挺简单的。 　　他还想给关白羽买电脑，但被关白羽拒绝了——房子还没装修好！ 　　这时候学校里还没办法带电脑，毕竟没有网络。 　　“小羽，我先回去了，过段时间再过来，到时候我帮你把这里装修一下。”石振道。 　　“好。”关白羽笑起来。 　　其实他已经打算，自己动手装修这房子了。 　　他上辈子学的就是木工，手艺还是可以的。 　　当然，他决定自己做，主要是活儿不多。 　　石振离开的那个晚上，关白羽照旧和他一起，住在附近的酒店里。 　　第二天一大早，他才回学校。 　　这几天关白羽一直神出鬼没的，晚上也不在学校里住，寝室里的人都跟他不熟。 　　关白羽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寝室里的人已经分成了三伙。 　　其中有两个省城本地人，平常都一起活动。 　　又有两个来自北方的，形影不离。 　　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家境不错，另外两个家境不太好，那两个家境不好的，就总是跟着那个家境好的。 　　如果没有得另一段记忆，关白羽肯定会跟他们交好，至少也会找个人做朋友。 　　但现在……他觉得独自一人，也挺好的。 　　他打算在大学里结交一些人，但没打算像普通学生一样，吃饭上课，都跟人约着一起。 　　正这么想着，戚晓武来找他了：“关白羽，今天上午有课，你可别忘了……你早饭吃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 　　关白羽：“……”好吧，他已经有会跟他一起上课的人了。 　　“我吃过了，”关白羽跟着戚晓武离开了自己的寝室，“戚晓武，我打算创业，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创业？”戚晓武有点懵，他们才大一，创业？ 　　“对，创业，你要是跟着我干，我给你开工资。” 　　“关白羽，创业没那么容易，你要不要多考虑一下？”戚晓武很佩服关白羽，但也觉得创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创的。 　　“没事，你放心好了，我有经验，”关白羽知道这种时候，要展示自己的能力，也要给员工画大饼，当即道，“你知道华光文具吧？这就是我和梁秦轩做出来的。” 　　戚晓武：“！！！”之前赵秋娟说关白羽很聪明什么的，他还不是特别相信，但现在他真的信了。 　　他还记得关白羽总送他们华光文具的新品，他当时还好奇是哪里来的…… 　　原来华光还是关白羽创立的！ 　　“我和梁秦轩当时主要是试手，华光后来是梁秦轩的父亲找了人管理的，我们就只拿分红了……现在我打算开一个我自己的公司，你要是跟我一起做，就是公司元老了。”关白羽笑眯眯的。 　　戚晓武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做！” 　　“行！当然丑话要说在前头，一开始工资不会太高，毕竟你也是兼职……我一个月给你开三百，以后要是生意成了，我给你提成。”关白羽又道。 　　一个月三百对戚晓武这个农村孩子来说，已经很多了。 　　他之前去夜排档做兼职，人家一晚上就给他八块钱。 　　当然，他做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大概就是五六点做到九点。 　　两人聊了很多，哪怕不知道关白羽到底要做什么，戚晓武也已经热血沸腾。 　　华光文具在别的地方怎么样，戚晓武是不知道的，但是在长溪市，基本上每个学生，都知道华光文具。 　　毕竟校门口所有的文具店，都挂着华光文具的招牌。 　　关白羽竟然是华光文具的创始人……这会儿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然后……他就被关白羽拉去关白羽租的房子，给那个房子搞装修了。 　　水电已经做好了，关白羽就自己去买了木板，还租了工具，开始做木工。 　　这房子所处的位置虽然偏，但还是比较好认的，而他们租下的这个店面，其实有两个门面，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二十个平方。 　　关白羽觉得……他能把这里装修的很高档。 　　他现在钱不多，还需要时间了解情况，这活儿，就自己慢慢做着吧！戚晓武之前十八年人生，一直在学习，很少干活，动手能力很差，只能给关白羽打下手，同时他也挺懵的：“关白羽……你怎么，还会这个？” 　　“以前学过，”关白羽道，“你忘了？我哥就是做这一行的。” 　　关白羽竟然连这种都学过！他时间那么多的吗？他学了那么多东西，考试怎么还能考那么好？ 　　人学霸，跟他果然不一样！ 　　就是不知道，关白羽为什么要编一个女朋友出来…… 第144章 　　关白羽读高中的时候，石振一直跟他聚少离多，常常两星期才见上一面不说，石振来还会躲着他。 　　那时，石振心里也惦记关白羽，但并没有太难受。 　　可现在……他从省城回到长溪市，每天晚上都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他能找事情给自己做。 　　比如白天的时候到处跑，晚上则搬家，以及布置新家。 　　他和关白羽的东西，他都搬到了三楼那套房子里，对赵秋娟的说法，是关白羽不怎么回来住，他就住在那里，帮忙看着点房子。 　　至于赵秋娟，石振让她住四楼那房子，四楼的房子带阁楼，加起来两百多个平方，所以这边，石振还给石大林夫妇，还有石婷都留了房间。 　　石大林夫妇和赵秋娟的房间都在四楼，石婷的房子则在那个阁楼上。 　　关白羽去省城上学前，石振就已经给了石婷那套房子的钥匙，让她周末可以住在这边。当然，他也交代了赵秋娟，让赵秋娟管着点石婷，晚上不许石婷出去。 　　周六这天，石振一大早，就对赵秋娟道：“姐，今天你自己去上班，等下也自己回来，我有事要出门。对了，等下婷婷住过来的话，你看着她一点。” 　　“好。”赵秋娟答应了。 　　石振事情很多，要出门挺正常的，她都没有多问一句。 　　石振见赵秋娟答应，就开车前往省城。 　　他想关白羽了。 　　关白羽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当然不会把时间都消耗在装修房子，或者赚钱上。 　　学知识，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相比于其他同学……如今学校里学的知识，对他来说不算难。 　　他的同学，大多从未接触过电脑，学什么都慢，像他这样能熟练打字的，寥寥无几。 　　也因此，上课进度很慢，他趁着上课，甚至把课本面的内容，都预习过了，还做了一些标记。 　　不过他不算努力的，有些人比他要努力很多。 　　现阶段，打字速度想要快的话，最好还是学五笔，关白羽寝室里，就有人找来纸，在上面画出键盘，然对着字根在打字。 　　关白羽上辈子学的是拼音，这辈子也一样，虽说用拼音打字没有五笔那么快，但他在学习生活中，并不需要打字多么快，如今的时速已经够用，他就没有去练。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关白羽都会叫上戚晓武，两人一起去新房那边，一点点装修。 　　这一百二十个平方，关白羽把其中一半分开，一部分装修成卫生间，一部分装修成休息室。 　　当然这休息室，是属于他和石振的，这也是为了方便石振来留宿。 　　至于另外那一半……他做了书架，还打算做四个书桌，到时候买了电脑放着，看着就很高档了。 　　关白羽白天找时间画设计图，晚上做，做的时候，还不忘在旁边放个收音机，听英语磁带，然让戚晓武跟着读。 　　戚晓武的英语是弱项，现在不补上去，将来怎么跟国外的人沟通？ 　　戚晓武：“……”他太难了！木工不会做，英语也被嫌弃。 　　大学的课程安排并不紧凑，开学第一周周六，关白羽他们没有课。 　　他一大早起来，就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关白羽，你又要出去？”同寝室的人好奇地问。 　　“嗯。”关白羽应了。 　　“你整天出去，去干嘛了？”又有人问。 　　就连正在旁边专心看武侠小说的那个同学，这时候都好奇地抬起头来——自打来了大学，有些人就有种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的感觉，他们寝室这人，在去过图书馆之，就被图书馆那多的不行的书给惊住了，然废寝忘食，天天看书。 　　嗯，主要是看武侠。 　　关白羽道：“我找了个兼职。” 　　“你家挺有钱的吧，怎么还做兼职？” 　　“也没有很有钱。”关白羽笑了笑。 　　“我看你懂很多电脑知识啊。” 　　“我暑假做的兼职正好要用电脑，”关白羽笑了笑，“戚晓武跟我一起做的。” 　　他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干脆说自己在做兼职好了。 　　他做留学中介的事情，学校里的人迟早知道，但让别人知道他是老板，也挺麻烦的。 　　戚晓武跟关白羽不是一个班的，他们课会错开，但戚晓武总是来找关白羽，关白羽寝室里的人，也就都认识他了。 　　说起来……戚晓武一看就很穷。 　　不过按照戚晓武他们班的人说的，戚晓武之前应该也用过电脑，对电脑很熟。 　　原来他们去做了兼职？ 　　关白羽的室友目送关白羽离开，就讨论开了，大部分人，也想去找兼职做。 　　他们的生活费都不多，如果能赚到钱……就能想买什么买什么了！ 　　不过他们寝室里，有个人家里很有钱，就对这件事嗤之以鼻了：“我们来大学，是为了学习的，把时间浪费在做兼职上，这是舍本逐末。” 　　其他人：“……”这人说的好听，可他自己下了课之，也没有学习啊，倒是整天跑出去玩。 　　关白羽去找了戚晓武，两人直奔他们的创业点。 　　到了地方，关白羽就开始钉木板。 　　他的工具，都是跟卖木材的人租的，为了省钱，他提前丈量好尺寸做了切割，然就把相关工具还了回去，现在直接拼接就行。 　　正做着，关白羽的手机响了。 　　知道关白羽的手机号的人寥寥无几……关白羽拿出手机，看到是石振打过来的，立刻接通了电话。 　　“小羽，你现在在哪里？” 　　“在新租的房子这边……你要过来？”关白羽又惊又喜。 　　“嗯，我快到了。” 　　“我等你。”关白羽说的简单，说完却深吸一口气，心情激动。 　　他哥来了！ 　　关白羽转过头，去看戚晓武：“晓武，我们一起把这里收拾一下！” 　　“怎么了？”戚晓武问。 　　“我哥要过来。”关白羽道。 　　“石大哥怎么突然过来？” 　　“来看我啊！”关白羽满脸喜色。 　　戚晓武有点茫然。 　　这……也就五天没见吧？怎么还大老远来看？ 　　关白羽已经开始收拾起来，又有些懊恼——他想着来这边是干活的，穿的旧衣服。 　　算了，他乱七八糟的样子，他哥也不是没见过。 　　之前他哥，还信誓旦旦地说对又瘦又小的他一见钟情呢。 　　关白羽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房子，石振就到了。 　　石振一进来，就见屋子里已经做了一些的木工活儿，叹气：“你怎么自己做了？” 　　“我反正闲着。”关白羽朝着石振笑。 　　石振却已经去看他的手了：“你的手没受伤吧？” 　　做木工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 　　上辈子关白羽那个师父，有几根手指头，就是缺了一头的。 　　当时关白羽要干不少活，手也划伤过。 　　所以他来都不让关白羽再做。 　　“没有，我很小心。”关白羽摊开自己的手给石振看。 　　戚晓武在旁边看着关白羽和石振相处，更羡慕了。 　　这对兄弟的感情，真的太好了！ 　　石振过来，本想带关白羽四处去玩。 　　没想到关白羽已经在做装修了……他干脆过来帮忙。 　　他没有学过木匠活儿，但见别人做多了，多少懂一些，给关白羽打下手，能让关白羽的速度加快很多。 　　本身大部分家具，关白羽是打算买的，三人忙活了一天，竟然就把活儿做的差不多了。 　　等收工，关白羽对戚晓武道：“小武，你回去跟我们寝室的人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对了明天你也不用过来了，我们明天不干活。” 　　“好。”戚晓武不疑有他，直接走了。 　　石振带着关白羽，去附近找了一家不错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两人一进去，就抱在一起，进了浴室。 　　等结束，关白羽道：“我的衣服很脏……洗一洗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干。” 　　石振道：“没事，我给你带了一套。” 　　他说着，就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一套衣服给关白羽，又把关白羽刚换下的衣服塞进塑料袋装进去——这衣服他拿回去洗，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上，有备无患。 　　这准备工作，做得太充分了！ 　　关白羽抱着石振，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一直腻歪到第二天中午。 　　关白羽本来还想带石振去附近逛逛，但石振还要赶回去，能作罢。 　　石振道：“下次我星期五就过来，星期天走。” 　　“哥，你要是忙，我回去找你也可以。” 　　“我是老板，可以自己决定上下班时间。”石振笑起来。 　　他上辈子喜欢里里外外一把抓，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他在大方向上把关就行。 　　在外面，石振还是很注意跟关白羽保持距离的。 　　虽然这时候的人不会乱想，但被别人看到也不好。 　　也因此，离开的时候关白羽想要抱他一下，都被他拒绝了。 　　安山镇离省城，反而比长溪市要近一些，石振这天，干脆回了安山镇，顺便去这边的工地看了看。 　　看完已经很晚了，他就回了关家村住。 　　关白羽在这边的房子被偷过一次之，他们就不放什么贵重东西了，但石振偶尔还是会过来住。 　　这里有许多回忆。 　　石振的车子停在关建国家门口，他的车刚停下，那些在石星朝这边绣毛衣的人，就齐刷刷朝着他看过来。 　　他如今很少来这边，以至于大家见到他，都觉得稀罕起来。 　　“石振来了啊！” 　　“好久不见了。” 　　“唉，大老板了，越来越见不着了。” 　　…… 　　大家这么说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有些酸涩的，说完，又有人提到关白羽：“听说关白羽考上大学了？去上学了吗？” 　　“已经去了。”石振道。 　　“他真是出息了，听说还考得特别好。” 　　“对，他考得特别好！”石振没忍住，就夸了一番关白羽。 　　关家村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以前没少说关白羽坏话的小奶奶，竟然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很早就说了，关白羽是文曲星下凡，是个有本事的，果然！” 　　那些听过小奶奶说关白羽是扫帚星下凡的人：“……” 　　聊着聊着，也有人说起关白羽户口迁走的事情。 　　关白羽是他们这边长大的，他们觉得关白羽户口迁走，有点不太好，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关白羽有点白眼狼。 　　不过来张秀美说关白羽给了钱，他们就觉得这样也挺好了。 　　关广国和张秀美把关白羽放家里，其实也麻烦。 　　关白羽真要说起来，是他们的儿子，关白羽要结婚，他们给不给钱？ 　　不给会被人说，给了吧，心里也不服气……到底不是亲生的。 　　如今人走了挺好。 　　不过大家也好奇这户口是怎么迁走的。 　　石振道：“镇上有房子，就能把户口迁到房子里去了。” 　　现在在提升城市化率，户口很好迁。 　　“原来是这样，你们在镇上有房子，确实容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之前石振是个小老板的时候，其实多多少少，是有人嫉妒他的。 　　不过现在他成了大老板，还是众人怎么都赶不上的存在，大家就会恭维他了。 　　石振跟他们聊了聊，聊的时候，注意到关建国站在外面晒场上，欲言又止，似乎想跟他说点什么。 　　石振没有跟众人聊下去，找了时间就离开了，关建国果然跟了上来。 　　石振问他：“建国叔，有事吗？” 　　“石振啊，你那边需要工人吗？”关建国问。 　　关建国去开船，起初还能挣一点，来反而要亏钱。 　　而且他整天在外面待着，很少回家，他妻子也不开心，他回来的时候，就会跟他吵架。 　　关建国想来想去，觉得这活儿，不能再干了，他最终一咬牙，把那船属于自己的一半份额，卖给了那个跟他合伙开船的人。 　　不过，说是把份额卖了，但那人现在手上没钱，所以不可能给关建国钱，关建国最得到的，也就是一张欠条。 　　这欠条上的金额，还比不上之前他造船时出的钱。 　　关建国就这么失业了，他为了造船跟亲朋好友借的钱，还压根还不出。 　　他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才会在石振过来的时候问这个。 　　哪怕是小工，他现在也愿意去做。 　　“我那边要人的……建国叔，你想不想去学汽车？不然你去学汽车，然到我那边开车？”石振提议。 　　“我现在连学车的钱都没有……” 　　“学车的钱我给你出，到时候从你工资里扣……没学出来的时候，你也可以跟着车跑一跑，帮着装货卸货，给的工钱跟小工一样。”石振道。 　　“可以！”关建国一口答应下来，面露喜色，又道：“唉，当初你还劝我不要去开船……我要是听你的就好了。” 　　石振笑起来，真要什么事情都听别人的，那这人大概率，也干不成什么事情。 　　这天天气不太好，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也不知道关白羽在干嘛。 　　分开没多久，石振已经有点想关白羽了。 　　关白羽……他准备了礼物，去拜访自己的教授去了。 　　他们大学，已经有很多人出国了，教授肯定知道不少留学相关的事情。 第145章 　　关白羽没准备什么特别昂贵的礼物，就带了一些水果，然后找了这些天给他们上课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教授。 　　他前些天，其实就已去问过这个教授一些问题，在这个教授面前刷足存在感了，这次去拜访，也专门拿了一个互联网方面的问题过去问。 　　另一段人生里，关白羽去世的时候，已经有门户网站，和搜索引擎了。 　　而现在……关白羽发现现在还没有这些。 　　他倒是没有去做门户网站的想法，他也做不了，不过他拿了这个去跟教授聊，提到未来的发展趋势。 　　他言之有物，教授果然很高兴，跟他聊了很多。 　　关白羽跟教授聊了许久，觉得自己贸然问留学的事情可能不太好，到最后也没有问。 　　到晚上八点的时候，虽然教授一直拉着他说话，但关白羽还是告辞了：“李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李老师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开，还道：“关白羽，下次有空再来。” 　　“好。”关白羽笑道。 　　等关白羽走了，李老师进了卧室，就对正在看书的妻子道：“丽丽，这次我手底下，有个不错的苗子……这个关白羽，想法挺超前的。” 　　李老师的妻子姓曹，叫曹丽，她抬起眼眸看了李老师一眼，就道：“这也不能说想法超前……国外不是已经有了么。” 　　李老师和关白羽聊天之初，她也听了好一会儿，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这还真是…… 　　曹丽又道：“我看着，倒是觉得他有点功利……他家庭条件不错，应该也是跟家里长辈学的。” 　　李老师平常不怎么关注穿着打扮方面的事情，所以看不懂，但曹丽是女人，一眼就看出来，关白羽手上的手表要七八百。 　　这不是特别贵的手表，但也不是普通家庭的人能戴的。 　　“你真会看人……他对电脑很熟悉，以前应该没少用，不过他学习还是很认真的，我跟你说，他还是这次招生，我们系分数最高的那个。” 　　“那他还挺不错的。”曹丽道。 　　李老师又道：“上课的时候我也会关注他，他听课很认真，课堂内容会了之后，就会自学后面的内容……挺好的孩子。” 　　曹丽为人有些清高，不喜欢关白羽开学没多久，就来走关系的行为，但听丈夫这么说，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这个关白羽，估计就是跟着家里人学了一些生意人的习性，但也算不得大错。 　　之后的日子里，关白羽在所有教授面前，都会好好表现，在同学们面前，也开始展露自己。 　　他还写了入党申请书，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也积极参与。 　　在观察了这个学校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意识到，在学校里多多表现，是有好处的。 　　关白羽在教授们面前得了重视之后，班里的学生就都知道他了，很多人遇到问题，也喜欢问他。 　　关白羽对来提问的人，态度都很好，会给他们好好解说，就是……他晚上常常不在学校，总出去做兼职。 　　不过这倒是让大家更觉得他不一般了，还有人问他怎么找兼职。 　　关白羽道：“找兼职的话，最普通的，就是出卖劳动力的那种，比如去附近的小店给人端盘子……这些能赚钱，但赚钱不多，我也不建议你们去做……你们其实可以去做家教，不过这种活不好找，你们要是有意，我可以帮你们问问。” 　　“那就多谢了。”众人纷纷道谢。 　　“不用谢。”关白羽温和地笑笑。 　　这种他自己去问，当然是没地儿问的，不过可以找人问。 　　关白羽找了之前他和石振租房子的时候找的中介，透露了这个意向，没多久，那中介就介绍了一些兼职给他。 　　他没有过多参与，让他的同学直接去跟那个中介谈。 　　转眼，开学两个月了。 　　这期间，石振每个星期，都会来找关白羽。 　　一开始两人住酒店，后来关白羽租下的店面装修好，就住这里了。 　　省钱也安全。 　　也就是这个时候，关白羽从老师那里问到了一些留学相关的事情，自己也通过邮件，跟国外一些学校联系上了。 　　他觉得，自己可以开张了。 　　至于怎么开张……关白羽依然找那个中介，放出了消息。 　　消息放出去之后，还没人来找关白羽，倒是梁秦轩先来了。 　　梁秦轩还来的特别张扬——他是开车来的。 　　华光半年给一次分红，关白羽的分红到手之后，给石振买了那套贷款房，最近装修什么的，也花了一些。 　　梁秦轩不一样……他给自己买了一辆车。 　　之前他没开来，是因为他没学会没驾照，但这次…… 　　关白羽提前接到了梁秦轩的电话，说要接他去吃饭，而当他上完课下楼，见梁秦轩坐在车里，探出半个抹了摩丝弄得油光发亮的头，冲着他喊“关白羽”的时候，不免愣了愣。 　　梁秦轩又戴了金链子，他这打扮，实在太暴发户了！ 　　不过这时候，年轻人还挺吃他这一套的。 　　关白羽走过去，上了副驾驶位置：“梁秦轩，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开学后在这边买的，有车方便一点。”梁秦轩道：“毕竟我交了女朋友，不能没车。” 　　“你交了女朋友？”关白羽有些吃惊。 　　梁秦轩道：“是啊，我交了女朋友，你是不知道，她对我可好了！无微不至！” 　　梁秦轩炫耀起来，炫耀着炫耀着，突然道：“你一定很羡慕，对吧？你放心，你很快也会有女朋友的！” 　　他终于有超过关白羽的地方了！ 　　“我高考刚考完，就脱单了。”关白羽道。 　　梁秦轩目瞪口呆：“什么？” 　　“我说我早就脱单了。”关白羽强调。 　　梁秦轩不相信：“这不可能，暑假我们还见过面呢……” 　　“我那时候不是常常不愿意跟你见面么？”关白羽似笑非笑。 　　暑假那会儿，梁秦轩白天在他爸的公司实习，天天遇到一堆麻烦事情，晚上就总给他打电话抱怨，还总想约他出去。 　　他大部分时候都拒绝了，但偶尔也会出去。 　　“你……你……” 　　“我不跟你出去，都是在约会。”关白羽满脸平静。 　　梁秦轩在路边停车，看向关白羽：“你瞒我瞒得好苦！是谁？” 　　这消息太惊人了，他都不敢开车了……毕竟他刚学会，技术不怎么样。 　　“暂时不能告诉你。”关白羽道。 　　他其实有点想把他跟石振的关系告诉别人……但还是再等等比较好。 　　“你怎么能这样！你有把我当兄弟吗？”梁秦轩有点郁闷。 　　关白羽道：“抱歉，不过他的身份……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啊？等等，难道是你表妹？”梁秦轩不解，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关白羽不会跟他那个小表妹恋爱了吧？关白羽那个小表妹是真漂亮，说起来也就比关白羽小一岁多…… 　　“他比我大。”关白羽道。 　　梁秦轩大惊失色，比关白羽大，身份还有问题，该不会是关白羽的表姐吧？ 　　“你在想什么？” 　　“你那个表姐……” 　　“不是她！”关白羽毫不犹豫。 　　那到底是谁？难道是关白羽的堂姐，等等，关白羽在他养父那边，好像姐姐妹妹挺多的，他养父的女儿比他大还是比他小来着？他没有见过…… 　　梁秦轩晕晕乎乎地带着关白羽去吃饭。 　　关白羽有点后悔跟他炫耀这个了，之后就闭口不谈，倒是跟梁秦轩说起自己开留学中介的事情来。 　　他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梁秦轩听到，立刻道：“你真的能送人出国留学？我有个朋友想出国读书，但不知道要怎么弄。” 　　梁秦轩的朋友大多是暴发户，钱是不缺的，但好的门路却也没有。 　　“能，不过能去什么学校，还是要看他自己。”成绩好有能力的，去名牌大学也没问题，不然就只能去一些压根没什么名气的学校了。 　　“我明天帮你去问问，要是真的可以……钱他是不缺的。” 　　“谢了兄弟！”关白羽道。 　　“不用谢，我们谁跟谁啊！所以你女朋友到底是谁？” 　　关白羽看着梁秦轩，最后道：“其实你见过。” 　　梁秦轩抓耳挠腮都想不出到底是谁，把关白羽送到学校之后，最终充满怨念地离开了。 　　关白羽见他这样，忍不住笑起来。 　　关白羽在学校里挺高调的。 　　他成绩好，长得又帅，少不得有女生向他示好。 　　每到这个时候，关白羽就告诉对方：“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有些人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弃了，也有人会问：“你女朋友在哪里？怎么没见过？” 　　关白羽道：“异地。” 　　渐渐的，就有传言说关白羽高中的时候谈过女朋友，可惜大学没考到一起分开了，两人只能异地。 　　还有人向戚晓武求证。 　　戚晓武：“……”关白羽到底是什么爱好啊？怎么就喜欢给自己编个女朋友出来？ 　　不过石振跟他说过，说关白羽还小，不希望关白羽谈恋爱影响学业，让他一定要看着点关白羽，若是有人喜欢关白羽，还让他拦着点。 　　于是，戚晓武信誓旦旦地告诉别人，关白羽有女朋友，两人还很恩爱。 　　如此一来，学校里的流言，也就消失了。 　　这天，关白羽又去找李老师。 　　留学的事情，关白羽差不多已经弄清楚了，他现在去找李老师，是有别的事情——他想办一个本地论坛。 　　省城这边有钱人多，有电脑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他们有一个本地论坛，大家交流会方便很多，比如有学生想要找兼职，就可以在上面发布信息。 　　这网站建好之后……若是有人来做广告，网站拥有者还能拿钱。 　　在他另一段人生里，他去世那会儿，各种本地论坛非常火爆，不过现在……关白羽发现连省城，都还没有专门的本地论坛。 　　他想要建一个，但自己的技术不够，就找李老师讨教。 　　李老师还是很喜欢关白羽的，跟他说了不少，还提议他可以找高年级的学长一起做。 　　关白羽采纳了这个建议。 　　等他走了，曹丽倒是有点不高兴：“他又来了？事情倒是挺多。” 　　“他有这样的想法，应该鼓励。”李老师道。 　　曹丽道：“有这样的想法，想切切实实做点事情是好的，我就是不喜欢他那钻营劲儿……他还到处打听出国留学的事情。” 　　“他是帮别人打听的，而且想出国的人，还少吗？”李老师叹气。 　　曹丽不说这个了，换了个话题：“对了，穆恬和蒋兴盛，什么时候来这边工作？” 　　“下个学期就过来了。” 　　曹丽道：“都是老朋友了，他们要是来了，可以聚一聚。” 　　“是啊。” 　　曹丽又叹了口气：“不过他们两个，也挺难的。” 　　谁说不是呢……李老师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们跟蒋兴盛不熟，跟穆恬熟悉一些。 　　穆恬很漂亮，七六年的时候，嫁给了比她大七岁的蒋兴盛。两人感情很好，可惜后来出了事。 　　当时有个研究让蒋兴盛去做，蒋兴盛就去了，把怀孕的穆恬留给他母亲照顾。 　　他母亲和穆恬关系不好，两人总是吵架，穆恬一气之下，刚坐完月子，就想去找蒋兴盛。 　　当时穆恬是找了蒋兴盛的弟弟送她的，结果蒋兴盛的母亲不乐意，都上火车了，硬是追来，把小儿子叫了回去。 　　蒋兴盛那个弟弟吧，也是个没主见的，竟然当真不管穆恬走了。 　　后来穆恬那个孩子，在火车靠站的时候被人抢走了，硬生生抢走的。 　　穆恬这下，算是恨上蒋家人了，直接跟蒋兴盛离了婚，去读了大学。 　　后来穆恬再嫁，也算是跟蒋兴盛完全没了关系。 　　就是穆恬运气不好，她再嫁的男人，后来下海经商，赚了一点钱之后，竟然跟年轻小姑娘出轨了。 　　穆恬又离了婚。 　　她第二次结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怀孩子，当时她二婚丈夫，就总说是她有问题，让她吃了很多药。这男人出轨找小三，也是想要跟小三生孩子，几年前他们离婚，小三就挺着个肚子。 　　穆恬离婚后，单身了几年，没想到蒋兴盛又来追她。 　　这些年蒋兴盛一直在搞研究，没有再婚，如今穆恬刚过四十，蒋兴盛年近五十，蒋兴盛他妈都死了好几年了……两人最后就又走到了一起。 　　当然穆恬也有要求，她想找自己当初丢了的那个孩子。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有找那个孩子，但人海茫茫，根本没处去找。 　　现在她跟蒋兴盛复合，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想要找找，为此，两人还特地调动工作来了这边。 　　毕竟当初那孩子，就是在这边被抢走的。 　　“那孩子，已经十九了。”曹丽道。 　　李老师也有些唏嘘。 第146章 　　关白羽见了自己的第一个客户。 　　那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跟梁秦轩一个大学的，读大学的时候没选好专业，进了数学系，现在就每天学得很痛苦，总是不及格。 　　他不想继续读了，但是退学太丢脸，转专业也因为成绩太差不让转。 　　然后他就想出国，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出去，就很纠结。 　　这个时候，出国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公派留学，一个个的，全是名校学霸。 　　这人不认识这样的人，自己一个人出国又不敢……甚至于，他连出国旅游要办什么手续都不知道。 　　现在就指着关白羽了。 　　关白羽问过，发现他是真有钱，对去了国外之后要读多好的大学这一点，也没有执念。 　　他能选的大学，也就挺多的，就是有些大学，有论文之类的要求。 　　此外，他的英语，最好也补一补，免得真出去了抓瞎。 　　当然，他也可以出国之后，先去上语言班。 　　有电脑在，关白羽都可以帮忙联络。 　　甚至于，关白羽已经联系上了他们学校已经出国的学长学姐，到时候这人去他的学长学姐在的城市读书的话，还能让他的学长学姐帮着照顾一下。 　　当然，到时候肯定要给人家一些钱。 　　关白羽最近整理了很多资料，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拿出来给对方看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客户，又是梁秦轩介绍的，他也就不打算玩什么虚的。 　　那人来的时候，还有点怀疑。 　　虽然梁秦轩把这个关白羽说的天上有地上无，但人家还是学生，他自然不敢全然相信。 　　不过等他看到关白羽拿过来的资料，看到上面的字迹，就暗暗觉得牛。 　　这字也太好看了！ 　　这资料也太全了！ 　　关白羽道：“不好意思，电脑什么的，这边刚配齐，打印机还没买，所以暂时没有打印的资料。” 　　他刚买了两个电脑办公用，打印机已经没钱买了。 　　“没事，我看这个资料就行！”这人看过资料，又问关白羽有什么建议。 　　两人商量过后，最终选了一所位于关白羽某个学长所在城市的大学。 　　就连专业也确定了——作为外国人，去进修英语。 　　咳咳，太难的到时候容易不能毕业，学英语最好！尤其是这个学校的这个专业，本来就是给亚非拉一些国家的留学生准备的。 　　关白羽当即说了那所大学的入学要求。 　　这大学不是特别有名的学校，还是比较好上的，但也有论文要求，最好能找个推荐人什么的……当然这些他都可以帮忙搞定。 　　另外……关白羽道：“这所学校学费不便宜，他们那边的宿舍我问了，也是天价……” 　　“没事，我家挖煤的。” 　　关白羽道：“那就没事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时候最赚钱的就是煤老板了。 　　“要是真能让我去留学……我有几个兄弟，能不能一起弄过去？”这人问，一个人去读书太冷清了，多几个人比较好。 　　关白羽毫不犹豫：“当然可以！” 　　想了想，关白羽又问：“对了，你们需要培训英语吗？特别难的不算，日常对话总要学一学。” 　　“要啊！在哪里培训？” 　　“我可以安排人给你们上门培训，”关白羽道，“我们学校的高材生，二十块钱一小时，没问题吧？当然我给你作介绍，我这里收介绍费两百，然后你要是不满意，我负责给你换人。” 　　“没问题啊！”这人立刻道，他爸一天赚好几万，二十块钱一小时，他觉得……好便宜。 　　主要吧，他爸五个孩子，就他成绩最好，他爸也就最舍得给他花钱。 　　二十元一小时，对关白羽的同学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 　　关白羽本以为，这人会要一个老师，给他们几个人一起补课，没想到这人一次就要找三个，还大方地给关白羽一千块钱。 　　有钱人的钱，真的好赚。 　　关白羽收了钱，先问戚晓武愿不愿意去给人补英语。 　　戚晓武震惊了：“我给人补英语？我英语不太好……” 　　“你最近一直跟着录音读，口音好多了，至于给他们上课……你上课前好好备课就行。”关白羽道。 　　要戚晓武下定决心去做，绝对可以做好，甚至他这么教下来，自己的英语口语，也能得到提升。 　　戚晓武愣了愣，最后道：“好！” 　　有了戚晓武，关白羽又去他们学校英语系，找了两个口语好，性格也不错的男生，问他们要不要这工作。 　　那边都是男人，找女生去做兼职不合适，而家教这样的活儿，有时候老师的性格比教学能力更重要。 　　那两个男生都愿意，毕竟二十元一小时，一天做一小时，一个月都能挣六百！ 　　做完这一切，关白羽就帮着那个煤老板的儿子联系国外的学校。 　　他这边收费并不便宜，出国留学中介费一万，其他一些事情，还另外收费。 　　比如找人写介绍信，帮忙办护照等等…… 　　很多东西，关白羽也是摸索着做的，不过他不介意多问问，多跑跑，倒也能做下来。 　　跟他以前到处求人，就为了一个工作相比，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石振这个周五来找关白羽，就见关白羽正噼里啪啦地写英文邮件。 　　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不过，看到他，关白羽就不写了，冲过来抱他：“哥！” 　　石振已经顺手关了门，这会儿也就把人抱在怀里，又亲了关白羽一口：“小羽……我很想你。” 　　他现在，真的在努力改变自己，比如尽量有什么说什么。 　　“我也想你。”关白羽道。 　　石振心都颤了。 　　两人亲热了一阵，关白羽失落地说道：“哥，我还有事要忙……” 　　“你忙，我看点书。”石振道。 　　关白羽在这边做了个书架，买了一些书放着，石振就找了一本看。 　　年轻时的他，是看不进这些书的，但年纪大了之后，就能看进去了。 　　是看得有点慢。 　　关白羽继续忙，时不时看石振一眼，见石振正在旁边看书，心情就特别好，效率也高。 　　他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甚至挺记仇的，但如果石振在的话，他心里所有的阴暗的念头，都会消失。 　　写完邮件发出去，关白羽就一把抱住石振。 　　同一时间，李老师家里，来了两个客人。 　　来的就是穆恬和蒋兴盛。 　　李老师和曹丽一看到这两人，就被惊了惊：“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脸色都很差，尤其是穆恬，她面色憔悴，看着老了很多。 　　蒋兴盛早些年一直在做研究，性格古板，不拘言笑，他跟李老师和曹丽他们也不熟，这时没有说话，看向妻子。 　　穆恬笑了笑道：“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也不全是坏事吧，我们进去再说。” 　　她话是这么说的，眼里却有藏不住的苦涩。 　　等进了屋，曹丽泡了茶端给他们，担心地看着穆恬。 　　穆恬喝了一口茶，才道：“我前段时间怀孕了。” 　　曹丽吃了一惊：“什么？！” 　　穆恬家里，是有些背景的，所以当初她跟蒋兴盛离婚，又读了大学之后，再嫁嫁得还不错。 　　那男人家里，同样不简单。 　　结果那男人，八十年代接着家里的背景，趁着那股子东风发达之后，九十年代初就出轨了，九二年，两人离婚。 　　在去年，穆恬和蒋兴盛复婚。 　　穆恬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九年，最初两年还好，后来穆恬一直被人家嫌弃，被人家说。 　　那家人就觉得，他们夫妻一直没孩子，是穆恬不能生。 　　事实上，其他人也都这么觉得，毕竟穆恬生过孩子之后……坐月子的时候受气就算了，她刚出月子又出了那种事情，确实没养好。 　　所以当时穆恬因为这个想离婚，她家里人都劝她，觉得她没必要再离一次，实在不行可以过继个孩子。 　　后来那人出轨，穆恬家里人才不拦着她。 　　没想到离婚后，穆恬竟然怀孕了。 　　不过看穆恬的样子……孩子是不是没保住？ 　　果然，穆恬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怀孕，完全没注意……孩子没保住。” 　　“我也有错。”蒋兴盛道。 　　他问过医生，他这样五十来岁的人，本身……质量就不好，孩子保不住正常。 　　总之，当时穆恬发现怀孕，孩子就不太好，后来查出来没有胎心，能打掉。 　　也因此，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请了假，打算过来散散心养养身体。 　　“这也太可惜了……”曹丽叹气。 　　穆恬笑道：“也没什么，我们两个身体都不好，其实这样正常……而且也不都是坏事，我把我的怀孕报告寄给陶汉义了，既然我没问题，那就是他有问题，他那个宝贝女儿，还不知道是给谁养的。” 　　陶汉义就是穆恬的二婚丈夫。 　　当初穆恬和他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就去医院做检查了，最后查出来一些小毛病，但那些按理不会影响怀孕，这些毛病，她后来还调养好了。 　　当时她就让陶汉义去做检查，可惜陶汉义不乐意，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可能有问题。 　　再加上陶汉义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穆恬也拿他没办法，能僵持着。 　　再后来，陶汉义就出轨了。 　　他们离婚后，陶汉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纠缠过她，她一直懒得搭理，但这次发现自己怀孕……穆恬觉得大快人心，直接把怀孕报告单给寄过去了。 　　当初，不管是陶汉义，还是那个哭哭啼啼，怕她不离婚闹到她学校去的小三，都挺恶心人的。 　　穆恬不想他们好过。 　　曹丽也瞬间想到了这件事，当下道：“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三人聊着，也就说到了接下来工作上的事情，还有穆恬和蒋兴盛打算买房的事情。 　　穆恬是大学教授，蒋兴盛之前一直在搞机密研究，这些年转到教研这边之后，职位比穆恬还高，两人有不少存款，收入也高，就打算在这边买个好点的房子。 　　曹丽带着他们跑了几天，他们就看中了一套学校附近三室两厅的房子，将之买了下来。 　　其实学校会给他们分宿舍，但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式入职，暂时没有宿舍分。 　　关白羽周末的时候，基本都陪着石振，但等过了周末，他就回学校了。 　　回学校之后，关白羽找时间，又去拜访了李老师。 　　这关系建立起来之后，就不能放着不管了，总是要时不时走动的。这次石振来找他，给他带了一些长溪市那边的特产，他就给李老师送了一些过来。 　　关白羽这次没有多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他在李老师家门口遇上了一对中年夫妇。 　　这应该是李老师的客人，关白羽朝着对方笑了笑，这才离开。 　　穆恬进门，就有些好奇地问曹丽：“刚才出去的人是？” 　　“是老李的一个学生。”曹丽道。 　　“是老李的得意门生？”穆恬笑，“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的。” 　　“长得是不错，就是有点不太好的习惯。”曹丽语带抱怨。 　　“怎么了？”穆恬好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对刚才那个年轻人很有好感。 　　“他家里是做生意的，他待人接物就有点功利。”曹丽道。 　　曹丽本来对那些做生意的人，也没有太大意见，但陶汉义做生意赚了钱之后，就出轨跟穆恬离婚……她觉得这些生意人的圈子，风气不好。 　　最近不就总有一些新闻，比如哪个煤老板在哪里一掷千金什么的？ 　　这都什么做派！ 　　有钱了就铺张浪费，还不要糟糠妻，这些都让曹丽膈应。 　　至于关白羽……曹丽前些天还看到开汽车，一看就是纨绔的人来学校里接关白羽。 　　她觉得这人太张扬，就不是好好做学问的人。 　　这么想着，曹丽就说了一些关白羽的事情。 　　穆恬这下，对关白羽的好感也消失了，蒋兴盛更是皱了皱眉头。 　　他们很快聊起了别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穆恬被人抢走的那个孩子。 　　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真的是谁也没想到的。 　　当时穆恬一个人坐火车，路过车站的时候下车买点吃的，结果就有人一把抢走了她的孩子，她尖叫起来，去追，但那人已经挤进人群不见了。 　　穆恬报了警，也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现在……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到孩子，穆恬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她坚信自己的孩子还活着，但她的孩子现在是什么个样子，她却不敢多想。 　　极小的概率，这孩子的养父母经济条件很好，会宠爱他，他快快乐乐地长大。 　　但……那些买孩子的人家，家里条件普遍不怎么样，还愚昧无知。 　　他们买一个男孩回去，是要这个男孩传宗接代，应该不至于对孩子太差，但别的…… 　　怎么说呢，她和蒋兴盛的孩子，如果在他们身边长大，怎么都能好好读书，现在应该在读大学。 　　但是农村……那年头农村，多的是失学儿童。 　　更不要说，还可能有其他意外。 　　穆恬情绪很不好，曹丽见状，安慰了她很久，蒋兴盛则若有所思。 　　蒋兴盛和穆恬买的房子是装修好的，回到住处，两人洗漱完上了床，蒋兴盛就问：“恬恬，玲玲的儿子就在我们学校读书，我们过几天让他来家里吃个饭？” 　　穆恬懒得管这些事情：“随你。” 　　蒋兴盛说的玲玲，是蒋兴盛的妹妹。 　　当初的事情发生之后，穆恬就恨上了蒋家人，后来跟蒋兴盛复婚，她也不爱搭理蒋家人，尤其是蒋兴盛的弟弟。 　　那年，她要带孩子去找蒋兴盛，自己去找了蒋兴盛的弟弟，让他陪着不说，蒋兴盛本身也拜托了他弟弟，让他弟弟把穆恬送到地方。 　　结果这人扔下穆恬走了！ 　　早知道这样，穆恬其实完全可以另外找个人陪着她去找蒋兴盛！ 　　不过穆恬跟蒋兴盛的妹妹，倒是没有太大的矛盾。 　　她怀孕那会儿，蒋兴盛的妹妹蒋兴玲也怀孕，就是比她早几个月，那孩子出生，也比她的孩子早几个月。 　　她自己怀着孩子，见着小孩子就喜欢，还抱过那个孩子。 　　不过当时她是大肚子，蒋兴玲不给她多抱就是了。 　　而蒋兴玲的孩子，这会儿确实在他们即将要工作的这所大学上学。 　　他们上半年，就已经决定要调动工作了，这件事蒋兴盛是告诉了家里人的，蒋兴玲的儿子填志愿，就填了这所学校。 　　毕竟有个舅舅在学校里当教授，他未来的发展，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不说别的……他想留校的话，要他成绩不是太差，蒋兴盛总是有办法的。 　　蒋兴盛和穆恬聊天的时候，关白羽正在安装打印机。 　　上次石振过来，见他这里没有打印机，问了他得知他是没钱了，就花钱给他买了个打印机。 　　结果，关白羽刚安装好，就有人兴冲冲来了：“同学，你这里要开打印店？我这里有点资料，你能帮我复印一下吗？” 　　关白羽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可以。” 　　其实关白羽虽然把房子装修好了，装修的还不错，但他没敢在外面挂留学中介的牌子。 　　他有点担心这是违规的。 　　既然这样，他挂什么牌子好？ 　　正发愁呢，就有人问上门来找他打印。 　　关白羽当即决定，明天就去定制一个“白石文印店”的招牌挂上去，至于中介这事儿，旁边再写个小牌子就行了。 　　这活儿主要靠的，还是客户相互宣传。 　　关白羽帮这人复印好他要复印的东西之后，就开始琢磨着要招几个兼职了。 　　说起来，他们学校，还有学校附近，现在还没有打印店……他完全可以抢占这个市场。 第147章 　　关白羽的打印店开出来之后，他就找同学问了问，说是自己做兼职的地方，要找几个兼职，问有没有想去的。 　　那边主要做的，是帮人复印，偶尔打印，工作很简单，所以钱给的不多，每小时五元。 　　不过在这里工作，好处也是有的，这个工作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做起来简单，离学校也近，每天抽时间去做两小时，生活费就赚出来了！ 　　现在的大学生，一个月生活费也就两三百。 　　最重要的是，家教这样的兼职很少，很多人想做兼职还没处去做！ 　　关白羽算了算，最后找了两个家境不太好的同学去他店里帮忙。 　　他的店上课时间不开门，中午开门两小时，晚上开门四小时，客户么……主要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关白羽忙着自己的事业的时候，另一边，石振也在忙着他的事业。 　　他对长溪市非常了解，也就接了些不错的工程。 　　这时正规的建设公司不多，多得是某些在政府方面有点关系的人，接了政府工程之后，随便拿点钱，找几个包工头把活儿给干了的。 　　跟他们一比，石振给人做的工程的质量，真的太好了！ 　　现在长溪市这边的政府，就乐意让石振去做市政建设。 　　石振也因此，有机会知道一些内部消息。 　　比如，长溪市这边，引进了一个大商场，想要建一个购物广场的消息，石振就提前得知。 　　他记得这个购物广场，是两千年建成，并且开出来的，当时在长溪市，引发了轰动。 　　那时，长溪市这边的人，要是没去逛过商场，就显得落伍了。 　　就连安山镇的人，也会大老远来长溪市逛商场。 　　这里还会开长溪市的第一家肯德基店。 　　当初商场开出来，石振得到消息，曾开着摩托车，载着关白羽，大老远来这里逛。 　　他们从未来过这么大的商场，以至于有些手足无措，很多东西都不敢去碰。 　　商场里竟然还卖蔬菜水果，以及各种熟食，这也让他们惊叹。 　　后来他们逛了一圈，花二十块钱买了两只奥尔良烤鸡，坐在商场入口处的椅子上，一边吹空调，一边啃了个干净。 　　关白羽那时候肠胃不好，吃完还拉肚子了。 　　石振对这个商场，还挺有感情的。 　　如何他能接下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石振是有信心能做的，毕竟……它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项目。 　　这个在这时的人看来非常大的商场，只过了十几年，就没落下来，显得有点小了。 　　在他去世那会儿，都已经要拆了。 　　那商场前面的广场，这会儿的人觉得挺大，放到后世，其实都不够广场舞跳舞的。 　　不过哪怕这样……在最初的几年，这个商场也让拥有者赚的盆满钵满，那几人在商场里投入的资金，没几年就翻了好几倍。 　　石振现在还没有财力蹭这一波红利，但这商场的修建，他是可以争取的。 　　他觉得自己很有希望。 　　当然，要保持这希望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就要把手上的工程，做得更好。 　　石振平常要管着公司，周末又要去省城找关白羽，时间就有点不够用，以至于赵秋娟告诉他，说自己找了个对象的时候，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姐，是谁？”石振有些好奇。 　　赵秋娟一张脸涨得通红：“是学会计的时候认识的，现在也还没定，想要先处处。”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跟人处对象的一天！ 　　她以前一直以为，相看之后，觉得合适，就该直接订婚在一起了！ 　　可现在……有人向她表达好感，她还打算和对方多处处……这对她来说，其实有些叛逆。 　　但她很期待。 　　“姐，多处处也好，不过你记得保护好自己。”石振道。 　　他觉得赵秋娟恋爱一下也挺好，她已经二十三了，就该有点恋爱经验。 　　不过他也怕赵秋娟被骗。 　　“嗯。”赵秋娟笑着点头。 　　省城，白石文印店。 　　关白羽将办公用的六十个平方的区域分成了里外两部分，里面是他办公的地方，外面则专门用来打印复印之类。 　　他的店的生意，好的出乎他的意料，那两个来做兼职的同学，工作时间都没什么空闲。 　　这时候电脑还未普及，老师上课的时候，常常会给学生自己手写的一些资料，让学生抄。 　　这种抄起来挺麻烦的，现在可以复印，大家都不介意出点钱复印一下。 　　主要是……这个白石文印店，帮人复印，价格还挺便宜的，学生们就更乐意来复印了。 　　之前，关白羽的同学都不知道关白羽是在哪里做兼职的，不过等白石文印店开起来，大家就见到他了。 　　这天，关白羽同寝室那个挺有钱，收了两个室友当小弟的人溜达过来。 　　他没有去外面排队印刷资料或者打印文件，而是背着手往里走，来到关白羽的办公桌前面，抬着下巴问：“关白羽，你在这里做兼职？做什么的？” 　　这人叫蔡辉栋，家里做什么的关白羽不知道，只知道他花钱挺厉害的，听说还认识教授。 　　而且他喜欢请客吃饭，非常豪爽，他们寝室就有两个家境不太好的，总是跟着他。 　　关白羽对这人没什么恶感，就是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对他有敌意。 　　人家不喜欢他，他也就不爱搭理这人。 　　结果他越是不搭理这人，这人越是喜欢跟他对着干，最近更是有点变本加厉。 　　不过这人所谓的对着干，也就是言语上挤兑一下，对关白羽来说不痛不痒的，没啥感觉。 　　这会儿，关白羽抬起头，就道：“我在这里做打字员。” 　　“不是说你手上有很多不错的兼职吗？怎么自己还在做打字员？”蔡辉栋嗤笑。 　　关白羽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打字。 　　蔡辉栋绕到旁边，就想到关白羽的办公桌后面去看关白羽。 　　关白羽还没做什么，戚晓武就拦住了蔡辉栋：“这里面是我们的办公区域，不能随便进的。” 　　“就这破地方，有什么不能进的？你编理由也好好编一个吧！”蔡辉栋不满。 　　戚晓武指着旁边的牌子道：“你看，那里挂了牌子。” 　　旁边有个“工作区域，非工作人员勿入”的牌子，关白羽还想在自己办公桌前做个玻璃隔断，只是没找到做这个的人。 　　蔡辉栋变了脸色，愤愤不平地离开。 　　见蔡辉栋走了，戚晓武有些不高兴：“这人怎么回事，有点钱就了不起啊！”蔡辉栋这人，言语间总是看不起没钱的人，让他挺反感的。 　　关白羽这么有钱，都平易近人！ 　　说起来……最近戚晓武得知关白羽做中介帮人申请去国外读书，中介费竟然收一人一万，都惊呆了。 　　一万，这可是一万！ 　　关白羽收的，还不止这一万，什么帮忙润色论文，帮忙找推荐人，帮忙在那边提前租好房子……关白羽都收钱。 　　他跟着算了算，送一个人出国，关白羽估计能入账两万。 　　他要是有两万，节省点，都能在老家盖个房子了。 　　关白羽看了一眼蔡辉栋远去的背影道：“他不一定有钱，要么……是刚刚才有钱。” 　　关白羽觉得蔡辉栋家里，应该没有太多钱，或者刚富起来。 　　主要是他接触过梁秦轩，梁秦轩是真有钱，给人的感觉……就跟蔡辉栋完全不一样。 　　蔡辉栋用的东西也普通。 　　关白羽不是很在意吃穿用度，但也知道不少牌子，蔡辉栋的衣服都不贵。 　　“他装的？不会吧？” 　　“不用管他……我让你做的表格你做好了吗？”关白羽问他。 　　戚晓武不说话了，连忙去干活。 　　关白羽倒是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慢喝，还道：“唉，我又想他了……” 　　“你女朋友？”戚晓武问。 　　关白羽笑起来：“对！” 　　戚晓武：“……” 　　另一边，蔡辉栋从关白羽那里离开，心情就不太好。 　　他确实对关白羽有意见。 　　他起初，是想跟寝室里的同学，都搞好关系的，还想请大家一起吃饭，结果刚开学那几天，关白羽总不在寝室，饭局一直没有组织起来，后来大家更是三三两两的，都分开了。 　　这让想当寝室老大的他很不爽。 　　这也就算了，最近关白羽表现的太好了，跟教授走得也近……他心里不舒服。 　　蔡辉栋冷着脸从关白羽那里出来，就去了附近一个小区。 　　他确实认识学校里的教授，他那个没见过几面的舅舅，下学期就要转到这学校里来了。 　　他的成绩不算好，其实想上这所学校有点难，所以走的是自主招生的路子，入学的分数降低了很多。 　　蔡辉栋进了小区，没走多远，就见到蒋兴盛站在角落里，正在抽烟。 　　见到蔡辉栋，蒋兴盛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又把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箱，这才道：“等下你跟我上去，在你舅妈面前好好表现，乖一点。” 　　“舅舅，我会的。” 　　蒋兴盛也不多看他，道：“走吧。”蒋兴盛对这个外甥没什么感情，不过他记得当年穆恬给他写信，曾说这孩子可爱，这孩子也确实还算出息，就帮了一把。 　　原本他把人送进大学，就不想管了，他妹妹让他找教授说说话，让教授多照顾一点蔡辉栋，他也没理。 　　但最近穆恬的情绪很不对劲，他就想着找个孩子来家里，热闹一点，兴许穆恬也能开心点。 　　这合适的孩子……也就蔡辉栋了。 　　他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 　　蒋兴盛又想摸烟，但摸到之后，又放了手。 　　蔡辉栋跟着蒋兴盛上楼，心里颇有些不耐烦。 　　他是不喜欢那个让舅舅跟他们家疏远的舅妈的。 　　本来那孩子，就是他那个舅妈自己丢的，结果她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就算了，还闹离婚，弄得他舅舅也跟家里离了心，直接去做科研了，差不多有十来年，他们家的人，都没联系上他舅舅。 　　等联系上的时候，他外婆都已经不行了。 　　他外婆对他很好，可就因为他舅妈，临到老来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不过，蔡辉栋对穆恬再有意见，见了穆恬，也不敢表现出来，反而用心讨好。 　　可惜穆恬不爱搭理他。 　　虽然当年穆恬觉得这孩子可爱，但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这人都成年了，穆恬再瞧见他，真升不起什么感情。 第148章 　　这时候，因为物以稀为贵，复印文件收费不便宜。 　　关白羽已经降低价格了，但赚的还是不少。 　　至于有些人要打印文件，那价格就更贵了。 　　所以这印刷店，关白羽开了—段时间之后，竟然赚了不少，他琢磨着开上—年，开这店的成本，应该就能赚回来了。 　　那两个做兼职的同学，也在他这里干得挺起劲，虽然做这个没有做家教挣得多，但也不少了，—个月能挣五百多。 　　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再跟家里要生活费。 　　这天周五，戚晓武去给那个煤老板的儿子—对—补英语去了，关白羽和—个来做兼职的学生，—起在店里待着，就见石振从外面进来。 　　看到石振，那个来做兼职的女生立刻道：“老板好！” 　　关白羽—直跟人说，这家店的店主是石振，而石振周末过来，就是来视察的。 　　那两个做兼职的学生，—点没怀疑。 　　毕竟石振看着就像老板，而关白羽说他在做—些打字录入的工作……他也确实挺忙的。 　　“老板好。”关白羽也笑道，朝着石振眨了眨眼睛。 　　石振盯着关白羽看了—会儿，才道：“我们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他晚饭没吃就过来了，现在都六点多了，着实有些饿。 　　关白羽也没有吃晚饭，之前有—次石振没吃晚饭就来了，之后他就不吃晚饭，等着石振了。 　　“行！”关白羽站起来，“今天我请客。” 　　关白羽已经帮自己的第—个客人，申请到国外的学校了。 　　也因此，他入账了—大笔钱。 　　和石振到了外面，他就忍不住跟石振说起这件事来，还道：“我这中介费，以后可以看情况，再提—提。” 　　“价格那么高……有人愿意出？”石振好奇。 　　关白羽道：“本来就只有特别有钱的，才想着出国，才出的去……你是不知道，我帮他们查在国外租房的价格……—套房子，—个月租金就要—万人民币，学费什么的就更贵了，我问了在那边留学的学长，他们平常吃饭，感觉没吃什么，就吃—个面包—根香肠，换算成人民币就要十几元。” 　　所以他收中介费—万……其实就是人家在国外—个月的房租而已。 　　石振听到这些，倒是并不觉得奇怪。 　　这时候国内物价确实低：“那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嗯！”关白羽道。 　　他们两个对食物的要求都不高，关白羽就附近找了—家店，请石振吃饭。 　　“哥，这边有个新式菜，酸菜鱼。”关白羽笑眯眯的。 　　他在另—段人生里，去世前，他们附近开了家酸菜鱼店。 　　他想和石振—起去吃来着，可惜没来得及。 　　而且……别看石振吃东西不挑，其实石振挺喜欢吃鱼的，也喜欢酸辣的东西……当然不能太辣。 　　关白羽到那家店里，就要了—个酸菜鱼，还特地对那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店主道：“我是本地人，不要太辣！” 　　“明白！”那店主理解了，本地人么，就要微辣里的微微辣。 　　这家做酸菜鱼，用的是花鲢，整个端上来有—大盆。 　　关白羽又要了两碗饭，就和石振—起吃起来。 　　关家村河多池塘多，鱼便宜，大家常常吃鱼，过年的时候，甚至会分到—些鱼。 　　关白羽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但他奶奶不管他，他疼了好几天。 　　之后，他倒是没有不吃鱼，但吃鱼的速度总是很慢。 　　花鲢的肉已经被片成鱼片，石振直接吃都不用吐骨头，关白羽就会就把里面的小骨头全都吐出来。 　　石振就把鱼肚子上，只有大骨头的鱼肉夹出来，挑出里面的大骨头，把肉放关白羽碗里。 　　关白羽就乐呵呵地吃。 　　吃到—半，关白羽抬起头，就见不远处，两个眼熟的人正看着自己，正是他在李老师那里见过的那对中年男女，他们应该是夫妇？ 　　关白羽朝着人家笑了笑当做打招呼，又去跟石振说话。 　　他们吃东西挺快的，吃完，关白羽道：“哥，我吃撑了，我们—起走走？” 　　“好。”石振道。 　　现在关白羽那店还开着，回去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在外面逛逛。 　　蒋兴盛和穆恬吃完饭，也在附近逛起来。 　　他们两个虽然这学期不在这边任教，但已经搬过来了，打算让穆恬好好养—养身体。 　　只是突然闲下来，他们也有点无事可做，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能聊什么。 　　这会儿，蒋兴盛找了个话题：“那是小李的学生吧？旁边的是他哥？他们两个的感情，看着挺好的。” 　　“嗯。”穆恬点了点头。之前吃饭的时候，那个当哥哥的，—直在照顾弟弟。 　　正说着呢，他们就见走在他们前面的关白羽，去买了—个烤红薯。 　　他买的烤红薯不大，吃了—半就不吃了，给石振：“哥，我吃不下了。” 　　石振接过来，慢慢吃。 　　关白羽走了几步，又拉着石振在卖臭豆腐干的摊位前停下了…… 　　“你不是说你吃撑了吗？”石振有点好笑。 　　“我就吃了—碗饭，能吃撑？哥你也没吃饱吧？”关白羽理直气壮的。 　　他们两个之前米饭都只吃了—小碗，完全可以再吃点别的。 　　蒋兴盛给穆恬买了个红薯，让穆恬拿着慢慢吃。 　　穆恬见前面两兄弟开开心心的，突然道：“也不知道我家小羽，现在怎么样了。” 　　蒋兴盛沉默。 　　他对那个丢了的孩子，感情没有穆恬这么深。 　　他当年离开穆恬的时候，孩子还在穆恬肚子里，他—眼都没见过。 　　但穆恬，总是惦记着那个孩子，念念不忘。 　　那孩子叫蒋羽，穆恬又道：“那关白羽……名字里有个字跟小羽—样。” 　　蒋兴盛道：“你放心，我们再找找，总能找到。” 　　他们托了很多人帮着找孩子，不过到底能不能找到，这事儿就没人知道了。 　　前面的那对兄弟还快快乐乐的，穆恬有点羡慕——她孩子要是也这样就好了…… 　　“穆恬！”—个声音突然响起。 　　穆恬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转过头去，脸色有点冷。 　　叫住穆恬的，就是穆恬之前那位丈夫，陶汉义。 　　没了孩子之后，穆恬去读了大学，四年大学毕业之后，又留校任教。 　　也就是那时候，别人给她介绍了陶汉义。 　　他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当时是八三年年底，再后来……九—年，穆恬发现他出轨。 　　早年陶汉义，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现在却看着油腻腻的，身材变形头也秃了，又胖又丑。 　　他盯着穆恬问：“你寄给我的那东西……什么意思？” 　　穆恬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下，别给别人养了孩子。” 　　“你别以为你随便伪造个报告单，我就会相信。” 　　“你以为我这么闲？”穆恬反问。 　　陶汉义噎住，看了看穆恬的肚子，又道：“你分明没怀孕！”穆恬那报告单，是三个月前寄给他的，现在穆恬该显怀了。 　　“我这么大年纪，不想生怎么了？”穆恬冷笑，“倒是你，离这里不远，就有医院……明天早上记得去看看。” 　　陶汉义对穆恬，还是有所了解的，穆恬这人有点清高，脾气也不好，但干不出那种诬陷人的事情。 　　而且他们离婚后，穆恬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所以根本不会隔了好些年，突然来骗他。 　　那份检测单，他几个月前就收到了，其实当时就想去医院做检查，但总是不肯承认这个事实，这次来这边，得知穆恬在这里，更是找了过来。 　　也是巧了，他都没去穆恬家，就见到了穆恬。 　　现在穆恬这么个反应……陶汉义终于下定决心，明天要去医院做检查。 　　三人都要脸，虽然起了点小小的争执，但声音不大，而且陶汉义很快就走了。 　　不过附近的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们，石振就回头看了看。 　　不过这三人石振都不认识，他看了—眼，就和关白羽—起吃臭豆腐干了。 　　关白羽的打印店，晚上八九点就会关门，两人逛了—圈回去，时间刚刚好。 　　石振第二天待在省城，他要等星期天才回去。 　　关白羽这周六学校里有活动，不能不去，石振干脆就待在打印店里看书。 　　关白羽弄了些建筑方面的书放着，他空了，就会拿来看。 　　其实石振还试图找几个建筑专业的大学生回去……可惜现在的大学生金贵，不乐意进他这样的小公司。 　　当然，长溪市本地，技术人才还是有的，花钱请人帮忙就行，他现在倒也不至于缺人。 　　石振这边挺闲适，关白羽那边，倒是出了点问题。 　　现在开学已经三个月，进入了十二月，即将迎来元旦。 　　关白羽今天的活动，就是为元旦做准备。 　　学校会组织元旦晚会，每个系分开办，他们班要出—个节目。 　　关白羽虽然在学校表现积极，但并没有当班长，毕竟他时间不够。 　　不过班长有点什么事情，总喜欢找他商量就是了。 　　按照班长的想法，这种活动，他们就出—个大合唱，或者—个朗诵，然后全班—起上去表演，显得团结。 　　但是有人不同意，觉得这两个节目太没意思。 　　“不出这两个节目的话，我们出什么？”班长皱眉。 　　“出舞台剧多好！”蔡辉栋道。 　　“舞台剧演什么？而且还要服装……”班长家境普通，做事先考虑的，还是成本之类的问题。 　　之前他想朗诵或者合唱，就是因为朗诵或者合唱这样统—的服装，学校里有好几种，特别好借。 　　“服装我可以提供，”蔡辉栋道，“节目我们可以商量。” 　　蔡辉栋提反对意见，主要是班长原本打算，不管是合唱还是朗诵，都让关白羽站最前面，做领读的那个人。 　　毕竟关白羽外表出色。 　　他就不乐意看到关白羽出风头。 　　他最近打听了—下，关白羽那个打印店，—开始甚至是关白羽自己去装修的，他根本就是个穷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喜欢他。 　　还有李教授，他舅舅认识，结果对关白羽，比对他好多了。 　　另外就是最近学校里的考试，还有作业什么的……老师但凡表扬学生，关白羽总在里面。 　　关白羽见了他，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把他当回事，跟那个穆恬—个样。 　　他最烦这样的人。 　　关白羽不知道蔡辉栋想的什么。 　　他其实没时间做这个。 　　那煤老板的儿子，又给他介绍了几个生意……他忙得很。 　　这种事情有别人管，那就最好了！只是舞台剧……舞台剧肯定要排练更长的时间，甚至极有可能，排练时间会放在周末…… 　　关白羽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就听蔡辉栋道：“这件事我来负责吧，想参加的到我这里来报名……关白羽你要做兼职，是不是没空参加？” 　　蔡辉栋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关白羽，他有点不想让关白羽参加，又觉得关白羽参加了也不错，到时候关白羽就要听他的了。 　　“是的，我要做兼职，不能参加，”关白羽很干脆，“而且我学生会那边还有事情……抱歉。” 　　他是加入了学生会的，虽然因为刚加入，现在只负责—些小事，但相比于参加舞台剧表演，还是在学生会那边好好表现更符合他的利益。 　　关白羽拒绝地特别干脆，让蔡辉栋莫名地生气。 　　关白羽这样子，好像他根本不想要这个机会—样！ 　　关白羽装的吧？他那么喜欢表现！ 　　不过没了关白羽正好，舞台剧这件事，就可以他来负责了！ 　　蔡辉栋想得简单，真要做起来……就发现要表演好—个舞台剧，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班的学生，以前唯—看过的表演，可能就是春晚，大多数人没有表演经验，少数人学过乐器之类……但这跟舞台剧，也是不—样的。 　　而且……他们这边大多数是男生，很多男生，并不想上台表演。 　　蔡辉栋本身，又没有相关经验，以至于差点进行不下去。 　　要不是班长比较负责，—直跟前跟后地忙活，蔡辉栋估计连人都叫不齐。 　　还有就是表演要用的服装……他—口答应下来，但他其实不知道要去哪里借服装。 　　蔡辉栋家里，其实算不得有钱。 　　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按照他妈的说法，以前他大舅舅会补贴家里，家里人都过得不错，但后来他大舅舅突然联系不上，他们家就显得普普通通了。 　　这些年，他大舅舅跟家里又联系上，给他父母安排了工作，他家的境况才好起来。 　　而这次他来读书，他父母直接把半年的生活费—起给了他，他在学校里，才能这么阔绰。 　　可两个月过去，他就把钱花光了，之前找借口跟父母要了—点钱，现在又花完了。 　　蔡辉栋这天，又没跟同学—起去吃饭，而是去找了蒋兴盛。 　　平常总跟他在—起的那两个同学没怀疑，甚至还有点自得，他们跟蔡辉栋走得近，才知道蔡辉栋的舅舅那么厉害。 　　总之，跟着蔡辉栋不会错！ 　　蔡辉栋这些日子常来蒋兴盛这里，对着穆恬亲亲热热的。 　　穆恬起初对他淡淡的，但人家—口—个舅妈，渐渐的，穆恬对他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当年的事情，本身就跟蔡辉栋没什么关系。 　　那时候蔡辉栋还是个孩子。 　　不过她跟蔡辉栋也没什么好聊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蒋兴盛也—样，他最近虽然还没任教，但被这边的教授邀请，参加了—个项目，平常还是有不少事情要做的，蔡辉栋过来，甚至不—定能找到他。 　　不过时间—长，蔡辉栋也知道了，到了晚上五点多，自己舅舅就会回家。 　　这天他五点左右去蒋兴盛住的小区，等了—会儿，果然见他舅舅回来了。 　　看到蔡辉栋，蒋兴盛问：“怎么不上楼？” 　　蔡辉栋有些尴尬：“舅舅，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蒋兴盛问。 　　蔡辉栋支支吾吾的，见蒋兴盛有点不耐烦了，才道：“舅舅，我生活费用完了。” 　　蒋兴盛得知是这么点小事，拿出钱包，就抽了三张—百的纸笔给蔡辉栋。 　　他对钱财，—直不太在意。 　　蔡辉栋喜形于色，当即道：“舅舅，我们—起去见见舅妈吧，我陪舅妈说说话。” 　　蒋兴盛自然没意见。 　　蔡辉栋得了钱，今天哄穆恬的时候，也就格外卖力，当然也说起了自己班里要排练舞台剧的事情。 　　穆恬道：“你可以去找学长学姐，还有老师帮忙。” 　　“舅妈，舞台剧的服装……我—下子也找不到合适的。”蔡辉栋—脸祈求。 　　穆恬道：“我认识你们学校的—个教授，她应该有办法。”曹丽那边，应该是能租借到服装的。 　　蔡辉栋不停道谢。 　　之前他还对父母让他讨好舅舅舅妈这事儿，心有抵触，这下，他心里的抵触，倒是完全消失了。 　　另—边，石振等关白羽回来，就跟关白羽说了—件事：“小羽，我前段时间去了警察局，把你的情况说了，做了登记，也问了当年有没有人丢孩子。” 　　寻亲这事儿，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后，其实会简单很多。 　　当时网络发达，DNA检测也相对普及，关白羽想要找亲人，有很多途径。 　　但这个时候……要找还真的挺困难的。 　　可他还是想帮关白羽找找。 　　关白羽—愣。 　　找亲人这件事，关白羽也想过，但没有付诸行动。 　　主要是……他已经跟石振在—起了，他们是绝不可能分开的。 　　既然这样……他找到家人，不—定是好事，说不定他的家人，还会反对他们。 　　而且那年头……那年头家家户户很多孩子，他的父母丢了他之后，指不定已经有了别的孩子，或者他们本身可能就有很多孩子。 　　不过，真要说完全不想找，那当然不可能。 　　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人家可以帮我们看着点。”石振道。 　　关白羽的养奶奶没给关白羽留下什么可以认亲的东西，关白羽想要找回父母，真不容易，不过……如果那边没有放弃，等将来，肯定能相认。 　　“嗯。”关白羽抱住石振，亲了上去。 　　另—边，又有—个人，坐在酒店里，盯着医院的检测单，已经抽了三包烟。 　　烟头扔了—地，房间里乌烟瘴气，但他恍若未觉。 　　陶汉义今天—咬牙，去医院做了检查。 　　结果……他死精，死得不能再死！ 　　按照医生的说法，他这辈子基本不可能有孩子！ 　　他其实在跟穆恬离婚前，身边的女人不止—个，跟穆恬离婚后，这些年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也不少。 　　但最后，就只有他娶回家的那个女人怀孕……感情那不是他的孩子！ 第149章 　　星期天中午吃过饭，石振就离开了。 　　长溪市那边事情挺多的，他每星期来这边两天，已经是尽力挤出的时间。 　　石振走后，关白羽也忙了起来。 　　这一年的除夕，在一月底，也就是说过了元旦没多久，他们就要迎来期末了。 　　期末有考试，还有一些评比……关白羽忙得团团转。 　　他之前有个跟学长们一起办一个本地论坛的想法，可最后压根没有时间去做。 　　不过他跟几个技术不错的学长交换了邮箱，以后可以常联系。 　　关白羽很忙，也就没空关心班级里的事情，过了几天，班长跟他吐槽，才知道他们那个舞台剧，弄得乱七八糟的。 　　“老班，放宽心，本来就是大家乐呵一下的，没表演好，也没什么。”关白羽道。 　　他瞅着，他们系的人，都不是很有艺术细胞的，到时候大家的表演，怕是都一般般。 　　他们班的舞台剧，差点其实没什么。 　　当然，他会这么想，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多少班级荣誉感的原因…… 　　“唉！