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八零后重生日常》 　　作者： 星洁 　　文案： 　　重回小时候，重新经历那个风起云涌的八、九十年代。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大人靠不住，那就自力更生。可是他小小年纪，能做些什么？ 　　发家致富从赚稿费开始，结果一不小心上了作家富豪榜。 　　顺手帮了个凶巴巴的大个子，对方就黏了上来，再也甩不掉。那就一起奋斗吧。 　　本想培养个四有新人，最后这家伙怎么就当了煤老板？ 　　李磊：“小玉，人家明明是总裁！” 　　重生八、九十年代，主攻美强，男神攻糙汉受，受追攻宠攻。 　　内容标签：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宁玉 ┃ 配角：李磊 ┃ 其它：主攻美强 　　一句话简介：主攻，男神攻糙汉受，受追攻宠攻 　　立意：美攻强受 第1章 重生 　　徐宁玉躺在儿童床上，有些呆滞地缓缓移动着目光，望着四周。 　　他明明记得，晚上自己和几名关系不错的同事出去庆祝，他刚成为华阳大学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被同事劝着喝了点酒，醒来竟发现周围完全变了样。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三四步就能走到头。一进门的墙边放着张红漆的木架床。木床的三面都竖着木框一样的东西，那是蚊帐架子，夏天挂蚊帐，平时可以搭衣服。 　　木架床的对面，靠墙放着同样是深红色的三扇门大衣柜，当中那扇柜门上还嵌着一块椭圆形的穿衣镜。衣柜旁的墙角，放着个一人多高四四方方胖墩墩的被橱，被橱顶上放着个花瓶，插着桃红色的塑料假花。 　　卧室的窗户边摆了张大课桌，桌面上垫着整块的玻璃。课桌旁有个竹编的五层架子，架子中间两层放满了书，其它几层都放着杂物。 　　这样的家具，这样的布置，徐宁玉已经十几年没有看到了，因为它们都是上个世纪流行的样式。 　　这里是徐宁玉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竟然回到了小时候的家。 　　他小时候住在淮水市安平县西桥镇西桥煤矿家属区。淮水市是华国中部地区有名的煤炭城市，城里十个人差不多有一半在煤矿工作，剩下一半是工人家属。 　　这时的煤炭供不应求，完全是卖方市场，够不上关系的都买不到。煤矿效益好，煤矿工人的工资比很多企业都高，福利更是好。不过煤矿归矿务局管理，和它所在的地区是平行关系。所以大部分矿区都围着高高的砖墙，把生活区都围在里面。矿区里面有卫生院、学校等等，简直是个独立于附近乡镇的小世界。 　　安平县西桥镇位于淮水市的最西边，位置偏，经济很不发达，大部分家庭一年半载的才能挣到百十块钱，还比不过西桥煤矿工人的一两个月的收入。 　　矿上为了解决职工住房问题，到目前为止盖了三个家属区，分别是东边的单身宿舍，西边的平房和家属楼。 　　徐宁玉家就在在家属楼。这里是一水的六层楼房，虽然还是筒子楼的样式，每层一条走廊，连着几家住户。但每一户基本是四五十平的两居室，除了厕所一层一个公用，每家都有客厅和厨房，还有自来水。 　　在商品房尚未出现的时代，这已经是令人羡慕的“豪宅”了。而且家属区是职工福利房，不需要花钱，只要工龄要达到一定年限，夫妻双方都有城市户口就能分到。 　　徐宁玉呆愣了很久，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小时候。 　　又过了许久，他的意识才逐渐回归，就感到身体被一床小棉被裹得紧紧的。徐宁玉很努力才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看着自己白胖胖的小手，又是一阵心绪翻涌。 　　“小弟，你醒了吗？”这时候，外面响起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 　　徐宁玉努力在被子里偏过头，看到了进来的是个大概八、九岁的女孩。女孩梳着麻花辫，穿着一身土气的花棉袄和棉裤，可是遮掩不住她秀美的五官，白皙的鹅蛋脸上大眼睛格外漂亮，说话声音也特别温柔。 　　看到她，徐宁玉又是一阵恍惚。虽然容貌变化这么大，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姐姐徐馨宁。 　　只是他记忆里的徐馨宁似乎永远被忧伤包围着。她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日子过得很辛苦，即使后来生活条件变好，脸上也总是带着忧愁和自卑，很少看她露出过这样轻松的笑容。 　　“都醒了呀，是不是饿了？我蒸了鸡蛋，喂你吃好不好？”徐馨宁柔声哄着徐宁玉，过来掀开他身上的棉被，又帮他套上厚厚的红色小棉袄，穿上小小的棉鞋。徐馨宁的动作很熟练，想来是做习惯了，麻利地帮徐宁玉扣好棉袄上的盘扣，就使了点力，把已经成了一个胖球的徐宁玉抱到地上，又拉住了他的小手。 　　徐宁玉颤颤巍巍地被拉到客厅，徐馨宁又用了些力气把他抱到了饭桌旁的靠背椅上。 　　徐宁玉挺着圆鼓鼓的身体，僵着脸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因为两只脚都挨不到地，椅子还没有扶手，他不敢乱动，生怕从椅子上摔下去。他第一次感觉，靠背椅竟然这样高。 　　徐宁玉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有多大。不过已经会走路了，坐得还算稳当，应该一岁多了。他环视四周，努力翻找记忆做着对比。 　　这时候的房子，客厅都设计得不大，和刚刚的卧室差不多面积。进门左手边靠墙放着个红木五斗橱，顶上是个罩了块红布的小电视机。右手边是个铁洗脸架，放了一个大红色的搪瓷洗脸盆。客厅当中一张四方的红木饭桌，饭桌旁靠墙放着台缝纫机，也同样罩着红布。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杂物，就差不多将客厅占满了。 　　稍微看了几眼，徐馨宁已经从厨房的蒸架上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羹。鸡蛋羹黄澄澄的，闻起来好香，徐宁玉的嘴巴里立马开始不争气地分泌口水。他抿了抿嘴，告诉自己，这是小孩子肚子饿时的正常反应。 　　徐馨宁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熟练地拿着弟弟专用的塑料小勺子，挖了半勺鸡蛋羹喂到徐宁玉嘴里。嫩嫩的鸡蛋羹完全不需要咀嚼，一口就滑到了肚子里。没用几口，徐宁玉就毫不费劲地吃了大半碗。 　　“小弟今天真乖。”徐馨宁摸摸徐宁玉的头，笑得非常温柔。 　　徐宁玉看看她，酝酿了一下，试着张口说话：“姐姐，也吃。”口齿不清地喷出两个词，嘴巴里不自觉地流出了口水，徐宁玉赶紧闭上嘴。实在太尴尬了。 　　“姐姐已经吃了面条。”徐馨宁笑了，起身去洗脸架上拿来一个拆了带子的白色棉纱口罩。这种口罩是煤矿工人的劳保用品，每个季度都会免费发放，还有手套、肥皂等，也是一种福利。很多会过日子的家庭，就会把多余的口罩拆开，当做抹布、笼布来用。 　　这个口罩是徐宁玉专用的口水布，徐馨宁给徐宁玉擦干净口水，又要继续喂他吃鸡蛋羹。可是徐宁玉一定要她吃，徐馨宁就重新拿了个白瓷勺子，挖了一勺吃了，笑着对徐宁玉说：“好了，我已经吃过啦，剩下的你要吃完啊。” 　　今天的小弟特别乖巧，让徐馨宁喜欢得不行。想到什么，她的心情有些低落，自言自语着，边喂饭边和徐宁玉小声说：“晚上爸爸就回来了，还要要带个阿姨回来，小弟，到时候你一定要乖乖的。” 　　徐宁玉又有些怔愣。没有想到，他竟然回到了父亲再婚这一天。具体的日期他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八五年年底。这时候他差不多两岁了，他的母亲去世也有一年多了。 　　他的母亲陈秀娟生下姐姐之后，很多年没有再怀孕。家里没儿子传宗接代，有个恶毒的称呼就是“绝户头”，出门都觉得抬不起头。尤其徐宁玉爷奶都是农村老头老太，最看重这个。 　　等到陈秀娟终于再次怀孕，国家却在前两年实行了计划生育，陈秀娟不得不辞了工作，躲去乡下徐宁玉的奶奶家生产。 　　生产后，她的身体一直没有调养好，又引发了别的病症，最终早早离开了人世。 　　徐宁玉的父亲徐建兵还要上班，一开始把他和姐姐送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每月给足了米面和生活费。结果徐馨宁在那里被奶奶和大伯娘当丫头一样使唤，徐宁玉也因为照顾不当，身上都起了疮，徐建兵一气之下将他们接了回来。 　　一个男人带两个孩子确实挺艰难，总请邻居帮忙也不是事，加上家里奶奶的压力，最终徐建兵还是答应了再婚，今天就是去乡下老家办事的。 　　这时候结婚很简单，不兴什么婚礼，彩礼嫁妆也基本没有。通常就是在家里摆上一桌，他父亲又是二婚，更不会张扬。只是那样的场合，徐馨宁姐弟出现很不合适，就被留在了家里。 　　想到父亲马上就要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徐宁玉就觉得一阵气闷。他不想见到这人。 　　他的继母王梅是个市侩的女人，当着父亲的面对他们姐弟客客气气，背后又是一个模样。虽然怕留下痕迹，王梅基本不会动手打人，但责骂是常有的。 　　等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越发地区别对待。 　　没有零花钱，没有玩具和新衣服，这些徐宁玉都可以不在乎，后来他靠着奖学金也过得很舒服。他和王梅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没有将王梅当做自己的母亲，并不会在意什么母爱。只是上辈子，徐馨宁的人生算是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这就让徐宁玉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人。 　　徐馨宁中学毕业，王梅有钱借给娘家，却说家里负担重，女孩子读书没用，非拦着不让徐馨宁继续读高中，家里因此吵了好几次。徐馨宁不愿意因为她引得家庭不和，主动说自己不想继续念书。 　　因为没有学历，徐馨宁一直找不到什么正式的工作，只能到处打工，直到她遇到了那个烂人。那个烂人粗俗不堪，仗着家里有点钱，一直缠着徐馨宁不放。不知道那人给了王梅什么好处，王梅在家里成天又劝又闹，最终还是说动徐馨宁嫁了过去。 　　当时徐宁玉还在念初中，什么都做不了主，这件事成了他心里最大的遗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重新再活一次。但这回，他一定会护着姐姐。 第2章 见面 　　徐宁玉仰起小脑袋看了徐馨宁一眼，徐馨宁忽然笑了，用手指戳了一下弟弟白嫩的小脸：“小弟真可爱。” 　　徐宁玉有些不自在。被个小姑娘捏脸，虽然是自己亲姐姐，还是让他浑身别扭。 　　好在徐馨宁一般还是很文静的，不会总是动手动脚。她喂徐宁玉吃完鸡蛋羹，就把弟弟抱回床上坐着，还在他身旁围了一圈棉被，防止小孩子胡乱爬从床上摔下来。 　　“小弟，你乖乖玩积木，姐姐去干活好不好？”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四方的木头盒子，放到徐宁玉面前，盒子里装满了涂着彩色油漆、做成方块、圆柱等形状的积木。积木是很高档的玩具了，徐家之前条件不错，也算宠小孩，舍得给孩子花钱买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 　　“好。”徐宁玉帮不上忙，也不会拖后腿，乖乖点头。徐馨宁就去了厨房，踩着板凳开始刷洗锅碗。才几岁的小姑娘，做起家务来已经有模有样，看得徐宁玉一阵心疼。 　　把灶台都擦干净，徐馨宁就端着一大盆脏衣服去了这一层正中间的公共卫生间。家属楼每一层中间有个公用的卫生间，外面水泥砌的洗手池安了两个自来水龙头，其中一个水龙头接了个皮管子连到地上，一层的住户都会去那边洗衣服。家里地方小，很容易弄得一地水。 　　徐宁玉望着面前的小木块出了会儿神，盘腿坐了一会儿，就往后一靠，呆呆地躺在了棉被上。他现在脑子很乱，满是各种纷杂的念头… 　　等他再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脱掉了棉袄棉裤，整个人被塞在暖和的被窝里。周围黑乎乎的，只从木门底下透出点亮光。 　　外面客厅里吵闹得厉害。家属楼的房子隔音效果非常差，徐宁玉清楚地听到有个女人在嚷嚷着：“弟妹，嫁给小徐你就擎等着享福吧。别的不说，他们技术员工资都比一般工人高十几块呢。”嗓门大得跟吵架似的，虽然她们真的只是在正常的聊天。 　　看来，父亲和继母已经回来了。 　　结婚不稀奇。再婚，娶的还是个农村姑娘，勉强算是个新闻。在这个缺少娱乐的年代，遇到件稀奇的事，大伙可不愿轻易离开。徐家红色的塑料果盘里装了浅浅的一层瓜子和喜糖，早都被吃完了，邻居们还一直在徐家闲聊，到饭点才散了。只是不少邻居回家后，那仿佛永远低不下去的嗓门仍旧能通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 　　徐宁玉听了会儿大伙的议论，艰难地推开棉被坐起来。门又被推开，屋里一下子亮了，一个男人走进来，坐到了床边，声音很温和：“小玉，吵到你了？” 　　徐宁玉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 　　这个年轻男人是他的父亲徐建兵。徐建兵今年刚三十岁，老家在距西桥镇四十多里的徐家店村。他是家里这一辈最有出息的，考上了淮水矿务局技校，在他们村也属于高学历人才。 　　技校毕业后，徐建兵被分配到西桥煤矿当技术员。加上他相貌英俊，五官端正，是这个年代很受欢迎的那种正派长相，在婚姻市场上很受欢迎。他是瘦高个，草绿色的军大衣穿在身上也不显得多么臃肿。 　　“一天没见到，不认识爸爸啦。”见儿子一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也不吱声，徐建兵笑着把小家伙从被窝里捞出来。 　　徐宁玉记忆里的父亲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他念高中后就一直住校，工作了更是一年才回来一次。就是这为数不多的见面中，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如今这样年轻开朗的父亲让徐宁玉有些不习惯。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含糊地喊了声“爸爸”，就让徐建兵露出一脸的笑容，欣喜地答应着：“哎，儿子真乖。” 　　一个年轻女人跟在徐建兵后面进来，也站到了床边，徐宁玉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虽然年轻了很多，这个长相确实是他的继母王梅。 　　王梅这时候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发胖，身材很苗条。当然这个时代胖人才少见。她穿了身崭新的红色缎面袄子，头发挽在脑后，露出一张瓜子脸，长相还算清秀。 　　徐宁玉仔细看了几眼，可惜他带着上辈子的情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长相刻薄可憎，干脆转过脸去不看她。 　　徐馨宁在收拾东西，最后才进来。见弟弟只穿了毛衣，她快步上前，拿起小棉袄给徐宁玉套上。他们这里属于我国中部偏北地区，这会儿天气还冷着，这么小的孩子可受不住冻。 　　王梅刚刚没有想到帮忙，这时候再过去会显得更刻意，她就没有动弹，笑道：“回来小玉睡着了，也没仔细看。名字像女孩，长得比女孩还漂亮。瞧这眼睛，真大。” 　　徐宁玉和徐馨宁的名字都是他们生母取的。他们的母亲毕业于淮水市师专，因为姥爷在西桥煤矿上班，就分配到了位于西桥煤矿的矿四十八中当老师。母亲喜欢《红楼梦》，有颗浪漫文艺的心，给子女取了这样略显文青的名字。当然了，这个年代的知识青年少有不爱好文艺的，朦胧诗在当下非常流行。 　　徐建兵明显不想提名字的事，对王梅说：“把带回来的菜热两样，也该吃饭了。” 　　王梅“哎”了一声，转头就去了厨房。徐馨宁比较细心，怕王梅对厨房陌生，小声和徐建兵说：“我去给阿姨帮忙。” 　　八五年的农村普遍还在用土灶，矿上条件不错的家庭已经用上了电饭锅、电炒锅之类的电器了。而且这时候都是火力发电，很多煤矿附近都会建有电厂，电厂需要烧煤，为了和煤矿搞好关系，矿上用电都不要钱。 　　没接触过电器的人当然用不习惯，王梅这会儿就站在厨房，对着电炒锅犯难，幸好徐馨宁很快跟了过来。 　　这么一个小女孩，倒是比自己懂得还多，把自己衬得越发跟个土包子似的。王梅撇撇嘴，心里有点泛酸：托生在城里就是不一样。等她把户口迁过来，她也是城里人了。想到这，王梅又抬起了脑袋。 　　徐建兵没有考虑过这些，他一天没见到儿子了，看着小家伙的胖脸就喜欢。把外面的军大衣脱了挂到衣柜里，他只穿着里面黑色的毛衣，就抱着徐宁玉来到了客厅。 　　“儿子，中午吃了什么？”徐建兵一边逗着徐宁玉说话：一边站到五斗橱前，把那台十六寸的彩色电视机打开，转到中央台看新闻。 　　徐宁玉现在没有人权，只能忍受着被随便抱来抱去。他说话还有点费力，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蒸、鸡蛋。”小奶音倒是挺清楚。 　　“早上一瓶牛奶都喝了，中午蒸了两个鸡蛋也都吃光了。”徐馨宁在厨房里补了一句，徐建兵满意地点头。不管哪个年代，家长都喜欢孩子能吃，吃得白白胖胖才好。 　　饭桌上很快摆上了一大盘红烧鸡，一碗四喜圆子。中午这顿喜酒，徐建兵交给他母亲小半个月的工资，二十多块钱，鸡鱼肉蛋都买得多多有余，摆了两桌也没吃完。他就捡了几样没动过的干净菜，用铝饭盒装了带回来。孩子留在家里一天，也没吃上席面，着实委屈了。 　　徐建兵先给徐宁玉夹了块鸡肉，放到他专用的塑料小碗里。土鸡肉本来就老，烧得又不太烂，徐宁玉咬了口鸡肉，发现自己根本咬不动，小脸皱成了一团。 　　“小弟吃不了。”徐馨宁给徐宁玉夹了一个四喜圆子，又用勺子帮他压碎了。 　　“再多长点牙就能吃肉了。”徐建兵也觉得自己粗心了，把徐宁玉吃不下的鸡肉夹到自己碗里。 　　徐宁玉拒绝了姐姐的喂食，自己握着塑料小勺，一点一点挖了圆子往嘴里送。硕大的肉丸子又软又香，很好消化，一个就够吃了。 　　徐建兵看他吃得香，很高兴，王梅也夸了一句：“小玉真聪明，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 　　“两个都是乖孩子。”徐建兵咳嗽一声。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感到很别扭，但又不得不说。他看着徐馨宁姐弟俩和王梅，互相介绍道：“这是王梅阿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要听她的话。”转头又对王梅说，“两个孩子以后也要麻烦你费心了。” 　　“哎，那是应该的。”王梅笑着应了。徐建兵虽然是二婚，还带了两个孩子，但他在矿上上班，又长得跟电视明星似的，还很斯文，王梅一眼就相中了他。虽然过来就要当两个孩子的后妈，但她已经二十五，能找到这样条件的已经是很走运了。 　　不过出嫁前，她娘反复教她，徐建兵前头老婆留下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己肚里出来的，有个表面情，不让徐建兵和旁人挑出毛病就行了。王梅觉得是这个理。 　　她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用筷子在装红烧鸡的盘子里翻来找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好一会儿，她夹了块鸡肉放到自己碗里，跟别的鸡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看得徐宁玉直想皱眉。以前年纪小，没有注意过，后来不在一起生活久了，都忘记了王梅有很多不好的习惯。 　　红烧鸡并不常吃，一家人吃得很香。吃完饭，王梅从徐馨宁手里抢过碗筷去厨房洗刷。徐馨宁就擦桌子、扫地。徐建兵是不干这种家务的，只抱着徐宁玉坐在一边看电视。 　　等她们忙完，徐建兵带着一家人在家属区里遛弯消食。 　　一路上，徐建兵都把徐宁玉顶在肩上。从重生以来徐宁玉都要仰头看人，这下视角一下子就高过了众人，忍不住感到有些愉悦。他的身体随着徐建兵的步伐晃晃悠悠，心情慢慢地又变得复杂起来。记忆里，他和父亲的关系只有疏离，这样温馨的场面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遛弯回来看了两集电视剧，才九点多，电视台竟然开始重播刚刚那两集电视。徐宁玉这才记起来，这时候电视台的节目很少，晚上十点多很多台会蓝屏，或是放出圆形带彩条的电视台标志。 　　徐建兵就说：“洗洗，准备睡觉了。”过去关了电视，抱着徐宁玉进了主卧，将儿子放到儿童床上。 　　徐宁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记得上辈子在这间主卧住到了几岁，可是他现在的灵魂已经成年了，可不想和父亲继母继续待在一间卧室。他翻个身，腿先探出去，努力扒拉着床边想滑到地上。 第3章 换房 　　徐建兵看得好笑，拍了拍儿子肉乎乎的小屁屁：“该睡觉了，你下床干嘛去？” 　　徐宁玉脸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他学着幼儿说话，嘟囔着：“我不睡这，我要跟姐姐一起。”家里就两间卧室，徐宁玉不可能单独一间，那他宁愿跟徐馨宁住一屋。 　　徐建兵只当他闹小孩子脾气，劝了几句。谁知儿子紧紧抱着床腿，一个劲地往外拖。徐建兵怕伤到他，不敢用力拽，哄了两句，实在没办法，他就叫了王梅一起，把徐宁玉的小床搬到了隔壁。 　　隔壁的次卧比主卧小了三分之一，只放了张单人床给徐馨宁睡，床边有个小床头柜，床头放了张小书桌。 　　“小玉非要跟你一屋，我先把他床搬过来，他要是想回去了再搬回去。“徐建兵和徐馨宁解释几句，把徐馨宁的单人床挪了挪。