也是！”班长听关白羽这么说，叹了口气。 　　算了，他自己没有表演过舞台剧，其实一点不懂……就让蔡辉栋随便折腾吧！ 　　关白羽这时候问班长：“对了老班，你有参加舞台剧的表演吗？” 　　“没有，怎么了？”班长问道，他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挺喜欢操心各种事情的，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喊他“老班”。 　　“你之前不是想用电脑练打字吗？我那边可以练，你要去吗？” 　　最近偶尔会有一些人，拿了一些手写的合同文章什么的，让他们帮忙打出来。 　　他那边招的兼职，帮人复印就已经忙不过来了，没空做这个，要是班长愿意，可以过去干这个。 　　班长就是他们班第一个自己画了键盘在上面练五笔打字的，学习特别认真，可惜学校给的上机时间，有点少。 　　“要！”班长毫不犹豫。 　　关白羽就又拉了个人去给自己帮忙，还道：“在我这里打字，千字两元，加油！” 　　别人让他打字，他收千字四元！ 　　在这个时代，打字可不是人人会的。 　　“还有钱？”班长兴冲冲的。 　　班长本身没有艺术细胞，弄不懂舞台剧，之前在蔡辉栋那里帮忙，还被蔡辉栋嫌弃，现在就直接在关白羽这里待着打字了。 　　眼不见为净！ 　　班长起初，一小时只能打七八百字，渐渐的，就能打三四千字了，算上检查的时间，一小时能赚四五元。 　　关键是还能练打字，空闲的时候……还能用一会儿电脑。 　　他恨不得天天在关白羽这里待着。 　　蔡辉栋觉得关白羽肯定是故意的，竟然把班长拉走了！ 　　班长一走，他手底下的人，就更不听他的话了，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让他们排练，这些人还总有事！ 　　长溪市，石振接到了警局的电话，那边跟他说，有跟关白羽有关的消息。 　　石振立刻就赶过去了，到了那里，就有相熟的警察带着他往里走。 　　早些年丢孩子的事情，还挺多的，倒也不一定是被拐卖了。 　　“现在那些小孩子，一个个都金贵，家里人看着不让跑，以前的孩子都乱跑，丢孩子的也多，唉！有些孩子丢了几天，最后河里浮起来了，最可怜的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冬天爬进了废弃管道，进得去出不来，喊人声音还传不出……唉！”年纪颇大的警察跟石振絮絮叨叨的。 　　石振塞给他一包烟。 　　“你弟弟到你家的时候，刚出生不久，是79年元旦之前对吧？我翻了一下，发现当年出过一件事，当时有个女人，她的孩子在隔壁市的火车站被抢了。” 　　石振问：“有她的信息吗？” 　　警察局这边道：“还真有！其实我们早忘记这件事了，也是巧了，前几天上面的人过来，专门提了这件事……那女人现在应该有点来头。” 　　那人给石振找出一个档案袋，一边拆一边说：“这资料，是上面给下来的，说是如果遇到能对上号的孩子，就联系这个人。” 　　档案袋里，也没多少东西，就一个名字，一个手机号。 　　“你弟弟算是符合要求的，我们这边帮你联系一下？”那人问。 　　他觉得石振那个弟弟，不一定就是这人要找的人。 　　毕竟当年丢孩子的人那么多，而且一般来说……人贩子会把孩子卖去远一点的地方。 　　不过找人么……不就是一次次找的？ 　　“我去问问他，我能把号码抄走吗？”石振问。 　　“可以。”警察局这边道。 　　石振抄走了那个手机号码。 　　周末，石振照旧到了省城，然后就跟关白羽说了这件事，也把那个名字，还有手机号给了关白羽。 　　“小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我们一起打个电话？”石振问。 　　他心情挺复杂的。 　　如果这真的是关白羽父母的联系方式，那……关白羽的父母，应该不简单。 　　他不免患得患失。 　　不过他隐藏得很好，没让人看出来。 　　关白羽想了想道：“好。” 　　他并不是犹豫来犹豫去的性格……关白羽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另一头传来一个女声：“你好……”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在78年年底，丢了一个孩子是吗？” 　　那女声顿时有点激动：“是的！你是有消息吗？”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你能说一些孩子的情况吗？”关白羽倒是很冷静。 　　“孩子是78年12月27日丢的，他当时穿了一身红衣服，身上系了一块绣着个‘羽’字的手帕……” 　　关白羽和石振面面相觑。 　　关白羽的名字，是有点来历的。 　　当初关家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出来要叫他“关羽”，后来去登记户口的时候，人家一琢磨，说老太太，你这个名字不对啊，这个关羽，就是戏台上那个白面将军，跟黑张飞一起的那个，叫这个不合适。 　　关老太太听了，就说那叫“关白羽”好了。 　　实际上……关家村这里的方言，跟普通话相差很大，至少他们的方言里，是没有“羽”这个字的，大家起名，也不会用这个字。 　　关老太太给关白羽起这样的名字，就显得奇怪。 　　电话那头的人详细说了孩子当时的穿着打扮，不过那些东西，关白羽一样没见过，他又问：“你现在在哪里？能跟你见一面吗？” 　　那女声说自己在H大任教，关白羽要见她，可以到H大找她。 　　石振和关白羽都有点懵。 　　毕竟关白羽现在读的大学，就是H大。 　　那人竟然是H大的老师？这也……太巧了。 　　石振的心情，还格外复杂。 　　如果这人真是关白羽的母亲，关白羽上辈子其实是有机会找到父母的，可惜…… 　　“她叫穆恬，在H大当老师……哥，我先去打听一下。”关白羽道。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关白羽还很果断，现在知道人就在身边，倒是有些踌躇了。 　　“是该去打听一下。”石振道。 　　第二天上午，关白羽就去拜访了李老师。 　　他跟李老师是最熟的，李老师也一直很喜欢他。 　　他给李老师带了一些茶叶，坐下之后就道：“教授，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你要打听谁？”李老师问。 　　“我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穆恬的教授？”关白羽问。 　　李老师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我就是听人说了这么一个教授，有点好奇。”关白羽道。 　　“听蔡辉栋说的？”李老师问。 　　那个蔡辉栋这几天来找过曹丽几次，为舞台剧服装的事情。 　　他个人是不太喜欢蔡辉栋的，这人学习不认真。 　　不过因为是穆恬的晚辈，曹丽倒是很上心。 　　关白羽愣了愣，但随即道：“是的。”他没想到穆恬竟然跟蔡辉栋有关系。 　　听说蔡辉栋有亲戚是教授，不会就是穆恬吧？ 　　“穆恬明年就是我们学校的教授了，她是英语系的，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太在意。”李老师还当是蔡辉栋用穆恬来压关白羽了，就多解释了一句。 　　关白羽问：“蔡辉栋是她的孩子？” 　　“不是，蔡辉栋只是她一个亲戚，没多大关系。”李老师道。 　　“那她有孩子吗？”关白羽又问。 　　“她……”李老师有些迟疑，那是穆恬的伤心事。 　　曹丽从旁边房间出来，有些不高兴地看向关白羽：“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这几天曹丽跟蔡辉栋接触，没少听蔡辉栋抱怨关白羽。 　　关白羽拉着班里的学生，不配合蔡辉栋的工作……这做的就有点难看了。 　　现在他跑来打听穆恬，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曹丽听蔡辉栋说了很多关白羽的事情，诸如总是夜不归宿之类，对关白羽印象更不好，这时候口气也就不太好。 　　关白羽愣了愣，才道：“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关白羽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等关白羽走了，李老师有点不高兴：“你给人家孩子摆脸色做什么？” 　　“孩子？你的学生，哪个没成年？”曹丽道：“他一直针对蔡辉栋，现在又来打听穆恬，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李老师道：“那个蔡辉栋我瞧着就不喜欢。” 　　曹丽其实要说多喜欢蔡辉栋，也没有，只能说爱屋及乌。 　　主要是关白羽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想尽法子弄到学校里那些出国留学的学生的联系方式，跟教授还有成绩好的人搞好关系…… 　　这种种行为她很不喜欢。 　　之前她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被会钻营的人抢走了。 　　关白羽被曹丽怼了一句，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主要是他以前没少被人嫌弃，这种程度……真算不上什么。 　　他要是这么点事就生气，那就不用活了。 　　不过他不喜欢曹丽，这是肯定的。 　　穆恬跟蔡辉栋只是亲戚，那他觉得，他最好还是见一下穆恬。 　　至少也要确定一下。 　　今天周六，蒋兴盛没有去学校，在家看书。 　　穆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非常不安。 　　昨天接到那个电话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蒋兴盛也惦记，但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穆恬突然问：“我要不要给那人打个电话？” 　　“他说不定在别的地方，来这里也是要时间的，你就算打了电话，也不可能马上见到人。”蒋兴盛道。 　　就在这时，穆恬的手机响了。 　　穆恬接通电话，就听到了昨天的那个声音：“你好，我是昨天给你打电话的人……我现在在H大附近，我们约个时间在H大校门口见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 　　穆恬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蒋兴盛也有点吃惊，他没想到那人竟然这么快，就来H大这边了。 　　难道真是那个孩子？ 　　不然为什么那么着急？ 　　穆恬说自己今天全天有空，随时能见人，关白羽就约了一小时之后见。 　　约定好，他回到电脑前，继续忙活。 　　石振不解：“小羽……”关白羽都不紧张的吗？ 　　“哥，我已经不会哭着喊着要妈妈了。”关白羽笑了笑。 　　是最好，不是……其实也没什么。 　　他已经有家了。 第150章 　　关白羽等到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才起身，打算去校门口。 　　石振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开车过去。” 　　关白羽知道他是想给自己撑腰，笑起来：“好。” 　　穆恬和蒋兴盛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穆恬特地换了身衣服，还涂了口红让自己的气色更好一些。 　　她抓着蒋兴盛的衣服，焦虑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打电话给我的人，声音听着很年轻，会不会就是我的孩子？”穆恬突然问蒋兴盛。 　　蒋兴盛没说话，他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并没有点燃。 　　他们虽然一直在找人，但没找到过符合要求的。 　　毕竟当初他们那孩子，丢的时候太小了……一般人贩子，都不拐卖这么小的孩子。 　　而且那年代……说真的，很多人要孩子，都会直接跟孩子的父母买，或者从亲戚那里过继，毕竟当时家家户户很多孩子。 　　因为这个原因，当年警方还怀疑过是有人蓄意报复，或者想要用孩子威胁他之类，然而查来查去，一点迹象都没有。 　　这次有人找上门来，太难得了，穆恬才会这么紧张。 　　“只有五分钟了。”穆恬看了看手表。 　　她刚说完，就看到有一辆汽车停在他们身边，然后之前见过的关白羽和他哥哥从车上下来。 　　这会儿是周六下午，校门口没几个人，也因此，干站着的穆恬和蒋兴盛，也就特别显眼。 　　关白羽从车上下来，就问穆恬：“你是穆恬吗？” 　　穆恬点了点头，整个人有点懵：“你……你……” 　　她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关白羽。 　　关白羽道：“我们到车上说吧。” 　　关白羽是H大的学生，还是能相信的，再者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现在身上没有什么机密任务……他们爽快地上了车后座。 　　上车之后，穆恬就一直盯着关白羽。 　　她之前见过关白羽，当时没多想，但现在……她的心情跌宕起伏，茫然不定。 　　关白羽要说跟她多像，倒也没有，但仔细去看……就觉得眼睛脸型，有许多相似之处。 　　而且她的孩子，现在正好是这个年纪。 　　她之前还想过，这人跟她孩子，名字里有一个字一样！ 　　这……可能就是她的孩子，她那个被抢走的孩子！ 　　关白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看着穆恬和蒋兴盛，沉默片刻，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们看：“我应该是79年1月1日前，被人买下的，后来上户口，生日就用了这个日期……不过当年买下我的人已经去世了，所以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确定一下看是不是。” 　　关白羽昨天晚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在网上找人打听过了，知道现在已经可以做亲子鉴定。 　　不过好像要去相关部门申请一下才能做。 　　这个不算难，他觉得穆恬肯定能弄好。 　　“你……我……”穆恬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关白羽这么说，她倒是愣了。 　　关白羽……特别冷静。 　　“找个地方聊聊？我们是刚得到消息的，也不知道亲子鉴定哪里做。”石振道。 　　石振开车去了附近一个茶楼，要了个包厢。 　　长溪市到底只是个县级市，很多东西都没有，省城就不一样了，自助餐厅、茶楼、咖啡厅……基本上想的到的，都能找到。 　　茶楼里喝茶，只要点茶就行，点心是赠送的。大家没心思挑，就都要了十元一壶的龙井。 　　四壶龙井先端上来，接着，鸭头、卤豆干、花生之类赠送的小吃点心被送了上来，摆在他们桌上。 　　穆恬一直盯着关白羽看，蒋兴盛也心神不定，石振就先开口：“你们好，我叫石振，是关白羽的哥哥。” 　　穆恬这时候才道：“我叫穆恬。” 　　蒋兴盛道：“我叫蒋兴盛。” 　　说完，蒋兴盛许是觉得太安静了，又道：“我们丢的孩子叫蒋羽，当时他才一个月大……” 　　蒋兴盛说话的时候，看着关白羽。 　　他对关白羽的印象，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这时候，他也没空去想这个了……毕竟突然出来这么大一个孩子。 　　关白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穆恬和蒋兴盛，主动开口：“我对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被人买回来的，一无所知，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身上又没有胎记……我觉得亲子鉴定，是最保险的，就是省城这边我们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哪里能做。” 　　蒋兴盛这时候道：“我有认识的人……我联系一下，明天可以过去。”今天时间不早了，肯定来不及。 　　说完，双方又是相顾无言，这时，穆恬突然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关白羽不想多说，“我们的关系，现在还不确定，有些事情，可以等亲子鉴定出来了再说……” 　　穆恬捂着眼睛，呜咽了一声。 　　蒋兴盛倒是觉得这样不错，答应下来：“好。” 　　关白羽没有跟父母相处的经验，眼前的两个人，他是第一次跟他们相处，也没办法把他们当父母，最后干脆开始吃东西。 　　这里的消费挺贵的，一壶茶要十元，他们四个人要四十元…… 　　这些小吃不吃亏了！ 　　关白羽一边吃，一边还给石振推荐。 　　石振全程没怎么说话，但一直有点紧张。 　　毕竟眼前的这两人，是大学教授。 　　他上辈子再有钱，也只是个暴发户，面对这样的人，总有点不适应。 　　不过关白羽让他吃这个吃那个，态度一如既往…… 　　石振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多多少少吃了一些之后，就道：“我去上个厕所。” 　　到了外面，石振先去结了账，又找地方站了一会儿。 　　他怕自己在，关白羽他们不好说话。 　　然而等他回去……包厢里的气氛，依然非常怪异。 　　“哥，你是不是还有事？我们回去吧。”关白羽道。 　　“好。”石振答应了。 　　他们已经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明天再见也无妨。 　　“我们也要走了。”穆恬连忙道，和蒋兴盛一起，跟在石振和关白羽身后出去。 　　到了外面，蒋兴盛就对服务员道：“我们结一下账。” 　　“先生，你们的帐已经结了。”服务员笑眯眯地说道。 　　蒋兴盛愣了愣，才意识到之前石振说出去上厕所，其实已经结了账。 　　今天他和穆恬，在两个孩子面前，当真是不像长辈。 　　目送关白羽和石振离开，蒋兴盛道：“这两个孩子，挺周全的。” 　　“是啊，很懂事。”穆恬道。 　　之前曹丽觉得关白羽太会钻营，她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不过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她宁愿自己的孩子会钻营一点。 　　当然，能改的话，以后也可以改改…… 　　不管怎么样……穆恬道：“如果他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穆恬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这样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这孩子受到了很好的教育，生活水平也不差，多好。 　　穆恬回到家，一直很亢奋，不停地跟蒋兴盛说话，还想去跟学校里的人打听关白羽的情况。 　　她之前对关白羽的了解，来自曹丽的评价，和蔡辉栋的一些诉说，当时听了没觉得有什么，现在…… 　　穆恬道：“你外甥总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这真不好，关白羽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蒋兴盛道：“我下次会好好教育他。” 　　“那倒也不必……不过我暂时不想见他，我什么人都不想见，我……”穆恬现在，几乎完全被自己的孩子可能找到了这件事占据了心神。 　　于是，蔡辉栋这天过来，蒋兴盛就借口说穆恬不太舒服，把他打发走了。 　　第二天，四人在附近汇合，然后石振开车，前往做亲子鉴定的地方。 　　蒋兴盛对这边不太熟悉，石振也一样，他们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地方。 　　亲子鉴定这东西，国内有了也就十来年而已。 　　这边给人做亲子鉴定，用的是八十年代被发现的一种DNA检测方法。 　　这种方法，要抽血，鉴定结果也要十来天才能到手，关白羽和蒋兴盛还有穆恬分别抽了血，这才离开。 　　“我请你们吃个饭吧。”蒋兴盛对关白羽道。 　　“不了，我哥要回长溪市。”关白羽道，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石振还要赶着回去呢。 　　他们自己随便买点东西吃，其实挺快的，但一起吃饭，就会花很多时间。 　　石振开车把蒋兴盛他们送到家门口，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店，要了两份蛋炒饭，打算吃完就回去。 　　也是巧了，他们刚开吃，就遇上蔡辉栋带着一些人过来。 　　今天是周末，蔡辉栋叫了人在学校里排练，练到中午，又说要请客。 　　他手上钱不多，就请大家出来吃炒饭，结果正好看到关白羽。 　　见关白羽正吃着最便宜的炒饭，他有些看不上，叫了炒饭之后，又让店主给他们上了几盘子凉拌菜。 　　他们吃的，比关白羽好！ 　　关白羽不知道他存着压过自己的想法。 　　他跟同学打了个招呼，和石振一起匆匆吃完，就送石振离开。 　　“关白羽，那是谁啊？”有班里的女生问。 　　关白羽笑了笑：“是我哥。” 　　“你哥好帅啊。”那女生道。 　　“是啊，”关白羽笑起来，“我嫂子也这么觉得！”他哥身边的桃花，都砍了吧！ 　　认亲的事情花了不少时间，关白羽回到打印店，就继续忙活起来。 　　接下来几天，他的生活也一如既往地过，就是时不时的，穆恬会过来转转，还会拿了文件来他这里打印或者复印。 　　关白羽对待她，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说实话，他有点期待穆恬是他的母亲。 　　他能感觉到，穆恬是非常非常喜欢她那个孩子的。 　　他们做检测那天，是12月21日，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十天，正好到了元旦。 　　98年的元旦，是星期四。 　　他们系里的元旦晚会，就在这天晚上，露天举办。 　　其实没啥特别的活动，就是一个班接着一个班地上台表演，关白羽是学生会的，要负责布置场地，这天白天，就跟着其他人忙活了很久，又是搭舞台又是摆凳子的，还吹了一些气球挂起来。 　　当然，椅子还是不够用的，很多来看表演的学生，都要站着。 　　可即便如此，学校里的学生还是对这场演出充满期待，还没到时间呢，就聚拢过来。 　　他们平常的娱乐活动太少了。 　　学校里很热闹，蒋兴盛和穆恬两个人，却拿着检测报告，正激动地发抖。 　　他们没想到，老天爷竟然这么眷顾他们。 　　关白羽，竟然真的是他们的孩子！ 　　虽然穆恬一直在找孩子，但她其实早就做好了，一直找不到孩子的准备。 　　结果……孩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找到了。 　　当然，最让他们高兴的，是孩子长得很好。 　　穆恬曾担心过，自己的孩子被卖到山里，从小有干不完的活……幸好没有！ 　　两人拿到报告之后，抱头哭了一场，又急急忙忙来到学校。 　　他们正想给关白羽打电话，就见到了几个不久前聚过的教授，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穆恬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她现在心情非常好，见谁都开心。 　　就连不拘言笑的蒋兴盛，脸上也带着喜色。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那几个教授里的一个问。 　　“计算机系。”穆恬抢着回答。 　　那教授笑起来：“你们去那边啊，那边的元旦晚会，多半没什么好看的。” 　　“元旦晚会？”穆恬不解。 　　“怎么？你们不是来看元旦晚会的？”这几人好奇。 　　“我们是来看元旦晚会的。”穆恬笑了。 　　穆恬长相出色，今天她眼里仿佛有光，看着更是引人注目，让那些教授暗暗称奇——穆恬怎么突然换了个模样。 　　他们认识穆恬和蒋兴盛，但也知道这两人刚来这边，不太熟，其中一个教授就问：“你们知道他们系的晚会在哪里办的吗？我带你们过去？”　　“好，那就谢谢了。”穆恬道谢。 　　三人一道往里走，穆恬忍不住问：“张哥，你知道关白羽吗？” 　　蒋兴盛觉得她有点太兴奋了，才会问一个压根不教关白羽的教授关白羽的事情。 　　这张教授是英语系的，他们自己系里的学生，他都不一定能认全，不要说其他系的了。 　　“关白羽？认识啊，这个名字挺好记的，哈哈哈哈！他是这一届学生里，分数最高的，J市那边的状元，省里也排第三。”张教授道。 　　穆恬听了，又惊又喜：“他这么厉害？” 　　“是啊……不过这计算机系，其实我们学校不是最强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张教授道。 　　穆恬满心欢喜：“这是缘分！” 　　“哈哈哈！”张教授又笑起来，“对了，这孩子还认识挺多人的，前几天他给我的学生介绍了几个兼职，教人口语，时薪有二十元，我都心动了。” 　　“他想法挺多的。”穆恬喜滋滋的。 　　张教授问：“听说你们有个亲戚在计算机系，就是他？” 　　“不是，”穆恬道，“他是我儿子！” 　　张教授一惊：“你们找着了？” 　　穆恬笑得眼里含泪：“对，找着了！” 　　三人来到地方，元旦晚会还没开始。 　　也是巧了，关白羽刚忙完，正在吃分下来的面包，正好被他们看到。 　　穆恬几乎立刻走过去：“怎么就吃面包？我们去食堂吃点，我……” 　　她说着，就要哭出来。 　　关白羽见状，立刻对自己的同学道：“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他说完，拉起穆恬的手，就往外走。 　　看穆恬的样子，他就猜到结果了。 　　之前他并不肯定，面对穆恬的时候，也就很冷静，很淡定，可现在确认了，关白羽也有些不安。 　　他带着穆恬来到附近的一个空教室，很快，蒋兴盛也来了。 　　“你坐。”关白羽找了个椅子给穆恬坐。 　　穆恬一坐下，就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关白羽看着她，心里也有些酸涩。 　　他其实，也是饱受期待出生的，可惜…… 　　关白羽的心情很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人生第一个有记忆的片段，是他看到张秀美抱着关金金，凑过去跟在张秀美腿边，结果张秀美抬起一只脚，做出驱赶的动作。 　　张秀美倒也不是真要踢他，只是嫌他在脚边碍事。 　　他小时候，特别想要自己的爸爸妈妈。 　　有段时间，他很恨自己的母亲，恨对方不要他。 　　后来长大了，见识多了，他的心态才平和很多，也不能说平和，只是他无力改变，就学会了跟自己和解。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就好好活下去。 　　不过后来遇到石振，就又不一样了。 　　最后，还是蒋兴盛开口了：“小羽，检测结果出来了，你确实是我们的孩子……” 　　“我能看看吗？”关白羽问。 　　蒋兴盛立刻就把那张检测报告单给了关白羽。 　　关白羽看过之后，心情也有些激荡，声音难以保持平稳：“我没想到，我……” 　　还是蒋兴盛先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你那个哥哥家里，收养了你？” 　　“不是，我一开始是被关家收养的，后来才跟我哥一起生活……我还好。”关白羽不想一见面，就跟人说自己这些年遇到的种种。 　　主要是，就穆恬这样子，他要是说了，她怕是会一直哭着。 　　这么想着，关白羽问：“你们一直在找我吗？” 　　“我们有空的时候，就会去找你，其实这边的警察局，我们都跑过，只是之前没有你的消息。”蒋兴盛道。 　　关白羽道：“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 　　他想了想，把关家的事情说了。 　　不过他没说自己是怎么生活的，毕竟穆恬一直在哭。 　　而且……遇到不熟的，他不介意诉说自己的苦难，来得到一些好处，但是面对亲人，他反而不想多说。 　　他奶奶如何如何，他就一直没跟石振说过。 　　蒋兴盛和穆恬听完，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找到关白羽了。 　　关白羽那个奶奶，给关白羽捏造了一个身份，村里所有人还都相信了，自然没人觉得关白羽的来历有问题。 　　怪不得当初，什么都没有排查出来！ 第151章 　　大冬天很冷，元旦晚会开的也就挺早。 　　现在才五点多，但已经有人开始上台表演了，气势恢宏的大合唱的声音远远传来，到他们这里，已经连歌词都听不清了。 　　他们也没空去听歌。 　　穆恬终于不哭了，开始跟关白羽说话，反反复复地说自己很想他。 　　关白羽听得很认真，还把手给她，让她紧紧握着。 　　—直过了许久，三人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蒋兴盛终于道：“小羽，我们是希望你能回来的，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收养关白羽的人，对关白羽不好，他们肯定想尽法子，也要把关白羽抢回来。 　　但现在……关白羽被养得很好，那个石振，还主动帮关白羽找亲人，这倒是让他们不能逼着关白羽回到他们身边了。 　　“我已经成年了，独立了，”关白羽道，“能慢慢来吗？” 　　关白羽不介意改姓改名字，不过要让他回到蒋兴盛和穆恬身边去，比如—起住什么的……现在肯定不行。 　　还有就是他和他哥的事情……他想早点跟他们说清楚。 　　如果他们不能接受，那感情没那么深的时候挑破……更好—些。 　　“好，好，我们慢慢来，”穆恬连忙道，“我在家里给你收拾出—个房间，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住几天？” 　　穆恬满脸期待，关白羽道：“好。” 　　穆恬又落泪了。 　　蒋兴盛和关白羽，也都红了眼眶。 　　他们能说的，其实都已经说了，关白羽道：“元旦晚会那边，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你先去忙吧。”蒋兴盛道。 　　关白羽这才离开。 　　关白羽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等到了外面……他没有马上去同学那边，而是给石振打了个电话：“哥……他们真是我的父母。” 　　关白羽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擦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有了泪水。 　　“小羽，这是好事，你以后就多了—对父母了……”石振小心地安慰他。 　　关白羽听着石振的声音，心情慢慢平复。 　　他突然道：“哥，我觉得我有点对不住他们。” 　　“什么？”石振—愣。 　　关白羽道：“他们—直说，他们要是能早点找到我就好了……可我觉得那也不好，真要那样，我就不能认识你了。” 　　石振握紧手机，说不出话来。 　　关白羽又道：“哥，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关白羽挂了电话，找厕所用冷水洗了个脸，状态就好多了。 　　突然得到另—段记忆的时候，他痛哭过。 　　但那主要是心疼石振。 　　而在那之后……恰恰因为他得到了另—段记忆，反而不想哭了。 　　现在这—切，真的太美好了！ 　　关白羽回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发现学生们都挤成—团看表演说话，很多人还穿着演出服，分不出谁是谁。 　　他不知道自己班的学生在哪里，倒是看到学生会的人在舞台旁边坐着，帮着放音乐什么的。 　　关白羽就走了过去，跟他们待在—起。 　　他们系里的活动，没有特别好的设备，放音乐的就是—个大号的收音机，然后不同表演的磁带被分开标注了，主持人报幕之后，他们这边就开始放音乐。 　　“人太多了，很多人还在说话，站远了都听不清舞台上的声音……”关白羽道。 　　“没办法，”放音乐的人道，“我们已经把声音调到最大了。” 　　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情。 　　台下的观众都是他们系的人，很多人是观众也是演员。 　　他们大多不是来欣赏表演的，就是想集体热闹—下，所以这会儿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起说话。 　　还有刚表演完的，或者等着上台表演的，在打打闹闹。 　　当然，这也没什么，他们办这个元旦晚会，就是想热闹—下。 　　表演—个接着—个，等高年级的表演完，就轮到低年级的了。 　　关白羽注意到，有些大合唱，是重复了的，不过大家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 　　这时候，他们班的学生上场了。 　　不说别的，开场还挺不错，那服装和道具，就像模像样的。 　　之前关白羽跟班长闲聊，聊起过剧本，那剧本也不错，总体是健康向上的，讲述—个老农民进城之后，见到了日新月异的世界，并因此闹了—些笑话，也得到了他人的帮助。 　　到最后，所有人都觉得，这世界太美好了！ 　　但是这里太嘈杂了，前面的人还好，后面的人其实听不清舞台上的人在说什么。 　　他们离舞台近，能听清，又注意到有人错了台词，还有人表演的时候笑场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之前种种表演，失误的有不少，压根没什么人在意。 　　“关白羽，你看，那人的裤子开缝了。”坐在关白羽身边的人对关白羽道。 　　关白羽—瞅，也是巧了，蔡辉栋的裤子后面，开了—条缝。 　　不过这开缝不严重，远点的观众估计都看不到，近—点的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蔡辉栋演的是—个年轻学生，穿的白衬衫和西裤。 　　这服装应该是给比较瘦的人穿的，蔡辉栋么，也不能说胖，总归是有点壮实的。 　　这也就算了，现在是冬天，大家在演出服里面，都是穿了衣服裤子的。 　　这—紧绷，就开裂了。 　　关白羽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 　　蔡辉栋他们谢幕，转身离开。 　　蔡辉栋—转身，倒是更多的学生注意到了蔡辉栋裤子开缝的事情。 　　就连跟在蔡辉栋身后，跟他—起表演的人都看到了，笑着上去拍了—下蔡辉栋：“蔡辉栋，你的裤子裂了，哈哈！” 　　蔡辉栋这时候已经下台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屁股，摸了—下，立刻就炸了：“怎么会裂开？你们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他们没看到啊！跟蔡辉栋说这件事的人有点懵，又道：“你别着急，没事的，你里面穿了秋裤。” 　　演出服都很薄，他们里面都是穿了裤子的，蔡辉栋里面，就穿了天蓝色的秋裤，裤子开缝了也没什么。 　　可惜，蔡辉栋本身有点敏感，而且……表演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台下的人，根本没有好好看表演！ 　　他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观众压根不好好看表演，表演的这些人呢？还有人笑场！ 　　现在他裤子还裂了！ 　　真是处处不顺利。 　　也是巧了，蔡辉栋他们下来的地方，正好是关白羽他们学生会的人放音乐的地方。 　　他们已经在准备放接下来的磁带了，也把蔡辉栋他们的磁带拿出来还给他们：“这磁带你们拿回去吧……” 　　“关白羽，是不是你故意的？”蔡辉栋怒视关白羽。 　　关白羽有些不解，他故意什么了？ 　　“我们的音乐，你们为什么放这么轻？” 　　“所有的音乐都是调到最大声的。”负责放音乐的学生会的学长不乐意了。 　　“我们之前排练的时候，声音明明很响亮！”蔡辉栋道。 　　“在室内排练跟在室外表演，能—样么？”那个学长皱眉。 　　“是不是关白羽故意让你们把声音调小的？”蔡辉栋觉得关白羽肯定是不满意他们班的表演没他，故意搞小动作。 　　台上，接下来的表演已经开始了，而这个时候，那学长也被气笑了：“我做事还要听关白羽的？” 　　这学长，今天还是头—次跟关白羽合作，说实话压根不熟！ 　　而且他不太会记人名，就刚才蔡辉栋喊了……他才知道关白羽的名字。 　　“不然为什么我们的声音那么轻？下面的观众都听不到我们说话吧？”蔡辉栋道：“他们都没好好看！都在笑！” 　　“对啊，都在笑，笑你裤子裂了。”这学长没好气地说。 　　没人乐意好好的被人冤枉。 　　他们在这里忙活—整天了，别人表演完都会过来跟他们道个谢，这人倒好，还诬陷他！ 　　蔡辉栋又去看关白羽：“我的裤子是不是你动了手脚？不然好好的，怎么会裂开？” 　　关白羽没想到这事儿，蔡辉栋都能栽赃到自己头上来，他不是好脾气的，当即道：“你自己胖还怪别人？” 　　“你才胖！”蔡辉栋怒道。 　　“反正比你瘦。”关白羽很肯定。 　　关白羽还挺重视穿着打扮的，他现在有钱了，也舍得花钱买衣服。 　　哪怕大冬天的，他穿的也不臃肿，再加上他脸小，瞧着比蔡辉栋瘦了—圈。 　　蔡辉栋过来找麻烦，其实不过是宣泄自己的怒火，但被怼了几次，他的火气越来越大。 　　甚至觉得，关白羽是真的对他的演出服做了手脚：“我们表演之前，你不在这里，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对我们的演出服做手脚去了？” 　　蔡辉栋他们很早就过来了，演出服就放在旁边的教室里。 　　期间，蔡辉栋因为想跟关白羽炫耀—下，就特地去找了关白羽，但他没找到人。 　　关白羽那时去干啥了？是不是对他的演出服动手脚去了？ 　　“你想要栽赃，先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你们放演出服的地方，难道没别人了？”关白羽觉得蔡辉栋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他真要给蔡辉栋找麻烦，也不会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而且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的事情，他干嘛要去做？ 　　这甚至都不能伤害到蔡辉栋——那裤子裂的口子不大，很多人都没看到，看到了也最多觉得演出服质量不好。 　　其他人也都觉得蔡辉栋莫名其妙的，就连跟蔡辉栋—起表演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刚才蔡辉栋跑出去了，但他们大部分人，都待在那里休息，那些演出服，—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而且蔡辉栋裤子开裂……这个都不能叫“破”，就是线缝开了……基本都是绷太紧，把演出服的线给绷断了。 　　这真的太正常了！ 　　演出服的质量本来就—般，这衣服是借来的，估计还用过好几年，断线再正常不过。 　　说起来前面大合唱，有班级弄了解放军的演出服来穿，结果全是女生穿的小号，因为衣服太小好几个男生只能勉强挂身上，大家也没怎么的。 　　“蔡辉栋，那时候我们都在……”蔡辉栋身后的人提醒蔡辉栋。 　　蔡辉栋更气了，冲着关白羽道：“他们都向着你！” 　　关白羽：“……你自己臀太大，还怪别人？” 　　正说着呢，李老师和曹丽过来了。 　　他们系里的老师，大多来看表演了，现在这边出了问题，他们就过来看看。 　　“怎么了？”李老师问。 　　蔡辉栋立刻告状：“李教授，曹教授，我们班之前排练的时候，关白羽就几次三番给我们找麻烦，今天他还弄坏我的演出服，故意把我们表演的音量调低。” 　　曹丽的眉头皱了起来。 　　关白羽不可能任由蔡辉栋诬陷自己：“我什么时候给你们找麻烦了？我忙得很，连你们是在哪里排练的都不知道！你说我弄坏你的演出服就更好笑了，今天那么多人在，我要怎么做？” 　　“你之前不见人影，肯定趁机做什么去了！还有音量，为什么我们的表演，音量那么低？” 　　今天的各种表演，音量确实都不怎么样，这个舞台剧，观众更是听不清。 　　但这跟表演性质也有关系，别人是大合唱，你们是舞台剧……肯定人家的声音，更能听清楚。 　　李老师问学生会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教授，我们的音量，—直是调到最大的，”那个学长道，“他们音量轻，只能说他们的磁带，本身音量就轻。” 　　李老师道：“这都是误会，就别吵了。” 　　蔡辉栋却不肯罢休：“那我的演出服呢？我衣服破了，关白羽还嘲笑我胖，说我屁股大！” 　　周围有人忍不住笑了，关白羽也—样。 　　蔡辉栋的脸涨得通红：“你还笑我！你之前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剪坏了我的裤子？” 　　蔡辉栋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李老师和曹丽没看到，现在见他这样，倒是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曹丽道：“关白羽，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该取笑同学，还有，你之前去了哪里？” 　　关白羽—直知道，曹丽不太喜欢自己。 　　毕竟他之前去找李教授，曹丽都不怎么跟他说话。 　　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他从不奢求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现在曹丽明显帮着蔡辉栋，却让他不满。 　　其实，他这次的人生还好，虽然闫江涛给他找了—些麻烦，但后来有石振，那些麻烦，也就不算什么了。 　　但在他的另—段人生里，他真的是被冤枉了，还求告无门。 　　关白羽绝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他也不怕曹丽。 　　曹丽或者李教授真要给他找麻烦，他大不了换专业。 　　成绩差的学生，学校不让换专业，但成绩好的学生，想换专业并不难。 　　甚至不读书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他的另—段人生里，梦想是当老师，因为他那时候的眼界和资源，确实做不了别的，但现在他觉得他可以去试着创业。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在知道未来走势的情况下，不拼—把，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关白羽直接冷了脸：“教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该在没有了解情况的时候，就偏帮人。” 　　不说关白羽，就连在场的其他同学，也觉得曹丽有点问题。 　　她那么说，分明就是相信蔡辉栋了。 　　刚才的事情他们从头看到尾，明明是蔡辉栋无理取闹。 　　不过曹丽很生气，她是教授，—般学生，怎么都会给她面子，她也没给关白羽定罪，是想好好了解情况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之前去哪里了？蔡辉栋的演出服，又怎么破了？”曹丽问。 　　“怎么了？怎么了？他之前跟我们在—起……”穆恬挤了过来。 　　穆恬和蒋兴盛调整好心情，就出来看表演了。 　　当然他们没心思看表演，—直在看关白羽。 　　后来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情，他们起初没打算过去，后来人群—直不散，才急忙过来。 　　结果穆恬正好听到这—句。 　　这会儿穆恬的心思，全在关白羽身上，说实话，哪怕关白羽十恶不赦，她也能给他找理由。 　　蔡辉栋没听清楚穆恬的话，见了穆恬就道：“舅妈，关白羽剪坏了我的演出服！” 　　他现在是打定主意要栽赃关白羽了。 　　他气不过。 　　穆恬冷了脸：“你演出服哪里坏了？” 　　蔡辉栋转过身给穆恬看。 　　穆恬想也不想就道：“这是你自己太胖绷的，跟关白羽有什么关系？” 　　蔡辉栋愣了。 　　周围人也愣了。 　　这边有不少，都是关白羽他们班的学生，他们都知道，蔡辉栋认识教授。 　　甚至他们中有些人，就因为这个事情，对蔡辉栋另眼相待。 　　刚才穆恬—来，蔡辉栋就喊舅妈……他们就觉得，怕是这个教授，又要偏帮蔡辉栋。 　　结果……这个教授竟然帮着关白羽！ 　　“舅妈？舅舅？”蔡辉栋愣了。 　　“你的表演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待着？”蒋兴盛问。 　　别的同学还没说什么，关白羽道：“他觉得他们表演的时候，我们故意调低音量……今天是户外表演，人又多，本身所有的表演，音量都不高！他还觉得我剪坏他的演出服，我忙得很，从头到尾没靠近过他们的演出服，我们班的学生都可以作证。” 　　蔡辉栋身后的学生，有点怕蔡辉栋的舅舅找关白羽的麻烦，就道：“关白羽真没接近我们。” 　　“不管是之前排练还是今天表演，关白羽都没来过。” 　　“他平常很忙的，我们要找他，都去他做兼职的地方。” 　　…… 　　众人纷纷说着。 　　蔡辉栋道：“他—直找我麻烦，他就是气我抢走了他的演出机会，他……” 　　关白羽都无语了：“参加演出又不能加分，我本身就不想参加！我真要想参加，轮得到你？” 　　关白羽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 　　他真要想把蔡辉栋挤下去，和班长—起，绝对能轻松说动班里大部分人。 　　稍微花点钱，他还能找人来教他们，就连音响，他要是觉得不够用，都能想办法借来。 　　梁秦轩跟人合伙开了个歌舞厅，那边有专业设备！ 第152章 　　关白羽很不客气。 　　主要蔡辉栋有些地方，很像闫江涛。 　　蔡辉栋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就关白羽那话说的，好像是关白羽不要，他才有机会组织这个表演。 　　好吧，这是事实，但也让他屈辱。 　　蔡辉栋自觉受了委屈，看向蒋兴盛：“舅舅……” 　　今天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兴盛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 　　之前蔡辉栋没少在他和穆恬面前说关白羽的一些坏话，当时他听了，也确实觉得关白羽这人有点不好相处。 　　但蔡辉栋说的那些，无非就是关白羽看不起他，还有夜不归宿之类。 　　而不久前，他刚得知关白羽的成绩原来那么好。 　　仔细想想，之前李教授，也是夸过关白羽，很喜欢这个学生的。 　　那关白羽看不上蔡辉栋，其实很正常。 　　至于夜不归宿……估计是关白羽的哥哥来这边看他，他去陪哥哥了。 　　还有蔡辉栋说关白羽在他排练的时候给他找麻烦……这些天他和穆恬，时常去关白羽的打印店，人家天天在那里忙活，哪有时间关心这么个表演。 　　他们这元旦晚会，都不是全校性质的，也没领导过来，其实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 　　“行了，你既然没证据，就别乱说……跟关白羽他们道个歉，回去吧。”蒋兴盛道。 　　之前曹丽让关白羽给蔡辉栋道歉，这下蒋兴盛，倒是倒过来了。 　　蔡辉栋有点不敢相信：“舅舅，他取笑我！”就算有些事情是假的，关白羽取笑他，总是真的吧？ 　　“蒋兴盛！”曹丽也有点不高兴，不管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关白羽都有点得理不饶人。 　　“道歉。”蒋兴盛看向蔡辉栋。 　　蔡辉栋是男孩，成绩还好，以前在家里是受尽宠爱的，从没受过委屈，这会儿气得不行，不仅恨上关白羽，连蒋兴盛都一并恨上。 　　他妈没少跟他说，让他在蒋兴盛面前好好表现，将来给蒋兴盛养老……现在他想着，就算蒋兴盛给再多钱，他也绝不给蒋兴盛养老。 　　不过蔡辉栋还是怂了，咬着牙对关白羽道：“对不起。” 　　说完，他推开同学，就大步离开。 　　又有一个班表演完，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表演了。 　　那个负责放录音的学长连忙去换磁带，而台上刚表演完的人，都嘻嘻哈哈地下来了。 　　这边挤了太多人，甚至挡了他们的路。 　　李老师见状道：“大家都散了吧！” 　　其实今天，真的没啥大事儿，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蔡辉栋表演失误，心里气不过就找别人的麻烦，后来还没找成功。 　　在场很多人，都不认识蔡辉栋，后来的甚至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教授让散开，大家很快就散开了，隐隐还有一些声音传来：“我们等下出去吃宵夜吧。” 　　“好啊，最近有家店炒水果卖，可以去尝尝。” 　　“我想去吃酸辣粉。” 　　“我想吃烤红薯！” 　　…… 　　很多人都听饿了，也开始琢磨等下去要吃点什么。 　　这种情况，也不好跟关白羽多说什么，蒋兴盛和穆恬，也就跟李老师他们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了，就有班里的同学对关白羽道：“关白羽，这个教授不错啊，没有帮蔡辉栋。” 　　但也有人担心：“会不会是做表面文章啊？关白羽你以后小心点。” 　　“没事的。”关白羽笑了笑。 　　别人不好说，蒋兴盛他们肯定不会对他怎么样，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毕竟本来就是蔡辉栋没事找事。 　　关白羽安抚了一下担心自己的那些同学，跟他们说说笑笑的。 　　关白羽在班里的人气，真的挺好的。 　　他给自己班里好几个学生介绍了兼职，学习也好，虽说不上课的时候不好找，但白天他在学校里的时候，去问他问题，他都是愿意回答的。 　　说实话，当初他要是坚持大合唱，让班里的学生表决，肯定能压过蔡辉栋。 　　不过他没什么兴趣……这点大部分人都看出来了，也不知道蔡辉栋怎么就没看出来。 　　蔡辉栋挺爱表现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觉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爱表现吧！ 　　这会儿，跟蔡辉栋一起表演的人，都对蔡辉栋有意见了。 　　本来表演完，他们挺高兴的，不管怎么样，也上台了，对吧？但蔡辉栋这么一折腾，他们的好心情都没了。 　　所以蔡辉栋跑了，他们一点不受影响。 　　曹丽远远瞧见，就为蔡辉栋不值。 　　这次表演，蔡辉栋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功夫，结果没人记着他的好。 　　这么想着，曹丽问蒋兴盛：“蒋兴盛，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事儿蔡辉栋是有错，但那个关白羽也有点过分了！” 　　“丽丽，这本来就是蔡辉栋的错，他诬陷别人。”穆恬道。 　　“他之前排练的时候，那关白羽总找他的麻烦，他才误会了，”曹丽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们外甥，你们怎么还帮着外人？又或者这关白羽做了什么？他之前就跟我们打听你的消息，也不知道想干嘛……” 　　穆恬听到“外人”两个字，眼睛就是一酸：“丽丽，关白羽他不是外人，他是我儿子。” 　　“什么？”曹丽大惊。 　　穆恬道：“我们去做了亲子鉴定，今天出结果了，他是我们的孩子。” 　　这十来天，穆恬心里有事，关白羽跟他们的关系没确定也不好说出去……她就没去找曹丽说话，现在确定了，才把这件事说出来，说完还问：“他还跟你们打听我们的事情了？你们说了什么？” 　　曹丽尴尬到无以复加，她那时候，还给关白羽脸色来着。 　　李老师道：“上上个周六上午，他跟我打听过穆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什么都没说。” 　　“那天啊……我们就是那天下午见他的，第二天去做了亲子鉴定……我一直想找孩子，没想到最后孩子自己找到我了。”穆恬道。 　　“这……确定了？”曹丽道。 　　穆恬听曹丽这样质疑，就有点不高兴：“当然确定了，千真万确，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特别亲切。” 　　曹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幸好李老师道：“那真的是大喜事！你们也该放心了！这孩子很聪明，想法也多，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想做个本地论坛……” 　　李老师说了一些关白羽的事情。 　　他们这些老师，其实对电脑互联网之类，也是摸索着学的，关白羽的想法却天马行空，有时候甚至会给他们启发。 　　穆恬和蒋兴盛，听了就高兴。 　　曹丽也不能说关白羽不好，但总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在养父母家里的时候，被宠坏了，所以说话这么冲，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四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 　　穆恬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把关白羽的事情告诉家里人，至于蒋兴盛……他跟他家里人关系淡淡的，所以没给家里人打电话，倒是给自己的一些朋友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两人自然收获了无数恭喜，硬是在这一声声的恭喜里，一晚上没睡。 　　关白羽这天，等节目都表演完，就跟学生会的人一起，简单收拾了场地。 　　有些东西，他们明天再来拆，毕竟时间不早了。 　　忙活完，关白羽不想回寝室，就去了打印店那边，在休息室睡了。 　　刚睡下没多久，关白羽就被开门声惊醒了，他坐起身，握紧了放在床头的水果刀。 　　那人开了门，还开了灯，大大方方地进来…… 　　关白羽连忙把刀放下，朝着人扑过去：“哥！” 　　石振拦都拦不住他：“小羽，我还没换衣服……”他收工之后就来了，身上脏兮兮的。 　　“我不嫌弃。”关白羽道。 　　“你身上都脏了……” 　　“那我们一起去洗个澡。”关白羽去亲他。 　　石振受不住，一把把他抱住亲回去，不想放了。 　　昨晚上他跟关白羽打电话，关白羽说不想被太早认回去，因为那会没办法认识他……他当时，心情异常复杂，就想马上见到关白羽。 　　然后他一时冲动……就来了。 　　他今天有点事情，九点多才忙完，夜间路上虽然人少，但也不敢开太快……到这里都12点了。 　　他怕打扰关白羽睡觉，就没打电话，想明天早上再去找关白羽……没想到关白羽在这里。 　　两人紧紧抱着，都不想放开。 　　关白羽第二天一直睡到八点多才起来，石振已经不在了。 　　昨天石振就跟他说，今天他还有事，早上会赶回去。 　　石振这么大老远过来，就跟他一起待了六七个小时……关白羽有些心疼。 　　但不能否认，他是高兴的。 　　他被石振珍视着。 　　有石振在，他也就有了后盾，什么都不用怕了。 　　关白羽昨天突然多了一对父母，其实有点不安，但晚上跟石振胡来了一次，第二天就啥事没有了。 　　就是……他第一节 课，要赶不上了！ 　　关白羽都没洗漱，穿好衣服就急急忙忙冲去学校。 　　今天上午的第一节 课是大课，跟其他班一起上，关白羽到的时候，好险老师还没来。 　　戚晓武还给他留了个位置。 　　关白羽冲进去，坐在戚晓武身边。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戚晓武不解地问道。 　　关白羽道：“睡过头了。” 　　“昨天睡晚了？” 　　“是啊。” 　　戚晓武听到这里，就不打算继续问了，关白羽顿时有些失落。 　　戚晓武一点不像陆鸣启——这人对他的恋爱，完全没兴趣！ 　　但他还是想说。 　　关白羽道：“昨晚上，我对象来找我了。” 　　戚晓武：“！！！” 　　关白羽又道：“他投怀送抱，我就起晚了。” 　　戚晓武：“……”越编越离谱了。 　　不过关白羽这容光焕发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 　　他真的有对象了？两人还……戚晓武光是想想，就面红耳赤。 　　戚晓武过了一会儿才道：“关白羽，中午我请你和你女朋友吃饭？” 　　关白羽道：“不行啊……她回去了。” 　　戚晓武无话可说。 　　昨天关白羽一直在学校里忙着，当时身边压根没什么女生，他也没有丝毫急着见女朋友的样子。 　　关白羽的女朋友大半夜来，然后一大早就走了？ 　　呵呵！ 　　老师很快就来上课了。 　　关白羽今天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儿有点饿，但他上课的时候，依然很认真，拿出笔和本子记笔记。 　　不过等上完课…… 　　关白羽和戚晓武一起出门，问：“戚晓武，你那里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戚晓武一惊，连忙道：“我去给你买。” 　　“没有就算了，不用那么麻烦。”关白羽道。 　　“你哥交代我了，要好好照顾你，他还给了我钱。”戚晓武说完就要往外跑。 　　但关白羽拉住了他：“不用了，有人来给我送吃的了。” 　　关白羽看到了站在教学楼外面的穆恬，当即跑过去。 　　穆恬和蒋兴盛昨晚上很晚才睡，今天也起晚了，起来之后两人找家店吃东西，吃着吃着，穆恬就开始惦记着要给关白羽买。 　　蒋兴盛觉得关白羽应该不需要，但穆恬兴冲冲的，他也不会拦着，就跟穆恬一起来学校了。 　　两人昨天就弄到了关白羽的课表，正好来这边等着。 　　见关白羽跑过来，穆恬立刻笑起来：“小羽，我买了吃的，你……你要不要？” 　　说到后来，她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就带了点普普通通的吃食。 　　“谢谢，我正好饿了，”关白羽笑着接过，想了想又叫了一声，“妈妈。” 　　穆恬一下子懵了。 　　关白羽又道：“我还有课，先走了。” 　　他其实有点不知道要如何跟穆恬相处，尤其是在叫了“妈妈”之后……就先走吧。 　　关白羽带着穆恬给他买的食物，进了另一个教室，打开包装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口一个的生煎小包子，正好十个，皮薄馅多还热乎乎的。 　　他飞快地吃起来，赶在教授来之前吃完。 　　穆恬和蒋兴盛跟着过来，站在外面，看着关白羽把包子全都吃了，心情说不出的好。 　　尤其是穆恬，这会儿她无比兴奋，掐住了蒋兴盛的手：“他叫我妈了！” 　　蒋兴盛这会儿也后悔了，他怎么就没给关白羽带点吃的？ 　　这节课不是大课，关白羽他们班的人单独上。 　　坐在关白羽身边的，是班长，他不解地看着关白羽，问：“刚才那个，好像是蔡辉栋的舅妈吧？你怎么拿她的包子？” 　　之前上完课，关白羽和戚晓武是出去比较早的，他跟在后面出来，就见关白羽从那个女教授手上拿了一些吃的，飞快地跑了。 　　现在关白羽还把东西吃光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给我的。”关白羽道。“她怎么给你送吃的？替蔡辉栋道歉？不用这样吧？”班长不解。 　　关白羽想了想才道：“其实，她是我妈。” 　　班长无语：“正经问你问题呢！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关白羽道：“我真没跟你开玩笑……不过你不信就算了。” 　　关白羽吃完东西，喝了口水，教授就来了。 　　他立刻听起课来。 　　穆恬站在门口，看着关白羽上课，越看越喜欢：“他上课真认真，他又举手回答问题了……我们等等他，中午和他一起吃饭吧……还有，你是不是应该去学个车？你现在都没有车，人家哥哥都有！” 　　蒋兴盛道：“我可以配个车……我去申请一下。” 　　他之前做了很多机密研究，还不乏伤身体的，现在虽然退下来转了教职，但原先的一些待遇，还是保留的。 　　甚至他是拿双份工资的。 　　不过之前穆恬不喜欢身边有人，他们又基本只在学校里活动，他就没申请。 　　不然他应该有一个警卫，一辆车。 　　“行！”穆恬也道：“之前有人找我作同声翻译，我没去……过些日子我就去，你也可以参与几个项目……这孩子还没结婚呢，房子车子什么的，我们总要给准备了。” 　　“好。”蒋兴盛也道。 　　他年纪也不大，才五十来岁，完全可以继续研究。 　　说实话，他是喜欢做这个的。 　　两人越说越高兴。 　　却说蔡辉栋，他昨晚上丢了脸，今天就没起来上课。 　　一直到中午，他才起来，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 　　想了想，他又打算去把自己的跟班叫上，就顺道去了今天他们上课的地方。 　　结果远远的，他就看到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站在一边说话。 　　他们站的那个位置……他们在等他下课？ 　　是想跟他道歉？ 　　蔡辉栋这么想着，就朝着穆恬和蒋兴盛走过去。 　　也就是这时候，关白羽他们下课了。 　　关白羽一出来就看到了穆恬和蒋兴盛，也朝着两人走去。 第153章 　　关白羽知道穆恬他们一直在外面等着。 　　昨天刚知道他们是自己的父母的时候，他有些无措。 　　但昨天晚上石振来了一趟，却让他冷静下来，也想清楚了。 　　那是他的父母，不管怎么样，他都该跟人家好好相处。 　　所以，之前下课的时候，见穆恬期待地看着他，他直接喊了“妈妈”。 　　这话对他来说，没那么难出口。 　　毕竟他从小就知道，张秀美不是他的妈妈，之前在他这里，妈妈的形象是空缺的。 　　喊出之后……关白羽觉得这样也不错。 　　有一对父母，对他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可能是他和石振的关系。 　　关白羽很清楚，绝大多数父母，是不能接受这件事的。 　　关白羽朝着穆恬和蒋兴盛走去，但没走几步，就被班长拉住：“蔡辉栋来了！我们绕着走！” 　　班长是个爱揽事的，对班级尽心尽力。 　　所以蔡辉栋排演舞台剧，哪怕他不参加表演，一开始也忙前忙后。 　　但蔡辉栋一直对他不满意，老说他就算了，还支使他做事，让他去买饮料不给钱！ 　　他没当面计较，但确实心里不满，所以才会一口答应去关白羽那里做兼职。 　　本来这事到这里就完了。 　　说实话，蔡辉栋真要有事找他帮忙，跟他说一声，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结果蔡辉栋没找他帮忙，倒是去跟老师说他这个班长不管事…… 　　然后那个曹老师，还真的信了，指责了他一番。 　　被冤枉的感觉太难受了，班长现在恨上了蔡辉栋。 　　关白羽这时候也看到了蒋兴盛身边的蔡辉栋，停下脚步。 　　这时候过去……挺尴尬的。 　　班长道：“没想到真有教授是蔡辉栋的舅舅舅妈……他会不会让他舅舅舅妈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会。”关白羽道。 　　蔡辉栋这时候，已经喊了一声：“舅舅，舅妈。” 　　他冷着脸，一副喊得很不情愿的样子。 　　蒋兴盛以前根本没有跟外甥相处过，最近这段时间倒是相处了，但他本身性格冷淡，也没和这个外甥处出多么深厚的情谊，倒是陆陆续续，给出去了千把块钱。 　　昨晚上的事情他特地了解了一下，更是觉得这外甥脾气不太好。 　　“你怎么没去上课？”蒋兴盛问。 　　蔡辉栋表情一僵。 　　蒋兴盛道：“你父母让你来这里，是要你好好学习的，不是要你来玩的。” 　　这年头的大学，对上课什么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老师每节课都点名。 　　所以关白羽，一节课都不落下。 　　可蔡辉栋……这是上午的两节课，都没来上。 第一节 也就算了，这第二节课，还是两节课拼成一节的专业课！ 　　蔡辉栋更恼了，他昨天受了委屈，他舅舅倒好，只知道训斥他。 　　“我不舒服！”蔡辉栋没好气地说。 　　“你以后，学习认真一些。”蒋兴盛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穆恬已经朝着关白羽走去了。 　　蒋兴盛说完，连忙跟上穆恬。 　　蔡辉栋被扔下，整个人都有点懵。 　　其实，若是蔡辉栋和关白羽关系好，蒋兴盛必然是会介绍关白羽和蔡辉栋认识的。 　　他们两个又是同学，又是表兄弟，多相处有好处。 　　但蔡辉栋……之前一直在说关白羽的坏话。 　　他说的那些，仔细一想，还都站不住脚。 　　昨天他们跟李老师聊天，得知蔡辉栋的学习，其实是有些跟不上的，可他之前整天说关白羽夜不归宿做兼职不学习…… 　　更不要说今天蔡辉栋，还埋怨之情溢于言表。 　　蒋兴盛本来想跟他说关白羽的身份，都没心思了。 　　“小羽。”穆恬来到关白羽面前，就叫了一声：“中午了，我们……我们一起去吃饭？” 　　关白羽道：“好。” 　　班长之前还在担心关白羽被人家针对，结果人家来叫关白羽去吃饭？ 　　穆恬满心满眼都是关白羽，压根没注意到关白羽那些同学的表情。 　　在她心里，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人。 　　穆恬和蒋兴盛带着关白羽就走。 　　蔡辉栋呆呆地站在一边，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把关白羽带走了？” 　　“他们好像一直在等关白羽？” 　　“他们之前还给关白羽送包子。” 　　“这到底是蔡辉栋的亲戚，还是关白羽的亲戚？” 　　…… 　　跟蔡辉栋关系好的两个学生，更是不解地问蔡辉栋：“这是怎么回事？” 　　蔡辉栋哪里知道？ 　　不过蔡辉栋在蒋兴盛乃至曹丽面前说话，还会克制一点，在他们面前说话，那是一点不克制的。 　　他当即道：“也不知道那个关白羽给我舅舅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我舅舅一直帮着他，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讨好人？说起来，我舅舅都听我舅妈的，就我舅妈那样子，是不是被这个小白脸迷上了？” 　　他觉得他舅舅有点没用，以前就被他舅妈骑在头上，现在还让他去讨好他舅妈…… 　　以后休想！ 　　关白羽并不知道蔡辉栋的想法。 　　在蔡辉栋没有真的伤害他，损害他的利益的情况下，他不至于跟蔡辉栋计较。 　　他和穆恬蒋兴盛，来到附近一家高档饭店，吃自助餐。 　　关白羽在另一段人生里，和石振一起去吃过自助，当时两人为了能吃回本，吃到连石振这个肠胃特别好的，都拉肚子。 　　没办法，那时候他们还没多少钱，抠。 　　穆恬和蒋兴盛就跟他和石振不一样了，到了这样的地方，他们随意拿了点东西，就开始跟他聊天，完全不想着要吃回本。 　　关白羽羡慕这样的人。 　　穆恬他们确实不在意吃。他们会选择来自助餐厅，纯粹是因为不知道关白羽喜欢吃什么，以及这家自助餐厅，挺有名的。 　　一开始，主要是穆恬在说话，等她终于停下，蒋兴盛插嘴：“小羽，你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关白羽道，“爸……你也多吃点。” 　　蒋兴盛愣了，穆恬眼眶又是一红。 　　穆恬问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情，又提到关白羽的兼职：“小羽，听说你在兼职做打字员？会不会有点累？” 　　他们前段时间对关白羽挺关注的，自然知道关白羽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印店里待着。 　　他们知道，关白羽应该不是在店里做兼职打字员。 　　毕竟这家店所谓的老板，是关白羽的哥哥。 　　关白羽多半是在看店。 　　不过学生，还是应该学习为重，不应该折腾这个。 　　关白羽想了想道：“我不是在做打字员，其实我是在帮人申请国外的大学，申请上了，人家会给我一些劳务费。” 　　梁秦轩他们这些暴发户，也有自己的圈子。 　　而且这种圈子，攀比的风气还挺严重的。 　　而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比出国留学，更牛的事情？ 　　起初找关白羽，想要留学的，都是本身成绩不错的，最近有些压根没考上大学的人，都想出国读书了。 　　关键是关白羽跟国外认识的学长啥的聊了聊……发现他们只要愿意给钱，还真的能去国外上大学！ 　　嗯，也可以先去上高中。 　　所以他最近，都在给这些人找适合他们去的地方。 　　最好是华人多点的地方，免得他们去了，一开始没办法生活。 　　当然，他们真去了外面，语言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要过的。 　　“帮人申请留学？”蒋兴盛愣了愣：“这做起来会不会很累？会影响学习吗？” 　　“还行，我都是抽空做，”关白羽笑起来，“申请成功，他们会给我一万的劳务费。” 　　关白羽现在收的钱，其实早就不止一万了，但他没有说出来，是保守了说的。 　　可即便如此，穆恬和蒋兴盛，也被关白羽惊了惊。 　　他们儿子还在读书，就能赚一万了？ 　　“你申请成功几个了？”穆恬问。 　　“已经五个了。”关白羽道。 　　关白羽现在就琢磨着，做这个多赚一点钱。 　　然后他可以用这个钱做网站，或者开网吧。 　　接下来几年，开网吧是非常能赚钱的。 　　至于再往后……他应该会开公司，另外……他哥说过的那些公司，只要有机会，他都想去投资一下。 　　他哥不是一个喜欢投机取巧的人，一向走正道，但他不是。 　　他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路走。 　　关白羽已经成功帮五个人申请留学，也就是说，他已经赚了五万了。 　　他手上还有很多资源，比如能给人介绍高收入兼职等等。 　　蒋兴盛和穆恬在这一刻，都有点自豪。 　　但自豪之余，也有点担心。 　　他们总觉得，钱虽然重要，但是知识、理想这些东西，更加重要。 　　不过他们跟关白羽刚相认，也不会提这些。 　　关白羽有些庆幸，之前穆恬给他的那十个小包子，个头挺小的，他吃完连上两节课，虽说还没饿，但也能吃下不少东西。 　　所以他在自助餐厅“表现”很好，没有太亏。 　　至于蒋兴盛和穆恬……他们两个吃的就不多了。 　　想想就亏。 　　当然，这是关白羽心里的想法，面上……他表现地特别好，吃东西的时候，也细嚼慢咽的。 　　也就石振面前，他会完全不管自己的形象。 　　三人吃完，穆恬他们就把关白羽送到了学校，甚至送到教室门口，嘱咐了一番才走。 　　已经有学生在教室里等着上课了，看到他们，一个个都惊讶地看过来。 　　那不是蔡辉栋的舅舅舅妈吗？怎么都围着关白羽转？ 　　蔡辉栋身边的两人，用手捅了捅蔡辉栋，示意蔡辉栋去看。 　　蔡辉栋看得一肚子火气，又不想跟蒋兴盛示弱，等蒋兴盛走了，他才对关白羽道：“关白羽，你给我舅舅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你用什么事情威胁我舅舅了？你这样子做，是不是故意让我难看的？” 　　蔡辉栋觉得关白羽跟蒋兴盛他们走得近，是为了让自己没脸。 　　他也确实觉得很没脸。 　　至于蒋兴盛他们对关白羽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关白羽是不是抓住蒋兴盛他们的把柄了？ 　　“你想多了。”关白羽道。 　　“什么想多了？那是我舅舅舅妈，你整天往他们身边凑，这是什么意思？”蔡辉栋道。 　　“他们是你舅舅舅妈，也是我爹妈，亲的。”关白羽道。 　　他时间宝贵，懒得跟蔡辉栋纠缠一些有的没的，现在既然已经跟蒋兴盛他们相认，他觉得完全可以说清楚。 　　也让蔡辉栋别来找他麻烦了。 　　“你胡说什么！我舅舅舅妈根本没有孩子！”蔡辉栋怒道。 　　关白羽没说话，看着蔡辉栋。 　　蔡辉栋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他舅舅舅妈，还真有个丢了的孩子。 　　虽然他爸妈一直说，那孩子那么小就丢了，肯定养不大死在外面，再不然就是在山里过苦日子，但……那只是他爸妈的揣测。 　　如果关白羽是那个孩子……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蔡辉栋的表情僵住，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关白羽这会儿，却已经坐正身体——教授来了。 　　上完课，关白羽身边就围了一大群人。 　　班长恍惚地问：“关白羽，那两个教授，真是你父母？” 　　“是的。”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又有人问。 　　“之前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关白羽也不打算在这些方面隐瞒：“我是被人收养的，最近才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关白羽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的关系。 　　众人好奇极了，没想到这样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还能出现在他们周围。 　　