一大一小两张床并排靠墙放好，中间只隔了一米多的距离。搬好之后，徐建兵又嘱咐道：“小玉晚上要是闹人，你就喊爸爸。” 　　徐馨宁还挺高兴，一点没有私人空间被占的感觉：“好，我会看好小弟的。爸，你去吧，我带小弟去洗脚洗屁股。” 　　洗，什么？徐宁玉都听呆了。 　　徐建兵对女儿也很放心，说了两句就回了自己那屋。 　　“小弟，以后都跟姐住一屋吧。”徐馨宁笑得很甜，小姑娘看起来非常可爱。 　　心愿达成，徐宁玉也活泼地应了声：“好呀。” 　　一会儿，徐馨宁就领着徐宁玉去厨房刷牙，又往洗脸架上的脸盆里兑了热水，往毛巾上打了点香肥皂，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连脖子都没拉下。 　　徐宁玉连洗脸盆都够不到，只能仰着脑袋让徐馨宁给自己擦脸。他有些感慨，没想到小时候姐姐照顾自己这样细致。 　　徐馨宁从洗脸架后面墙角拿出一个白色搪瓷盆，去接了点自来水，又兑了点暖水瓶里的热水。顺手从门后面的挂钩上拿了块白布，她把盆放到地上，过来就要脱徐宁玉的棉裤。 　　“？！”徐宁玉惊了，“我是男孩子，自己洗。”他一手护着裤子，奋力抢过白布，然后用力把搪瓷盆拉到厨房那边，用墙挡着，“姐，你不要看。” 　　徐馨宁抿嘴直笑：“小弟，你才这么点大，怎么突然这么封建了？”见小弟瞪着自己，她好脾气地转过身：“好吧，我不看。”心里还是有点奇怪：“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昨天也是我给你洗的呀？” 　　徐宁玉一僵，随口解释：“反正我长大了，以后都我自己洗！”飞快给自己洗干净，迅速提上小裤子：“洗好了。” 　　徐馨宁笑着过去端起盆，把脏水倒进厨房角落水泥砌的脏水池，又换了盆热水来给小弟洗脚。她蹲下来认真给徐宁玉搓洗小脚丫，也不嫌脏。 　　徐宁玉倒是想自己洗，可他穿得棉袄太厚了，根本没法弯腰。抢了布自己把脚擦干净，他赶紧趿拉着棉布拖鞋进了卧室，钻到被窝里脸朝墙躺好。家里地方小，真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徐宁玉不由得怀念起自己整洁的单身公寓。 　　想到房子，他忽然记起来一件事，可以说是上辈子发生的。 　　大概是九八年前后，父亲准备在县城新盖的小区买房，毕竟家里孩子越来越大了，两居室住着实在不方便。王梅的弟弟突然来说他做生意急需一笔钱周转，下个月就还，给利息，把家里存款借去了大半。 　　结果没几天就传出，王梅他弟卷了钱跑路了，受害人不止他们一家，后来十几年都没找到人。父亲气得差点住院，钱不够，只好在西桥镇上买的房。 　　在徐宁玉重生前，西桥煤矿因为超过生产年限，早已经关停。矿区废弃了，整个镇子也没有发展起来，镇上小区最后差不多只剩一些老人在住，有条件的都搬去了县城和市区。镇上的房子几千块也卖不出去，而县城的房价早都涨到了六七千一平。每次想起这事，徐建兵都要生会儿闷气。 　　要预防的事有点多，徐宁玉把这件事也记在心里。现在，他只想找个机会在卧室中间拉条帘子。 　　隔壁屋，王梅压低了声音，有点委屈地问徐建兵：“是不是小玉不喜欢我，怎么我一来他就要换屋子住？” 　　“小玉才两岁，能知道什么。就是舍不得他姐，今天他姐带了他一天。”徐建兵不在意地说。 　　王梅也不觉得两岁小孩能懂什么，但不妨碍她装出副受伤的模样。后娘难做啊，男娃小，不懂事，可那小丫头八、九岁了，是会告状的，逮着机会就得提前在徐建兵面前下点眼药。王梅欲言又止：“那，不会是小馨教他的吧？是不是怕我跟她弟亲？” 　　徐建兵皱了皱眉头：“小馨那孩子很乖，应该不会。”语气没那么肯定了。 　　“应该是我想多了。”王梅笑笑，不再追问，转而小声说起别的事。有时候话不说透，效果可能更好。 　　徐建兵这是二婚，没有婚假，他趁着星期天办的席，又请了三天事假。这时候国家还是一周六天工作制，学校也要上六天课。矿上事假要扣工资，每个月事假超过十天工资差不多就扣完了，没人舍得多请。 　　第二天，他就赶紧带着王梅去矿上开证明，再去镇上打结婚证，接着跑各种手续，最重要的是把王梅的户口转过来。 　　这个时候国家还是实行计划经济，城里每人每月能凭户口领二十多斤粮票，还有数额不一的油票、肉票等等。小孩的份额减半，工人除了工资，还有有额外的补贴。 　　一开始国家管控很严，到了现在八十年代中期，已经逐渐放开，没有粮票也能买到很多东西。但是这会儿拿粮票买米只要一毛多一斤，没有粮票至少要四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城市户口依旧很金贵。 　　徐建兵和王梅要出门办事，徐馨宁一早也要去上学。国家从今年才开始实行义务教育，这之前有些家庭都不让孩子上学，尤其是女孩，至多念个一两年，不当个睁眼瞎就要回家干家务，带弟弟。徐宁玉生母是老师，重视教育，徐馨宁一到年龄就去入学了。 　　家里没有大人，徐建兵只好继续拜托隔壁邻居照看一下儿子。徐宁玉一向乖巧，不需要费神看着，回头还能得一份谢礼，邻居大姐答应得很爽快。 　　徐家在二楼，家里人都下楼了，徐宁玉也来到走廊，透过石栏杆的缝隙注视着楼下。 　　徐建兵骑在一辆二八大杠上。这是八十年代流行的自行车样式，黑色的车身比较高，车把手和车座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车梁，就是俗称的“大杠”。这种自行车看起来很粗笨，但十分坚固耐用。 　　徐建兵把徐馨宁抱到大杠上侧身坐着，王梅也坐到了后座，三个人就这样保持严重超载的状态出发了。这时候一辆自行车坐三个人很常见，车后座再加个人都是常有的事。 　　目送他们离开，徐宁玉四下里看了看。楼道里堆着各种杂物，落满了灰尘，又脏又乱。远处家属区也没什么绿化可言，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他走路还不太稳当，暂时没有出去，又慢腾腾地回屋了。 　　徐建兵拜托的邻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工人家属，姓蒋，一个性格热情很爱揽事的大姐。徐建兵喊她大姐，到徐宁玉这就要叫婶子了。 　　蒋婶子最自豪的是自己连生了俩儿子，经常把儿子挂在嘴边。徐宁玉已经记不清蒋婶子家里人的名字，就记得她丈夫是非常朴实的那种矿井工人，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经常还要上夜班，在家一般都在补觉。 　　蒋婶子的两个儿子性子也挺憨厚，这会儿已经上初中，初中毕业就到矿上工作。大概两千年左右，他们家在市区给两个儿子都全款买了房子搬走了。 　　她跑过来，看徐宁玉很乖地一个人在屋里转悠，就夸他：“小玉真乖，你不要乱跑乱动东西，我回来给你冲牛奶喝。”嘱咐了几句，又小跑着回去做洗衣服了。蒋婶子家里有五口人，脏衣服好像永远都洗不完。 　　徐宁玉在家里环视一圈，搬了个小板凳到次卧的书桌前，踩上去努力伸长胳膊，从桌上够到了徐馨宁一年级上册的课本。 　　徐馨宁很爱惜东西，用过的课本都干干净净地留着，几乎没什么折痕。这边使用的教材都是人教版的，徐宁玉爬到椅子上坐下，从头开始翻看起来。 　　他也记不清自己上学时用的课本是什么样子的了，感觉这个版本好像和他那时候不太一样，不少课文他都没有印象。他打算跳级上学，还有好几年，现在顺带看一看。 　　翻翻书，中间蒋婶子来看了几次，还给他冲了牛奶喝，又睡了一觉，半天时间就过去了。徐家条件算不错的，徐建兵听说喝牛奶有营养还能长个，就让徐宁玉早饭过后隔一两个小时再喝瓶牛奶。是那种袋装的奶粉，徐宁玉一个月差不多要喝两袋。 　　徐建兵的事情办得很顺利，给王梅转了户口，三天回门，又带王梅去了趟娘家，假期就结束了。徐建兵又开始按时上班，家里生活也走上了正轨。 　　徐建兵是技术员，不用像普通矿井工人那样三班倒，早中晚班轮着上。他的上班时间固定是上午七点半到十一点半，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中午他一般在矿里食堂吃，因为有餐补，每个月只要交五块钱，比在家吃省。 　　这天早上，徐建兵先骑车送徐馨宁去四十八中的小学部上学，再去矿里上班，家里就只剩下徐宁玉和王梅两个人。 第4章 牛奶 　　徐宁玉对王梅有偏见，对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甚至不想多看这个人一眼。徐建兵和徐馨宁一出门，他就从靠背椅上慢慢滑下来，去门口溜达一圈消消食，又回了自己卧室待着。 　　王梅还不知道自己被个两岁孩子讨厌了，撇撇嘴，只觉得这男娃被养得太娇气了。哪个男娃不是闹翻天的性子，这孩子不大点，却总是闷不吭声的，整天跟小姑娘似的待在屋里，一点活泼劲都没有。肯定是随了他那死鬼母亲的性子。 　　王梅看徐宁玉进屋了，也不管他，刷了碗就坐客厅看电视。 　　她家当然是买不起电视机的。这时候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也要一千多块，她们村里只有村长和少数两家买得起。大家想看电视了，就搬着板凳到村长家的院子里蹭电视看。当然免不了要看村长老婆的脸色，也不能按自己的心意换台。现在她一个人看十六寸的彩色电视，想看什么电视就随便换台。真是美得不行。 　　过了一个多小时，徐宁玉又慢吞吞来到客厅。到时间喝牛奶啦。 　　他早上喝了小半碗稀饭，吃了一片馒头，当时小肚子撑得鼓鼓的，这会儿又饿了。上辈子他的身高差一点点到一米八，希望这次能再长高一点。现在没有钙片什么的，牛奶算是他唯一的营养品，所以他记得可牢了。 　　王梅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最近白天都在重播谍战片《夜幕下的冰城》，她之前在村长家有看过几集，漏了好多，这一下子就看入迷了。 　　徐宁玉晃晃悠悠地从卧室走出来，扶着门框和她说：“要喝牛奶。”她根本不动弹。 　　徐建兵临走时叮嘱了两遍要给徐宁玉冲牛奶，王梅只觉得这人太婆妈太惯孩子。两岁的男娃，都会走路了还喝什么牛奶。奶粉一块五一袋呢，能买一斤多猪肉，够吃一顿的了。 　　王梅都想好了，这么大点孩子也不知道什么，随便喂点水糊弄过去，省下的奶粉她准备用罐头瓶装着，下次回娘家的时候带上，也让家里人尝尝。 　　她起来倒了碗热水，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喝吧。”又坐下继续看电视。 　　徐宁玉眨眨眼，看看那清亮亮的白开水，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瞧着王梅。他心里忍不住怀疑：难道上辈子王梅也是天天拿白开水当牛奶给他喝的？ 　　徐宁玉觉得害他上辈子没长到一米八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才刚来第二天就这样，他懒得多说什么。说了她也不会听。家里奶粉和奶瓶都放在厨房碗柜的最上层，徐宁玉这三头身，就是踩着板凳也够不到。他想了想，搬了个小板凳到客厅门边，两只手一起用力拉开门上的插销。木闪开条缝，他抓着门框跳下来，就这么出去了。 　　王梅一愣：两岁大的小孩，开门动作怎么这么熟练？这是想干嘛，出去玩的？真是的，不好好待屋里，要是在外面磕到碰到，徐建兵回来肯定要发脾气生气，事真多。 　　王梅满肚子怨气，嫌弃地暗骂了一句才站起来，想出去看看，谁知徐宁玉已经拉着一个中年妇女进来了。 　　“弟妹啊，小玉他爸没交代你要给他冲牛奶喝吗？”那女人一进门就嚷嚷开了，正是住在隔壁的蒋婶子。蒋婶子圆圆的脸上满是不赞成：“小孩子能喝多少，他爸工资高，别不舍得。这牛奶啊最营养了，我家两小子小时候都喝，瞧他们现在个头高的。”蒋婶子一边习惯性炫儿，一边熟门熟路地去厨房给徐宁玉冲牛奶。 　　王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赶紧挤到厨房门口：“蒋大姐，我来吧，我就是忘了。”她这时候脸皮还没有锻炼出来，还没有熟练掌握颠倒黑白、撒泼等技能。 　　“呵呵，没事，这活我熟。”蒋婶子侧身挡住王梅的动作，面上乐呵呵的，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就是这事可不能忘。牛奶就是小孩的饭，少一顿得好几顿才能补回来。我看你在家看一早上电视了吧，也不能光顾着看电视，孩子也得顾一下。让这么点大的孩子饿肚子，多遭罪。” 　　王梅被说得差点站不住，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气得心里暗骂这死女人多管闲事，面上还要装出副笑模样。 　　蒋婶子动作麻利，三两下冲好牛奶，滴了几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徐宁玉：“喝吧，饿坏了吧。”不是亲妈就是假啊。蒋婶子瞥了王梅一眼，很不屑这女人的作态。小玉亲妈那性子才是真好，她有点看不上王梅。 　　等蒋婶子终于教训够了回家了，王梅回头死死地盯着徐宁玉，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可是顾忌着房子不隔音，她还是强压住怒气：“要喝牛奶就跟我说，干嘛出去找别人来？” 　　徐宁玉两手抱着奶瓶，看都不看她一眼，溜溜达达回了次卧。王梅更气了，追过去瞪着眼睛吓唬他：“我跟你说，不听话，回头就把你丢出去，让你爸也不要你！” 　　徐宁玉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捧着奶瓶吸得来劲，小腿还在椅子边晃来晃去，小模样悠闲极了，根本不理会王梅。 　　王梅吓唬了几句，见这小孩始终懵懵懂懂地搁那喝奶，满肚子窝火，到底不敢动手。“我跟个小屁孩生什么气，说他也听不懂。”她小声骂了一句，甩手出去了，准备去蒋家解释一下。 　　徐宁玉表情放松下来。他也不想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腾，可生活里哪有多少大事，只能先靠着这些日常琐事，一点点让大家见识到王梅的真实性格。他年纪小，很多事都做不了，很多话也不好说。要是能让熟悉的人都站到自己这边，那以后和王梅对抗起来就轻松多了。 　　蒋婶子听了王梅的解释，嘴上“好好好”，转头就去熟人那里八卦。经过她的宣传，不过是一瓶牛奶的事，已经被传成了后妈虐待前面留下的孩子。 　　蒋婶子不嫌事大，等徐建兵下班回来，还特意跑到徐家，把之前在王梅面前念叨的一堆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最后特别语重心长地嘱咐徐建兵：“小徐啊，孩子的事你可得放心上。小孩子讲不好话，受了委屈到哪儿说去。” 　　“好的，多谢蒋大姐。”徐建兵脸上有点挂不住。咱们国人最爱脸面，徐建兵生怕别人以为他为了后娶的老婆亏待孩子。等蒋婶子走了，他有些不痛快，口气就有些生硬：“怎么搞的，喝个牛奶都能闹出事来，家里是缺那一口吗？” 　　王梅一下子红了眼眶，声音都哽咽了：“我就是迟了一会儿给小玉泡牛奶，小玉就跑去找了蒋大姐。蒋大姐过来，把我骂得头都不敢抬，多大事啊。”她捂着嘴小声哭起来。 　　徐建兵低头看徐宁玉，就见儿子歪着小脑袋，眼神那么清澈，不哭不闹的，特别乖巧。王梅一个大人，怎么连孩子都不如。他转头说话的语气越发严厉：“蒋大姐经常照顾小玉，小玉饿了不就去找她了。孩子对你不熟悉，你对小玉好一点，孩子才跟你亲。”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蒋大姐话糙理不糙，要不是饿到了，王梅又不问事，小玉这么点大怎么会想到出去找人。亏他上班前特意叮嘱了几遍。 　　当初相亲的时候看着挺贤惠，没想到他第一天不在家就这样，连个牛奶都懒得给小玉弄。孩子的事当初都是明说的，作为补偿，他给了王家两百块钱的高价彩礼，还不包括送去的鸡啊肉的。这时候不兴给彩礼，他自认为没亏待王家，谁知第一天上班回来就发生了他最担心的事。 　　见王梅还哭个不停，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徐建兵有点生气。抱起徐宁玉，他干脆拿了一袋奶粉放到了孩子这屋。“饿了你王阿姨要是不管，就去隔壁找蒋婶。” 　　“嗯。”徐宁玉点了点小脑袋。 　　想了想，徐建兵从身上掏出两张一块的，和几张一毛的票子放到抽屉里，交代有点被吓到的徐馨宁：“小馨缺什么自己拿钱买，花完了再跟爸爸说。”这时候的大人没有给孩子零花钱的习惯，他这人又比较粗心，一天都在矿上，家里的事真没法顾得周全。原本徐建兵还准备按以前的做法，把工资都交给王梅管的，可是看王梅那小心眼的劲，是不能全交了。 　　徐馨宁高兴地“嗯”了。 　　虽然这钱是给姐姐的，徐宁玉也觉得很开心。手里有钱才有底气。上辈子他脸皮薄，在王梅那要不到钱就不会说第二次，这辈子他不会再那么委屈自己。 　　王梅哭了一起，没人来哄，自己就好了。又看了徐建兵一天的冷脸，她算是明白了儿子在这个男人心里的地位，不敢再随意糊弄。之后几天，牛奶到时间了就冲泡好，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更是刻意表现她对徐宁玉照顾得多么周到。 　　她还学着买了毛线回来，说是要给徐宁玉姐弟织一件毛衣，毛衣针都没动呢已经嚷嚷得左右邻居都知道了。国家目前明面上还不允许私人做生意，外面没有卖成品毛衣的，想要穿就只能自己织。织毛衣是这时很多家庭妇女的拿手技能。 　　王梅家里条件不好，以前没穿过毛衣，更没织过。徐宁玉看她笨拙的动作，很怀疑到了夏天也穿不上。他还真猜对了。 　　对不过徐宁玉对王梅没什么期待，只要她不作妖，牛徐宁玉也不会故意针对她。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阵子。 　　徐宁玉嫌走路慢，懒怠出门，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屋里，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这天下午，他就瞧见了有人来给王梅送了一封信。 第5章 长大 　　这时候只有矿上领导办公室才有电话，寄信要八分钱呢，大家互相联络最多的方式就是托熟人带信。 　　那人在门口讲了两句话就走了，王梅看了信，也不知道藏去了哪里，谁都没告诉。徐宁玉没看到信里写了什么，但从这天之后，家里已经连续两天中午吃白水煮面条了。当然他的鸡蛋羹和牛奶王梅不敢省。 　　因为徐建兵中午在食堂吃，晚上才回来，家里晚饭通常弄得比较丰盛，哪天买了肉肯定要留着晚上吃。中午这顿本来就很简单，基本上只有一个素菜，隔几天才会炒个青椒鸡蛋。有时候王梅图省事，就下挂面，好歹也会放点配菜。 　　徐建兵给王梅三十块钱，买一个月的菜，米面油都是提前买好的。这时候猪肉牛肉差不多价，都是八、九毛一斤，只是牛肉不好买。鸡蛋五分钱一个，蔬菜就更便宜了。三十块菜钱钱天天大鱼大肉不可能，隔两三天吃顿肉菜还是足够的。普通工人家庭哪能做到每天吃肉。 　　烧了荤菜一家人一起吃，徐宁玉没有意见，面条里连根青菜都不放就有点过分了。徐馨宁还在长身体，总这样吃怎么能行，根本没营养。何况王梅这么省钱，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家。 　　徐宁玉猜测，那封信八成是她家里送来要钱的。上辈子王梅就是这样，对自己也特别抠，可是往家里送东西就特别大方。 　　父母辛苦养育子女二十多年，适当地贴补娘家，徐宁玉不反对，只是王梅做得超出了正常范围。上辈子她就干出过，给侄子送了件几十块钱的羽绒服，花了半个月工资，家里接下来连续吃了一个月青菜豆芽。 　　这种苗头不能姑息。徐宁玉打定主意，晚上就和徐建兵告状。以前他很讨厌告状的人，现在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手段。 　　他一声不吭地挖了一大勺鸡蛋羹，放到徐馨宁清汤寡水的面条里。徐馨宁一呆，赶紧用手把碗遮住：“小弟你自己吃，姐姐吃面条。” 　　王梅看得心里不舒服，嘴里嘟囔着：“我都能吃，她怎么就不能吃了？又不是大家小姐，这么娇气。”声音不大不小，传不到外面去。 　　徐馨宁从来没被大人说过这么重的话，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捏着筷子说不出话来。 　　徐宁玉见不得姐姐受欺负，抬起头，黑琉璃般的大眼睛盯着王梅不放，一字一顿地说：“姐姐长身体，要吃好，你老了。” 　　谁老了！王梅气得差点没吐血。可是看着徐宁玉的眼神，她莫名有些发憷。这哪里是个孩子，根本就是个小人精！ 　　王梅不敢呵斥徐宁玉，咬了咬牙根，起身去厨房端来了一个小碗。碗里装的是用肥肉炼油剩的油滋啦，准备晚上炒大白菜的。这时候因为压榨技术所限，植物油如菜籽油和豆油都不便宜，还限量供应，很多家庭买到肥肉就会炼出猪油来炒菜。油滋啦是本地对油渣的形象称呼，因为肥肉放到热锅里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拨了一些油滋啦到徐馨宁碗里，王梅忍住了没撇嘴：“这总行了吧。” 　　王梅家里是带了信过来，说她弟要相看对象。女方家里条件好，让她拿些钱回去给她弟做身衣裳长面子。她嫁给矿上工人了，拿工资的，那不得多出点钱。 　　刚因为小孩的事和徐建兵闹得不愉快，王梅暂时不敢开口要钱。徐建兵每个月光工资就有六十五块钱，听说技术员还有不少补贴，却把钱管那么紧，每个月只给她三十。 　　这点钱买完一个月的菜，能剩五块就了不得了。大冷天，要做就得做棉袄大衣，一身至少要十块钱，还要搭上布票。她想抠点钱，只能从菜上省。没想到家里这个小的比大的还难缠，给他姐吃了两顿面条就不愿意了。这哪里是两岁小孩，根本是活祖宗吧！ 　　王梅闷闷不乐地吃着面条，徐馨宁偷看她一眼，塞了块油滋啦到徐宁玉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口。弟弟肉乎乎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用力咀嚼着，她不禁笑弯了眉眼。 　　油渣还挺香的，不过徐宁玉一口小碎牙还没长齐，嚼起来有些费劲。 　　王梅以为自己都退了一步，这事就算翻篇了，没想到晚上徐建兵一回来，徐宁玉又奶声奶气地跟他爸告状：“白水面条， 第6章 跳级 　　王梅一直想要个亲生孩子。结婚大半年没动静，她就不知从哪儿求了所谓的“生子秘方”，没事在家熬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弄得一屋子药味。