还有就是……蔡辉栋竟然不知道。 　　蔡辉栋对此一无所知，之前才针对关白羽的吧？说起来，那两个教授对蔡辉栋，真的挺一般的，指不定虽然叫着舅舅，但其实是远房的…… 　　关白羽说清楚自己跟穆恬他们的关系之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本身蒋兴盛和穆恬，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一些朋友，于是等这天晚上，H大的教授，基本上都知道了关白羽是穆恬和蒋兴盛的儿子的事情。 　　曹丽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对李老师道：“这个关白羽，真的是个会想办法给自己弄好处的，他迫不及待的，就把这关系给公开了。” 　　“你这是对他有偏见。” 　　“什么偏见？我也没说他不好，就是觉得他这人，有点逐利。” 　　李老师道：“大部分人，都是逐利的。”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喜欢这些人。” 　　两人正说着，穆恬和蒋兴盛来了。 　　穆恬今天晚上，本想请关白羽到她家吃饭，但关白羽拒绝了。 　　关白羽那边有一些事情要忙。 　　而且……石振晚上可能会过来。 　　穆恬没能把关白羽叫到自己家，就干脆来找曹丽说话。 　　穆恬说了很多事情，一直在夸关白羽。 　　曹丽虽然对关白羽有意见，但也不会当面说什么扫兴话，不过到后来，她还是问：“关白羽的养父母你们见过了吗？有没有跟对方谈过？” 　　“还没有见过。”穆恬这才想起这件事。 　　“那是不是要去见见？关白羽说过什么吗？” 　　“他没说什么，倒是说他哥哥说的比较多。”穆恬道，其实他们之前跟关白羽聊天，也会避免问起关白羽以前的事情，如果关白羽跟他养父母关系很好，那……他们听了也难受，不是吗？ 　　“他还挺自立的，都不跟养父母说一声……”曹丽道。 　　人家把关白羽养这么大，吃穿用度也没亏着他，关白羽在外面找到亲爹妈了，张嘴就认，这行为，她依然看不上。 　　“他确实自立。”穆恬道，但也觉得这有点不合适。 　　不过也不着急……等关白羽放寒假，他们和关白羽一起回去看看，好好谢谢人家吧。 　　穆恬跟曹丽说话的时候，关白羽接到石振的电话，石振那边有事，不能过来了，要等明天晚上才能来。 　　“哥，你好好休息。”关白羽道。 　　“嗯，你也早点睡。”石振道。 　　石振不能去找关白羽，是因为安山镇这边，有个工程出事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亲力亲为，全程跟着工地了，手底下拉拔起几个工头来。 　　这个工地的工头，就是石大牛。 　　石大牛的儿子在安山镇这边读书，石振就把这边的工地给石大牛管了，结果石大牛给管出事情来了。 　　这事儿……要说大，也不是特别大，要说小，也不是特别小。 　　石大牛这人好脾气，手底下就招了很多老家过来的人，他家亲戚也进了工地。 　　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想着弄钱，石振有规定，要求手底下所有的工地，都用安山镇那家，他一直购买的水泥厂的水泥，结果人家贪便宜，有人上门推销便宜的水泥，就买了。 　　这样的坑，石振上辈子也踩过。 　　他当时不了解行情，以为都是水泥，一个样，有人上门推销便宜的，就买了，后来用了，才发现两种水泥，其实天差地别！ 　　盖出来的房子，质量差别也很大！ 　　他今天发现的，还不只是水泥问题！ 　　石振眼尖，凭借自己的经验，他一眼看出来……工地上用的钢筋，也细了一些。 　　他当场拿出尺子量，发现钢筋还真的细了……钢筋这种东西，价格不便宜，一个工地上的钢筋全都细一圈，能贪污掉多少钱？ 　　石振天快黑了才过来，本想看过这个工地，就去省城找关白羽，结果竟然发现了这种事情。 　　工地上的工人已经下班了，倒是石大牛和他最近高薪挖来的助手跟着他。 　　石振这个助手，是他上辈子的熟人。 　　这人不是长溪市的，他读过大学，建筑系毕业，分配到了体制内……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在体制内因为一些原因被人排挤，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钱，又因为家里人不许辞职，郁郁不得志。 　　在石振上辈子，他过了一年，实在受不了了，才怒而辞职，来长溪市这边发展，后来自己开了工作室。 　　这辈子么……石振前段时间，特地去了那边一趟，给开两千一个月工资，就把人挖来了。 　　这工资不算高，但那人原先的工资，一个月就六七百！ 　　更别说石振还许诺了做得好，年底给分红。 　　这人现在跟着石振，干劲那叫一个足！ 　　石振给关白羽打电话的时候，神情还是温柔的，等打过电话，他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第154章 　　冬天天黑的早，如今太阳早已落山。 　　农历十二月的风吹在人脸上，把那点热乎气全都带走。 　　石振打开了工地上照明用的灯泡，手上还拿着一个手电筒，面色非常难看。 　　石大牛也不安起来：“这个水泥比水泥厂那边要便宜很多，我想着能省点钱……” 　　“那钢筋呢？”石振问。 　　“我真的不知道，我……”石大牛一时间话都说不利落。 　　石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多半是石大牛手底下的人，背着石大牛做的。 　　“钢筋的事情你不知道，那换水泥，为什么不跟我说？”石振问。 　　石大牛声音哆嗦，都不敢去看石振：“你这次过来，我就想说这件事……” 　　石大牛这会儿，腿都抖起来了。 　　主要是现在的石振，让他有点怕。 　　他刚跟着石振出来打工的时候，一点不怕石振，之前也还好，但今天的石振…… 　　石大牛知道，自己这是摊上事了。 　　他也后悔了。 　　整个长溪市，最大的水泥厂，就是安山镇的这个水泥厂，这里的水泥生产出来，大部分都是送去上海的。 　　也就是说，这里的水泥不愁卖。 　　正因为这样，水泥厂的水泥的价格有点贵，这两年还涨了好几次价。 　　石大牛就是觉得价格太贵，才会听了手下人的话，买别的水泥的…… 　　石振仔细看过水泥和钢筋，最后道：“我会给你老婆打电话，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待着，明天我会报警。” 　　“石振！”石大牛懵了：“不用这样吧？！” 　　石大牛知道手底下的人贪了钱了，但是让他们还了就行了，不需要报警这么严重吧？ 　　石振道：“石大牛！我知道是个人，就不可能十全十美，所以手下有人暗地里拿点好处费，吃点回扣，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这牵扯到了工程质量！” 　　石振是真的不太在意，手底下人稍微贪点钱的，人性如此。 　　但是不能贪过分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工程质量！ 　　这是要命的事情！ 　　这个工地，给人盖的是厂房，其实水泥差一点，钢筋细一点，人老板也看不出来。 　　而且厂房不高，最后大概率不会出现质量问题。 　　九十年代，还有两千年初，各个地方盖的那些房子，质量有问题，过段时间墙体开裂地基下沉的不在少数，真倒塌的，倒是寥寥无几。 　　在长溪市，这个时代就有不少工程队，变着法子偷工减料，赚一波走人。 　　但他这里，不允许出现这种事情。 　　他想长长久久的，他想做得比上辈子更好。 　　石振的怒意显而易见，石大牛就算觉得不过是个两三层的厂房，不可能出问题，也不敢多说。 　　石大牛当了包工头之后，石振是给他配了手机的，他让石大牛把手机拿出来，给石大牛的老婆打了个电话，说是石大牛跟他一起，晚上不回去了，就开着车，载着石大牛到了长溪市，白石建筑的总部。 　　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办，石振需要想一想。 　　另一边，关白羽等石振挂了电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石振早上离开前，就跟他说了，晚上会来找他。 　　他当时还觉得没必要——石振真要这么做，太累了。 　　但石振想来……他也不可能拦着。 　　可现在石振突然不来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石振没跟他说为什么不来。 　　一般来说，石振遇到事情，都会跟他说，这次他没说原因……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比较麻烦的事情。 　　还有很大概率，是生意上的事情。 　　石振这人……就是有点报喜不报忧。 　　关白羽想了想，起身锁好门，在外间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 　　他最近，已经给打印店和后面他的办公桌之间，加了玻璃隔断，门还能上锁。 　　外间的钥匙，做兼职的人，还有戚晓武都有，打印生意他不在，也能继续下去。 　　他离开一个周末，关系不大。 　　关白羽打了辆车去省城汽车站，也是巧了，还有一班去J市的车，会途径长溪市。 　　关白羽买票上车，晃晃悠悠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长溪市。 　　这时长溪市的车站还没搬，位置挺靠近市中心的，关白羽从车站下去，就看到有一排三轮车在车站门口等客人。 　　他没急着上车，先给石振打了个电话。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但关白羽的电话，很快就被人接起：“喂，小羽，有事吗？” 　　“哥，你在哪里？”关白羽问。 　　石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小羽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我就行，不能骗人！” 　　石振道：“我在公司大楼。” 　　关白羽挂了电话，就上了一辆三轮车。 　　另一边，石振愣了一会儿，对自己挖来的那个助手说：“我弟弟要来了。” 　　这个被石振用两千一个月的薪水挖来的人，叫段宏明。 　　他比石振大五岁，跟着石振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上手了很多工作。 　　他觉得石振这个老板挺厉害的，就只有一点让他不能理解。 　　他这个老板，对他弟弟宠爱得不行，每个星期都要大老远去见人。 　　今天他们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结果他老板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还说明天要去省城……一般人就算对对象，都没有这样的。 　　现在的话…… 　　他老板的弟弟，也是个奇葩啊，他老板没去，他就大晚上来了！ 　　刚结婚的小夫妻都没他们这么黏糊！ 　　段宏明有些无语，然后不过十分钟，关白羽就来了。 　　石振在门口等着，一见到关白羽，就递给他一个热水袋，又道：“你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就来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 　　白石的总部大楼里，也就三个人在，看着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关白羽松了口气，问石振：“哥，到底怎么了？” 　　石振道：“有人换了工地上的钢筋，水泥也被换成了质量差的……刚换不久，事情还是好解决的，我就想着要趁此机会，整顿一下公司，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哥你想怎么做？”关白羽问。 　　石振道：“我打算明天报警，再把电视台的人叫过来，我当众砸墙。” 　　关白羽略一思索，就知道石振想的是什么了，立刻冲上去抱住石振：“哥，你太棒了！这个主意好！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白石建设，对工程质量要求高！” 　　“恩。”石振笑起来。 　　他刚才跟段宏明说过这件事，段宏明有点担心，怕这么做会坏了白石建设的名声。 　　关白羽倒是立刻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关白羽道：“哥，这事之后，公司管理也要抓一抓了，你最好找几个这方面的人才。” 　　“我会的。” 　　“哥，我之前就找了一些资料，你可以看看，”关白羽把自己带来的资料拿出来，又道，“不急着今天看，你明天再看，快去睡吧。” 　　石振道：“我今天不打算睡了，这样明天看起来憔悴一点。” 　　“你一晚上不睡，能有多憔悴？快去睡！大不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化妆。”关白羽道。 　　石振都懵了：“这就不用了……” 　　“去睡！”关白羽又道。 　　石振开车，把所有人拉到了自己买的那房子，就是赵秋娟住着的那套，然后让石大牛和段宏明两个人在客房住下，自己和关白羽睡了主卧。 　　很晚了，两人进了卧室，相拥而睡，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石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很好。 　　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刮胡子，但被关白羽拦住了：“胡子多好，不能刮！” 　　不仅如此，关白羽还把石振昨天穿过，换下来之后他找东西压着的衣服拿出来给石振穿，接着又抓乱了石振的头发。 　　不错！ 　　石振前天晚上去了他那里，昨天早上匆匆来这边，就没有刮胡子，今天还不刮……最近石振的胡子挺能长的，已经冒出一截了。 　　再搭配上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看着就有点颓废。 　　关白羽道：“等下我去买个洋葱，你擦一擦眼睛，就完美了。” 　　石振：“……”洋葱这玩意儿，他真的不是很想要。 　　石振这么一副颓废样子出去，就把正在做早餐的赵秋娟吓了一跳：“阿振，你没事吧？” 　　石振道：“我没事，对了姐，昨天小羽回来了，还有石大牛和段宏明也住在这里……你出去买点吃的，记得买点生馄饨，别的就随便了。” 　　他说着，给了赵秋娟二十元钱。 　　关白羽回来了？赵秋娟有点好奇，但没多问，转身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赵秋娟就回来了，怕一群大男人吃不饱，她买了很多。 　　多买吃不完可以下次吃，不够吃就不好了。 　　当然，石振交代的馄饨，是不会少的。 　　小馄饨若是让人煮好了端过来，容易糊，石振这才要的生馄饨，然后给关白羽煮。 　　昨晚上石大牛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段宏明跟他一起睡，同样睡不着，一直到凌晨才眯了一会儿，也就起晚了。 　　起来一看，他就见桌上放着不少吃食，而石振正在厨房煮东西。 　　段宏明：“……” 　　石振高高大大的，在厨房里，看着怪怪的。 　　当然最怪的是石振那个弟弟，他一个大男人，缠在石振身边，给石振喂小笼包。 　　然后石振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就吃了十来个。 　　这吃个包子，还要喂？ 　　段宏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至于石大牛，他还恍恍惚惚的，整个人看着，状态比石振还要糟糕。 　　这时候，赵秋娟道：“包子在桌上，你们快吃吧……我煮了点粥，你们要吃么？” 　　“谢谢。”段宏明看到赵秋娟，有些吃惊。 　　他跟着石振有段时间了，公司里进进出出的，自然也见过赵秋娟。 　　没想到赵秋娟竟然住在石振家里！ 　　这是石振的女朋友？ 　　也不怪段宏明这么想，主要是石振的表现，就像是有女朋友的。 　　他还见石振去买计生用品。 　　不过石振对这个女朋友，好像不是很上心的样子，都没有对弟弟好！ 　　正想着呢，他就见石振端了两碗馄饨出来，跟他弟弟一人一碗。 　　石振还管这个女朋友叫姐：“姐，馄饨还有一些，我放冰箱了。”之前他问赵秋娟要不要，赵秋娟说不要，他就没给赵秋娟煮，剩下的放冰箱，这两天赵秋娟和石婷两个人，可以吃掉。 　　最近石婷周末常常住他这里，不过她周六上午有课，所以要下午才过来。 　　“好，”赵秋娟应了，又道，“阿振，我去上班了。” 　　“嗯。”石振应了一声，跟关白羽一起吃东西。 　　段宏明和石大牛，当然也注意到了石振的胡茬和乱发。 　　段宏明正想安慰一下石振，就见已经吃了十个小笼包的石振，又干掉两个大包子，还把那碗馄饨吃了。 　　老板胃口这么好，看来是不需要他安慰的。 　　等吃完，石振载着他们去买了个洋葱…… 　　段宏明：“！！” 　　老板不愧是老板！ 　　石振他们到工地上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工人们都来了。 　　石大牛不在，大家都懒懒散散的，明明到时间了，但并没有开始工作。 　　也就是这个时候……因为石振报警，警察来了…… 　　工地上的工人都有点茫然，石振和关白羽这时候从车里出去，跟警察说明了情况。 　　水泥这个事情，石振不打算深究，他报警，主要是说有人换工地上的钢筋。 　　正说着呢……本地电视台的人，也来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各个地方，都有本地电视台，这些本地电视台，还很受追捧。 　　别的不说……本地台至少信号好啊！ 　　石振这次，就特地联系了本地电视台的人过来采访。 　　“我们白石建设的宗旨，就是抓好安全，质量第一，这次有人偷换钢筋，我们绝不姑息！” 　　“已经建好的墙，用的是不合格的钢筋，我会让人全部拆除。” 　　“白石建设，决不能盖出不合格的工程来！” 　　…… 　　石振眼眶通红，头发凌乱，衣服也很皱，对着镜头，说得义正言辞。 　　说完就让人砸墙。 　　石振和手下的工人一起，“哐哐哐”的，硬生生把这几天砌的墙，全都砸了。 　　记着随机采访了一些人，毫不例外的，找上了卖相特别好的关白羽。 　　关白羽道：“我们老板是昨天得知这件事的，一晚上没睡，最终做了这个决定，毕竟我们要为大家的安全负责……” 　　关白羽满脸认真，说了很多，当然，没少提白石建设。 　　他昨天听石振说了这个方法，就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宣传方式。 　　而且石振这么做，也能让自己手底下的人，以后不敢乱来。 　　当然，他们虽然报警了，但不打算起诉对方，只要那些人赔偿损失，就可以了。 　　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第155章 　　本地台绝对是长溪市的人，晚上最喜欢看的台了，尤其是最近，本地电视台正在放一部香港电视剧，每天晚上六点开始放，一直放到八点多，连放三集中间都没广告！ 　　整个长溪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这个电视剧。 　　此外，本地电视台的新闻，大家也喜欢看，毕竟这新闻，很多是本地的，被采访的人还常常说方言，让年纪大的人特别有代入感。 　　说起来，有时候本地电视台来采访，本地人瞧见了，还会想尽法子挤过去，就为了能在录像机里留下一个影像，上一回电视。 　　之前有一次，电视台到安山镇拍一家包子店，石大林就特地挤过去了，晚上看电视，在围观群众里看到自己，他说不出的高兴，可惜画面一闪而过，他又没有相机什么的，以至于没来得及把画面保存下来。 　　今天，吃过晚饭，石大林和赵美云就窝在小店里，开了电视机，看本地台。 　　这个电视台，白天是啥也没有的，就只有晚上才开播。 　　最近石婷去长溪市读书了，周末就放一天半，常常不会来，赵秋娟也在长溪市，至于石振……石振时不时会过来看看他们，但大部分时候，是忙得没影的。 　　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回家也没事做，基本上会在店里待到八点多，然后回家洗洗就睡了。 　　起初孩子们全都不在身边，两人都有点不适应，但后来时间长了…… 　　他们突然发现，这两个人过日子……还挺舒服的！ 　　别的不说，就说做饭，以前人多，总要做好几个菜，现在人少，肉片鸡蛋蔬菜什么的，好几样混一起炒一个，他们两人就够吃了。 　　他们本就不是多挑剔的人。 　　本地电视台的新闻，就只有半小时，因为本地新闻少，有时候干脆会介绍本地的一些东西。 　　诸如安山镇有家包子店的包子很好吃之类。 　　此外，哪家店有活动什么的，新闻里也会放。 　　就说前几天，因为赶上元旦，电视台一直在放本地各个地方，都是怎么欢庆元旦，迎接新年的，里面就拍了安山镇的公园——那里装饰了很多漂亮的小红伞。 　　赵美云对这些新闻没啥兴趣。 　　但现在才五点半，这个点，所有的电视台都没有电视剧放，她就跟着看新闻，顺便等自己心心念念的电视剧。 　　一边等，赵美云还一边织毛衣。 　　她原先是不会织毛衣的，最近才开始跟着这边的人学织小孩子的毛衣。 　　虽然暂时她一件成品都没有织出来，但已经开始幻想赵秋娟的孩子能穿上这些小毛衣了。 　　赵秋娟最近谈了个对象，这事儿她已经知道了。 　　“婷婷又不回来，真是的，她都不想家的吗？”赵美云对石大林道。 　　“下星期她就回来了。”石大林道，石婷倒也不是一直不回来的，都是隔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主要还是回来麻烦。 　　她要回来，放学后要先坐公交车到长溪市汽车站，再在那里等公交车，坐到安山镇，然后再走半小时才能回家。 　　这么一趟下来，至少两小时。 　　有时候人多公交车挤，三小时也正常。 　　周六中午放学，回家就晚上了，第二天中午又要出发回去……实在累人。 　　她住石振那里就不一样了，星期六放学之后，一趟公交车就能到家，然后冰箱里随便找点吃的，就能躺着看电视了，还能跟同学约了，在安山镇玩。 　　更棒的是，星期天她还能等吃过晚饭，再让赵秋娟或者石振送她去学校。 　　“今天，我们电视台接到群众打来的热线电话，说是安山镇一处工地，因为存在质量问题，引来了警察……” 　　有工地存在质量问题？ 　　石大林和赵美云立刻看了过去。 　　同一时间，石大山家。 　　最近天冷，石大山夫妇晚上就不出去卖炸串了，就连石星朝，晚上也不收发毛衣了。 　　当然石星朝会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方米颜快生了。 　　之前石星星觉得自己哥哥太过分，方米颜怀孕了，还让干这干那的……还真没有。 　　石星朝再抠，也是喜欢自己的孩子的，事实上，他平常对身边人，比对自己更大方一点。 　　不过即便他已经“大方”了，还是很抠，所以大家看不出来。 　　如今方米颜肚子大了，石星朝每天都之让她给自己打打下手，然后骑着三轮车，载着她来来回回的。 　　他可没让方米颜干哪怕一点重活！ 　　石星朝和方米颜还没有买电视机。 　　其实他们当初盖房子，就没清空存款，盖完这么久，又存了不少钱，但他们就是舍不得花，想要把钱存着。 　　所以吃过晚饭，他们就来石大山这边蹭电视看，看完了再回去睡觉。 　　当电视里提到有工地的工程质量出现问题……石大山一家，全都看了过去。 　　那工地一出现，石星朝就惊了：“那不是石振的工地吗？” 　　那确实是石振的工地，竟然出现质量问题了，还有人报警，有人找来了电视台！ 　　这可怎么办！ 　　石大山家的人都着急了。 　　另一边，石大林和赵美云也着急了。 　　可是他们刚着急完，就看到现场的人说，是石振报警的。 　　石振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工地出了质量问题，他还报警？ 　　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么？ 　　等石振说要砸墙，他们更是有点懵。 　　其实那钢筋就细了一点点，不怎么看得出来，而且这厂房，也不是全都用钢筋浇筑的，用钢筋浇筑的，就只有几根柱子而已。 　　而现在石振他们不止砸柱子，连墙都敲了。 　　按照石振的意思，就是不合格的工地，就要重新做！ 　　石大林和石大山他们，看得心疼不已，毕竟这都是钱！ 　　但心疼之余，又有点自豪。 　　他们家的人，做事就是这么认真！不允许一点质量问题出现！ 　　“这孩子，就是认死理。”石大林感动地对赵美云道。 　　赵美云泪花都出来了，是因为心疼，也是因为别的：“是啊……” 　　石大林他们这一下下砸墙，也是砸在他们心上，让他们心痛。 　　但长溪市其他看着电视的人，就不一样了。 　　一开始听人说有工地存在质量问题，他们都很生气，义愤填膺，就想着要那个工地的负责人受到惩罚。 　　结果，竟然就是那个负责人报警的？ 　　那人报警就算了，还打算把不合格的地方全都拆了？ 　　明明那新闻看着普普通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看得心情激动。 　　也都记住了一个公司的名字——白石建设。 　　长溪市，很多地方，都有人在讨论白石建设：“这个公司看起来不错啊。” 　　“那个小伙子看着就可靠。” 　　“质量不好就砸了，真好。” 　　“这名字我有点熟悉……” 　　…… 　　大家正说着呢，新闻里又拍到了白石建设的办公楼。 　　主持人还介绍起来：“白石建设是我市一家专门从事工程建造的公司，之前，白市建设的总部，就因为用了很多新型材料，让人眼前一亮……” 　　这时候，画面还拍到了白石建设门口的玻璃桥。 　　长溪市很多人，都慕名去走过那个玻璃桥。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里就是白石建设的总部！” 　　“怪不得我觉得这个公司听着眼熟！” 　　“原来是这个公司！” 　　“我去走过那个玻璃桥！” 　　“这公司真不错！” 　　…… 　　去过石振那个办公楼的人纷纷道。 　　没去过的人见电视里拍出来的画面，也开始感兴趣了：“那个是玻璃桥，玻璃上面能走人？” 　　“看起来真不错。” 　　“我也想去看看。” 　　…… 　　这个晚上，在长溪市，有无数人知道了白石建设，他们对白石建设的印象，就是这个公司很注重工程质量。 　　所以他们盖出来的房子，肯定不会差。 　　当然了，也有少部分人关注点与众不同：“白石建设那个老板看起来真年轻……结婚了吗？” 　　“他好帅啊！” 　　“他公司那个员工看起来也很帅。” 　　…… 　　甚至还有关白羽以前的同学，认出了关白羽：“那是关白羽和他哥。” 　　“关白羽不是去读大学了吗？怎么还成了白石建设的员工？” 　　“那是他哥的公司，他出镜了一下吧！” 　　“而且本来就是周末啊！” 　　…… 　　说着说着，一些曾经接受了“关白羽很穷”这个洗脑包的人，也有点傻眼：“不是说关白羽很穷吗？他家开公司的，穷？” 　　所以他们当初曾经跟一个富二代一起上学，可惜错过了结交人家的机会！ 　　对了，新闻里还说梁父的玻璃厂的新厂，就是白石建设建造的，所以关白羽和梁秦轩，人家就是富二代扎堆玩儿吧！ 　　他们那时候被人骗了！ 　　这时候大学招生很少，哪怕是市一中，也有很多人没有考上大学。 　　这个大学，还是包括大专的。 　　孙琪琪和邱芸欣都考上了大学，李东晨却没有考到……巧了，当初很多跟关白羽有关的传言，都是他说出来的。 　　现在看来，都是他编造的…… 　　邱芸欣的父母，就这么想。 　　李东晨其实早就把邱芸欣喜欢关白羽的事情，告诉邱芸欣的爸妈了。 　　当时他还把那些他曾跟孙琪琪的奶奶费萍说过的话，都跟邱芸欣的父母说了一遍。 　　当然了，他也跟邱芸欣的父母说了，让邱芸欣的父母别跟邱芸欣说他告状的事情。 　　邱芸欣的父母确实没跟邱芸欣说这件事，他们怕影响邱芸欣的学习。 　　但他们肯定是不想邱芸欣跟李东晨嘴里那个家里很穷的男生在一起的，相比之下，倒是李东晨知根知底。 　　最重要的是，他们女儿不喜欢李东晨。 　　既然这样，让李东晨和他们女儿在一起，是安全的，总比他们女儿惦记着那个关白羽强。 　　不过后来关白羽考得那么好，现在更是……他们也意识到了，李东晨在骗人。 　　他们倒也不后悔当初做的事情，他们女儿要是早恋，估计就考不上大学了。 　　不过李东晨这个人……还是远着点吧！ 　　电视里的新闻正在播放的时候，石振和关白羽刚刚忙完，正在请人吃饭。 　　今天上午，他们报了警，请了电视台的人来采访，等终于忙完，还请这些人吃了一顿饭。 　　今天下午，他们则忙公司里的事情，还去电视台走了一趟。 　　现在到了晚上，他们又请了一些长溪市的大人物吃饭。 　　席间，少不得有人夸石振。 　　这次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石振有那么一点作秀的成分在。 　　但他砸墙这事儿，不是假的。 　　而且他这么做了之后，以后他做工程，就不能偷工减料了，不然被发现，他肯定会得到反噬。 　　这么宣传自己，有好处，也有坏处。 　　不过年轻人有冲劲，还确实一心把质量做好……大家还是对他很满意的。 　　石振酒量不好，他上辈子爱面子，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这件事，偷偷练，这辈子倒是不在意了，有人敬酒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说。 　　关白羽也道：“你们不知道，我哥看着高高大大的，其实一杯倒，这一杯还是啤酒！他平常连甜酒酿都不敢多吃，就怕醉了！” 　　众人哈哈大笑，也有让石振练练的，但没人劝酒了。 　　这顿饭，也算是吃的宾主尽欢。 　　不仅如此，第二天，石振和关白羽去公司的时候，就发现公司门口多了很多慕名来玩的人。 　　还有不少人联系他们，想要石振去给他们盖厂房或者别的。 　　昨天上了个新闻，而这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石振心情挺好的。 　　关白羽也一样，不过他想得更多：“哥，你要不要找几个人，专门为白石做广告？” 　　石振微微一愣，随即道：“确实应该筹备起来。” 　　打广告确实很重要，在他后世，一个房企如果被本地人认为他们的房子质量是可靠的，那么他们的房子，卖得绝对比别人好。 　　还能卖得比别人贵。 　　他现在主要是给人做工程，但将来……肯定是要开发楼盘的。 　　他要让关白羽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绝对不缺钱！ 　　从现在开始，白石建设，就应该有个好名声。 　　石振和关白羽商量起来。 　　他发现，关白羽虽然不像他，知道往后二十几年的事情，但是他的想法很超前，就是有时候……也会有点偏门。 　　不过这也没什么。 　　石振和关白羽一起待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石振才开车，送关白羽去省城。他还打算在省城住一晚上。 　　关白羽这个周末回了长溪市，这件事，他是跟穆恬和蒋兴盛说了的。 　　他周五晚上回的长溪市，周六上午给穆恬打的电话。 　　穆恬当即表示要来长溪市，说是要见见他的养父母。 　　他的养父母没什么好见的，而且这个周末他们很忙，根本没空接待穆恬他们，关白羽就说自己有事，让穆恬他们不要过来。 　　穆恬打完电话，跟蒋兴盛聊了聊，就觉得关白羽会这样，应该是想先跟养父母说一声，以后再把他们介绍给他的养父母。 　　两人都挺期待，就等着关白羽回来。 　　结果，他们星期天下午去关白羽的打印店，竟得知关白羽还没回来，给关白羽打了电话之后，才知道关白羽要等晚上才回来。 　　这样啊…… 　　穆恬和蒋兴盛刚跟关白羽相认，恨不得关白羽天天在他们眼前待着，吃过晚饭，就又来打印店这边了。 　　关白羽还没回来。 　　两人去看了个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往回走的时候，才远远地，看到关白羽和石振进了打印店的门，两人一进去，还立刻把门关上了。 　　离得有点远，穆恬都没来得及打招呼，有些迟疑着要不要去敲门。 　　“快十点了，他们估计也要睡了……我们明天再来找他吧。”蒋兴盛道。 　　关白羽他哥跟着关白羽进去了，今天估计会住在这里。 　　他们过去的话，这两人肯定要招呼他们，他们就不过去了，让这两人早点睡吧。 第156章 　　石振和关白羽，并没有早点睡。 　　前两天太忙了，他们都没亲热一下，现在可以补上。 　　在另一段人生里，关白羽很少表达自己的感受。 　　一方面，是他习惯了——他从小就是表达了自己的感受，也完全没用的。 　　另一方面……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石振，有些时候他会不受控制地去讨好石振。 　　他知道石振喜欢自己，但还是很难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来让石振知道。 　　但如今，石振的行为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也就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石振了。 　　石振技术不好，他也会光明正大地嫌弃。 　　如此一来，某些时候他们也就可以更加愉快。 　　两人抱在一起，才开始说穆恬和蒋兴盛的事情。 　　石振道：“抱歉，上辈子我没有帮你去查，要是查一查，也许你那时候就可以和他们相认……” 　　“其实那时我已经知道我不是孙家人了，就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关白羽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石振一愣。 　　关白羽道：“就……车祸前一个月。” 　　其实那段人生里，他和石振起初很甜蜜。 　　中间老夫老妻了，但各忙各的，也很和谐。 　　就最后两个月，因为忙之类的原因，两人都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偏偏他们还挺克制，没有真的吵起来…… 　　关白羽想起那些事情，已经没啥感觉了。 　　石振倒是愣了，那时候关白羽脾气不好，是不是还跟这件事有关。 　　要是关白羽没死…… 　　关白羽是因为他死的。 　　把关白羽抱紧，石振又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关白羽道：“我们找个时间……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们吧。” 　　“好。”石振亲了关白羽一口。 　　石振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他回到长溪市之后，先去处理了公司的一些事情。 　　换钢筋的，是石大牛的亲戚，这人其实不止换了钢筋，他还伙同了一些人，偷水泥出去卖。 　　就连石大牛换水泥，也是他怂恿的，就是为了拿回扣。 　　他跟着石大牛，才干了也就几个月，却已经贪污了几万块。 　　这钱，石振要回来了，同时他也辞退了不少人，就连石大牛，也不能当工头了，只能继续做一个普通的泥瓦匠。 　　对此，石大牛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没经历过啥事儿，一开始石振那么严肃，还不让他回家，他以为自己要坐牢了。 　　最后不用坐牢，石振还留他下来干活，他松了一口气。 　　至于他的亲戚……石振也没把人送牢里，只让那些人把钱还回来……他觉得这是应该的，也就没有帮着那些亲戚，等这些人走了，还觉得清静不少。 　　之前那些人在工地上，仗着是他亲戚不干活，还一直让他帮忙把孩子送去学校什么的……他哪有那么大能耐！ 　　现在啥事都没了，挺好。 　　那个工地石振找了别人管着，然后整个工地的纪律都好起来，所有人都认真干活了。 　　其他几个工地，其实也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被他这一手惊住，那些人也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石振带着段宏明，马不停蹄地忙起来，连着忙了好几天，天天加班，才把事情忙完。 　　然后他就觉得……段宏明真好用！ 　　上辈子他那些老乡，里面能用的人真的没几个，那几个人，也都比不上段宏明能干。 　　等有机会，他一定要多挖几个人来帮他。 　　星期四这天，忙完的石振对跟着他加了好几天班的段宏明道：“明天给你放个假，你好好休息……星期六记得去公司，到时候我不在，要你看着点。” 　　段宏明问：“你周末又要去省城？” 　　“嗯。”石振道。 　　“你对弟弟真惦记。”段宏明又道。 　　石振笑了笑，那可不是他弟弟，是他媳妇儿……能不惦记么？ 　　石振交代完，就出门了。 　　石振有时候，是会顺带把赵秋娟带回家的，但今天没有，段宏明出来见赵秋娟还没走，有些好奇：“你没跟老板一起走？” 　　“他要去安山镇。”赵秋娟笑了笑。 　　原来如此！段宏明对着赵秋娟笑笑，离开了。 　　石振确实去安山镇了。 　　他这几天都很忙，都没去看过石大林他们……不过他接到过石大林他们的电话，问他砸墙的后续。 　　听他说没什么事情，石大林他们也就放心了。 　　石振到了石大林他们的小店里。 　　天已经黑了，石大林和赵美云正在看电视剧，看到他，两人都特别高兴。 　　他们笑眯眯地招呼石振，把小店里的零食拿出来给石振吃。 　　石振道：“不用了，我刚吃过晚饭不久，还不饿。” 　　他心情有点沉重，他打算把自己和关白羽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 　　上辈子，关白羽在世的时候，他一直没说。 　　后来关白羽去世……他父母还有石婷他们，肯定是知道了的。 　　他那时候状态特别差，更不要说，还有赵冬娟呢。 　　赵冬娟肯定说出来了。 　　只是，他那时候的状态太差了，所以石大林石婷他们，在他面前什么都没提。 　　之后他们提过让他结婚，他不同意，他们也就作罢了。 　　这辈子…… 　　石振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他们到最后，肯定是会接受的。 　　不过应该会很难受。 　　店里是不是会有人来，石振也就没有说这件事，只说了一些他公司最近发生的事情。 　　“上次上新闻，对我的公司来说，其实相当于打广告，公司知名度增加了很多，对我是有好处的。”石振给他们解释那件事。 　　“原来这样啊！”石大林他们听了，都觉得很厉害。 　　石振等他们看完电视剧，又陪着他们把店收拾好。 　　石大林他们是骑三轮车来的，这车要骑回去，石振就让他们先走，自己开了车，在后面慢慢跟，一直跟着他们回去。 　　十几年后的安山镇，都没地方停车，稍有不慎还会被贴罚单，现在倒是到处都能停。 　　石振停好车，跟着石大林他们上楼。 　　石振在石大林他们这边，是没有房间的，他偶尔在关家村这边留宿，也会住关白羽的老房子。 　　今天他跟上来…… 　　石大林也感觉到不对了：“阿振，你是不是有事？” 　　石振道：“是的，爸，我有事跟你说。” 　　“啥事啊？”石大林问，“是不是你公司缺钱了？我这边有点钱……” 　　石振道：“不是……爸，小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了，他亲生父母是大学教授。” 　　石大林懵了：“他不是你姨妈的孩子吗？” 　　“不是，他跟我没关系，之前是我骗你们的。”石振道。 　　石大林傻了，也搞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他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美云就没忍住问出来了：“阿振你为啥骗我们这个？” 　　石大林道：“对啊，你为啥骗我们这个。” 　　石振道：“我看上他了，就找了个理由接近他。” 　　石大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儿子说的啥？ 　　石振的表情很严肃，明显没有在开玩笑：“爸，我喜欢男人，看上了他，就哄他跟我在一起了，为了方便在一起，才说他是我表弟的，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石大林：“……” 　　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都傻眼了。 　　石振却还在说：“我们早就在一起的，所以他上大学，我每个星期都去找他。” 　　“那现在……现在……”石大林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他理解不了这样的事情。 　　咋会有男人喜欢男人？ 　　这不对啊！ 　　“现在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句……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过日子的。”石振说完，就没有再说，等着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消化这件事。 　　石大林和赵美云都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呆了一会儿，石大林问：“那你不结婚了？” 　　“嗯，除非哪天男人跟男人能结婚了。” 　　“男人跟男人哪能结婚？那孩子呢？” 　　“没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老了怎么办？” 　　“我有钱。”石振非常肯定。 　　石大林喃喃道：“怎么这样啊……怎么这样啊……” 　　至于赵美云，她现在只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大的事情，她可不敢插手。 　　“爸……时间不早了，你洗个澡，睡觉吧。”石振劝石大林。 　　石大林一直不太管他，自他妈去世，更是再没有打过他，或者教训过他。 　　这几年，石大林更是处处听他的，以至于现在……石大林应该是很生气的，但不知道要怎么教训他。 　　石振打算先离开，让石大林缓缓。 　　石振走了，石大林和赵美云没有拦住他。 　　另一边，段宏明有点懵。 　　他最近这段时间跟着石振，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这样，明天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今天晚上他就打算犒劳一下自己，出来吃点宵夜。 　　他最喜欢一家店的鸭汤面，大冬天的热乎乎来一碗，吃着那叫一个舒服。 　　可现在……他刚吃着呢，就见赵秋娟和一个男人，手牵着手从远处走来。 　　等等，他们老板去了安山镇，赵秋娟就跟人出来约会了？ 　　这是不是不太好？ 　　段宏明正纳闷，就见赵秋娟和那人走了进来。 　　看到他，赵秋娟有点惊讶，然后腼腆地笑了笑，就跟身边的男人开始说话了。 　　见赵秋娟这么个态度，段宏明就知道自己之前，恐怕猜错了。 　　这人应该不是石振的女朋友。 　　不然……不可能都被他抓包了，还只有害羞，没有其他情绪的。 　　突然想到石振一直叫赵秋娟姐…… 　　段宏明琢磨着，赵秋娟估计是石振亲戚家的姐姐，至于和石振住一起……她是不是顺便在给石振做家务搞卫生啥的？ 　　他不觉得赵秋娟是石振亲姐，也是有原因的。 　　石振和赵秋娟，一点都不像。 　　倒是关白羽，他头一次看见，就觉得他跟石振有点像。 　　也不是五官像，主要是给人的感觉什么的，特别像。 　　就是吧……现在排除了赵秋娟，石振那个秘密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赵秋娟看到熟人有点不好意思，然后问面前的男人：“阿富，你要吃什么？” 　　赵秋娟对面的男人道：“鳝鱼猪腰面，再来一盘卤鸡爪。” 　　这边的面种类很多，大部分人来吃面条，都是要一个浇头的，比如吃个鳝鱼面，或者吃个鸭汤面。 　　这鳝鱼猪腰面，就是两个浇头了，价格翻倍。 　　这也就算了，鳝鱼面猪腰面本身价格就很贵，两样一起那就…… 　　这人估计赚不少，或者家里有钱。段宏明暗暗羡慕。 　　他虽然拿两千一个月，但要给父母寄钱，要租房子，开销挺大的，压根不敢乱花。 　　没办法，这工作不稳定，他肯定要攒钱。 　　正这么想着，段宏明就见赵秋娟跟店家要了一碗鳝鱼猪腰面，一篇卤鸡爪，又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肉丝面。 　　这也就算了，还是赵秋娟拿钱来付的。 　　段宏明：“……”这不对啊！ 　　段宏明还剩半碗面条，但这时候吃面的速度，不自觉地放慢。 　　然后他就听赵秋娟对面那个男人对赵秋娟道：“你怎么就吃个肉丝面？这么小气。” 　　“我也不饿……” 　　“这样给人看到了，都不好意思。”那人道，“你啊，就是山里人，不行。” 　　赵秋娟低头不语。 　　这男人还在念叨着：“你应该多去买点衣服，打扮一下，你看看你，身上一件名牌都没有，我以前的女朋友，穿衣服都穿一百多的。” 　　“跟她们比，你差多了。” 　　“这个舍不得那个舍不得，上不了台面。” 　　“也就我看得上你。” 　　…… 　　段宏明这人脾气不太好。 　　他当初被排挤，就是因为他看不惯一些“惯例”，还给说出来了。 　　这些年他改了一些，但这会儿还是有点不能忍。 　　主要是自从他把赵秋娟当成石振的秘密女友，就不自觉地多关注了一点，平常也会跟赵秋娟打个招呼啥的。 　　这些天他和石振忙，整天在总部大楼待着，赵秋娟还给他们烧水做饭。 　　“赵秋娟。”段宏明叫了一声。 　　“嗯？”赵秋娟好奇地转过头来。 　　“这男人给你买过衣服吗？”段宏明问，他觉得自己找事之前，最好把事情弄清楚。 　　“没有……”赵秋娟道。 　　“知道了。”段宏明看向那个男人：“你前女友那么好那么有钱，你找你前女友去啊！” 　　“花女人的钱还嫌弃人家，软饭硬吃你还有脸了你？” 　　“想让女朋友穿一百多一件的衣服，你给他买啊！” 　　“还嫌弃人家上不了台面，我看你这个花女人钱的，最上不了台面！” 　　…… 　　段宏明一顿输出，觉得特别爽，石振拉着他加班好几天的怒气，全没了。 　　那男人倒是怒了：“你谁啊你！” 　　说完，他想起了什么，又看向赵秋娟：“赵秋娟，这是不是你姘头？好啊你，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还脚踏两条船！” 　　赵秋娟眼眶红了，委屈地不行。 　　“张嘴就诬陷人，你也好意思！我就是看不过去而已！还有你这种，也能算船？就一有钉子的木板！”段宏明道。 　　“好，很好！赵秋娟，你这种人我伺候不起，再见！”这男人说完就走，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指着赵秋娟去追他。 　　赵秋娟确实有点想去追，但被段宏明叫住了：“赵秋娟，不会这么个人，你还要去追回来吧？” 　　赵秋娟停下脚步不动了。 　　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觉得有点不对味，但是……但是……她年纪大了，而且这个男人是长溪市本地人…… 　　“你的面来了！”段宏明又道。 　　赵秋娟回过头去，就见自己要的鳝鱼猪腰面端上来了。 　　这是花了不少钱的，她追出去，这钱不就白花了？ 　　赵秋娟坐下了，又有点纠结——她点了两碗面，这…… 　　大晚上的，这家店就店家一个人在忙活，煮面的是他，端菜的也是他。 　　段宏明道：“老板，肉丝面还没煮吧？我们不要了，吃不完。” 　　“好咧。”老板道，爽快地从兜里掏出钱，还给赵秋娟。‘ 　　段宏明指了指那碗用料十足的面条：“来，快吃！你说你，有钱自己吃点好的不行么？干嘛请个嫌弃你的人吃？” 　　赵秋娟很容易被人说动，仔细想想，还真是…… 　　段宏明又道：“你就算要扶贫，也可以扶我啊！” 　　他说着，就拿了赵秋娟买的卤鸡爪啃。 　　这卤鸡爪早就端上来了，不好退。 　　赵秋娟：“……”她不是扶贫，她是要找对象啊！ 　　面店不远处，有个男人也傻了——赵秋娟怎么没有追出来？ 第157章 　　夜深了。 　　赵美云年纪大了，晚上都会起夜。 　　这天她半夜起来，就见身边没人。 　　她上了厕所，走出卧室，才见石大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赵美云也不知道说啥好，她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被子，抱给石大林：“大林，别冻着了。” 　　石大林是穿了衣服出来坐着的，但在沙发上坐久了，还真的有点冷。 　　他把赵美云拿出来的被子裹在身上，叹了口气。 　　他有点想抽烟，但他早就戒烟了，家里没烟，最后只能干坐着。 　　他儿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管他儿子？ 　　他也管不了。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主意，自己想干的事情，自己就去干了，不怎么搭理他这个当爹的。 　　他儿子也确实能干好。 　　就说出来打工这事儿，外面多危险啊，出来之后，指不定就联系不上了！ 　　他当初是不想儿子出来的。 　　可石振要出来，他拦不住。 　　出来了吧，石振确实不靠着他们，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 　　他们现在日子这么好过，可以说全是石振的功劳。 　　这样的孩子，他要怎么管？ 　　打他骂他？这孩子一点不怕的。 　　不结婚就断绝关系？这种就是嘴上嚷嚷，根本不可能真断。 　　而且没了他们，他儿子指不定过得更好。 　　赵秋娟石婷她们，还要石振照顾呢，也不可能真的断了关系。 　　他拿石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去针对关白羽的话……也不成啊。 　　石大林还记得，他们刚来这边的时候，关白羽还在读初中，那么小一个。 　　倒是他们儿子，特别有主意。 　　这件事肯定是他们儿子主动的，他也不好去怪关白羽。 　　他现在就想着，关白羽都找到亲爹妈了，人家还是教授，最好他们能让关白羽走上正道…… 　　但估计不成。 　　关白羽这孩子特别黏他们儿子，他们儿子也不是会轻易放人的…… 　　石大林愁了半天，头发都要掉了，但一点用没有做到，最后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上起来，他收拾好东西，照旧出去摆摊。 　　他们都是这样的，不管遇到啥事儿，人都要活着，所以……就好好活着吧。 　　第二天是星期五，石振一大早，就来了石大林的小店，帮着石大林把摊子摆出来。 　　石大林有点闹脾气，不让石振插手。 　　他们店铺附近，新来了一个摆摊卖煎饺的，他不知道两人的矛盾，瞧见石振，就对石大林道：“你儿子真好啊，这么早，都过来帮忙。” 　　石大林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干脆不干活了，让石振去干。 　　石振就帮着他，把东西都摆出去，又帮赵美云把煤炉升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石振才道：“爸，我晚上再过来。” 　　石振说完就走了。 　　他其实不做这些也可以，他知道石大林他们，拦不住他喜欢关白羽。 　　他主意正，石大林再闹，他也不会改主意，而石大林也没有可以用来威胁他的东西。 　　毕竟他不靠石大林吃，不靠石大林喝的。 　　不过石大林是他父亲，他当然是不想跟石大林闹翻的。 　　这段时间，就多过来好了。 　　石振今天给段宏明放了假，很多事情就要自己做了，好在前几天忙得差不多了，今天没什么事情。 　　上午他在安山镇这边待着，还去安山镇的水泥厂，和那边联络了一下感情。 　　吃过饭，他回了长溪市，处理这边的一些事情。 　　期间，赵秋娟过来了，问他：“阿振啊，段宏明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石振道：“我给他放了一天假，明天他就来了。姐，明天你做饭，给他也做上。” 　　赵秋娟在公司里，没啥固定的活儿，基本就是给大家打打下手，搞下卫生做个饭什么的。 　　伙食费的话，他在赵秋娟那边存了一笔钱，赵秋娟要花就从这钱里拿，当然要记账。 　　“好。”赵秋娟答应了。 　　“姐你怎么突然问他？”石振问。 　　“昨天晚上去吃面遇到他了，他走的时候围巾都没拿。”赵秋娟道。 　　昨天段宏明拉着她说了一通，啃了她一个卤鸡爪就走了，结果走的时候把自个儿的围巾落下了，她本来想今天还给他来着。 　　想到这里，赵秋娟又问石振：“阿振，你要啃鸡爪吗？我买了点卤鸡爪。” 　　昨天那一盘子卤鸡爪有八个，段宏明吃了一个，她吃了一个，还剩六个呢，她拿来公司了，本想中午加餐，结果石振不在，她就没拿出来。 　　“我不爱吃没肉的东西，姐你自己吃吧。”石振道。 　　赵秋娟道：“我也不爱吃……吃不完了。” 　　“要不我晚上拿回去给赵姨？她闲着没事正好可以啃。”石振道。 　　赵美云看电视的时候，喜欢吃点零食。 　　相比之下，赵秋娟就比较忙了，要练这个学那个的，估计没工夫啃鸡爪。 　　“好啊……阿振你今天还回去啊？” 　　“嗯，我去那边转转，然后直接去省城，要等星期天才回来。”石振道。 　　赵美云就把卤鸡爪拿来给了石振，有点不好意思：“也没几个……” 　　“我等下再去买点别的，给他们拿过去。”石振道。 　　赵秋娟道：“好。” 　　石振又问她：“姐，你会计学的怎么样了？” 　　“师父说让我跟着她做账，等明年就去考证。”赵秋娟道，又有点不好意思，“师父还让我买了个初中毕业证。” 　　“挺好的，”石振道，“姐你将来要是愿意，还能去考大专。” 　　自考的话，初中毕业也能去考，当时关白羽就去考了。 　　赵秋娟想考，学一学，慢慢考也是可以的。 　　“还能这样啊？”赵秋娟有些期待。 　　“姐你好好考，这样将来我这边做账，就不用请人了。”石振道。最近他们公司做账，都是请赵秋娟那个师父过来的。 　　人家一个人，帮很多公司做账，能赚不少钱，现在年纪大了，儿子在外面读书要的生活费高，还开始带徒弟，赵秋娟去她那里学习，就是交了学费的。 　　之前她来公司里做账，石振问过她对赵秋娟的看法，她言语间，还挺喜欢赵秋娟的，说赵秋娟踏实。 　　石振觉得，所谓的踏实，应该是……赵秋娟比较听话。 　　别人花钱去学东西，不会把老师供着，赵秋娟一口一个“师父”，对人家那叫一个敬重，她的性格长相，还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那种。 　　这会儿听了石振的话，赵秋娟就很认真的点头：“阿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 　　聊起来了，石振就又问：“对了姐，你那个对象怎么样了？约个时间让我见见？” 　　赵秋娟去恋爱，他是放心的，不过结婚么，那是另一回事，肯定要仔细看看。 　　赵秋娟有点发愁：“阿振，估计不成了。” 　　“怎么了？”石振惊讶。 　　赵秋娟说的不多，但石振对她那个对象，也有个初步了解。 　　之前赵秋娟那个师父办了个班，招了一些人跟着她学会计，赵秋娟跟她那个对象，都是班里的，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 　　不过赵秋娟后来一直学，那个人好像不打算学会计了。 　　那人是长溪市本地人，初中毕业，比赵秋娟大两岁……石振觉得个人条件还行，至于合适不合适，那要见过人才能说。 　　“他嫌弃我是外地的。”赵秋娟自己回想，觉得主要就是这么个事情。 　　那人一直在嫌弃她，她之前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昨天都那样了……估计吹了。 　　她倒也没有特别伤心，就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宽条件：“阿振，你说我是不是，还是找个老家的啊？” 　　石振工地上，很多老家出来打工的人，都喜欢她呢！ 　　石振道：“姐，你先别管这件事了，先把证考了再说，到时候你在我这里当会计，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的。” 　　之前他一直没给赵秋娟介绍，主要是真的没有合适的。 　　他看得上的人，人家基本不可能看上赵秋娟。 　　但赵秋娟把会计学出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是他姐，已经考出了会计证在他公司工作，自己还有房子，正打算自考……这样的条件说出去，估计有人抢。 　　就算是大学生，到时候赵秋娟也配得上。 　　现在就比较难说了。 　　关键是，赵秋娟现在也就二十三，过了年也就二十四，年纪又不大！ 　　“也好，我现在很忙，有时候都没空出去。”赵秋娟道。 　　她晚上时不时要上课，之前那人约她出去，她常常没空。 　　石振跟赵秋娟聊过，又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公司。 　　他在长溪市这边找了一家熟食店，买了几样熟食，就去了石大林那里，去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赵美云一如既往地招呼他，还给他盛饭。 　　石大林道：“他自己没手吗？” 　　石振笑笑道：“赵姨，我自己来吧。” 　　石振在这边吃了饭，就跟石大林道：“爸，我等下要去省城，星期天再回来……到时候我来看你。” 　　“你不用来！”石大林没好气。 　　石振也没在意，很快离开了。 　　石振走后，石大林就愤愤道：“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关白羽，每个星期都去找！怪不得婷婷一直说她哥对她不好……还真是！” 　　他其实早有石振对石婷，还不如对关白羽好的感觉了，当时觉得是因为关白羽是男的，石振能跟他玩到一起，才跟他更要好。 　　谁能想到，他儿子竟然…… 　　石大林都不知道说啥好！ 　　赵美云不接话。 　　她能咋办？跟着抱怨石振？ 　　哪天他们父子和好了，就该埋怨她了。 　　帮石振说话，那肯定也不行，石大林在气头上呢！ 　　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这个星期，石振很忙，另一边，关白羽也差不多。 　　毕竟期末了，他们已经开始期末考试，过了这个星期，等下个星期四，他们就能回家了。 　　最近他们学校很多学生，都抽空出去买火车票，班里时不时有人抱怨买不到合适的票。 　　这两年，已经有了春运的说法，年底很多打工的人回家乡，票就不好买。 　　他们其实还算好的，学校很早就提醒他们买票了，所以基本上大家都买到了。 　　关白羽不需要买票，但他跟蒋兴盛和穆恬刚刚相认，这段时间蒋兴盛和穆恬整天来找他，他也不好拒绝，事情就多了一些。 　　但不能否认，这对他是有好处的。 　　蒋兴盛和穆恬带他去见了一些人，这些人大多是他以前想接触，都接触不到的。 　　不过暂时他没有什么能让这些人看重的东西，也就只能混个脸熟，真要跟人家建立起关系，是不可能的。 　　他想让这些人帮他，消耗的肯定也是蒋兴盛和穆恬的人情。 　　星期五晚上，穆恬请关白羽去她和蒋兴盛家里吃饭。 　　关白羽之前去过他们家一次，这是第二次，刚到，他就见穆恬手忙脚乱地在厨房忙活。 　　“我来吧……”关白羽都有点看不过去。 　　“没事，快好了。”穆恬双手拿锅，把汤倒进碗里端出去。 　　她就做了两个菜，一个凉拌菜，一个汤。 　　但没事。 　　没一会儿，蒋兴盛就带着几个打包的菜回来了。 　　蒋兴盛和穆恬年轻的时候也会做饭，但这些年一直吃食堂，这技能就退化了…… 　　蒋兴盛来的时候，还带着李老师和曹丽。 　　关白羽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席间才知道穆恬和曹丽他们关系很好，以前还是同学。 　　曹丽之前言语上对他不是很友好，现在大家都当这件事不存在，倒也相谈甚欢。 　　吃着吃着，穆恬就说了在这边给关白羽准备了房间的事情，让关白羽今晚上住下。 　　关白羽拒绝了：“妈，等下我哥会来看我，我要回去。” 　　穆恬道：“你那个打印店里，住的地方挺小的吧，你哥来了，让他一个人住多舒服？等下我跟你一起过去，我们跟你哥聊聊，你再跟我们回来？” 　　“不了，我自己过去就行。”关白羽道。 　　穆恬只能不说这个了。 　　过了一会儿，曹丽又问：“关白羽，过年你妈是要回家的……你跟她一起回去么？你外公外婆都想看看你。” 　　前几天，关白羽的一个舅妈来过一趟，看了看关白羽，还给关白羽一个红包。 　　不过他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其他人工作忙，倒是没过来，但大家都想关白羽回去过年。 　　关白羽不说话了。 　　这事儿穆恬没跟他说过。 　　要是是穆恬跟他商量，他愿意在年后去一趟，看看穆家人。 　　至于过年……他现在还是想跟石振一起。 　　穆家人他都没见过，跟着一大家子去过年，肯定不会很舒服。 　　穆恬见关白羽不说话，连忙道：“小羽你有事，不去也可以……小羽，我和你爸想去见见你养父母，等你放了寒假，我们跟你一起回去？” 第158章 　　关白羽听穆恬说想要见他的养父母，微微愣了愣。 　　他知道穆恬和蒋兴盛是急着和自己拉近关系，才会这样。 　　他也知道，穆恬和蒋兴盛应该误会了，以为他是被石振的父母收养的。 　　这……他还也不好解释。 　　他跟石振太亲密了，亲兄弟都少有这样的，其实这件事要说清楚……相当于就是要说清楚他和石振的关系。 　　但太快了。 　　他们上个星期才相认。 　　关白羽想了想拒绝了：“爸，妈，这事过几天再说吧。” 　　他是不是应该，快点把他和石振的关系，告诉穆恬和蒋兴盛？ 　　不过再快，也不能是今天，今天有外人在。 　　穆恬提了几个请求，关白羽一个都没答应，吃过饭，他又道：“爸，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羽，你有什么事？”穆恬问。 　　“有点工作要忙。”关白羽道，这个星期，他因为跟穆恬和蒋兴盛出去吃饭什么的，落下了不少工作。 　　“哎……那你别忙太晚。”穆恬送关白羽下去。 　　关白羽走到楼下，就让她不要送了，自己往回走。 　　穆恬这才上楼。 　　见穆恬回来，曹丽道：“穆恬，我怎么觉得，关白羽像是……不想跟你们亲近。” 　　“时间太短了，他不适应。”穆恬道，却也有点失落。 　　“那他的养父母，你们总要去见见的，他一直避而不谈不太好吧？还有过年，他丢了这么多年，你爸妈一直惦记着……”曹丽觉得关白羽有点不知道体谅父母。 　　“他说了要慢慢来的，我们太着急了。” 　　“他爸妈也叫了，这事儿在学校里，也没藏着掖着，怎么在你家住一晚上，反倒不乐意了？还有他做的兼职……他也不缺钱，还钻钱眼里了？”曹丽又道。 　　李教授无奈地打断她：“丽丽！” 　　曹丽不说话了。 　　其实她还有别的一些话想说，比如关白羽这模样，像是又要靠着穆恬他们拿好处，又不想真认穆恬他们。 　　“小羽他有自己的想法。”穆恬开口。 　　曹丽道：“唉，其实他这样，也没什么，现在的小孩子，都是从小被宠着的，要人哄他们。” 　　穆恬和蒋兴盛这些日子跟关白羽接触下来，觉得关白羽脾气挺好的，不过确实是不乐意受委屈的样子。 　　他们下次找机会，再好好跟关白羽说一说吧，也可以问问关白羽的哥哥。 　　关白羽跟他哥关系好，跟养父母关系肯定也不差，也许他们家那边不乐意关白羽跟他们相认，才会这样。 　　穆恬和蒋兴盛想了许多，另一边，关白羽已经开始工作了。 　　他主要是要给人回邮件。 　　关白羽做得很快，赶着在石振来之前做完，但攒下的邮件有点多，一直到石振来了，他还没做完。 　　“哥，你等我一下。”关白羽立刻道。 　　石振就在旁边找了本书看。 　　他最近都随身带一个本子，看到有值得记录的信息，就会记下来，回头再琢磨一下。 　　他之前，还找时间把上辈子知道的很多事情都记了下来，尤其是互联网相关的，然后拿来给给关白羽看。 　　关白羽打算进入互联网行业，他当然是要帮忙的。 　　关白羽忙了大概半小时，就把活儿干完了，然后一把抱住石振：“哥！” 　　石振亲了他一口：“小羽……” 　　小别胜新婚，两人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倒也缠缠绵绵。 　　第二天，石振起晚了。 　　他们这边有个卧室，也有厕所，但没有做饭的地方，平常最多也就是用“热得快”烧个热水。 　　好在这是大学附近，出去走一圈，什么吃的都有。 　　石振去买早餐，结果遇到了穆恬和蒋兴盛。 　　穆恬和蒋兴盛一大早起来，就在附近找了家店吃早餐。 　　他们确实想偶遇石振和关白羽，真遇上了，就特别高兴，笑眯眯地跟石振打招呼。 　　石振带着吃食回去的时候，身后多了两个人。 　　昨晚上两人刚胡闹过，怕被穆恬他们看出什么来，石振刚开门进去，就忙不迭地大声道：“小羽，你爸妈来了……快来吃饭。” 　　他要是说慢了，关白羽在屋里说点亲亲热热的话，那就不好了。 　　关白羽躺在床上，本来他还真想撒个娇，听石振提到自己的父母来了，惊了惊，立刻起来穿衣服，顺便收拾了房间，这才出去：“爸，妈……我刚起来，还没洗漱，先去洗个脸。” 　　“你快去吧。”穆恬连忙道。 　　关白羽去洗漱了。 　　穆恬之前来过这边，但都是在外面待着，没看过里面，现在跟着关白羽过去看了一眼，就觉得厕所有点小。 　　那卧室也只有一间，还是底楼。 　　关白羽不住他们那边，倒是回来跟他哥哥挤着睡，挺奇怪的。 　　穆恬有点疑惑。 　　蒋兴盛看了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却是眉头一皱。 　　关白羽出来，就和石振一起吃起来。 　　有外人在，两人动作挺收敛的，但免不了有点眼神交流。 　　穆恬问石振：“石振，你父母还好吗？” 　　“挺好的。”石振道。 　　“那……” 　　关白羽打断了穆恬的话：“妈，这件事我等下再跟你说。” 　　穆恬不说话了，她和蒋兴盛待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也没话说，只能离开。 　　等他们走了，关白羽就跟石振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石振有些无奈：“你爸妈，估计以为你以前过的是好日子。” 　　“是啊。”关白羽笑起来：“不过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也不打算诉苦，他能看出来，穆恬对不小心弄丢了他这件事很自责，要是知道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估计会更难受。 　　嗯，他这辈子，其实也还好，最让人难受的，还是他另一段人生里，要养活自己，却又没有遇到石振的那些年。 　　以前吧……他到底在读书，还没有踏上社会。 　　关白羽和石振，最终决定等下周四，学校放假那天，一起去见蒋兴盛夫妇，跟他们说个清楚。 　　最近关白羽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实在不是什么坦白的好时机。 　　到时候说完，他们可以先回长溪市。 　　周六一整天，关白羽都陪着石振，这天下午穆恬和蒋兴盛又来了一趟，说要请他们吃晚饭，也被关白羽拒绝了。 　　离开之后，穆恬有些失落——关白羽待他们，到底隔着一层。 　　见穆恬那么失落，蒋兴盛突然问：“穆恬……你有没有觉得……小羽和他哥之间，有点不对劲？” 　　“小羽和他哥之间有点不对劲？哪里？”穆恬疑惑。 　　蒋兴盛没有说下去。 　　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并不能确定，也就不好多说。 　　但不管怎么样……他觉得自己儿子对石振，有些好的过分，石振对他儿子，也很不一般。 　　两个大男人，晚上还要一起睡…… 　　蒋兴盛和穆恬往回走，结果刚到他们家楼下，就遇上了蔡辉栋和蔡辉栋的母亲。 　　蔡辉栋前些日子一直没来找他们，他们事情又多，差点忘了他的存在……然后他就突然出现了。 　　“舅舅，舅妈……”蔡辉栋一看到他们，就讨好地笑。 　　“怎么了？”蒋兴盛问。 　　“舅舅，期末有个考试，我可能过不了，我……” 　　“可以补考。”蒋兴盛道，“你学习的时候，用点心。” 　　蔡辉栋的表情都扭曲了，她妈立刻道：“哥，辉栋是你外甥，你不能不帮他！” 　　“他是我外甥，不过读书，是他自己的事情。”蒋兴盛皱眉。 　　之前他们让他把蔡辉栋送到这所学校，可是保证了，蔡辉栋来了之后，会好好学习的。 　　现在这期末考试……计算机系的期末考试不算简单，但因为这是个新兴事物，所以其实也不难，基本上只要认真听讲，把课本上的东西弄懂，老师都会给过。 　　相比之下，数学系什么……那才真是让人学到头秃。 　　蔡辉栋期末挂科……这在蒋兴盛看来，是不应该的。 　　“哥！你就帮帮忙吧……”蒋兴盛的妹妹哀求起来，让蒋兴盛帮着蔡辉栋。 　　蒋兴盛道：“他才大一，不是不能补考，为什么不去补考？”要是蔡辉栋认认真真读了四年书，最后因为脑子笨之类，学的不好……他肯定会帮忙。 　　甚至于，学校也会网开一面，让他过。 　　可现在才大一，只是可能会挂科！ 　　哪怕最后真的挂了……寒假多看看书，上来补考就行了！ 　　让他因为这件事去跟别的教授打招呼……他实在不好意思。 　　而且后面还有三年半！ 　　不管妹妹怎么说，蒋兴盛都不同意。 　　他妹妹顿时哭起来，指着穆恬道：“哥，你就是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吧？总跟我们过不去！这个狐狸精，她一开始就看我家辉栋不顺眼，就爱找辉栋的麻烦……她不怀好意！” 　　“你胡说什么！”蒋兴盛道，穆恬不说多喜欢蔡辉栋，绝对没有看蔡辉栋不顺眼过。 　　说起来，他那些年不想联系家里，除了自己孩子丢了，心里生气以外，还因为面对家里人，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现在这感觉……又来了。 　　“我哪里胡说了？当初辉栋还那么小，她就见不得辉栋好，要去抱辉栋！她不知道怀孕的女人不能抱孩子的吗？”蒋兴盛的妹妹怒视穆恬。 　　穆恬不打算插手蒋家的事情，所以一直待在旁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还能掰扯到她身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偏偏蒋兴盛的妹妹还指着她道：“你就是故意要害辉栋，被怀孕的女人抱了碰了，要拉青色大便，身上也会青的！” 　　穆恬都有点想骂人了。 　　她当初怀着孩子，见了小婴儿就喜欢，所以去抱过蔡辉栋。 　　当时眼前这人确实不让她抱。 　　她还以为是这人看她大着肚子，怕她累着，还想着蒋家好歹有人记挂她，结果是这种原因！ 　　蒋兴盛也无语。 　　他妈就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把他的家都搅散了，他妹妹也如出一辙！ 　　蒋兴盛的妹妹还道：“哥，你找回来的那个儿子，谁知道是不是真是你的！这个穆恬还嫁过别人，这种女人你怎么还要！你要是想要孩子，辉栋可以过继给你啊……” 　　“够了！”蒋兴盛怒火冲天，冷着脸道：“你带着你儿子，理我远点！蔡辉栋的事情，我以后也不管了！” 　　他妹妹这是巴不得他不好！ 　　蒋兴盛拉着穆恬就走。 　　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实在懒得搭理这个妹妹。 　　蒋兴盛以前的同事里，有喜欢男人的。 　　他这人嘴巴严，他那个同事忍不住，跟他说过这件事。 　　那是多年的同事了，他对那人很了解，听那人说了这件事，也没改变对那人的态度。 　　后来那人因为接触太多实验中的有害物质去世，他还帮着下葬了。 　　他儿子和石振的关系，他起初没多想，昨天他们准备好房间，让他儿子住下，他儿子不肯，要回去等石振，跟石振挤着睡，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而今天早上过去，石振那样子……似乎急着把他们也来了的事情，告诉他们儿子。 　　后来他儿子和石振一起吃早饭，看着更是亲热地过分。 　　不过也可能他想错了。 　　人家是兄弟…… 　　可哪家兄弟，当哥哥的这么重视这弟弟的，每个星期都来找？然后哥哥一来，弟弟就不睡寝室了？ 　　按照蔡辉栋的说法，刚开学关白羽就不住寝室，跟他哥在外面住，后来更是每周都出去。 　　穆恬不多想，他这个遇到过这种事情的人，却难免多想。 　　蒋兴盛最终决定，第二天早上，一个人去看看。 　　只是……他第二天刻意早起，穆恬跟着醒了。 　　“你一大早去干嘛？”穆恬问。 　　“我去外面逛逛。” 　　“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休息吧，我给你带早餐回来。” 　　“我多走走，身体才好……你一个人出去想干嘛？该不会是去见你那个妹妹吧？我跟你说，你不能再帮那个蔡辉栋了，你也该爱惜羽毛一点！” 　　蒋兴盛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穆恬带上了。 　　他们儿子的事情，让穆恬知道也无妨。 　　天还蒙蒙亮，两人就到了打印店门口等着。 　　穆恬不知道蒋兴盛要做什么，但蒋兴盛表情实在严肃，她就跟着一言不发。 　　时间很早，这里没什么人，非常安静……突然，店门开了，石振拎着一包垃圾走了出来。 　　他没看到躲在旁边屋后的蒋兴盛和穆恬，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就去买早餐了。 　　“小羽他哥对他还真不错……”穆恬干笑道。 　　蒋兴盛却是在石振走后，几步上前，从垃圾桶里，拿出了那个垃圾袋。 　　“你做什么！”穆恬觉得这也太恶心了。这垃圾袋就是个普通塑料袋，蒋兴盛打开，穆恬就僵住了。 　　垃圾袋里，有……计生用品。 　　还是用过的。 　　打印店里，就只有石振和关白羽，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穆恬问。 　　蒋兴盛把东西抖散扔回垃圾桶，对穆恬道：“我们回去说。” 　　蒋兴盛虽然一大早来了，但一开始想的，也是敲门进去，看看情况。 　　最好是他猜错了，自己儿子跟石振没什么关系。 　　