还学人拜佛，买了个陶瓷的送子娘娘像供在客厅角落。 　　徐建兵嘴上没说，心里也是喜欢多子多福那一套的，虽然已经子女双全，真能再有个孩子也高兴，就没拦着。 　　徐宁玉只觉得一言难尽。有那求神拜佛的工夫还不如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何况生不出孩子，和男人也有关系，只女的吃药管什么用。只是这些话他可没法说出口。 　　折腾了两年，王梅人都弄得有点神经了，去年底总算成功怀孕。因为徐建兵已经有两个子女，她这胎依然算超生，月份大一点就躲计划生育，去了徐家店村徐宁玉爷奶家待产，徐建兵一到周末就过去。 　　现在家里都靠徐馨宁担着，才十二岁的小姑娘，一天要做三顿饭，还有各种的家务，实在辛苦。 　　徐宁玉也不能光让个小姑娘照顾自己。之前年纪小帮不上忙就算了，现在他力气比以前大很多，就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好。扫地擦桌子、中午提前把米饭煮上，才七岁的娃娃，还没厨房水泥板搭的灶台高，他就先搬个小凳子，再站在椅子上就能够到了，干起活来也有模有样。 　　三头身的小家伙抱着比自己个头高多了的扫帚扫地，看得徐馨宁又心疼又觉得可爱。她不让弟弟帮忙，觉得小玉是男孩，还那么小，怎么能干家务活。不管是徐建兵，还是周围邻居家的男人，很少会干洗碗洗衣服这种小活。 　　徐宁玉不听她的，反而小脸一板，教导人的话张口就来：“姐，男的怎么就不能干家务了？家里就我们两个，我也一起帮忙，干活不更快吗？”声音跟蹦豆似的，特别脆生。 　　徐馨宁一向让着弟弟，即便徐宁玉比她小了好几岁。争不过弟弟，她只好不放心地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别伤到了，累了就别干了。”小姑娘心里也不是不高兴，只觉得她弟和周围的男性都不一样，对弟弟更是喜欢得不行。 　　到了七月份，距离王梅的预产期还剩几天，徐建兵请了七天的年假去陪着她。这段时间他顾不了家里，正好徐馨宁也放暑假了，他就打算送姐弟俩去爷奶家小住。 　　农村无论空气还是环境，都比比矿上好。矿上每天拉煤的大卡车不断，穿着浅色衣服鞋子出去一趟，回来就脏得不成样子。只是徐宁玉对爷奶家的印象很糟糕，所以不爱去那。 　　他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一起过，七个人住三间泥瓦房，有个小院子，散养了一群鸡鸭。这时候水泥精贵，院子不像后世那样打了水泥地，而且一家没几个勤快人，鸡屎鸭屎从来不及时清理，弄得院子里到处都是，味道特别难闻。 　　去年，徐建兵带着他们上门拜年的时候，徐宁玉一进门就不小心踩到了一泡鸡屎，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反胃。他忙说：“我想去姥爷家过几天。” 　　他有打算跳级。今年九月他就要上小学了，小学的知识对他来说没有难度，按部就班地从一年级念起有点浪费时间，他就想跳级。他也不准备太过显眼，跳个两三级就好。之前他已经和徐建兵提过这事，原本就准备去姥爷家找大姨帮忙的。 　　徐宁玉的姥爷退休前是矿上生产队的小领导，所以家里条件和周围人相比算中上等。 　　姥姥是普通的家庭妇女，不识字，但待人极为和气。就是身体不太好，有慢性支气管炎，时常要吃药。也是因为这，当初徐宁玉刚出生徐建兵没有麻烦他姥姥帮忙带孩子。 　　姥爷和姥姥这辈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在如今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不是不遗憾。但他们对女儿一样培养，更是难得地重视教育，供两个女儿读书。有那亲戚说怪话，什么女儿以后都是别人家的，花那钱干嘛，还有要过继男孩来的，都被姥爷骂走了。姥爷是爆脾气。 　　徐宁玉的母亲在家排第二，上面徐宁玉还有个大姨，叫陈秀英。大姨念完高中没考上大中专，也不想复读，姥爷就托人找了关系，把她送到了矿中学小学部当代课老师。矿中学全名“淮水矿务局第四十八中学”，全校八个年级，十几个班，规模不大。 　　大姨早几年就离婚了，一直带着儿子在娘家过。她前夫是矿上安检员，跟一个同事的老婆有不正当关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公婆求陈秀英看在孩子的份上忍下来，还说什么：“男人都会犯点错，只要回家就好。”大姨的性子和姥爷很像，比较强势，哪能受那个气，坚决离婚。孩子和家里钱都归她，每月那男人家还要给生活费。 　　上辈子徐宁玉其实和姥爷家关系不太亲。徐建兵再婚后，和徐宁玉姥爷那边关系比较尴尬，加上王梅一直有意阻拦，他就很少带徐宁玉姐弟俩去姥爷家。 　　姥爷爱面子，再说他是长辈，拉不下脸去求着和小辈搞好关系。姥姥倒是时不时会来学校给他们姐弟送些吃的，大姨过年的时候也会拿些衣服、营养品之类的过来。不过那时候王梅管着家里，那些东西多数用不到他们姐弟身上。 　　九几年国家教育体制改革，矿中学被裁撤，有编制的老师都分到了镇上，大姨这样没有编制的老师就下岗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大姨很能累，去摆摊卖早点，起早贪黑的，四十多岁头发就白了一半。 　　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姥爷生病去矿卫生院打青霉素，结果医生疏忽，没给他做皮试，产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人很快走了，徐宁玉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那时徐宁玉还小，要到高中之后才算真正成长，有了分辨能力，很多事情能自己做主了。每次放假他都会去看望姥姥，和大姨表哥的关系很亲。 　　重来一次，徐宁玉当然更要和姥爷一家亲近，到了星期天就让徐建兵带他去姥爷家。姥爷和陈秀英对徐建兵冷淡，对徐宁玉姐弟可不会给脸色。怜惜小姐弟俩没了亲妈，更添了几分疼爱，零食衣服都没少给他们买。 　　大姨是学校老师，徐宁玉想跳级，当然先找自家人帮忙。他这两年主动跟着徐馨宁读书识字，小学的知识很简单，他不用怎么展现学习能力，家里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小神童。 　　课文读几遍就会背，字学得特别快，好好培养，家里指不定要出个大学生。徐建兵当时开心地抱着儿子举高高，原地转了好几圈。不过他谨慎惯了，不让家里人往外说。孩子这么小，万一别人有不好的心思，哭都来不及。 　　对于儿子要跳级的想法，徐建兵开始有些犹豫，问徐宁玉：“能跟上吗？” 　　徐宁玉回答地肯定：“我能。”徐建兵就不反对了。孩子大姨是老师，这事应该不难。 　　“行，那就去你姥爷家。你姥身体不好，去了可不能淘气。”儿子聪明又有主见，徐建兵这几年越发顺着他。怕徐宁玉失望，他还安慰道，“能跳级就跳，跳不了就慢慢念，咱不着急。” 　　徐馨宁听说不用去爷奶家，也开心地去收拾衣服了。她害怕奶奶，宁愿去姥爷家。 　　夏天-衣服薄，给徐宁玉带两三套短袖小汗衫和短裤，徐馨宁又装了两条裙子，还有换洗的小衣服，也没把她的书包装满。 　　徐建兵装了瓶麦乳精，一袋奶粉，在小卖部买了两袋桔子饼干，就骑上他的二八大杠，载着两个孩子去了他们姥爷家。 　　车子前面的大杠一向是家里年纪小的孩字的座位，徐宁玉侧身坐在杠上，小手搭在车把上，觉得屁股底下有点硌。他很少出家属楼，因为外面实在没啥可看的，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没有后世鲜亮的广告牌，也没多少绿化。不下雨的天尤其脏，马路边洒落的煤灰刮得到处都是。 　　姥爷家住的是西桥矿最早盖的福利房，在徐宁玉家这片楼房的西边。那一片全部是平房，就被叫做西平房。 　　西平房的房子虽然也是只有厨房的两居室，但带个小院，院子外面供人来去的空地挺宽，大家就在院墙外面再加盖个小屋子，占上半边的空地，家里地方就更大了。 　　姥爷家的院门敞着，姥姥和大姨一人坐了个小板凳在那洗豆角，足有一大盆。姥爷家院里墙根边有一小片菜地，这时节豆角挂老长，还往徐家送过几次，大家都快吃够了，就准备做成酸豆角。 　　见徐建兵带徐馨宁姐弟俩来了，姥姥马上惊喜地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说：“建兵来啦，今天咋没上班？” 　　陈秀英不咸不淡地扫了徐建兵一眼，只招呼两个孩子。 　　徐馨宁姐弟和姥姥、大姨问好，徐建兵就站在院门口说：“妈，老家有事，我得去几天，他们姐俩就乐意来姥爷家过，麻烦妈帮我看一阵子。” 　　“你只管去，我刚还和他大姨说，这放假了，让小馨和小玉来这过呢。你忙你的，不着急来接。”姥姥没有二话，两只手搂着小姐弟俩，脸上笑开了花。 　　“那麻烦妈和大姐了。爸和涛涛都不在吗？”徐建兵往里屋看了一眼。虽然心里很怵孩子姥爷，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每次来了都得跟老爷子打声招呼。涛涛就是陈秀英的儿子，大名陈涛。院子里讲话声这么大，屋里也没动静，八成是不在家。 　　姥姥果然就说：“他姥爷哪能闲住，去坝上钓鱼了，涛涛也跟去了。”西桥矿南边就是淮水河，河两岸盖了大坝，不少人爱去那边钓鱼。 　　徐建兵悄悄松了口气，又客气了几句，把东西放到屋里，就赶紧骑车走了。去徐家店那边要转两趟车，还得走一段路，不能耽搁。 　　看他走了，陈秀英这才过来，亲热地把徐宁玉抱起来：“哎呦，咱家小玉又重了，快成小胖墩了。”伸手捏捏徐宁玉的小胖脸，拍拍他鼓鼓的肚子。徐宁玉今天穿的小短袖衫被小肚子顶出了一个圆润的小弧度，手感特别好。 第7章 测试 　　徐宁玉不爱动弹，是吃胖了一点，尤其脸颊肉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但也没到胖墩的地步吧。大姨太夸张了，徐宁玉不开心，大姨和姥姥反而笑得更厉害。 　　“大姨，小玉可不爱听人说他胖。”徐馨宁也抿嘴笑，又帮着把弟弟想上学的事说了，“小玉想上学，还想问大姨，他能不能跳级。一二年级的书他都看过几遍了，会写好多字。” 　　“这么早就去念书啊，那多辛苦。”姥姥过来捏捏徐宁玉的小手，白嫩嫩胖乎乎，稀罕得不行。 　　大姨反而觉得很好：“孩子想念书是好事，小玉聪明，可不能耽搁了。人家孩子还有十一二岁就上少年班的，咱小玉跳级上学不算什么。就是书真看懂了？” 　　七八十年代是推崇神童的时代，很多大学都开设了少年班。陈秀英觉得自家外甥就算比不了那些小天才，但绝对能超过很多同龄人。只是外甥又不像平常小孩一样爱显摆，到底学得扎不扎实，能不能到跳级的程度，她也不确定。 　　徐宁玉自信地点头：“我看姐姐的书，都学会了，后面的题我都会做，不用再上一遍。我想跳级。” 　　“成！妈，我带小玉到屋去考考他，你再去菜市上看看，还能不能买点什么菜。”大姨立马安排道。 　　现在一般人家都没有冰箱，天热肉存不住，都是当天买了当天吃。今天家里没买肉，外甥外甥女第一天上门，那必须得有个硬菜才算是招待周到。 　　“哎，好。”姥姥应了声，拿块蓝布卷了钱和肉票，提上菜篮子就出门了。大姨就兴冲冲地抱着徐宁玉进了屋。 　　这时候的小学还是五年制，矿上小学部让老师把一个班从一年级带到五年级毕业，再换个班从头开始带，大姨今年带的是四年级数学，但她对整个小学段的数学都很熟悉，家里也有以前存的数学试卷。她把徐宁玉放到书桌前坐下，就找出一张一年级的期末数学试卷让他做。 　　这张试卷的第一题是填空题，题目字很多，一年级学生识字量不够，需要老师读题目。徐宁玉不需要，拿起铅笔就直接填了起来，陈秀英看得忍不住点头。 　　第一小题是写一个数字里有几个十，几个一，不需要计算，后面也难不到哪儿去。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徐宁玉就做完了十五道填空题，又刷刷地写了二十道口算题，大姨看他写得那么顺，一年级应该没问题，就拦住他：“可以了，来换一张。”给他换了张二年级的试卷。 　　徐宁玉又是很快做完了一整面，大姨就又给他换了三年级的试卷。但他觉得再做下去有点夸张了，看看试卷，仰头对大姨说：“我刚学到三年级，后面不会做了。” 　　“哎呀，已经很好了。”大姨粗略地看一遍试卷，基本没有错的，惊喜地一把抱住徐宁玉就是一阵揉搓：“怎么以前也没跟大姨说啊，咱家真出了个小神童！”虽然只做了数学试卷，但已经能看出来徐宁玉学得很好。 　　陈秀英非常高兴，徐馨宁也挺惊讶。徐宁玉是闷不吭声的性子，小学的题目他不认为自己还需要练习，就没当着徐馨宁的面做过。徐馨宁觉得弟弟聪明，没想到这么聪明，也是第一次知道，弟弟原来真的都学会了呀。从前她和徐建兵夸徐宁玉，是不少有哄孩子的成分。 　　“小弟好厉害。”徐馨宁也凑上去看那几张试卷，大眼睛里满是钦佩。马上开学她就念初一了，虽然学习很认真，但是成绩一般。语文还能考个八十分，数学勉强才能及格，就这在班里也能排上名次，班里有一大半人比她还差。 　　大姨笑得合不拢嘴，雷厉风行地对徐宁玉说：“下午我就带你去校长家问问跳级的事。”因为这时候的单位几乎不会开除人，完全不需要怕领导，大姨对找校长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只觉得高兴：“咱小玉这么好的苗子，校长肯定愿意你去念书。咱学校联考成绩差得没眼看，让他给你向教育局申请跳级，你要是能考个名次，回头学费都能免了。” 　　现在的学校除了书本费和学费，还要交卫生费、水电费、班费、补课费，拉拉杂杂的一学期也有几十块钱了，能省下来当然更好。徐宁玉就嫩生生地说：“谢谢大姨。” 　　小不点偏偏爱装副老成样，实在太可人疼了，大姨就忍不住又揉搓他的小脸蛋：“给大姨考双百分回来就行了！” 　　等姥姥买菜回来，听到徐宁玉试卷上的题都会做，自然又是一番夸奖。 　　十点多，姥爷才骑着大杠车，载着陈涛回来了。车把手上挂着一个铁皮水桶，里面装了好几条鱼，看来收获颇丰。 　　外孙女和外孙的到来让姥爷非常高兴，又听说徐宁玉靠自学就学完了一二年级，家里这是出了个小神童，更是高兴地把徐宁玉抱在怀里，还让姥姥拿五块钱给徐宁玉：“奖励咱家小玉，回头买个铅笔盒什么的上学用。” 　　这时候的五块钱购买力很强，去菜市场买菜足够三口之家吃一天，买铅笔盒根本用不了。徐宁玉忙说：“太多了，我花不掉。” 　　姥爷还是硬把钱塞到他的小口袋里：“花不掉留着慢慢花。” 　　陈涛把水桶提到院子水池旁，也过来围着徐宁玉看稀奇。他和大姨长得很像，一样的鹅蛋脸，是个性子活泼的少年，今年十六岁，在县高中念书，开学就高三了。陈涛成绩还不错，努努力很有可能考个大专。 　　他揉着徐宁玉的脑袋，故意逗着他说话：“这小脑瓜咋这么聪明？吃了啥呀？” 　　“天生的。”徐宁玉身子往后仰，躲开陈涛的魔爪，院子里顿时笑声一片。 　　就有过来过去的邻居听见声音进了院子凑热闹：“陈叔，陈姨，你家老外来啦。”老外是这里对外孙的称呼，和外国人不是一回事。 　　“是呀，放假了，来过几天。”家里人有志一同地换了话题，没把徐宁玉准备跳级的事往外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邻居们知道，这小姐弟是陈家早逝的二女儿的孩子，一面说着：“哎，姐弟俩长得真好，尽捡着优点长。”一面拿好奇的眼神往他们身上打量。陈家两个女儿，一个离婚了，一个走得早，因此在家属区里很有些名声，经常遭人议论，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徐宁玉习惯了被人打量。在家的时候，有些大人说话更难听，好像觉得小孩都听不懂一样，当着他的面说什么的都有，他一般懒得搭理。除非那些人一直问徐馨宁一些尴尬的问题，他就回怼几句。他年纪小，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中午，姥姥和大姨努力整出了几样菜。姥姥去晚了，菜市上没剩什么荤菜，就买回一个鸡架子，泡了粉条，红烧了个粉条鸡架。姥爷钓回来的鱼都不大，一半放了豆腐红烧，一半炖了汤。鱼汤里面铺了鸡蛋，奶白色的汤混着嫩黄的蛋花，特别鲜。瓠瓜丝和上面粉做成瓠饼子，用油炸得金黄，加上一道煎茄子，都是费油的菜，但是真香。 　　大姨把鱼汤里的鸡蛋基本都捞给了徐宁玉和徐馨宁。徐宁玉喝了汤，又连吃了两块瓠饼子，吃得满嘴油，同时不吝惜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好好吃！”重新回到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他不仅越来越好吃，还会卖萌了！随便笑一笑就能让长辈那么开心，撒娇就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姥姥和大姨果然都乐开了花，一直央着他多吃点。陈涛就故意怪叫：“姥，你们重男轻女，光顾着小玉，就不管小馨了。” 　　徐馨宁哪会吃弟弟的醋，抿嘴直笑：“小弟挑食，他都不吃炒瓠瓜和茄子，还是姥和大姨这样做得好吃。” 　　“喜欢吃家里明天还弄。”姥姥和大姨就爱听这话，只要孩子吃得高兴，费点油算什么。 　　吃完饭，大姨给姐弟俩收拾床。家里主卧姥爷姥姥住，大姨住次卧。陈涛是男孩，也快成年了，单独住院墙边加盖的小屋，四五个平方，只够放张床一张书桌。徐宁玉跟他一起住，徐馨宁睡他们对面那个加盖的小屋。平时是放杂物的，也有张床。虽然住得还没家里宽敞，但徐宁玉很高兴不用和徐馨宁住一起。 　　家里在他的多次要求下，总算给他们的卧室中间拉了半截布帘子，勉强有点个人空间。徐建兵还笑儿子：“一点点大那么讲究。” 　　徐宁玉不理他。他现在更想换间大点的房子住。之前听邻居们热烈议论过，说市区现在已经有了商品房，要三百多一平呢，相较于如今一两百的工资，简直是天价。徐建兵这些年不过存了一千多块钱，只够买个卫生间。想靠死工资买房，很难。 　　小屋虽然面积不大，左右两面都开了窗户，正对着床头的门也开着，一股股穿堂风吹进来，凉快得很。徐宁玉舒服地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两点多大姨才把他叫醒，给他洗把脸，带他去找校长。 第8章 开学 　　矿中学的校长姓魏，也住在西平房，就在前面几排。陈秀英带着徐宁玉往那边走没多远，就看到路边一棵大树下，一群老头在围观当中两个老头下棋。老头们讨论下一步该往哪儿走，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完全没有观棋不语的风范。 　　大姨朝那边喊了声：“魏校长！” 　　一个约莫五十岁出头，穿着白色老头衫、肥短裤的老头立刻转过身：“陈秀英啊，找我什么事？”老头很瘦，手里还晃着一把大蒲扇，看起来一点不像个知识分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这边走，到跟前了，陈秀英就跟他介绍：“魏校长，这是我家外甥。小孩子才七岁，脑子可好用了，自己在家看他姐的书，就把一二年级都给学会了。之前也没往外说，还是要上学了我才知道，让他做了一二年级的数学卷子，基本全对。您看看，能不能给他办个跳级。” 　　徐宁玉彬彬有礼地喊了声：“校长好。”小奶音脆脆的。 　　魏校长低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男孩。男孩皮肤很白，脸蛋肉嘟嘟的，很招人喜欢，尤其一双大眼睛，亮得出奇。这孩子跟一般小孩很不一样，见到大人一点不怵，说话落落大方，浑身都透着股聪明劲。 　　他心里已经信了一半，看了陈秀英过来的试卷，不自觉地连连点头：“这做的是不错。行，到家去，我出点题让他做。” 　　考试徐宁玉一点都不怕，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还在路上呢，魏校长就用哄小孩的语气和徐宁玉套近乎：“小朋友，跟爷爷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哄小孩的语气让徐宁玉身上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勉强忍着说：“我叫徐宁玉。” 　　“平时在家怎么学习的？” 　　“自己学，不会的问我姐。我姐马上念初一了。” 　　这么小的孩子，说话还带着奶音呢，但是口齿清楚，条理分明，魏校长越看越喜欢，对陈秀英夸赞道：“我头一次见到这么聪明的小孩，眼睛里全是灵气。” 　　陈秀英心里高兴。嘴上谦虚：“小孩子不经夸，您这么说他可当真了。” 　　魏校长家里人几乎都在学校上班，也都认识陈秀英，去了那边，全都和她打招呼。知道她带着外甥来想跳级，更是都围到屋里看热闹。 　　魏校长有几十年的教学经验，都不用看书，拿了个本子出来，刷刷写了十几个拼音，让徐宁玉在底下写汉字。又让他用“好像”和“有的……有的……”造句子，再仿写句子，默写古诗什么的。 　　徐宁玉一点停顿都没有地完成了。 　　“一个字不错，哎，真聪明，这得有三年级的水平了。”魏校长看着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字喜笑颜开，“行，让他先念三年级看看。孩子太小了，也没上过学，先适应适应。”他就跟徐宁玉大姨商议。 　　商议完，魏校长又换了副表情，故意板起脸，低头对徐宁玉说：“徐宁玉小朋友，开学你就能上三年级了。但是呢，学习要用功，不能骄傲。要是老师说你跟不上，或者考试没有得双百，我还会你留级。” 　　“嗯，我能考双百。”徐宁玉矜持地应了声，故作老成的小肉脸看起来实在可爱。 　　校长妻子也是喜欢得不行，乐呵呵地和陈秀英说：“你外甥比那个红孩儿还俊。”八七版《西游记》当年一播出就引起了轰动，大家平时聊天很爱用里面的台词和人物。此后《西游记》年年重播，这会儿暑假正好放到这一段。 　　校长妻子又开玩笑地跟徐宁玉大姨说：“我家婷婷比你外甥大了几岁，不然真想跟你们家结个娃娃亲。” 　　徐宁玉一囧，大姨已经大笑起来：“婶，咱这可是新时代了，可不兴再搞娃娃亲。” 　　魏校长答应让徐宁玉开学后直接念三年级，而且不收学费。如果能跟得上，到时候他再去教育局打报告，办跳级手续。主要还是怕这么小的孩子不能适应，跳级之后再留级就难看了，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大姨也不反对，徐宁玉上学的事就定了下来。回去姥姥又烧了一桌子菜庆祝，全家人都特别高兴。 　　