结果石振正好出来扔垃圾，他想到了什么，也就这么做了。 　　没想到……竟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蒋兴盛回到家，洗了手，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这情况……他儿子跟石振，多半纠缠不清。 　　他们怎么能这样！ 　　更重要的是……他儿子刚上大学，年纪还小，这……是不是被骗了？ 　　蒋兴盛不知道石振的年纪，但石振开公司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石振肯定比他儿子大，步入社会也肯定好些年了，现在他儿子跟石振这样…… 　　不过他儿子，对那个石振，明显不一般，估计是自愿的，这事情…… 　　蒋兴盛深吸一口气，坐在失魂落魄的穆恬面前，都不知道该跟穆恬说什么。 　　石振给关白羽买了早餐回来，和关白羽一起吃了，两人又在床上腻了一会儿。 　　一直到上午九点，周末做兼职的人来了，关白羽和石振才起来，然后关白羽做事，石振在旁边看书。 　　十点多，蒋兴盛和穆恬来的时候，就见关白羽在电脑前做着什么，石振坐在他后面，一边从书上抄着什么，一边时不时的，看关白羽一眼。 　　这对兄弟……从他们最初见到这两人起，这两人的关系，就好得过分。 　　当初他们儿子吃了一半的红薯给石振，石振一点不嫌弃。 　　那时候他们只当是兄弟两个感情好。 　　现在看来，是感情好，但不是兄弟感情！ 第159章 　　石振看到穆恬和蒋兴盛，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穆恬和蒋兴盛的心仿若在被蚂蚁啃噬，但面上还是露出笑容来，跟石振说话。 　　石振主动提出要请他们吃饭，两人也答应下来。 　　不过吃饭的时候，他们就食之无味了。 　　倒是关白羽和石振，两人吃了不少。 　　关白羽喜欢的东西，石振都清楚，点菜的时候特地点了两个他喜欢的放在他面前，主食也要了肉丝面。 　　关白羽喜欢面食。 　　关白羽吃了不少，一直笑得很甜。 　　穆恬看着，心里酸涩不已。 　　她儿子和石振那么亲密，她甚至有种自己插不进去的感觉。 　　可是……可是…… 　　穆恬的情绪看着不太对，石振和关白羽都注意到了，不过因为穆恬本身比较情绪化，之前就总是对着关白羽哭，两人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是关白羽给她夹了好几次菜，让她多吃点。 　　结果穆恬又哭了。 　　关白羽：“……” 　　等吃完，石振就道：“小羽，我先回去了，等下周四我会过来。” 　　“好。”关白羽笑起来，目送石振离开。 　　蒋兴盛和穆恬看着这一幕，有种把关白羽拉回去的冲动，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关白羽接下来几天还要上学，又是期末……他们不想影响他的状态。 　　同一时间，长溪市。 　　段宏明刚和赵秋娟一起，吃完午饭。 　　石振公司这边是不包饭的，他让赵秋娟给段宏明做饭，是因为段宏明孤身一人，没处吃饭。 　　还有就是……段宏明的父母对段宏明竟然辞职这件事，异常恼怒，尤其是段宏明之前那个工作，是他们找了关系花了钱才弄到的……他们一直要求段宏明还钱，以及给养老钱。 　　段宏明一个月拿两千，要往家里寄一千，自己再租房吃饭，还要存一点……平常过得挺节省。 　　吃完饭，赵秋娟就开始收拾起来。 　　段宏明吃了人家做的饭，也不好什么都不干，就顺手帮忙。 　　他还问：“赵秋娟，你住在老板那里……老板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啊，怎么了？”赵秋娟问，石振好像压根就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没事……”段宏明道，有点纠结。 　　难道石振没有女朋友？ 　　可这不对啊！ 　　等等，该不会石振只有一个相好的吧？ 　　可那也不对。 　　下面的工人，有些挣了钱，会把钱花在女人身上，石振分明是不赞成这种的，还说最近风气很乱。 　　段宏明想不明白，最后决定不想了。 　　人家老板的感情生活，其实跟他没有太大关系。 　　中午有午休时间，段宏明就在公司里四处晃悠，这一晃悠，他就见赵秋娟又在忙着学会计方面的知识。 　　真的挺勤奋的。 　　就是赵秋娟这字，一个个板板正正，像极了印刷体，也像小学生写的，挺有意思。 　　段宏明道：“赵秋娟，你以后可以去买本字帖，练练字。字好看，给人的感觉也好，老板那字，就很漂亮。” 　　“好。”赵秋娟答应了。 　　她也觉得自己写字写得太少。 　　石婷小时候每次学了生字，都反复抄很多遍。 　　她现在认了字之后，会用电脑打，但抄写的次数却不太够，买个字帖练一练，还挺好的。 　　正说着，突然有人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道：“好啊赵秋娟，你果然跟这个人有一腿！” 　　来的这人，正是赵秋娟之前谈的男朋友。 　　赵秋娟是学会计的时候认识这个人的，之后两人相处，聊了不少事情，赵秋娟的工作，就没有瞒着这个人。 　　倒是这人没工作…… 　　不过之前这人没来过，今天倒是来了。 　　突然被指责，赵秋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一时间愣住。 　　倒是那人又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没钱？所以转头就搭上这个人？赵秋娟，你以为人家真的会看上你？你一个山里来的女人，初中都没毕业，穷得叮当响……” 　　赵秋娟又是尴尬，又是难受，还有点委屈。 　　她当初跟人家谈对象，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就把自己的个人条件，跟人家全都说出来了。 　　倒是她跟石振的关系，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她没有说。 　　结果人家就开始嫌弃她了，现在还这么说她…… 　　她要是真的看重钱，也不会跟这个人在一起啊，这个人又没钱！ 　　赵秋娟跟人吵架，必须打腹稿，直接对上的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会儿就不知道说啥好。 　　还是段宏明道：“这是我们公司，你来我们公司闹事，我报警了！” 　　“什么闹事？我被人背叛了，还不能说几句？你这个姘头还这么嚣张……” 　　段宏明拿出石振给他的手机号，随便按了几下就道：“喂，是警察吗？我这里有人闹事……” 　　那人听到，忙不迭地跑了。 　　赵秋娟：“……” 　　段宏明并没有真的报警，这时候放下手机道：“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嫁人，也不能嫁这样的。” 　　赵秋娟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见义勇为。”段宏明道。 　　赵秋娟点了点头，郁闷地低头看书。 　　段宏明也不知道还能跟人家说什么，只是愈发肯定，赵秋娟应该是跟石大牛他们一样，石振从老家带出来，留在身边帮忙的。 　　都不容易啊！ 　　段宏明跟石振老家这些人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们以前生活挺艰苦的，不过出来了，好好工作好好学习，肯定能改变人生。 　　石振回来之后，段宏明就抽空跟石振说了赵秋娟那个对象的事情。 　　石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当即耳提面命，让赵秋娟别再跟那个人接触。 　　赵秋娟答应了：“我跟那个人，本来就已经分了。” 　　“分了就好，”石振道，“谁年轻的时候没遇上过几个人渣？别太在意。” 　　“嗯。”赵秋娟笑起来。 　　确定赵秋娟没有吃亏，石振就联系了赵秋娟那个师父，私底下多给了这人一笔钱，让这人多带带赵秋娟，让赵秋娟忙一点，学东西也学快点。 　　渣男有什么好在意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关白羽不是渣男，所以是最最重要的。 　　石振只要想到，再过没几天，关白羽会放寒假，心情就很好。 　　不过他和关白羽打算周四跟穆恬他们坦白，倒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他已经不像上辈子那样患得患失了。 　　那时候他总怕关白羽会离开自己，可实际上呢？ 　　最后关头，关白羽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还有这辈子……仔细想想，关白羽其实一直爱他，是他自己没有发现，或者说不敢相信。 　　石振周四会去接关白羽，可实际上，关白羽周三就已经忙完了。 　　所以周三晚上，穆恬又请他去吃饭，他就去了。 　　这次去穆恬家，没有外人在，他要自在很多，就是穆恬……比平常要沉默。 　　关白羽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等吃完饭，关白羽问：“爸，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蒋兴盛的情绪，一贯不外露，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蒋兴盛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穆恬不同。 　　穆恬面对别人的时候，也是自信的，但面对他的时候，情绪总是不那么稳定。 　　其实穆恬的情绪不太好，这点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今天，这情况尤其严重。 　　穆恬道：“对……我们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关白羽问。 　　穆恬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蒋兴盛也沉默，他正在组织语言。 　　关白羽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不说话，关白羽道：“爸，妈，其实今天……我也有事想跟你们说。” 　　“小羽，你要说什么？”穆恬其实不太想谈那件事，恨不得粉饰太平才好，现在关白羽要说别的事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关白羽的表情温柔很多，道：“爸，妈……其实我喜欢男人，石振他不是我哥，他是我男朋友。” 　　其实他一开始，就是想自己跟蒋兴盛穆恬说这件事的，石振不同意，他才跟石振说，会等明天石振来了才说。 　　但他不可能真的等石振来了再说。 　　总不能让石振去承受他父母的怒火。 　　所以他打算今天晚上先说出来。 　　其实，早几天也能说，但说实话……他之前没有过父母，他私心里，也想多享受一下父母的关爱。 　　他们是元旦相认的，今天1月14日，他跟穆恬他们，其实只相处了两个星期。 　　时间很短，但对他来说，这段经历，还是很宝贵的。 　　“你……你……”穆恬没想到他们想说的事情，最后竟然是关白羽说出来的，整个人都懵了。 　　“我很喜欢他，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关白羽低下头：“我知道你们会很难接受，但我已经改不了了。” 　　穆恬突然崩溃大哭：“怎么就改不了了！你还小，你可以改的！是不是他骗了你的？小羽，你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被他骗了！” 　　蒋兴盛也没想到关白羽会在他们问出那话之前坦白，他的表情差点崩了，这时候也道：“小羽，你还小……有很多人在年纪小的时候，会被身边的长辈哄骗骚扰，但这不是爱情！” 　　关白羽笑了：“我没有被他骗，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你太单纯了，他在社会上混了多少年了？哪里是你一个学生招架得住的？”蒋兴盛道。 　　“是啊小羽，你是受欺负了，他把你带到歪路上了……我们买了飞机票，你今天晚上就跟我们走吧，不要再跟他见面，我们会给你换学校……” 　　“这不可能！”关白羽想也不想就道。 　　蒋兴盛觉得，自己儿子跟那个石振在一起，就是年纪小，不懂事。 　　这孩子被养父母养大，也许是把人家看得太重了，才会这样。 　　他打算不管关白羽怎么想的，先把关白羽带走，再跟石振谈谈，总之这两人的关系，要断了。 　　同事喜欢男人，他可以不管，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他还是难以接受。 　　“不行也要行，我已经找了人，等下就带你走，你跟石振……还是分开吧。”蒋兴盛道。 　　关白羽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之前就发现了？” 　　“我们上周末发现的。”蒋兴盛道。 　　关白羽又问：“你们一定要带我走？” 　　蒋兴盛点了点头。 　　关白羽刚才情绪有点激动，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他看着蒋兴盛，冷笑了一声：“你们都发现我跟石振的关系了？为什么不去查查，我之前是怎么过的？” 　　“什么？”蒋兴盛一愣，现在的关白羽……跟他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关白羽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一开始是被关家收养的……其实我那时候没说实话，应该说……我一直是被关家收养的，我的户口本上，就我一个人，是因为我成年后，把户口迁出来了。” 　　蒋兴盛心里一颤，他意识到，关白羽可能会说一些……他不会想听的事情。 　　穆恬也是一愣。 　　“关家的老太太把我买回去，想给她儿子养，但她儿子根本不要我！他有自己的女儿，只想要自己的女儿。我从小就被人嫌弃！我只能跟老太太一起生活！老太太年纪大了，她只顾着自己，她有点好吃的，都藏起来自己吃，我这个花了她不少钱买回去的人，她一点都不喜欢，她吃饭，都要自己吃饱了，才给我吃！” 　　“我受欺负从来没人管，别人把我推进泥水沟，我摔伤了回到家，还要被她打，因为脏。” 　　“她不会给我做新衣服，我从小到大，所有的衣服都是旧的，是别人给的，破了也是自己补，很小，我就要自己洗衣服，还要洗她的衣服。” 　　“但是没人知道我是她买回来的，都以为是她好心养我的，都让我感恩。她病了，瘫在床上两年，她的子女都不管，都是我照顾。” 　　“我放学回家，她拉裤子上了，所有人都说我没有照顾好她，她也会骂我，拿东西砸我。” 　　“不过这些都还好，也不过就是多干点活……我很小就会洗衣服做饭了，这些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等她死了，那才叫难，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那时候才初中。” 　　关白羽说话的速度不算快，说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蒋兴盛和穆恬。 　　蒋兴盛和穆恬都惊住了。 　　关白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一样，他跟石振在一起，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吃那个，吃不完就给石振吃，态度那么自然。 　　他们以为他的养父母对他很好。 　　他们从没怀疑过这点。 　　关白羽的户籍在长溪市，那里的人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而且关白羽还能读高中，考大学。 　　“我连吃都吃不饱，其实被打，被骂，这算什么啊！最可怕的事情是饿肚子！是挨冻，你们知道腿上全是冻疮，是什么感觉吗？”关白羽问。 　　其实他这辈子，过的还好，不过他上辈子……那是真的难受。 　　“你们以为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我以前又瘦又小，”关白羽笑了笑，“还有……你们以为这么长大的我，真的是纯良的？你们以为石振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 　　蒋兴盛心一沉。 　　关白羽道：“是我勾引他的啊！他有钱，他能让我读书，他人好，愿意为我出头……这样的一个人，我当然不会放过，所以我勾引了他。” 　　他早就想过，蒋兴盛和穆恬可能会不同意。 　　当时他就决定要这么说了。 　　只是……原本他不打算这么激烈，甚至于，蒋兴盛和穆恬态度好一些的话，他是不想说这些，让他们难受的。 　　蒋兴盛和穆恬如遭雷劈。 第160章 　　关白羽知道，穆恬和蒋兴盛真的有能力把他带走，甚至给他换学校。 　　但他绝不允许。 　　他还要和石振一起过年，石振给他买的房子，他们之前暑假的时候装修好了，但他都没有住过。 　　关白羽异常冷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穆恬哆嗦了一下：“小羽，你是骗我的吧？” 　　穆恬和蒋兴盛，确实不曾去查关白羽之前的经历。 　　一来时间太短了，他们和关白羽相认，也就两星期而已。 　　二来……他们都已经跟关白羽相认了，再去调查关白羽，就显得不那么友好。 　　他们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调查起来，也没那么方便。 　　而且……关白羽吃穿用度都不差，他哥哥还随随便便就开个打印店给他……瞧着确实一点都不像受过委屈的样子。 　　他们先入为主，觉得他没吃过苦。 　　等发现他和石振的事情，蒋兴盛和穆恬更是觉得，他是太单纯，被身边的人哄骗了。 　　石振是他哥哥，要哄他再简单不过。 　　可现在，关白羽说的这些…… 　　穆恬不愿意相信。 　　关白羽朝着穆恬笑了笑：“这种事情，去关家村问问就能问到，我骗你们干嘛？” 　　穆恬又哭了。 　　关白羽道：“我从小生活在最底层，我一点点努力地往上爬，为了让自己过好，我会不择手段，你们应该很难接受这样的我吧？如果你们不想认我了，也没关系，就说之前是弄错了好了。” 　　“你胡说什么！”蒋兴盛怒斥，又道，“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们不把你带走，不针对石振吧？” 　　他儿子之前都跟他们坦白他和石振的关系了，明显跟石振情深义重……他说的那些，不一定是真的。 　　至少，蒋兴盛不希望那是真的。 　　“是的，我不想跟你们走，也不想你们针对他，毕竟这个世界上，在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关白羽道。 　　“你……我和你妈……” 　　关白羽道：“他可不会违背我的意愿。” 　　蒋兴盛沉默。 　　关白羽又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满十八岁，来我们那边打工。一开始他并不喜欢我，只是看我可怜，就多照顾我一点……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他就给我出头，我吃不饱他就给我饭吃，还给我买衣服……你们说，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关白羽之前并没有详细说他以前经历的种种，但穆恬和蒋兴盛已经可以想象出来了。 　　“要说单纯，说哄骗……我比他小了两岁多，但经历的事情比他多多了，而且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喜欢的人，我就想要。”关白羽道。 　　这辈子的他，其实还是有点单纯的，也更善良一些，但另一段人生里……那时候他看上的人，肯定会想尽办法得到。 　　那时候的石振还有点一根筋，挺好对付。 　　这么想着，关白羽笑了笑。 　　蒋兴盛和穆恬都有点脱力。 　　关白羽突然问：“你们……想去关家村吗？” 　　蒋兴盛和穆恬看过关白羽的身份证户口本什么的，还都记下来了。 　　而之前……他们定了一家人的飞机票，打算今天晚上和关白羽吃过饭，就去机场。 　　要是关白羽同意跟他们走，那最好，要是关白羽不愿意走，强硬一点，也要把关白羽带走。 　　他们相信，就算关白羽现在恨他们，将来也会觉得他们做的是对的。 　　当然，蒋兴盛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如哪怕他们带走了关白羽，关白羽也一心和石振在一起。 　　可他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 　　现在他们根本没脸带走关白羽。 　　他们也确实想要知道……关白羽以前的经历。 　　蒋兴盛想了想，最终道：“我们去。” 　　他要去关家村看看。 　　关白羽轻笑了一声：“那就走吧。” 　　他现在心情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 　　蒋兴盛和穆恬，还是在意他的。 　　他们这次跟他去关家村，他就有把握让他们接受他和石振的事情。 　　关白羽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他也知道，石振喜欢他的皮相，喜欢他的亲近。 　　所以他在石振面前，总是乖乖巧巧的。 　　可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爱笑，也只有对着石振，才会想要撒娇。 　　关白羽在另一段人生里，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他彻底放开，没有丝毫伪装的时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很多。 　　蒋兴盛身边的警卫开车，送他们去长溪市的时候，他跟蒋兴盛聊天，给蒋兴盛的感觉，跟他之前给蒋兴盛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蒋兴盛对他之前说的那些，也更加相信。 　　他儿子，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目标明确的人。 　　当然，他也详细问了以前的事情。 　　关白羽之前都那么说过了，现在自然不会再隐瞒。 　　他说了很多儿时的事情。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穆恬差点崩溃。 　　关白羽倒是很冷静：“我奶奶已经不在了，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能说他们哪里做错了。” 　　不说别的，对张秀美和关广国来说，突然多出一个他来……谁会喜欢？ 　　不管是哪段人生，他都没有恨他们，只是他自己心里，确实很难受。 　　穆恬当然也问起了石振。 　　关白羽只有提到石振的时候，脸色才好点：“我初三的时候遇到他的，他看我可怜，就跟人说是我表哥，顺道照顾我，不过后来他很快就攒钱，把生意做大了。” 　　关白羽说了一些石振的事情，又满脸可惜地说：“我一直到高三毕业才和他在一起，之前我一直勾引他，但他不同意。” 　　“别这么说……”穆恬不想听到这些。 　　关白羽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是事实。” 　　穆恬“呜咽”了一声。 　　他们从省城出发的时候，已经八点，按照关白羽的指点，到了关家村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左右。 　　关白羽有他老房子的钥匙，他打开门，让蒋兴盛和穆恬进去：“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石振后来有钱了，修整过这个房子，但并没有大修。 　　甚至那些修整的痕迹，也清晰可见。 　　让人可以清楚地知道，这里以前有多破。 　　关白羽带他们看了看这里的环境，顺便又说了一些自己以前的经历，这才道：“很晚了，你们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再跟村里人聊聊。” 　　“镇上有住的地方吗？” 　　“当然有。”关白羽说了个地方，又道：“我今天就住这里了，你们去吧。” 　　“小羽，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穆恬道。 　　关白羽道：“不用，我其实还挺喜欢这里的，而且我都住了那么多年了，这里挺好的。” 　　关白羽坚持要留下，穆恬和蒋兴盛，也就只能先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关白羽就给石振打了个电话，说蒋兴盛和穆恬要送他回来，让石振不要去接他了。 　　石振不疑有他，答应下来。 　　冬天早上，关家村的人依旧起得很早。 　　有些喜欢窜门的，一大早就端了个粥碗，去邻居家，一边跟邻居聊天，一边喝粥。 　　喝完了一碗，就回去舀一碗，然后出来，找了人继续聊，继续吃。 　　他们看到有小汽车停在关白羽那小房子门口的时候，见怪不怪，又有点好奇——石振又换车了？这不是石振常开的车。 　　正这么想着，他们就见一对看着就贵气的中年夫妇从车上下来，那女人的双眼，还是通红的。 　　同时，他们还看到关白羽从屋里出来。 　　“是小羽啊！你啥时候回来的？”见到关白羽，立刻就有人过来，好奇地问起来，又看向穆恬他们：“这是？” 　　关白羽道：“我昨天回来的，这是我亲戚。” 　　“原来是你家的亲戚啊！”这人道。 　　穆恬和蒋兴盛听到亲戚两个字，却着实有点难受。 　　不过关白羽昨天就说了，这里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世，不好解释。 　　两人艰难地笑笑，跟人打听起关白羽的情况来。 　　村里人对当初孙家，还有关白羽母亲那边的人都不养关白羽这件事，还挺有意见的，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隐隐带着埋怨：“这么好的孩子，你们当初怎么不要？” 　　“他从小就聪明，但关老太太对他不太好。” 　　“他小时候都没有奶吃，只吃炒米粉，那叫一个瘦。” 　　…… 　　穆恬有心打听，他们又愿意说，最后说了不少关白羽小时候的事情，都是这孩子从小能干之类，还说他孝顺——他养奶奶年纪大了，全靠他照顾。 　　说着说着，当然也说到了石振。 　　“幸好他表哥来找他了，要不然他哪能读高中啊。” 　　“当时他表哥自己也没什么钱，还愿意送他读书，人真好。” 　　“当然石振也很有出息，没多久就成了大老板。” 　　…… 　　“他们表兄弟，关系挺好的？”穆恬问。 　　“当然好啊，关白羽特别黏他表哥，他在长溪市读书，一放假就回来，还跟着他表哥去工地。”那人笑道。 　　在关家村的人眼里，绝对是关白羽更黏石振。 　　穆恬和蒋兴盛都沉默了。 　　他们没有办法再去怪石振，也知道，石振对他们儿子，是真的不错。 　　其实……要是石振真的很早就看上他们儿子，还只把他们儿子当个玩物，何必供他读高中？ 　　后来还送他上大学，甚至帮他找父母…… 　　哪个心思龌龊的，养个小情人，会这么养？ 　　当然，也可以说他们儿子聪明，有本事，能哄好石振……这就说明，主动的压根不是石振。 　　穆恬和蒋兴盛不怎么能听懂本地方言，但年轻人里，也有会说普通话的，到底还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两人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关白羽则是熟练的，用他房子里的土灶，准备了几人份的早餐，然后邀请他们一起吃。 　　吃的时候，关白羽突然笑了：“我没有报复社会，真的多亏了石振，不然……谁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小羽，别这么说……”穆恬从昨晚开始，一直心如刀绞。 　　关白羽也知道自己往她心上扎了不少刀子。 　　他沉默下来，不说了。 　　蒋兴盛道：“你真的不打算改了？” 　　“怎么改？我天生喜欢男人？没有石振的话……我去找谁？” 　　蒋兴盛这下也沉默了。 　　关白羽又道：“石振在长溪市给我买了个房子，你们要去看看吗？” 　　石振……还给关白羽买了房子？蒋兴盛和穆恬都是一愣。 　　关白羽得意地笑笑：“我说了，他很喜欢我。” 　　关白羽把他们带到了石振买给他，他和石振打算住的房子。 　　石振不在，他开门进去。 　　石振平常住在这里，这里有很多石振的个人用品，但收拾的挺干净，关白羽大大方方地进了主卧，打开衣柜里的保险箱…… 　　蒋兴盛和穆恬看到了很多钱，还有一些证件。 　　关白羽抽出那本房产证，给他们看。 　　蒋兴盛之前还想着要把关白羽带走，现在已经彻底放弃。 　　关白羽把东西放好，又道：“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吃饭。” 　　关白羽给石振打了个电话，石振得知他们已经到了，还在家里，连忙回家。 　　他今天本就为了去接关白羽，没给自己安排什么活儿，倒也走得轻松。 　　石振到家的时候，关白羽刚刚买了菜回来。 　　“叔叔，阿姨。”石振笑着跟蒋兴盛他们打了个招呼。 　　“石振。”蒋兴盛和穆恬也笑了笑，有点不敢去看石振。 　　石振觉得他们有点奇怪，但没多想。 　　他有心在这两人面前好好表现，就道：“小羽，你陪着叔叔阿姨说话，我去做饭。” 　　关白羽也想让他表现，自然没有拒绝，他洗了水果给穆恬他们吃，顺便看着石振做饭。 　　石振做饭，可比穆恬熟练多了，至于蒋兴盛……他连穆恬都比不上。 　　石振手脚很快，没一会儿，就收拾出一桌饭菜来。 　　他做的都是快手菜，等做好，就招呼大家一起吃。 　　蒋兴盛和穆恬吃得很慢，石振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了，看向关白羽。 　　关白羽道：“我爸妈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石振僵住了。 　　关白羽道：“你别紧张，没事的。” 　　石振很难不紧张。 　　之前他见蒋兴盛他们，可以很自然，但现在真的不行。 　　他跟人家儿子在一起了，这…… 　　蒋兴盛突然道：“石振……你会对小羽好吗？”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他好的。”石振立刻道。 　　不管以后怎么样……石振如今这样子，说的是真话。 　　蒋兴盛道：“那你们……好好在一起。” 　　他已经无力拆散他们了，也拆不散。 　　石振原以为，跟蒋兴盛他们坦白，要面对很多事情，没想到蒋兴盛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不免愣住。 　　蒋兴盛又道：“等下学期，让小羽住我们那边吧，你来了，也住我们那里，安全一点，免得被人发现……” 　　“不会的……”关白羽道。 　　“怎么不会？我看了你们的垃圾袋，就发现了！”蒋兴盛道。 　　他知道已经没办法阻拦了，现在的话……他不想这两人的关系被人发现。 　　毕竟真要被发现了，以后他们要面临很多事情。 　　关白羽没想到蒋兴盛竟然是通过垃圾袋发现的，一时间无比尴尬。 　　石振也有些无语。 　　蒋兴盛又道：“你们小心一点……以后……虽然你们是两个男人，但在一起了，就好好过……” 　　蒋兴盛有点担心，这两人感情不稳定，最后自己的儿子会受伤。 　　但仔细一想……真要有啥事，也许石振更受伤。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恬这时候也对石振道：“石振，你好好对小羽，他太苦了……” 　　石振认真地表示：“我会的。” 　　他会一直对关白羽好。 第161章 　　石振今天本就是空开了时间，打算去接关白羽的，现在不用接人，他打算陪着蒋兴盛他们四处逛逛。 　　但蒋兴盛和穆恬拒绝了：“小羽陪着我们就行了，你去忙吧。” 　　石振看向关白羽。 　　关白羽乖巧地笑笑：“哥，你去忙吧。” 　　石振想了想道：“好。” 　　让关白羽单独陪着穆恬他们，大家都自在一点。 　　等石振走了，关白羽和穆恬他们，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三人坐了一会儿，关白羽问穆恬他们：“你们都来了长溪市了……要在这里住几天吗？” 　　穆恬道：“我想住的。” 　　蒋兴盛也一样。 　　在昨天之前，他们两个对儿子有补偿的心态，但同样的，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小毛病，需要改一改。 　　他们还想着等熟了，等关系好了，要多教教这孩子。 　　但现在……他们要怎么教？要怎么让儿子改？ 　　关白羽能长成如今这样，已经称得上幸运！ 　　关白羽和石振这套房子里有个客房，关白羽收拾出来，让他们住下。 　　不过他们在决定住下之后，要先去省城那边拿点衣服……蒋兴盛和穆恬两人，就说好晚上再回来。 　　昨天晚上，他们其实是有时间收拾东西的，关白羽就把要拿的东西都拿了，而且说是今天离校，其实昨天学校里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所以他今天，也就不用再去学校。 　　“我等你们回来吃晚饭。”关白羽送穆恬他们出门，又恢复成了一开始跟他们相认时的乖巧模样。 　　蒋兴盛和穆恬心里一酸。 　　等蒋兴盛和穆恬走了，关白羽骑着自行车，就去了石振的公司。 　　之前石振就说了，下午会在公司。 　　“小羽，你怎么来了？你爸妈呢？”石振好奇地问。 　　“他们想住几天，回去拿衣服去了。”关白羽道。 　　石振把关白羽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看了看四面围着的玻璃，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知道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打我骂我，也就是我妈对着我哭，我爸试图给我讲道理失败。”关白羽笑起来，“至于他们怎么突然知道的……垃圾袋。” 　　石振又尴尬了。 　　他在外面，其实很小心。 　　但垃圾袋这事儿……他真没想到。 　　他更没想到……蒋兴盛竟然会去翻垃圾箱。 　　“其实他们也是有怀疑了，才这么做的，”关白羽道，“我爸有认识我们这样的人。” 　　原来是这样……这个年代信息闭塞，这种事情也少见，大部分人不会想歪，但要是身边有这样的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动不动就去找关白羽，实在是有点……咳咳！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样是好事。”关白羽道。 　　“恩。”石振其实挺开心的，也想起来一件事：“小羽，我跟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我爸和赵姨了……他们已经接受了。” 　　这几天，石振又去了几次安山镇。 　　石大林当然是有点不开心的，但他嘴拙，对着石振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默默接受。 　　关白羽没想到石振已经跟石大林他们说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挺正常的。 　　他有点想亲石振，但这边办公室的隔断，都用的玻璃。 　　关白羽只能挠了挠石振的手心。 　　石振坐不住了，对关白羽道：“小羽，我公司这边，也没什么事情……我们去买点菜吧，回家去做。” 　　“好啊！”关白羽一口答应。 　　段宏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板又翘班了。 　　好吧，他老板之前就说过，今天不上班。 　　段宏明忍不住对赵秋娟道：“老板对他弟弟真好。” 　　“是啊。”赵秋娟特别淡定。 　　见赵秋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段宏明只能苦逼工作。 　　另一边，石振和关白羽一起去菜场买菜，石振也把自己接到了建设两年后那个长溪市最大的广场的消息，告诉了关白羽。 　　这个工程，他一开始就有很大的希望，可以去竞争。 　　后来他借着石大牛亲戚偷换钢筋的事情，上了一回新闻之后，这工程就接到手了，也算因祸得福。 　　毕竟自打那件事之后，长溪市很多人就觉得，住他建的房子特别有安全感。 　　“哥，你太棒了！”关白羽忍不住道。 　　“嗯。”石振也有点得意。 　　石振买了好些菜，提早开始准备。 　　另一边，蒋兴盛他们也回到了省城。 　　蒋兴盛那个警卫，昨天晚上一直给他们开车，关白羽的事情，他也听了个大概。 　　就算没听到，他也知道这件事——原本蒋兴盛，还想让他帮着把关白羽带走。 　　为此，蒋兴盛在路上特地拜托了他，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人当即表示，他们有上面的命令，这些不涉及违法犯罪的私事，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蒋兴盛这才放心下来。 　　蒋兴盛和穆恬到家之后，就去收拾了一些衣物。 　　说好了要回去吃晚饭，两人都收拾的很快，也给这边的人打了个电话说这件事。 　　结果，等他们收拾完下楼，就遇到了接到电话之后匆匆过来的曹丽。 　　穆恬对关白羽的很多印象，都来自曹丽，她也知道不能怪曹丽，但想到曹丽对关白羽的种种评价，还是有点难受。 　　曹丽没有意识到这点，好奇地问：“你们要走了？怎么这么着急？” 　　“有点事。”穆恬道。 　　“关白羽呢？他跟你们一起走吗？”曹丽问。 　　“我们……是去长溪市。” 　　“他愿意带你们去见他的养父母了？那你们是不是要多带点礼物，我那边还有一盒人参……” 　　“不用了，”穆恬打断了她的话，笑笑，“我们急着过去，就不聊了。” 　　关白羽的养父母……他们没理由追究人家，但也不可能去送礼。 　　至于石振的父母……他们现在，也没脸见人家。 　　蒋兴盛和穆恬回到长溪市的时候，天早就黑了，石振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两人坐下，见石振一直照顾自家儿子，自家儿子则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又是欣慰，又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是他们儿子的真面目。 　　但他们到底也是普通人，是有私心的，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好……这样，也挺好的。 　　昨晚上蒋兴盛他们几乎一晚上没睡，吃过晚饭，关白羽就让他们早点去睡。 　　而他自己，也跟石振一起进了房间。 　　两人刚进去就抱住了，亲在一起。 　　不过亲着亲着，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石振停下了：“小羽，你爸妈在。” 　　关白羽笑起来：“你难不成，还会把动静弄那么大？” 　　石振：“……” 　　他们动静确实不大。 　　所以……又是刺激的一晚上。 　　同一时间，安山镇。 　　安山镇小学已经考完试了，石大林和赵美云的小店，接下来会冷清很多。 　　这天晚上，赵美云就跟石大林说：“大林，我们明天去长溪市吧，看看阿振他们。” 　　石大林道：“不去，要开店。” 　　“这店开了一年了，关几天也没关系。”赵美云道。 　　“不是去过了吗？还去干嘛？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石大林不是不想去，只是不想主动去找自己的儿子。 　　但赵美云想见女儿：“那我自己去，秋娟跟她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我要去看看。” 　　赵美云前几天跟赵秋娟打电话，问起赵秋娟的男朋友，才知道赵秋娟跟男朋友分手了。 　　她连小孩子的衣服，都给织好一身了，咋分手了呢？ 　　这几天赵美云一直很心焦，不过店里的生意要顾着……一直到今天，孩子们都拿完成绩报告单，接下来没什么生意了，她才想着去长溪市。 　　“你想去就去。”石大林道。 　　赵美云一个人，有点不敢去。 　　她之前去过长溪市，看过石振那房子，但当时是周末的时候石振开车过来，让他们提早收摊，把他们带过去的。 　　现在她要自己去坐公交车，她……有点不敢。 　　但石大林就是不想去…… 　　算了，她自己去吧。 　　赵美云就打算去看看女儿，看完就回来，第二天也没带什么东西，捏着一个小布包，就出发了。 　　车站什么的，对她来说特别陌生，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买票……好在从安山镇到长溪市，可以不买票，上了车之后，直接把钱给售票员就行。 　　赵美云起初一直战战兢兢的，上车之后，才发现也就那样。 　　公交车一路会停几次，拉几个人上来，等到了长溪市，又会在一些地方，放下一些人，最终到了长溪市汽车站。 　　赵美云从公交车上下来，觉得自己挺厉害的，都能一个人来长溪市了！ 　　安山镇很多她这个年纪的本地女人，一辈子都没有到过长溪市！ 　　不过到了长溪市之后，还要去石振的公司——这个时间，赵秋娟肯定在石振公司。 　　赵美云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也不会坐长溪市的公交车，最后一咬牙，叫了一辆三轮车载着她去：“我要去白石建设，你知道白石建设在哪里吗？” 　　“知道，有玻璃桥的地方，是吧？很多人去！” 　　“对对，就是那里！”赵美云连连点头，她特别想看看那个玻璃桥，可惜还没有见过。 　　今天总算可以去见见了。 　　那骑三轮车的挺喜欢说话，一直跟赵美云搭话：“你去那边，也是为了看玻璃桥的？听说因为看玻璃桥的人太多，那边打算再建一个。” 　　“我不是去看玻璃桥的，我女儿在那边上班。”赵美云道。 　　“那了不得啊！你生了个好女儿！”骑三轮车的人恭维起来。 　　赵美云笑开了花。 　　赵美云这一路，跟人家聊得特别开心，以至于最后人家跟她要三块钱，她都没想着还价。 　　赵美云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白石建设门外，有不少人在玩。 　　赵美云就听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抱怨：“我那个孙子，唉！每天都要我买一个馒头，带他来这里喂鱼，一天都不能落下，真是的！” 　　玻璃桥下，养了一些大个头的锦鲤，甚至还有一些普通的鱼，就有一些小朋友，天天来看，还争着抢着喂。 　　赵美云小心翼翼地过去，先跟着别人，走了一遍玻璃桥。 　　真吓人啊！但也挺好玩的！ 　　等走完，她又看向那个办公楼。 　　这大楼看着就气派，她有点不敢进去。 　　还有，这是人家工作的地方，她说不定……不能进去？ 　　赵美云干站了一会儿，就被赵秋娟看到了。 　　赵秋娟在前台坐着，时不时会看看外面，这一看，正好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你来了？怎么来的？”赵秋娟连忙出去。 　　“秋娟！”赵美云喜出望外：“我坐公交车来的，一个人来的。”她特地强调了“一个人”。 　　赵秋娟把赵美云带进了公司。 　　他们公司还是可以进人的，赵美云更不用说。 　　搬了个凳子让赵美云坐下，赵秋娟问：“妈，你过来有事？” 　　“有事啊！你谈了个男朋友，又分手了，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觉……”赵美云叹气。 　　赵秋娟没想到她妈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仔细想想，也觉得正常。 　　之前电话里，她也不好多说，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说一下：“妈……那人嫌弃我，我也没办法。” 　　赵秋娟挑拣着说了些那人说过的话。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跟人在一起的时候吧，会顺着对方，挺想结婚的，但是真的分开了……她也没觉得太难受。 　　大概是……她其实是不喜欢他们的。 　　“他这说的什么话，秋娟，这种人不能要啊！出门竟然还是你出钱，没有这种事情的！”赵美云道。 　　她女儿真要找个这样的男人，指不定都不让她上门吃个饭，那肯定不行！ 　　“我也觉得他不好，”赵秋娟道，“妈，你放心……阿振说等我考了会计证，给我介绍个好的。” 　　赵美云听到这话，放下心来：“那就好，他的眼光不会错的。” 　　说到这里，想到之前石振跟石大林说的事情，赵美云的表情又扭曲了。 　　石振的眼光，那可真的太好了！ 　　“妈，怎么了？”赵秋娟对自己的母亲，那是再了解不过的，见母亲这脸色，就意识到自己母亲什么话想说。 　　赵美云确实有话想说。 　　石大林是个闷葫芦，不爱跟人聊天，石振和关白羽的事情，他更是听都不要听。 　　这件事吧，赵美云也不可能去告诉外人……所以一直到现在，赵美云都没有跟任何人聊过这事。 　　她快憋坏了。 　　其实这次来长溪市，她还有个事情，那就是……想跟赵秋娟说说石振和关白羽的事情。 　　石振不在公司，公司里空荡荡的，赵美云压低了声音道：“秋娟，你知道么，阿振有对象了。” 　　“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赵秋娟自认这半年跟石振相处很多，但……石振身边压根没人！ 　　赵美云低声道：“是关白羽。” 　　赵秋娟呆住了。 　　赵美云终于有个说话的人了：“关白羽这孩子长得好，成绩也好，一看就是将来有出息的，我之前还想着，不知道要怎么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他，没想到你弟弟看上人家了……” 　　赵美云把石振说的那些，全跟赵秋娟说了。 　　“这……这……”赵秋娟都被惊呆了。 　　赵美云道：“秋娟，这事你可不能往外说，只能咱们自家人说一下。”估计……就她跟赵秋娟，私底下聊一聊。 　　赵秋娟深吸一口气，才道：“怪不得阿振对小羽那么好。” 　　仔细想想，石振对关白羽，那叫一个好，他对婷婷，都没那么好的。 　　原来如此！ 　　赵美云跟赵秋娟说了一通，还跟着赵秋娟，在公司吃了顿饭。 　　石振和段宏明今天去工地了，公司就他们两个一起吃，一边吃，赵美云一边又感叹了一番，还道：“你弟眼光，真好啊！” 　　关白羽搁古代，那是状元一样的人物！还长得好！皇帝的女儿指不定都能看上他呢！ 　　赵美云在白石建设这么个看着就与众不同，她以前见了会绕道走的地方吃了顿饭，愉快地离开了长溪市，回家去了。 　　到了家，她还把自己一路见闻，仔仔细细地说给石大林听。 　　石大林：“哼！” 　　那个玻璃桥，真那么有意思？ 第162章 　　赵美云走后，赵秋娟就有点魂不守舍。 　　石振竟然跟关白羽在一起了……这件事太让人惊讶了！ 　　她都没心思学习了！ 　　可是，惊讶过后，仔细想想，又觉得正常。 　　石振一直以来，最惦记的就是关白羽，他还每个周末都去找关白羽…… 　　只是，两个男人在一起…… 　　石振这天去过工地就回家了，倒是段宏明回了公司。 　　回到公司，他就发现赵秋娟的状态不太对，瞧着浑浑噩噩的。 　　明明早上还不是这样的……该不会她那个渣男前男友又来找她了吧？ 　　“赵秋娟她怎么了？”段宏明问公司里的一个员工，这人是本地人，一直在这边上班。 　　“今天她妈来找她，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她连学习都不学习了，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人道。 　　段宏明想了想，去找赵秋娟：“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赵秋娟朝着段宏明笑笑，石振那事儿，她肯定是要保密的，就算石婷都不能说，更不要说段宏明了。 　　“听说你妈来了？她跟你说了什么？”段宏明问。 　　赵秋娟想了想，模糊道：“也没什么。” 　　“是为了你的婚事？”段宏明又问。赵秋娟家里条件应该不怎么样……是不是她妈逼她结婚？或者逼她嫁给渣男？ 　　赵秋娟连忙点头：“是的。” 　　“长辈的话，不用太听，自己的婚事，还是要自己做主，像你之前那个前男友，你还是别惦记了……”段宏明语重心长。 　　赵秋娟道：“我知道了……你真是个好人！”赵秋娟真心觉得段宏明是个好人，帮她出头还关心她！ 　　段宏明也觉得自己人很好，心满意足地回去工作了。 　　穆恬和蒋兴盛来了长溪市，但石振并没有陪着他们。 　　一来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二来人家也不一定喜欢他陪着。 　　石振去忙去了，关白羽就带着蒋兴盛和穆恬四处逛。 　　不过这两人，并没有在长溪市待太久，住了三个晚上，他们就提出要离开，同时，也邀请关白羽去穆家。 　　蒋兴盛跟家里关系不好，倒是穆恬跟家里关系很好，他们过年就去穆家过。 　　关白羽答应年后过去。 　　穆恬和蒋兴盛对此已经很满意了，自然一口答应。 　　穆恬他们刚走，方米颜就生了。 　　石振是第二天才得到消息的，就带着关白羽和礼物，去看了方米颜。 　　方米颜平常干活多，身体壮实，又年轻，据说刚生完孩子，就自己麻溜从产床上下来了。 　　不过后来，陈小芬就不许她下床了，让她躺着好好休息。 　　她们那一辈，生孩子的时候都挺艰苦的，当时家里的被褥就一套，弄脏了没得盖，产房都是用稻草铺的。 　　这事儿的话……哪怕关家村这边，那年代都这样。 　　有些人自己早年受了苦，就见不得晚辈享受，幸好陈小芬不是，她是一心想让方米颜好好坐月子的。 　　石振过去的时候，就见她端着油乎乎的猪蹄汤给方米颜喝，还在说着老一辈传下来的一些经验，比如说要多吃鸡蛋红糖，多喝汤之类。 　　还说不能吃叶子菜，吃多了没奶。 　　石振道：“以前没得吃，才没奶，现在还是要营养均衡……听医生的吧！” 　　石婷生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关注过，按照他了解到的知识……坐月子营养还是要均衡的，不能不吃蔬菜。 　　陈小芬乃至赵美云他们，有一点挺好的。 　　大概是以前在山里住着，刚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啥也不懂的缘故，他们愿意听年轻人的话。 　　这样的人，比那些自觉比年轻人懂得多，要求年轻人听他们的中老年人，要好相处的多。 　　问了医生之后，陈小芬就念叨着，以后给方米颜做饭要荤素搭配了。 　　因为方米颜年前生了孩子，陈小芬他们今年不回去过年了，石大林和赵美云想了想，干脆也不回去了。 　　回去那么累，还不如在这边待着。 　　安山镇还有长溪市这边，哪怕过年，也有店铺开着，菜市场更是年三十，大年初一照样开……在这边住着多舒服啊！ 　　石振也不想回去，他老家那房子，现在应该更破了。 　　石振记得，要不了多久，当他们那村里的人大多都出来打工之后，就没人愿意种地了，以至于没过几年，村子里就空了。 　　石振过来，带的礼物是好几包尿不湿。 　　这个时候已经有尿不湿了，安山镇的医院还强制石星朝买了一包。 　　不过以石振对石星朝的了解，他出院之后，肯定不会再买尿不湿。 　　所以他干脆送了一些。 　　这孩子吧，白天可以用尿布凑合，晚上还是用尿不湿吧，方便一点。 　　“石振，你买这个来干啥啊！浪费钱。”石星朝道。 　　石振道：“用这个方便，也不会床上全是尿。” 　　他记得石婷小时候，他们家一股子味道，床上也都是……咳咳！ 　　石星朝道：“床上不会有的，石振我跟你说，这个尿不湿，外面这层防水！昨天用过的那个尿不湿，今天我把里面的棉絮拆了，到时候在里面放块尿布，就能反复用，用很多天，用坏了再换一个尿不湿就行。” 　　石振：“……” 　　石星朝又问：“你这个尿不湿哪里买的？多少钱？” 　　石振道：“这是我买给你儿子的，不是你的东西，你别想着卖掉！白天可以用你那法子，晚上还是用尿不湿吧，你们自己也睡好点。” 　　“唉……谢了。”石星朝道，一副可惜的样子。 　　石振：“……”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 　　石振突然发现，石星朝儿子的衣服，全是旧的…… 　　石星朝道：“小孩子么，就要穿百家衣，我就跟村里人要了点旧衣服，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了，这些衣服他们放着没用，给的特别爽快，我觉得这孩子以后，都不用买衣服了……” 　　行吧……石星朝高兴就好。 　　不过他儿子，肯定不会高兴。 　　石振默默同情了一下那个孩子。 　　石振的工地，陆陆续续停工，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时候，所有的工地都停工，工人也都回家去了。 　　早先的时候，石振这边给了工人一个福利，可以帮他们买火车票，钱从年底给他们的钱里扣。 　　工人们特别高兴，也因此，他公司的工人都走得很顺利。 　　石振当然没忘记给段宏明一个大红包，足足包了六千，够他回去过个好年了。大年夜，石振带关白羽回去，跟石大林他们一起过年。 　　这几年关白羽一直是跟石振他们一起过年的，之前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但今年……石大林躲着关白羽走，至于赵美云…… 　　关白羽一进门，赵美云就端上来一碗红糖鸡蛋。 　　关白羽端着红糖鸡蛋有些不解，问石振：“怎么给我吃这个？”以前没有过啊……而且红糖煮鸡蛋这样的东西，他虽然不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 　　“你不喜欢可以给我吃，”石振低声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们那里……新媳妇过年上门，要给一碗红糖鸡蛋。” 　　关白羽的脸立刻就红了。 　　石婷一无所知，还在问赵美云：“妈，为什么我没有红糖鸡蛋？” 　　不说没有了，赵美云都没有问她一句要不要吃。 　　她觉得有点委屈。 　　“那……你要么？要的话我给你做一碗？”赵美云问。 　　石婷道：“那倒也不用，我吃了红糖鸡蛋，就吃不下别的了。” 　　过年好吃的那么多，她要留着肚子吃别的。 　　她妈炸了一些肉丸子，还炸了鱼，那个怎么都比鸡蛋好吃。 　　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关白羽的待遇不一样。 　　因为关白羽是客人么？石婷去拿了个炸肉丸吃，然后就见关白羽吃了一个红糖鸡蛋之后，把另一个给她哥了。 　　关白羽的脸还特别红。 　　“白羽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石婷问关白羽。 　　关白羽道：“屋里有点热。” 　　“哦！”石婷点了点头，没有怀疑。 　　石振在旁边笑起来。 　　石婷还是很喜欢关白羽的，吃过肉丸子，就去找坐在沙发上的关白羽说话了，问他大学里都是什么样子的。 　　关白羽就挑了一些跟她说。 　　石婷挺向往的，又道：“真好啊！我一直想去你的学校玩，可是我哥不愿意带我去！白羽哥，你不知道，我跟我班里的同学说，说我有个哥哥在H大读书，他们可羡慕我了！” 　　石婷一边说，一边挨关白羽越来越近。 　　石振走过去，对关白羽道：“小羽，你往旁边让让。” 　　关白羽笑着往旁边让了让。 　　石振就坐到了两人中间。 　　石婷没察觉到异样，见了自己的哥哥，直接用手抱住石振的胳膊：“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省城玩么！我想去省城！” 　　“明年带你去。” 　　“就这么说定了，哥你不能骗我啊！”石婷道。 　　“不骗你。” 　　“唉，哥，之前那半年，我常常见都见不到你啊……”石婷感叹，她周末放假，石振基本不在，也就星期天晚上，能一起吃个饭。 　　不过她现在在学校里朋友挺多，所以也不是特别在意。 　　石振道：“没办法，我谈恋爱了，没空陪你。”赵美云他们都没跟石婷说他和关白羽的事情，石振倒是不打算瞒着石婷。 　　这丫头虽然傻，但这种事情，不会往外说。 　　上辈子她一直知道，但从没跟人说过。 　　石婷都懵了：“啥？” 　　“我谈恋爱了。” 　　“哥，你找女朋友了？是谁啊？”石婷好奇地问道。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石振用手环住关白羽的脖子，在关白羽的脸上亲了一口。 　　石婷傻眼了。 　　石大林恼怒道：“有伤风化。” 　　石振听到石大林这么说，笑起来。 　　石婷这时候，终于回过神：“白羽哥是女的？不对，你都说男朋友了……哥你是女的？也不对……” 　　石振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走了，留下关白羽和石婷大眼瞪小眼。 　　关白羽道：“我们都是男的，我们在谈恋爱。” 　　“还能这样？”石婷震惊。 　　“能。”关白羽道。 　　石婷不说话了，皱着眉头纠结起来，纠结了很久才道：“我说我哥怎么对你比对我好，原来是重色轻妹……” 　　石婷悟了！ 　　她哥对她很好，他们村的人以前就总跟她说，说将来她哥娶了嫂子，就不对她好了。 　　她有一回，还哭着让她哥不要娶嫂子。 　　当时她哥还说，就算娶了嫂子，也会对她好。 　　现在看来……男人的话靠不住。 　　倒是村里人……说的都是真的。 　　唉，她们幼师学校，她的同学里，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 　　石婷看了看关白羽，再看看石振，觉得如果是关白羽的话，还好接受一点。 　　毕竟她早就习惯这个区别待遇了。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知道么？”关白羽嘱咐石婷。 　　之后，他还跟石婷说了一些事情，诸如这件事泄露出去之后，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之类。 　　石婷连忙道：“我一定不跟人说，我保证！” 　　“乖……下次你来省城，我请你吃好吃的。”关白羽道。 　　“白羽哥，省城都有什么好吃的？” 　　关白羽立刻说了一些，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石婷这才知道，原来关白羽不是她表哥：“原来这样啊！我还担心你们是近亲结婚呢，不是就太好了！” 　　关白羽：“……”都是男人，说啥结婚啊！而且有啥好担心的。 　　赵美云对过年的时候祭祖之类的事情非常重视，特地买了蜡烛回来点着。 　　不过即便如此，折腾完也就下午五点。 　　大家都饿了，等着吃饭，赵美云手一挥，就直接开饭了。 　　吃完，他们又一起打牌，等着看春晚。 　　同一时间，穆家。 　　穆家人还在包饺子。 　　穆家老宅挺大的，但屋里大大小小，聚了三十几个人，还是显得很挤。 　　穆恬有三个哥哥，这三个哥哥一共生了十个子女，现在她大哥都抱孙子了……家里人能不多么。 　　穆恬跟陶汉义没离婚的时候，过年是不回来的，离婚后她在这边住着，过年的时候大家总问她将来的打算，现在么……就都问关白羽了。 　　“听说这孩子的养父母对他不错？” 　　“孩子没受苦就好。” 　　“我看了照片，长得真俊，也有出息。” 　　…… 　　都是在夸关白羽的，但穆恬听得难受，最后道：“这孩子报喜不报忧呢，我才知道他以前过得不好……” 　　石振这事儿，穆恬没说，但关家那边的事情，她挑拣着说了一些。 　　“这孩子受苦了，那怎么不回来过年？” 　　“我还特地准备了红包。” 　　“这样的条件，高考还能考这么好，真不容易。” 　　…… 　　穆恬道：“他跟帮他的人一起过年去了，年后会过来。” 　　蒋兴盛看着穆恬跟家里人说话。 　　穆恬的亲人跟他家一比，要好不知道多少，穆恬的几个嫂子也有点私心，但大面上绝对做得滴水不漏。 　　不过关白羽不来过年，是对的。 　　有时候哪怕是善意的，一些话听着，也让人不那么舒服。 　　当然，年后过来……这也是对的。 　　这些都是人脉。 　　大年初一，关白羽带着石婷上街去玩。 　　年初一很多店关门，但也有一些店是开的，石婷看上什么，关白羽就给她买什么，花了几百块钱，石婷就恨不得叫关白羽嫂子了。 　　关白羽：“……”这个真不用。 　　石振：“……”他妹妹真好收买。 　　不过石婷现在，比上辈子好多了，他整天提点着，她已经不会被人一点小恩小惠骗走了。 　　最棒的是……石婷读的幼师学校，相当于女校了。 　　石婷初中的时候，还有男生喜欢她，偷偷追求她，现在她压根接触不到男人。 　　真安全！ 第163章 　　正月初四，石振和关白羽一起去了首都。 　　石振不打算去见穆家人，但怕关白羽去了受委屈，就跟着去了。 　　到了首都，他和关白羽直接住进了穆恬和蒋兴盛的房子。 　　之后几天，关白羽跟着穆恬他们，去见穆恬的家人还有穆恬和蒋兴盛的朋友，至于他，则每天各个地方跑。 　　他不打算来这边发展，认识这些人也没什么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参观一下这边的工地。 　　石振逛了一圈，然后就觉得……现在的房子，真的太便宜了。 　　这时候大家还没有买房子等升值的想法，都是买了自己住，地皮的价格也没有越来越高，以至于首都的房价，在石振眼里特别低。 　　可惜他现在没钱买。 　　也不能说没钱，只能说接下来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暂时不能拿来买房。 　　石振和关白羽在这边待到了初十，才回到长溪市，然后开始忙公司的事情，至于关白羽……他也忙起来了。 　　他打算开网吧。 　　这个想法，是关白羽早就有了的。 　　在他的另一段人生里，他去世前看过网吧相关的报道，还认识一个开网吧赚了不少钱的人，他仔细思考过，发现对他来说，开网吧绝对是一门好生意。 　　他如今学的电脑技术，还已经够他开网吧了。 　　唯一的问题……可能是这个时代开网吧，成本有点高。 　　相比于人均收入，现在的电脑太贵了。 　　但他也不是不能承受。 　　做了开网吧的决定之后，关白羽又做了一些调查。 　　据他所知，最早的网吧开在上海，是两年前开的，那会儿还不叫网吧，叫电脑室，上网价格是一小时四十元。 　　那会儿还是96年，猪肉才卖3元一斤，在安山镇，大部分普通工人，一个月就赚三四百。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有些割裂的。 　　而网吧爆火，大概就是从今年开始的，在2000年初达到巅峰，当时开一家大点的网吧，年收入过百万不是问题。 　　要是多开几家……一年能赚几百万。 　　而当时，人均工资也就七八百。 　　当然，在这个时代，开网吧也需要极大的投入，需要很多钱，一般人真开不了。 　　关白羽敢开，一方面是华光发展的挺好，他的股份虽然被稀释过，但年底还是拿了十万分红。 　　此外，他之前半年做留学中介、开打印店，再加上穆恬他们给的红包之类……加起来攒了三十万。 　　他手上有四十万的资金，虽然没有石振手上的资金多，但石振那些钱，都是有用处的，不能挪用，他这边却不一样，这笔钱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当然，这钱还是不太够，所以关白羽打算再去弄点钱，至于怎么弄……可以找梁秦轩，还有他通过梁秦轩的关系，认识的诸多富二代。 　　梁秦轩手上，也有刚拿到的华光的分红，再加上过年梁父给的钱啥的，怎么都有个几十万。 　　那些富二代就更不用说了！谁手上没个十万八万的？ 　　关白羽约了梁秦轩见面。 　　年前穆恬他们离开长溪市之后，关白羽和梁秦轩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了。 　　这次关白羽主动约梁秦轩在长溪市新开的咖啡店见面，梁秦轩一见到他，就阴阳怪气的：“哎呦，大忙人，你总算有空见我了啊！” 　　梁秦轩一脸怨妇像，关白羽笑起来：“抱歉，我之前太忙了。” 　　“唉，算了，也不能怪你……对了，你去首都，感觉怎么样？”梁秦轩道。 　　梁秦轩虽然跟关白羽见面不多，但他时不时给关白羽打电话，跟关白羽的联系就没断过。 　　关白羽认了亲生父母，还去了首都的事情，他就是知道的，知道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关白羽越来越牛了。 　　作为两个教授唯一的孩子……关白羽估计能在H大横着走。 　　至于关白羽没空见他……这事儿也正常。 　　这不是去首都认亲去了么！ 　　现在关白羽一回来就找他，显然是把他这个朋友看得很重的！ 　　关白羽要了两杯咖啡，又要了两个小蛋糕，跟梁秦轩说了一些自己在首都的见闻。 　　梁秦轩这几年到处玩，首都是去过的，但关白羽见过的那些人，他想见也见不着，不免啧啧称奇。 　　聊着聊着，关白羽就问：“梁秦轩，你要不要跟我合伙做生意？” 　　“你要做什么生意？”梁秦轩问。 　　“我打算开个网吧……你手上有多少钱？” 　　梁秦轩眉头一挑，有些得意：“过个年我发了笔财，现在手上大概有四十万。” 　　“你用这四十万入股，我给你网吧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怎么样？”关白羽问。 　　他没想到梁秦轩手上竟然有四十万……有这么多钱的话，他就不用再去找那些富二代合作了。 　　梁秦轩愣了愣才道：“这不行，这钱全给你了，我花什么？” 　　“你爸不是每个月都会给你生活费吗？”关白羽道：“这钱你不给我，最后也就是花掉了，你要是给了我……它就成了下金蛋的鸡，不好吗？” 　　这点，梁秦轩是相信的。 　　关白羽是有真本事的，不说一开始开华光文具就是关白羽的主意，就说之前那半年…… 　　以前关白羽在读高中，没时间没地方给他发挥，可等他上了大学……瞅瞅！才半年功夫，关白羽就挣了至少二十万！ 　　现在关白羽要开网吧……说真的他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但关白羽觉得能赚钱的，多半能赚。 　　但他平常，真的不是靠他爸给的那每个月一千生活费活的！ 　　他有一辆车一个女朋友要养，还要跟朋友吃喝玩乐……他花的，一直都是华光的分红，还有他爸他妈给的红包。 　　比较惨的是，他现在的所有资金加起来，其实四十万还差几千…… 　　“我投三十万吧……”梁秦轩道，留下十万也够他花一年的了。 　　“我这次的资金，准备了快五十万，还会负责装修运营等等，你只投入三十万……占不了多少股份，也拿不到多少分红……一口价四十万，不能少。”关白羽正好缺四十万。 　　虽然他有别的渠道弄钱，但能逮着一只羊薅毛，他也就懒得多逮几只薅了。 　　至于跟石振借钱……石振接了那么大一个工程就要开工，手上需要多点流动资金，他不打算跟石振要钱。 　　梁秦轩迟疑。 　　关白羽又道：“这样吧，你出四十万，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我给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当然这样的话，网吧的各种事情你不能不管，要帮我分担一些。” 　　他手上其实只有四十万的现金，梁秦轩也出四十万的话……他原本就打算，给梁秦轩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给一半那他就亏了，毕竟是他的主意，而且怎么装修，电脑安装之类，估计都要他操心。 　　梁秦轩还是有点犹豫。 　　关白羽又道：“梁秦轩，你高中的时候就开了华光，难道读大学的时候，不打算做点什么出来？你真准备天天吃喝玩乐啥也不干？” 　　梁秦轩之前没意识到，被关白羽一说……突然发现自己读大学的时候，竟然真的啥也没干。 　　其实相比于其他人，他还是干了些事情的，至少因为被关白羽打击过，他寒暑假都在自己父亲那里实习，对公司运行有了清晰的了解。 　　但他在省城，真的没有事业……每天都是吃吃玩玩。 　　他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要奋斗！ 　　梁秦轩打算凑一凑出这四十万了，不过正要答应，他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这样吧，关白羽，你告诉我你女朋友是谁，这四十万我就投了，到时候也给你帮忙！” 　　他真的很想知道关白羽的女朋友是谁！ 　　他都好奇好几个月了！ 　　关白羽听他这么说，当即笑起来：“好啊。” 　　梁秦轩满脸八卦地看着关白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关白羽用勺子搅动自己杯子里的咖啡，顿了顿才道：“我恋爱已经大半年了，但并不是交了女朋友，而是交了个男朋友。” 　　“啥？”梁秦轩怀疑自己听错了。 　　关白羽选这个咖啡厅，就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没什么人，为了方便交谈，他还特地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看了一圈，确定周围人都听不见，关白羽笑起来：“高考完那个暑假……我把我哥拿下了。” 　　“你……你……”梁秦轩懵了：“我没听错吧？” 　　“没有。”关白羽笑起来。 　　“那是你哥……” 　　“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他找错人了……我高三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件事，就开始帮我找我的亲生父母，但我喜欢他，”关白羽笑起来，“正好，他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和石振的事情，他对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说法。 　　梁秦轩：“……” 　　关白羽神态自若地吃东西，喝咖啡。 　　梁秦轩过了许久，忍不住骂出声：“草！” 　　骂了一句之后，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就说你们两个也太要好了，你一天到晚惦记着你哥……” 　　梁秦轩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不得不接受了这件事。 　　关白羽知道他会接受。 　　梁秦轩还挺开放的，整天说什么自己要丁克啥的，他之前试探过，梁秦轩听他说起同性恋，也没用厌恶之情，只有好奇。 　　其实哪怕梁秦轩不问，他过些日子也会说。 　　他私心里，是希望多一些人知道这件事的。 　　关白羽等梁秦轩说的差不多了，就岔开话题：“好了，我们来谈谈开网吧的事情吧。” 　　其实，省城已经有网吧了。 　　之前关白羽去看过，那个网吧比较小。 　　他这次，准备一次投入八十万的资金，就是为了做出一个更大更豪华的网吧，他甚至已经看好了房子，就等着过几天去谈租约，然后去装修。 　　现在的电脑，价格比之前已经要低一些了，个人去买，七八千就能买到。 　　网吧的电脑可以自己买了配件组装，批量采购也有优惠，价格应该能控制在六千左右。 　　关白羽打算一次购入至少一百台电脑，剩余的钱就用来装修，以及购买桌椅等等。 　　关白羽和梁秦轩谈了很久，发现现在的梁秦轩，懂的东西挺多的。 　　在他父亲公司实习，看来也不是白实习的。 　　关白羽不打算只开这么一个网吧，他是打算开了这个网吧之后，有了钱，就立马去开别的网吧的。 　　网吧赚钱也就这几年，等过了这几年，跟风开网吧的人越来越多，国家管得越来越严，网吧就不好开了，开网吧也做不到年入百万了。 　　他跟梁秦轩谈妥，就回了他和石振在长溪市的房子。 　　他打算过了元宵节，就去省城……一来开网吧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二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开学了。 　　关白羽把开网吧的事情跟石振说了。 　　石振还真不知道，网吧能挣这么多，他上辈子就记得……关白羽没了之后很多年里，无数家长在声讨网吧。 　　不过后来很多家庭都有了电脑，去网吧的人就少了。 　　再之后智能手机普及，去网吧的人，就更少了。 　　至少那些小孩子不会攒钱去网吧，只会攒钱买个二手手机。 　　“真能赚那么多？”石振问。 　　关白羽道：“就现在这情况，上网一小时我收费五元不算多吧？一台电脑，一天被使用十个小时，就是五十元，一百台电脑一天就是五千元，一个月三十天，就是十五万。” 　　石振：“……”这也太能挣了！ 　　关白羽笑起来：“当然了，电费网费等等，都是要钱的，但是……现在的网吧，也没有哪个电脑，一天只被人用十小时的……有些网吧通宵开，电脑二十四小时都不停机。” 　　石振在床上躺平。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唉，他手底下的工人每天那么辛苦，赚的钱还没有一台电脑赚的多，这钱给工人发了工资之后，到他手里的就更少了。 　　关白羽趴上去，开始撩拨石振。 　　石振很快就受不了了：“别这样……” 　　关白羽哈哈大笑，又道：“哥，我正对你使用美人计呢！你可以当做中计了。” 　　“那我中计了。” 　　“嗯，那我要开始提要求了……哥，你帮我做个设计吧，到时候再帮我装修一下。”关白羽道。 　　石振最近准备再开个白石装修公司，手上已经网罗了不少人。 　　关白羽打算装修网吧让自己人去，省钱，还能保证速度。 　　至于装修风格，他跟石振讨论一下，定下来就行。 　　过了元宵节，关白羽就去了省城，然后在H大不远处，一个新建起来的繁华的商业中心，租下了一个上下两层，占地大约有一百八十个平方的店铺。 　　这两层加起来，就有三百多个平方，可以供他施为。 　　关白羽租下房子之后，立刻从长溪市拉了装修工人到省城，让他们给店铺做装修。 　　他打算底楼就按照常规网吧来布置，二楼则做成包厢，放配置更好的电脑，开更高的上机价格，赚有钱人的钱。 　　他的网吧里，还可以出售零食饮料什么的。 　　至于装修风格……那当然是怎么时髦怎么来！ 　　现在的网吧，可是一个高消费的场所，自然不能太普通。 　　关白羽忙装修的时候，他开网吧的营业许可证，批了下来。 　　能这么快批下来，跟穆恬和蒋兴盛有关。 　　他们这个年纪的教授……随便一攀扯，到处都是校友啥的，他们和他们的朋友教出来的人，更是在什么地方工作的都有。 　　如今开网吧审批不严格，批一个出来更是简单。 　　关白羽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 　 第164章 　　H大很快就开学了。 　　关白羽把留学中介的很多工作交给戚晓武去做，还又招了两个英语好的帮忙，然后按照他们的工作量给钱，这一块他就不怎么管了。 　　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开网吧上。 　　他每天晚上，都会过去看一看装修，又联系了人购买各种电脑配件。 　　还有网线，他也要找电信公司，给他重新铺设。 　　关白羽之前给自己的预算是八十万，现在发现有些钱花的比他想象中要少，又有一些钱，花的比他想象中要多。 　　比如网线铺设就是一大笔钱，网费也不便宜。 　　倒是装修这块……石振给了他一些建议，最终价格便宜很多。 　　可即便如此，钱也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穆恬和蒋兴盛对关白羽要做的事情，多多少少有点了解，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多钱扔出去，心情复杂。 　　如果是之前，他们肯定会劝他多在学业上用心，多注意身体，不要只惦记着赚钱，但现在他们不会说了。 　　他们倒是有些不好受——这网吧开出来要不少钱，而关白羽……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们要钱或者借钱的意思。 　　抛开这些，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真的很有出息……他们学校里，哪个孩子小小年纪，敢花那么多钱开网吧的？ 　　网吧是二月下旬开始装修的，到三月下旬，就装修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 　　关白羽本打算四月中旬开张，后来发现这样太着急了，最终决定5月1日，劳动节这天开张。 　　这样就能提前招人进行培训了。 　　他记得后来的网吧，工作人员并不多，但这时候不一样……现在网吧还是个新鲜玩意儿，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围观，也就需要多招一些人。 　　另外网吧电脑要输入一些程序来定时，要安装单机游戏等等……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 　　关白羽这天上完课，又急急忙忙往外跑。 　　班里的同学见他走远，纷纷感叹：“关白羽也太忙了吧！” 　　“是啊……他之前还住校，最近直接申请不住校了。” 　　“听说他是在创业，就不知道做的是什么。” 　　…… 　　班里的同学说起关白羽的时候，都不免羡慕。 　　也就蔡辉栋气恼：“什么创业？多半只是靠着爹妈，做点小生意。”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 　　就算关白羽真的靠爹妈了……蔡辉栋自己当初还一直把教授是他亲戚的事情挂在嘴上呢！ 　　这是自己靠亲戚没事，别人靠爹妈就不行？ 　　上学期蔡辉栋一直装作很有钱的样子，这学期原形毕露了不说，还挂科…… 　　他们班，就只有他一个人挂科！ 　　大家想不对他有看法都难。 　　不过都忙着学习，也没人去针对他就是了。 　　蔡辉栋看到这些人的表情，脸都黑了。 　　他最近确实没钱了。 　　上学期他阔绰，一方面是他们家里，把一学期的生活费，一次给了他，另一方面，则是他要上大学了，亲戚什么的，多多少少给了红包，所以他手上钱才多。 　　后来他去见蒋兴盛他们，头一次上门，穆恬作为长辈是给了红包的，后来他跟蒋兴盛要钱，蒋兴盛陆陆续续也给过几次，加起来都有两千了。 　　很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就两三百！两千着实不少！ 　　但这学期…… 　　上学期期末蔡辉栋他妈来找他，发现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就有点生气，这学期他们就给他办了个银行卡，然后一个月一个月给他打钱，每个月就四百。 　　在他们班的学生里，生活费一个月四百，已经不算少了，但他去年花的有点多，买衣服买鞋都挑一两百的，用起来就捉襟见肘。 　　他上学期精心营造的有钱人的人设，也理所当然地崩塌了。 　　蔡辉栋觉得自己的父母太小气，都不知道要多给自己一点钱！看看关白羽，关白羽的衣服鞋子，都比他贵。 　　蔡辉栋觉得钱不够花，还有一个人……也觉得钱不够花。 　　那人就是梁秦轩。 　　他寒假里，是把自己身上的现钞都给存进银行，才凑够四十万的，然后一股脑儿，全给了关白羽。 　　他没钱了。 　　只能靠他爸每个月给他的一千块生活费来生活。 　　一千块不算少，省城的平均工资，也就八百，最低工资才两百多，但他开销多。 　　他去年买的车，加一回油，就要几十元，一个月怎么都要加两回，他每个月的电话费，也要几十一百的，他吃饭还挑剔…… 　　以前靠着分红，在富二代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梁秦轩，如今整天蹭朋友们的饭吃。 　　“梁秦轩，你的钱都投在这里了？” 　　“这网吧看着不错啊！” 　　“我觉得网吧没什么意思，不过好像很多人喜欢，网吧也挺赚钱的……你这投资不会亏。” 　　…… 　　网吧虽然还没有开张，但电脑已经装好了，梁秦轩就带着自己的一群朋友来这里玩。 　　刚到门口，大家就觉得这网吧看起来很高档。 　　等跟着梁秦轩来到里面…… 　　石振很喜欢简单大方，带点科技感的现代风，给关白羽的网吧做的设计，就也是这样的。 　　这时候的人很少装修这种风格的，看着就……有点酷。 　　别的不说，旁边那个可以喝点冷饮，黑色玻璃做的吧台，看着就特别有感觉。 　　关白羽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往一些电脑里安装游戏，看到他们，就问他们要不要玩。 　　这时候电脑游戏啥的，还不流行。 　　跟梁秦轩一起的这些富二代，平常能玩的东西特别多，虽然他们家里都买了电脑，但大部分人没怎么玩过，打字也没练过。 　　那电脑特别笨重，并不能带到学校里，学校里还没网……他们也就在家的时候，稍微玩玩。 　　这会儿关白羽邀请他们玩……他们就试了试上面那些他们之前没见过的电脑游戏。 　　他们之前就玩过纸牌和扫雷，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现在的话……这电脑里游戏好多啊！看起来还有很好玩的样子！ 　　虽然国内这会儿电脑还没普及，但国外，已经有很多游戏井喷式出现。 　　在九十年代末，游戏更是一个接着一个上线。 　　这其实也是2000年后，网吧那么热闹的原因之一。 　　关白羽自己不玩游戏，但他知道游戏对很多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所以，他寻摸来各种最新的游戏，在他网吧的电脑里一一装上。 　　梁秦轩，还有这些富二代，都是第一次玩游戏，一玩……他们就上瘾了。 　　“草，这个牛！” 　　“这个比连到电视机上那种好玩多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 　　“这画面真漂亮！” 　　…… 　　一群来参观网吧的富二代，最后对着电脑，玩得不亦乐乎，有些人自己不太会玩，看别人玩都觉得很有意思。 　　梁秦轩更不用说，他眼睛都粘在电脑上了，根本就移不开视线！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时间，关白羽问他们要吃什么，这几人立刻道：“随便来点就行。” 　　“面包，给我个面包就行。” 　　“我要汉堡！我拿着吃！” 　　“那我也要汉堡！” 　　“对，还是汉堡好。” 　　…… 　　游戏对人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这个时候，能玩的东西远没有十几二十年后那么多。 　　于是……这些人立刻就被现在市面上，最新的游戏给俘获了。 　　关白羽买了一些汉堡回来给他们吃，继续忙自己的。 　　结果，他一直忙到八点半，这些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关白羽对梁秦轩道：“梁秦轩，我要走了，你们呢？” 　　“我们再玩一会儿。”梁秦轩挥了挥手道。 　　关白羽见他这样，笑道：“你们也喜欢玩游戏？要是你们喜欢，以后可以常来玩，楼上还有更好的包厢。” 　　“包厢？”正在玩游戏的人问。 　　“对！楼上有包厢，我忘记带你们去看了。”梁秦轩道。 　　这些人这时候倒是停下了手上正玩着的游戏，兴致勃勃道：“包厢是不是更好？带我们去看看！” 　　关白羽道：“包厢肯定更好，那里我会放配置更高的电脑，到时候在楼下上网五元一小时，在楼上上网，就要十元一小时了。” 　　富二代们，就喜欢高人一等。 　　这些人顿时都来了兴致：“你快带我们去看看！” 　　关白羽带着他们上了楼。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包厢，有些包厢很小，里面就一张电脑桌，但也有些包厢比较大，里面有好几张电脑桌。 　　不过这些电脑桌上，都还没有电脑。 　　“过些日子，我会买一些配置更高的电脑安装在这里。”关白羽道。 　　“你什么时候弄好？到时候我们一定来玩！”有人道。 　　“开业前肯定会弄好！对了，楼上跟楼下，是有点不一样的，这里可以按小时算钱，也可以办会员卡，有会员卡，在这里玩就不限时间。还可以在这里包下一个包厢放着，被包下的包厢，只有包下它的人能用。” 　　“会员卡和包包厢，都怎么算的？”有人问。 　　关白羽道：“会员卡月卡一千一张，平均下来一天只要三十几元，每天在这里玩超过四小时的话，办卡肯定比单独算时间划算。如果直接办年卡，一年一万。” 　　这些人都有点心动，他们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办个年卡，然后什么时候想来玩，就什么时候来。 　　关白羽又道：“不过就算办了卡，如果来的时候人多，位置都满了，那还是要等的……最好的，当然是直接包下几台电脑，包下的话，这电脑就只有你们能玩了。而且网吧的电脑，都是会清理掉数据的，但你们要是包下了，你们电脑的数据，就不会被清理掉。” 　　这所谓的办卡还有包位置，都是关白羽临时想出来的东西。 　　至于他为什么会想出来这个……主要是他没钱了。 　　楼下的电脑，他放了一百台，都没把位置放满，楼上的电脑……那已经完全没钱买了。 　　他不想借钱，正好这些富二代被电脑游戏迷上了，正上头，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包电脑多少钱？”有人问。 　　关白羽带着他们，打开了楼上最大的一个包厢，这包厢里有十张电脑桌，靠墙还有沙发茶几，环境非常优雅。 　　关白羽道：“包一台电脑，我这里是一年三万，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打折，这个包厢到时候我给你们放十台电脑，。你们一年出二十万，以后这里就独属于你们，怎么样？你们有什么聚会之类，都可以来这边，还可以带朋友来这里玩。” 　　十台电脑呢，本来一年要三十万，现在只要二十万了！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有个专门的包厢……多牛啊！ 　　这些富二代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道：“这个包厢，我们包了！” 　　他们这次跟着梁秦轩来的，一共八个人，每个人凑个三万不到就够了，还可以。 　　这些人跟关白羽说好，明天就来给钱。 　　梁秦轩忍不住暗暗对关白羽竖起大拇指——太牛了！ 　　昨天关白羽还在跟他说，说没钱买电脑了。 　　现在一下子入账二十万，这钱能买二三十台电脑了吧？ 　　关键是，这包厢只能包一年，一年后能涨价！ 　　还有就是……按照关白羽的说法，他是打算在网吧里售卖各种吃食的，网吧员工还可以帮忙去附近购买吃食什么的……当然都要钱就是了。 　　这些富二代在这里玩电脑，有可能不消费么？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哪怕上网不要钱，只要来这里了，就能给关白羽送钱。 　　梁秦轩突然有点感动。 　　这些人出了二十万，只拿到包厢一年的使用权，他出了四十万，关白羽会给他百分之四十的分红，真是好兄弟！ 　　关白羽拿到钱之后，就用这二十万买了三十台电脑，放在二楼。 　　这些电脑的配置，确实比楼下的电脑要好一点——它们的屏幕好。 　　里面显卡啥的，都是一样的，咳咳。 　　反正大部分人，也感觉不出来。 　　网吧的硬件都处理好之后，就剩下员工了。 　　这网吧，关白羽打算24小时开，招的员工就分三班，跟工厂一样，三班倒轮着来，白班夜班大家都会轮到，偶尔有人有事，可以跟人换班。 　　网管男女不限，每班一个，月工资一千。 　　负责售卖零食饮料的，每班两个，底薪八百，卖出东西之后还能拿提成。这工作招女性，她们月收入应该能在网管之上，不过她们还有其他一些工作要做，比如准备工作餐，以及打扫网吧卫生。 　　此外还请了一个主管，每月工资一千，另外给提成。主管就一个，工作时间上午八点到晚上七点。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权利，甚至顾客有什么需要，比如想吃汉堡，他要负责去给顾客买来，但同样的，小费归他，再加上提成，他好好做，收入应该是最高的。 　　所有的员工，关白羽都请了住在附近本地年轻人。 　　只要他没有运气差遇到奇葩，这样的员工大概率会好好做下去，不会突然消失不见或者干出偷了点啥跑了的事情。 　　网吧的工作环境，相比于工厂什么的要好很多——现在的电脑相对金贵，网吧里是不能吸烟的。 　　在这里工作还能接触电脑……来应聘的人挺多的，里面不乏高中毕业的。 　　关白羽挑了高中毕业的，这样的人学东西也快。 　　电脑容易出问题，好在常见问题就那些，关白羽抽时间给他们做培训，把网吧的规章制度告诉他们……培训了十来天，他们就能胜任这个工作了。 　　现在，就等着五一劳动节，网吧开张了。 第165章 　　五一劳动节，但石振的工地没有停工。 　　工地停工损失挺大，一般都是下雨什么的，不能继续干活，才会停工，不然……工人们除了过年，是没有别的节假日的。 　　他们也不想停工，工地上都是多劳多得的，停工代表他们赚的钱会少。 　　不过手下的工人没放假，但石振自己……他给自己放了个假。 　　关白羽的网吧要开，他打算去捧场。 　　石振早上五点多就出发了，这样能赶在八点开业前到。 　　七点多，石振就进入省城。 　　劳动节的气温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大约是还没有智能手机阻碍人们早睡早起的缘故，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街边的早餐店更是非常热闹。 　　有些店把桌椅摆到外面，但还是坐满了人。 　　跟十几二十年后，很多店越开越大不同，现在的店大多挺小的，都是一个店面，做点小生意。 　　哪怕石振进入了新建的商业区，这里的店铺依然小，不像后世，一个手机专卖店，明明卖的产品没几样，占的地方却特别大。 　　也因此……关白羽的那个上下两层的网吧，看着非常非常大。 　　大了之后，在一众比较小的的店铺里，瞧着也就特别显眼。 　　石振觉得，但凡是来这个商业街逛街的，都会一眼注意到这个叫“白石”的网吧。 　　看着这名字，石振轻笑起来。 　　之前关白羽想网吧名字的时候，他也给了一些建议，想着关白羽可以给他的网吧，起一个好点的名字。 　　结果关白羽直接用了这个名字，还说给他的公司打广告。 　　那就……给他打广告吧。 　　石振在不远处停了车。 　　网吧还没有开门，但让石振惊讶的，是门口竟然有人等着。 　　他走过去，就见那些人正在讨论这个网吧：“这个网吧听说今天开张，前十天去玩，全都打八折，一小时只要四元！” 　　“我也听说了，专门来看看的。” 　　“我们这边的第一个网吧呢，上次我大老远去另一个网吧，结果那里特别小，也没几台电脑，我等了好久才轮上。” 　　“听说这里电脑很多。” 　　“新网吧，电脑肯定也新！” 　　…… 　　关白羽在网吧开张前，做了很多宣传。 　　所以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甚至为了抢电脑，早早在这里等着。 　　人都是从众的，有人在外面等着之后，就有人在这里驻足，石振还听到一些大爷大妈问那些等着来网吧的年轻人，在这里排队是要做什么。 　　听说是等网吧开张，他们中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就知道了：“哦！是用电脑的地方啊！” 　　然后这些老人，会给身边不知道电脑的同龄人普及电脑是什么。 　　九八年的省城，大部分中小学，都已经配了电脑。 　　虽然一个学校可能就一个机房，但至少有电脑课了，大家对电脑，也就不那么陌生。 　　不过因为学校电脑里啥也没有，一般上电脑课就玩一玩电脑自带的“画图”，期末交作业都是用“画图”画一张画，所以孩子们对电脑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正因为这样，这会儿电脑也不是家长们闻之色变的东西，甚至很多家长，希望自家孩子好好学电脑。 　　虽然他们不知道能学啥。 　　石振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看到人越来越多，就绕道从后面进去，进了网吧。 　　他前段时间来找关白羽，到过网吧，还有网吧的钥匙。 　　网吧里，大家都在忙着，所有的工人都在场，还已经把网吧打扫地干干净净。 　　见到石振，关白羽立刻眯起眼睛笑起来。 　　不过有外人在，两人都没说什么，就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八点整，网吧开了门。 　　关白羽没有弄特别花哨的开业仪式，主要是没钱了，现在看来……也用不着。 　　几乎立刻，就有无数人涌了进来，到网管那里去登记上网。 　　这个时候，国家还没有出台未成年人不能在网吧上网的规定。 　　这规定还要过好些年才出来，主要是这时候上网，真的看不到啥东西。 　　连门户网站，搜索引擎这样的东西，都还没有。 　　游戏也多是单机游戏，大型网游压根不存在。 　　不过关白羽还是嘱咐了网管，年纪小的不能来上网。 　　主要是他这里价格很贵，小孩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他们来上网，指不定是偷了家里的钱的，要是家长找上门来，就比较麻烦。 　　当然，他想多了，根本没有小孩子进来。 　　小孩子出不起这个钱，对电脑这玩意儿，也没多大兴趣。 　　甚至来上网的成年人，他们中很多人也都是没有玩过这东西，出五块钱尝试一下的，最后真开了电脑……啥也不会。 　　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的打量这个新玩意儿，还有人自己不花钱，就在旁边看别人玩的。 　　这时候的网吧，跟后来一些黑网吧是完全不一样的，简直就是个高档场所，只有有钱人才会进来玩，进了网吧，大家声音都小了。 　　当然，有些人不会玩电脑，但有些人是会的，还有人点开游戏，就摸索出了玩法。 　　单机游戏，大部分还是简单的。 　　然后一个个的，就惊叹连连。 　　旁边的人见到了，就跟着玩。 　　很多人是第一次接触电脑，关白羽还专门打印了一份网址，给那些来上网的人看，所以也有对玩游戏没多大兴趣的人，照着上面的网址打开一些网站，然后看上面的内容。 　　总之做啥的都有。 　　最让关白羽惊讶的，是楼上的包厢，竟然很快就被订完了。 　　大概是……来上网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对有钱人来说，五块钱一小时跟十块钱一小时比，区别不大吧？ 　　石振倒是觉得挺正常。 　　后世有些所谓的网红店，其实卖的东西很贵味道也一般，但去打卡的人依然很多……关白羽这个网吧，在这个时候，跟网红店差不多了。 　　大概就属于……出去跟人说“我去过白石网吧”，是可以炫耀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来玩的，关白羽就看到，有人来了之后，打开邮箱开始发邮件。 　　还有一些大学生，学校里的上机时间不够，就出钱来这里学习的。 　　总之做什么的都有。 　　而且……一百多台电脑，很快就挤满了人，来晚的只能先等着，有电脑空下来了，才能去玩。“这也太热闹了！”梁秦轩跟着自己的朋友来了之后，他的朋友立刻上楼去玩了，他则在下面，跟关白羽一起看着来往客人。 　　客人好多啊！ 　　梁秦轩忍不住问：“这么多人，一天能挣多少钱？” 　　关白羽道：“开业的前十天打折，每个小时只要四元，如果每台电脑，每天十六个小时有人玩，那就是六十四元，算它六十好了，一百台电脑，一天就是六千……我这里不止一百台电脑！楼上的还要八块钱一小时！” 　　一天的营业额，八千没有问题。 　　梁秦轩倒抽一口冷气。 　　这也太赚钱了！ 　　这样的话，他第一个月分红，就绝对超过四万，到时候一年不到，就能把成本收回来…… 　　关白羽道：“当然了，一开始赚的钱，我是要拿来买电脑的……这里很多位置还空着。” 　　梁秦轩连连点头。 　　他可以接受晚点再拿分红！ 　　现在苦一点，以后多点钱，多好啊！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网吧看起来很高档的缘故，来上网的人素质都很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家对电脑，也都很爱惜。 　　关白羽对这情况特别满意。 　　来上网的人，也觉得……这里特别高大上。 　　“电脑原来是这样的！” 　　“这个游戏好好玩！” 　　“我家里也有电脑，里面啥也没有！” 　　…… 　　等第二天，关白羽去网吧，算了算之后……竟然发现网吧的营业额，有一万多。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来上网的人的饮食消费。 　　那些人都能拿出四块钱一小时的上网费用了，当然不介意再花钱买点饮料啥的，哪怕网吧的饮料比外面要贵五毛，他们也毫不在意。 　　楼上包厢的人，更是阔绰，梁秦轩带来的那些朋友，就一个个的，在这边花了不少钱，他们还带了一些朋友来，给他们介绍好玩的电脑游戏…… 　　不过，网吧的营业额虽然不低，但晚上十点开始，网吧里就没有什么人了，一直到早上八点，人都很少。 　　这时候的人还不会通宵上网。 　　关白羽想了想，打算工人的工作时间调整一下，不分三班了，干脆分两班，网吧晚上十一点关门，早上八点再开门。 　　这样安排的话，每个班的工人还能多一点，也避免白天网吧里人太多，事情太多，员工忙不过来。 　　五一假期，关白羽和石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网吧里，他们还在楼上找了个两人包厢，一起玩电脑。 　　石振虽然不喜欢玩电脑，但打字什么的，都是会的，毕竟上辈子，他都用过。 　　一直待了三天，石振才回去。 　　而这个时候……网吧的名气，已经越来越大了。 　　甚至还有本地的媒体报道了这个网吧。 　　石振很担心网吧有负面评论，然而到底时代不同……媒体报道的时候，说的是网吧可以打开大家的视野，言语间非常推崇。 　　毕竟这几年，国家正大力推广电脑。 　　关白羽虽然给网吧做了一些宣传，口耳相传之下，有很多人知道这个网吧的存在，但还是比不上媒体的力量。 　　当这个报道出来，当真就有很多人来网吧打卡，看网吧是什么样子的。 　　网吧的生意更好了，不花钱只是进来看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甚至关白羽不得不让工人来回巡逻，提醒大家不能吸烟，以及看好个人贵重物品。 　　不然这里人挤人的，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钱包什么的就被人偷走了。 　　关白羽那边的事情，石振没有插手太多，毕竟他自己，事情也挺多的。 　　不过他没想到，从省城回来，赵秋娟竟然就跟他说了一件……让他有点震惊的事情。 　　赵秋娟跟段宏明谈对象了，两人还打算结婚。 　　赵秋娟四月份去考了会计证，刚拿到入门的证书，石振打算五一假期上来，就让她去做会计，然后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情，也可以开始了。 　　结果他刚提了一句，赵秋娟就说她已经有对象了，是段宏明。 　　他们什么时候谈的，怎么他一点不知道？ 　　石振起初被惊了惊，但之后一琢磨，又觉得这两人，还挺合适的。 　　段宏明这人很靠谱，不过他上辈子的婚姻，倒是走得并不顺利。 　　上辈子他没有去挖段宏明，段宏明在辞职出来创业前，结婚了。 　　然后两人的夫妻关系，好像一直不太好，段宏明的妻子一直待在老家，没来这边。 　　不过具体情况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但大概率……段宏明是不会再娶老家的妻子了。 　　“你们有什么打算？”石振问赵秋娟。 　　赵秋娟道：“他跟他爸妈说了，他爸妈过些日子会过来，然后两家见个面。” 　　“我会好好准备的。”石振道。 　　这种见家长的事情，他肯定也要在场。 　　“嗯，”赵秋娟挺高兴，但很快想到了一件事，“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石振问。 　　“段宏明好像不知道你是我弟弟。”赵秋娟道。 　　她跟段宏明熟了之后，她有时候遇到不会的东西，就会去问段宏明。 　　她也不好一直问人家问题，后来自己做了什么菜，就给段宏明装一些，让段宏明带回去吃。 　　这一来二去的，段宏明突然就问她要不要谈对象。 　　她当时都傻了。 　　她也想找个好点的对象，但真的从没想过段宏明，毕竟段宏明是大学生，工作也好，处处比她出色。 　　但她肯定是满意段宏明的，赵秋娟自然答应了。 　　然后他们私下里相处了一个月，最近她考出了会计证，段宏明就说可以见家长结婚了。 　　这原本没什么，就是段宏明说到见家长的时候，以为她父母还在山里，还说要带她父母买点好点的衣服什么的……她仔细一琢磨，就意识到，段宏明不知道她其实是石振的姐姐。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跟段宏明说…… 　　就这事儿？石振道：“我去跟他说。” 　　石振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不过段宏明的父母要过来，他肯定要跟段宏明商量一下在哪里吃饭什么的。 　　这么想着，石振去找了段宏明：“你在跟我姐恋爱？” 　　“你说秋娟？是啊！”段宏明承认了。 　　石振道：“你爸妈要来的话，我这边会准备一下……你父母喜欢吃什么？你跟我说一下，我也好安排饭菜什么的。” 　　“等等……老板，你来安排？”段宏明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爸妈对这些不太懂，只能我来。”石振道。 　　段宏明琢磨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以为他找了个小可怜……其实是老板他姐？ 第166章 　　段宏明打从一开始，就对赵秋娟挺有好感的。 　　后来见赵秋娟被渣男骗成那样，更是忍不住心生同情。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就多了。 　　一开始段宏明也没想恋爱的事情，他没钱没房子，都没想过要结婚。 　　但之前过年他回家，他父母都让他结婚，催着他相亲。 　　被催的厉害，他就去相亲了。 　　他父母给他找的相亲对象，各方面条件还是很好的，但是得知他现在在私人公司工作，立刻就不愿意了。 　　一连相了两个都是这样。 　　他能理解人家，小公司的话，未来会怎么样，真的没人知道。 　　但他也挺郁闷的，然后就想到了赵秋娟。 　　其实赵秋娟挺好的，他们都在白石上班，谁也不嫌弃谁！ 　　他后来就不愿意相亲了，等回到长溪市，跟赵秋娟的互动也多了起来。 　　相处多了，他对赵秋娟，就越来越喜欢了。 　　又努力又勤奋，这姑娘多好啊！ 　　一个多月前，段宏明表白了。 　　不过表白之后，他们也还是像之前那样相处着。 　　不久前，他跟父母说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他父母当即要来见人，然后他就有点担心，怕他的父母对赵秋娟有意见，看不起赵秋娟的父母。 　　按照赵秋娟的说法，她父母都不认字…… 　　他嘱咐了赵秋娟很久，赵秋娟最后说，要去跟石振说一声。 　　他们两个恋爱，还要跟石振说？ 　　段宏明很不解，不过现在…… 　　段宏明问石振：“赵秋娟是你？” 　　石振道：“她是我继姐。” 　　段宏明：“……”石振时不时去安山镇看父母，还会让他帮忙买礼物，可见石振跟父母的关系还不错。 　　石振跟赵秋娟的关系，应该也不错——没见赵秋娟，都住在石振那里？ 　　所以现在……他要成为老板的姐夫了？ 　　“你父母什么时候过来？”石振又问。 　　段宏明略有点恍惚：“这个星期六，他们就过来。” 　　“行，到时候我去接。”石振道，他这个星期，就等赵秋娟的事情忙完，星期天再去找关白羽好了。 　　“好的……”段宏明现在就想去找赵秋娟了解一下情况。 　　赵秋娟明明有这样的弟弟，为什么当初还会看上那么个男人？！ 　　石振并不知道段宏明的想法，他这天晚上，跟赵秋娟谈了谈，建议赵秋娟把安山镇的房子卖了，在长溪市这边买房。 　　赵秋娟以后肯定要在长溪市定居的，现在把安山镇的房子卖了，在长溪市买，正合适。 　　说起来，赵秋娟当初盖房子，总过也就出了四万不到，而现在，那套房子至少能卖六万。 　　六万块钱，已经可以在长溪市这边付首付买个房子了。 　　至于房贷问题……现在赵秋娟已经是会计了，他给她的工资可以开到一千二，房贷她绝对还得起。 　　她如果买个小点的房子，还能全款。 　　赵秋娟其实也想以后住长溪市这边，毕竟这边的学校更好，但她也担心：“爸妈他们一直在安山镇……” 　　石振道：“再过几年，他们那里拆迁，就让他们搬来这边。” 　　石大林他们现在年纪还不大，不跟子女一起住也没什么，等他们年纪大了……就让他们搬来长溪市好了。 　　到时候肯定要给他们买个电梯楼，这样上下楼也方便。 　　还有石大山他们……到时候也让他们搬。 　　赵秋娟答应下来。 　　卖房买房不是短时间里能搞定的，在赵秋娟换房子之前，段宏明的父母就来了。 　　段宏明的父母是坐火车，再坐公交车过来的。 　　两人上了公交车，就说起段宏明的事情来。 　　段父道：“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来历，你问过宏明了吗？” 　　“问过了啊！他不说！你不是知道的么？”段母道。 　　段父皱眉：“还是那个说法，我们过去了，就知道了？” 　　“是啊。”段母道。 　　“他这个样子，人家好点的姑娘，肯定看不上他，也不知道找的是谁！是干什么的！”段父不满。 　　段母道：“他不肯说，那姑娘多半没个稳定工作……” 　　两人忧心忡忡，又打定主意，那个赵秋娟如果不够好，一定要让段宏明跟她分手！ 　　终于，公交车到了长溪市。 　　段母从公交车上下来，就开始找段宏明的身影。 　　“爸，妈，这边！”段宏明招呼起来。 　　段父段母看过去，就见段宏明站在一辆小轿车旁边。 　　段父段母都是工厂工人，在他们那个年代，算是很好的工作了，尤其是段父，还是个小领导。 　　而他们一直以来，对子女的要求，都是让子女进体制内。 　　可惜段宏明不听话！ 　　不过，虽然段宏明不听话，但段宏明现在每个月给家里一千块……段宏明之前那个工作，每个月到手才六百！ 　　他们儿子，好像也不差？ 　　现在来接他们竟然有小轿车…… 　　两人都有点激动，又觉得对儿媳妇的要求，可以更高一些。 　　“爸妈，上车吧。”段宏明让自己的父母上车，又对驾驶座上的人道：“关叔，去公司。” 　　“你要带我们去你公司？”段父问，又矜持地看了看这车：“这是你公司给你配的车？” 　　“爸，你想多了，公司怎么可能给我配车？” 　　“那这是……” 　　“知道我要来接你们，老板就让关叔带着我走一趟。”段宏明道。 　　“你老板人挺好。” 　　“也不是人好，主要是……” 　　“是什么？”段父问。 　　段宏明道：“我对象是他姐姐。” 　　段父：“？？？” 　　段父段母一路来到白石建设，就见到了新颖气派的办公大楼。 　　两人当场就被这楼给惊住了。 　　“秋娟，还有我们老板，都在里面。”段宏明道。 　　段父段母跟着进去，又看到了石振，还有专门打扮过的赵秋娟。 　　原本段父段母，还想摆点脸色，但这是段宏明多老板，还有老板的姐姐…… 　　而且这公司，好像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小…… 　　两人都客气极了。 　　而这时，石振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去饭店吃饭。 　　他在长溪市最好的饭店定了一桌酒席，石大林和赵美云还有石婷都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众人过去，入座。 　　石大林和赵美云，面对这场面，其实是有点怯场的。 　　但段宏明的父母也不是多有钱的人，他们同样怯场。 　　等谈到结婚的时候，说了一下双方的条件…… 　　赵秋娟是石振公司的会计。 　　会计是啥？在公司里管钱的，基本都是老板心腹！ 　　更不要说，她还是老板的姐姐！ 　　段父段母，对赵秋娟的职业，没有丝毫意见。 　　等得知赵秋娟还有房子……他们儿子还没有房子呢！ 　　感觉他们家的条件，处处比不上人家。 　　他们儿子找到对象，还挺厉害的啊…… 　　石振是刻意摆出架子，给段父段母看的。 　　段宏明以前提过一些父母的事情，他大概知道段父段母是什么性格的。 　　怕赵秋娟以后受委屈，他干脆这会儿多表现表现。 　　果然，吃过这顿饭，段父段母对赵秋娟的态度，就特别好了。 　　石振又让赵秋娟和段宏明，明天陪着段父段母，好好逛一逛长溪市，到时候，关建国会给他们开车。 　　段父段母那叫一个高兴。 　　段父段母是跟着段宏明回去的，石大林他们，就被石振带到了赵秋娟住的那套房子。 　　赵美云一路都很兴奋：“没想到秋娟竟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真的太好了……” 　　那可是大学生啊！一个月挣两千多！ 　　她以前看上的人，哪个比得上段宏明？ 　　以后遇到村里人，他们问起赵秋娟的婚事，她再也不用怯场了，完全可以自信地把赵秋娟的情况告诉他们！ 　　说到底，还是石振的眼光好！ 　　石大林其实也高兴，他之前一直跟石振闹脾气，不太搭理石振，这会儿也笑眯眯地跟石振说话，跟石振商量赵秋娟结婚的事情了。 　　石振心情很不错，第二天，还带着石大林在长溪市逛了逛。 　　不过晚上……送石大林他们回到安山镇之后，他就去了省城。 第167章 　　网吧的生意，比关白羽想象中更好。 　　主要是现在整个省城，也就两家网吧，另一家还非常小，只有二十台电脑，那里的设施还有配置，更是远比不上他这网吧。 　　省城的年轻人，那些爱玩的，谁不知道他的网吧？ 　　网吧开起来之后，他还优化过这些电脑，在里面又加装了一些东西……总之，在他这里，上网能玩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梁秦轩的那些朋友，几乎在网吧常驻。 　　他们平常都是去唱歌看电影啥的，但现在……这些哪有游戏好玩！ 　　而且游戏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一个人玩没意思，一群人一起玩比较有意思的，他们窝在包厢里，玩得不亦乐乎。 　　这些人里，有些是跟梁秦轩一样，还在上学的，他们白天要去学校，但也有人当初压根没考上大学，如今也没啥正经事干，现在干脆整天在网吧住着，吃饭也在这边。 　　关白羽请的网吧主管，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这人是关白羽托中介给他介绍的，他长相平平学历不高，但他的服务态度，特别特别好，做事还格外负责。 　　这些富二代想吃什么，他一定想办法帮他们弄来，把他们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当然，他小费也不会少拿。 　　不仅是这些富二代，就连网吧里普通来上网的客人，想要买点啥，他也会立刻帮人买回来。 　　到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初中毕业，刚满十六的少年，让这个少年专门干这个跑腿的活儿，然后给他小费……网吧竟是多了一个编外员工。 　　这天是星期天，一大早，关白羽就来了网吧，来的时候，还带着几个学长。 　　他之前一直想做一个本地论坛，但没有时间，最近倒是有时间了。 　　他到的时候，网吧还没开门，主管正带着提早来的员工打扫房间。 　　关白羽带着那几个学长上楼，找了个他这段时间，刚刚布置好的，专门供他们创业用的包厢。 　　“这里的电脑都给我们用？”那几个学长挺高兴的，他们这些学长，在学校里的上机时间，比关白羽他们这样的低年级学生要多。 　　但学校里的电脑，都不是最新款的，关白羽这里的电脑，却是新款！ 　　里面甚至还有一台当下性能最好，卖两三万的电脑！ 　　“对，”关白羽笑起来，“这个包厢，我就留给学长你们了，以后你们要用电脑，尽管过来！我也想跟大家学点东西。” 　　“好！你想学什么，我们都会教你的！”这些人特别高兴。 　　关白羽就跟他们说起建本地论坛的事情来。 　　这事儿不难，这些人表示很快就能做出来，不过要引来人流什么的，就比较麻烦了。 　　现在多得是注册了一个网站，最后网站里一个人都没有的。 　　关白羽倒是不担心这个，主要是做这个没啥成本，他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尝试。 　　按照石振说的，未来是互联网的时代。 　　他现在对这个领域还不够熟悉，可以慢慢熟悉起来。 　　然后……他可以自己创业，也可以投资别人的创业公司。 　　他开网吧，就是为了能弄到资金来进行投资。 　　他现在，手上的资本太少。 　　等那些学长都激动地去玩电脑之后，关白羽找了个椅子坐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石振跟他说了好些在未来非常有名的互联网公司，现在……他大多没听过。 　　他相信那些人能把公司做那么大，肯定有他们的优点，所以他不打算去跟人家抢生意。 　　但他可以去投资他们。 　　他的网吧如果保持下去，哪怕要分红给梁秦轩，一个月也能带给他七八万的纯收益。 　　他开的留学中介，已经有了人脉和固定渠道，现在他雇了几个人帮他做，很多收益会分给这些人，但自己一个月也能入账几万。 　　还有就是华光文具。 　　华光文具之前的分红不多，是因为公司一直在扩张，但现在……华光文具的厂房，已经非常非常大了，设备也齐全了，短时间里不会再扩张。 　　与此同时，他们整个省份，也到处都有打着“华光文具”招牌的小店。 　　甚至华光的文具，已经卖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些小东西看着不起眼，其实赚钱很多，以后他在华光的分红，也会变多，一年少说几十万。 　　有了钱……他就能去做投资了。 　　不然……都是空的。 　　至于怎么做投资，当然就是投资石振说过的那些公司。 　　投资股市，这件事一开始就被他排斥了，一来他和石振对股市不了解，二来……股市里除了少数股票，大部分起起落落的，涨不了多少钱。 　　去年股市更是跌到一塌糊涂。 　　当然，日后那些石振熟知的公司上市，倒是可以买一些股票放着，但现在……那些公司大多还没有上市！ 　　另一个投资方向，就是房市了，但按照石振的说法，这段时间房价相对稳定，大概要再过个十来年，才会迎来暴涨期。 　　石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买很多房子的，他暂时也不会涉足。 　　对现在他的来说，最需要做的，是快速积累资本。 　　所以……他打算再开一个网吧。 　　这次的网吧他单独开，还可以把地皮买下来。 　　学长们对着电脑如痴如醉，关白羽发现自己跟他们，还是有差距的。 　　他们是真心喜欢用代码来创造自己的世界这件事，但他其实没有这样的冲动和喜好。 　　梁秦轩他们喜欢的电脑游戏，他都一点不喜欢。 　　当然，虽然不喜欢，也能学，甚至他可以分析出，别人为什么会喜欢。 　　网吧开张的时间到了之后，关白羽下楼，就见涌进来很多人，挤满了他的网吧。 　　因为是周末，还有很多人抢不到电脑。 　　这种时候，慢悠悠到来，径直上楼的梁秦轩一行人，就有点显眼了。 　　“他们来晚了，怎么还能上去？”二楼包厢区域，是不许大家随便上去逛的，甚至要有了空位，才让下一位客人上去。 　　而之前，网管就已经说上面没位置了。 　　这会儿，网管道：“这几位在楼上包下了一个大包厢，那个包厢独属于他们，他们随时能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还能这样！ 　　在场很多人羡慕地看着梁秦轩他们。 　　梁秦轩和那些富二代，心里都爽翻了。 　　现在谁都知道，白石网吧的位置很难弄到，结果他们在这里有包厢……说出去那叫一个牛！ 　　之前他们还觉得，二十万定下一个包厢很贵，但最近他们天天来玩，还请朋友来，就发现其实很值得了。 　　更有意思的是……自从天天来网吧，他们其他消费骤减，竟然还存下了一笔钱，真是不可思议。 　　这些人昂首挺胸，上了网吧二楼，进了自己的包厢。 　　他们刚进去，主管就亲自送上了茶水，又问他们有什么需要的。 　　他们在前台存了一万块，要什么说一声就行，钱就从这一万块里扣。 　　“来点饮料零食。”有人道。 　　主管没一会儿，就按着他们的喜好，拿上来一些饮料和零食。 　　这些人看到送来的都是他们喜欢的东西，更满意了。 　　在这个网吧里玩游戏，真舒服啊！ 　　不过舒服之余……有人见梁秦轩上来就开了一瓶饮料，吃的不亦乐乎，忍不住道：“梁秦轩，你是不是过分了啊？赚走我们的钱就算了，还在我们这里蹭吃蹭喝。” 　　这网吧梁秦轩占四成的份额，一天下来不知道赚多少钱，结果还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用他们的包厢。 　　梁秦轩道：“没办法啊！我现在还拿不到分红，正处在破产状态，只能靠你们接济了。” 　　“等你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请回来！” 　　“一定一定！”梁秦轩连连道。 　　梁秦轩的朋友都清楚梁秦轩的情况。 　　跟他们这些只靠父母的人相比，梁秦轩有出息多了。 　　他都不跟他父亲要钱，而是花自己公司的分红。 　　现在那分红他用来投资网吧了，暂时没钱，他们都理解，甚至巴不得梁秦轩多花他们一些钱。 　　梁秦轩以后肯定会还回来。 　　说起来，他们还想梁秦轩带带他们，让他们也有机会投资个好项目。 　　关白羽一直在网吧这边待着，一直到傍晚才离开，然后去了穆恬和蒋兴盛那里吃晚饭。 　　他新学期开学之后，晚上基本都是在穆恬他们这里住的。 　　穆恬他们想要补偿他，他也想跟他们相处。 　　就连石振过来，都住这边……打印店那边确实不够安全，最近关白羽把那边收拾了一下，干脆当做戚晓武的员工宿舍了。 　　留学中介这一块，最近都是戚晓武在帮他管。 　　穆恬和蒋兴盛做饭做多了之后，厨艺就好了很多，有时候关白羽也会下厨，他的厨艺，就远胜穆恬和蒋兴盛了。 　　吃饭的时候，穆恬问关白羽：“石振什么时候过来？” 　　“他刚出发，大概过两个小时就到了。”关白羽道。 　　穆恬又问：“他这次过来住几天？” 　　“住一晚上，明天他就回去了，长溪市那边事情有点多。”关白羽笑道。 　　提到石振的时候，关白羽的表情都是温柔的，眼里仿佛能冒出光来。 　　穆恬见他这样，道：“我买了些水果，放在冰箱里，你等下记得拿给他吃。” 　　“好的。”关白羽冲着穆恬笑。 　　穆恬心都要化了。 　　新学期开始之后，她和蒋兴盛，就都开始工作了，不过他们教授的工作并不累，也就依然有很多时间，关注关白羽。 　　学校里的教授知道关白羽是他们的儿子，都不用他们说，就会把关白羽的事情告诉他们。 　　这让他们对关白羽，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孩子从小过的那样的生活，还能长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 　　吃过饭，穆恬和蒋兴盛下楼散步。 　　现在只要天气好，他们都会去学校里逛逛。 　　学校里其他教授，也会这么做，他们还会聚在一起聊天。 　　穆恬以前在自己学校，是很少跟其他老师聊天交流的。 　　她婚姻不顺利，心情不好，就不想交际。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们一起聊天的时候，聊学术上的事情，聊最近的政策，聊国外的形式……不管聊什么，穆恬都喜欢，都觉得很有意思。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聊子女。 　　这些教授的子女，也有出息的，但关白羽绝对不输于他们！ 　　这还是在……关白羽让他们不要说白石网吧是他开的的情况下。 　　“我家小羽，最近找了一些学长，在做那个本地论坛，就常常在网吧待着，老晚才回来。”穆恬又说了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话。 　　周围人：“……”不想跟她说话。 　　曹丽道：“穆恬，在那个白石网吧上网很贵的吧？自己家里买个电脑就行了，何必让他去那里？” 　　“那里电脑多，方便一群人一起讨论。” 　　“你还是太惯着他了。” 　　“我乐意。”穆恬现在不太喜欢曹丽了，主要是曹丽一直对关白羽有意见。 　　曹丽也委屈，她是为了穆恬好，穆恬怎么就不听？ 　　同一时间，网吧里。 　　关白羽带去的那几个学长，一直留在网吧里没走。 　　白玩的电脑，谁不想玩呢！他们打算等网吧关门再走。 　　不过正事干久了，他们也累…… 　　几人干脆打开了电脑上的游戏玩。 　　他们之前上网，大多是在学校里上，而学校里的电脑，上面是没有游戏的。 　　就连他们家里的电脑，里面也没啥游戏。 　　现在一玩……他们都激动了。 　　这些游戏，也太好玩了吧？ 　　其中一人突然道：“我有点想做游戏。”论坛有什么好做的？做一个这样的游戏，才叫爽！ 　　其他人纷纷赞同。 第168章 　　石振到的时候，关白羽已经洗好一盆水果，在等他了。 　　“你爸妈不在？”石振问。 　　“不在。”关白羽笑起来。 　　石振上前就抱住了他，一星期不见，他真的很想关白羽。 　　关白羽去亲石振的脸，然后被他脸上的胡茬扎的嘴角发痒。 　　虽然关白羽的父母不在家，但石振还是很快放开他，然后道：“我去洗个澡。” 　　他跑了一天，很累，身上也脏。 　　关白羽早就给他准备好换洗衣服了，递给他让他去洗。 　　洗完澡，两人进了关白羽的卧室，石振就跟关白羽说了赵秋娟和段宏明的事情。 　　关白羽上辈子，其实并不喜欢赵秋娟。 　　当时赵秋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还有她的丈夫，什么事情都不会，任何一点小事，都要找石振。 　　她的孩子，又都有病。 　　有时候石振很累了，她一个电话过来，说孩子病了，石振就不得不飞快地跑去，带她孩子去医院。 　　这种事情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 　　此外，她的孩子也都不听话，各种吵闹。 　　不过这辈子，很多都变了。现在的赵秋娟，他还是很喜欢的，赵秋娟能有一个好归宿，他也高兴。 　　两人说完，关白羽又去亲石振。 　　“你别这样……”石振有点无奈，关白羽有时候太热情了。 　　“怎么？你不喜欢？”关白羽笑着问他，眼神有点勾人。 　　石振咽了口口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关白羽假装生气掐他：“你喜欢以前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石振连忙道：“我……” 　　石振有些纠结。 　　关白羽不解地问：“怎么？” 　　“小羽，我一直想问，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喜欢？”石振之前没问，其实还是心理不踏实。 　　但最近……他真的能感觉到，关白羽很喜欢自己。 　　穆恬和蒋兴盛突然大变的态度，让他挺奇怪的，所以他后来跟他们聊过。 　　聊的时候，穆恬和蒋兴盛就说了一些诸如关白羽小时候受过很多苦，让他多包容这样的话。 　　石振根据他们的话一推测，大概就知道关白羽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心情挺复杂的。 　　还有过年的时候，关白羽的种种反应……他可以感觉到，对关白羽来说，他比穆恬和蒋兴盛更加重要。 　　这并不奇怪……上辈子……他比关白羽的命都要重要。 　　其实这段时间，他有种自己被关白羽治愈了的感觉。 　　他一直无处落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关白羽没想到石振会问这个，理所当然地说：“你那时候技术不好，我不舒服。” 　　石振：“……” 　　石振缓了缓才道：“那你后来为什么要跟我分房睡？” 　　关白羽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郁闷：“你打呼噜！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石振那时候半夜才回来，回来就往他身上蹭。 　　他本身因为压力大失眠什么的，心情不好，身体也不舒服，不乐意，就推拒了。 　　然后石振一翻身就睡着了，完了还打呼噜。 　　他不分房还能怎么的？ 　　石振僵住了。 　　关白羽好像，确实说过一次他打呼噜。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关白羽一般还在睡觉，两人那段时间碰面的时间不多，但晚上关白羽说过。 　　但他……其实要不是现在关白羽提起，他都忘了这件事。 　　当时也以为是关白羽找理由，嫌弃他。 　　“对不起。”石振抱住关白羽，眼睛有点酸。 　　“怎么了？”关白羽问。 　　石振道：“我以为你要跟我分手，我还想着，我要不要先说……” 　　关白羽听到石振的话，想也不想就道：“你休想！” 　　说完，他咬上石振的嘴唇。 　　他是不会允许石振跟他分手的，石振真要敢这么做……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咬石振吧……他还真舍不得，最后关白羽用力吸了一下，把石振的双唇给吸红了。 　　“我不想。”石振心情实在太好，等关白羽放开他，他站起身，给关白羽来了个公主抱，还往上一扔，再接住…… 　　“你干嘛！”关白羽被吓了一跳。 　　“你放心，我一定接住你。”石振接住他之后，又往上一抛。 　　石振确实，无论如何都会接住关白羽。 　　但他错估了自己的力气。 　　这两年他当了老板，体力活干的不多，早就没了当初的力气，关白羽呢？关白羽成年了，长个子了！ 　　就算关白羽不胖，也有一百三十多斤！ 　　屋里地方还小！ 　　石振又一次接住关白羽之后，一个踉跄…… 　　他没当回事，顺势往床上倒去，结果腰一疼…… 　　石振捂着自己的腰，“嘶”地一声出声。 　　关白羽也着急了：“你怎么了？” 　　石振捂着自己的腰有点无奈：“我……把腰扭了。” 　　“你趴下，我给你看看。”关白羽道。 　　石振放开他趴下，又道：“没什么事情，你放心，这辈子我一直很重视身体。” 　　石振上辈子，腰是有问题的，早年干体力活，动不动搬运重物，腰和胳膊就都受了伤，到后来，他时不时腰疼。 　　一般来说，他累了就会犯病。 　　当然也不算太严重……那会儿他们工地上，腰有问题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而且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现在么……就是稍稍扭了一下，以他的经验，很快就会好。 　　“有些人就是稍微扭一下，没注意，之后就腰间盘突出了……你等着，我去拿个膏药给你。” 　　关白羽说完，就去了外面，找出穆恬的医药箱，从里面拿了膏药出来。 　　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大概是因为久坐以及年纪大了，两人的腰也不太好，家里就准备了一些膏药。 　　关白羽拿药的时候，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终于回来了。 　　这房子，次卧的门就对着大门入口处。 　　五月初的天气，大概就是二十几度的样子，白天穿个短袖，外面再搭个外套的情况。 　　石振热性大，洗完澡就打了赤膊，没有穿上衣。 　　关白羽让他趴下，去给他拿膏药的时候，觉得他会冷，顺手扯过被子，给他盖上了，只露出他肩膀以上的部位。 　　关白羽还没关门。 　　石振和刚回来的蒋兴盛他们面面相觑。 　　蒋兴盛和穆恬看着石振被关白羽“咬”了一下之后红了的嘴，还有这趴着姿势，一时无言。 　　关白羽这时候还拿着膏药回来了。 　　穆恬和蒋兴盛：“……”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他们儿子都对石振做了什么？！ 　　“爸，妈，你们回来了？早点睡。”关白羽跟穆恬他们打了个招呼，关了门。 　　穆恬和蒋兴盛一起深吸了一口气。 　　石振扭了腰，这天晚上关白羽都不闹他了，就在他旁边乖巧地睡着。 　　倒是石振有点担心，问他：“小羽，我现在打呼噜么？” 　　关白羽道：“不打，你放心吧！”其实石振……一般都是累了，就会打呼噜。 　　石振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腰就好多了。 　　他这辈子的身体，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关白羽要去上学，他一个人在这边待着也没啥意思……石振吃过早餐，就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他觉得穆恬他们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觉得，穆恬好像更关心他了？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穆恬还一个劲儿地劝他吃这个吃那个，那叫一个热情……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石振有些不解，但没多想。 　　至于关白羽……他昨天就知道，穆恬他们会误会。 　　这真的是……让他不知道说啥好。 　　当然，这也不是坏事，穆恬他们对石振更好了，不是么？ 　　穆恬等石振走了，就对关白羽道：“小羽啊，你以后要对他好点……” 　　石振真不容易，好心帮他儿子，最后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关白羽笑了：“我会的。” 第169章 　　石振回到长溪市，带着段宏明继续工作。 　　去年经济危机，今年经济形势，其实也不好。 　　他们在长溪市待着，没有太大感觉，但对整个国家来说，其实受到的影响很大。 　　也就是今年，国家开放了很多房地产相关政策。 　　国内的房地产，其实就是从这一年，飞快发展起来的，又在十年后，开始大涨。 　　他上辈子，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接到越来越多的生意，把生意越做越大的。 　　石振已经琢磨着，等过些日子有钱了，就去买地皮盖房子，把自己公司的名气做起来。 　　段宏明和赵秋娟两个人昨天陪着段宏明的父母逛了长溪市，而今天，段宏明的父母已经回家去了。 　　段宏明的父亲还没退休，赶着回去上班，至于段宏明的母亲，她要去给大儿子带孩子。 　　“工地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石振问段宏明，他说的工地，就是他们刚接下的，长溪市接下来很多年里，最大的商场及附近商业设施的建设。 　　石振手底下的工人不够用，倒时候要请其他人一起做，要做的准备工作也就有点多。 　　“上星期陆续有人来报名，我筛选了一些，老板你可以看看。”段宏明道。 　　虽然莫名其妙成了老板的姐夫，一度有些恍惚，但那些工作，段宏明一样没落下。 　　石振接过段宏明整理好的文件看起来。 　　排在前面的，都是长溪市本地一些工头，其中有些跟石振合作过，有些石振认识，都是人不错，手上的活儿干的也不错的。 　　不过后面就有一些石振不认识的人了，等翻到最后…… 　　石振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眼熟到……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那个上辈子撞死关白羽的人。 　　要说他两辈子下来，最恨的人是谁，非这人莫属。 　　这个包工头姓邵，叫邵百通。 　　当年石振给他干活的时候，虽然他克扣工钱甚至干脆不发工钱，伙食差防护措施也差做工程的时候偷工减料，但石振对他，只能说讨厌，称不上恨。资本家，很多都是这样的。 　　九十年代，也就是信息流转慢，大众对法律什么的又不懂，因此很多人被坑了之后，求告无门。 　　2000年后，信息转播快起来，当时农民工要不到工资的消息屡见不鲜，没人跳楼要工资，都不算新闻。 　　但即便如此，这问题也没能彻底解决，后来工人数量越来越少，招工困难，情况才彻底转变。 　　至于他刚出来打工那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确实是比较多的。 　　就说童工这件事，有些黑工厂会找十二三岁的孩子去上班，让这些孩子干的，还是接触毒害物品的工作。 　　不说童工……就说长溪市这边，不久前还有个印染厂被罚款整顿，起因是很多工厂女工流产，后来发现那些染色剂有毒。 　　邵百通做的，真要说起来还没那么黑，邵百通这样的人，也真的非常非常多。 　　但后来，邵百通的亲戚在手脚架上干活的时候一点不用心，砸伤了石星火，邵百通连医药费都不肯给，还说他们事多护着亲戚把他们赶走，就过分了。 　　石星火原本是能活下来的。 　　更不要说，邵百通还撞死了关白羽。 　　他当年再恨邵百通，也没想过害人性命，邵百通呢？ 　　当然，邵百通最后也没讨到好，他是蓄意谋杀，被判了死刑。 　　这辈子，石振其实一直避免去想这个人。 　　毕竟他每次想起来，都会呼吸不畅。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份名单里，看到邵百通的名字。 　　“这是……”石振问段宏明。 　　“这个邵百通是从J市过来的，据说做工程很多年了，很有经验。不过J市那边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他这个人也不熟，就把他的名字放在了最后。”段宏明道。 　　石振没有多话，他从前面那些自己认识的人里挑了几个合作对象，想了想又道：“段宏明，我们将来可能会去J市发展，你帮我查一查J市的情况，这个邵百通也查一查。” 　　“好。”段宏明精神抖擞地接下了任务。 　　老板想要把公司经营范围扩大，这是好事！ 　　至于打听J市还有邵百通的情况，这也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等段宏明离开，石振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邵百通…… 　　石振知道邵百通这个人的时候，邵百通正请长溪市的一些人喝酒吃饭。 　　这些人里，有长溪市的包工头，也有长溪市一些手上有弯弯绕绕的关系的人。 　　邵百通在之前石振请段宏明父母吃饭的大酒店定了个包厢，海鲜鲍鱼上了一大桌。 　　一只篮球大小的甲鱼被服务员端上桌，邵百通招呼大家吃：“大家快尝尝，这是野生大甲鱼，我专门找人搜罗来的，这边店里没有，我特地带来让他们加工的。” 　　“这么大的甲鱼，真不错。” 　　“劲道。” 　　“这汤够鲜！” 　　…… 　　众人一边说一边吃，吃着吃着，邵百通就提到了工程的事情。 　　石振接下的，真的是个大工程了。 　　“我是从J市来的，对长溪市这边不够了解，这白石建设，是什么来路？”邵百通给人敬了一杯酒。 　　有人喝了酒：“白石建设那个石振，是突然冒出来的，不是本地人。” 　　“他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 　　“挺会宣传自己的。” 　　…… 　　邵百通又敬了一圈酒：“这酒也是我特地找来的，大家尝尝……他上面是不是有人？怎么这么大的工程，都接到了？” 　　“他上面还真没人。” 　　“这工程，就是他上面没人，才接到的。” 　　“大家都想要，分不过来，最后就便宜了他。” 　　“他能接到这个工程，也是运气……还有他挺会搞事，之前那个砸墙的事情，别人还真想不到。” 　　…… 　　众人越说越多：“这个石振，不简单。” 　　“他是真的不犯错……才二十出头，做事倒是滴水不漏。”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 　　“他跟那位梁总，倒是走得很近。” 　　“上面的人也欣赏他。” 　　…… 　　邵百通道：“这工程我想插一手……” 　　“他那边会找人合作，但基本不会找你，咱们这儿多少人等着！你到底是新来的。”有人道。 　　“那能不能找找关系？”邵百通又问。 　　“他自己就没关系，怎么找关系？”有人道。 　　饭吃完，邵百通在长溪市这边，倒也认识了一些人。 　　不在酒桌上之后，还有人跟他交了心，说了些更详细的，跟石振有关的事情：“那个石振，其实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多，这才几年？他都抢了多少人的饭碗了！” 　　“你放心吧，他背后没人。” 　　“不过你也小心点，你是新来的。” 　　…… 　　邵百通努力在长溪市混着，刚拉起一个关系网，就得知石振不打算跟他合作。 　　他在长溪市住的是酒店，听说这件事，当即冷了脸：“不知好歹！” 　　他想了想，也找来人：“你们去查查这个石振！还有他的工地，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同一时间，石振这边也知道了邵百通的情况。 　　毕竟挺好打听的。 　　上辈子他很早，就在邵百通的工地上闹了一场，之后邵百通别的不说，至少再遇到事情，也不敢逼工人太紧了。 　　但这辈子，没有他跟邵百通那一闹，邵百通压根没改进。 　　起初也是他运气好，虽然出了些事情，但都被他摆平了。 　　但去年下半年，他的工地出了件大事。 　　有工人因为工地存在安全隐患，遇到了跟石星火差不多的事情，被砸死了。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这种情况，邵百通愿意赔偿十来万，其实就能把事情私了。 　　人家不太懂，糊弄一下，赔个几万都可以。 　　上辈子石星火出事，得到的赔偿就很少，只有五万，还是他告了才有的。 　　但是邵百通连这点钱都不肯出，想要赖账。 　　那死了的农民工也是有同伴的，但他们都拿邵百通没办法，这些老实巴交的人，跟他当年一样，不知道要怎么用法律来保护自己。 　　后来，那农民工的家里人来了，又哭又求，还是没用。 　　这人有个生病的老娘，最后一狠心，竟是跑到邵百通盖房子的大楼上，跳了下来。 　　如此一来，事情就闹大了，邵百通那个工地做不下去，损失巨大，还被要求赔偿人家二十万。 　　可惜的是，因为人不是他杀的，他能全身而退。 　　邵百通在J市做了好些年了，人脉什么的都不缺，但他这事儿实在过了，J市那边的人都不敢把工程给他做，他接不到工程，就来了长溪市，想要谋求发展。 　　石振没想到没了石星火，还会有人遭殃。 　　他怔怔地看着说这件事的段宏明。 　　段宏明也有些生气：“幸亏我们没找他合作，不然太恶心了！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是啊。”石振深吸了一口气。 　　段宏明又道：“之前有人在他工地上伤了腿，还是那边的本地人呢，都没要到赔偿，唉！” 　　石振想了想道：“麻烦你再去查查，要是那个伤了腿的人生活困难，可以给一些帮助，还有得了赔偿那家人怎么样了，你也去打听一下。” 　　“二十万赔偿不算少了，那家人应该没事，那个伤了腿的倒是过得不好，瘸了之后干不了活，被他哥嫂从家里赶出来了……”段宏明道。 　　这年头住房都紧张，这人瘸腿之后哥嫂不让他住家里了，一点不奇怪。 　　他父母要靠他哥嫂养老，自然也不敢管。 　　石振道：“如果这样……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的工地看大门，包吃住。” 　　他的工地，是需要有人看大门的。 　　现在没工作的人很多，不像二十年后，负责看大门的普遍是中老年人……如今不乏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人看大门的。 　　本地的中老年人，都在家务农。 　　但是这种工作，其实哪怕是瘸了腿的，也能胜任。 　　如果那人没有工作，给他安排工作，比给他其他帮助更好。 第170章 　　省城。 　　关白羽找的几个学长，终于帮关白羽做好了一个本地论坛。 　　关白羽上辈子是上过论坛的，大家还在上面交流各种信息。 　　现在这论坛，按照他的要求来做，做得非常好。 　　接下来就差推广了，推广的话，就从网吧开始好了，慢慢来，反正他不着急。 　　关白羽请学长们吃了一顿饭，感谢他们的帮忙，饭后，还拿出红包给他们。 　　“不用了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学长们纷纷道。 　　他们天天在白石网吧的包厢里用电脑，这包厢费就不知道要多少。 　　他们大部分时间还在玩游戏，并没有好好做这个论坛，现在让他们拿钱，他们心虚。 　　“麻烦你们这么久，你们怎么能不收钱？”关白羽强硬地把红包给了他们。 　　这些人拿了钱，更不好意思了，最后想来想去，又问关白羽：“关白羽，你还想要做别的么？我们可以免费给你做。” 　　“暂时没有了。”关白羽道。 　　这些人的表情更纠结了，像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 　　关白羽问：“还有事吗？” 　　他面面相觑，最后咬了咬牙道：“关白羽，我们想做游戏，你感兴趣吗？” 　　做论坛非常简单，现在论坛里都没人，就一个空壳，更是不需要什么成本。 　　但做游戏，这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们甚至没有把握把游戏做出来。 　　“你们要做游戏？”关白羽若有所思。 　　“对！”这几人纷纷道。 　　关白羽道：“我可以给你们投资，还可以帮你们拉投资。” 　　这几人听到关白羽这话，简直惊喜万分。 　　而关白羽跟他们吃过饭，就去了梁秦轩那些富二代朋友包下的包厢。 　　关白羽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才进去，结果刚进去，就愣了。 　　包厢里，梁秦轩抱着一罐啤酒，满脸惆怅。 　　“怎么了？”关白羽问。 　　梁秦轩的一个朋友一边玩游戏，一边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就是失恋了。” 　　旁边一个也在玩游戏的人道：“对，小事，就是失恋了。” 　　“你们这两个畜生！我失恋了，我这么伤心，你们还有心情玩游戏！”梁秦轩怒视自己的两个朋友。 　　那两个朋友中的一个道：“那我们还能怎么的？帮你把你女朋友绑回来？” 　　另一个道：“就是啊……我们又没办法！而且我也失恋了。” 　　梁秦轩道：“你失恋跟我失恋，能一样吗？我是初恋！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谈了几个了！” 　　“你再谈几个，多失恋几次，以后就淡定了。”梁秦轩的朋友道。 　　梁秦轩扑上去……拔了这人的电脑电源。 　　那人怒了：“梁秦轩！我还没存档！” 　　两人就这么打成了一团。 　　关白羽：“……” 　　关白羽问了旁边一个人，才知道梁秦轩最近整天泡在网吧，不怎么理会他那个女朋友，就被分手了。 　　被分手的还不止梁秦轩一个，他们中还有其他人被女朋友甩了，或者干脆甩了女朋友。 　　关白羽：“……”这分手，也太随便了。 　　不过梁秦轩看起来，是真的伤心。 　　关白羽等他们打完，就问：“我们学校几个学长想要做游戏，你们想投资吗？” 　　“做游戏？要投资多少？我投！”有人道。 　　其他人也纷纷问：“对啊，要多少投资？” 　　“我没多少钱了，太多不行啊！” 　　“我也能投点！” 　　…… 　　关白羽那几个学长，要的投资就只有……两万。 　　关白羽跟这些人聊了聊，很轻易的，就给他们拉来了十万投资，这些人还表示，只要给他们看到成品，后期可以追加投资。 　　关白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个学长，然后开始拟定合约等等。 　　他也会投资一些钱，同时成为这几个学长的代理人。 　　他对做游戏并不了解，但他知道，如果做好了，肯定能赚钱。 　　这天晚上，关白羽洗完澡，就给石振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石振对游戏同样不了解，只知道这个行业在被家长们排斥的同时，吸金能力也特别特别强，尤其是后来的手游。 　　可惜他从没玩过，压根不了解。 　　等等，他也不是完全没玩过的，他玩过一些诸如消星星、连连看、黄金矿工之类的小游戏。 　　也不能说是他玩过，当时他身边一些认识的人，比如赵秋娟他们会玩，他看过，大概知道一点。 　　石振就把自己艰难想起来的一些事情，全都说了。 　　他不想挂电话，想跟关白羽多说说话。 　　邵百通的出现，让他心里不安。 　　那种心脏仿佛被狠狠拽紧的感觉，特别不好受。 　　石振絮絮叨叨，跟关白羽说了很多，到最后都没话说了。 　　关白羽笑起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舍不得挂电话？” 　　“被你猜到了。”石振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 　　关白羽道：“那我们别挂电话了，就这么睡吧。” 　　现在的电话费是真贵，不管是打电话的，还是接电话的，一分钟都要出六毛的电话费。 　　不过以他们的收入，倒也不差这点钱。 　　“好。”石振答应了。 　　关白羽把手机放到自己鼻子旁边，让自己的呼吸声可以传过去。 　　他一动不动，呼吸了一个小时，同时一直看着那个手机。 　　石振不太对劲。 　　石振打电话一向不喜欢说太多，他今天拉拉杂杂说这么多，是出了什么事情？ 　　关白羽呼吸频率不变，心里却想了很多。 　　他一直没睡，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也静静地听手机那边的动静。 　　手机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他翻个身，刻意将手机摔了一下，像是他不小心把手机摔下了床。 　　手机里传来石振的声音：“小羽？” 　　关白羽的眼睛微微眯起。 　　电话没有挂，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关白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 　　另一边，石振等关白羽那边再没有丝毫声音传来，关了手机，开始睡觉。 　　他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石振想了想，跟段宏明要了那个当初在邵百通的工地上摔断了腿的人资料，开车前往J市。 　　那人租住的地方，段宏明并不清楚。 　　所幸这年头，人口没后来那么多，大家也不住高楼，要打听一个人不难，石振一番打听，就找到了那个瘸腿的人。 　　他现在靠给废品站做整理来生活。 　　石振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整理废品站收来的废纸，将之一一叠好…… 　　这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他的左腿被截肢了，裤管下空荡荡的，整个人特别瘦，让他的面部轮廓特别清晰。 　　而那张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石振站着，看了他一会儿。 　　石振的车，还有他这个人，都跟这个废品站格格不入，废品站的老板见到石振有些吃惊，倒是这人，抬头看了石振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忙活起来。 　　石振径直走向这个人，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我跟邵百通有仇，听说了你的事情，想要帮帮你，你需要吗？” 　　这人猛然抬头看向石振，突然扔下手上整理到一半的废纸板，“哈”了一声。 　　紧跟着，他拿起旁边的一根棍子，拄着站起身道：“需要啊！” 　　石振松了口气，然后问：“你现在住在哪里？你在这边收入多少？” 　　人家是有工作的……他总不能把人带走之后，给人家的工资，还没有人家在这边工作的工资高…… 　　这人却道：“我们先走吧，去你车里说。” 　　石振有些不解，但还是带着这人上了自己的车子。 　　