在姥爷家住了几天，徐建兵来接他们回家。王梅已经顺利生下个男孩，回了矿上坐月子。 　　徐宁玉一到家就听她抱怨，好像是在徐宁玉爷奶家住了一阵，又被她妈接回了娘家，结果跟他弟媳妇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待不住了。 　　上辈子王梅总能拿很多东西回去，娘家人和弟媳妇都捧着她。如今带回去的东西不多，还在家过这么久，鸡毛蒜皮的事情很容易发生矛盾。不过王梅只是气了一会儿，又高兴地搂着儿子，跟个得胜的将军似的。她生了儿子，就是徐家的功臣。 　　徐宁玉冷眼看她一脸得意地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把徐建兵使唤得团团转，自顾自地和徐馨宁一起收拾书本，把自己的衣服和姥爷一家给买的东西拿出来放好。 　　徐馨宁没他那么沉得住气，忍不住开心地和父亲报喜：“爸，大姨去找了校长，小玉开学就能直接念三年级了，还不用交学费。” 　　“这么好啊！”徐建兵很惊喜，看儿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刚刚去孩子姥爷家，急着回来没久待，也没人跟他说这事。 　　王梅也吃了一惊，偷偷打量着徐宁玉。早就知道这小孩聪明，但聪明的孩子多了，也有好多不用在正道上的，没想到这小孩脑瓜子真这么好使，在家看看书就能跳着上学了。 　　尽管不喜欢徐宁玉，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特别能坐得住，九成的大学坯子，以后肯定有出息。低头看看怀里儿子，她都三十了，徐建兵三十多，等儿子长大他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将来指不定要靠他哥。 　　王梅收起了张狂的表情，马上换了副笑模样：“我就说小玉这孩子聪明着呢，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又亲热地喊徐宁玉来看弟弟：“以后小玉也是哥哥了，可要照顾弟弟。” 　　顾及到徐建兵，徐宁玉意思意思地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婴儿皮肤红红的，眼睛也肿着，真是不好看。这小子后来取的大名是徐金龙，因为今年是蛇年，本地人觉得蛇跟折本的折同音，属蛇不吉利，喜欢把蛇叫小龙，就取了这样的名字。 　　徐金龙长大了样貌还算周正，就是被王梅惯得性子有些浮，吃不了苦。书没念出来，矿上招工，家里花钱把他弄去，却因为总旷工被开除了，之后偶尔干个临时工，基本就是在家啃老。 　　这小子倒是挺怕徐宁玉的，在徐宁玉跟前不敢耍小孩脾气。不过他有亲爸亲妈在，徐宁玉从没管教过他。这种事最是吃力不讨好。 　　家里多了个婴儿，比以前闹腾了很多。婴儿想哭了可不会分时间和场合，徐宁玉最不喜欢吵闹，也只能忍着。他现在还是那个念头，就换个隔音的大房子住。 　　还好很快到了九月，学校开学了，他不用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学校九月一号报名，正好是周末，徐建兵带徐馨宁和徐宁玉去学校交钱报名，领了新课本，九月二号正式开学。徐宁玉念三年级，徐馨宁念初一。 　　只是关于如何上学，又出了点小麻烦。首发l 　　矿中学的初中部早上七点半上课，比小学要提前一小时。徐建兵也是七点半上班，只来得及送徐馨宁，就顾不上送徐宁玉了。要是一起去学校又太早，小学部的教室都没开门呢。王梅要看孩子，这一栋楼熟人家孩子年纪都大了，正巧没有上小学的，找不到人顺路带一下。 　　姥爷倒是说可以接送他。可是姥爷家里也就一辆自行车，大姨上班要骑，她时间比学生还要早，而且来回实在太麻烦。最后，徐宁玉就坚持要自己去学校，谁也不准送他。 　　学校离家属区不远，走路大概十几分钟。这时候路上很少见到汽车，也没有拐卖小孩的，其实挺安全。大多数人自己家都吃不饱饭了，谁会想要那么多小孩。甚至时不时还能见到弃婴。 　　徐宁玉说服了家人，到了二号早上，他吃了早饭，就背上崭新的小书包，扶着墙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楼，自己去上学了。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外面空气挺不错，就是水泥路时间久了，坑坑洼洼的，到处积了一滩滩的泥水。 　　这季节早晚天气有点凉，徐宁玉穿着簇新的蓝色运动服。运动服前后都印着彩色的英文字母，看起来很新潮，是大姨带了他们姐弟去县城给买的。他走路就特别小心，生怕泥水溅到身上。 　　走了没多会儿，一辆自行车忽然从他身旁飞快驶过去，车轮登时扬起一大滩水，不少溅到了他的运动裤上。徐宁玉抬头瞪了那个没素质的骑车人后背一眼，抿着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使劲擦了擦裤子。 　　这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几声轻笑，他偏头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个皮肤微黑的高个男孩也骑着车子准备过来。 　　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个头比同龄人应该高出一截，估计得有一米六了。他骑着辆很破旧的大杠车，慢慢地握着手闸停到徐宁玉身边，可是一说话就让徐宁玉特别来气： 　　“爱干净的小胖孩，你背着小书包也是去上学的吗？” 第9章 同学 　　只是脸颊稍微有点婴儿肥，肚子有一点点鼓，这是小孩子的正常现象，跟胖子哪里沾边了。这称呼让徐宁玉很不爽，他鼓了鼓腮帮子，没有理这男孩，迈开小短腿继续往前走。 　　男孩脸上的笑得更加灿烂，敏捷地跳下车，两步走到徐宁玉跟前：“别走呀，我知道你，你叫小玉吧，住七号楼，我家就在后面十号楼。我也去上学，你走那么慢，来，上来，我带你。” 　　男孩嘴巴挺能说，徐宁玉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一把抱在腋下，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放到了男孩自行车的后座上。首发l 　　“坐好啊，小心点，腿别往里伸，当心绞到车轱辘里，可疼了。”男孩深有体会，认真叮嘱到。他推着车往前跑了两步，左脚踩在车蹬上，右腿从前面一跨，就坐到了车座上。 　　徐宁玉身体晃了晃，小手慌忙抓住车座。他不敢从车上跳下去，只好气呼呼地说：“你干嘛？我自己走。” 　　其实他心里倒是没有多害怕，这男孩身上穿着印有“矿四十八中”字样的校服，车篮里还放着几本书，明显是矿中学的学生。人贩子也没有这样的。他就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人太自来熟了。 　　“小胖孩，你大名叫什么呀？”男孩回头问了句，性格看起来很开朗，脸上一直带着笑。 　　他这一动，车子又晃了下，徐宁玉紧紧抓着车座不放：“我叫徐宁玉。” 　　“徐宁玉，”李磊咂摸了一下，笑了，“名字跟小女孩一样。我叫李磊，以后你可以喊我磊磊哥。”才第一次见面，李磊就一点不客气，大包大揽道，“你这么小点就去上学了，在学校就说你是我弟，谁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其实李磊是认识徐宁玉的。他老早就顺着他们楼道里人的议论和指点，见过这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小胖孩家也是家属区八卦的焦点，据那些碎嘴的大人说，七号楼这家女人不在了，留下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长得特别俊。这家男人又娶了老婆，最近又生了个小的，俩孩子肯定可怜了。 　　虽然不想承认，没妈的孩子确实挺苦，李磊就把这小孩记住了。小胖孩皮肤好白，眼睛特别大，实在很可爱。经常晚上能看见这小孩的爸爸和姐姐带着他，听见他们叫他小玉，李磊差点以为他是小女孩。 　　这小胖孩又干净又漂亮，跟家属区那些鼻涕邋遢的脏孩子一点都不一样，特别招人喜欢。今天一看，稍微有点娇气，但不会让人讨厌。李磊是独生子女，如果能有个弟弟妹妹，他就想要这样的。 　　徐宁玉没吭声，李磊也只当他闹小孩脾气，笑着继续蹬车，偶尔撩拨徐宁玉一句。 　　他两条腿健壮有力，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几分钟就到了矿中学。李磊把自行车停到了校门旁边的车棚里，跳下来拿链条锁上轮子，又跟之前一样，把徐宁玉从后座上抱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 　　“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念书不？”李磊哄孩子一样问道。 　　徐宁玉还在不高兴，板着小脸：“知道。” 　　小胖孩气鼓鼓的样子真好玩，李磊就笑了：“那行，你去班里上课吧。”他从自行车篮里拿起那几本书，往腋下一夹，就朝中间一排平房小跑过去。昨天老师留的作业还没写完呢，他得赶紧去教室找本写完的抄。写不完作业要挨打，他们老师打人可狠了。 　　矿中学的校舍全是平房，按照年级从低到高，小学部的教室在前面几排，初中部在最后。 　　徐宁玉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李磊迅速远去的背影。上辈子有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他也记不清了，带着一脑门的疑问，先去了老师的办公室找他大姨。 　　陈秀英在数学组，办公室里坐满了老师，都坐在堆满了书本的办公桌前备课。她抬头从窗户看到徐宁玉，马上出来了，拉住徐宁玉的小手欢喜地说：“我还怕你走得慢，要迟到呢，这么快就到了。” 　　“遇到了学校的学生，骑车带我来的。”徐宁玉实话实说。 　　这时屋里大多数老师都出来看热闹，围着陈秀英和徐宁玉：“陈老师，这就是你那个要跳级的外甥吧？” 　　“是呀，长得俊吧。”陈秀英笑得特别骄傲。 　　“真漂亮，跟小金童一样！” 　　说着话，很快隔壁语文组办公室的老师们也出动了，来围观据说自学上三年级的小神童。 　　徐宁玉看看周围，一大半都是男老师，和以后的小学很不一样。现在西桥矿这样的小地方，女性读书少，能读出来的更少，不像后世的小学，几乎一水的女老师。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老师一起走了过来，那个男老师笑着对周围的老师说：“你们这么来劲干什么，这是要到我们三年一班的。” 　　陈秀英看到他，忙示意徐宁玉：“小玉，这是你们班主任谢老师。谢老师，我外甥可麻烦你了，千万别惯着，不听话你只管打。”这时候的家长没几个惯孩子的，最爱跟老师说这句话。小孩子在学校被老师打了也不敢跟家里告状，否则还会迎来一场混合双打。 　　“谢老师好。”徐宁玉脆脆地喊了声，小奶音一下子萌到了所有老师。尤其年轻点的女老师，都直接上手了，捏捏徐宁玉的小脸，喜欢得不行：“瞧这眼睛怎么长的，这么大，睫毛也好长啊，太漂亮了！” 　　这种情况徐宁玉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从小到大被人看惯了，扬着脑袋任老师们揉捏，反正一会儿就该上课了。 　　果然上课铃很快响起，老师们赶紧散开，去办公室拿课本上课。谢老师也拿了书，领着带徐宁玉去班上。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闹腾腾的，三个小男孩围着教室绕圈跑，还有个小孩在后门那伸个脑袋往外看。一看到，谢老师带，就有个孩子大喊一声：“谢老师来了！”所有人慌忙在板凳上坐好。 　　谢老师带着徐宁玉站在讲台上，和同学们介绍：“同学们，这是徐宁玉同学，因为读书好，直接跳级到我们班。他比你们都小，是弟弟，你们要照顾他。” 　　同学们不太明白跳级是什么意思，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明显比他们小很多的男孩。 　　徐宁玉没说话，安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这群小孩子打量自己。谢老师调整了一下座位，让他坐到第一排。这时候的课桌都是两人一桌，他的同桌是个瓜子脸的女孩，坐在那里比徐宁玉高了好多，特别稀罕地转头看着自己这个新同桌，身后的小孩也都一直看着他。 　　不过这会儿班主任在呢，没人敢讲话，不然会被老师拿木条打手心的。 　　第一节 就是谢老师的语文课。徐宁玉拿出语文书，耳边听着老师讲课，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看，一边在心里默记。三年级的书他看过了，但是没有特别去背诵。 　　谢老师看了徐宁玉一眼。没有吭声。校长已经打过招呼，说这孩子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很擅长自学。上课只要不吵闹，就随他自己看书。 　　这小孩年纪不大，倒是挺安静。大家都抄写生字的时候，他也拿出本子来写。谢老师过去看了一眼，那字体可比班上男生写的好看太多了，心里暗暗点头：不愧是能跳级的，还真有点能耐。 　　一节课，徐宁玉差不多把前面两个单元的生字和读音都记住了，课文也默背了下来。 　　下课了，全班同学都围了过来，尤其是女生，跑过来叽叽喳喳的问他：“你好小呀，你怎么就上三年级了？” 　　“一二年级的知识我自己学会了，就不上了，直接上三年级。”徐宁玉简单解释了一句。在他眼里，三年级学生都是很小的小孩，他对孩子的包容度要高一些。 　　“哇！”小孩子们的表情比较夸张，惊讶地嘴巴张老大，“你好厉害！” 　　最后一排一个男孩听了，不服气地大声嚷嚷：“那我回家也看书，看会了就上四年级。” 　　“我上五年级！”这还没影的事就先争起来了。 　　这时，徐宁玉瞧见徐馨宁正往他们教室这边跑，忙站起来迎出去，喊了声：“姐。” 　　初一的教室离这比较远，课间又只有十分钟，徐馨宁是一路跑过来的。她跑到徐宁玉跟前，缓了口气，忙问：“小弟，我来看看。你上课行吗，能听懂吗？”因为不放心，她第一节 课都没上好，一直记挂着徐宁玉。 　　“能听懂。” 　　“那你放学在教室里等我，有事就去后面找我，我回去上课了。”这些话徐馨宁在家里已经嘱咐了几遍，还是一下课就跑过来再说一遍才安心。 　　“好，姐你放心吧，我很听话。”徐宁玉点头，徐馨宁赶紧跑回自己的教室。 　　“这是你姐呀？”小孩子们还蛮八卦的，又围上来问东问西，童言稚语倒是挺有趣。 　　“嗯，我姐念初一。”徐宁玉说话做事都特别有礼貌，很快赢得了班里同学的好感。 　　第二节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跑回教室。这节是数学课，因为没有需要背诵的，徐宁玉看数学书比看语文书还快，一节课就看完了一半。数学老师见他一直在翻书，就喊他上黑板计算一个两位数的乘法。 　　徐宁玉慢慢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捏着一截粉笔，伸长胳膊在黑板的最下面写出了算式和答案。 　　这题涉及到的课程其实还没上呢，数学老师见这小孩是真会了，不由得夸道：“徐宁玉同学学习很主动，已经预习到了后面的内容，大家要向他学习啊。” 　　一个班小朋友们又用钦佩地目光看着徐宁玉：个头比他们矮了那么多，可是咋那么聪明？ 　　第二节 课的课间很长，足有三十分钟，全校学生都要出去做广播体操。班里男生女生都争着带徐宁玉去操场，都想拉他的小手。 　　“谢谢，我自己走路也可以的。”徐宁玉礼貌拒绝，小朋友们好失望啊。 　　“三一班去了个小小孩！”这事以光速在学生里传遍了。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激烈地议论为什么这个年纪小这么多的学生能去上三年级。孩子们从前只见过成绩不好留级的，第一次听说竟然还能跳级，都觉得太厉害了。 　　五年级的队伍末尾，李磊眼望着那边三年级队伍的最前面，有些发愣：这矮墩墩的小家伙，竟然都上三年级了！ 第10章 上门 　　到了十点，学校的大喇叭开始播放广播体操的音乐。这时候做的还是第六套广播体操，徐宁玉一点印象都没有，就随着前面领操的体育老师做动作，伸伸胳膊动动腿。 　　李磊在最后面瞧着，一个矮墩墩的小萝卜头，做起操来还怪认真的，短短的胳膊可真好玩。整理运动还没做完呢，他就趁老师不注意，弓着腰钻到三年级的队伍里。 　　音乐一停，学生们就好像，飞快地散开，做操的队伍瞬间瓦解，小孩子们跟一群小鸟似的到处跑。李磊也一下子窜到徐宁玉的旁边，低头笑眯眯地打趣他：“小胖孩，还记得我不？” 　　徐宁玉仰头一看，是早晨送自己过来的那个叫李磊的男孩。这家伙很爱开玩笑，什么胖孩子，怎么就抓着这点不放了，真幼稚。徐宁玉“哼”了声，给了李磊一个犀利的小眼神，把李磊看笑了。 　　小胖孩心眼可真小，一生气脸上肉就嘟起来了，李磊看得手直痒痒：“我听说你都上三年级了，你脑子怎么这么好使啊？”周围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他怕徐宁玉被撞到，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胳膊护着小家伙，还挺有大哥哥的范儿。 　　徐宁玉缓和了脸色，也不会真和个孩子生气，就回他：“还好吧，要多看书。” 　　“那我没指望了，我一看书就想睡觉。”李磊很遗憾，丝毫没掩饰自己的学渣本色。说着还是忍不住摸摸徐宁玉的头顶：“这小脑袋瓜，这么真聪明，是不是过两天还能跳级？” 　　徐宁玉晃晃头，甩开他的手。这时候，徐馨宁在后边看到好像有个大孩子缠着自己弟弟，赶紧跑了过来。她好奇地看看李磊，把徐宁玉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弟弟：“小玉，没事吧？” 　　原来是人家正牌姐姐来了。李磊把两只手都插兜里，看小胖孩蹬蹬地跑到他姐旁边，转头用大眼睛控诉地瞪着自己。 　　徐馨宁就立刻误会了，生气地转头看着李磊，平时特别文静一个小姑娘，这会儿的模样跟要打人似的：“你这么大了，怎么欺负小孩，我弟才七岁！” 　　小胖孩肯定是故意的，这个小气鬼！李磊低头朝徐宁玉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对上女生，他马上换了副不屑的表情：“我跟他玩的，别诬赖好人。我住你们后面十号楼，早上还是我送你弟来学校的。”他是男子汉，才不跟小女生计较。 　　“嗯，姐，他没欺负我。”徐宁玉这才慢吞吞地解释了一句。他刚刚就是故意的。 　　听弟弟也这样说，徐馨宁才放心了，又怀疑地扫了这男孩一眼，拉着弟弟的小手往教室那边走。 　　走了几步，徐馨宁又细心地问徐宁玉：“小弟，你要不要尿尿？” 　　徐宁玉一囧，摇摇头，徐馨宁还是把厕所指给他看，还嘱咐说：“上课的时候你要尿尿就跟老师讲，别尿到裤子里了。”她们班有个傻乎乎的男生，几年级了还尿裤子。 　　被怀疑会尿裤子的徐宁玉默默点头，就听后面李磊喊了声：“小胖孩，我在五二班，回头再找你玩啊！”说完就往操场上水泥的乒乓球台那边跑去。那边是学校课间最热闹的地方。 　　上学之后，每天的生活特别有规律。徐宁玉在校园里待了十几年，很喜欢这样平静的日子。在学校里，也没有出现徐家人最担心的被欺负的情况。 　　三一班的小同学们都挺照顾徐宁玉的，尤其女生，都把他当弟弟看，特别喜欢带他玩。女生觉得徐宁玉长得漂亮可爱，还聪明，什么题都会做，肯耐心地给她们讲作业，跟班上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太不一样了。 　　女生都护着徐宁玉，那些男生闹腾的时候，她们就不许男生接近，还霸道地让他们到外面玩，生怕这些调皮鬼撞到徐宁玉。 　　男生不服气也不行，那些丫头片子打人可疼了。再说徐宁玉有个五年级的哥哥和上初一的姐姐经常来找他，最重要的是，他还是老师的宝贝蛋，男生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欺负他。 　　学校评判学生，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成绩。四十八中师资有限，生源一般，一个班四十多名学生，只有寥寥几个能考九十分的。徐宁玉单元测试拿了满分，立刻成了老师们的宝贝。 　　老师和同学以为他跳 第11章 伙伴 　　李磊确实住在后面十号楼，都不用打听，他们刚走到楼前，就看到李磊正在一层外面的走道里，伸着腿坐在个小板凳上，正用本子纸叠着什么东西。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徐宁玉。原本还板着脸，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马上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他腾地站起来，把小板凳都带倒了。正要上前，这才看到徐宁玉旁边还有个大人，和徐宁玉特别像，李磊脸上笑容瞬间凝滞了。 　　徐宁玉拉了拉徐建兵的衣摆，徐建兵马上明白过来，笑着问面前的男孩：“你就是李磊同学吧？我一直忙着上班，今天才有时间过来。你天天早上送我家小玉上学，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爸妈在家吗？” 　　“唔——”李磊稍微有点迟疑，两边屋里听到声音，走出来好几个人。离他最近的那扇木门里出来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后面跟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隔壁邻居也有听见声音出来看热闹的。 　　“怎么了，我家磊磊打你家孩子了？”老夫妻看看徐建兵，又看看徐宁玉，有点不敢相信。小男孩明显才六七岁的样子，这么小，李磊要是欺负了人家，怎么说都不占理。 　　后面的女人和孩子一脸的幸灾乐祸，那男孩还小声对女人说：“那么小点孩子都打，回来让爷揍他。” 　　李磊黑着脸瞪过去，压低了声音“滚蛋，少废话，闭嘴！”