这人身上挺脏的，不过他当年更脏……石振倒也没有嫌弃的意思，让对方坐上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他正想跟这人谈谈，这人又道：“去个人少的地方。” 　　石振发动车子，去了个没什么人地方，这才停下车，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人。 　　那人不等石振开口，就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嗯，只要你把我送到邵百通身边去，你一定能如愿。” 　　石振听到这人的话，心里一跳。 　　他意识到这人误会了，也知道这人为什么非要来这么个没人的地方，才跟他说话了。 　　他有点难受。 　　这人的心情，他体会过。 　　在他绝望的时候，是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的。 　　石振道：“我不打算让你做什么……你在废品站工作，一个月赚多少？” 　　那人有些不解，随即道：“我叔叔的废品站根本不缺人，我过去给他帮忙，就住在里面，他还包吃，每个月再给我一百元。” 　　“我给你提供个工作吧，我的工地需要有人看大门，你去那边帮我看着，我一个月给你六百元工资，包吃住。”石振道：“还有你的腿……我找人给你装个假肢。” 　　现在已经有假肢了，这人膝盖还在，装个假肢，还是能走路的。 　　这人都懵了，不解地看着石振：“你到底想让我干嘛？” 　　石振道：“我说了，我不想让你干什么……你到了我的工地上，好好工作，至于邵百通……你就算想要报仇，也别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为了一个人渣赔上自己不值得。” 　　差不多的话，当初有警察跟他说过，他就是被拘留那段时间，慢慢冷静下来的。 　　现在……石振把这话，跟对面这人说了。 　　石振对面的男人有些无语。 　　眼前这个人看着比他年轻很多，结果……竟然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这目光着实有些奇怪。 　　之前，这个开小轿车的人来找他，还直接说他跟邵百通有仇，他还以为这人是想让他帮忙去弄死邵百通，结果……这人竟然真的是想要帮他？ 　　石振叹了口气，又道：“我送你回去，你整理一下东西，再跟我走吧。” 　　石振把这人送回去，等了一会儿，这人就拎着一个小包袱，再次上车。 　　他对石振一点不怀疑，跟着就走。 　　石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说来说去……就是他自认，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被人骗走的了。 　　去长溪市的路上，石振跟他聊了聊。 　　段宏明查到了有这么一个人，但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叫洪志旗。 　　洪志旗看着三十来岁了，其实才二十五。 　　他是两年前在邵百通的工地上出事的，那时候才二十三。 　　他是J市本地人，家在农村，谈了个对象但没钱结婚，就进城找了个工地干活，结果被砸伤了腿。 　　邵百通不肯出医药费，他父母凑钱，最后给他做了截肢。 　　他成了瘸子，对象自然跟他分了，他哥哥嫂嫂不满他花了家里一大笔钱，又觉得他再留在家里，很有可能要让家里人养一辈子，就各种挤兑，想让他走。 　　他就离开了家，自己在外面讨生活。 　　石振看洪志旗的时候，洪志旗也在看他。 　　邵百通的工地去年出事的时候，他其实想过要去报仇，但是没找到人，他一个瘸子也很不方便……而之后……他依然一直想报仇。 　　见到石振，他还以为机会来了，没想到石振只给他提供一个工作。 　　洪志旗虽然二十几岁了，但大概是受了刺激的缘故，满脑子中二想法。 　　石振有点怕他哪天想不开，干了傻事，只能尽量开解。 　　洪志旗：“……”对面的人看起来越来越慈爱了……这个人明明比他小，这么一副长辈跟晚辈谈话的模样，算什么？ 　　石振到J市找洪志旗的时候，关白羽已经回了长溪市。 　　他来到长溪市，就去了石振公司，结果只看到段宏明：“我哥呢？” 　　“老板去J市了。” 　　关白羽眉头皱起：“他去干嘛？” 　　问完，关白羽又道：“等等……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跟我说说。” 　　邵百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石振去J市，更是去做好事的，段宏明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跟关白羽说了。 　　关白羽算是知道，石振怎么会突然开始粘着他了。 　　邵百通。 　　原来是这个人。 　　上辈子石振跟邵百通的恩怨，他也清楚，但石振跟邵百通抢生意什么的……他没参与。 　　这事儿他插不上手，也没空。 　　结果……他运气不好，最后死在了邵百通手上。 　　关白羽道：“我回家了，等我哥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他昨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先回去睡一觉。 第171章 　　石振带着洪志旗来到长溪市之后，先带他去了酒店，又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洗个澡，等下会有人过来找你，带你去做个身体检查，再给你订购一个假肢，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石振还有事情要忙，很快离开，洪志旗坐在酒店的椅子上，却有点茫然。 　　他这两年，过得着实不好，甚至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他的小腿和脚明明已经没了，但他总觉得疼，他家里人不要他，外面的人看到他也总是指指点点。 　　要不是邵百通还好好活着，他估计会受不了自杀。 　　可现在……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 　　石振回到公司，就找来公司里新招的助理，让他买点吃的，去酒店找洪志旗，再带洪志旗去医院做检查，顺便问一问假肢怎么做。 　　段宏明本想跟石振说关白羽来找他的事情，结果听到这件事，有些吃惊，也有些感慨，等石振说完，就道：“老板，你对这人真不错。” 　　石振道：“也不只这个人……以后用来做慈善的钱，可以拨出一部分，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在工作中受伤，但没有得到赔偿的人，给他们治疗或者其他帮助，嗯，主要以提供工作为主，如果有家人，也可以给他们的家人提供工作。” 　　“好。”段宏明记下了，又道：“这事情，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石振道：“没事，慢慢来，我们可以跟政府合作，先帮助长溪市范围内的人就行。” 　　“可以！”段宏明觉得跟政府合作是个好主意，可以在政府那里刷存在感和好感。 　　说完，想到什么，段宏明又道：“对了老板，你弟弟来了，他说在家等你。” 　　石振一愣。 　　石振回到家的时候，关白羽正在睡觉。 　　他在关白羽身边站了一会儿，最后换了衣服，躺在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他。 　　同一时间，酒店。 　　石振走后，洗完澡的洪志旗却也不免心慌。 　　他这辈子从未住过酒店，酒店里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刚才洗澡，洗着洗着冷水变成了热水，都让他有点傻眼。 　　洗完澡，他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做什么，只能怔怔地坐着。 　　他很饿，这里还人生地不熟，洪志旗突然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那个石振，该不会是骗他的吧？ 　　可是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让人卖的。 　　总不会是像水浒传里面一样，拿他做人肉包子吧？ 　　洪志旗茫然地坐着，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他起身上前打开门，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朝着他笑：“洪先生你好，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吃完我们去医院做个体检？” 　　饭菜的香味刺激地洪志旗不停地分泌出口水来。 　　他顺从地开始吃饭，吃着吃着，又忍不住怀疑——这该不会是断头饭吧？ 　　还有做体检，真的是做体检？不是要把他卖了？ 　　洪志旗吃完饭，被领到长溪市医院，被按着抽血，终于确定人家不是真的要卖了他。 　　不过抽血这玩意儿……他一直怕！ 　　医生给洪志旗做了检查，确定他的腿是可以装假肢的。 　　假肢的种类有好几种，洪志旗选了最便宜的，他不要求能跑能跳，偶尔能站一站，已经很满意了。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就是装假肢，要过几天才行。 　　助理带着洪志旗去买了一根拐杖，又把洪志旗送回酒店，然后问：“洪先生，老板给你安排的工作，是去工地上看门……你先休息几天，过几天我带你过去。” 　　“我……我不用休息，明天就能过去。”洪志旗道。 　　助理笑起来：“那也可以，我明天来接你。” 　　石振接的那个大工程，就要开工了，最近都在做前期准备工作。 　　这会儿工地上还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加上本来就有人在那边看大门……洪志旗晚几天过去也无妨。 　　当然洪志旗愿意过去，也是可以的，工地那边已经建了围墙和一些小屋供工人居住，洪志旗过去之后，可以住在那里，吃饭也可以在那边吃。 　　另一边，关白羽终于醒了，然后就看到石振在他身边睡得正熟。 　　他抱住石振的头，亲了一口。 　　石振立刻就醒了。 　　关白羽没跟他说邵百通的事情，而是道：“我饿了。” 　　他陪着石振吃了一顿饭，又在这边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回去。 　　他跑来长溪市，是想知道石振怎么了，现在已经知道了。 　　至于石振心里的不安……他跟石振摊开了讲，也不一定有用。 　　邵百通那个人还在！ 　　当务之急，还是把这人解决掉。 　　关白羽走的时候，洪志旗被助理送到了工地上。 　　洪志旗是在工地上出事的，不过他对工地，倒是没什么排斥。 　　进了石振的工地，见所有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的，还忍不住四处看。 　　等到了中午，跟工地上的其他人一起去吃饭，他更是被惊住了。 　　大块的红烧肉，还有炒青菜和豆腐汤……这吃的也太好了！ 　　他之前在邵百通的工地上，吃的那叫什么玩意儿！ 　　邵百通能只给他们一个豆腐汤当菜！ 　　工友们，也向新来的洪志旗吹嘘。 　　“我们工地的伙食，是附近最好的，嘻嘻！” 　　“他们有些人自家工地的伙食太差，都去别的地方另外买菜，我们就不用。” 　　“等天热了，下午还有绿豆汤，冰过的那种。” 　　“要是加班，夜宵也不会少。” 　　…… 　　其实石振给工人们吃的，并不是什么精贵东西，比如那绿豆汤，一斤绿豆就能熬一大桶，挺便宜的。 　　不过别人没有，就已经可以让这些工人拿出来吹一吹了。 　　在长溪市，很多人想来石振的工地做，不过石振这边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其他工地，也不愁招不到人。 　　洪志旗就这么在工地上住了下来。 　　工地的住宿条件不怎么样，可再差，也比他之前住的废品收购站好，洪志旗对这里的生活非常满意。 　　石振抽空来看过洪志旗，当时洪志旗已经装好了假肢，可以慢慢走了。 　　见他状态很好，石振挺高兴的。 　　不过另一个消息，就让石振没那么开心了。 　　那个去年在邵百通的工地上被砸死的工人还没结婚，家里的亲人，竟然只有那个跳楼的老娘，所以他那赔偿金，最后被家里的亲戚瓜分了。 　　这些人不算太过分，把这人还有他老娘的坟修的漂漂亮亮的，但人都死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石振正想着邵百通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有人进来，告诉他邵百通想见他。 　　石振毫不犹豫：“就说我很忙，不见。” 　　他怕自己见到了邵百通，会忍不住想要打他。 　　哪怕他已经修身养性二十年，但本质里，还是那个冲动的人。 　　邵百通本来想跟石振拉一拉关系，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能和石振拉上关系的人。 　　他只能自己来找石振。 　　结果石振还不见他！ 　　回到自己住的酒店，邵百通直接把自己手上拿的原本打算送给石振的礼物砸在地上：“什么玩意儿！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运气好发达了，就不把别人当回事！” 　　他自从来了长溪市，就处处不顺利，看上的工程也抢不到，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邵总，消消气，别跟这些人计较。”邵百通身边的几个人安慰道。 　　邵百通道：“我就算跟他计较，他也不会在意！我有资格跟他计较吗？” 　　邵百通想了很久，眼珠子一转：“你们去他工地看看，看能不能弄出点事情来。” 　　他的工地，是出了事情，才做不下去的。 　　石振的工地如果能出点事情…… 　　邵百通身边的几个人，都是邵百通的亲戚，靠着他赚了钱发了家的，现在听到邵百通的话，他们纷纷答应。 　　关白羽抽空又回了一次长溪市。 　　不过他这次没有去找石振，甚至没有告诉石振自己来了的事情。 　　他打算找洪志旗聊聊。 　　戴着鸭舌帽，在工地上的工人下工之后，关白羽去找了洪志旗。 　　同一时间，又有其他人，偷偷往工地而去。 第172章 　　工人们已经下工，工地就安静下来。 　　石振的工地旁边，建了几间小屋子，以后会有工人们来住，但现在这里还空着，只有洪志旗住在里面。 　　另一个看大门的是本地人，他是回家去睡的。 　　用砖块和薄铁板搭建的小屋里，洪志旗正在拆自己的假肢。 　　这假肢他装了不过一个星期，还不适应，每天都会把他的腿磨破皮，但他依然坚持穿戴。 　　医生说了，刚用的时候会比较痛苦，但只要挺过这一阵，磨合好，以后就不会出现这问题了。 　　因为这个，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假肢装在腿上。 　　但那也不行，磨破皮的地方需要上药，他的腿也不能不休息。 　　手放在假肢上，正要将之卸下来，敲门声突然响起，洪志旗放下手问：“谁啊？” 　　“我叫关白羽，有事想跟你谈谈。”关白羽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他是自己开车回长溪市的。 　　就在前几天，他刚刚拿到驾照。 　　至于车子，则是他跟梁秦轩借的。 　　梁秦轩失恋之后心情很差，天天泡在网吧玩游戏，车子都用不上……关白羽说要借，他大方地借了。 　　洪志旗并不认识关白羽，但还是将门打开：“你有事吗？” 　　关白羽摘下头上的帽子，直接道：“我跟邵百通有仇，想跟你谈谈。” 　　洪志旗有点懵。 　　之前石振头一次见他，就说自己跟邵百通有仇，现在这人头一次见他，又这么说…… 　　这邵百通，仇家这么多的？ 　　还有，这人来找他做什么？难道跟石振一样，想要帮助他？ 　　关白羽越过洪志旗，进了屋子。 　　工地上这种能住人的小房子，非常非常小。 　　这房间也就十个平方左右，靠墙放了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长一米四，宽六十公分的小桌子，桌上放着热水壶，饭盆等生活用品。 　　桌边，则放着一个塑料折叠凳。 　　“你要跟我谈什么？”洪志旗问。 　　关白羽在折叠凳上坐下，对洪志旗道：“我想对付邵百通，需要你的帮忙。” 　　这才是正常发展！ 　　向石振一样，第一次见他就说自己跟邵百通有仇，结果压根不提要对付邵百通的事情，就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的人……太奇怪了！ 　　这压根不合常理！ 　　石振觉得洪志旗年纪小中二，可实际上……洪志旗经历的事情，还真不少。 　　他没那么简单。 　　“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告诉你，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不做。”洪志旗道。 　　当初石振来找他的时候，给他把刀子，他能马上去找洪志旗拼命。 　　但现在……他生活安定下来，有了工作，也有了收入……他已经不会豁出去了。 　　而且石振这么帮他，给他安排工作，让人给他做假肢，还提前给他预支工钱……他总不能一点回报也没有。 　　关白羽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的，我只是……想把你的事情闹大。” 　　“闹大？怎么闹大？那时候都有人跳楼了，邵百通不还是没事？”洪志旗道。 　　关白羽的声音很平静，说的话却惊人：“小范围里闹，知道的永远只是小范围里的人，可如果，全国都知道这件事呢？” 　　“全国都知道？怎么可能！” 　　“你知道网络吗？”关白羽问洪志旗。 　　关白羽之前见过石振，就回了省城。 　　他在省城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上课，不能一直留在长溪市。 　　但他一直没有忘记邵百通的事情，这个人，他是必须要解决的。 　　至于解决方法……就要好好琢磨了。 　　关白羽这些天，在石振面前表现的一切如常，私底下却联系了段宏明，打听石振的事情。 　　他不会直接问段宏明石振怎么怎么的，一般都是跟石振聊过之后，再去跟段宏明聊。 　　比如今天上午，他先跟石振打了电话，然后再给段宏明打电话，开口就是：“姐夫，我刚跟我哥打电话，他说你们在安山镇的工地上……是不是很热啊？姐夫你帮忙去买点冰棍给我哥吃好吗？钱我下次给你。” 　　段宏明当即表示不用给钱，然后就去买冰棍了。 　　而之后，关白羽再闲聊一样问他一些事情，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一点不怀疑关白羽的动机。 　　比如洪志旗的事情，关白羽多问几句，段宏明就只当他是同情人家。 　　关白羽就是这么收集到许多信息的，他思前想后，也想到了对付邵百通的方法。 　　违法犯罪的事情，他当然不能干。 　　这种事情干了，身上一辈子都有污点。 　　所以……他想伸张正义。 　　他打算把洪志旗的事情发到网上，利用网络，将邵百通的事情闹大。 　　他要让邵百通成为全网的名人，他要让后来的人，提起黑心包工头，就想起邵百通。 　　按照段宏明的说法，最近邵百通一直在长溪市各种钻营，想要接工程。 　　等邵百通“出名”，他要到看看，邵百通还能不能接到工程！ 　　不管怎么样，他要先把邵百通赶出长溪市。 　　以后的事情，徐徐图之就行。 　　当然，整个事件，他和石振尽量不要牵扯进去。 　　石振现在没有任何针对邵百通的行为，甚至没把邵百通在J市做的事情说出去…… 　　关白羽很清楚，那是石振在怕。 　　怕像上辈子一样，遭到邵百通疯狂的报复。 　　他也怕。 　　关白羽开始跟洪志旗，说网络是什么。 　　现在网站少，上网的人少，上网能看到的东西，更少。 　　但也因为这样，他可以想办法让全国能上网的人，都看到洪志旗的事情。 　　此外，这时候传统的媒体，还有电视台什么的……他也可以想办法帮洪志旗联系。 　　洪志旗可以向全国的人，控诉邵百通！ 　　不仅如此，之前邵百通工地上有人死亡，邵百通拒不赔偿，以至于那人母亲在工地跳楼的事情……这事儿当初是上了J市本地新闻的，还能找到相关报道。 　　当然，因为邵百通的操作，报道并不详细。 　　这件事，能让邵百通再无翻身机会，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我会找人帮你写文章，发到网上，我也会帮你把事情闹大……你愿意么？” 　　洪志旗想也不想就道：“我愿意！” 　　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关白羽来找洪志旗的时候，天还没有彻底黑。 　　洪志旗这小房子，是通了电的，但洪志旗之前住在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屋里没有灯，来了这里，他惦记着要省电，也没有开灯。 　　现在天已经黑了，而他们两个人，都坐在黑暗里。 　　他们都没有开灯的打算，低声聊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正聊着，洪志旗突然道：“你等等，有人来了。” 　　关白羽闭上嘴巴，就见洪志旗站到窗边，看向外面。 　　他走过去，果然看到有个人影在工地晃荡，甚至走到他们这边来。 　　这工地还没有围起来，晚上有人来不奇怪，关白羽低声问：“怎么？这人有问题？” 　　洪志旗道：“他那个动作，看着就像是有问题的……现在工地刚开工，钢筋之类的东西还没有……小孩子来玩就算了，成年人一个人过来，明显有问题。” 　　如果工地开工了……不排除附近的人自家有需要，会来偷几块砖，偷点水泥，或者偷钢筋去卖。 　　甚至工地为了取电扯的电线，也可能一晚上过去，就被人扯走了。 　　还有附近的小孩子，也会来工地上偷沙子去玩。 　　但现在……砖块水泥沙子都还没有。 　　这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关白羽也意识到这人有问题了，眼看着那人往他们这边走来，他和洪志旗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那人走近了，又离开了。 　　他在工地上徘徊了大概半小时，才终于离开。 　　关白羽和洪志旗等这人走了，一起开口：“那是邵百通的弟弟。” 　　黑暗里，他们都想到了什么，脸色格外难看。 　　邵百通的弟弟突然出现在石振的工地上……这人想做什么？ 　　他是不是想害石振？ 　　关白羽一瞬间，就想到他若是能弄清楚邵百通想做什么，可以将计就计布局，到时候邵百通说不定不止身败名裂，还要面对牢狱之灾。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怕出意外，会害了石振。 　　他不能让石振有任何遭遇风险的可能。 　　既然这样……针对邵百通的计划，就要快点进行了。 　　关白羽看向洪志旗，道：“既然你答应了，明天就开始我们的计划。明天你请个假，我带你去长溪市，到时候给你拍一些你在废品站工作的照片……拍得越惨越好。” 　　洪志旗答应下来：“好。” 　　他看着关白羽，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反射出幽幽的光。 　　抿了抿嘴唇，洪志旗又道：“你来的时间正好……要是你再晚来一点，说不定我就胖了。” 　　他要是胖了，还怎么拍很惨的照片？ 　　关白羽郑重地道谢：“谢谢。” 　　洪志旗道：“这谢谢应该我说，我想报复他。”他原本是一个健全人，拥有大好人生，结果呢？ 　　他一辈子都不能跑了！ 　　明明当初，多点治疗费用，他是可以不截肢的！ 　　关白羽又道：“他可能会报复你。” 　　洪志旗哈哈大笑：“我到时候就待在这个工地上，要不了多久，工地就开工了……他怎么报复我？” 　　洪志旗待在工地上，周围一大群工友，确实很安全。 　　关白羽跟他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才离开。 　　他没有去住酒店，而是在车里睡了一晚上。 　　他除了借车，还借了摄影器材，东西都在车里。 　　去住酒店，这些东西搬来搬去容易被人看到怀疑，干脆在车里窝一晚上。 　　关白羽睡在车里，睡得并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有些腰酸背痛。 　　他找了家店，买了几个包子，然后开车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上午九点多，洪志旗带着一个包袱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关白羽打开车窗，让洪志旗上车。 　　紧跟着，车子就往J市开去。 第173章 　　石振确实投鼠忌器，不敢对邵百通动手。 　　他有家人爱人，他怕邵百通狗急跳墙。 　　但他并没有什么都不做。 　　他对邵百通很了解，在这人眼里，金钱是重要的，别的都可以靠边站。 　　他上辈子，就想办法让邵百通亏光了钱，再无翻身机会。 　　这辈子…… 　　有一些投资项目，起初的时候看着特别好，花团锦簇，但实际上会让人血本无归……这种机会，他可以设法介绍给邵百通。 　　此外，邵百通的工地，他也会找人盯着。 　　但他不会明刀明枪跟邵百通对着干。 　　今天一大早，石振就带着请来的技术人员去工地了。 　　到了工地，那些技术人员去忙活去了，石振则照旧问了问工人们的情况。 　　正问着，洪志旗过来，跟他请假，说是要回一趟J市，跟家里人说一声。 　　石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洪志旗之前是被他突然带来长溪市的，都没跟家里人告别，现在想回去说一声，挺正常。 　　虽然他家里人对他不好，将他赶出了家门，但亲人之间的事情，有时候很难说清。 　　洪志旗看了石振一眼，就走了。 　　石振之前安排了带洪志旗去医院的那个助理姓周，现在段宏明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已经很少跟着他到处跑了，都是小周跟着他，洪志旗的事情，也都是小周去处理的。 　　当然，虽然叫他小周，但他其实跟石振一样大。 　　石振见洪志旗走了，看向小周：“小周，他好像很高兴？” 　　“老板，他现在有了工作，假肢也装上了，能不高兴么？”小周道。 　　也是……石振轻笑起来。 　　洪志旗回去见家里人，指不定就是想要在家人面前炫耀一下。 　　石振看过这个工地，又去了其他工地，检查工程质量。 　　还有就是安全帽什么的，在他的工地上必须戴，不戴要扣工资。 　　说起来，对这一点工人们起初还挺不满的，后来石振干脆在招新工人的时候，搞了个保留节目。 　　如今他工地上，招来了工人，哪怕是有经验的，也会培训两天，让他们了解工地的规章制度，而在这两天里，他会让人利用砖头和安全帽，给工人们展示安全帽的作用。 　　一个西瓜放在地上，一块砖头砸上去，保管稀巴烂。 　　但如果这个西瓜上戴了个安全帽……虽然西瓜会开裂，但好歹不会烂掉。 　　人的脑袋比西瓜结实一点，肯定也会更好。 　　工人们不耐烦戴帽子，觉得麻烦，但还是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的，再加上还有扣工资这个惩罚……渐渐的，也就习惯一直戴着安全帽了。 　　石振看过工地，又和小周一起，去买了些礼物送人。 　　曾经的他不懂这些，但一度撞得头破血流之后，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J市。 　　关白羽对J市不熟悉，好在这个时代，路就那么几条，一条路就可以从长溪市，一直开到J市。 　　等到了J市，洪志旗就能给他指点道路了。 　　两人花了一个小时，就来到之前洪志旗工作过的那个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正在跟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吵架，至于吵架原因……是这个中年男人拉来卖的废纸板湿哒哒的，明显往上泼了水。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是洪志旗的叔叔，四十多岁，他个子很高，四肢修长，就是肚子有点大，看着特别凶：“你这个纸板，我这里收只能半价，要么你晒干了来，要么去别的地方卖！” 　　“我收来就是这样的，哪里潮湿了？” 　　“反正我这里不要。” 　　“你凭什么不要？” 　　…… 　　关白羽站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那个来卖硬板纸的人最终半价把纸卖了，骂骂咧咧地离开。 　　到了这时候，废品站老板才看向洪志旗：“你的脚怎么回事？” 　　洪志旗咧开嘴：“装了假肢。” 　　“人家还给你装假肢？”这人大着嗓门道，说话的时候好像要跟人吵架似的。 　　“对。”洪志旗的眼泪突然就涌出来了：“叔，我又能走了！” 　　那人见洪志旗哭，也没点反应，只问：“你回来干嘛？” 　　洪志旗知道自己这个叔叔看着凶，其实人不错，不然也不会他下车之后，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他的腿。 　　“叔，有记者来采访我，我来这里拍几张照片。”洪志旗道。“还有记者？”这人惊讶，然后就见关白羽从车上拿出了一些摄影器材。 　　又是小汽车又是摄像机，废品站老板一点没怀疑关白羽的身份，就那么看着洪志旗拆掉假肢，换上旧衣服，开始帮他整理废品，而关白羽在旁边拍照。 　　期间，关白羽还拍了洪志旗的腿，还有洪志旗的病历。 　　等拍完，关白羽立刻就离开J市，回到省城。 　　他不敢在J市留太久，怕留下痕迹。 　　同一时间，邵百通已经把石振的几个工地，全都看过了。 　　那个大工程还没彻底开工，不好操作，但是别的工地不一样。 　　邵百通交代自己的亲戚，让他们去联系工地上的人，设法替换石振工地上的材料，再捅出来。 　　很多工地都有以次充好的问题，都不需要他去陷害，另外将之捅出来，对人家的影响也不大。 　　但石振之前上过电视，情况不一样。 　　要是长溪市的人知道石振工地上的材料不好，一定会对他失望透顶。 　　洪志旗第二天，就又上工了。 　　他的心情依然很好，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不过他只上了半天班，下午就请假去了公司，说是要给石振送土特产。 　　工地负责人挺无语的——J市的东西基本上长溪市都有，送啥土特产啊！ 　　不过洪志旗请假，是他自己少拿工资，他也不至于不让人家请假。 　　洪志旗没给石振带啥土特产。 　　他找到石振，想了想就道：“老板，前天晚上，我看到邵百通的弟弟在我们工地上转悠……昨天我忘记说了。” 　　他昨天确实忘记了。 　　后来想起来，就一直想跟石振说。 　　想了想，洪志旗又道：“老板，还有件事……昨天我去J市，找了个记者说了我的事情。” 　　跟关白羽合作的事情，关白羽让他保密，他答应了。 　　但是有记者采访他……这件事是能说的，他想告诉石振。 第174章 　　石振没想到洪志旗会去找记者。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奇怪。 　　洪志旗肯定是想报仇的。 　　只是找记者，效果不大，就算有记者报道了他的事情，本地人讨论一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邵百通或许会在短时间里接不到活儿，但也仅止于此。 　　当然，洪志旗知道反抗，这是好事：“你找了记者？那挺好的。” 　　“老板，会影响到你吗？”洪志旗问，他跟石振说这件事，主要是怕这件事影响到石振。 　　“不会，”石振道，“倒是你，你要小心一些，免得被他报复。” 　　“我会的。”洪志旗有点感动。 　　石振其实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说你在工地上看到了邵百通的弟弟？” 　　洪志旗点了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当然没说关白羽的存在，又道：“抱歉，我昨天忘记说了。” 　　前天晚上他辗转反侧一晚上，都在想关白羽的事情，早上又急着去见关白羽…… 　　“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谢谢。”石振道。 　　洪志旗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石振的表情却有点凝重。 　　邵百通这个人，在抢生意的时候，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这件事他一直知道。 　　上辈子他有钱之后，找人盯着邵百通，就曾发现邵百通做的一些事情，还提醒过邵百通的竞争对手。 　　现在……邵百通想用在他身上？ 　　石振叫来小周，对小周道：“小周，我明天会带你去工地，到时候你找机会告诉那些工头，就说我最近会找人去查一查他们，让他们小心点。” 　　他不知道邵百通想干什么，但左右不过是私底下给他找事。 　　石振不敢保证，自己手底下的工头，会对公司忠心耿耿，干脆让小周私底下这么告诉他们。 　　在随时可能有人去查他们的情况下……那些人肯定不敢做什么。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小周信誓旦旦。 　　第二天石振照旧带着小周去工地，小周就特地远离了石振。 　　他离开石振没多久，就有工头来找他，强硬地塞给他一包烟：“周助理，你辛苦了！跟着老板到处跑，挺忙的吧？” 　　工头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有些人的性格，是不适合当工头的，比如石大牛，哪怕石振提拔了他，他也做不好。 　　到现在……石振手底下的那些工头，基本上都是会说话，有原则，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周助理整天跟着石振到处跑，他们都想跟他搞好关系。 　　周助理收了烟：“是有点忙，最近事情很多……” 　　周助理面露沉思。 　　这个工头看出点什么来了，连忙又给了周助理两包烟：“周助理，这烟你拿着，改天我再给你送两条过去。” 　　周助理抽出一根点上，对这个工头道：“你小心点，老板这几天，打算找人私底下查各个工地。” 　　“我一定小心！周助理你尽管放心，我做事情，都是按照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来的。”这个工头连忙保证，一颗心却已经提了起来。 　　周助理道：“好好干！” 　　接下来几个工地，周助理也如法炮制。 　　有工头没这么聪明，没主动问他，他还自己上去要好处，跟人说这个秘密。 　　于是，一圈下来，所有的工头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至于周助理……他拿着那些工头给他的东西，把自己做的事情跟石振交代清楚。 　　“你做得很好，”石振最喜欢周助理这点，人太活络了，“这些东西，都给你了。” 　　周助理喜滋滋地将烟收好。 　　这些烟，可都不便宜！ 　　与此同时，石振手底下的工头们，也都警觉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老板会找什么人来查他们…… 　　他们一时间对工地格外上心，方方面面都力求做到最好。 　　石振想要的，就是这效果。 　　在他可能会找人去查工地的情况下……工头们肯定会小心行事，邵百通要收买他们，没那么容易。 　　这样就够了。 　　石振做事小心，不过这事儿最后的发展……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留伟成是石振手底下的包工头之一，也是石振的老乡。 　　不过他家所在的地方，跟石振家所在的地方，其实距离挺远的。 　　他们那里都是丘陵山，一座接着一座，山里人烟稀少。 　　石振他们那村子，算是比较偏远的，留伟成他们村子，位置相对好一些。 　　留伟成他们老祖宗是从别处逃难来的，在山里扎根，也开始跟周围人通婚……他有亲戚在石振这边干活，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来了，然后就凭本事做到了包工头。 　　留伟成已经四十多岁，在工地上算年纪大的，但他人缘非常好，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这人，容易多想。 　　二十多年前，十几岁的他上山砍了一些树，最后被人举报坐了两年牢，那之后，他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多想一想了。 　　这次从周助理那里打听出石振的打算，他更是小心翼翼。 　　所以……当有人来找他，想要收买他，换掉工地上的建筑材料的时候……他怀疑这是石振派来试探的！ 　　他就说么，石振总让人来工地检查，哪里还需要再找人私下里来？估计这个检查，跟以往的检查不一样！ 　　果然不一样……这就不是检查，是试探！ 　　留伟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完了，他还让自己的小儿子去盯着人家。 　　这是老板的人！他打算在这人面前好好表现，这不就相当于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 　　留伟成的小儿子跟他一样聪明，把人跟得很紧。 　　可惜留伟成拒绝之后，这人就去找石振手下的其他工头了，没有给留伟成继续表现的机会。 　　而且其他工头，也都拒绝了这个人，以至于留伟成的表现，一点都不出彩。 　　留伟成有点失望，依然让小儿子跟着这人。 　　他甚至刻意“偶遇”了这人，然后在这人面前夸了石振一番，还表示自己一定会把工地做好，保质保量！ 　　邵百通让弟弟去办事，弟弟一直没把事情办好不说，偶尔跟弟弟一起出来吃个饭，竟然还听到旁边有人夸石振，说石振的工地如何如何……那叫一个气。 　　他在J市的时候，生意做得很大，他以为来了长溪市，自己一定可以呼风唤雨，没想到最后竟然连看得上眼的生意都接不到一个！ 　　邵百通都被气坏了，他眯了眯眼睛，决定下狠手。 　　同一时间，省城，白石网吧。 　　本地论坛建好之后，关白羽就让人发了一些帖子预热，又在网吧里推广这个论坛。 　　还真有人上，并且在里面发帖子。 　　就是这时候的人，跟关白羽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个论坛里，最热闹的不是八卦相关，而是……文学相关。 　　很多人在其中的文学板块发散文和诗歌，跟同好交流。 　　穆恬就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在上面发了很多诗，然后哪怕多一个点击，都很高兴。 　　关白羽：“……” 　　不过穆恬这个年纪，还有比她再小一些的人，确实很多人都文青，喜欢写诗写文章。 　　偏偏吧，这些东西要发表不容易。现在有机会接触电脑，他们学校和省城其他学校一些老师，还有其他系统里的一些人，竟然把本地论坛的文学板块，当做了他们交流的地方，艰难地练打字，在上面发自己的作品，并夸奖别人的作品。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只发文章，于是其他板块，也有了人气。 　　有了人气，就有其他人上论坛了。 　　当然，论坛的人气依然不高，只是有些人，已经习惯每次上网，都上去看看了。 　　这天，白石网吧就有人上了论坛。 　　结果他一上线，就看到论坛首页有个热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可恶的黑心包工头！” 　　这人点进去，迎面就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一条裤子的裤腿用绳子扎住，显示他少了一截腿，此时，他正在一堆又脏又乱的废墟前面，捧着个馒头啃。 　　这是一个可怜的残疾人。 　　这张照片，几乎立刻击中了这人的心。 　　这人把帖子往下拉，然后就看到了一段文字，文字是楼主发的：“家里攒了一些旧瓶子，我拿去废品收购站卖，遇到洪志旗，跟他聊了聊……他太可怜了！黑心包工头不得好死！” 　　这时候流行的文字，也是有点文青的，这个帖子里的文字，却简单而又直白。 　　但它把洪志旗的经历，清晰地写了出来，还加入许多细节，说了邵百通做的其他一些事情，把大家的情绪，全都调动起来。 　　看帖子的人看得眼睛一酸。 　　这个邵百通，太可恶了！ 第175章 　　眼下大家获取各种信息的主要来源是报纸电视机。 　　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机，在对新闻事件进行描述的时候，都会非常客观。 　　而很多时候，一旦客观，就没那么容易调动读者情绪了。 　　但这个帖子不同，这个帖子是关白羽专门找人写的，语言虽然直白，但写得很惨。 　　尤其是，里面还配了彩色照片，给人的冲击就更大。 　　“洪志旗受伤后，没有要到任何赔偿，生活困难，幸好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收留了他，让他留在废品收购站工作，帮忙整理废品，每个月给他一百元……” 　　“洪志旗说：‘还能怎么办呢？我想活着。'” 　　“我买了一箱泡面送给他，他说泡面太贵了，还吃不饱，问我他能不能卖了泡面，去买大米吃……” 　　“他的腿已经没有了，但总是痛，他不知道幻肢痛是怎么回事，只说影响了他睡觉和干活，怕自己完不成工作。” 　　“他说他现在最怕的，不是痛，而是饿肚子。” 　　…… 　　白石网吧，有人对着电脑，突然落下泪来。 　　能玩的起电脑的人，大多生活不错，也有钱。 　　看到有人这么惨……上论坛看帖子的那个人，当即落下泪来。 　　同一时间，抽空打开电脑的穆恬，也看到了这个帖子。 　　她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心跳就差点停下。 　　等看到后来的描述……更是泪流满面。 　　之前关白羽跟她说过一些曾经的经历，当时她就很难受，等看到这个帖子……她的孩子，如果当真辍学，会不会也这么活着？ 　　这个帖子，很快就有很多人跟，大骂邵百通，也想帮助洪志旗。 　　这时候的人很单纯，都没有人想一下，这可能是假的。 　　当然，这确实不是假的。 　　关白羽后续，又在帖子里放出了洪志旗的病例，还有之前邵百通工地出事之后，J市那边的一些新闻报道。 　　当初邵百通工地有人死亡，之后还有人跳楼的新闻，J市这边是报道了的，但当时大部分人，看过就算了。 　　现在这新闻配合洪志旗的事情一起发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关白羽发出这个新闻的时候，还对当时的事件进行了描述，又道：“听说这个工头，现在还好好的，一点惩罚都没有得到，我真的太气了！” 　　这帖子，关白羽全程跟进，也会回复跟帖的人，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为生气，把事情发到网上给大家看的路人。 　　“认识了洪志旗，我才知道那些农民工多么辛苦，他们还得不到任何保障！” 　　“什么时候可以没有这些黑心包工头？” 　　“邵百通这样的，跟那些为了挖煤无视工人安危的煤老板有什么区别？” 　　…… 　　这个帖子，立刻成了热帖。 　　也是巧了，竟然还有J市的人无意中看到帖子，然后提到了别的事情——邵百通之前盖的房子，墙裂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上论坛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帖子。 　　关白羽趁热打铁，又把这个帖子，发到了其他一些地方，当然，标注了转发自哪里。 　　顺便也宣传一下自家的论坛。 　　就跟以前，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拍出来之后，因为市面上作品少，全国人都会看过一样，现在网上内容少，就可能所有上网的人，都看过同一个帖子。 　　这也让洪志旗的事情，拥有了很大的关注度。 　　不过这个关注度，仅限于网上，而在此时，能上网的人是少数，所以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 　　至少邵百通就一无所知。 　　洪志旗和他工地上的工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关白羽离开后就没有消息了，洪志旗还想着，这人是不是骗了自己，但他跟着关白羽跑一趟，唯一的损失也就是请了一天假被扣工资…… 　　洪志旗慢慢的，就淡定了。 　　倒是他叔叔的废品收购站来了人，问他叔叔洪志旗的事情。 　　洪志旗之前来拍照，跟他叔叔说过，让他叔叔不要说照片是最近拍的，免得被人以为是假新闻。 　　所以，洪志旗那个叔叔面对来问这件事的人，就没提后来拍照的事情，只说洪志旗之前的一些经历。 　　那些都是真的，实打实，周围人也都知道！ 　　于是网上，就有人证实，这个帖子是真的了。 　　但这依然是小范围里的事情。 　　关白羽当然不甘心只这样，就主动联系了纸媒，说是自己的论坛上有一个热帖，可以进行报道。 　　长溪市。 　　邵百通来长溪市，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是想在这里重新发展，以后再杀回J市的。 　　偏偏处处碰壁！ 　　大部分人，在赚过大钱之后，就看不上小钱了。 　　当他们身处低谷，更是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赚大钱，让人刮目相看。 　　邵百通如今的心态，就是这样。 　　也是因此，他才会盯紧了石振，一心想要石振手上的工程。 　　他自己的工程，是有人跳楼之后，被别人抢走的。他也想用这样的方法，让石振丢掉工程。 　　偏偏石振手底下的那些工头，没一个愿意跟他合作。 　　邵百通打算买通石振工地上的工人，在工地上制造一桩安全事故，然后他再雇人将之闹大。 　　至于怎么制造安全事故……把手脚架弄松，让工人摔下来什么的……太好操作了！ 　　邵百通做了决定，立刻就让自己的弟弟，去联系留伟成工地上的人。 　　邵百通当初想偷换工程材料，第一个选的，就是留伟成的工地，这也是有原因的。 　　在石振手下的诸多工程里，留伟成负责的那个工程，是最小的，毕竟留伟成是后来的，石振不放心把大工程给他。 　　不仅如此，这个工程还位于安山镇。 　　相比于长溪市的那几个工程，这个远在安山镇的工程，总归是没那么起眼的，他们要做手脚，也不容易出错。 　　留伟成的工地上有很多人，他当了工头之后……自然也找了自己的亲戚进工地。 　　其中他最亲近的，就是他的外甥。 　　留伟成的大儿子没出来打工，至于小儿子……小儿子还小，留伟成之前就没让他在工地上干活，后来更是让他去跟着邵百通的弟弟了。 　　也就他的外甥，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他什么活儿都让他外甥去干，至于原因……什么都学会之后，他外甥在石振这里，肯定也能当工头，就算在石振这边没什么发展……也可以去给附近的人盖房子什么的赚钱么！ 　　留伟成将心比心，觉得石振肯定不会喜欢工地上有工头的关系户不干活白拿钱……所以他只要在工地上，就把自己外甥支使的团团转，有时候需要杀鸡儆猴什么的，也拿自己外甥开刀。 　　他甚至都没跟人说，这是自己的亲外甥。 　　当然，私底下他肯定是补偿自己外甥的，但在工地上……大部分人都觉得，他看他外甥不顺眼。 　　所以邵百通的弟弟一打听，就注意到了留伟成的外甥，刻意偶遇了几次。 　　留伟成的外甥：“！！！”这不是老板派来试探他们的人吗？他舅舅跟他说过，他认识！ 　　留伟成这外甥，特别像他舅舅。 　　具体表现在……他心思也挺多的。 　　现在遇到老板来试探他们的人，他完全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然后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人一直在他面前说留伟成的坏话。 　　他跟着这人骂了自己舅舅一番，就察觉到异样了。 　　这人言语间，竟然怂恿他报复他舅舅。 　　老板可能会派人来试探，但不会这样吧？ 　　留伟成外甥装作被说动但还很犹豫的样子，又跟这人约了下次见面。 　　然后他马不停蹄的，就去找自己舅舅，说了这件事。 　　留伟成得知这件事，愣了愣，然后就猜出来原因了：“这人该不会……不是老板派来的人，而是老板的仇家吧？” 　　等等，明显这个猜测，更有可能！ 　　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让他们偷换工地材料，不是吗？ 　　留伟成立刻让自己外甥去试探这个人，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留伟成的外甥非常兴奋地同意了，这事儿好玩，关键是……那人找他说话，又是请他吃饭，又是请他喝酒的。 　　他这人爱喝酒，但工地上是不能喝的，现在有机会出去喝酒，多好啊！ 　　天已经热起来了，安山镇的夜宵摊子，冷饮摊子什么的，就都摆了出来。 　　留伟成外甥又出来跟邵百通的弟弟喝酒了。 　　邵百通的弟弟现在已经开始跟他详细商量要怎么去报复留伟成了：“你在手脚架上动点手脚，到时候出了事，你们工头肯定会被责怪，也不能再当工头，到时候，说不定你能当上工头。 　　留伟成外甥一脸心动：“我一直想当工头……但是我不敢。” 　　“这有什么好不敢的？” 　　“这……要出事的是……是我们工地上的人，大家都是朋友……” 　　“你以前被人欺压的时候，人家也没帮你。” 　　“真不行，我不敢……”留伟成外甥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 　　二十多岁，满脸胡茬，喝酒一次喝半斤的大男人这么一副没用的样子，实在有点没眼看，邵百通的弟弟烦得很。 　　但他都在这人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了，也不可能突然放弃：“这真没什么，你胆子大一点……” 　　留伟成外甥突然道：“要不……你去？” 　　邵百通的弟弟有点懵：“我去？”要是让他去……他还拉拢这个人干什么？ 　　“我真的不敢……不过我可以帮你把守夜的人引开。” 　　邵百通的弟弟一咬牙，终于道：“行，我去！”他哥催得紧，不能再拖了！ 第176章 　　“你胆子真大，不愧是做大事的！我就不行了，我从小就胆小。” 　　“你放心，我一定把守夜的人引开，你肯定不会有事！” 　　“加油啊，兄弟！” 　　…… 　　邵百通的弟弟一答应，留伟成的外甥就对着他一顿夸。 　　留伟成的外甥名叫姜小川，但外貌一点都不“小”，他虎背熊腰，两天不刮胡子，下巴脸侧就冒出老长一截，再硬汉不过。 　　但邵百通的弟弟邵全会看不起他。 　　这么个大男人，在工地上被留伟成这么个四十多岁的瘦小工头压榨欺负不说，现在还啥事都不敢做。 　　一点不男人！ 　　不过，被姜小川一顿吹捧，他还是挺得意的。 　　邵全会一点不想亲自去干这件事的，毕竟这事儿危险，但他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石振的工地不出事的话，他们后续的打算，根本没办法实施。 　　姜小川又死活不肯去做这件事……他还能怎么办？ 　　就是他这几天，好吃好喝款待姜小川，感觉钱全白花了！ 　　不，也不能说白花了……人家还是能帮他把守夜的人骗走的。 　　那个石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注意工地安全，尤其是最近，他下面的几个工地，守夜的人一直把眼睛瞪得溜圆。 　　就是一些普通工地而已，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地守着吗？ 　　工头们：需要的需要的，老板最近会派人来查！ 　　邵全会跟姜小川说好，明天晚上，就去石振工地，弄坏手脚架。 　　今天已经晚了，姜小川想要弄走守夜的人不容易。 　　聊过之后，姜小川就回了工地附近，他舅舅租住的房子。 　　见姜小川一身酒气回来，留伟成皱眉：“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舅舅，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姜小川转移话题，开始说邵全会的打算。 　　留伟成都被震惊了：“这人也太恶毒了！” 　　手脚架出事，工人工作的时候要是掉下来……指不定就没命了！ 　　邵全会道：“是啊舅舅，这种人，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他们工地开工前，手脚架什么的，都会仔细检查过，所以哪怕真的有人对他们工地的手脚架动了手脚，也害不到他们。 　　而且他们是安排了人守夜的……干这种事情动静不小，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现在么……姜小川和留伟成两个人，打算请君入瓮，然后报警。 　　这个人，绝对跟他们老板有仇，他们帮着老板把人抓到……老板应该会很高兴？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石振得知邵全会去自己工地转悠的事情之后，除了提醒自己手底下的工头以外，还另外找了人，去盯着邵百通。 　　这世上的人有很多，但他最怕的……就是邵百通。 　　面对邵百通……他不可控制地如临大敌。 　　也因此，姜小川和邵百通弟弟的接触，他是知道的，毕竟这两人没少一起喝酒。 　　不过他没声张，他想看看，邵百通打算做什么。 　　第二天。 　　洪志旗最近一直住在工地上，每天都过得很平静。 　　这天他一大早起来，就去洗脸。 　　他虽然有了稳定工作，但之前的经历，让他不敢乱花钱，所以用的很多东西，都还是以前的旧东西。 　　比如他的毛巾，就因为用得太久，已经破了，他拧毛巾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唯恐自己的毛巾变成一条一条的。 　　洗过脸之后，洪志旗没有刷牙。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很多人没有刷牙的习惯，他也一样，生活非常不讲究。 　　洗完脸，他又拿出昨天工地上剩下的米饭，倒进去滚烫的开水，打算泡一泡吃。 　　结果他还没开饭，就有人过来了：“你好，请问你是洪志旗洪先生吗？” 　　这些人扛着摄像机，说着普通话，把洪志旗惊了惊，下意识地说道：“我是……怎么了？” 　　“你好，我是记者，想要采访一下你。”来的人道，看向洪志旗的腿。 　　洪志旗已经装上假肢了，不过因为夏天天热，他就穿了个短裤，假肢也露了出来。 　　洪志旗愣了愣才道：“你要问什么？我都说！” 　　之前关白羽跟洪志旗说过，说可能会有人来采访他，让他实话实说就行。 　　现在……果然有人来了！ 　　洪志旗如今的处境，跟网上帖子里说的，不太一样。 　　但也没好太多，就是工作地点从废品收购站改成了工地，还多了个假肢。 　　洪志旗表示，是自己的事情传开之后，得到了白石建设的帮助。 　　记者把这件事记下，又详细询问洪志旗以前的事情。 　　洪志旗自然什么都说了。 　　工地上的工人来上工的时候，就见洪志旗正接受采访，一个个稀奇万分，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洪志旗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没想到洪志旗还能上新闻！ 　　想想洪志旗之前那个老板再想想他们现在的老板……他们的老板真好！ 　　洪志旗接受采访的事情，石振很快就知道了——有媒体来工地，这可是大事！ 　　段宏明把这件事告诉了石振。 　　石振知道洪志旗之前去找记者了，但没想到记者还会来采访洪志旗，有些惊讶：“我去看看……记者怎么会来？” 　　石振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想要去工地看看。 　　段宏明道：“据说是洪志旗的事情，在网上闹大了。” 　　在网上闹大了？石振立刻问：“你说哪里？” 　　“网上，是在一个论坛上，”段宏明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的。” 　　石振不等段宏明说完，就去开电脑。 　　石振没有上网的习惯，他的工作又不需要用电脑，他平常就很少上网。 　　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邵百通的事情，更是不曾开过自己办公室里，那台新买的电脑。 　　但现在……他打开电脑，按着段宏明说的，找到了帖子。 　　这帖子发的论坛……这不就是关白羽一直想做的本地论坛？ 　　这论坛，是关白羽做的吧！ 　　所以洪志旗的事情，关白羽插手了？ 　　他会想办法解决掉邵百通，但现在关白羽插手，也不知道邵百通会不会记恨上关白羽…… 　　石振盯着电脑，一言不发。 　　“老板，怎么了？”段宏明不解。 　　石振道：“工地上我就不去了……你替我走一趟。” 　　他现在没心情过去。 　　石振有种马上去省城找关白羽的冲动，但现在邵百通盯着他的工地，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的邵百通，其实也没那么厉害，身边没几个人……他不用这么害怕…… 　　石振正这么想着，他桌边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留伟成打来的。 　　留伟成昨晚上和外甥商量好了，要把邵全会抓起来。 　　他本来想把人抓起来之后，再跟石振邀功，结果……他那个跟着邵百通的小儿子告诉他，还有其他人跟着邵百通。 　　是不是另外几个工头？ 　　留伟成生怕被人抢了功劳，就提前找上石振邀功了：“老板，这个人之前在我们工地附近鬼鬼祟祟，还想让我偷换工地材料，我早就盯上他了，结果他找上我外甥，竟然想要在我们工地上搞事……” 　　留伟成一边表忠心，一边把邵全会要做的事情说了，还说了自己的打算。 　　石振：“……” 　　石振知道邵全会跟留伟成工地上的工人接触的事情，但只知道邵全会去找留伟成没成功，然后跟工地上一个不受留伟成待见的工人勾搭上了，似乎想做什么。 　　那个不受留伟成待见的工人，是留伟成的外甥？ 　　也……说得过去。 　　留伟成这人挺圆滑的，也就是自己的外甥，他才会“不待见”吧？ 　　石振道：“留叔，这事儿多谢你，其实我之前，就是发现有人在我的工地上鬼鬼祟祟的，才跟你们说我会找人查你们，让你们警觉一点……也多亏了你警觉。” 　　原来是这样！留伟成之前就奇怪，石振身边的助理，怎么敢把这消息告诉他们！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以为邵全会是石振派来试探他的……留伟成老脸一红。 　　当然，这怀疑，他是不会告诉石振的，留伟成开始表忠心。 　　石振道：“留叔，我是相信你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你小心点。” 　　“老板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好！”留伟成道。 　　石振原本，是打算去安山镇看看的，但留伟成跟他说了这个……他最终没有过去，把事情交给留伟成去办。 　　夜深了。邵百通开车，载着邵全会来到安山镇，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车，然后让邵全会去办事。 　　邵百通已经联系了本地一些混混，等明天石振的工地出事，那些混混就会冲到工地上去，把事情闹大。 　　他许诺了，只要这些混混把事情办好，就给他们一万块钱。 　　到时候……长溪市的人，都会知道石振的工地，也就那样。 　　他们打通了一些关系，应该能把石振的工地抢下来，至少也能抢下其中一个。 　　邵百通已经开始期待美好的未来了。 　　邵全会之前来过留伟成负责的这个工地，在工地附近转悠过好几次。 　　这次过来，也算熟门熟路。 　　他静悄悄地进入工地，想要找姜小川，但没找到人。 　　好在守夜的人也不在……应该是姜小川把守夜的人叫走了。 　　工地上没人，正适合他搞破坏。 　　邵全会没干过这种事情，心里有点不安，但他一咬牙，还是来到手脚架旁边，爬上去之后，开始用刀子割上面的绳子。 　　正割着呢……一束光朝他照过来，同时一个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邵全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过去，更是懵了。 　　这个打着手电筒的人……穿着警服？！ 第177章 　　今天晚上，工地其实是有人守夜的，甚至不止一个，就是躲在暗处。 　　等邵全会进了工地……他们立刻就报警了。 　　留伟成在远处等着警察，等警察来了，立刻就上前跟警察说了他们工地的情况：“最近晚上总有人在工地附近徘徊，今天还有人进了工地，也不知道是想要偷东西还是要干什么，我们就报警了……” 　　警察跟着留伟成，静悄悄进了工地，果然看到有人，就打开了手电筒…… 　　邵全会对上警察，一时间竟是傻在当场，愣了愣才想跑，但他想要破坏的，是手脚架的上层，还要找隐秘的地方破坏，所以爬得有点高…… 　　他手忙脚乱从上面爬下来，正好被警察和留伟成等人抓住。 　　“你来工地做什么？想偷东西？”警察问。 　　邵全会还没说话，留伟成道：“他刚才……那不是要偷东西啊！他是要破坏我们的手脚架！他这是要谋杀啊！” 　　他们这工地不大，手脚架都是用竹子搭的。 　　而现在，其中有些地方连接处的绳子，已经被割开。 　　留伟成大呼小叫起来，那个本来以为过来只是抓个在工地上偷钢筋水泥的小偷的警察被吓了一跳，连忙用手铐把人铐起。 　　邵全会就这么被送进了警察局。 　　因为是谋杀未遂的大案子，值班的警察还都过来了。 　　不管是哪个时代，普通人都不喜欢跟政府打交道，甚至可能会有些惧怕政府。 　　邵全会这人，以前非常嚣张。 　　在他哥哥邵百通的工地上，他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那会儿，他看哪个工人不顺眼，能上去就踹人家一脚。 　　反正人家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为了工钱，只能忍着他。 　　而工地上出了事，很多也是他去解决的。 　　之前有人在工地上跳楼，他还见过血花四溅的场景。 　　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但进了警察局，却也忍不住心慌。 　　至于留伟成等人……他们进了警察局之后，也一副束手束脚的样子。 　　然后就是做笔录。 　　安山镇的警察局不大，做笔录都是一群人挤在一起的 　　留伟成和姜小川都来了，邵全会指着姜小川，说是姜小川让他做的，但姜小川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他好好的工地工人，干嘛要让人破坏自己工地的手脚架？ 　　而且……是他报警的！ 　　“你们陷害我！”邵全会气坏了。 　　姜小川道：“我们怎么陷害你了？明明是你不安好心，我就说前几天你干嘛总是找我喝酒，跟我打听工地上的事情，原来是你想要害人！” 　　虽然邵全会说他是姜小川指使的，但抓人的警察，是听到姜小川报警，又亲眼看着邵全会想要害人的，并不相信邵全会的话。 　　人家老老实实的农民工，哪有本事让邵全会这么个油头粉面一看就有钱的人做害人的事情？ 　　他直接把邵全会扣留下了。 　　至于具体的事情么……肯定要明天上班了，才能继续调查。 　　留伟成和姜小川从警察局出来，两人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立刻去给石振打电话。 　　这是石振要求的……要不然，这都半夜了，他们可不敢去打扰石振。 　　石振接了电话，得知邵全会进了警察局，心情复杂。 　　上辈子砸死石星火的，不是邵全会，是邵百通的一个普通亲戚。 　　但那会儿对他们冷嘲热讽的人里，可是有邵全会的。 　　这次……他会想办法，让邵全会坐牢，能坐多久坐多久。 　　至于邵百通…… 　　石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慢慢变冷。 　　邵百通找了安山镇的一些混混，想让那些混混在他的工地上闹事，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石振给自己派去，跟着邵百通的人打了个电话。 　　安山镇。 　　一大早，镇上就聚拢了很多人，菜场外面，一些乡下来的老头老太把自己带来的蔬菜摆开售卖。 　　最近镇上越来越热闹了。 　　而这时，七八个烫了头，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打着哈欠，在一个早餐店汇合。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这些个年轻人，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聊得就是昨晚上他们一起在游戏厅玩的游戏。 　　“昨晚上我玩太久了，身上的钱全都换成了游戏币……你们还有钱吗？”有人问。 　　“吃完早饭就没有了。”其他人道。 　　“我也没钱了。” 　　“我昨天总是输！” 　　这些人念叨着没钱的事情，但说了一会儿，就不太在意了：“幸好今天能收入一笔。” 　　提到这件事，他们都有些得意。 　　那人说要给他们一万，一万呢！ 　　那么多钱！ 　　虽然那人说会一点一点给他们，办成一件事给一笔钱，但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一万块钱……这能换多少游戏币！ 　　正说着呢，旁边来了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来的正是石振派来跟着邵百通的人，还有姜小川以及留伟成的小儿子。 　　“那人也太过分了，忽悠我们去工地搞破坏，说好了要给我们钱，最后却一分不给！” 　　“是啊！我们白白帮他对付了竞争对手！” 　　“真是气死我了！” 　　“仗着自己是外地人，一跑就找不到人了！” 　　…… 　　三人说起来，还形容了一下邵百通的模样。 　　那些正在吃早饭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早饭不香了。 　　不会吧？那个人……莫非是骗他们的？ 　　“我们算好的，那个家伙最惨，昨晚上他去工地动手脚，被抓起来了。” 　　“是啊，我们还算好的。” 　　那些年轻人更震惊了。 　　他们飞快地吃完，就出去找人打听昨天晚上石振那工地怎么了。 　　小镇上是没有秘密的，而且他们虽然是混混，但也是本地人，认识很多人……很快就有人告诉他们，昨天那工地里有人被抓了。 　　这些年轻人听了之后，都变了脸色。 　　那个说自己是大老板的人，是不是骗他们的？就想让他们干白工？ 　　说不定还会害他们被抓起来。 　　安山镇这边，还真没有特别厉害的混混，至少没有那些敢做大坏事的。这些年轻人，平常干的，就是敲诈初中生小学生，偷鸡摸狗，然后整宿玩游戏机啥的。 　　坐牢的事情，他们是不敢干的。 　　现在有人要害他们……这些人当即决定，要去找邵百通的麻烦，至少也要要到钱。 　　他们跟邵百通约了地方见面的……一群人呼啦啦的，就往那边冲去。 第178章 　　昨晚上，邵百通是在离工地较远的地方，等着邵全会的。 　　他起初很兴奋，忍不住就开始幻想，等石振的工地出事，会如何如何。 　　石振把他的公司说的那么好，结果却出现安全事故，之后还有人去闹事…… 　　他的公司怕是要出问题！ 　　邵百通幻想了很久，越想越兴奋，然后又意识到不对——邵全会怎么一直没回来？ 　　这人是怎么回事？ 　　邵百通起初以为邵全会不回来，是办事手脚太慢，或者办完事干别的事情去了。 　　但邵全会一直不回来……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邵百通之前在镇上，是租了个房子的，他回到自已的房子里，有点着急。 　　要是邵全会出事，被抓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反正……连累不到他！ 　　虽然这么想，但邵百通还是很不安，想来想去，就想着等天亮了那些小混混过来，让那些小混混去帮他打听一下。 　　邵百通焦躁了一晚上，终于，他租住的房子的门被敲响。 　　“谁啊？”邵百通问。 　　“是我们。”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那些小混混来了……邵百通打开房门，然后七八个小混混，就一窝蜂涌了进来。 　　见到邵百通，这些人上下打量起来，越打量，越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邵百通被他们这么看着，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道：“你们来了……你们先帮我去打听一下，石振那个工地，昨晚上是不是出事了？” 　　“昨天那个工地，有人被抓了。”混混里，那个领头的道。 　　邵百通脸色一变。 　　邵全会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竟然被抓了！ 　　那他现在要怎么办？ 　　见邵百通不说话，那个领头道：“喂，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点钱？” 　　“给什么钱？”邵百通问。 　　“你让我们打听消息，我把消息给你了，你不该给钱？”领头的人看着邵百通，“还有你让我们去做事，也要给定金的吧！” 　　之前这人跟他们说了很多，让他们今天去工地闹事，但一分钱没给过他们！ 　　这些小混混，现在就想要钱。 　　邵百通这人……非常爱钱。 　　他赚了钱，自已花可以，但却是不愿意给别人花的。 　　要不是这样，之前他工地上出事，他也不会不肯给赔偿。 　　他要是给了赔偿，压根就没有这么多事情。 　　但他打从心底，对给别人钱这件事非常抵触，就像工人的工资，他一定要拖延到不能再拖延的时候，才愿意将之发给手底下的工人。 　　他之前虽然许诺了这些小混混很多钱，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想给钱的。 　　尤其是现在这些人，还什么活儿都没有帮他干！ 　　“我不是让你们去白石建设的工地找事吗？等事情办成了，我再给你们钱。”邵百通其实没怎么把这些小混混当回事。 　　这些小混混听他这么说，却立刻想到了早餐店里那三人说的话。 　　眼前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在骗他们，想要坑他们！ 　　太可恶了！ 　　“你是不是不想给钱？” 　　“那个工地都有人被抓了，你还想让我们去闹事，你安的什么心？”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去闹事被抓，然后你正好可以不付钱？” 　　…… 　　这些小混混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人太可恶了！ 　　这些小混混觉得邵百通不是什么好人，其实他们自已也一样。 　　他们在镇上，没少跟人打架，小学生初中生更是被他们弄哭了不少，还干过偷独居老人东西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且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冲动的时候。 　　邵百通竟然想要坑他们……他们直接就对邵百通动手了。 　　这人看着就是个大老板，身上肯定有钱！ 　　他不给，他们抢过来不就成了？！ 　　邵百通身上，还真是有钱的。 　　虽然银行能办卡，但他们这些包工头，依然喜欢带很多现金在身上，方便送礼什么的。 　　邵百通身边，就有一万多块钱。 　　这可是一万多。 　　他在长溪市请客吃饭，请了很多人，也没花掉这么多钱……邵百通当然受不了被抢，当即反抗起来。 　　他一反抗，那些小混混就逮着他一顿揍。 　　邵百通这些年也算是大老板，什么时候被这么揍过，当即哇哇大叫起来，大喊“救命”。 　　那些小混混被他一喊，更生气，又逮着他打：“你还敢喊！你坑我们还敢喊……”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一声爆喝响起。 　　“别多管闲事！”一个小混混喊，一边喊，一边往外看了一眼——他们进了邵百通这门之后，都没有关门。 　　这一看，这小混混就傻了——门口竟然有好几个警察。 　　“警察！住手！”刚才开口的警察又大喊了一声。 　　这个警察，觉得自已这两天，运气不太好。 　　他昨晚上值班，接到报警电话，去工地上抓了个人，结果就是个谋杀未遂的大案子，让他一晚上没睡。 　　熬了一晚上，终于到了下班时间，他约了几个同事一起去吃面，打算吃完回家睡觉，又遇到有人打群架。 　　得了，他们没办法回家睡觉了，肯定要先把这群人带去警察局！ 　　他们上来就抓那些小混混：“又是你们！又闹事！你们就不能安分点？” 　　这群混账，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当真烦得很。 　　抓了吧……他们年纪不大，犯的也不是大事，一般教育一下，最多罚点钱，也就没事了。 　　不抓吧……也不能任由他们打人！ 　　这也就算了，每次一抓人，这些人的家长就会到警察局来闹。 　　不过这次……这警察看到邵百通的样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又道：“你们这次过了吧？都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邵百通的脸被打伤，脸上青青紫紫的，看着特别惨，这会儿还在“哼哼”叫着。 　　