男孩吓得躲到了女人背后。 　　徐建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忙和两个老人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来谢谢你家李磊的。这孩子看我家小孩没人送上学，天天早上骑车带着他，真是麻烦了。这点东西，给孩子吃的。”徐建兵上前去，就要把东西递到当中老爷子手里。 　　周围所有人一起看向李磊，表情特别惊讶，尤其那男孩都呆了，仿佛又想起了自己被李磊揍的日子。 　　那对老夫妻这才反应过来，忙客气说：“我们是磊磊的爷爷奶奶，磊磊天天骑车送你家孩子？”他们疑惑地反问一句，看看徐宁玉，估计刚刚读一年级，又眼神复杂地看李磊一眼，“这孩子回来没说过，我们都不知道。那不值当什么，就是顺路。” 　　李磊的爷爷奶奶一个劲推辞，徐建兵非要给，一包东西让来让去，跟要打架似的。徐宁玉站在后面默默围观，李磊跑过来，蹲下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你怎么把你爸带来了？我还以为你跟你爸告我的状呢，没想到还给我送东西。”话音听着很是得意。 　　徐宁玉偏头望向他，李磊笑得美滋滋：“要是你爸以后还让你跟我玩，那我去找你。” 　　看来是个缺朋友的孩子，连七岁小孩都愿意带。这个年纪的男孩可没几个喜欢带小孩的。徐宁玉就“哼”了声：“我跑不快，玩不了什么。” 　　李磊的眼睛顿时亮了：“能玩的多呢，那就不玩要跑的。等不上课了，我骑车带你去坝上摘果子吃，。” 　　大人们总算客气完，徐建兵才带着徐宁玉回家了。通过这么短暂的接触，已经能看出李磊和家里人的关系怪怪的，家庭情况应该比较复杂。徐建兵稍微打听了一下，得到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李磊的父亲原先也在西桥矿上班，前两年和李磊的母亲还有两三个熟人一起去深市下海，还让李磊的二叔顶替了工作。这时候管理不严，顶替工作的事情很常见。 　　结果去了两年，钱没挣回来，李父竟然因为故意伤人等罪名被判了十几年有期，他母亲也提出离婚，然后再没回来过。当时在家属区可是爆-炸性的新闻。 　　李磊差不多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和二叔一家还有爷奶一起过。在附近很有名，一说人家就知道了。 　　别看他现在才十一岁，邻居都说他脾气非常暴躁。有一回和他二叔一家不知因为什么吵得很厉害，李磊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据说都见血了，甚至惊动了矿上的经警。 　　经警全称经济警察，是这时候负责大型国企守卫和安保工作的一个警种。警察都来了，说明事情闹得真挺大。自那以后，他家里没人敢惹李磊。 　　徐建兵听得心惊肉跳，回来就着急地问徐宁玉：“那个李磊真是骑车带你上学吗？没欺负你吧？小玉，别害怕，他要是打你吓唬你了，跟爸爸说！” 　　徐宁玉摇摇头：“李磊哥哥人很好哒，没有欺负我。”说完自己都有些牙酸。他只是不想冤枉好人，才不是想帮那个家伙说话。卖萌什么的，也是无意的。 　　徐建兵也不是强势的家长，尤其在小玉面前。他就好言好语地劝儿子：“那你还是少跟他一起玩吧。我看这孩子脾气有点躁，一阵阵的，小心惹到他了他打你。” 　　“行叭。”徐宁玉当面没反对。 　　他不喜欢和人争执，再说陈建兵一天就在家待几个小时，很多事情根本控制不了。徐宁玉不去找李磊，耐不住李磊来找他呀。 　　徐宁玉的爸爸亲自上门给自己送东西，在李磊看来就是同意他跟徐宁玉交朋友了。真开心！ 　　现在他不止早上骑车送徐宁玉，下午放学之后，也时常会来找徐宁玉一起写作业。虽然多数时间他都是看着题目发呆。 　　前两次徐宁玉看不过去，想教他做题。一道应用题讲解了几遍，就差把算式直接列出来，李磊还是一脸无辜，让徐宁玉很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是不是退步了。 　　最后反而是李磊劝他：“小玉你自己看书吧，我明天去班里抄数学班长的。”那么的理直气壮。 　　徐宁玉拿铅笔敲了他的手背一下：“不准抄作业。我先把式子给你列出来，你好好算，下回要自己动脑筋。” 　　“好吧。”李磊苦着脸去草稿纸上使劲了。小玉什么都好，就是爱教他学习。他一点不想学习，就想早点初中毕业出去挣钱。 　　或许是因为家庭情况复杂的缘故，李磊比他的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徐宁玉看书写字的时候他不会吵闹，写完作业才会拉徐宁玉下楼去活动一会儿。 　　用李磊的说法：“肉捂时间长就馊了，人天天待屋里也会闷坏的！” 　　徐宁玉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是看看自己越发圆润的小肚子，内心也有点担忧。 　　重生一回，他的胃口好像好了很多，万一真像李磊说的那样，吃成个胖子……不，不会的。不过学习之余，稍微活动一下也是有好处的。 　　李磊少年老成，徐宁玉也不是真正的小孩，所以虽然表面看两个人年纪差了四岁，个头更是差了快一半，倒是能玩到一起。 　　徐建兵知道了儿子跟那个暴脾气的男孩一直玩在一起，忍不住提着一颗心。小玉这孩子心思重，说多了只怕他会多想，徐建兵只好叮嘱徐馨宁多看着点弟弟。 　　徐馨宁不用她爸说，早就在偷偷关注了。李磊带徐宁玉下楼玩的时候她都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几次过后，见这男孩确实没欺负自己弟弟，才稍微放心一点，但还是会跟去看着。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 　　这天是周末，徐宁玉难得出了趟远门。外面气温二十度，坐在自行车后座，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他就把外套的拉锁拉到了最上面，免得呛到风。 　　前面，李磊浑身是劲地蹬着自行车，一点不觉得冷。他已经骑了二十分钟，脑门上都出汗了，身上的校服敞着怀，露出里面已经烂了几个小洞的短袖汗衫。 　　他稍微有点气喘，看了看路，和徐宁玉说：“前面拐进去就到了。” 　　徐宁玉“嗯”了一声，他和李磊今天是到镇上邮局来寄信的。 　　这一个多月，徐宁玉已经写了好几首儿童诗和近十篇短文。他把学校和日常生活中碰到的各种人或事，都用孩子的视角写入作文。掌握了套路，只要找准切入点，小学生的作文写起来其实挺简单。 　　比如徐宁玉仅仅用日常用品作为素材就写出了《快乐的小闹钟》、《小书包里的对话》、《聪明的电视机》三篇短文，都是用拟人的手法和孩子的口吻写出这些物品的特点、对人类的作用、再引申出一个道理，就是一篇优秀的学生作文了。 　　认真修改过，徐宁玉选出了其中几篇，用徐馨宁的钢笔和墨水，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稿纸上，准备往几个报刊杂志投稿。 　　徐馨宁升到初中，姥爷送给她一支很秀气的英雄钢笔，一瓶蓝色墨水，加起来要十块钱呢。徐馨宁用得特别爱惜，还让大姨帮忙用布缝了个笔套，不用的时候就把钢笔放在笔套里。 　　除了她自己，也只舍得借给徐宁玉用一下。徐宁玉就打算拿到稿费，也给自己买一支钢笔。 　　他挑出一首儿童散文诗，准备投到《小学生必读》，这本杂志每期第一篇都是散文诗。四篇五百到一千字左右的短文，分别投给《少儿画报》等杂志。 　　这时候投稿一般是用寄信的方式，寄信就要去邮局。矿上没有邮局，距离最近的在西桥镇上。 　　矿门口有到县城的四路公交车，正好经过西桥镇。但是这边的公交车都是那种两节车厢的加长公交，本地人叫它“大通道”。 　　大通道的中间有一段黑色帆布一样的车篷连接着，体积很大大，车身离地也很高，徐宁玉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可能上不去。 　　他没把要投稿的事告诉家里人，如果没被选中就太尴尬了。家里人看他天天写作文，只当他是在学习，所以他不想让家里人陪他。他个头小，一个人出门实在很麻烦，就把这事和李磊说了。 第12章 饮料 　　徐宁玉仰头望着李磊：“你周末有没有时间，我想去镇上邮局，能不能陪我坐一下四路车？” 　　小胖孩的眼睛好大啊！李磊被看得差点忘记要说什么了，回过神马上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行呀，我送你去。不用坐车，花那冤枉钱干嘛。骑车过去也很快的，我没事也骑车去镇上玩过呢。” 　　李磊很热心，徐宁玉的小金库确实也不怎么充裕，就没拒绝：“那谢谢你。”末了又特意补充一句：“那你别告诉别人，包括我姐。” 　　“这事要保密，就我俩知道？”李磊眼睛亮亮的，有种在进行某种秘密活动的兴奋感。 　　徐宁玉点头，他顿时更开心了，特别高兴能和小伙伴有共同的秘密。 　　李磊在嘴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放心，我嘴可严了，保证谁都不告诉，绝对不做叛徒蒲志高！” 　　蒲志高是《红岩》里出卖江姐的叛徒，因为拍成了电影《烈火中永生》而变得家喻户晓，成了叛徒的代名词。这时候某个小孩要是跟大人告状，把小伙伴的秘密说出去，大家就会指责他：“你这个叛徒蒲志高！” 　　到了周末，徐宁玉就和家里人说，李磊要骑车带他出去玩。 　　“骑车去哪里？去玩什么？”徐建兵和徐馨宁都不放心地问。 　　“天气好，骑车到处转转，还不知道具体去哪儿呢。”徐宁玉含混地解释。 　　徐建兵欲言又止。小玉不爱出门，愿意到外面走走他还挺高兴，如果不是和李磊出去就好了。这小孩十一二岁就人高马大的，听小馨说，和别的孩子打架特别凶。在徐宁玉跟前脾气倒是挺好的，很有大哥哥的样子。 　　徐宁玉假装看不到父亲的纠结，转头去收拾自己的小书包。 　　刚吃过早饭，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声音，是有人在拨动自行车的车铃。 　　应该是李磊来了，徐宁玉说了句：“我走啦。”背上小书包“啪嗒啪嗒”出了门。 　　徐建兵看着儿子貌似兴奋的背影，和徐馨宁一起来到走廊的栏杆前。 　　楼下李磊正坐在车座上，一手扶着车把，一条腿伸得老长，用脚尖点着地。看见他们，李磊活力十足地朝他们挥挥手：“叔，姐。” 　　徐建兵朝他点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骑车小心点，在路边骑。” 　　“好，肯定小心。”李磊笑着答应了。看到徐宁玉的小小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他就跳下车，跑过去隔着几个台阶把徐宁玉抱起来：“这么快。”抱过去放到车后座。 　　那里李磊第一天带徐宁玉上学之后，晚上回去就垫了一件自己小时候的衣服。这时候路况可差了，不然小胖孩的屁股迟早被颠成四瓣。 　　“这孩子，还怪讲究。”徐建兵还是第一次看李磊骑车带徐宁玉，觉得一般的男孩都没这么仔细。这孩子对小玉倒是比亲哥还好，家里亲兄弟争东西打架的才多呢。他稍微放下心来。 　　李磊带着徐宁玉骑了将近三十分钟，终于停到了有着草绿色门头的邮局门口。把徐宁玉从车上抱下来，李磊锁好车，才拉着他进去。 　　徐宁玉上辈子到过邮局，李磊还是第一次，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一进门就是个一字型的大柜台，把里外分隔开。柜台里面坐了两个年轻女职员，正在那一边打毛衣一边聊天，充满了生活气息。 　　柜台很高，徐宁玉就算踮起脚尖也够不到。他抬头望了一眼，李磊马上会意，抱着他的腰，一下子把他举了起来，正好能平视柜台里的人。 　　“这里不是玩的地方，出去玩。”女职员转头瞟了一眼，见进来的是两个小孩子，摆手呵斥了一句。 　　徐宁玉没有多做理会，这时候公家人都是这态度，越是条件好的单位脾气越横。他掏出准备好的钱，放在柜台上：“阿姨，我买信封。往外省寄信要多少钱的邮票？” 　　只顾着聊天的女职员看看钱，这才认真打量了面前的小孩一眼。喔，这么漂亮，比那个说回声的片子里的小演员还好看。她马上喊她的同事：“小张，快看这小孩，真漂亮。” 　　两个女职员都挤过来笑嘻嘻地问徐宁玉：“家里大人呢？怎么让你们两个小孩来买东西、” 　　徐宁玉无奈地重复了一遍：“阿姨，我买信封和邮票。” 　　女职员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看这么漂亮的小孩肯定不会偷拿大人钱，直接说了价格：“信封一毛钱一个，寄信到本市要20分的邮票，到外市要40分的邮票。” 　　“这么贵！”李磊一个没忍住，惊讶地喊了出来。不就是薄薄的一点点纸吗，就敢要这么多钱！ 　　按照平均工资估算，这个年代的一块钱约莫等于后世的十块钱，只是很多时候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不像后世商品丰富。 　　邮票的价格确实不便宜，徐宁玉今天带了他的全部积蓄，九块五毛钱。来一次不方便，他原本准备多买一点的信封邮票的，看来买不了多少。 　　“阿姨，麻烦拿十个信封，十张40分的邮票。”这一下子钱就花掉了一大半，徐宁玉忍不住有点心疼。但有个人比他还心疼。 　　李磊忍不住碎碎念：“信封我们回去自己做管用吗？这也太贵了，就是一点纸啊。” 　　这家伙，对金钱好像特别看重。徐宁玉不理他，拿了信封和邮票，就示意李磊把自己放下来。李磊虽然才十一岁，人还怪壮实，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说累。 　　徐宁玉走到邮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趴在桌子上开始填写信封。收信人那一栏写了提前从杂志上抄下来的地址，寄信人那一栏就写了“矿四十八中三年级徐宁玉”。 　　李磊在旁边托着腮。看徐宁玉刷刷地写着字。小胖孩认真的小模样真可爱。 　　这期间那两个女职员还特意跑出来，看徐宁玉这小孩是真的会写字，两个人诧异地不行：“真了不得了，这么大点孩子都会写字了。” 　　“小玉都跳级上三年级了，写点字算什么，他都能写好长的作文。”李磊又例行夸耀徐宁玉。 　　两名女职员都被镇住了，跟他打听了好一会儿徐宁玉跳级的事。李磊就跟人吹徐宁玉七岁就念三年级，每次考试都一百分， 　　听了一肚子八卦，来买邮票的人都快等不及了，两个女职员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柜台后面。 　　徐宁玉默默把信封填好，从小书包里拿出写着稿件的信纸，对照着题目和杂志社，分别折叠起来装进不同的信封。李磊也帮着一起用胶水把几个信封粘好。 　　邮票后面自带着胶，沾点水就能贴在信封上。全部弄好，徐宁玉又检查了一遍，才让李磊把信塞到邮局门口的大邮筒里。 　　“这就好啦？那回头你的作文就能登到杂志上了？”李磊拍拍手，样子很兴奋。他还是第一次寄信呢，。 　　“还不一定呢，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要我写的东西。”徐宁玉可不敢打包票。他是个毫无名气的学生，人家杂志社一天指不定能从全国各地收到一麻袋的投稿信，也许根本就看不到他寄过去的文章。 　　李磊倒是比他还有信心：“那怎么会不要，我读你写的作文比课文还好看！课文没意思，你写得有意思多了。” 　　徐宁玉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了下去。被李磊这个一天都摸不了一会儿课本的人夸奖，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最近李磊在徐宁玉的逼迫下，勉强能做对几道计算题，就觉得自己快无敌了，还敢批评教科书。 　　他看看周围，对李磊说：“去街上逛逛吧。”这会儿时间还早，也不用那么快回去，他想看看镇上都有些什么商店，等有钱了来消费。 　　“好，我也好久没来过了。”李磊立刻开心地把徐宁玉抱到车后座，蹬着自行车带他到处转悠。 　　镇上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就一条十字街，行人稀少，一眼就能望到头。路边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店铺，有卖日用品的小店，还有两家小饭店，一家裁缝店等。 　　邮局旁边就有一家小卖部，门边的水泥砖墙上用红漆写着“日用百货”几个字。徐宁玉刚才就看到李磊嘴唇都干裂了，想了想，径直走了过去。 　　店面很小，再多一个人就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李磊伸头看看，小卖部没什么稀奇的，就推着车子等在了外面。 　　货架上多是油盐酱醋，徐宁玉仰着脑袋看了一遍，就看到一种包装简陋的饮料，和瓶装的啤酒挺像。瓶身上贴着纸，印着大大的“果子露”几个字。 　　他想起来，小时候喝过果子露，是这时候很流行的饮料，据说原料是浓缩的果汁。不过他猜测肯定加了很多色素，颜色是鲜艳的暗红色。 　　店里没有别的饮料，徐宁玉就问老板：“叔叔，果子露多少钱？” 　　“小朋友，这个要两块，瓶子退五毛。”外面开店的老板服务态度明显好多了，徐宁玉进来看了一圈他也不拦着，一直笑眯眯的。 　　这时候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种类的饮料，这种玻璃瓶装的果子露就是比较高档的饮品。平时家长是不会舍得随便买给小孩喝的，只有过节或者酒席上才能喝到。 　　老板没觉得这个小孩能买得起，估计是白问一句，也没在意。 第13章 回信 　　徐宁玉是那种买东西特干脆的性子，问了价，觉得合适就掏钱。他直接买从书包里掏出两块钱，伸长胳膊放到只比他矮一点的玻璃香烟柜上：“要一瓶，麻烦打开。” 　　一下子能拿出两块钱的孩子可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店主只是微微诧异了片刻，就麻利地收了两块钱，拿瓶起子把瓶盖撬开。 　　徐宁玉扭头朝外面喊：“李磊，过来喝东西。” 　　“啊？”李磊瞪大了眼睛。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呢，小玉就花出去两块钱，这小胖孩也太能花钱了吧！ 　　他心疼地脸都扭曲了：“这又不过节，买这干嘛。马上不就回家了，你要是早说渴了，我去问人要点白开水给你喝啊。” 　　徐宁玉白他一眼：“都开了，赶紧喝吧，还得退瓶子。”饮料也可以带回家，喝完再来把玻璃瓶退给店家。不过他们来一次太麻烦，万一碰碎了瓶子，五毛钱就打水漂了，还是当场喝掉吧。 　　李磊瞧见盖子已经打开了，确实不能退，只好停了车进来了。 　　他把柜台上铁皮的瓶盖捡了放口袋里，这东西攒多了能卖废品，还能砸扁了玩，对孩子们来说也是个宝贝。然后他拿着果子露，递到徐宁玉嘴边：“你先喝。” 　　徐宁玉没拒绝，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跟那种廉价酸梅汁很像，感觉满嘴添加剂的味道，喝不出什么果汁味。他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味，剩的你喝完吧。” 　　这小家伙不爱喝，原来就是给他买的。李磊心里暖烘烘的，拿过来仰头“咕咚咕咚”喝掉一半，又要喂给徐宁玉喝。 　　徐宁玉使劲摆手：“我真不想喝。”别人喝过的东西，他更不会动了。 　　李磊这才一气把果子露喝完。半大的男孩，能吃能喝，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多少东西都能装下。 　　“果子露真好喝。”李磊用手背擦了擦嘴，脸上满是少年人阳光的笑。 　　徐宁玉点点头，没说什么。 　　虽然李磊在他面前从来没抱怨过，他也能看出来，李磊在家里很不受宠。身上总是两套旧衣服来回换着穿，一套还是校服，里面的衬衣更是旧得都烂了。 　　煤矿工人工资高，徐宁玉在学校里还真没见过哪个学生穿打补丁的衣服。 　　李磊喝完把玻璃瓶子还回去，催着老板退五毛钱。结果徐宁玉又对老板说：“叔叔，先别找钱，麻烦再拿个歪歪油。” 　　歪歪油就是蛤蜊油，一个小孩巴掌大小的蛤蜊壳里装着白色的膏状物，简陋点的就直接用白纸卷一管，是这时候非常常见润肤品。 　　本地土话里，把带壳的河蚌类软体动物统称为歪歪。要是跟这边的人说蛤蜊，估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是这小卖部的老板，天天看着外面印的“蛤蜊油”几个字，还一直念成“哈利油”呢。 　　李磊不止嘴巴干，天天骑车，手也冻得通红。徐宁玉拿了蛤蜊油，直接递给他：“等下涂在嘴上和手上。天冷了，以后骑车要戴手套。” 　　李磊握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那滑溜溜的贝壳，低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徐宁玉：这个小人精。怎么感觉小玉更像当哥的啊？ 　　等老板找了四毛钱，自认为大哥身份受到威胁的李磊赶紧推徐宁玉出去：“走吧，别看了，再看你又乱花钱。你刚才买那个邮票都没钱了吧？” 　　徐宁玉硬生生被李磊推出了小店，有些意犹未尽：“没花完，还剩几块钱呢，我平时也没地方花钱。” 　　信纸是从大姨那儿拿的，零食和学习用的文具都是家里买，所以才能剩这些零花钱。再说徐宁玉的目标很远大，是买大房子，靠这点小钱可攒不出来。 　　“那剩的钱你自己攒着。你家里是你后妈管钱吗？”李磊眼睛一闪，忽然问道。 　　年纪不大，关心的事还挺多。徐宁玉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就说：“我爸的工资都是他自己管，她只管买菜的钱。” 　　“那就好。”看来小玉家是他爸当家，要是后妈管钱，小玉这么大手大脚的，回去估计要挨骂。李磊松了口气。 　　他心里其实挺不得劲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哥，身上却一分钱都没有，还让小胖孩给他买吃的用的，他成什么人了。 　　“我回头看看哪里能弄点钱，也请你吃东西。”李磊纠结地说，想着回头去问问有没有招小孩干活的，但是肯定不好找。 　　徐宁玉无语：“你才十一岁，能从哪里弄到钱？好好学习，别想那么多，以后等你工作挣钱了再请我。” 　　说话的语气跟大人似的，李磊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小人精，怎么什么都知道？”使劲揉了揉徐宁玉的脸蛋，被徐宁玉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才笑嘻嘻地把人抱到车后座。 　　“回家啦。”李磊快活地喊了声，又用力蹬起了自行车，嘴里还开始乱七八糟地哼着歌。歌词大多是错的，偶尔能听到一句“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嗷嗷下——”调子也已经跑去了喜马拉雅山。 　　心情还怪好。徐宁玉微微翘起嘴巴，摸摸自己经常被人偷捏的脸蛋，有些苦恼，这婴儿肥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距离那天去镇上寄信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暂时还没收到任何回复。这些杂志大多是月刊，虽然明知道一两个月才收到回信才是常态，徐宁玉心里还是有些无法平静。 　　今天一大早下起了雨，教室里没有灯，黑洞洞的，他就没有看书写字，一直托腮看着教室的窗外。 　　老师上课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去管这个班里最小最特别的学生。徐宁玉肯定是学习太辛苦了，累了，毕竟这么小。老师脑补着，自动替他作解释。 　　徐宁玉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老师的注意。他默默计算着自己又投了几篇短文到不同的报刊和杂志，总数超过十篇了。不过从那一次之后，他没有再亲自去邮局。 　　李磊说天冷了，非不让他去，自己骑着车子帮他去镇上跑了一趟，又带回几个信封和邮票。徐宁玉的零花钱都花光了，现在彻底身无分文。 　　没钱的日子真难过啊，一分钱一个的面糖都买不起。有时候嘴里没味，还挺想吃点甜的。 　　一直到下课铃响起，他还在发呆。脑子里在想着接下来写些什么呢。作文写多了，他最近有想着写童话和少年儿童为主角的小说，只是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 　　教室外面好多小孩在雨中跑来跑去，故意去踩水玩。老师出去喊了一次，把低年级学生的赶兔子一样赶回了教室，不然这些小孩准能把衣服裤子全弄湿。 　　这时，他就看到李磊也没有打伞，正远远地飞奔过来。还在门外呢，李磊就大声喊着：“小玉，你的信！” 　　徐宁玉立刻坐直了身体，看着李磊头发湿漉漉的，一路带风地跑到他的课桌旁。 　　“我看到你的名字，就给你拿来啦！”李磊把有些潮湿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信被他塞在外套里，保护得很好，一点水没沾。 　　学校门卫室的屋檐下放了张课桌，邮递员送信过来就会把信放在桌子上，收到信的人自己去拿。这时候通讯不发达，没有手机，电话也很少，分隔两地的人主要靠写信交流，因此学校里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信。 　　从那次寄了信，李磊每天一下课就要去门卫室转一圈，生怕漏掉徐宁玉的信，果然被他第一个拿到了。 　　徐宁玉看着那信封的大小和厚度，差不多能装下一本杂志，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 　　“我帮你打开。”李磊见他没动，特别热心地拿铅笔刀把信封拆开，顿时露出里面一本崭新的《小学生必读》。 　　徐宁玉把杂志放到一边，信封里还有一封编辑部的回信，和一张薄薄的汇款单。回信是打印在a4纸上的，大意就是“你的稿件我们已经采用了，希望作者以后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应该是通用的回信模板。 　　信很短，徐宁玉一眼扫过去就看完了，一颗心也落了地。他又拿起那张邮政的汇款单，看到金额是六元整，皱了皱小鼻子。这家稿费好像有点低。 　　李磊在旁边兴奋地问：“这是被选上了吧？我就说嘛，你肯定行！” 　　班上其他同学早就围了过来，这会儿七嘴八舌地问：“徐宁玉，怎么有人给你寄书啊？”“你是交了笔友了吗？” 　　这时候很流行交笔友，很多报纸杂志上都有专栏刊登“征友启事”，列着不同人的自我介绍和通信地址，感兴趣的就可以写信过去，如果对方也回信，两个陌生人就交上了笔友。天南海北的人都可以互相通信，有的笔友甚至能持续很多年。 　　在杂志上发表文章也被认为是非常光荣的事，不需要隐瞒。李磊马上帮着宣传起来，跟自己得了奖一样骄傲：“徐宁玉写了文章寄给杂志，被选上了，这不登出来了，人家给寄了书呢。” 　　徐宁玉点头，把汇款单放到小书包的夹层里，拉上拉链，杂志和回信就任同学们随意传看。 　　身边熟悉的同学竟然给杂志社投稿，写的东西和名字都被印到了书上，这对小学生来说这简直和神话故事一样神奇。他们都“哇”地张大了嘴巴，争着看《小学生必读》上“徐宁玉”三个字，还有打印的信，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徐宁玉太厉害了吧！”同学们纷纷惊呼。 　　后排一个男生抱着胸，一脸的不服气：“这有什么，回去我也要写，我写两篇。”比出两根短短的小手指。 　　另一个小男生也蹦起来，张开手掌露出十根手指头，嚷嚷着：“我写十篇！” 　　总算有钱继续买邮票和信封了，徐宁玉心情很好，没有理会小学生的争强好胜。即便只有一篇被选用，也差不多赚回了前期投入，再来一篇就是净赚的，他现在毫无压力。 　　“三一班的小神童写了文章发表了！”一节课过后，这个新闻就传遍了学校。 第14章 取钱 　　四十八中就一多半的老师都爱好文学，很多也曾经试图向报纸和杂志投稿，但能发表文章的寥寥无几。 　　而学生方面，倒是偶尔有一两个能发表小作文，但都是经过老师的手把手精心“指导”，水分很大。刚入学一个多月的七岁小学生竟然就能发表文章，这对一个矿中学来说着实是个大新闻。 　　很快有高年级的学生跑来喊徐宁玉：“校长让你带着那个书去办公室！”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徐宁玉倒也听懂了，默默从椅子上站起来。班上女生马上抢着帮他拿杂志和信，还帮他打伞，他只要空着手走在旁边。 　　班上其他同学也跟了过来，等徐宁玉走到校长办公室，身后已经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 　　魏校长和一群老师都等在办公室里，陈秀英眉开眼笑地迎上来，一把抱起徐宁玉：“快给大姨看看！” 　　徐宁玉把《小学生必读》翻到第一页，举到陈秀英面前。 　　陈秀英定睛一看，是一篇短文，上面的题目《秋天来了》字号最大，下面印着“淮水矿务局四十八中三一班徐宁玉”这样一行小字。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顿时精神一振，笑着把杂志递给校长：“真的，是小玉的名字。这孩子，干什么都不声不响的，之前一句没提过！” 　　“徐宁玉小同学这是稳重。”魏校长看清楚了，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们这种矿中学和县城的学校不能比，联考成绩差，每年考上中专技校和高中的人都不多，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干工作谁不想搞个大新闻，学校要是真出个小作家，那就是他的政绩，跟上面要拨款的时候底气也足一些。 　　魏校长看得直点头，想着徐宁玉的跳级报告可以交上去了。“很好，写得很不错，以后学习之余可以继续发展这个爱好。但是千万不能耽误学习。”他慈爱地看着徐宁玉。 　　“嗯，不会耽误学习。”徐宁玉见校长心情很好的样子，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立马提要求：“校长，写文章要找材料，我能不能每天都去阅览室看书呀？”他歪了歪脑袋，用卖萌增加说服力。 　　“行啊。”喜欢看书是好事，魏校长想了想，就答应了。看徐宁玉这么乖，他干脆说：“回头给你配一把阅览室的钥匙。” 　　“谢谢校长。”徐宁玉心愿达成，甜甜地向校长道谢。小奶音微微上扬，听得周围人心情都明快了起来。 　　在学校被同学们看了一天的稀奇，晚上徐建兵下班回到家，徐馨宁拿着那本《小学生必读》，欢快地告诉他：“小玉写了作文发到这上面了。” 　　徐建兵一愣，把书接过来，惊讶地看到熟悉的“徐宁玉”三个字，意识到这真的是自己儿子写的。他欢喜地把徐宁玉举起来，重重地亲了他白嫩的脸蛋一口：“咱家小玉这么争气！” 　　徐宁玉把徐建兵推开，一脸嫌弃：“爸，你的胡子好扎。” 　　儿子太可爱了，徐建兵开心地合不拢嘴。 　　王梅抱着还不会说话的小金龙，看徐建兵这么稀罕徐宁玉，心里有点泛酸，嘴上倒是不住夸赞：“咱家这是出了个状元啊，往后小玉肯定能当大学生。”话说得不伦不类，把徐宁玉夸得浑身不舒服。 　　大家觉得徐宁玉能发表一篇文章就够了不起了，毕竟他才七岁，平常这么大的孩子字都没认全呢。谁知接连一个多星期，徐宁玉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杂志的回信，差不多快有十封了。 　　这下不止在学校里引起轰动，家属区也传遍了。甚至有不认识的人找到徐家，要看看他这个“小作家”。徐宁玉怀疑，怕是整个矿区都知道了这事。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人们的新闻传播能力也不可小觑。大家都把能发表文章当成一份荣耀，倒是没多少人在意他靠这个挣了钱。 　　徐宁玉算了下，他的稿子基本都被采用了。儿童诗和五百字左右的作文都只有五六块钱的稿费，千字左右的短文一般有十块。 　　稿费最高的是《儿童文学》，一篇不到千字的童话竟能拿到二十块，很出乎他的意料。全部稿费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百块钱，快赶上徐建兵一个月的工资了。 　　徐宁玉对这些钱的用处有自己的计划，就没把具体金额告诉家里，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跟徐建兵说：“我自己挣的钱，我要自己攒着！” 　　徐建兵以为只是几块钱，就笑着同意了：“行，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当零花钱，要买文具跟爸爸说。”儿子这么小就这么本事，自己写了文章得到的稿费，是该给他自己花。 　　徐宁玉把薄薄的一叠邮政汇款单夹在书里，准备等周末拿上户口本去邮局取钱。这些钱他打算先用来改善生活。未来几年钱持续贬值，一百块存起来没什么意义。 　　马上到冬天了，首先要给姐姐做件新棉衣。去年冬天徐宁玉有做了件新袄子，他的个子长得快，旧衣服很快就穿不下了，都洗干净留着给徐金龙大点穿。 　　徐馨宁那件花棉袄还是前年做的，当时做得很宽大，家里是打算让她多穿几年。这时候家长给孩子做衣服都不会做得正好合身。小孩子长得快，要是做得正好明年就不能穿了，布、棉花和手工费可都不便宜。 　　穿了两年，那件棉袄袖口的地方都磨烂了，而且特别土气。中学的女孩子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这时候家属区已经有人穿了据说是申城买来的羊毛大衣，样式和后世也差不多，徐宁玉准备给姐姐买一件。 　　当然了，他可不会厚此薄彼，家里人都要买礼物，姥爷姥姥那边也不能少。最后，徐宁玉想到李磊帮了他这么多忙，不辞辛苦骑车去镇上给他寄信，来回一个小时可不是舒服的事，也送个小东西吧。 　　这么一看，一百多块钱不知道够不够花。他想好了，就让李磊周末的时候带他去镇上取钱。 　　李磊也以为就是几块钱的事，星期天乐呵呵地骑车载着徐宁玉去了邮局。 　　他听徐宁玉的话，戴了手套骑车。是矿上给工人发的劳保手套，白色粗棉线做的，样式不好看，但很结实耐磨，后世很多工人搬运东西时还会戴这样的手套。 　　路上，他特别羡慕地感叹：“小玉，你太厉害了，都能自己挣钱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钱呢。等我能挣钱了，我一定要自己出去住。”声音里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徐宁玉很理解他这种想法，他最大的愿望也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就给李磊鼓劲：“好好学本事，以后挣钱的机会很多。” 　　一口童音特别可爱，偏偏说出的话老气横秋的，李磊都被他说笑了。“好，以后我要挣多多的钱！”李磊干劲十足，幻想着以后挣一大把钱，请小玉去吃好多好吃的。 　　等到了邮局，他看到徐宁玉拿出好几张汇款单，填了几张表格之后就换回一沓子蓝莹莹的十元纸币，心肝都要发颤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被邮局的职员检查了户口本，又反复询问了钱的来源，总算取到了钱。也多亏那女职员对徐宁玉有印象，想起他是能写出作文的小神童，过程才简单了不少。 　　徐宁玉把钱夹在书里，装进小书包，随意地对李磊说。“我想买点东西，去街上转转吧。”上次都没怎么逛，他想看看镇上有没有卖衣服的店铺。 　　李磊看着徐宁玉，半天说不出话，然后抱起他就往外跑。 　　“？”徐宁玉都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出了邮局，放到了自行车后座。 　　李磊骑了车子就朝着矿上的方向猛蹬，徐宁玉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这么着急回去？” 　　“你取那么多钱，还敢逛街！”李磊压低了声音，生怕旁边冲出个坏人来把钱抢走，紧张得尾音都不稳了。 　　一百多块钱啊，小玉心可真大。也是，眼睛眨也不眨就能花掉好几块钱买邮票，大瓶的果子露说买就买，小玉就是个败家小胖孩！ 　　李磊使劲蹬着自行车，坚决不给徐宁玉下车乱花钱的机会。 　　徐宁玉只觉得莫名其妙，戳了戳李磊的后背：“我想给我姐买一件羊毛大衣，你带我去这边卖衣服的店看看。” 　　原来是要给家里人买东西。李磊迟疑了片刻，脚下还是没停，喘了口气对徐宁玉说：“这镇上就一家裁缝店，没有卖衣服的。我之前听隔壁家说过，裁缝店手艺很老的，做不了大衣。你要买那么时髦的衣服，还是得去县城。我家隔壁那个女的买衣服都要去县里。” 　　这下徐宁玉也有了印象，他那套运动服就是姥姥和大姨带他去县里人民商场买的，他一时没想起来。去县城来回半天都不一定够，只能等下个周末了。 　　他想了想，就问李磊：“我想买些东西送给家里人，准备等我爸哪个星期天不在家再去。你家里让你出来吧，我们一起坐车去，还有我姐，不带大人。” 　　“你要带我一起去？”李磊一激动，车头晃了晃，赶紧稳住了。他好像一次都没去过县城呢！二叔二婶隔一两个月就会去逛逛，可又不会带着他，他才懒得跟他们争这个。 　　小孩哪有不想去县城玩的，可是想到自己一分钱没有，李磊又有些犹豫：“车费挺贵的，去县里一个人要四毛，我一分钱都没有。”平时挺爽快一个男孩，提到钱就气短。 　　徐宁玉知道李磊的家里人从不给他钱，就说：“没事，刚刚不是取了钱出来，够用了。” 　　“这么多钱，你家里肯让你自己花？”李磊惊讶得声音又变调了。 　　徐宁玉“嗯”了声，没说他其实是瞒着家里的。 　　李磊羡慕得不行：“你爸真疼你。”让小孩子自己管一百多块钱巨款，他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好的事。 　　“我也没去过县里呢，你要带我，那我去。”知道小玉有钱，李磊爽快答应下来。在他心里，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当然要有福同享，他有钱了也全部给小玉花。 第15章 坐车 　　过了两个星期，徐建兵周末要带王梅去农村看看老人，顺便给家里送生活费。他隔两三个月就会回去一次，有时候会带着徐馨宁姐弟俩一起去。 　　这次徐宁玉想去县城，就和徐建兵说：“爸，我想让姐姐带我去县城玩。” 　　让儿子女儿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徐建兵不放心，忙哄道：“你想去玩，下个星期我再带你们去吧。你们两个小孩，万一遇到坏人欺负你们怎么办？” 　　王梅也忍不住在一旁帮腔：“对呀，回头我们一家一起去。”她主要是怕花钱。 　　徐宁玉就晃着徐建兵的胳膊撒娇：“我想去嘛。我还想让李磊哥哥也一起去，他力气大，能打坏人！”用小孩的语气，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徐建兵被儿子缠得没办法。想想这孩子也没提过什么要求，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哭笑不得地说：“好了好了，那你们去了就直接到商场逛，不准乱跑。小馨，你长点心眼，看着你弟。” 　　这两年才经历过严打，社会风气很好。闺女十二了，个子又高，像个小大人，徐建兵对她一向很放心。 　　“好，我会看着弟弟的！”徐馨宁和徐宁玉相视一眼，笑着用力点头。能出门玩，还没有大人跟着，对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场景。 　　王梅心里有点不舒服。去一次县城没个几块钱都打不住，小玉还要带那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她经常出去串门，早就和人打听清楚了，那小子邪性得很，打架凶得要命。所以后来每次李磊来，王梅也不敢太招惹。 　　王梅忍了忍，还是开口说：“你们自己去就行了，带他去干嘛，来回路费就差不多一块钱了，人家家里能给出这钱？” 　　徐宁玉瞄了她一眼：“李磊哥哥那么照顾我，他没钱的话，他的路费我可以出。几毛钱，也不用家里给，我有上次挣的稿费。” 　　能挣钱了不起啊！王梅被噎住了，忘了这小子手里有钱。她讪笑一声，马上说：“哪能用你的钱，那钱你自己攒着，出去玩的钱让你爸给。”反正徐建兵掏钱，免费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对，爸爸给。”徐建兵也笑着点头，数出十张一块的给徐馨宁，“钱给你姐管着，出去想吃什么就买，不用省。” 　　“谢谢爸爸。”徐宁玉声音超甜。 　　“这时候就说爸爸好了。”徐建兵笑着地抱起儿子往上扔了扔，王梅看得更心塞了。 　　第二天早上，徐宁玉没那么着急起床。去县城的四路公交车头一班是早上六点半发车，间隔二十多分钟发下一班，有一天的时间可以逛。 　　他卷着棉被在床上赖了会儿，听见徐建兵和王梅带着金龙出门了，才动作缓慢地起来穿衣服。去乡下得转两班车，还要走一段路，花得时间长，所以徐建兵要去赶第一班车。 　　徐馨宁见弟弟起床了，马上给他倒好刷牙的水和洗脸水。徐宁玉说过一次可以自己来，徐馨宁怕他把暖瓶摔了烫到自己，非要帮忙。 　　徐宁玉刷了牙，正拿着他的专用毛巾认认真真洗脸，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同时李磊喜气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我来啦！” 　　徐馨宁打开门，李磊笑呵呵地冲进来，猛地带来一股凉气。 　　“不是说好了八点出门，来这么早。”徐宁玉瞟了李磊一眼，继续把脸擦干净，又从架子上拿了雪花膏涂在脸上手上， 　　“我睡不着，反正在家没事，就来了。”李磊那兴奋劲，跟要春游的孩子似的。 　　他手上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我把上次你爸买的饼干带了一袋来，还有三袋方便面。你不是说中午不回来了吗，留我们中午吃。” 　　“还没吃完？”徐宁玉没想到，这么点零食都一个月了还能留得住。 　　李磊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很坦白地说：“我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夜里要是饿醒了才吃一包，就放到现在了。”他还给了他堂弟一袋呢，够大方了。 　　徐宁玉听得心情有些复杂，就说：“等会儿装我姐书包里吧。”其实他是准备中午在外面找个饭店吃饭的，但是李磊把自己这么珍惜的东西送了过来，他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心意。 　　他又转头问徐馨宁：“姐，阿姨给我们留的饭多不多？李磊也没吃饭吧，饭不多我们出去吃。”王梅在吃的方面不怎么上心。 　　徐馨宁去厨房掀开锅盖看了看：“只有两个馍馍，我再下点面条当稀的吧。” 　　“别麻烦了，出去吃。”徐宁玉现在腰包鼓鼓，很是财大气粗。 　　李磊笑着揉搓他的小脑袋：“咱小玉成地主家少爷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我早上喝了碗稀饭，麻烦姐下点面条吧。” 　　他第一次到徐家来就非常自然地喊徐馨宁叫“姐”，特别自来熟。徐馨宁比他大一岁，女生长得又快，看起来和李磊差不多高，喊声姐他也不亏。 　　徐馨宁应了声就去了厨房忙活了。 　　徐宁玉赶紧甩开李磊，踮起脚，照了照洗脸架中间嵌的镜子。头发果然乱得不成样子，他斜了李磊一眼，拿起梳子把头发重新梳整齐。 　　“真臭美！”李磊看得好笑，也把头凑过去照了照，镜子里就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他笑了一会儿，这才端起脸盆去了厨房，把徐宁玉的洗脸水倒了。 　　等徐馨宁下好面条，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热乎乎地吃起来。李磊又就着腌萝卜干吃了一个馒头，才满足地摸摸肚子。忽然想起什么，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纸票放到桌子上。 　　“我也挣钱啦，今天的车费算我的。”李磊豪气万丈。总算能给小玉花钱了，他心情超好，乐滋滋地用手把一张张一毛两毛的纸币弄平整。 　　