那些少年见到警察也有点怕，连忙道：“他是坏人，我们是替天行道……他让我们去一个工地搞破坏来着！” 　　几个警察一愣，然后立刻把所有人都带了回去。 　　白天警察局人多，他们回去，就见自已的同事正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这人也太惨了，腿都没了。” 　　“啧啧，那些黑心包工头太过分了！” 　　“幸好我们这里的白石建设，是个良心企业。” 　　…… 　　邵百通在警察出现，那些少年又说他是坏人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给石振的工地找事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对他不利。 　　但他已经逃不掉了。 　　不过邵全会昨天晚上就被抓了，石振的工地肯定没事，他就算被抓进警察局，也没什么。 　　邵百通就这么来了警察局，结果刚到警察局，就听到那些警察在夸白石建设。 　　这都啥事儿！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白石建设！ 　　这些警察会夸白石建设，也是有原因的……昨天洪志旗被采访，今天上报纸了。 　　报纸上还提到，这件事最先是在网上出现的。 　　虽然这会儿电脑还很贵，但警察局里，还是有的，然后就有人上网查了查，看了那个帖子。 　　这一看……大家都觉得那个害了洪志旗的包工头实在可恶。 　　对了，这个包工头叫啥来着？ 　　报纸上没写人家名字，但是网上有名字，好像叫邵百通？ 　　见邵百通等人进来，里面正聊天的警察立刻对下班后又回来的同事道：“这些人打架，被你们撞上了？” 　　“来来来，做笔录。” 　　“这次打的有点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 　　说着，还有人问邵百通：“你叫什么名字？” 　　邵百通压根不知道网上的事情，也没想着要隐瞒自已的名字：“邵百通。” 　　警察们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报纸——这名字也太熟悉了！ 　　这时候，那几个少年还道；“我们这次真不是故意打人的！” 　　“他让我们去白石建设的工地搞破坏，我们才打他的！” 　　“我们都是好人，见不得他这样欺负人！” 　　…… 　　这些少年说着说着，自已都相信自已的话了。 　　对，他们就是替天行道，不是为了抢钱！ 　　那些警察的表情，却凝重起来，又看向报纸。 　　报纸上的报道相对正面，里面有提到，洪志旗的事情在近期被曝光到网上之后，白石建设就给予了洪志旗帮助，不仅免费帮他安装假肢，还给了他一份工作。 　　甚至白石建设，还专门拨了一笔钱，帮助洪志旗这样的人。 　　这白石建设，是个好公司！ 　　结果，昨天晚上，有人去白石建设的工地上破坏手脚架，试图害人不说，邵百通还试图买通混混，去白石建设的工地上闹事？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原本大家对昨晚上的事情，还有今天邵百通被打的事情，都不怎么重视，但现在牵扯上新闻…… 　　这必须要重视啊！ 　　邵百通原先连手铐都没有，这会儿却有人跳起来，立刻给他铐上手铐。 　　这可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 第179章 　　石振昨晚上一直没睡。 　　突然知道关白羽做的事情，再加上邵百通要对他的工地动手……他难以入眠。 　　凌晨接到留伟成的电话，得知邵全会进了警察局之后，他就开始想之后要做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他更是联系了律师，打算告邵全会。 　　邵全会做的这事儿，要是没人告他，拘留几天可能就被放出来了。 　　但如果有人告……是可以让他在里面待久一点的。 　　石振跟律师正商量着，留伟成又给他打电话，说是他们那边警察局，又抓了个人，叫邵百通，而这次的事情……是邵百通让邵全会干的。 　　石振一愣。 　　他让跟着邵百通的人，利用那些小混混，坑邵百通一把，但没想到邵百通竟然会被抓起来。 　　而邵百通既然已经被抓…… 　　石振想了想，立刻给段宏明打电话：“段宏明，你派人去J市，详细调查邵百通，但凡能起诉他的罪名，全都收集起来。” 　　他要让邵百通坐牢，能坐多久坐多久。 　　“是，老板。”段宏明道。 　　同一时间，报纸上关于邵百通的报道，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 　　其他地方的人还好，看到也就算了，J市一些人看到之后，却觉得大快人心。 　　J市一个工地，某个工人去买早餐的时候，打算顺道买一份故事报，闲暇的时候看一看，再问问这星期的电视报到了没有。 　　电视报一星期一份，上面有各个电视台，一星期里各种节目的播放时间。他们这些工人，有一些是本地的，家里有电视机，就会买一份报纸，然后分着看。 　　结果他到了卖报纸的地方，竟然在日报的头版头条，看到了洪志旗的照片。 　　这人都顾不上买故事报电视报了，买了一份日报，就带回工地，然后给其他人看：“洪志旗上报纸了。” 　　他们中有人认识洪志旗，也有人不认识，不过看过报道…… 　　“邵百通真的不是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的工钱他还没给呢！” 　　…… 　　这些工人之前都在邵百通的工地上干活，而邵百通的工地不做之后，欠着他们的工钱，就不给了。 　　他们跟邵百通，也没有签合约什么的，要不到钱也不知道要怎么要，只能自认倒霉。 　　现在邵百通出事，他们自然开心。 　　就不知道他们的钱，还能不能要回来。 　　这个报道，石振忙完之后，也看到了。 　　注意到报道最后，在呼吁政府关注施工乱象，他心里一动。 　　九十年代，是一个各个行业野蛮生长的年代，各种施工事故层出不穷。 　　但这种情况，是不会持续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会得到改善。 　　邵百通已经被抓了，他不如加把劲，把邵百通塑造成典型。 　　这样一来……邵百通肯定能在牢里多待几年。 　　石振这么想，关白羽也这么想。 　　关白羽跟段宏明一直有联系，他给段宏明打电话，得知邵百通做的事情之后，当即决定在网上曝光这次事件的后续。 　　说起来，洪志旗事件……最近在网上的热度，居高不下。 　　这也跟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有关——又有个煤矿塌了，死了好些工人。 　　然后有人干了跟他一样的事情，把那些煤矿工人的家属的惨状发到了网上。 　　其中一个死去的矿工，甚至还没有成年。 　　这些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要说报纸，到后来，就连电视台都开始关注这件事，于是……洪志旗被电视台采访了，上了电视台。 　　同样上电视台的，还有邵百通。 　　因为洪志旗刻意模糊了时间，所以大家知道的时间线，就成了有人发现洪志旗的惨状，先小范围曝光，白石建设的人知道后，就给予了洪志旗帮助，给他装了假肢。 　　之后，又有人把洪志旗的事情放到网上，引发众多关注。 　　好巧不巧，害了洪志旗的那个包工头，为了抢白石建设的工程，竟然还让弟弟半夜去白石建设的工地，破坏工地手脚架，然后被抓了。 　　手脚架这种让工人爬上去，站上面干活的设施若是被破坏……那些工人摔下来，可能会没命！ 　　邵百通竟然完全无视工人的性命，实在太可恶了！ 　　不管是网上还是现实中，无数人在谴责邵百通。 　　然后……都不用石振继续插手，就有人去调查邵百通了。 　　这一查……就查出大问题了。 　　邵百通工地上有人出事，这其实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邵百通的工地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样子，他为什么还能接到工程？ 　　他之前在J市，甚至做过不少大工程，这些工程的质量，还非常差！ 　　这里面的猫腻多了去了！而这种……才是要人命的。 　　石振还真没想到，最后官方一查，竟然会查到这方面去。 　　甚至于查出来……邵百通行贿数额巨大！ 　　邵百通看不起手底下的农民工，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但对那些领导，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去巴结。 　　他这么干，也是有好处的……他那些工程，很多都是这么接到的。 　　他送出去一万，能赚回来五万十万。 　　甚至于去年邵百通的工地出事，他还安然无恙，也是因为他找了人，花了钱。 　　石振想不明白，邵百通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往上送的那些钱，要是用来赔偿给工人……工人肯定就不闹了。 　　又或者，他拿来用心做工程……工人也没那么容易出事。 　　不过，到了这时候……邵百通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插手了，他也插不了手。 　　这会儿，长溪市的人就都觉得，这个白石建设，运气真好。 　　那个邵百通刚打算对白石建设动手呢，就凉了！ 　　不仅如此……借着邵百通的事情，白石建设的名气更大了。 　　现在整个J市，谁不知道白石建设是良心企业？ 　　网上那个曝光了洪志旗的事情的论坛里，就有不少跟白石建设有关的帖子。 　　“白石建设跟我们白石网吧的名字一样啊！好巧！” 　　“我是J市人，这个白石建设的老板，之前因为有人偷换了工地钢筋，他就把盖好的房子砸了！” 　　“白石建设总部大楼美照！” 　　“探访白石建设工地！” 　　…… 　　关白羽看着论坛理一溜跟白石建设有关的帖子，深藏功与名。 　　他相信，省城第一批上网的人，肯定会对白石建设有很深的印象，还是好印象。 　　他哥以后，说不定还能来省城发展。关白羽这几天，也没睡好。 　　不过邵百通如今的下场，在他意料之中。 　　事实上，是他让洪志旗，找机会举报邵百通行贿的。 　　邵百通这种人，不可能干净，这种事情一举报一个准，尤其是在已经引起了无数人关注的情况下。 　　打了个哈欠，关白羽离开自己在网吧二楼独有的包厢，往楼下走去。 　　他到了楼下，就见到了一些熟人。 　　有他们学校的，也有常来网吧玩的，纷纷跟他打招呼。 　　关白羽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他总来网吧，而对外的说法，是他在这个网吧做兼职，负责给网吧修电脑啥的。 　　不止他，那些跟他一起干的学长，对外也都说他们在网吧做兼职。 　　至于网吧的老板，大家默认是那群在二楼有包厢的富二代。 　　不是富二代，真开不起这样的网吧！ 　　而关白羽在网吧呆久了，偶尔有点啥问题他都会出面，大家也就都认识他了。 　　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让人印象深刻！ 　　尤其是常来网吧上网的年轻女孩……偶尔还会有人故意装作不会用电脑，找关白羽来给她们修。 　　可惜去给她们修电脑的，常常不是关白羽，而是别人…… 　　关白羽离开网吧，就回了家。 　　穆恬已经在家做好了晚饭，蒋兴盛倒是没回来——他最近跟学校教授一起做项目去了，偶尔会加班。 　　看到关白羽，穆恬就招呼他吃饭。 　　穆恬手艺一般，就喜欢做简单的菜，今天她做的，是跟石振学的可乐鸡翅，还有炒空心菜和番茄蛋花汤。 　　这会儿，她还拿出相机，给可乐鸡翅拍照：“这个菜做起来简单，还好吃……我要把做法发到论坛美食区去。” 　　穆恬有钱有闲，如今在论坛混得风生水起。 　　别的不说，她发帖子还带照片……一般人就做不到。 　　这时候，装胶卷的傻瓜相机几百块一个，很多人家还是有的，但这种相机拍了照片传不到网上去，贵的相机吧……大部分人买不起。 　　穆恬写首诗还能配个照片，多厉害！ 　　说起来，洪志旗的事情出了之后，穆恬还义愤填膺写了篇散文，然后无数人叫好。 　　关白羽跟她一起吃了饭，穆恬还问起邵百通的事情。 　　关白羽就把事情说了。 　　“这人太可恶了，幸好阿振的工地没事。”穆恬说着，又开始关心关白羽的学习。 　　这学期就要结束了，关白羽接下来有很多考试……最近关白羽天天在网吧待着，她怕关白羽考不好。 　　“妈，你放心，我没问题。”关白羽笑起来。 　　他基本不请假，一直认真上课……知识还是学会了的。 　　有些学生天天待在学校里，上课也天天去，结果一直走神……学的还远不如他。 　　“没问题就好。”穆恬笑起来，又问关白羽暑假的打算，有点想让关白羽和她一起去首都。 　　关白羽道：“妈，我暑假事情很多，网吧那边要管着，我还打算再开一个网吧。” 　　这几年，他想多积攒资本，这样接下来，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不过现在……他要先把石振哄好。 　　石振这些天，都不理他了。 第180章 　　石振这些天挺忙的。 　　邵百通的事情出来之后，连累了J市很多人，一扯扯出一大串。 　　而所有干建筑行业的，也免不了受牵连被调查，其中就包括他。 　　甚至他被调查的更多一些。 　　毕竟邵百通被抓之后一直说是他设计的。 　　但石振确确实实是“清白”的。 　　在邵百通来长溪市之前，他从未跟邵百通有过任何接触。 　　他一直到邵百通想跟他的公司合作，才知道这个人，让人去了解了一下邵百通在J市的情况，也因此得知了洪志旗的事情，心生同情就顺手帮了一把。 　　不仅如此，石振因为对洪志旗特别同情的缘故，还在之后找了政府方面，说是要出钱帮助这样的工人。 　　这事情在邵百通被抓之前，都提上日程了，石振的钱也给到账了。 　　他也没想到邵百通还想给他的工地找麻烦……然后邵百通就被抓了。 　　这些事情，都是邵百通自己做的，真谈不上石振设计他。 　　石振也没有理由去设计他……这对石振来说，又没有好处！ 　　至于有人在网上发帖子这件事……这时候大部分人对网上的东西还不熟悉，以至于领导们压根没在意。 　　石振被查了个底朝天，人家在他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查出来。 　　主要是这时候，对建筑行业的各种要求，远比后来低。 　　很多规定，都是后来一年年里，慢慢增加的。 　　比如戴安全帽，比如在工地上要配备灭火器之类，九十年代的要求，跟二十年后的要求完全不一样的。 　　这时候连酒驾都没人查。 　　石振直接用十几二十年后的规定来要求自己的工地，自然让他的工地，几乎不存在安全隐患。 　　在其他工地被查出各种问题的时候，他一点事情也没有。 　　行贿这样的事情，他更是没干过，他当初就是机缘巧合接了个市政工程，然后因为工程质量过硬，接的工程越来越多。 　　查出这么个结果，其他人不知道有多么羡慕石振。 　　这时候那些包工头，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问题。 　　好在抓了邵百通这个典型之后，官方对其他人，是网开一面的，基本上都是让他们整改，然后罚款。 　　这让那些包工头都放下心来。 　　不过大家却也忍不住羡慕石振。 　　这个外地来的，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运气也太好了！ 　　甚至有迷信一点的人，觉得石振可能是那种注定走大运的人。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对石振来说，是有很大好处的，现在别说长溪市了，整个省，都有很多领导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至于引发了这次事件的洪志旗，受到的关注反而小，甚至没找他问话。 　　他真的没干啥，就是跟人诉苦，顺便接受了采访……这人压根没摸过电脑，网上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因为他现在知名度很大，上面的人也跟石振说了，让石振给他安排一个好点的工作。 　　正好最近白石建设总部人多了些，石振还建了个传达室，就让洪志旗来总部看大门了，还准备了专门的保安服饰给他，工资也提到了八百一个月，并且给交最基本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 　　这时候长溪市的私人企业，都不会给下面的普通员工交保险，一直要到后来国家出台相关政策，私企才会给普通工人交保险。 　　那时候，还有很多工人，不要公司给他们交，因为不交保险，可以多拿钱。 　　至于工地上的农民工……哪怕是十几二十年后，公司一般也不给他们交保险。 　　毕竟他们干完这个工地，下次可能就换地方干了。 　　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养老保险是个好东西了，因此有很多工人自己交。 　　石振从外面回来，路过传达室，就跟坐在传达室窗口的洪志旗打了个招呼。 　　洪志旗连忙站起来，冲着他笑：“老板……” 　　石振想往里走，结果洪志旗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老板，你没事吧？” 　　洪志旗这些日子的感觉……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一方面，因为邵百通出事，他挺高兴的，另一方面……他们公司总是被人调查，石振还被一次次地叫去，他也非常不安，唯恐自己连累了公司。 　　尤其是……这才几天啊，他又是换工作地点，又是涨工资的…… 　　他觉得占了公司的便宜。“老板，对不起……”洪志旗道。 　　石振一愣，随即笑起来：“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最近公司一直被查……” 　　“这是好事，”石振道，“其实应该我跟你说谢谢才对。” 　　石振是真的很感谢洪志旗。 　　“不用不用，我……我……”洪志旗依然愧疚，他很感激关白羽，所以不能把关白羽的事情告诉石振，可要是这事对石振有影响…… 　　洪志旗正纠结呢，就见到了给他拍过照片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的关白羽。 　　上回关白羽来找他，带着鸭舌帽，穿的也普通，今天却不一样。 　　今天的关白羽烫了个帅气的发型，穿着修身的黑色短袖衬衫，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下摆又松松垮垮地塞进高腰牛仔裤。 　　那裤子也是修身的，显得他的腿特别长。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显得与众不同。 　　石振看着关白羽，都有点呆了。 　　关白羽也有点得意。 　　他以前，换个新衣服，就算打扮了，最近在网吧见多了省城最时髦的年轻人都是怎么穿着打扮的，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点小儿科。 　　而他通过观察……最终买了这么一身衣服，选了这么一个发型，果然，石振看到他之后，都看呆了！ 　　关白羽笑眯眯地看着石振，然后就见石振大步朝他走来：“你什么时候扎的耳洞？好好的扎耳洞做什么？疼不疼？” 　　关白羽的笑容渐渐消失。 　　石振这个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都不知道要夸一夸他的么？！ 　　石振还真没注意到关白羽今天，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关白羽么？ 　　他走到关白羽身边，就去看关白羽耳朵上的耳钉。 　　关白羽一直怕疼，好好的折腾这玩意儿做什么？ 　　“这耳钉不需要耳洞，是用磁铁的！”关白羽连忙道，摘下自己红艳艳的耳钉给石振看。 　　石振看了看那小小的玩意儿，又看看关白羽的耳垂，总算放下心来：“那你戴吧，要是喜欢，可以多买点。” 　　别的不说，关白羽戴着这个，还挺好看。 　　关白羽把耳钉戴回去，就听石振又道：“大夏天的，你穿黑色衣服做什么？你看看你，热了吧？夏天还是穿白色T恤比较好。” 　　关白羽身上那件黑色短袖衬衫，石振只是看着，就替他热，也难怪关白羽要解开两颗扣子。 　　关白羽：“……” 　　他真是脑抽了，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来勾引石振。 　　典型的媚眼抛给瞎子看！ 　　不过……他之前一直担心石振生他的气，现在看来，石振应该没有生气。 　　那挺好的。 　　关白羽凑过去：“哥，外面太阳大，我们去里面说话吧！” 　　“进去吧。”石振道。 　　关白羽跟在石振身后进去，走了一段路之后，回过头朝着洪志旗笑了笑，扎了下眼睛。 　　洪志旗：“！！！”原来关白羽和石振认识！ 　　这两人都是好人啊！帮他报了仇！ 　　关白羽没有惊艳到石振，但他一进去，就把最近开始关注穿着打扮的赵秋娟惊艳了。 　　那细腰，那皮肤，那发型，那配饰……赵秋娟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挂着的金耳环，很想去问问关白羽耳朵上那像是红宝石的配饰是哪里买的。 　　那比她的金耳环，好看太多了！ 　　说起来，她有点理解他弟弟为什么喜欢关白羽了，又聪明又好看，谁不喜欢啊！ 　　“你怎么看那么久。”段宏明不满地敲了敲赵秋娟的桌子。 　　他和赵秋娟打算年底结婚，最近已经在商量各种事宜了，这种时候女朋友盯着别的男人看个不停，他要吃醋的。 　　“他的衣服真好看，他耳朵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又是怎么戴上去的。”赵秋娟道。 　　段宏明这才舒坦了：“等周末，我带你去买衣服。” 　　“不用，我衣服够多了……” 　　“去吧，可以买几条裙子。”段宏明道，最近他涨工资了，他爸妈还不跟他要一个月一千了，只让他一个月出五百……他手上钱多了，就想花钱。 　　他平常都在公司工作，吃饭也在公司，压根没啥花钱的地方，也就周末跟赵秋娟一起出去玩花点钱了。 　　赵秋娟答应下来，不可避免地有点甜蜜。 　　她以前一直没有恋爱的感觉，现在段宏明总找她，带她在长溪市各个地方玩，她才有了自己找了个对象的感觉。 　　“我们明天，不如去省城吧，听说那边新建了一个大商场，我们可以去逛逛。”段宏明突然想到。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现在他们在石振这里工作，星期六不放假，星期天倒是放假的。 　　赵秋娟也期待起来，她还没有去过省城呢！ 　　石振的办公室里。 　　石振进了办公室，关白羽就拉下他办公室的帘子，在确保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之后，在石振脸上亲了一口：“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别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石振道。 　　石振确实没有不理自己，就是冷淡了很多，话也少了，关白羽抱着他的脖子继续亲他：“我知道错了……” 　　石振抱住关白羽，叹了口气：“小羽，我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其实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安。 　　他没把事情解决好，竟然还要关白羽操心…… 　　他这几天太忙，心里又有事，才不联系关白羽的。 　　关白羽见石振这么一副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没生气。 　　他抱住石振的脖子，笑起来。 　　石振把他抱在怀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以后不会有事了……” 　　邵百通这次入狱，估计要坐个十几二十年的牢，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关白羽被石振抱了很久，才推开石振，问道：“哥，邵百通现在怎么样了？” 　　邵百通这案子，暂时还没有审理。 　　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 　　但他的结局，基本已经注定。 　　不管是邵百通还是邵全会，都要坐牢，邵百通之前攒下的家产，会给洪志旗，还有其他人一些赔偿，另外邵百通之前欠工人的工钱，也会发下去……到时候邵百通，指不定就身无分文了。 　　就连邵百通的妻子，这会儿也在忙着跟他离婚。 　　如今所有人都在骂他，他妻子离婚了还好，要是不离婚……会被跟着骂。 　　石振有种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的感觉。 　　关白羽跟石振腻歪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石振的办公室。 　　再待下去……石振要受不了了，咳咳。 　　离开石振的办公室，关白羽去找了段宏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段宏明：“段哥，之前麻烦你很多，就给你包了个红包，祝你跟秋娟姐百年好合。” 　　段宏明虽然之前在赵秋娟那里吃了点醋，但他很清楚，关白羽跟赵秋娟绝对没关系。 　　这两人，年纪就差不少！ 　　“不用给红包，我也没做什么。” 　　“要的要的，我以后说不定还要你帮忙。”关白羽笑眯眯的。 　　段宏明就收了，他之前给关白羽跑腿，关白羽会让他给石振买这个买那个的，他多少花了钱，收人家一个小红包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段宏明又问：“白羽，你的衣服是哪里买的？我明天想带秋娟去省城……” 　　“你们明天要去省城？那不如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你们四处逛逛，”关白羽道，“对了还有婷婷，把她也叫上。” 　　“好啊。”段宏明答应了：“我们坐八点的车去？” 　　“不用，我有车，我开车带你们去就行。”关白羽道。 　　段宏明被惊了惊，关白羽竟然还有车？！ 　　关白羽和段宏明聊过就离开了，等他走了，段宏明打开那个红包，又被惊了。 　　他以为红包里，顶天了也就一两百，结果……里面是十张百元大钞。 　　段宏明拿着红包去找了赵秋娟：“秋娟，关白羽给了我一个一千的红包……他怎么这么有钱？” 　　据他所知，关白羽就是石振的表弟，石振对这个表弟那么好，已经让他惊讶了，现在关白羽出手还这么大方，更是让他反应不过来。 　　关白羽还在读书呢！ 　　赵秋娟深深地看了段宏明一眼，最后道：“你拿着吧，他很有钱。” 　　“他哪来的钱？”段宏明问。 　　赵秋娟道：“华光文具你知道吧？他是创始人之一。” 　　段宏明：“！！！”他来长溪市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满大街都是华光文具了，他还以为这是个老牌企业呢！ 　　赵秋娟又道：“他在省城，还开了店，据说一个月能挣几万。” 　　段宏明：“！！！”什么店一个月能挣几万？他也想开！ 　　“反正……你收下吧，”赵秋娟看着段宏明，又有点好奇，“他干嘛给你红包？” 　　“他常常问我你弟弟的事情，还让我给你弟弟买吃的啥的。”段宏明说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关白羽问他什么，都不是直接问的，他之前也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现在想想，他好像泄露了石振不少信息？ 　　“没事，你继续说好了，要是你不放心，可以跟石振说一声……指不定石振也会给你红包。”赵秋娟道。 　　关白羽这行为，不就是查岗么！ 　　这两人好的蜜里调油的，石振肯定不介意。 　　段宏明这才放下心来，又跟赵秋娟说了明天关白羽会带他们去省城玩的事情。 　　赵秋娟也挺高兴的，又道：“婷婷肯定很高兴！” 　　段宏明以前是没见过石婷的，后来跟赵秋娟谈婚论嫁，才见到这个小姨子。 　　然后当场就被惊艳了。 　　这小姑娘长的，是真漂亮。 　　段宏明道：“婷婷和关白羽的长相，可真好！要是搁古代，这表兄妹，还挺相配的，金童玉女一样。” 　　赵秋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石振也长得帅。” 　　“那是！”段宏明笑起来，一点没领会赵秋娟的意思。 第181章 　　关白羽当天晚上，就跟石振说了，他要带赵秋娟他们去省城玩的事情。 　　石振想了想道：“我也去吧，带上我爸妈，他们还没有去省城玩过。” 　　他这几年一直很忙，都没有带家里人出去玩过。 　　这次邵百通出事，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也想出去放松一下。 　　而且去省城的话，去一天就可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明天是星期天，石大林他们的小店关一天门，影响也不大。 　　“好啊！到时候我带他们去买点衣服什么的。”关白羽道。 　　他过年的时候跟石大林他们相处过，后来就没见过了，这次可以好好表现一下。 　　石振当即给石大林他们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第二天，石振和关白羽分别开车，他们七点从长溪市出发，先去安山镇接了石大林和赵美云，然后前往省城。 　　石婷赵秋娟段宏明，坐的是关白羽的车子，段宏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石婷和赵秋娟，则坐在后座。 　　段宏明最近打算去考驾照，还想认一认路，才坐副驾驶位置的，一路上都很用心地看着路，至于石婷和赵秋娟，则在后座热火朝天地聊天。 　　今天一大早，关白羽把自己昨天戴的耳钉送给了石婷，石婷这会儿，就特别稀罕。 　　关白羽抽空道：“婷婷，这不是真的红宝石，是玻璃做的……这些小东西不贵，等到了省城，你可以多买几样。” 　　这几年，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多了起来。 　　漂亮的发卡，耳钉项链，手镯戒指……都不是真金白银的，普遍几块钱一样，但让很多女孩趋之若鹜。 　　关白羽这个耳钉，也是在一家店里，顺手买的。 　　他为了给石振看，才特地戴上，结果石振只关注他的耳洞……他就懒得戴了，毕竟麻烦。 　　“嗯！”石婷道，“白羽哥，我之前在电视里，看到她们戴的项链，可漂亮了，我想要买那个。” 　　石婷开始说哪部电视剧里，那个谁谁谁的衣服特别好看，谁谁谁的戒指多么漂亮等等。 　　关白羽：“……”这些电视剧都是最近大火的，穆恬也都看了。穆恬看的时候，他瞄过几眼，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穿了什么。 　　所以每个人的关注点，真的截然不同。 　　另一辆车里，石大林和赵美云，看的聊的，就都是外面的房子啥的：“那房子真好看。” 　　“那栋楼真漂亮！” 　　“那边在修路，这路越修越大了！” 　　…… 　　上午九点不到，他们就到了省城。 　　石振和关白羽直接开车去了网吧附近。 　　这里是商业街，他们可以在附近逛逛商场，吃个饭。 　　停车之后，从车上下来，石婷就四下里看个不停，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白石网吧”。 　　“哥，你看，那家店的名字跟你的公司一样。”石婷道。 　　石振看了一眼，笑起来：“那是小羽跟人合伙开的，等下你们可以去玩一下。” 　　“哇！白羽哥你太厉害了吧！你怎么这么棒啊！”石婷忍不住道，那家店看着就特别大，虽然她不知道这店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在省城有这么大一家店，太牛了！ 　　关白羽笑起来：“看在你这么卖力地夸我的份上，等下去了店里，你想买什么，钱都我出了。” 　　石婷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倒是石振看了她一眼，道：“别买太多。” 　　石婷朝着石振做了个鬼脸。 　　石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辈子的石婷，跟上辈子一比，真的好太多了。 　　她依然有点虚荣，喜欢好吃的好看的，但至少没有乱花钱。 　　估计是她青春期这几年，没有特别缺东西的缘故。 　　石振仔细想想，上辈子94年，石婷青春期那会儿，家里是真的难。 　　他在外面打工，拿不到工资，赵美云摔断了腿，没钱治病…… 　　赵秋娟急急忙忙就嫁出去了，赵冬娟这人在家又是什么都不愿意干的。 　　当初他妹妹，初中毕业证是拿到的，学校一般都会给发，但其实到后来……石婷也没怎么去读书。 　　家里有各种事情呢！ 　　这辈子他回去接她的时候，她还开开心心的，有心情用毛线缠在橡皮筋上做头绳，到底是没受过罪的。 　　其实他上辈子，也是知道自己妹妹小时候啥也没有，连颗糖都宝贝半天，才在看到J市这边的年轻女孩子要什么有什么之后，给他妹妹钱，给的有点多。 　　他妹妹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辈子石婷的生活水平，在她读的初中，在她现在读的卫校，不算最好的，但也不算差，基本上人家有的，她也都有，她就开开心心的。 　　石振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省城商场的衣服，都特别贵，过一百的不在少数。 　　这会儿省城的人均工资就二十几年后十分之一的样子，这些衣服，不可谓不贵。 　　但关白羽还是出钱，给石家人都买了一身衣服，石婷还多了一身。 　　之后，关白羽又带着他们，去买护肤品和化妆品。 　　“雪花膏一块钱有一大袋，这个面霜也太贵了，买这个做什么！” 　　“好好的，涂什么口红啊。” 　　“我用不上……” 　　…… 　　赵美云一直在拒绝，石大林话少，偶尔憋出一句：“太贵了……” 　　关白羽就道：“难得来一次，买点没什么。” 　　网吧可以说日进斗金，他给石家人买东西，哪怕一个人身上花一千，加起来也就几千块钱。 　　这还是难得买一次的。 　　最后，赵美云和赵秋娟一人一身衣服，再加上每人几样护肤品几样化妆品，加起来也就花了五六百。 　　石婷买的多了点，花了八百多。 　　买完这些，关白羽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进了一家专门卖小饰品的店，这店里的东西就便宜了，普遍都是几块钱一样。 　　石婷和赵秋娟，对里面的东西喜欢的不行，就连赵美云也移不开视线：“现在的好东西也太多了吧……” 　　“赵姨你也去挑几样。”关白羽笑着对赵美云道。 　　赵美云觉得那都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去了。 　　就连石大林，也跟在后面，看个不停。 　　这些东西，石振看了都喜欢，问关白羽：“小羽，你有没有喜欢的？也去买几样吧。” 　　关白羽微微眯起眼睛，靠近石振，低声道：“哥，我买饰品，只想戴给你看，所以不看我喜欢什么，看你喜欢什么。” 　　石振突然觉得脸有点热：“咳咳……店里地方小，我去外面站会儿。” 　　石振说完，就去了外面。 　　关白羽笑起来，他没兴趣去大太阳底下干站着，就留在店里，看石婷她们选东西。 　　这店里除了饰品，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比如漂亮的笔记本、杯子、帽子之类。 　　这种店，在这时候一般被称之为“礼品店”，一些人选礼品，就会进这种店。 　　石婷看什么都喜欢，赵秋娟和段宏明两个人，也选了不少东西，然后不等关白羽付钱，段宏明就主动把钱付了。 　　至于赵美云，她看了一圈，喜欢的东西挺多的，但什么都没买——这里的东西确实好看，但也确实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人。 　　至于石婷，她选了大概一百块钱的东西，关白羽二话不说，帮她付了钱。 　　石婷感动得不行。 　　她白羽哥太好了！ 　　相比之下，她哥就太小气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找了家店，坐在一个圆桌旁吃，期间石婷坐在关白羽身边，一直粘着关白羽说话。 　　石振突然站起来，看向关白羽：“小羽，我们换个位置。” 　　关白羽忍不住就笑起来。 　　石婷则无语：“哥，你这个醋坛子！” 　　石振坐在关白羽和石婷中间，给石婷夹了一个酱鸭腿：“好好吃饭。” 　　这时候，赵美云问起关白羽父母来。 　　关白羽挑着说了一些。 　　段宏明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等吃过饭，他和赵秋娟走在后面，就问：“关白羽不是石振的表弟吗？怎么听着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关白羽的父母竟然还是大学教授？ 　　赵秋娟道：“小羽跟石振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啊……”段宏明道：“石振吃饭的时候，不让关白羽和婷婷多聊，是不是怕婷婷早恋？” 　　赵秋娟：“……” 　　段宏明又道：“没有血缘关系，石振和关白羽的关系怎么还这么好？石振每星期都到省城来……网吧他也有投资？” 　　赵秋娟拉了他一下：“我们快跟上去吧！” 　　下午，石振打算带他们去附近的景点逛逛。 　　至于网吧，逛完回来看看就行了。 　　众人还没到景点，就见到了很多很多人。 　　这些年，旅游行业发展迅速，有钱人多起来之后，大家就开始想着要出去玩了。 　　石振对逛景点没啥兴趣，关白羽也一样，不过其他人都挺开心的，只是逛着逛着，突然有人叫道：“石振？赵秋娟？” 　　景点附近，正在盖房子，叫住他们的，就是工地上的工人。 　　石振很快认出对方，竟然是石志强，还有其他几个老乡。 　　生意做大，需要的工人多起来之后，石振的工地上，老乡就越来越多。 　　其中还有不少上辈子给他带来过麻烦的。 　　不过他这辈子定了很多规定，这些人再想给他找事，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对他来说，没啥影响。 　　但他老家，其实不是所有出来打工的人，都来了他工地的，有很多人跟石志强他们一起，在省城打工。 　　这两年石振他们都没有回老家，石振都不知道这些人的现状，没想到会遇上。 　　石振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石志强看着他们走远，后悔不已——他家怎么就跟石振家断亲了呢？他当初跟赵秋娟相亲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努把力呢？ 　　不过还有人比他更后悔。 　　石志强，是在石振他们出来打工，过年回家的时候，跟赵秋娟相亲过……而跟石志强一起打工的人里，还有一个，当初差点就跟赵秋娟结婚了。 　　只是那时候他们家不想出彩礼，最后婚事就没成。 　　现在……石振成了大老板了，要是当初那婚事成了……他哪还用在这里搬砖啊！ 　　晚上，石振带着他们，去吃了肯德基。 　　长溪市现在，还没有卖肯德基的，这东西对石家人来说，是再新奇不过的玩意儿。 　　所有人都吃的很开心，就是觉得有点贵。 　　见到有十几岁的孩子，自己拿着五十元的人民币到店里买汉堡吃，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更是啧啧称奇。 　　这省城的孩子，日子过的也太好了，也太有钱了。 　　吃过晚饭，众人才去了网吧玩。 　　周末的晚上，网吧里特别热闹，有不少人在等位置，还有人就是单纯来看别人玩的。 　　这个时候，国内的互联网发展的不怎么样，游戏行业更是没有发展起来，但国外的各种游戏还挺多的，玩起来也特别有意思。 　　“好多电脑啊……”石婷感叹不已，她听同学说过，电脑要一万多一台！关键是买回家了，好像也没啥用。 　　“我们去楼上吧。”关白羽带着石婷他们上楼，结果刚上去，就看到自己的一个学长，兴奋地从他留给他们用的包厢里冲出来。 　　这学长冲出包厢，在外面蹦跳了一会儿，才看到关白羽，随即兴奋道：“关白羽，我们做出了一个小游戏！” 　　“怎么样的小游戏？”关白羽有些好奇。 　　“这个小游戏就叫钓鱼，下面有一群鱼在游，上面有个人拿着鱼竿钓鱼。鼠标点哪里，钓钩就往哪里落，然后看能不能抓到鱼。不同的鱼价格不一样，按照金币来算，每一关一分钟，金币到一定数量，就能进入下一关……嗯，是个很简单的小游戏，跟我们电脑里那种游戏不能比，嗯……”这人一开始很兴奋，说到后来，又有点不好意思。 　　关白羽却很感兴趣：“带我去看看！” 第182章 　　楼上包厢，最大的就是梁秦轩那些朋友包下的那个。 　　那里除了电脑，还有沙发茶几等等。 　　但关白羽给自己几个学长安排的包厢，也一点不差，虽然地方小了点，但里面的电脑甚至更好一些。 　　梁秦轩他们来这边，也就是玩游戏，对电脑要求不是特别高，这些人要做论坛什么的，就不一样了。 　　关白羽招呼了石婷等人，一起进去看看。 　　石婷他们进去之后，就见房间里摆了七八个电脑，还有四个人在旁边坐着，这四人有哈哈大笑的，也有对着电脑沉思的，神态各异。 　　瞧着稍稍有点……不正常。 　　不过见他们进来，这些人就都正常起来，坐直了身体：“学弟，这是？” 　　“我家里人，他们来这边玩，”关白羽笑道，“游戏做出来了？是什么样子的？” 　　“做出来了，就是按照你说的设想来做的……我运行一下给你看看。”一个人道。 　　他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一个小游戏就开始运行。 　　关白羽被这游戏出人意料的画面惊呆了。 　　那个钓鱼的小人，是火柴棍式样的。 　　下面那些“鱼”，这都不能叫鱼吧？它们有些是方块，有些是圆形，有些是三角形，就这么飘来飘去。 　　上面倒是有标注，但标注的不是什么鱼什么鱼，而是几个金币这种。 　　至于玩法也简单，鼠标点哪里，吊钩就往哪里落，但因为鱼是会动的，不一定能钓到鱼就是了。 　　“这个是自己做出来的吗？好厉害啊！”石婷很快弄懂了玩法。 　　她是玩过电脑的，但平常就会玩玩扫雷纸牌，打打字，画画图，还真没玩过这种。 　　虽然丑……但看起来很好玩。 　　讲解的学长这时候才看到石婷，然后就有点手足无措，红着脸道：“你要不要来玩一玩？” 　　关白羽：“……”见到美女就这么没出息？ 　　石婷一口答应：“好啊好啊！” 　　然后石婷第一关都没过去，一阵乱点只抓到一些不值钱的小圆小方。 　　那个学长沉默了，抓了抓头发道：“我可能设定的太难了……我去降低难度。” 　　关白羽道：“这个可以多找人试验一下再决定，尽量多一些关卡……过几天我就去注册公司，再找几个美工把游戏完善一下。” 　　关白羽早就有注册公司的打算，之前没顾上，但现在产品都出来了，当然要尽快。 　　就是这小游戏……想盈利只能通过插入广告，暂时应该赚不到什么钱。 　　不过这也无妨，先把公司的名头打出去也好。 　　关白羽没让石家人在这里玩电脑，只是带他们转了转。 　　时间来不及了，他们还要回去。 　　晚上七点多，他们出发，想把石大林夫妇送回家，再把其他人送到长溪市。 　　第二天一大早，关白羽就开车回省城了，今天是周一，他还要去学校上课。 　　他是走得最早的，六点多，石婷也被石振送去学校。 　　按理，石婷昨天晚上就要回校，但他们难得去省城玩，石振就帮她请了假。 　　不过她今天要早点过去，去寝室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 　　快到校的时候，石振道：“婷婷，你白羽哥开网吧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他一直交代石婷，让她别在学校里说他开公司的事情，现在关白羽的事情，最好也别说。 　　没别的原因……就是怕石婷被人盯上。 　　之前邵百通没被抓的时候，他就担心邵百通盯上石婷。 　　石婷有些失落。 　　她的同学，有些家里条件很好，她也想向她们炫耀，说她哥哥是白石建设的老板，可惜石振不让。 　　她只能说她爸妈开了一家小店，哥哥姐姐在白石建设上班。 　　啥也不能说，真的憋死她了。 　　不过她偶尔也会有种优越感，就觉得……我也很厉害，就是我不说而已！ 　　当然大部分时候，大家也不会说谁家如何之类的事情，说的都是小事。 　　石婷到寝室的时候，她的室友们正在洗漱，还没有去吃早餐，见到石婷就问：“石婷你昨晚上，怎么没来上晚自习？” 　　石婷道：“我昨天去省城了！” 　　然后她就开始兴冲冲地说自己在省城见到了啥，遇到了啥，还把自己买回来的小饰品拿出来给大家看。 　　幼师学校是新开的，宿舍条件不错，但一个寝室，也要住八个人。 　　大部分人只是觉得那些小首饰漂亮，惊叹不已，却也有人抓着一个镯子问：“石婷，这个镯子好别致啊，能不能借我戴几天？” 　　石婷也很喜欢那个镯子，自己也想戴，不过人家要借……她还是答应了：“好吧。”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来借。 　　石婷都答应了。 　　也就是关白羽一口气给她买了一百多块钱的东西，有十几样，大家借过之后，她还能落下不少。 　　去吃早餐的时候，跟石婷关系最好的女同学就道：“婷婷啊！你怎么一下子，就把那么多东西借出去了？” 　　“人家要借么……” 　　“你啊！小心她们借了不还……”这人叹气，“算了，过几天我帮你要回来。” 　　“嗯嗯！对了宝宝，我给你买了礼物，刚才都没有拿出来！”石婷兴冲冲地拿出一条项链给自己最好的朋友，“这项链跟我戴的是同款！” 　　她朋友收了项链，又道：“你花钱也别大手大脚的！” 　　说起来，相貌出挑石婷在这个全是女生的学校里，人缘一直不错，这跟她非常大方也有关系。 　　别的不说，就说晨光文具……她有个哥哥在晨光文具上班，总给她晨光文具的笔，她自己用不完，别人跟她要，她就给。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用了她的东西，也不好再去针对她。 　　而且……她是交了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的，也有人护着。 　　“我没有花钱大手大脚，我都没钱的。”石婷道。 　　这确实……石婷手上东西挺多，但她零花钱并不宽裕，比不上他们学校很多人。 　　“那这么多东西，谁给你买的啊？”这人问。 　　石婷道：“就是我表哥啊！嗯，在晨光工作的那个！” 　　“你表哥对你真好。” 　　“是啊！”石婷连连点头。晨光文具会给关白羽送很多文具，关白羽自己留一点，剩下的全给她了。 　　之前关白羽没去上大学的时候，时不时还会给她零花钱，或者零食啥的。 　　关白羽回到省城的时候，是八点多。 　　他把车停在学校里，急急忙忙去上课。 　　如今他在学校里，也算是一个名人了，认识他的人不少。不说别的，光是他父母都是学校教授这点，就让人侧目。 　　更不要说，他们系成绩最好的那几个学长，还开始跟着他混。 　　另外，他成绩也很好，长相还出众，喜欢他的人非常多，就是……据说他有个女朋友。 　　关白羽到教室没多久，教授就来了。 　　现在已经是期末，教授没有讲新课，倒是带着他们复习了一下前面的内容，又说了考试安排。 　　关白羽将之全都记下。 　　等下课，班里的同学就说起考试的事情来，还有人对关白羽道：“关白羽，蔡辉栋这次，不知道还会不会挂科。” 　　蔡辉栋这学期，在学校里不怎么受待见。 　　都是成年人了，没人刻意针对他，但他本身就属于心态不那么好的人，成绩一直不怎么样。 　　关白羽笑笑，没有接话。 　　蔡辉栋找麻烦找到他头上，他会生气，也会反击，但这人没影响到他的话，他是不会在意的。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没空管蔡辉栋。 　　这学期事情太多，期末考试关白羽考得很好，但不算顶尖。 　　然后等考试考完，他马不停蹄的，就去注册公司，联系美工了。 　　而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网吧里那些富二代，已经玩那款钓鱼游戏，玩到怀疑人生。 　　“我觉得我真是脑抽了，天天在这里钓方块玩儿。” 　　“又不是只有方块，不是还有其他图形么？” 　　“这是我们投资之后研究出来的游戏，要支持啊！” 　　…… 　　关白羽一回来，就听到这些人说个不停，笑起来：“等过些日子，美工把鱼，臭袜子什么全都做好，这游戏应该会好玩一点。” 　　他们经过商量，选了很多种类的东西可以钓，最差的是臭袜子塑料袋啥的，压根不值钱，最贵的就是美人鱼，钓起来之后，有两个选项，一个是珍藏，那美人鱼就会一直待在钓鱼的小人旁边。 　　还有个选项是放生，放生的话，美人鱼会送非常值钱的珍珠。 　　一个关卡结束之后，还可以用金币购买一些道具。 　　玩法简单，但还是比较吸引人的，关白羽觉得那些对比较复杂的竞技类游戏兴趣不大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别的不说，梁秦轩他们玩的拳王啥的……其实有些，是外面游戏机厅那些游戏的进阶版，女生大多没啥兴趣。 　　这么想着，关白羽看向那几个学长：“学长……要不然，你们再做个换装游戏？就是几个女孩子，然后可以给她们换各种衣服的。” 　　他记得之前他们学校校门口，就有人卖换装相关的贴纸。 　　各种衣服被做成贴纸，然后往一个卡通美女身上贴，就相当于给美女穿衣服，还能把贴纸撕下来，换别的衣服……这种贴纸，非常受女生的欢迎。 　　做成小游戏，应该也会有很多人来玩。 　　至于盈利这一块……等有了流量，他就去跟人谈广告。 　　关白羽打算再做一个网站，专门放这些小游戏，然后接各种广告放上去。 　　关白羽注册公司的时候，自己占股并不多，只有百分之二十，其余股份，分给了那些出钱的富二代，还有几个出力的学长。 　　为了庆祝公司成立，关白羽组了个局，请大家吃饭，顺便……把公司事务，全都交给梁秦轩。 　　“你让我管公司？”梁秦轩懵了。 　　“是啊，麻烦你了！”关白羽道。 　　“那你呢？你干啥？”梁秦轩问。 　　关白羽朝着梁秦轩笑起来：“暑假我要回长溪市。” 　　“回去了可以再回来么！”梁秦轩道。 　　“我要待在长溪市。” 　　“两个月一直待在那里？干啥呢！”梁秦轩问 　　关白羽毫不犹豫：“陪对象！” 　　梁秦轩：“……”欺负单身狗！ 第183章 　　关白羽有对象这件事，跟他熟悉的人，都是知道的。 　　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对象到底是谁。 　　这会儿，那些梁秦轩的富二代朋友，就非常好奇：“关白羽，你对象到底是谁啊！” 　　“你这么宝贝，天天记挂着，我们怎么没见过？” 　　“是不是之前来参观的那个小美女？” 　　…… 　　“别乱说，那是我妹妹。”关白羽笑起来。 　　他们是在一家酒店的包厢里吃的饭，那些富二代叫了红酒，让关白羽跟他们一起喝。 　　关白羽没理他们，跟服务员要了冰可乐。 　　他虽然天生酒量不错，但对酒这东西没啥兴趣，觉得不好喝。 　　而且他等下还要开车。 　　石振对他的安全非常重视，没少叮嘱他开车要小心，喝酒不能开车，以及不能上喝酒的人开的车之类。 　　关白羽给自己和几个学长倒了可乐，又看向那几个富二代：“你们少喝点酒！” 　　那些个富二代还年轻，其实相比于酒，对他们来说还是冰可乐更吸引人，最终大部分人都选了可乐，就只有一个人是真的喜欢喝酒，干脆一个人喝。 　　吃吃喝喝的，大家少不得展望一下未来。 　　关白羽还挺会画大饼的，说了一些激励人心的话，大概就是他们的公司肯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将来一定能成为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之类。 　　他自己说的时候没啥感觉，但他注意到，其他人都很激动，纷纷叫好。 　　关白羽找的这几个学长，都是大三的……他今年上半年才找人做论坛，当时大四的学长，都已经去实习了。 　　而这个暑假，这几人都打算不回家了，在这边跟着他创业。 　　吃饭的酒店离网吧不远，他们打算去网吧继续工作，就直接走着去了，关白羽则和其他人一起去开车。 　　这酒店有些年头了，没有专门的停车场，他们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结果就要过去的时候，七八辆摩托车突然呼啸着开来，速度非常快。 　　这两年摩托车不再是普通家庭难以负担的存在，省城年轻人买摩托车的就越来越多，在路上开快车的也越来越多。 　　甚至因此，出了很多交通事故。 　　关白羽等人都在路边人行道上走着，跟这群开摩托车的人关系不大，也没受什么影响，但路上有个慢悠悠开着一辆踏板小摩托的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车子冲上人行道，直冲着关白羽而来…… 　　医院里。 　　关白羽挺无奈的。 　　那摩托车朝着他冲过来，他往旁边躲了，结果人家也急刹车，然后就往他身上倒…… 　　他没啥大事，但受了伤。 　　那人的车子后视镜本就破了，以至于往他身上倒的时候，那上面的棱角划破了他的小腿腿侧，在上面拉出挺深一道口子，皮肉都被刮下来一些。 　　这样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把梁秦轩他们吓到了，尤其是梁秦轩。 　　借着路灯的光见到他满腿的血，梁秦轩两眼一翻就晕了。 　　那些富二代最终手忙脚乱，把他和梁秦轩送来了医院。 　　关白羽觉得自己的伤没什么，消消毒就能回家，但医生不是这样想的：“你这伤要缝针，再挂个水。” 　　“这么麻烦？”关白羽皱眉。 　　“这伤有点深，感染了怎么办？”医生不赞同地看着关白羽。 　　关白羽只能听话，又有点发愁。 　　他已经考完试，本来打算明天就回长溪市，现在受了伤……他这样子回去，石振肯定要担心，他最好是找个理由，在省城多待几天。 　　但那样……石振还是迟早会看到他腿上的伤。 　　这么想着，关白羽开始找自己的手机。 　　然而没找到。 　　他这边要缝线啥的，之前他把自己的东西，让别人帮忙拿着了。 　　“我的手机呢？”关白羽问陪着自己的人。 　　“在老六那里，我去帮你拿。”关白羽身边的人道。 　　关白羽腿上的伤已经缝了线，正在挂水，他看着那人走远，然后没一会儿，就见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和那个老六一起，急急忙忙来了。 　　“关白羽，之前你妈给你打电话，我接了，跟她说了你在这边。”老六有些不好意思。 　　“小羽，你出车祸怎么不告诉我们。”穆恬看到关白羽，眼眶一红。 　　关白羽连忙安慰她：“妈，我不是没事么，就是个小伤。” 　　“缝了八针，能叫小伤？”穆恬有点受不了自己儿子的这个说法。 　　最重要的是，她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能当做小伤，那他以前，是不是受过更严重的伤？ 　　光是想想，穆恬就觉得难以接受。 　　“真没事，伤在小腿肚……” 　　“你快躺着，不要动！”穆恬连忙道，又问：“小羽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关白羽无奈：“我没什么需要的。” 　　穆恬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 　　关白羽认真地听着，他是喜欢这样的关心的。 　　蒋兴盛这时候，则是跟那些把关白羽送来医院的富二代道谢，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又去找了人，然后给关白羽安排了一个病房。 　　本来打算挂完水就回家的关白羽，最终被蒋兴盛用轮椅推去病房，躺到了病床上。 　　他挺不好意思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没事儿！ 　　但很显然，“他觉得”没用，“穆恬觉得”才是重点，而穆恬觉得他是重伤患者。 　　之前关白羽跟梁秦轩他们吃饭，就吃到了八点多，他被撞的时候，快九点了。 　　等来了医院，杂七杂八一阵处理，现在已经十一点多。 　　估计也是他一直没回家，穆恬他们才会打电话过来。 　　关白羽看了看手机，没有石振的通话记录，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本想给石振打个电话，但看看时间，最终放弃了。 　　石振睡觉挺早，一般晚上十点就睡了，现在……估计已经睡熟了。 　　他就不打扰石振了。 　　梁秦轩已经醒了，跟那些富二代一起离开，倒是关白羽这边，要挂两瓶水，估计要再等一两个小时才能挂完。 　　这个时候的人，因为交通不便，不像十几二十年后一样，看病喜欢去大医院。 　　这家医院人不多，他们这病房，更是只有关白羽一个人，另外三张床都空着。关白羽道：“爸，妈，你们去休息一下吧。” 　　他年轻，一晚上不睡也没什么，但穆恬和蒋兴盛两个人一晚上不睡，可能会受不了。 　　“我们没事，你好好休息。”穆恬道。 　　正说着呢，关白羽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石振打来的电话。 　　关白羽接起电话，有些奇怪——石振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哥？” 　　“小羽，你在哪里？”石振的声音听着不太对，有些哆嗦。 　　关白羽心里“咯噔”一下，最后道：“我在家，怎么了？” 　　“你在哪个病房？”石振又问。 　　关白羽愣了愣：“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梁秦轩他爸说的，我已经到医院了……”石振道。 　　关白羽立刻说了病房号码，同时坐起身来。 　　“怎么了？”穆恬问。 　　关白羽深吸了一口气：“石振来了。” 　　穆恬和蒋兴盛都是一愣：“我们没跟他说……”他们知道关白羽的事情之后，就急急忙忙来医院了，压根没顾上通知石振。 　　毕竟石振离得远，通知了也只会让他担心。 　　而且他们虽然重视关白羽受伤这件事，但其实心里知道，这就是皮外伤，不用兴师动众。 　　“梁秦轩那边传过去的消息。”关白羽看向病房门口，提起了一颗星。 　　他受了伤，石振肯定很担心…… 　　关白羽觉得石振会很担心，但真的看到石振的时候，却不可避免地被石振吓了一跳。 　　石振是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他从外面进来，整个人看着非常不对劲，脸色煞白，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看到关白羽，他才总算笑了笑，然后飞快上前，一把抱住关白羽：“小羽。” 　　“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关白羽连忙回抱住他。 　　“小羽。”石振又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哽咽。 　　石振都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两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今天晚上也有饭局，和梁秦轩的父亲，还有其他一些人一起吃饭。 　　他没怎么喝酒，吃完就把几个有点醉了的，送到车上去。 　　结果就在他送梁父的时候，梁父接了个电话——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梁秦轩晕了。 　　梁父被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原因，这才知道是关白羽出了车祸，梁秦轩见了血，才会晕倒。 　　自己儿子晕血，这事情梁父是知道的，也就放下心来，但石振跟在旁边，哪怕只听到只言片语，却也已经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结冰了。 　　他抢过梁父的手机，就问对面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关白羽在哪个医院。 　　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但记住了医院地址。 　　他迫不及待地，要到关白羽身边去。 　　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不能动。 　　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 　　关白羽出了车祸。 　　这么一句话，对他来说，宛如魔咒。 　　石振只站了一小会儿，但他浑身冒冷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 　　是段宏明扶住了他，而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出声，让段宏明送他去省城，关白羽住院的医院。 　　路上，他一直在冒冷汗，几乎动不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他仿佛身处海洋，面临窒息。 　　他的状态，非常非常差。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拿着手机，好几次想给关白羽打电话，但是手哆嗦着，根本按不动自己手上的按键。 　　他怕。 　　他重生之后，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是很在意。 　　他也没有多少害怕的东西。 　　但他心里，还是有恐惧的。 　　他怕历史重演，他怕关白羽出事。 　　关白羽要是出事，他重生又有什么意思？ 　　甚至于……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 　　一直到现在见到关白羽，石振不正常的心跳才缓缓恢复，他抱着关白羽，觉得自己终于挣脱了包围住自己的海水，可以呼吸。 　　“石振你没事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找医生给你看看？”穆恬忍不住问，石振这样子，比关白羽更像病人。 　　站在病房门口的段宏明更是懵了。 　　石振这一路，太不正常了。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他觉得石振那样子，需要去急诊。 　　但石振去找了关白羽，还在见到关白羽之后……直接把人抱住了。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石振没有说话，倒是关白羽抚摸石振的背：“石振，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就是被人剐蹭了一下。” 　　关白羽见到石振这样子，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石振的情况。 　　在另一段人生里，他的死亡，无疑给石振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最终抱住石振的脑袋，慢慢亲他：“我好好的……” 　　蒋兴盛早就到了门口，他一把把段宏明拉到病房里，然后关上了门。 　　这可不能让人看到！ 　　眼下这情况……大概是石振得到消息，被吓到了，于是匆匆找过来。 　　而石振现在这样子……蒋兴盛长叹了一口气。 　　他理解，他儿子为什么放不开石振了。 　　穆恬站在旁边，也很感动。 　　只有段宏明，整个人都傻了。 　　傻过之后，以前让他疑惑的很多事情，又变得清晰起来。 　　怪不得石振对关白羽这么好。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石振过了很久，才慢慢缓过劲。 　　他终于站起身，尴尬地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三人：“抱歉，我有点失态。” 　　“没事没事。”穆恬笑起来。石振这么重视她儿子，她只有高兴的份。 　　蒋兴盛道：“小羽的药水快挂完了，我去找护士……然后我们就回家吧。” 　　医院人多口杂，还是回家安全。 　　护士给关白羽拔了针，几人就一起回了家。 　　蒋兴盛的房子一共有三个卧室，他们夫妻两个住了一个，关白羽和石振住了一个，另一个卧室平常被当做书房用，但那里有一张折叠床，也是能睡人的。 　　夏天反正不用被褥，蒋兴盛就把木愣愣的段宏明安排在那里睡。 　　至于石振和关白羽，两人早就进了关白羽的房间。 　　关白羽是被石振抱进去的。 　　石振放下他，但他没有放开石振的手：“石振，你陪陪我。” 　　石振躺在关白羽身边，他现在也确实不想离开关白羽。 　　他的心情平复很多，但依然心有余悸。 　　“之前是这样的……”关白羽慢慢把之前的事情说了。 　　他的声音很平和，石振听着他说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 　　关白羽最后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安全，等我们有钱了，我就雇个保镖……” 　　“我现在已经有钱了。” 　　“那你可以给我雇保镖，”关白羽笑起来，“我一定保护好自己，我还要跟你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石振突然道：“小羽，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会崩溃。” 　　“我知道，哥，要是没有你……我也会崩溃。”关白羽不敢去想，石振在自己面前出意外，自己会有什么感觉。 　　两人手握着手，并肩躺在床上。 　　许久，关白羽笑起来：“石振，这样吧，我们拉个勾，谁也不抛下谁。” 　　如果石振出事，他估计……也活不下去。 　　石振跟着笑起来：“好。” 　　他上辈子，其实有很多牵挂。 　　那时候，他家里人，都依靠着他。 　　所以他再难受，也还是要撑住。 　　不过现在……他家里的人，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说真的，他的人生……称不上多么幸福。 　　他的父亲，不懂得向他表达爱，以前……跟他和石婷都不怎么说话。 　　他的母亲倒是不一样，那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对他特别好。 　　所以他其实……很爱很爱那个女人。 　　他的母亲生了石婷之后，身体不好，他就努力帮她做事，帮着带石婷。 　　他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能活下去。 　　他那时候，还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告诉自己的母亲，说自己会很努力，将来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让她能天天吃肉。 　　但他的母亲还是越病越重，没了。 　　石婷那时候哭得很伤心，他当然也想哭。 　　但是，哭有什么用呢？ 　　他的母亲不会活过来。 　　他还有石婷要照顾。 　　石婷对他们的母亲，印象不深，毕竟她那时候太小了。 　　但他其实……印象很深。 　　然而，日子还是要过。 　　一年后，他父亲就娶了赵美云。 　　家里热闹起来，但他偶尔会没有归属感。 　　上辈子到后来，他更是疲惫，只有关白羽，才是能让他放松的人。 　　关白羽突然没了，他整颗心，都空了。 　　这辈子更不用说。 　　这几年跟关白羽相处，关白羽已经成了他挖骨削肉，都分不开的存在，他最亲的亲人，最爱的爱人。 　　石振握紧关白羽的手：“我们不会再分开。” 　　其实，想清楚这点，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永远会在一起。 　　之前……倒是他矫情了。 　　关白羽认真地点头：“对！” 　　他们一定不会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这文也八十万字了！正文完结了！！！ 　　不过后面还有二十章左右的番外，会写一些以后的事情什么的~ 　　*** 　　接档文求一下预收~ 　　下个月九月开，是快穿，点进作者专栏，就能收藏哦！ 　　《说好的人生赢家呢？（快穿）》by决绝 　　为了能掠夺气运，有人篡改了小世界诸多天命之子的命运。 　　但那些已经当过一次人生赢家的天命之子重生回来了。 　　** 　　陆彦舟要疯了，他原本是人生赢家，爱情事业双丰收，日子过得美滋滋，一朝重生，面对的竟然是个烂摊子？ 　　他不是成了别人的舔狗就是成了渣男，而他家亲爱的，又又又又黑化了？ 　　搞什么鬼！ 　　快穿，陆彦舟攻，谢诚泽受，互宠，双方视角都会写，每个世界都可以当新故事看~ 　　待写世界： 　　【影帝他重生了】影帝X大佬 　　【总裁他重生了】现代世界 　　【学霸他重生了】校园世界 　　【师弟他重生了】修仙世界 　　【村草他重生了】年代文 　　【族长他重生了】兽人世界 　　【博士他重生了】末世世界 　　【向导他重生了】哨兵向导世界 　　【虫皇他重生了】虫族世界 　　【画圣他重生了】玄幻世界 　　……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新世纪阿宅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737045、新世纪阿宅腐 2个；喵呜猫、叫我小纯洁 1个； 第184章 毕业 　　2001年6月，H大。 　　大四的学生，之前一直在各地实习，但眼下临近毕业，大家都回到了学校。 　　大一的学生，很多瞧着还有点稚嫩，跟高中生分不出差别，但大四的学生……已经跟他们截然不同。 　　这会儿，学校里就有一些大一的学生，正羡慕地看着那些回校的大四学长。 　　学姐们都好漂亮！学长们都好成熟！ 　　几个女生坐在一个凉亭里，正在讨论路过的大四学长。 　　“那个学姐看起来好干练！” 　　“跟学长一比，我们班那些男生，就特别幼稚！” 　　“有些学长，长得好帅啊！” 　　…… 　　正说着呢，一辆车从校外缓缓驶入。 　　进入21世纪，市面上汽车的种类越来越多，买车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也开始认识几个知名品牌。 　　这辆车的品牌，就被人熟知。 　　一个女生看到这车，就道：“这车我见过，是新款，进口的，要五六十万。” 　　这女生身边的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五六十万的车？这也太贵了吧？ 　　车子开得很慢，最终在他们附近的一个车位上停下，随后，副驾驶位置打开，一个穿着米黄色休闲T恤的男生，慢悠悠地从车上下来。 　　这男生唇红齿白，看起来特别阳光，瞧着最多二十岁，跟他们班里一些长得着急的男生站在一起，肯定会被人认为是小弟弟。 　　嗯，也许真是小弟弟？ 　　这个小弟弟长得好帅啊！ 　　注意到几个女生的视线，年轻男子转过头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几个女生顿时脸红了。 　　而这时，驾驶位置也有人下来，这次下来的，是个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人。 　　他个子很高，面部线条硬朗，长相也格外帅气，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穿在他身上，却显得他气质特别好。 　　他没有看那几个女生，只对先下车的男生道：“走吧。” 　　但几个女生的脸，还是更红了。 　　这人是不是他们学校的学长？ 　　听说他们学校，有学长已经创业开公司了，会不会就是他？ 　　他这是……带着弟弟来参加毕业典礼？等两人走了，几个女生顿时讨论起来。 　　这时，坐在凉亭另一边，之前一直没有说话，正在认真看书的一个女生道：“那不是哥哥带着弟弟来参加毕业典礼，是弟弟带着哥哥来参加毕业典礼。” 　　“什么？”那几个女生不解。 　　这人道；“那个穿着米黄色T恤的，才是我们的学长，大四的。” 　　那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被惊了惊：“他大四了？” 　　“是啊！他大四了！”那个女生把书收好：“说起来，他大一大二的时候，特别有名，在学校里也非常活跃，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的就没什么消息了……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他，他爸妈都是我们学校的教授。” 　　“哇！”几个女生有些吃惊。 　　“他家里应该挺有钱的，我是大三的，当初我大一他大二，就见他一直开车进进出出……就不知道后来他怎么突然就低调起来了。”这女生说完就离开了。 　　剩下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又讨论起来。 　　又帅又有钱的学长，总是惹人注目的，就不知道他们之前，怎么会没有听过这学长的名字。 　　穿着米黄色T恤的关白羽和石振一起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哥，你不能朝着别人笑，免得招蜂引蝶！” 　　石振有点懵：“我没笑……”他没笑啊！如果他没记错，刚才是关白羽朝着那些小女生在笑吧？ 　　“你是没笑，我怕吃醋，所以提前提醒你一下，”关白羽笑眯眯的，“还有，我朝着别人笑，你怎么不吃醋？” 　　石振顿了顿才道：“那我吃醋……你别朝着别人笑。” 　　关白羽认真点头：“好。” 　　石振带点无奈地看着关白羽。 　　两人说说笑笑，往穆恬的办公室走。 　　穆恬在办公室里写东西，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搬了两个椅子给他们做，又要去泡茶。 　　关白羽抢先把茶泡了：“妈，我来。” 　　