徐宁玉瞥了一眼，发现肯定不止一块钱，李磊家里应该不会一次给他这么多零花钱，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你干了什么挣的钱？”李磊这年纪，能做什么赚钱？ 　　“磕石场盖院墙要搬砖的，我去搬了一天，挣了三块钱。我没大人搬得多，只能拿这么多钱。”李磊比出三个手指头，同时心里很遗憾。 　　他好想快点长大啊。他要是大人就好了，大人一天都能搬四五千块砖，能挣一二十呢。他一大早就去了，搬了一千多块胳膊就累得抬不起来，钱真难挣。 　　徐宁玉听得直皱眉。磕石是这边对开采岩石的叫法，估计是那种非法的露天采石场，才会连李磊这样十一岁的童工都招。不过这时候国家还没有颁布劳动法，没有明确禁止使用童工。 　　搬砖是很辛苦的体力活，干长了很可能影响身体发育。徐宁玉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问李磊：“你去做了几次这样的活？” 　　李磊见徐宁玉的脸色不太好看，本来挺高兴的，忽然有些忐忑，老老实实说：“就这一次。” 　　从前他没钱就不花，没想过去挣钱，这还是第一次。特别累，第二天骑车的时候胳膊都在抖，可是想着能给小玉花钱，他就有劲了。 　　一次还好。徐宁玉放心了一点，很严肃地告诫李磊：“以后别去了，那样的活做多了不长个子。你还是小孩，没钱就不花，别想那么多。” 　　李磊听得一愣一愣的。小玉这小胖孩，自己一点点高，倒说他是小孩，让他感觉有点好笑。可是为什么心里暖洋洋的？ 　　“我知道了，听你的行了吧。”李磊就咧嘴直笑。他知道小玉是对自己好，有同学笑话他给个七岁小孩当老妈子，他才不屑理那些蠢蛋，说烦了一拳揍过去就安静了。小玉这么好，他们懂什么。 　　徐宁玉看看挂钟，时间差不多了，去卧室把书包拿出来，取出几张十块的纸票交给徐馨宁，又给了李磊两张：“钱分开放，我们都装一点。” 　　徐馨宁也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玉，你从哪弄这么多钱？” 　　“就是我写作文的稿费。”徐宁玉稍微解释了一下。之前怕徐馨宁胆子小，不敢瞒着徐建兵，他才没有告诉她。 　　徐馨宁听得回不过神来：“你这，也太大胆了。这么多钱，都拿出去花了？” 　　“出门要多带点钱，也不一定要全花光。”徐宁玉哄着徐馨宁把几张纸票装进书包里，今天他俩都背书包，只留几张毛票在口袋里方便坐车。 　　李磊不要钱，又给塞到徐宁玉书包里了：“我没书包装，都放你包里，我给你背着包。”他把徐宁玉的书包背在前胸。 　　出门之后，他微微蹲下，两手往后一捞，就把徐宁玉背在了背上。“出发喽，走快一点去抢座位！”李磊笑呵呵地往前小跑。 　　徐宁玉被吓了一跳，赶紧抓着李磊的肩膀：“慢点！” 　　李磊也不听他的，大喊一声：“赐予我力量吧！”就“咚咚咚”地往楼下跑。徐馨宁也赶紧拿大锁把门锁上，也小跑着跟在后面。 　　李磊觉得自己真的获得了神奇的力量，非常兴奋，一路小跑到矿门口，累得一头汗。那边空地上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看样子都是要坐车的。 　　没站一会儿呢，一辆四路车远远地开过来，李磊赶紧把徐宁玉放地上，斗志昂扬地拍拍他的小肩膀，对徐馨宁说：“姐，你带着小玉在后面，不要急着上车，看着点别让小玉挤到了。我去抢座位。” 　　到县城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程，这么多人，车上那点座位肯定不够坐，李磊可不想小玉站一路，那么辛苦。 　　四路车还没停下，他就看准了车门的方向，猛地迈开腿跟着跑了起来。 第16章 进城 　　这边的公交车也没个固定的站台，大通道的司机每次都要把车开到前面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停下，很多人为了抢座位就会跟着车跑。每次跑在最前面的，差不多都是些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女。 　　等车停好，前后车门一起打开，人群就如潮水一般涌了上去，拼命往上挤。徐宁玉的视线完全被前面的大人们遮挡住，根本看不到李磊有没有上车。 　　落在最后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老弱妇孺。徐宁玉跟着这些人慢慢走到在车门那，发现车门那块的踏板真有他的腰那么高。 　　就见李磊的脑袋从车厢中部的窗户那露出来，兴奋地朝他们大喊：“小玉，姐，快来，我抢了三个位子！” 　　徐宁玉仰头看了他一眼。真有他的，徐宁玉刚刚一直担心他会不会被挤到。 　　徐馨宁在后面把徐宁玉抱了上去，他扶着把手站稳，又听李磊隔着人群喊他：“小玉，这边！” 　　李磊自己坐在并排的两个座位的外侧，用书包在前面占了一个单独的座位。他虽然心急，但不敢离开，不然马上位子就会被旁边虎视眈眈的乘客坐了，只能在这边朝徐宁玉一个劲挥手。 　　徐馨宁也上车了，拉着徐宁玉一路挤过去。刚站到李磊身旁，他就顺势拉着徐宁玉坐在里面，徐馨宁看了看，抱着书包坐到了前座。 　　“人真多，幸好我跑得快。”李磊特别骄傲。刚刚他跑在最前面，第一个到车门那，一个男的后到的，还想拿胳膊肘把他推到一边，被他一肩膀撞了回去。 　　徐宁玉四下看看，两节车厢都站满了人，差点连门都关不上。徐馨宁也看得心有余悸，对李磊说：“多亏了你，不然我跟小玉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李磊听得更自豪了。 　　售票员奋力挤开人群，从车厢最后开始卖票。到了他们跟前，李磊抢着付钱。徐宁玉也没跟他争，想也知道肯定争不过。 　　售票员看他们三个都是小孩，徐宁玉又白嫩嫩的，看起来还没上学的样子，就对李磊说：“你抱着他坐里面，小小孩不用买票。” 　　这时候还没有严格的一米二以下儿童免票的规定，售票员就凭目测，一般的孩子都不用买票，但是不能占个位子。 　　李磊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忙高兴地转头跟徐宁玉说：“小玉，你坐我腿上来，我抱着你，省一张票呢！” 　　什么跟什么，徐宁玉才不想坐在那种地方，瞪着李磊，实力拒绝：“不要。” 　　李磊眨眨眼，试图用眼神说服徐宁玉：四毛钱呢！谁知徐宁玉干脆把头转向了窗外。 　　沟通无果。没办法，李磊只好遗憾地跟售票员说：“他不愿意，我们买三张票。”掏了一块二毛钱。 　　哎，白扔了四毛钱啊，李磊心疼地戳了戳徐宁玉的小胳膊：“真是小少爷，坐我腿上怎么了，我穿着棉裤呢，不硌人。” 　　徐宁玉继续看着车窗外，只拿后脑勺对着他，看得李磊没了脾气，也挤过去伸头望向窗外：“真快！要是以后我也能开大通道就好了，天天都能去县城，还不用花钱！到时候你想去县城就坐我的车。” 　　徐宁玉：“……好” 　　大通道一开动，车厢就晃得特别厉害，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响，简直跟要散架了一样。车里到处透风，这个天坐着真是透心凉。还好徐宁玉穿得暖，身上跟小火炉似的，倒是不觉得冷。 　　晃荡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终于停在了安平县城南门内的公交车站。 　　安平县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只是没有修缮，南门旁高大的古城墙和城楼看着有些破旧了。徐宁玉下了车，抬头望了几眼，李磊又把他背了起来。 　　“你不累啊，我自己能走。”徐宁玉很无奈，李磊这家伙真把他当成没有行动能力的幼儿了。 　　“看你磊磊哥这身板，怎么会累！”记忆中第一次上县城，李磊浑身是劲。虽然他才十一岁，个头已经超过一米六了，能吃能睡，壮实得很，背个小胖孩算什么。“这边地这么烂，回头你再摔着。”李磊还挺有理。 　　国家这时候的基建远没有达到后世的水平，古城里不少地方还是青石板路，因为年代久远，特别不平整。不过路边有不少店铺，还有人摆摊卖东西的，来往行人衣着也时髦一些，比镇上繁华很多。 　　徐宁玉说不过李磊，趴在他背上，指挥着他直奔人民商场。 　　人民商场位于县城最中心的棋盘街，离公交站很近，十分钟就走到了。商场共有三层楼，楼层挑高，看起来空间特别开阔。 　　徐宁玉姐弟俩都来过商场，只有李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宽敞的大楼。看着长长的玻璃的柜台内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商品，他眼睛都不够用了。 　　“有钱人这么多啊。”李磊第一注意到周围好多人掏钱买东西，忍不住小声惊叹。 　　今天是周末，商场里顾客比平时多了几倍，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徐宁玉趴在李磊的背上，左右看了看，竟然看到有卖羽绒服的。 　　一个柜台后面用竹竿搭了架子，挂着几套羽绒服，都用透明的塑料罩着，徐宁玉看得很惊讶。 　　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出现了羽绒服了，总感觉这是很现代化的服装，记忆里好像要到上高中的时候才见人穿过。 　　他来了兴趣，就拍拍李磊的肩膀：“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李磊半蹲下来，徐宁玉熟练地顺着他后背滑到地上，直接往那个柜台走去，嘴里说着：“我去那边看看。”李磊和徐馨宁都无所谓，就紧跟着他。 　　卖羽绒服的女售货员看到一个小孩带着两个半大孩子过来，眼皮都没抬。 　　徐宁玉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时候售货员的态度，指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问她：“阿姨，这件有没有小号的，麻烦拿一件给我姐试一下。” 　　小孩长得怪好看，说话也伶俐，女售货员难得抬头解释了一句：“这是从人家申城来的羽绒服，里面全是鹅毛，一件要三十块钱呢，不是玩的东西，碰坏了你可赔不起。”这时申城是全国人民心目中最时髦的地方，潮流的前沿，一说申城来的东西，就意味着高大上。 　　确实好贵，徐馨宁急忙上来拉着徐宁玉：“小玉，这衣服太贵了！” 　　李磊更是三观都差点被要被震碎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一件衣服能要三十块钱的，这难道是龙袍吗？ 　　“姐，我觉得挺漂亮的，你试试看。”徐宁玉回头拉开挂在李磊面前的小书包，取出三张十块纸币：“阿姨，我们有钱。拿给我姐试一下，不会给你弄脏的。” 　　女售货员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还是从柜台里拿了件小号的羽绒服出来，仔细地拆开塑料包装。递出去的时候，她还不放心地嘱咐：“那你们小心点啊，弄坏了不合身也得买。” 　　徐馨宁不想试，徐宁玉接过衣服硬塞给她：“姐，你看这衣服料子，摸着多硬实。质量这么好，穿几年都没事，虽然贵一点，可是买一件等于买几件，你就试试吧。” 　　徐宁玉一番诡论说得售货员也忍不住点头，徐馨宁直接被弟弟绕晕了，迷迷糊糊就接过了衣服。商场没有试衣间，还好她里面穿着毛线衣，就脱了外面的薄袄子套上了羽绒服。 　　这个大红色非常正，衬得徐馨宁皮肤特别白皙。衣服稍微有些大，里面再衬一件厚毛线衣都没问题。不过这时候哪家都不会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买恰好合体的衣服，这个大小挺合适的。 　　徐馨宁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很快就脱了下来。 　　却听徐宁玉对售货员说：“挺好看的，阿姨，这件我们要了，有没有袋子给我们装一下？”他直接把钱递给售货员。 　　徐馨宁阻拦不及，售货员已经乐呵呵地收了钱，拿了个大纸袋把徐馨宁换下来的羽绒服装了起来，嘴里还说着：“就我们这新式的羽绒服才有袋子。” 　　“小玉，这，太贵了，别要了。”徐馨宁很着急。 　　徐宁玉拉着她的手，嘟着嘴晃了晃：“姐，我想送你嘛，你就高高兴兴收下吧。”还伸出一根小手指比划着：“只这一次，以后不会买这么贵的衣服。” 　　徐馨宁就被弟弟晃得晕乎乎的。 　　徐宁玉就趁机仰起头，稚声问售货员：“阿姨，你知道哪里有能配这件衣服的漂亮鞋子吗？”徐宁玉对女孩子的服装搭配一窍不通，但是徐馨宁冬天只有很老气的棉鞋，配羽绒服肯定不好看。 　　售货员做了笔大生意，心情正好，就指了个方向：“顺着这路走，那边柜台有申城来的女式皮棉鞋，特别新式，配这衣服肯定好看。” 　　“谢谢。”徐宁玉礼貌道谢，径直往那边走。 　　李磊提着装羽绒的大纸袋跟在一旁，只觉得提了袋烫手山芋。他左右看看，三十块钱的衣服啊，会不会有坏人来抢？他可得保护好小玉。 第17章 花钱 　　徐宁玉转移目标太过迅速，徐馨宁完全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换了地方。她呆了一瞬，也小跑着追上来：“还买什么鞋呀，我鞋还能穿。” 　　“这样新式的衣服当然要买新式的鞋子配啦，不然衣服穿着都丑了，不是白花钱了。”徐宁玉振振有词，听着特别有道理。徐馨宁本来就不擅于言词，纠结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徐宁玉却已经来到了卖皮鞋的柜台钱，很快就给徐馨宁挑了一双大红色的皮鞋。这时候可真流行大红色。 　　皮鞋的款式原本就不多，也没什么挑选的余地。徐宁玉选的这款女鞋里面有一层挺长的绒毛，穿着很暖和，价钱也最贵，要十二块钱。看徐馨宁试了，尺码合适，徐宁玉立刻掏钱，毫不拖泥带水。 　　这之后，徐宁玉的购物技能彻底被点亮，开启了疯狂买买买模式：给自己买了支小巧的钢笔，给徐建兵买了条皮带，姥爷是一顶皮棉帽，大姨和姥姥各是一条这时候很流行的毛线方巾。最后，想了想，为了不落话柄，买了一瓶雪花膏，就说是送王梅的，其实这东西放那全家都可以用。 　　路过卖玩具的地方，他想买个类似变形金刚的玩具给徐金龙，一问竟然要好几块钱，徐宁玉忽然有点舍不得。李磊就拉住他：“进来的时候我看外面有拉架车卖小玩具的，布老虎、小风车什么的，给你弟买个就是了。他那么小，又玩不好。 　　架车是这边对双轮木板车的称呼，是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一种人力运输工具。运粮运货，扶手那边架个长条板凳，木板上摆些东西停在路边就是个移动摊位。矿中学门口就有几个拉架车卖零食玩具的，每天上下学能吸引一群小孩子。 　　徐宁玉觉得李磊的主意不错，就没买玩具，朝一个卖印花毛衣的柜台走去。 　　这个柜台卖的毛衣前胸都印着色彩鲜艳的图案，挺漂亮的，徐宁玉就对售货员说：“阿姨，麻烦拿三件我们三个能穿的。” 　　徐馨宁这次真急了：“我有两件毛线衣，真不要了，你买我也不穿。” 　　李磊也被徐宁玉说的数量惊到了：这是还有自己的份？他马上使劲摇头：“我也不要。能跟你出来玩就很开心了，这么贵的衣服，我可不能让你买。” 　　他是真心的，让小玉这还没上班的小孩给自己买衣服，他成什么人了。他二叔接他爸班的时候答应好的，养他到十八岁，他才不会给他们省钱。 　　李磊拦着徐宁玉，对售货员说：“只拿一件给他穿的。” 　　售货员看他们虽然是小孩，可手上拎着不少新买的东西，显然很有购买力，就拿了一件小号的毛衣出来。 　　小小的天蓝色毛衣，胸口绣着一匹白色小马，非常精致。也不需要试穿，徐馨宁拿着毛衣在徐宁玉身上比了比肩膀和胳膊，就很有经验地说：“大小可以。” 　　虽然李磊觉得这衣服真花里胡哨，就是小姑娘喜欢的，他是肯定不会穿这种衣服。不过小玉长得可爱，穿什么都不丑，他使劲点头：“好看，小玉穿着肯定精神！” 　　被这两人拦着，到底只买了一件毛衣。徐宁玉又在隔壁柜台看到有卖买针织手套的，就要买四副，他们三个和表哥一人一副。手套是半截的，能露出手指，正适合写字戴，还有个盖，不写字的时候可以翻过来用扣子扣上。 　　虽然手套要比毛衣便宜，李磊也不肯要，还说：“真不用给我买东西，我有劳保手套。” 　　李磊在这方面特别坚持，徐宁玉拗不过他，只买了三副。 　　他还想在商场里再逛一逛，李磊从后面提着他的腰，抱起来就往外面走：“不能再看了，你可真能买，还有钱吗？”他可数着呢，小玉这么半天已经掏出去了八张蓝票子，怕不是散财童子转世吧！ 　　徐宁玉双腿悬空，面无表情地被李磊搬到了商场门口。想想，已经逛了两个多小时，该买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脚掌也有点酸，他就说：“行吧，去外面找个饭店吃饭。”商场大门上方有挂钟，显示十一点了，到店里坐一会儿正好可以吃午饭。 　　李磊一听又要花钱，心脏就想抽抽：“咱不带了饼干和方便面吗？去饭店吃多贵。” 　　“我想吃点热乎的。”徐宁玉不喜欢拿零食当正餐，干巴巴的。 　　一句话把李磊说服了。李磊任命地把徐宁玉背起来，嘴里嘟囔着：“小玉，你这么能花钱，将来得当大老板，当万元户，才够花。” 　　徐馨宁也有些担心：“小玉，以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花钱了。回去要是爸爸知道了，就说衣服是我想买的。” 　　徐宁玉趴在李磊的背上不吭声。他觉得自己买的东西都非常有用，又不是乱花钱。下回该花还是得花。 　　出了人民商场，能看到对面一个巷子里有两三家小饭店。有炒菜和面馆，有一家门口墙上挂了个“老鹅汤”的木牌。徐宁玉觉得这天喝点热汤不错，看着门面也比另外几家干净，就问徐馨宁和李磊：“老鹅汤你们吃吗？” 　　徐馨宁向来不爱自己做主，就说：“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李磊都没下过馆子，更是没主意，干脆地说：“小玉你选你喜欢吃的，我都吃。” 　　他们就去了那家卖老鹅汤的店。 　　饭店就二十多平米的样子，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男女在里面忙活。店里摆了四张方桌，还没有客人。 　　徐宁玉进去直接在方桌旁的条凳坐下，为了避免被质疑，他拿了二十块钱出来放在桌子上，示意他们有钱，才问店里看着应该是老板娘的女人：“你好，我们三个人吃饭，你们这里老鹅汤是怎么卖的？” 　　徐馨宁有些拘谨地坐下，身体挺得直直的，跟学生上课一样乖巧。 　　李磊就随意多了，心情很好地到处东张西望，还伸头往后面做饭的地方里看了看。 　　老板娘瞥了一眼徐宁玉手里的钱，一句话没多问，直接说：“大锅是六斤的，有肉票的话五块钱，小锅三斤，三块钱。没票价钱就得翻番了，大锅十块小锅六块。” 　　李磊听得直想拔腿就走。他知道徐宁玉没票，六块钱够买五六斤肉了，就只能买三斤的鹅，这店可真黑。他怕徐宁玉又财大气粗，忙说：“大的我们吃不了，半只足够了。” 　　徐宁玉，就说：“行，先来份小锅的。” 　　“火烧馍要不要？两毛钱一两，你们三个小锅的再加二两馍就够吃了。”老板娘又推荐了主食。本地的火烧馍是用一大块圆形的发面饼，在大锅或炉灶里烤至两面焦香、内里松软，吃的时候切成小块就可以了。 　　徐宁玉想着李磊饭量大，便要了二两火烧馍。 　　老板娘去拿碗筷，李雷侧着身子直直地看着徐宁玉，把徐宁玉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看你胆子这么大，花了这么多钱都不害怕啊！总说这种话会惹小玉讨厌的，李磊可不想当啰嗦的大人。 　　他拿指头戳了戳徐宁玉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吃完饭我们也别逛了，提这么多东西，万一丢了。赶紧回去，把给你姥家的东西先送过去。” 　　李磊给徐宁玉出主意，“剩的钱交点给你爸。你爸人挺好的，哄哄他就高兴了，不然你后妈肯定有话说。” 　　几个月足够李磊把徐家人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徐宁玉父亲脾气挺好，每回见他脸上都带着笑，家里有好吃的也会给他拿，不是小气人。徐宁玉那个后妈就不行了，他一进门，桌上剩点咸菜也赶紧端进厨房，搞得跟他会偷吃似的。 　　“嗯，李磊说得挺对。”徐馨宁不习惯背后说人坏话，只讲了这么一句脸颊就红透了。 　　该买的都买了，剩下的钱可以留着改善生活，徐宁玉就答应回去：“行。” 　　店里老鹅提前煮成半熟，有客人来，只要再加工一下就能上桌。徐宁玉他们聊了一二十分钟，一大砂锅香气扑鼻的老鹅汤就端了过来，鲜美的香味一下子钻进三个孩子的鼻腔内。 　　乳白色的汤水表面泛着油花，鹅块堆得冒了尖儿，里面还放了切成细丝的大白菜，满满的一锅，看着就觉得满足。 　　“这么香啊！”和老母鸡汤挺像，不过李磊家就他二叔一个上班，负担重，多少年了也没煮过一次鸡，李磊早都忘了是什么味儿了，这会儿光闻着香味就想要流口水。 　　见他俩都不动，徐宁玉就说：“吃吧，就我们三个，不用客气。” 　　“那我给你盛，你够不到。”李磊站起来。徐宁玉忙说自己要多喝汤，李磊就拿着大汤勺给他装了一碗汤。 　　鹅腿都被切成段，他眼神好，看准了，又捞了几块鹅腿肉到徐宁玉碗里，这个部位可是最好吃的。把碗放到徐宁玉面前，李磊这才把勺子递给徐馨宁：“姐，你盛吧。” 　　徐馨宁看他一眼，稍微有点郁闷：自己照顾弟弟的活又被抢了。小玉稍微大了一点，手有劲了，就不要她帮忙洗脸喂饭。今年认识了李磊，连下学都不跟她一起。 　　小学比初中早放学十分钟，也不好让弟弟等她，徐馨宁都是和同住在家属区的女同学一起回家。她脾气好，偶尔也会觉得弟弟被抢走了。不过李磊对小玉很好，还喊她姐，徐馨宁也不好意思跟他计较。 　　徐馨宁也盛好了，最后李磊才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也捞了三四块鹅肉。 　　徐馨宁正长身体，饭量也挺大，盛了一大碗鹅块都啃完了，还吃了一块火烧馍。但她和徐宁玉两个加起来也没吃过李磊一个。 　　徐家现在每个周末吃顿荤菜，徐宁玉也挺馋肉的，看李磊吃得香，带着啃了四块鹅肉，吃了点白菜。 　　白菜煮得软烂入味，徐宁玉挺喜欢。就是鹅肉切得太大块，把他肚子撑得厉害，只好放下筷子，小口地喝汤。 　　之前李磊怕鹅肉不够他们三个分的，没敢敞开吃。等徐宁玉和徐馨宁都放下筷子，问过他们真不吃了以后，李磊开始后程发力。 　　