穆恬由着他泡茶，又去跟石振说话，问石振在长溪市发展的怎么样。 　　石振就挑拣着说了一些，又说有他投资的商业广场，现在是整个长溪市，最热闹的地方。 　　98年那会儿，石振开工建造的大工程，就是整个长溪市最大的商业广场。 　　这个商业广场，长溪市很多有钱人都投资了，原本以石振的资历，是轮不上的，但架不住邵百通那事儿，给石振涨了名声。 　　他最终有机会，在其中掺了一脚。 　　这个时期最赚钱的，其实不是房地产，也不是互联网。 　　这两样在这时，还没有发展起来。 　　这会儿……人们刚刚有钱，压抑了许久的消费欲望被打开，又没有网购啥的让商品价格一低再低…… 　　开超市开店，在这个时候特别特别赚钱。 　　在往上……做饮料啥的，生产出商品来卖，也同样赚钱。 　　石振记得，在接下来好几年里，长溪市的首富，就是开超市的。 　　而他现在，就是在新开的，长溪市最大的超市里，有了股份。 　　他的股份不算多，但着实给他赚了不少钱，赚钱的量甚至胜过他辛辛苦苦开的公司。 　　现在，他们那超市，专门买了一些公交车，然后去安山镇等等，各个镇上拉人。 　　镇上的人可以免费坐这公交车到长溪市的商业广场，之后，拿着超市的购物小票，他们还能免费坐车回镇上。 　　也正是这种种措施，让超市每天都人满为患。 　　超市旁边开的，长溪市的第一家肯德基，就更不用说了，每天都排特别长的队。 　　总之现在在长溪市……年轻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逛超市，逛商场。 　　穆恬道：“等过些日子暑假，我和你叔叔就去长溪市住几天，也感受一下。” 　　“长溪市肯定没有省城热闹。”石振笑起来。 　　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关白羽参加毕业典礼的时间。 　　关白羽大学刚入学的时候，挺活跃的，大一那年，就做了很多事情。 　　从最初的打印店到后来的网吧，从本地论坛到小游戏，全都让人惊叹。 　　但从大二开始，关白羽就低调起来了。 　　那次他出“车祸”，吓到了石振，那之后，他就想多陪陪石振。 　　大二的时候，他又开了两家网吧，把论坛和小游戏网站都做了起来，也接了广告让自己的游戏公司可以维持下去。 　　然后他就开始把很多工作交给别人去做，自己低调行事。 　　当然，他低调，不代表就什么都不做了。 　　从石振那里得知哪些公司未来会成长起来之后……他趁机投资了一些公司。 　　可惜不是所有的公司都缺资金的，他手上资金也不够，所以他投资的公司没那么多。 　　这样的投资扔下去之后，暂时不会给他带来回报，也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在吞噬他的资金。 　　到最后……明明他这三年，通过各个渠道，赚了将近五百万，现在身上却没啥钱。 　　相比之下，拿了分红就花的梁秦轩比他阔绰多了，他有时候没钱投资，还会去跟梁秦轩借。 　　梁秦轩也不好不借给他，毕竟梁秦轩那些分红，是从华光还有网吧拿的，说来说去都跟他有关。 　　当然，梁秦轩也不亏就是了，他都会加上利息还回去。 　　低调了两年，大四实习还跑去了石振公司的关白羽，来到自己班级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已经不是人群中的焦点了。 　　他们班有些人找到了非常好的工作，毫无疑问，那些人更受同学的关注。 　　不过也有不少人跟关白羽打招呼，问关白羽以后会去哪里工作。 　　关白羽道：“我会回长溪市。” 　　这些同学都有点懵：“关白羽，你回去做什么？那就是个小地方……” 　　他们这些同学，都会留在省城，或者去更大的城市，关白羽这两年虽然把学生会职务卸了，一点不活跃，但成绩依然不错，结果要回一个小县城，这…… 　　“回长溪市？关白羽，你不会找不到工作吧？”蔡辉栋突然道。 　　关白羽看向这个表哥，对方那样子……有点意气风发。 　　蔡辉栋大一学的不怎么样，甚至挂科。 　　但后来关白羽除了上课几乎不出在学校里，还开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就又嘚瑟起来了。 　　这次毕业，他找了个还不错的工作之后，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不过他那个工作，也只是还算不错而已，在他们诸多同学找的工作里，也算中等偏下的，最重要的是……这工作是那种，进去之后，没啥提升可能的。关白羽懒得理他。 　　偏偏蔡辉栋还在喋喋不休。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班里一个男生道：“关白羽自己创业了，我毕业后，还要去他的公司工作来着。” 　　蔡辉栋的表情僵住了。 　　关白羽见状笑起来。 　　又有人道：“关白羽，你今天来学校开的那车好贵，是你的么？” 　　“不是我的，是我哥的。”关白羽道。 　　“要多少钱啊？” 　　“五十万。”关白羽笑笑。石振对车子算不得多喜欢。 　　应该说除了他，石振对别的，都不是很喜欢。 　　所以之前石振一直开旧车，但今年，长溪市的老板纷纷换车，又说石振的车太差……石振就随大流换了车。 　　不然会跟人家格格不入。 　　而且生意要扩张，有时候还就需要门面。 　　就是……石振那车，在众多老板买的车里，依然是最便宜的。 　　“关白羽，你哥太有钱了！” 　　“关白羽你开的什么公司？我之前都不知道。” 　　“关白羽……” 　　…… 　　关白羽一下子，又成了焦点。 　　石振站在不远处，见关白羽光芒万丈的样子，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酸涩。 　　关白羽真的很出色，但为了他，甘愿留在长溪市。 　　他其实……也是可以来省城发展的。 第185章 拆迁 　　关白羽拿到毕业证之后，没有参加工作，而是跟着石振，回了长溪市。 　　他现在手上有好几家店，还有公司，收入不菲，没必要非要找个正式工作。 　　真找了工作，他也忙不过来……就算他把游戏公司的一些事情交给了别人管，但自己也不是完全不管了。 　　最重要的是，之前他要上学，跟石振聚少离多，现在他就只想陪着石振。 　　这几年，关白羽和石振，一直住在他们之前买的房子里。 　　石振这几年其实在长溪市盖了一些新楼盘，有带电梯的高层，也有别墅，他还给自己留了几套房子，但他们没空折腾装修这事儿，石振本身又是个念旧的，就在这边一直住下去了。 　　关白羽也没有换房子的想法。 　　只要跟石振在一起，住哪里关系不大。 　　关白羽第二天，照旧跟着石振去白石建设。 　　白石建设的总部大楼，在现在的长溪市，已经不那么稀奇了……这几年有别的公司，照着白石建设的大楼盖了办公楼，盖的还比白石建设的大楼来更大。 　　此外，以前没几个人的办公大楼，现在里面还已经有了很多人。 　　石振和关白羽一起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就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之前关白羽实习，大部分时间待在这里，少部分时间去省城……这里的人已经全都认识他了，也知道他是他们公司，最硬的那个关系户。 　　赵秋娟是他们老板的姐姐，段宏明是他们老板的姐夫，但相比于这两人……他们老板明显最看重关白羽这个弟弟。 　　他们老板对关白羽那叫一个好！ 　　见石振和关白羽进了石振的办公室，就有人对段宏明道：“老板真看重他弟弟啊！” 　　“嗯。”段宏明道。 　　“听说只是表弟，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老板对他比对你还器重……”这个跟段宏明说话的人，这是有意挑拨离间。 　　段宏明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这又怎么样？” 　　段宏明明显没有受到挑拨，那人讪讪地笑了一下，离开了。 　　眼看着这人走远，段宏明环顾四周，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是不可能去嫉妒关白羽的。 　　人家是老板娘！ 　　他一个打工的，跟老板娘较劲，这不是有病吗？ 　　他又不喜欢男人！ 　　石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正在跟关白羽说安山镇的事情——他之前买下，用来给石大林他们开店的小房子，要拆迁了。 　　这房子很小，这时候拆迁给的赔偿就不多，这点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相比于拆迁，他惦记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小羽，我打算把我爸妈接到长溪市来住。” 　　上辈子的经验，让他知道对家里人，不能帮太多。 　　所以这几年，他会给石大林他们买礼物什么的，但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大包大揽。 　　因为赵美云没有截肢，现在石大林他们过得挺好的。 　　不过他们到底年纪大了，还是接到身边来，更让人放心。 　　除了石大林他们，还有石大山一家……石振打算劝他们，也搬到长溪市去。 　　石星朝的儿子都要上幼儿园了，再过不久可能会上小学，还是到长溪市生活更好。 　　最重要的是，咳咳，他现在有个新建成的小区，正好可以让石星朝来管物业。 　　石振也想给石星朝安排更好的工作，但石星朝实在太抠门了，他这葛朗台一样的性格……很多工作难以胜任。 　　尤其是干工地，很多时候必须大方一点，太抠容易出问题。 　　不过让他去管物业，真的很合适。 　　至于他大伯他们，他们可以选择开个小店，也可以在家带带孙子外孙什么的。 　　关白羽对石振的打算一点意见都没有。 　　不管是石大林还是赵美云，都不算难相处，现在也都接受他了。 　　最重要的是，石振不可能让他们住在一起。 　　石振又道：“我新建的那个楼盘，物业打算让星朝哥去做……里面我留了一些房子，我姐他们买了一套，剩下的就给其他人。” 　　石振这个新楼盘，是长溪市现在最新式，最大的楼盘之一，里面的房子是八到十八层的，全装了电梯，还有地下车库！ 　　这会儿在长溪市，装电梯的居民楼不多，这楼盘刚出来，就遭到了哄抢。 　　石振自己是开发商，才能留下一些房子。 　　这些房子，其中一套已经被赵秋娟和段宏明买下来。 　　他们两年前结婚，婚后住的是赵秋娟卖了安山镇的房子之后，在长溪市买的房子。 　　他们两个都不是乱花钱的人，他们的工资相对于这边其他人来说，又很高，段宏明年底还能拿分红……两年多的时间，他们攒下了十来万，就在石振这个新楼盘，付首付买了一套房。 　　而他们对门的房子，石振是打算留给石大林夫妻两个的。 　　赵秋娟还没生孩子，但已经打算好等房子装修完搬进去，就生孩子了……这样的话，赵美云和石大林正好可以帮他带。 　　这事儿，赵美云念叨过不知道多少次，她是很喜欢孩子的，天天盼着能给赵秋娟带孩子。 　　不说赵美云，就连石大林……以前石大林对小孩子，也没多喜欢，但现在大约是年纪大了，平常看到石星朝儿子，就忍不住笑，还总给人家塞零食。 　　石星朝夫妻两个，对自己是真抠，对孩子稍稍好一点，但很多东西，在他们看来，也是没必要买给孩子的。 　　比如玩具什么的……他们小时候没有玩具，不照样过的好好的？ 　　不过石星朝的儿子，也不是真的就没有玩具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石振虽然有钱了，但石星朝他们并不富裕，石大山夫妇，更是还在山里住着。 　　当时石星朝干工地，方米颜在工地做饭……这孩子就天天被爹妈带到工地上生活，每天灰头土脸的。 　　但这辈子不一样。 　　石星朝如今还在做收发毛衣的活儿，顺便开小卖部，方米颜则在镇上摆摊卖馄饨什么的，这孩子大部分时间，跟着石星朝在关家村待着，别的不说，至少干干净净。 　　而且石大山夫妇一直摆摊，手上钱不少，他们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哪可能真让孙子要啥没啥？这两人没少给孙子买衣服鞋子。 　　此外，石星火对这个侄子也很喜欢，时不时给侄子买东西。 　　就连石大林和赵美云两个人，也总给孩子塞东西。 　　这孩子啥也不缺，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第二天，石振就去了一趟安山镇。 　　拆迁这件事还在谈，很多人家都不满那拆迁补偿，石振倒是无所谓，直接签了字。 　　然后他就让石大林他们，去长溪市住。 　　赵秋娟对门那房子，不用石大林他们买，他已经买下了，已经在装修，石大林他们过几个月直接住过去就行。 　　石大林和赵美云都答应了。 　　很多他们这年纪的农村人，都觉得给儿女带孩子是天经地义，甚至必须要做的事情，还充满期待……石大林和赵美云就是这样的。 　　倒是石大山他们，不是很想去长溪市，觉得这边挺好的。 　　但石星朝听石振说了管物业这事情之后很感兴趣……他答应了，石大山他们，也就答应了。 　　至于石星星夫妻两个…… 　　石振之前注册了一个装修公司，交给了他们管，他们早就搬去长溪市了。 　　“你们可以卖了这边的房子，去长溪市买……我在那边留了几套房子，你们要买的话，我打八折。”石振道。 　　他的房子，卖给赵秋娟也是打八折的。 　　“不用，我们再买一套就行，这边的房子不用卖。”石星朝想也不想就道。 　　石振有些吃惊，毕竟石星朝上辈子，是个坚定的不买房党，这辈子怎么就想买房了？ 　　石星朝道：“这房子租出去，有钱！” 　　石星朝以前，真的觉得买房子没用。 　　有钱还不如存着。 　　但是他们家盖了房子之后……房价一直在涨，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下面的店面，租金一年比一年高！ 　　再加上石振没少跟他说将来钱会变得不值钱，房子会涨价……现在他愿意买房了。 　　就是……不愿意卖房。 　　“行，那就这样。”石振笑起来，顺便捏了捏石星朝那个跑到自己脚边来的儿子的脸。 　　这孩子跟上辈子……真的完全不一样。 　　小脸那叫一个嫩。 　　可惜被他捏过就跑了，跑去跟关白羽玩。 　　跟石星朝谈完，石振就带着关白羽回长溪市。 　　到了车上，关白羽拉住石振的手：“哥，你太过分了，竟然对别人动手动脚！” 　　石振：“啥？”有这回事？ 　　关白羽笑起来：“所以我决定……也对你也动手动脚！”他说着，就捏了捏石振的脸。 　　石振：“……淘气！” 　　不过……他真的很喜欢关白羽这样活力满满的样子！ 　　可惜路上人多，不好亲……等他回去，就对关白羽动手动脚一下吧。 　　安抚吃醋的爱人，这是他应该做的。 第186章 家长里短 　　石振在白石建设总部，有个挺大的办公室。 　　原先这里就他一个人，但自从关白羽开始实习，这里就多了一张办公桌。 　　石振平常很少在办公室里待着，他的办公桌普普通通的，他办公用的椅子，也跟员工用的椅子没区别，桌椅加起来，也就几百块的样子，还用了好几年没换。 　　不过到了关白羽这里…… 　　石振特地找人订做了一个书桌给他用，又去买了个国外进口的办公椅。 　　关白羽学的是计算机，也会编程，他在技术方面，比不上那些把心思全放在上面的，比如他手底下的程序员，但其实也不差。 　　比如白石建设如今使用的一些诸如工资结算程序之类，就是他编写的。 　　此外，游戏公司还有论坛什么的，他也会管，只是一般用邮箱跟人联系。 　　这么一来，关白羽在电脑前待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他甚至因此，有点近视。 　　石振上辈子没少看到有人坐办公室工作，坐久了患有颈椎病腰椎病的事情。 　　他怕关白羽的脖子和腰跟着出问题，所以才给他选了最好的桌椅。 　　有了好的桌椅，当然就要有好的电脑，好的键盘…… 　　很多人刚进这个办公室的时候，都以为关白羽的桌子，才是石振的办公桌。 　　可事实上……那里坐着的压根不是石振，而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很多时候……还在玩游戏。 　　自家公司做出来的游戏，作为老板，总是要玩一玩的。 　　几年前，关白羽的网吧里，能玩的游戏基本上都是国外传进来的，比如曾经非常火的《魔兽争霸》，暴雪娱乐发布初版，是在1994年，之后又在1995年和1996年，各发布了一个新版。 　　这是几年前，梁秦轩他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不过现在，国内也已经有了很多新的游戏，而最近，关白羽的公司，更是做出了一款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 　　这样的游戏，在这个时期，还是非常少见的。 　　这游戏刚刚上线，就大受好评，不过在玩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问题……关白羽最近，就总是在玩游戏，找里面的BUG，找到了就给手底下的人发邮件，让他们改。 　　游戏音效，也因此响彻石振的办公室。 　　白石建设的员工，忍不住特别好奇。 　　“石总对表弟，也太宠爱了吧？” 　　“他表弟天天在公司玩游戏，石总还给端茶送水？” 　　“别说了，之前石总吃饭从来不挑，啥都吃，有时候直接在工地上就对付了……自从他表弟来了公司，他天天让人送好吃的过来。” 　　“从没见石总对别人这么好过……” 　　“不过关白羽玩的那个游戏，真的很好玩！那个游戏公司很有名，那些我喜欢的小游戏，都是他们公司做的。” 　　“真的这么好玩？唉，可惜我家没电脑……” 　　…… 　　他们正说着，就见石振急急忙忙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砂锅。 　　关白羽的游戏公司正在扩张阶段，最近关白羽很忙，有时候晚上还要加班。 　　石振就琢磨着，给他补补。 　　这不，今天他买了两条野生黄鳝，找了认识的大厨帮着做，最后做出来一锅黄鳝炖鸡。 　　拎着砂锅进办公室，石振就听到关白羽的电脑上，传来游戏音效。 　　他道：“小羽，停一下吧，先吃饭。” 　　关白羽毫不犹豫地停下游戏，然后把自己的桌子稍微整理了一下，给石振放砂锅。 　　石振把砂锅放下，掀开之后，香味就在整个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关白羽忍不住道：“哥，你是不是想把我养胖？每天炖这个炖那个的。” 　　石振道：“你只吃肉，别喝汤，这样不会胖。” 　　关白羽笑起来：“哥你也太没情趣了，你应该说你就是要把我喂胖，然后再把我吃掉！” 　　石振：“……”年轻人，想法真多。 　　但……这想法真的挺不错的。 　　一只鸡两条大黄鳝，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关白羽就让石振拿出一只大碗，分出一半给赵秋娟和段宏明。 　　石振端着碗，拿去给了赵秋娟他们，又把公司的工作餐带了回来。 　　他们公司请了人做饭，每天一荤两素，吃的还是不错的。 　　两人吃了饭，就在一起说话。 　　说着说着，关白羽道：“哥，你这办公大楼，什么时候拆迁？” 　　“估计要再等个五年……怎么了？”石振问。 　　大概五年后，长溪市会着重开发这边，到时候这里就成了长溪市的富人区了。 　　“我觉得你应该换个大点的办公楼，然后你的办公室，可以连通一个休息室……这样我们吃过饭，就能在床上聊天说话了。”关白羽笑眯眯的。 　　石振：“……”他家小羽现在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不过这……真的是个好主意。 　　咳咳，他也想。 　　石振和关白羽甜言蜜语的时候，安山镇那边，倒是出了些事情。 　　这几年石振和赵秋娟一直住在长溪市，赵冬娟也就时不时去找赵美云说话，试图和好。 　　赵美云也曾动摇过，但石大林挺清醒的。 　　主要是，不管是石振还是赵秋娟，来看他们，肯定会给他们带东西，就连石婷，自从她开始工作，也会往家里买东西，甚至……有用的没用的买一大堆。 　　也就赵冬娟，当真是一毛不拔，只嘴上说的好听。 　　赵冬娟要是没钱才这样，那就算了，可关键是……赵冬娟是有钱的。 　　她公婆领退休工资的银行卡，都在她手上，她平常花钱可大方！ 　　赵美云他们老两口开店，虽然能挣钱，但挣的也是辛苦钱，没道理去补贴日子过的一点不差的赵冬娟。 　　赵美云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所以会跟女儿说话，但是补贴什么的……那就没有了。 　　赵冬娟总说她偏心，可她真要补贴赵冬娟不补贴别人……那才是真的偏心。 　　赵美云一口咬定说自己没钱。 　　赵冬娟也就只能在赵美云面前说石振坏话——石振都当大老板了，还让父母开店，辛苦赚钱，太过分了。 　　只是……她每次这么说，赵美云反而会不理她……她渐渐地，也就不说了。 　　但她是真的觉得石振有问题。 　　他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让父母开店挣钱？ 　　她觉得赵美云不给她钱，主要就是因为石振没给赵美云他们钱……赵美云他们就开了个小店，最近开小店的人还多了起来……他们没啥钱，当然不可能再拿钱给她。 　　但最近……石大林开的那个小店，要拆迁了。 　　赵冬娟就惦记上了补偿款。 　　“房子是石振买的，那钱是石振拿的。”赵美云现在也不太想见赵冬娟了，觉得心累。 　　好说歹说，她才让人走了，赵冬娟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柜台上一包零食。 　　等人一走，赵美云就跟石大林抱怨起来。 　　石大林道：“谁让你理她？” 　　赵美云沉默。 　　石大林又道：“你可别真给她钱，小心秋娟跟你离心，不理你了。” 　　赵美云心里一惊，连忙道：“我没给钱！老头子，这事儿……你可别跟秋娟说啊！” 　　“我不说。”石大林道。 　　赵美云叹了口气。 　　还是她家秋娟好，最近有钱了，还会给她塞钱。 　　段宏明的父母不在长溪市，等秋娟生孩子，她就去帮着带，这样的话……将来她做不动了，瘫床上了，秋娟肯定也会管她，给她洗洗刷刷的。 　　赵美云咬死了不给钱，赵冬娟也没办法，而这时候……王家那边出事了。 　　赵冬娟的公婆年纪很大了，还天天去摆摊，本来就有点吃不消，但他们儿子儿媳妇都在家啃老，他们也没办法，只能一直干。 　　不巧的是……有一天晚上老夫妻收摊回家，被在大街上飙摩托车的小伙子撞了。 　　两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断了骨头进了医院。 　　然后赵冬娟二话不说……收拾了东西，就要来赵美云和石大林这里住，打算离婚。 　　赵美云都被惊呆了。 　　她一点不喜欢小女儿的公婆，但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让小女儿住下，王家的女儿女婿也找上门来了，还是那句话，赵冬娟要离婚可以，但钱要拿出来。 　　赵美云和石大林年纪大了，受不了王家人日夜骚扰，没办法，只能收拾包袱，提前搬到了长溪市。 　　石振一向不爱管这些。 　　他不喜欢赵冬娟，但赵冬娟又没违法犯罪……他也拿她没办法。 　　至于赵美云和石大林提前来长溪市，这倒是挺好的。 　　新房子还没装修好，石振就先让他们跟石婷一起住他楼上，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他还想给他们请个保姆来着，不过赵美云和石大林都不能接受。 　　他们才五十来岁，又不是不能动！ 　　石振也就随他们去了，他们这个年纪，其实多动动也好，找点事情做，精神都要好。 　　可惜不管是石大林还是赵美云，都没啥兴趣爱好，没事干的时候只知道蹲在屋里…… 　　石振担心石大林他们在家里蹲出病来，但很快就发现，他多虑了。 　　赵秋娟怀孕了。 　　赵美云顿时没空去想赵冬娟的事情了，爆发了极大的热情去照顾赵秋娟。 　　比如中午，她就和石大林一起，天天来给赵秋娟送饭。 　　赵秋娟每次都会给石振分一些，倒是让石振不用再另外买菜给关白羽加餐了。 　　赵美云对赵秋娟很疼爱，对关白羽其实也很好，每次来都会找关白羽说说话，大有跟“儿媳妇”好好处的意思。 　　公司里的人都有点懵。 　　这老板的表弟，到底是何方神圣，老板一家全都捧着？ 第187章 情人 　　网吧火爆了几年，在2002年的时候，因为乱七八糟的黑网吧越来越多，国家开始严管这一块。 　　比如2002年年底，就出台了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去网吧。 　　关白羽在那之前，就已经将他手上的网吧转手给了别人。 　　他手上的网吧开得早，管理也好，跟这两年突然冒出来各种黑网吧不太一样，也有正规的经营许可证，所以哪怕国家严查，他的网吧也能好好的，买了他的网吧的人，也不会亏。 　　在家家户户都有电脑之前，网吧的生意一直很好。 　　关白羽将之卖掉，主要还是不想惹麻烦。 　　卖了网吧，关白羽手上又有了不少钱，然后他就……支持了一下正在艰难起步的互联网行业。 　　说白了就是把钱投给某些互联网公司。 　　他并不是一直待在长溪市的，他会找时间，全国各地都跑跑。 　　在长溪市，石振所在的圈子，大家对关白羽不了解，但是互联网行业，关白羽这个人，还是很有名的。 　　他手里的盛世游戏，开发出了很多有趣的小游戏，这些免费的小游戏，基本所有上过网的人，都玩过。 　　最近，他们更是推出了一款特别好玩的网游…… 　　当然，最重要的是，关白羽在很多公司，都有投资。 　　他投资的早，在这些公司占的股份还不少，这也就算了，他自己也是学计算机的，有时候这些公司遇到一些问题，问了他之后，他还能给出解决方法。 　　时不时的，他还会提出一些新想法。 　　这让不少人将他当做知己。 　　时间眨眼就过，转眼就到了2010，关白羽和石振，都已经三十出头。 　　石振的白石建设，也已经开了十多年，如今，他承接的工程早就不止长溪市了，省城，甚至其他一些大城市，他都有买地盖房子，他的生意，可以说一年比一年大，日进斗金。 　　而自从生意做大……石振每年，都会将公司盈利的百分之十捐出去，用作慈善。 　　白石建设一向低调，建筑质量也好，发展的也就越来越好。 　　石振一直没结婚。 　　在长溪市，他名声非常好，长溪市那些有钱人，从很早开始，就想把女儿嫁给他。 　　但石振一直说不想结婚，好言好语全都拒绝了。 　　起初大家倒也没多想，以为他是年轻忙事业，暂时不想结婚。 　　可时间一长，大家也察觉出问题来了。 　　长溪市那些突然富起来的男人，不乏有钱之后，身边就女人不断的。 　　像梁父这样抛弃糟糠的人不多，但玩女人的人……着实不少。 　　石振的年纪比他们小很多，差不多都能当他们儿子了，但平常都是跟他们来往的，然后就显得……跟他们格格不入。 　　这人不喝酒，也不玩女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陪着他那个表弟…… 　　那哪是表弟啊！是石振的情人吧！ 　　这些年互联网飞速发展，信息传播速度变快，男人喜欢男人这样的事情，也就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石振和关白羽两个人在外面虽然并不如何亲密，但他们日日在一起，大家又怎么可能猜不出他们的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没人给石振做媒了，石振倒是清静不少。 　　那些大老板，虽然一个个私生活不像话，不过能把生意做大，倒也不笨，虽然觉得石振和关白羽这样子有点不像话，但也不会多说什么，对着关白羽的时候，也客客气气的。 　　不过有些人，就不那么聪明了。 　　这天石振去参加一个会议，就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一个劲儿地跟他套近乎。 　　他一开始，倒也没空靠近石振，但吃饭的时候……他端了一杯酒，几次三番要给石振敬酒。 　　石振不爱参加饭局，但有时候这种场合，他不得不出现。 　　不过他很早就宣扬出自己不喝酒的事情，一直喝开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偶尔饭局的时候遇到新认识的，那些认识石振的人，还会跟他们说石振不喝酒的事情。 　　可是，虽然不喝酒，但石振还是会拿着白开水，跟人敬酒的。 　　这个年轻男子，端了白酒来跟石振这个喝白开水的人敬酒，敬完还一口闷，说话也黏黏糊糊的，对他夸个不停。 　　石振一开始压根没注意到他，这时候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石振没有喝自己手上的水。 　　他这样子，堪称冷淡，这人却一点不在意，一个劲儿地对他说仰慕。 　　石振干脆去跟别人说话了，不再搭理对方。 　　那年轻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道：“石总，我在J大读建筑系，你的公司，一直都是我努力的目标。” 　　石振只当没听见，这里人挺多的，他也没必要搭理所有的小角色。 　　这个年轻人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来。 　　旁边一个挺着个圆溜溜的肚子的中年男人对石振道：“石总，你这就有点不解风情了，人家小孟仰慕你，你理都不理。” 　　石振道：“我不认识他。” 　　“聊聊不就认识了？”这中年人道，“小孟可是大学生，他叔叔还是昌辉的孟总……这次也是他缠着他叔叔，他叔叔才把他带来的。” 　　石振眉头一皱，看向远处，就见隔壁桌，昌辉的孟总朝着他笑笑。 　　石振道：“我跟孟总也不熟。” 　　那小孟道：“石总，我知道你的事情，一直很喜欢你，才来跟你说话……你也不用这样吧？” 　　石振分明是要跟他们撇清关系。 　　石振懒得跟他们说话，直接不理人了。 　　那小孟有些气，但也没说什么，倒是那中年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说个不停：“石总，你用得着这样么？你家那位年纪也不小了吧？你就不想找个鲜嫩的？小孟这模样，就算我喜欢女人，看了也喜欢。” 　　这个小孟，长得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关白羽，但架不住他会打扮，整个人看着就妖艳。 　　石振这时候才看向那个中年人：“李总，慎言。” 　　“什么慎言啊……石总，你做事不是一直很果断，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么？怎么还被你那个情弟弟管着？”这中年人道。 　　今天这里吃饭的人很多，有好些是新来的，对石振和关白羽的事情，也一知半解。 　　他们只隐约知道，石振有个男性情人，被他养在公司里。 　　以己度人，他们觉得男人都会想偷腥，再不济开开玩笑也没什么……又有人道：“对啊石总，你对你家那个，太好了，不就是个靠着你吃饭的男人么……” 　　石振猛地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再见！” 　　在场的人里，石振算是地位比较高的，见石振生气，那李总和另一个说话的人都有点尴尬，又觉得石振过分——不就是开个玩笑，何必这么生气？ 　　这时候，石振突然又看向他们：“对了，你们想多了，我的爱人可不靠我吃饭，他比我有钱。” 　　石振这话真没骗人。 　　关白羽身上日常没钱，但他拥有的那些股份的市值，却非常惊人，总价值跟白石建设不相上下。 　　前几年……关白羽可是在他的指点下，买了国外一些大公司的股票的。 　　最重要的是……白石建设，也有关白羽的股份。 　　石振说完就走，这种人……他今后不想再搭理。 　　那李总等石振走了，忍不住道：“石总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像这个李总一样想的人，还有不少。 　　他们不就是说了说石振那个情人么？用得着这样？ 　　然而这时候，有人嗤笑了一声。 　　梁秦轩在隔壁桌坐着。 　　他毕业后，就接管了华光文具，这次长溪市一群人聚会，他也来了。 　　梁秦轩往后一靠，坐在座位上：“你说他心尖尖上的人，还想让他给你面子？” 　　这李总讪笑道：“我也不知道石总那么在乎他那个情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到处得罪人……你嘴里石振的情人，是华光的创始人之一。”梁秦轩道。 　　这李总一愣。华光现在可是全国有名的文具品牌…… 　　旁边又有人道：“老李，你之前不是说你儿子喜欢玩游戏？那游戏就是人家公司做出来的。” 　　“是啊，最近有点名气的那些个互联网公司，哪个他没掺和一脚。”又有人道。 　　“这算啥啊，人家的身份也了不得啊……家里有院士呢……J大算什么，他当初是J市高考状元。”有年纪大的人道：“那会儿，石振见了我们，就不停地跟我们说他的事情。” 　　“人家就是懒得搭理我们，想跟他认识，都没处认识……不过跟石振关系好的话，找石振搭桥，倒也能跟他说上话。”有人唏嘘。 　　关白羽的事情，他们一开始，确实不清楚。 　　但时间长了，慢慢的就知道了。 　　主要是……这种人多的场合，石振不会多说什么，人少的时候……石振整天炫耀他表弟。 　　不，不是表弟，那就是个他们随便编出来的名头…… 　　石振那是，有空就炫耀他情弟弟。 　　他们都知道，石振对关白羽有多重视，也就这些跟石振接触不多的，敢乱说话……以后他们要远着点这些人了。 第188章 关白羽重生（1） 　　窗外传来摩托车摁喇叭的声音，关白羽一个哆嗦，捂着头从睡梦里醒来。 　　他的脑袋隐隐作痛，还有些想吐。 　　昨晚上他又失眠。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到三点多，才总算睡着，一大早又被吵醒。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一开始编制的结果没出来，他难以安下心，现在则是……外面有一些他和石振的流言。 　　稍有不慎，他多年努力，就会毁于一旦。 　　这种事情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了，但依然让他恶心。 　　还有就是……他一直恨着的孙家，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最近脾气特别差，总想发火，但他身边除了石振，又没有别人，他也不想跟石振发火。 　　石振很忙，他正在对付那个邵百通，就要成功了，这种时候他跟石振发火，这不是打扰人家吗？ 　　他可以先冷静一下…… 　　他这些日子，都不敢和石振说太多话，就怕自己跟个炸药似的，一点就炸。 　　他在石振面前一直很温柔，他不想露出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 　　关白羽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最近大概是身体难受，他什么都不想吃，也就只有少数重口味的东西吃得下去，但也吃不了太多。 　　躺着躺着，关白羽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一个美梦。 　　梦里，石振在他初三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然后就一直照顾他…… 　　这梦也太假了，石振压根不是这样的人！ 　　别的不说，石振没那么爱干净。 　　还有他哪里有什么表哥？这人就是骗人的！ 　　肯定是看上他了！ 　　然而……石振一直是正人君子，倒是梦里的他，整天想着勾搭石振。 　　还没勾搭上！ 　　关白羽觉得梦里的自己有点没用。 　　如果是他，才不会出于愧疚，就不对石振下手。 　　他会想尽办法，把石振牢牢抓住，让石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好在，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等等……石振是重生的？ 　　他和石振出去吃饭，然后会被撞？ 　　关白羽懵了，猛然惊醒，与此同时……他想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了。 　　他死了。 　　就在今天，石振会提早回来，然后要带他出去吃饭。 　　然而他们刚出去，就有车子要撞他们。 　　石振把他推开了，但石振自己会被撞到，他就又推了石振一下。 　　然后就是剧痛，还有石振不停喊他的声音。 　　这一切无比清晰，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而现在……距离他死亡，不到12个小时。 　　他该不会憋太久，把脑子憋坏了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想到以前他们村里，有个精神病患者整天幻想出一堆事情，并把那事情当真……关白羽就傻了。 　　他该不会……也患了精神病吧？ 　　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他甚至觉得梦里的事情是真的。 　　这……要怎么办？ 　　关白羽有些颓然，又回床上躺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突然传来开门声。 　　关白羽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石振回来了，石振会带着切好的菠萝回来，然后开开心心地跟他说邵百通完了…… 　　等等，这是他臆想出来的，他还当真了？ 　　可是死的时候那么疼……真是他想出来的。 　　关白羽这么想着，起身往外走，然后就见石振拎着一个切好的菠萝进了门，看到他就道：“小羽！邵百通他完了！他完了！” 　　完全一模一样！ 　　石振的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 　　石振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他按理是不知道石振穿了这个的！ 　　接下来他会笑笑，然后问石振要不要庆祝一下。 　　关白羽勉强笑了一下，问：“那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 　　石振道：“要啊，附近新开了一家店……” 　　石振说着什么，但关白羽脑海里“嗡嗡”作响，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重生了。 　　而现在距离他死亡，也就一小时。 　　接下来石振会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要带他出去吃饭…… 　　关白羽没说话。 　　石振满心欢喜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但还是道：“我去洗个澡，我们今天出去吃吧……” 　　“我不去！”关白羽想也不想就道。 　　他有点想骂人。 　　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他倒不是为了自己接下来会死生气，而是……梦里的事情，他觉得是真的。 　　他死了，然后石振……便宜了另一个他，凭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他本来就憋了不知道多少怒火！ 　　“你……”石振不太高兴地看着关白羽。 　　他做成了一件大事，多开心啊！就想着要跟关白羽分享。 　　关白羽倒好，连跟他出去吃个饭都不愿意。 　　关白羽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也……越来越嫌弃他了。 　　石振是个暴脾气，这会儿就想发火，但他到底没发。 　　关白羽本来就在嫌弃他了，要是他再发火……不就如了关白羽的意？ 　　虽然他想过要分手，然后放了关白羽，但还是不想这么快，想要再等等。 　　反正关白羽不提，他就当……不知道吧。 　　石振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那我自己去。” 　　终于报仇雪恨，他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一场，醉一场。 　　但在家里肯定不行……关白羽最近别说做饭，连买菜都不买了，他晚上回家饿了想找点东西吃，都找不到。 　　想了想，石振又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 　　“你也不许去！”关白羽道。 　　关白羽冷着脸，石振也不高兴了：“凭什么啊，你不出去吃，还不让我出去……” 　　出去就要被撞死了！ 　　关白羽看着满头汗的石振，气不打一处来。 　　石振今年二十八。 　　梦里的石振保养的特别好，不抽烟不喝酒，这个年纪的时候，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个石振呢？ 　　这人抽烟喝酒一样不落，身上小毛病有不少，还发胖！ 　　再这么下去，他的肺，他的肝，就要坏了！ 　　最重要的是……梦里那个重生的石振，都没活到二十年后！ 　　他竟然这么短命！ 　　“我说不许出去，就不许出去！”关白羽道。 　　“我凭什么听你的？”石振道。 　　关白羽一直有些……多思多想。 　　他知道石振喜欢他，但他不敢肯定，石振会一直喜欢他。所以他总是很用心地揣摩石振的心思，还会给石振说外面的人可能有脏病之类的事情，恐吓石振。 　　也就是石振喜欢男人，身边这样的男人又少，不然……他觉得他会整天盯着石振不放。 　　他就是这样的人。 　　要是以前石振说这种话，他估计就软了，说不定还会撒娇闹一闹。 　　但现在他在气头上。 　　关白羽道：“凭我是你男人！” 　　石振原本很不高兴，毕竟关白羽又给他甩脸色，但听关白羽这么说……他脸有点热：“你……” 　　关白羽道：“不管怎么样！今天不许你出门！” 　　石振这时候才回过神：“这不行，晚上我还有点事情……” 　　“你又有什么事情？你事情怎么这么多？”关白羽道。 　　石振刚才因为关白羽的那句话，有点面红耳热，但关白羽一副跟平常截然不同的咄咄逼人的样子，又让他清醒过来。 　　关白羽是不是在找茬跟他吵架，想跟他分手？ 　　“我事情哪里多了，倒是你，最近都不愿意理我！”石振道。 　　“你自己那么晚回来，还想我怎么理你？” 　　“以前我晚回来，你都会给我准备点吃的，也不会嫌弃我，都不跟我一起睡！” 　　“谁让你打呼噜，跟你睡谁睡得着！” 　　“从来没人说我打呼噜，也就只有你！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想跟我分手？”石振终于没忍住道。 　　“你还敢说分手，你休想分手！”关白羽拿起旁边沙发上的抱枕砸向石振：“就算我死了，我也缠着你，你别想分手！” 　　说到“死”，关白羽终于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捂着脸哭起来。 　　他仿佛是要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哭走。 　　石振顿时懵了。 　　关白羽这会儿，倒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你这个王八蛋！天天喝得醉醺醺，你的胃你的肝你不要了啊！” 　　“你还打呼噜！我天天睡不着，难受地头疼，你还打呼噜，你还不认！” 　　“我天天想把你踹醒！要不是看你太累，我一天踹你七八回！” 　　“我好不容易考上编制，你那个妹妹还在外面说我坏话，气死我了！” 　　“我昨晚上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今天白天一口饭都没吃，你还不听我的！” 　　…… 　　关白羽现在不想干别的，就想跟石振吵架。 　　吵起来之后，他还有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看梦里的情况，就知道石振有多喜欢他了！ 　　“你还敢说分手！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去找个年轻的？你休想！你这个整天精虫上脑的狗男人！” 　　石振都傻眼了。 　　关白羽从来没有跟他吵过架，尤其还是……坐在地上哭着吵。 　　然后他抓住了关键点：“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说了不许你出去！”关白羽大吼了一声。 　　石振：“……那我……给你做点？” 　　“你有病啊！我在跟你吵架！”关白羽又擦了一下眼泪。 　　石振原先其实也想跟关白羽吵架，毕竟他最近，攒了一肚子怒火。 　　别的不说，关白羽可能看不上他，要跟他分手这件事，他就觉得难以接受。 　　但现在关白羽做鬼都不放过他了……那不就没事了么？ 　　他不想吵了啊！ 　　而且关白羽都哭成这样了，他打呼噜多半是真的，现在石振特别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打呼噜，别人都说我不打……”他以前在工地睡觉，没人说过他打呼噜。 　　“以前不打不代表现在不打，你倒好倒头就睡，我天天睡不着！”关白羽捡起旁边的抱枕，去抽石振的腿。 　　石振蹲下身体：“你别生气，要打尽管打……别用枕头啊，又不疼。”关白羽真要打，找个遥控器也比枕头好使啊！ 　　关白羽又给他一抱枕：“王八蛋，打伤了你赔啊！” 　　石振：“……” 　　重生的事情，关白羽不想说。 　　石振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难受……这事儿他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现在的话…… 　　关白羽又哭起来：“我难受死了，原来我是被我奶奶买回去的，根本不是孙家人。” 　　“我去考试，你知道多难么？人家都有关系！” 　　“我好难受，我天天睡不着，头痛，吃不下东西。” 　　……关白羽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他从小到大，在自己有记忆之后，从未这样哭闹过。 　　毕竟没人疼他。 　　但现在，他就是想哭。 　　石振在最初的手足无措之后，终于回过神，开始哄人：“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他抱着关白羽，关白羽就靠着他哭：“你天天那么晚回来，你不知道你不回来，我会担心的吗？我睡不着！” 　　石振道：“我以后一定早回来。” 　　“烟有什么好抽的？你抽那么多烟！” 　　“我以后一定戒烟。” 　　“你还喝酒！明明酒量就那么点，你还喝酒！” 　　“我……我以后不喝了。” 　　“你就知道哄我！” 　　“我不哄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 　　石婷小时候，都是石振哄的，他也知道，小孩子有时候……越是哄，他们越是哭。 　　但是……他也舍不得不哄啊！ 　　关白羽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现在哭成这样，受了多大的委屈……哪怕要他哄一晚上，他也认了。 　　其实，他现在挺开心的。 　　关白羽又哭又闹的，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他还以为关白羽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呢，现在看看……显然不是。 　　他其实巴不得关白羽多骂他几句，再打几下，打是亲骂是爱么！ 　　石振今天本就高兴，现在更是开心地不行，见关白羽哭得眼睛都红了，他没忍住就去亲他。 　　关白羽又道：“你这个色狼！” 　　“对对，我是色狼！”石振现在啥都认。 　　谁让关白羽一边喊他色狼，一边还往他怀里钻。 　　关白羽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还嫌弃他：“你身上都是汗味，难闻死了。” 　　“我马上去洗澡……” 　　“你是不是不想抱着我了！”关白羽道。 　　石振：“……” 　　关白羽又道：“你抱着我洗澡！” 　　邵百通还在外面呢，关白羽现在都不想石振离开他的视线！ 　　石振喜出望外。 　　这段时间关白羽心情不好，他都不知道素了多久了。 　　他抱着关白羽从地上起来，这一抱，就发现关白羽，是真的瘦了很多。 　　他突然想到，关白羽还没吃饭。 　　洗澡算什么？吃饭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对石振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饿肚子了！ 　　“你等等，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吃了再洗澡。”石振把关白羽放在沙发上，就去找吃的。 　　这段时间他忙，关白羽又不往家里买菜，他家都没什么吃的，好在有他全段时间因为半夜回家饿了没东西吃，所以买回家的泡面饼干火腿肠卤蛋啥的。 　　关白羽还在呜呜哭着，突然道：“我要吃辣的。” 　　石振本想拿红烧牛肉味，听关白羽这么一说，就拿了一包辣的，想了想，他又拿了两包不辣的。 　　他把三包面一起煮，调料也一起放，又切进去三个火腿肠，拆了三个卤蛋，最后分出三分之一，给关白羽。 　　剩下就是他的了，他也饿了。 　　关白羽一直呜呜哭着，等石振把面做好，他才坐在桌前吃，吃了一口就道：“你糊弄我！这个不辣！”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别吃太辣的……”石振道。 　　“再辣有五十几度烧酒辣？”关白羽道。 　　石振低头吃泡面。 　　他回家之前，已经想好今天晚上要吃大餐了，结果最后就吃了两包泡面。 　　但他挺高兴的。 　　关白羽又道：“我才一个蛋，你有两个！” 　　石振是怕他吃不下，才给他一个的，当下道：“我再去给你拆一个。” 　　“我吃不下！而且我只想吃蛋黄。”关白羽又道。 　　关白羽煮鸡蛋爱吃蛋黄，还喜欢口感差不多的鸡肝啥的……石振吃了蛋白，连忙把蛋黄给关白羽。 　　他其实更喜欢吃入味的蛋白……干巴巴的蛋黄有啥好吃的？ 　　关白羽终于不说什么了，一边抽噎，一边吃。 　　石振看着他，觉得自己心里软软的。 　　这样的关白羽，真的太可爱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想到等吃完饭，还要一起去洗澡……石振不自觉地加快了吃泡面的速度。 　　剩下那颗完整的卤蛋，他甚至一口就吃了。 　　然后关白羽又哭了：“吃饭要细嚼慢咽不知道么？你吃那么快，伤胃！” 　　石振：“……”这种时候，他着急啊！ 第189章 关白羽重生（2） 　　关白羽一边哭，一边吃，大概花了半小时，才把一碗泡面吃完。 　　石振这时候，都已经在旁边等了二十分钟。 　　他确实吃的太快了一点…… 　　等关白羽吃完，石振才道：“我们一起去洗澡。” 　　关白羽吃完之后有点累。 　　他现在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 　　但他不想离开石振。 　　握着石振的手，关白羽有些木愣愣的，也乖乖地跟着石振，进了浴室。 　　这房子是租的，浴室里没有浴缸，只有一个淋浴房，两个大男人进去，就有点挤了。 　　关白羽干脆靠在了石振身上，整个人有点迷迷糊糊的：“你晚上不能出去，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出去……邵百通指不定在外面埋伏着，就为了弄死你。” 　　石振微微一愣。 　　之前关白羽不让他出去，他一直以为是关白羽心情不好的缘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关白羽说来说去，还是担心他。 　　他之前真的太不应该了，竟然觉得关白羽不喜欢他，还怀疑关白羽想要始乱终弃。 　　石振抱着关白羽，亲上去…… 　　然后被关白羽推开了：“你答不答应！” 　　“我晚上绝对不出去。”石振道。 　　关白羽又道：“你别亲我……我累！”他说完，又靠到石振身上。 　　他其实很久以前，就会失眠。 　　哪怕很累了，睡前想这个想那个的，就会睡不着。 　　跟石振在一起，睡在石振身边，其实他会好很多。 　　石振不动了，哪怕他内心蠢蠢欲动。 　　关白羽看起来，是真的很累。 　　他自己一直都是倒下就睡的，没有睡不着过，但他知道，失眠不好受。 　　他都不知道，关白羽也失眠。 　　他以前对关白羽，关心太少了。 　　还有……关白羽说他是被拐卖的？ 　　之前关白羽哭闹，透露了很多信息，搞得石振这会儿，心有点乱。 　　他对关白羽的了解，也太少了。 　　关白羽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趴在石振身上，石振简单冲洗了一下，打肥皂洗了自己的咯吱窝，就关了水，用浴巾把关白羽包起来，把他抱到床上。 　　关白羽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石振躺在他身边，一阵困意袭来，也有点想睡觉。 　　但想到自己睡觉打呼噜，他又没有睡，而是躺在关白羽身边，陪着关白羽。 　　关白羽虽然睡了，但明显睡得并不安稳，一副随时会醒的样子，甚至于……会睁开眼睛看他，时不时道：“别走。” 　　说着说着，关白羽还会哭。 　　石振心里酸涩不已，干脆拿出自己以前哄石婷的架势，一边隔着毛巾被轻拍关白羽的背，一边唱：“我家小羽睡觉吧，睡觉吧……” 　　关白羽确实很困，连睁眼都觉得困难。 　　但他又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没有真的睡着。 　　就是这种感觉，让他特别难受。 　　一直到石振开始拍他，还用石振老家那边的方言哄他睡觉，他才迷迷糊糊的，想要睡…… 　　但就在他刚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关白羽猛地被惊醒，又觉得火气往上冒。 　　他自己也知道这时候发火没道理，但他就是有点火…… 　　一把推开石振，关白羽哭起来。 　　响的是石振的手机，石振下床去拿了之前放在厕所洗漱台上的手机，挂了电话回来，就见关白羽在哭。 　　石振伸手去抱他：“小羽，我手机静音，你继续睡。” 　　他的一只手往关白羽胳膊下面伸。 　　他喜欢这样子，把关白羽抱在怀里。 　　但关白羽不让他的手过来：“你的胳膊太硬太粗，搁我脖子下面难受！” 　　他喜欢被石振抱着，但真的要睡觉，是受不了自己脑袋下面，或者脖子下面，搁那么大一个胳膊的。 　　以前他都是等石振睡了，然后把石振的胳膊拿掉，然后抱着石振的胳膊睡。 　　石振只能停手。 　　然后关白羽就靠到他身边，抱住他，把腿架到他身上，准备睡觉。 　　石振见他不动了，才有空去看手机。 　　刚才的电话，是他手底下的人打来的。 　　石振把手机静音，发短信问他：“什么事？” 　　工地上，某个男人看着短信，有点傻眼。 　　石振怎么突然不接电话，改成了发短信？ 　　他认识字，但是这手机打字太难了，他不太会…… 　　他只能捧着个手机，去找石星朝。 　　石星朝会打字。 　　石振原本打算跟关白羽一起吃过饭，就来找石星朝，一起庆贺。 　　石星朝对邵百通这个害死了自己哥哥的人，也是恨的不行的。 　　石振还打算去见一下已经被接来长溪市的大伯大伯母，之前他总觉得无颜面对他们，现在……他心头的大石，总算搬开了。 　　不过现在，石振去不了了。 　　他发短信说了这件事。 　　想了想，石振又发短信：“邵百通可能会想要报复我们，你们想办法找到他。” 　　他之前太开心，没顾上这个，现在……是该快点把邵百通找到。 　　石星朝回了个短信，放下手机骂了几句：“那老狗还敢报复？揍他丫的！” 　　石振既然不来……石星朝大晚上，带着一群老乡，就去找邵百通了。 　　石振发完短信，又去看躺在自己咯吱窝下面的关白羽。 　　大概是之前哭多了的缘故，关白羽的鼻子不太畅通，呼吸的时候会带出小小的鼻音，听起来可爱极了。 　　石振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心里，也冒出许多念头来。 　　比如把关白羽锁在身边，永远不放开。 　　石振一直不敢动，就怕又把关白羽吵醒了，值得庆幸的是，关白羽一直没醒。 　　到晚上十点左右，石振终于没忍住，睡着了。 　　关白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的眼睛很酸涩，有些难受，但他最不能接受的，还是石振不在…… 　　他光着脚冲出去，就见厨房里，石振正在做饭。 　　旁边还堆了很多菜。 　　石振出去过了！ 　　“小羽你醒了？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不穿鞋！”石振看到关白羽，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关白羽冲了过来，一口咬在他脸上：“我不是让你别出去吗？谁让你出去的？” 　　关白羽昨天一直让自己不要出去，还说了好几次邵百通…… 　　石振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最后道：“小羽，你不用担心邵百通，石星朝昨晚上找到他了，把他送去了警察局……这个瘪三，竟然真的躲在外面，想撞我……” 　　石振一大早起来，看到手机里很多未接电话，跟石星朝通话之后，才知道这件事，被吓了一跳。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邵百通身上很多事情，把他送警察局之后，他就很难出来了。 　　等以后……邵百通也没胆子做这种事情了。 　　昨晚上，邵百通也是一时热血上头，才这么疯狂，但等冷静下来……谁不想活呢？ 　　而且邵百通也有家里人。 　　石振弄清楚这件事之后，就检查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这一检查，他就发现自己家里，一样新鲜蔬菜都没有。 　　关白羽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吃了个啥！ 　　石振心里生气，然后去买了不少菜回来，打算做了给关白羽吃。 　　关白羽坐在餐桌前，没想到自己的生死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他昨天真的是有点不清醒，忘了石振手底下，有不少人了。 　　石振手底下那些人，虽然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但到底是石振的老乡，一般情况下，还是听石振的话的。 　　“我炒了两个菜，你醒了，我就去下面条。”石振道。 　　关白羽看了看桌上的菜，特别有石振的特色。 　　石振炒菜，就喜欢放很多油，然后下肉片炒一炒，再把蔬菜放进去炒熟…… 　　所有的蔬菜，他都喜欢这么做。 　　至于肉……他基本上只做五花肉和鸡肉，都是用高压锅，放水，煮熟完事。 　　这些年他们在一起，石振也会下厨，反正来来回回就这些。 　　压根没有梦里的他那么多花样！ 　　果不其然，石振往锅里下了一把面条之后，就开始给高压锅放气，放完气……他从里面拿出一条煮熟的五花肉。 　　石振三两下切开，又倒了点生抽。 　　他们这里把生抽叫做“鲜酱油”，都觉得它的味道特别好。 　　石振自从尝过这酱油，就喜欢的不得了。 　　面条已经煮好了，石振挖了一块猪油放进去，又倒进去一些生抽，拌了拌，递了一碗给关白羽：“我忘记买葱了……” 　　关白羽接了面条，慢慢吃。 　　对了石振煮面条，多半是煮酱油猪油拌面，撒点葱花的那种…… 　　石振很快就上桌了，坐在关白羽对面，然后夹了一块五花肉，沾点酱油，对着肥肉一口舀下去……上面瘦肉夹着点肥肉的，就放关白羽碗里，给关白羽吃。 　　关白羽能吃肥肉，但不是很喜欢，吃不多。 　　关白羽又道：“你以后少吃点肥肉！” 　　关白羽昨天哭了一场，眼睛现在还红着，小脸则特别白，他凶巴巴地说话……但石振看了只想亲亲他。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关白羽不好接近呢？ 　　明明关白羽特别好接近！ 　　这些日子关白羽冷淡他，也全都是误会！ 　　石振道：“小羽你放心，你那个编制……我去找找关系，一定没问题的，你家里人我也会去帮你找……”他昨晚上，就想着要把关白羽遇到的事情，全都解决，这样关白羽就不难受了。 　　关白羽抬头看向石振。 　　这会儿的石振，没有梦里的石振那么好看。 　　也没有梦里的石振那么体贴。 　　他像杂草一样，野蛮生长，这会儿下巴上还冒着胡茬。 　　但这是他的石振。 　　关白羽冲他笑起来：“哥，你对我真好，我最爱你了。” 　　以前，不管是他还是石振，都不会说这些表白的话，但梦里的他……很会说。 　　石振呆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关白羽，四下里乱看，说：“你……你说啥呢……怎么说这种话……被人听到了多不好……那个，那个，过几天我能收到一笔钱，我去给你买套房？” 第190章 关白羽重生（3） 　　石振早就有给关白羽买个房子的打算。 　　但他手上钱不多。 　　早些年，他一直在接工程，但都是给别人干活的，辛苦不说，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捧着对方，让对方快点把工程款给他。 　　这生意，做的跟做孙子似的。 　　他倒是想自己整个接工程，但他不懂，他一开始连要注册公司都不知道，就是带了一群人，今天给这家干，明天给那家干。 　　上个活儿快干完的时候，要是没接到下个活儿……他就着急地不行，只能到处跑，到处请人吃饭，想办法接下个活儿。 　　他的酒量就是这么一点点练出来的。 　　也就是这两年，他的状况才好转，注册了公司，弄到了贷款和投资，还从邵百通那里抢到了工程，买了一些地。 　　但也因为这样，他背了一屁股债，手头反而比前几年更紧。 　　那时候他还能在安山镇给父母买房子，这两年却实在没啥钱。 　　好在现在到处在搞建设，来钱也快，他过几天收到钱之后，是可以给关白羽买个房子的。 　　长溪市最近开盘的那个电梯楼盘，就非常好，他早就看中了。 　　不过他本来是想着，关白羽要分手的话，给他买个房子，好聚好散的，现在……他就想着到时候他们要怎么住了。 　　关白羽道：“是应该买个房子，一直租房子也不是事儿……你手上有多少钱？” 　　石振道：“我到时候收了钱，扣掉工资和要还的贷款，还能有五十万。那个小区的房子三四千一平方，能买个一百多平的。” 　　98年之前，因为没有取笑单位福利分房，很多人是不敢买房的，就怕买了之后，单位不分了。 　　但后来没有福利分房了，大家就开始疯狂买房。 　　这几年长溪市的房价一直在涨，这也是他们赚得多的原因之一。 　　关白羽想了想道：“到时候我们贷款，买三套。” 　　“啥？”石振有点懵，他们就两个人，买三套干啥？而且那是要还贷款的，这…… 　　关白羽又道：“我手上还有点钱，贷款的话多贷几年，要还的就不多了。” 　　石振这人，出手特别大方。 　　尤其是在他家里人，老跟他要钱的情况下。 　　石振平常就给他生活费，一开始是一个月两千，现在一个月四千。 　　但是如果他家里人跟他要钱了……他想起来，怕他钱不够花，就会顺道再给他一点。 　　所以之前石振资金链出问题，他能拿出钱来。 　　后来那钱石振还他了，他又攒了点，如今手上有十五万的样子。 　　其实石振不说，他也打算去买房了，石振说了……那就多买几套。 　　梦里的石振一直说房价会涨。 　　“我觉得房价会涨，想多买几套。”关白羽红着眼睛看石振。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石振一口答应：“行行行，那就多买几套！” 　　买三套的话，贷款会有点多，到时候关白羽要是还不过来……他总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他刚买的地，还能去抵押贷款。 　　关白羽见石振答应，就笑起来。 　　石振顿时有点心猿意马，又想起来关白羽之前说的话：“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影响不好……” 　　“那你喜欢吗？”关白羽看向石振。 　　“咳咳……”石振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说了。”关白羽道。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在外面你别说……你不是要当老师吗？多不好。”石振道。 　　赵冬娟在外面跟别人说他和关白羽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行，那我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关白羽道。 　　石振点头：“对，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可以说的。” 　　“哥，我最爱你了……那你爱我么。”关白羽又道。 　　他以前没想过问这个，他生活中，没人会说爱不爱的。 　　但梦里见人家恩恩爱爱的，他就有点想说。 　　主要是……石振听了有点扭扭捏捏的，让他想要调戏石振。 　　石振：“你……我……” 　　“你不爱我？”关白羽冷哼了一声，有些凶巴巴的。 　　石振道：“我要是不喜欢你，能跟你过日子么。” 　　他说完，都不抬头了，低着头呼啦啦吃面条。 　　“你说话的时候都不看我，是不是骗我的？”关白羽又问。他知道石振是不好意思，他就是想看石振不好意思的样子。 　　死了一次，他有点肆无忌惮了。 　　以前他绝不会这样跟石振说话。 　　结果石振还真抬头了：“你别整天东想西想的！” 　　关白羽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石振突然觉得怪怪的。 　　石振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吃完就要走，想了想，先三两下，把碗洗了，这才对关白羽道：“你在家好好休息，中午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嗯。”关白羽答应了，又道：“你别忘了，你答应我了，以后不抽烟不喝酒。” 　　石振：“……行吧……” 　　“你要是再抽烟喝酒，把身体搞坏了……以后你四五十岁老得不成样子，我看着还年轻……走出去别人以为你是我爸怎么办？说不定还会有别人喜欢我……” 　　“草！”石振没忍住骂了一句：“我揍他丫的！” 　　“你注意点！”关白羽又道，摸了摸石振的脸。 　　他跟石振差两岁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两个站一起，瞧着石振也就比他稍微大点。 　　但现在六年过去，石振满了二十八，因为干工程总是在阳光下暴晒，还抽烟喝酒，看着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不一样。 　　他这几年对自己的外貌很关注，又长时间待在家里，几乎不晒太阳，看起来比石振要年轻很多。 　　要是石振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比他老很多。 　　以前，他都会顺着石振，甚至巴不得石振颜值下降，免得石振在外面招蜂引蝶。 　　但现在……他心里安定多了。 　　石振怒气冲冲地走了。 　　到了外面，回忆了一下……他也觉得有点不安。 　　他们工地上的人，一个比一个看着老。 　　相反，长溪市本地人，那些坐办公室的……看着一个比一个年轻。 　　他们工地上那些很早跟他干活，现在四十来岁的人，说他们五六十岁，肯定有人相信。 　　但他在长溪市看到的那些当官的呢？一个个白白净净，头发乌黑，四十几岁儿子都高中了，他还以为人家就三十来岁。 　　关白羽本就长得嫩，再好好保养。 　　他就是个大老粗，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关白羽会不会嫌弃他？ 　　石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想抽烟。 　　他们工地上挺忙的，他就会忍不住抽烟，一天下来至少抽一包，再加上他时不时要分烟什么的，他车里常年备着几条香烟。 　　但想到关白羽，他咬咬牙，忍了。 　　刚解决掉邵百通，石振这边要做的事情挺多的，主要他这人……习惯亲力亲为。 　　什么都一把抓抓习惯了，就放不开了。 　　到了工地上，石振忙活起来，期间少不得有人给他递烟。 　　石振收了烟，却没抽。 　　“石振，你怎么不抽？”递烟的人问。 　　“我打算戒烟。”石振道。 　　那人道：“戒烟做什么？我们男人，不抽烟不喝酒，活着也没意思。” 　　“最近老咳嗽，我就不抽了。”石振道。 　　那人还在念叨：“咳嗽跟抽烟又没啥关系，我家孩子一口烟不抽，不照样咳个不停？” 　　“你这货在家抽烟，给他吸二手烟，还有脸说！”石振道。 　　二手烟啥的，石振之前是听关白羽说的，关白羽让他不要在赵秋娟的孩子前面抽烟。 　　知道二手烟不好，他后来在关白羽面前也不抽了。烟瘾上来了，都是去楼道里，对着窗户抽，烟灰缸都摆楼道窗台上了。 　　当然他会这样，还有个原因……关白羽虽然嘴上没说，但他能感觉到，关白羽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汗味啥的。 　　那时候他去亲人，关白羽就会有点不情愿。 　　虽然他觉得关白羽太讲究，但也会注意一点。 　　到了中午，石振去买了点生馄饨，又买了点熟食，急急忙忙回家。 　　他怕他不在家，关白羽又不吃东西。 　　他到家的时候，关白羽果然还没吃，也没做饭，正趴在桌前，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吃东西了！”石振叫了一声。 　　关白羽正在整理自己从梦里得到的信息。 　　他慢悠悠地把笔记本盖上，出去吃东西。 　　石振给他买了卤鸡肝，还买了一只烧鸡和一些卤豆干，然后一个劲儿地让他多吃点。 　　至于蔬菜，石振早上炒的，还没吃完。 　　关白羽吃了馄饨，石振又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 　　关白羽问：“你公司……就这么忙的？” 　　“那是，我挣钱那么多，能不忙么？”石振有些得意。 　　按照梦里那个石振的说法……他颓废了很久，也没破产，甚至因为那些地升值，莫名其妙有了一大笔钱。 　　关白羽干脆道：“你晚上早点回来。” 　　“怎么了？”石振问。 　　关白羽面无表情：“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石振：“……行吧……”他做这生意，圈子里大家就会今天你请客，明天我请客的，饭局特别多。 　　石振以前为了对付邵百通，都是去参加的，就为了把人缘搞好。 　　不过现在邵百通已经出事了……少吃几顿也没什么。 　　就说自己吃坏了胃，不能吃好了。 　　他为了关白羽，牺牲大了！又是肺不好不能抽烟，又是胃不好不能吃饭局不能喝酒的。 　　下午，石振去工地，就见石星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石振问他。 　　石星朝道：“石振啊……你跟关白羽，怎么样了？” 　　之前赵冬娟跟人说石振和关白羽的事情，最先知道的，就是他们这些老乡。 　　他们都被惊呆了。 　　他们知道关白羽和石振一起住，还当石振是找了个人给他洗衣做饭，谁能想到，石振其实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呢？ 　　不过关白羽确实长得好。 　　但是……这不长久啊，而且现在关白羽都要当老师了……他估计也不会愿意在跟石振搅合在一起。 　　石振虽然有钱，但他们也知道，长溪市本地人，看不起他们。 　　“我们……挺好的啊！”石振道。 　　石星朝有点懵。 　　前段时间石振还不太高兴，说关白羽不爱搭理他，他们还劝他分手来着，这一眨眼，怎么又好了？ 　　石振又道：“他前段时间太累了，才脾气不好……你知道的，读书特别累！现在他已经好了，没事了……我也不能不要他……他……要哭的。” 　　石振这么说的时候，特别高兴。 　　石星朝想劝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石振又道：“我跟关白羽的事情，要是别人问，你都说是假的，没有这回事！赵冬娟就是嫌弃我给的钱不够，讹我呢！以后休想我再给她一分钱！” 　　赵冬娟爱占小便宜，石振一直没当回事。 　　主要是他身边，喜欢占小便宜的多了去了。 　　他们工地上就有不少想尽办法从他这里坑钱的。 　　赵冬娟这次嘴碎，也不能说大错，他们老家那些三姑六婆，哪个不嘴碎？ 　　总之不能算违法犯罪。 　　但她的做法，太膈应人了。 　　“我一直都跟人说这是假的。”石星朝道。 　　“那就好。”石振道。 　　最近老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来看自己，这点石振也是知道的，他就盼着这事儿，只在他们的圈子里传，没传到关白羽那边去。 　　另外……他打算去找找人，看能不能把关白羽的工作落实。 　　石振担心关白羽的工作的时候，关白羽本身，反而挺淡定的。 　　他把工作看得重要，主要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石振。 　　不过死过一次，做了个梦，他这种情绪反而淡了。 　　下午，关白羽打车，去了一趟警察局。 　　他把自己的信息在警察局登记了一下。 　　他总觉得梦里的是真的，但不敢确定，现在的话……他想看看，他梦里的父母，会不会来找他。 　　因为这个，他甚至把自己可能是人贩子从火车站抢来的这样的话，都说了。 　　登记过之后，关白羽又去看了看石振说的那个楼盘。 　　那个楼盘的房子，是真的不错，至少在现阶段的长溪市，是一等一的。 　　它每栋都是十来层的样子，每层三套房，配一个电梯……关白羽琢磨着，他们正好可以把一层全部买下。 　　当然车位也不能少，现在长溪市很多人家都没车，但以后有车的人家，肯定会越来越多。 　　看完房，关白羽就回了家，开始做饭。 　　石振早上煮的五花肉，还有中午买的熟食都没吃完，甚至晚上再吃一顿，都吃不完，他就只用电饭锅煮了米饭，又炒了个青菜。 　　就等石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