他把锅里的鹅块和白菜全都捞到了碗里，吃完歇了一会儿，干脆端起砂锅往碗里倒，最后连汤都喝得一口不剩。 　　徐宁玉看得有些担心，忍不住劝他：“喝不下别喝了，别撑坏了肚子。” 　　“汤好喝，不能浪费了。”李磊喝完鲜美的老鹅汤，摸摸已经凸起的肚子，满足地笑道：“第一次吃这么撑，鹅肉原来这么香。” 　　徐馨宁也轻轻地点头：“好吃。” 　　看姐姐和李磊都吃得这么香，徐宁玉心情很好地承诺：“等下回赚了稿费再出来吃饭。” 第18章 回家 　　地主家也不能天天下馆子啊！小玉真是小少爷做派，李磊马上摇头：“饭店太贵了，还不如买了菜在家做，至少便宜一半。” 　　还挺会过日子，从前就一直是月光族的徐宁玉听得好笑。 　　因为实在太撑，结了账，三个人挺着小肚子半天没动弹，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饭店。 　　“吃太饱了，我想自己走。”徐宁玉不让李磊背，走几步就当消食了，三个孩子晃晃悠悠地去了公交车站。 　　这次李磊因为吃多了，去抢座位差点都没跑动。还好中午坐车的人没早上那么多，他奋力抢到了三个座位，又拉着徐宁玉跟他坐一起。 　　喝了老鹅汤，浑身热乎乎的，坐在四处漏风的大通道里都不冷了。 　　就是困。估计是小孩觉多，徐宁玉靠着椅背眼皮就开始打架。 　　李磊转头看徐宁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搂着他的肩膀，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睡。 　　徐宁玉头晕乎乎的，就被李磊拉着躺了过去。 　　车上这么吵，他睡得也不□□稳，还没到矿上就醒了，发现身上盖着给徐馨宁买的新羽绒服。 　　徐宁玉思维还有些慢，缓缓地眨眨眼睛，抓着衣服坐了起来：“姐还没穿过呢，怎么给我盖了，盖脏了。” 　　徐馨宁坐在他们后座，忙身体前倾和弟弟解释：“李磊说怕你冻着，我让他拿的，衣服总是要穿脏的。” 　　李磊得意地冲徐宁玉笑，又戳戳他的小肩膀：“小没良心，还冤枉你磊磊哥，姐都知道我是好人。”说着，他把羽绒服收起来，叠好重新放进纸袋里。 　　什么跟什么，肯定又是从哪个乡土剧里学的词，徐宁玉牙都酸透了，真不想和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说话。 　　等公交车到站，他们就按李磊之前说的，先去了姥爷家。 　　姥爷姥姥得知他们三个小孩子没有大人跟着竟然跑去了县城逛商城，还自己当家做主买了这么多东西送来，都吃惊不已。 　　“这哪行，怎么能让你花钱。还有，小玉，你怎么能花这么多钱？”他们惊讶过后，却是不肯收。 　　徐宁玉一手拉着姥爷，一手拉着姥姥，硬要他们收下：“是我用稿费买的，爸爸也知道的，没有花他的钱。我想孝顺姥姥姥爷嘛！” 　　徐馨宁也挽着大姨的胳膊，笑容甜美：“都是小玉亲自挑的，姥爷，姥姥，你们就拿着呗。” 　　小家伙平时跟小大人似的，这会儿这么可爱地跟他们撒娇，姥姥姥爷被徐宁玉晃得心都酥了：“好好，我们家小玉的孝心，姥爷姥姥收了。不过就这一次啊，以后不准再买，小孩子不能花大钱，要攒起来。” 　　大姨就怪到了徐建兵身上：“你爸真是的，怎么就让三个孩子自己去县里，真有他的。小玉再乱花钱，我就去跟你爸说。” 　　“知道啦，以后不会啦。”徐宁玉也有点怕大姨，赶紧乖巧笑，顺便转移话题：“你们快试试合不合适呀。”伸长胳膊要把帽子戴在姥爷头上。 　　“好。”姥爷笑得合不拢嘴，蹲下来让外孙给自己戴上帽子，大家都特给面子地夸道：“好看，精神！” 　　姥姥和大姨也披上了颜色鲜艳的方巾，陈涛戴上手套，故意把手指头露出来，两手举起大拇指，夸张地说：“哇，姥，老妈，你们也太美了吧！”高三的学生了，还这么幼稚。 　　被大姨笑骂着捶了一拳：“臭小子，敢笑话你妈。” 　　李磊也跟着徐宁玉来了他姥爷家，徐宁玉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家伙也可以嘴很甜，完全褪去了在外面那副刺头样，特别有礼貌。 　　“姥爷、姥姥、大姨、表哥，你们好。”李磊一进门就笑得特别阳光，挨个跟他们问好，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 　　他天天送徐宁玉上学，这么照顾小玉，姥爷一家都对他很有好感。姥爷就笑说：“瞧这大个子，得有一米七了吧，以后能去打球。” 　　大姨也夸他是男子汉，乐于助人。 　　“好久没量了。”李磊挺直了腰板：“我跟小玉是兄弟，这都是应该的。小玉对我也特别好，今天还带我去县城玩。” 　　姥姥留他们晚上在这边吃饭，还说等会给他们炸焦叶子吃，再给他们带点回去。焦叶子就是油炸的面片，他们这里冬天很多人家都会一次炸上一大堆，既能当主食，也是孩子们喜爱的零食。 　　徐建兵和王梅每次回农村都要天黑透了才能回来，家里也没人，徐宁玉就说：“好呀，姥姥炸的焦叶子最香了。” 　　“小玉爱吃我就多炸点。”姥姥被小外孙哄得满心欢喜，乐呵呵地去厨房忙活了。 　　姥爷也戴上新帽子，夹着棋盘，提上他的小马扎，全副武装地出门去跟老头下象棋。至于吹牛炫外孙什么的，那都是顺带的。 　　大人们忙去了，几个孩子钻到了陈涛的卧室。徐宁玉和徐馨宁翻看着陈涛以前初中时的课本，徐馨宁还好奇地问陈涛初二初三课程多不多。 　　徐宁玉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有点累。虽然他没走几步路，都是李磊背着他，但精神依然很疲倦。坐在床上看他们聊天，不知不觉小脑袋又开始往下点，身体往旁边一歪，靠到了李磊的身上，就那么睡着了。 　　李磊一直关注着徐宁玉呢，看他都坐不稳了，忙伸手搂着他，憋着笑把他放倒在床上。 　　“小玉真困了。”徐馨宁也轻笑，帮徐宁玉把短袄和薄棉裤脱了，陈涛也拉开棉被给他盖好。 　　三个人动作这么大，徐宁玉都没醒。他们怕吵到他，就去了院子里。 　　等徐宁玉一觉睡醒，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油香味，肯定是焦叶子已经炸好了。他现在很爱油炸的食品，赶紧穿好衣服和鞋子，“啪嗒啪嗒”跑到厨房门口，那里已经被陈涛他们围得结结实实。 　　徐宁玉挤开他们，看到姥姥在油锅前用一双大筷子夹着面片往锅里放，大姨在旁边面盆里和面。 　　炸好的焦叶子已经装了满满一竹匾子，还撒了芝麻，闻着好香。姥姥笑着喊他来吃：“你姐他们都吃了，快来尝尝，刚出锅的。” 　　徐宁玉颠颠儿地跑上前去，因为没洗手，干脆张大了嘴巴，姥姥夹了一个焦叶子直接放到他嘴里。徐宁玉咯嘣一口，咬碎了油酥香脆的面片，就开始拍马屁：“又香又脆，真好吃！”首发l 　　谁知一开口说话就有碎渣从嘴巴里喷出来，徐宁玉赶紧举着小手在下巴那里接着。 　　陈涛和李磊笑得好大声，徐宁玉“哼”了声，皱了皱鼻子。年纪变小，嘴巴好像也变小了，失策。 　　姥姥也乐得捏捏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胖脸。小外孙实在太可爱了。 　　炸好焦叶子，姥姥就开始准备晚饭。现在晚上天黑得早，为了让三个孩子早点回去，姥姥把晚饭时间提前了。姥姥和大姨用剩的油煎了韭菜盒子，煮了红薯稀饭。 　　徐宁玉中午的鹅肉还没消化掉呢，喝了半碗红薯稀饭就饱了。 　　李磊连吃了两个韭菜盒子，又吃了一大碗红薯，才遗憾地说：“姥，大姨，这韭菜馅调得真香，要不是中午吃太饱了，我还能吃两个。” 　　韭菜馅里放了鸡蛋和香油，特别鲜。姥姥就喜欢孩子能吃，笑道：“你们都长身体呢，晚饭吃少了夜里肯定饿，给你们装几个带回去晚上吃。” 　　小玉姥家都是好人，他来蹭饭，不仅不嫌弃还送东西。李磊心里暖暖的，大大方方地说：“好，谢谢姥。” 　　吃过饭，姥姥给他们装了两包焦叶子、两袋韭菜盒子。徐宁玉他们也没跟姥姥客气。就是东西有点多，大姨就让陈涛送他们回去。 　　“小玉，我背你走吧，马上天黑了。”陈涛蹲下来，示意徐宁玉过来。然后他一手朝后扶着徐宁玉，一手提着焦叶子和韭菜盒子走在了前面。 　　李磊迟了一步，眼巴巴看着小玉那小没良心的奔他表哥去了，只好背上小玉的小书包，两手拿着在县城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快走几步跟在旁边。 　　徐馨宁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拿了装羽绒服的纸袋。 　　陈涛往前走了会儿，笑着掂了掂徐宁玉：“诶，真不轻呢，小玉你多少斤了？” 　　徐宁玉明白他的意思，“哼”了声：“不知道，没有量。” 　　陈涛就故意笑他：“我看比两袋米都重了，四十斤肯定有。” 　　一般的七岁小孩三十斤就差不多了，徐宁玉抿着嘴不说话，圆嘟嘟的脸蛋又气得鼓了起来。 　　旁边李磊“哼哧哼哧”的笑声特别响，徐宁玉就更气了，猛地转头瞪过去。李磊马上收起表情，特别严肃正直地目视前方，好像那个偷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涛歪着头，一副大哥样朝李磊点点头：“不错，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以后有事来西平房找我。”他比李磊高了一头，做这种动作跟老大教导小弟似的。 　　李磊可不喜欢给人当小弟，浑身不自在。 　　还好陈涛没多说什么，又谄笑着跟徐宁玉打商量，“小玉，咱商量件事呗。下回你要去县城玩，喊我陪你嘛，今天你们三个小孩去也太不安全了。” 　　李磊心里涌起浓浓的危机感，紧紧地盯着徐宁玉，想看小胖孩怎么说。 　　徐宁玉“哼”一声，老气横秋地教训陈涛：“表哥都高三了，好好学习考大学，别总想着出去玩，不然我告诉大姨。” 　　陈涛顿时就怂了，他最怕他妈了，嘟囔道：“切，告状精。” 　　李磊乐呵呵地点头：对，高三了要好好学习，陪小玉的事就交给他吧！ 第19章 期末 　　几个孩子来到徐家，徐建兵和王梅已经回来了。 　　徐建兵见到儿子女儿平平安安地归来，高兴地过来抱起徐宁玉。看陈涛他们手里大包小包的，就以为全是小玉他姥姥姥爷给的，责怪道：“怎么又去你姥家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当然他并不是真心想训斥小姐弟俩，转头招呼陈涛和李磊，“涛涛好久没来了，和李磊都留下来吃饭，买的烧鸡。” 　　王梅有些不乐意，看了徐建兵一眼。就半只烧鸡，要是多了这俩小子，哪够吃的。 　　还好陈涛和李磊都说：“我们吃过了，不用了。”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李磊想跟徐宁玉说几句悄悄话的，可是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回来小玉又被他爸抱在怀里，李磊只能勉强按捺下激动的心情。 　　明天一早就能跟小玉说话了，小玉不带他表哥玩，带着自己，李磊走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 　　徐馨宁把姥姥给他们装的焦叶子和四个韭菜盒子拿出来，王梅看了，想起刚刚李磊也拎了这么一包东西走的，忍不住说：“我看李磊手里也拿着东西，也是小玉他姥给的？” 　　“是呀，姥姥做的韭菜盒子可好吃了。”徐宁玉故意装作没听懂王梅的意思。 　　徐建兵有些尴尬。虽然他已经尽力在改变了，可王梅还是经常会犯小心眼。他打着圆场：“孩子姥家都不是小气人，李磊那孩子不错的，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王梅也知道又不是花自己钱，就是不舒服。她不喜欢李磊，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小小年纪就会扒着小玉，给他东西都是白瞎了，徐宁玉姥家就会做好人。 　　徐建兵就转移话题，逗着徐宁玉说话：“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吧？” 　　徐宁玉才不管王梅怎么想，对着徐建兵用力点头：“特别好玩，在商场逛了好多圈呢。”找出给徐建兵买的牛皮带，献宝一样捧在手上：“爸爸，这是我给你买的腰带，售货员阿姨说是牛皮的，可结实啦。” 　　徐建兵看着那闪亮亮的钢制皮带扣，很惊喜：“还给爸爸买了东西，这皮带得几块钱吧？” 　　“我有钱，我写作文挣的。爸爸你的皮带都烂了，换这个新的吧。” 　　徐宁玉实在太贴心了，徐建兵听得心里都软化了。儿子这么懂事，这么孝顺，王梅总偷偷说他偏心小玉，他能不偏吗？他的腰带还是刚上班那会儿买的，用了这么多年，两边都磨烂完了，也就小玉记得给他买新的。 　　“好，咱家小玉最孝顺了。”徐建兵欣慰地摸摸徐宁玉的头顶。 　　徐宁玉又继续往外掏东西：“雪花膏，给阿姨用。小老虎，给金龙玩。” 　　王梅伸手接了东西，忍不住笑了，只是眼睛还直往那最大的纸袋上瞅。徐宁玉也大大方方地把羽绒服抱出来：“漂亮衣服，给姐姐。” 　　家里两个大人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式的衣服，这鲜艳的大红色、新潮的款式，一下子镇住了他们。 　　王梅呆呆地摸了摸衣襟，就觉得跟云朵一样蓬松柔软。徐建兵见状也顺手摸了下那光滑的面料，不确定地问：“这不便宜吧？二十估计买不来，你手里有这么多钱？” 　　王梅更是酸透了，整个家属区都没有人穿这么新式的衣服，刚刚看到雪花膏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姐姐的袄子都烂了！姐姐是大姑娘了，要穿漂亮衣服。”徐宁玉特别理直气壮，还刻意用小奶音说话，爱护姐姐的小模样看得徐建兵忍俊不禁。 　　“我们家小玉真疼姐姐。不过钱要省着花，花完就没了。” 　　“那不算什么，爸，还剩了两张整钱呢，给你。”徐宁玉从书包里掏出两张十块的递给徐建兵，然后小手一挥，气势十足地宣布：“我还要挣更多钱，给爸爸买大房子住！” 　　徐建兵原本本以为徐宁玉把钱都花完了，没想到买了这么些东西还有剩，还准备交给自己，心里越发欣慰。 　　他已经猜到了，徐宁玉的稿费怕是不少。但这是孩子自己辛辛苦苦写文章挣的钱，整个矿上小孩几个能有这本事？ 　　他越看自家儿子越喜欢，就笑着点了点徐宁玉的脑门：“小机灵鬼，之前还不跟爸爸说。剩的钱你自己攒着吧，不要乱花就好，我等着小玉给我买大房子。” 　　“我会再挣钱的，这些给爸爸，周末买鸡吃。”徐宁玉硬是把钱交到徐建兵手上。 　　徐建兵捏着两张纸票子，直好笑。他也是有儿子孝敬的人了。“好，等星期天我起早去买只大公鸡回来红烧，让你一次吃个够。”徐建兵笑着保证。 　　晚上，王梅躺在床上睡不着，想想还是准备和徐建兵说两句，让他管管徐宁玉，别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几十块钱呢，去一趟县城就花完了，多少家底也不够败的。 　　还没等她开口，徐建兵忽然自言自语一样感叹：“小玉这孩子重感情啊，挣点钱都给家里人花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写文章挣钱，他说要挣钱买房子，我还真相信。” 　　王梅目光闪烁几下，就听徐建兵说：“人家都说七岁看老，咱家小玉以后肯定出息。等金龙长大，咱俩岁数都不小了，多半得靠他哥照顾。” 　　王梅把刚才想说的话彻底咽回肚子。这个道理她也明白，就是有时候会忍不住脾气。 　　“我知道了，我不是没说什么。”王梅明白徐建兵的意思，就是有点不服气。 　　徐建兵也忒把人看瘪了，都是老徐家的种，她不信她肚里出来的能比徐宁玉差到哪儿去。低头看看睡得香甜的儿子，她暗暗决定，要好好培养她家金龙，也考个大学给你们看看！ 　　徐宁玉还不知道，在他的刺激之下，徐金龙这辈子提前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早教生活。 　　他按部就班地上学、看书、写作，时间很快到了九零年一月底，三年级上学期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要期末考试了。 　　考试什么的对大多数中低年级的小学生还很遥远。他们不会主动复习，上课的时候老师带着看会儿书，下课了该玩还是玩，写完作业就万事大吉。 　　徐宁玉当然更不需要复习。因为总是和李磊一起写作业，要给某位学渣讲解题目，五年级的知识徐宁玉也全部掌握了。 　　这样一来，小学课程他已经学完，想了想，这天在学校里他就去办公室找到了大姨。说他准备再次跳级。 　　外甥那么聪明，三年级的课程对他来说很轻松，几次测验都是第一名，陈秀英一点儿也不奇怪徐宁玉想跳级。仔细询问过，她带徐宁玉去找了魏校长。 　　魏校长听完，沉思片刻，看向徐宁玉：“我听说你最近不上课，总去阅览室看书，还有时间预习后面的课程？四五年级的书你真看完了？” 　　“真看完了，书上的题我都会做。我还做了五年级的几张试卷，全对。”徐宁玉用力点头，加重着说服力。 　　李磊考完试拿回来的试卷，徐宁玉有空就给他重新讲一遍，还会出些同类型的题目让李磊重新做。 　　李磊不想做，可是又怕他不学习徐宁玉就不理他了，只能皱着脸去写那好像永远写不完的练习题。 　　别看徐宁玉还是小孩子，可做事很踏实，魏校长相信他不会说谎。只是徐宁玉原本就跳了两级读的三年级，这才念了一学期，又要直接跳到毕业班，速度未免太过惊人。 　　才念一年小学就毕业，基础真能打牢固吗？魏校长性格中保守的一面还是占了上风。可看着孩子大眼睛里渴望的眼神，他拒绝的话堵在嘴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样，等期末考试你直接去五年级考，如果拿了双百，下学期就让你直接跳到五年级。必须是双百分，少一分都不行，你能做到吗？”魏校长和蔼地问。 　　徐宁玉特别自信地点头：“能。” 　　那骄傲的小模样，魏校长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脑袋，感叹一句：“咱这小地方，出了个金凤凰啊。” 　　徐宁玉当然有信心考两百分，但以他的性子，考试结果没出来之前不会把这事情往外说，所以某个五年级的学渣还不知道，他自认为的小弟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同班同学了。 第20章 灵感 　　最近天气越发冷了，这几天早晨起了大雾，路上还结了冰，骑不了自行车，徐宁玉每天和李磊走着去上学。 　　李磊想背着徐宁玉，是徐宁玉自己不愿意。冬天-衣服实在太厚太重，路又滑，李磊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背着他走路很容易摔倒。 　　徐宁玉现在穿得可累赘了，尤其外面穿了件长披风，很不好背。 　　镇上新开了家卖衣服的店，最近在热销一种连帽披风样式的童装，风靡了家属区，好些个不差钱的家庭都给小孩子买了，于是家属区里经常能看到穿着小披风的孩子。 　　大多数是买给小女孩的，谁知徐宁玉他大姨也跟风给徐宁玉买了一件送来。大红色的，还带着毛绒边，穿上跟古装片里的小孩似的。这衣服也就几岁儿童穿好看，大一点的人都穿不了，走在路上太奇怪了。 　　徐宁玉系着大红披风，衬得白净的脸蛋红扑扑的。他年纪小，这下看着更像小姑娘了。可这是大姨的心意，徐宁玉不仅要穿，还要每天穿着去上学，谁叫他大姨是老师呢。他要是不穿去，大姨会以为他不喜欢的。 　　李磊第一次看徐宁玉穿这一身，笑得差点直不起腰：“哈哈，小玉，你怎么偷穿你姐的衣裳？” 　　徐宁玉翻眼看他，最后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大姨给我买的，她说看邻居家孩子穿了好看，也想看我穿，还挑的她最喜欢的大红色。”这不古不今的衣服，哪里好看了。 　　李磊又“扑哧扑哧”笑了一阵，看着快惹毛徐宁玉了，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又过来拉了他的手：“这衣服真好玩，就是太长了，都快拖到地上了，你可小心点别绊到。” 　　徐宁玉腿短，李磊当然是配合他的速度，两个人手拉手走得慢悠悠的。徐宁玉戴着小手套，李磊虽然没骑车，也戴了那副旧的劳保手套，倒是不冻手。 　　他现在早晚洗完脸也学着徐宁玉拿歪歪油随便抹抹，不然冻伤了小玉又要啰嗦他。之前小玉给他买的那个已经用完了，歪歪壳他存到了自己的宝贝箱里，现在用的是他二婶的。虽然经常要被他二婶念叨，他才不在乎呢。 　　也因为天气冷，徐宁玉好一阵都没有让李磊帮忙投稿。虽然没投稿，徐宁玉也一直没停笔，而且还计划写一个篇幅长一些的故事。 　　买买买的时候很开心，回来看看空荡荡的口袋，整个人就立即清醒了，所以写作不能停啊。 　　儿童诗和小作文篇幅短，稿费不多，还特别费邮票和信封，徐宁玉早就不写了。 　　几个杂志里就数《儿童文学》的稿费最高，而《儿童文学》每期都会连载以学校生活为主要内容的中长篇儿童小说，挺符合徐宁玉的年龄和学生的身份，他就想也试着写一写。 　　只是他对儿童小说这一块不太熟悉。上辈子，徐宁玉小时候家里有买过两三本儿童书，除了《安徒生童话》，还有一本《夏洛的网》，一本《成语故事》。长大后，他看的都是些世界名著，暂时想不到该写些什么。 　　他干脆和班主任谢老师请了假，不重要的副课都去阅览室看书找灵感。谢老师问了两句，听说他是要写“长篇小说”，笑着答应了。所以之前魏校长才会说他最近天天在阅览室。 　　在学校的阅览室，徐宁玉还真扒拉出不少从前听也没听过的儿童小说，其中两本让他有了主意。 　　一本是我国作家在二三十年前写出的科幻故事，叫《小灵通漫游未来》。主人公小灵通漫游的未来虽然和徐宁玉经历过的有很多区别，但其中描写的不少东西都已经实现了，如电子手表、器官移植等等，所以感觉特别奇妙。 　　对于未来，相信没人比他更了解，他就准备写一本漫游未来的的科幻小说，唯一要注意的是避免出现太多未来的真实情况。 　　另一本引起他注意的是讲述一个外国小男孩日常生活的儿童书，叫《淘气包埃米尔》。小主人公整天调皮捣蛋，也十分有趣。 　　这两本书让徐宁玉有了灵感，也想试着写一个小孩子在校园和家里经历的故事。 　　小说和作文不一样，需要有形象鲜明的主人公，徐宁玉把小主人公设计成一个活泼好动的一年级学生，外号就叫小淘气吧，书名可以叫《小淘气上学记》。是的，徐宁玉也是个起名废。 　　小说的主人公性格活跃一些方便引出更多的故事，但一定要讨人喜欢。可以淘气，必须善良、可爱，绝不能是熊孩子。 　　终于有了写作方向，徐宁玉开始构思故事大纲，思考如何用小淘气的视角写出校园生活中有趣的一面。比如这样性格的孩子上学会是什么样子？在学校里他会怎么和同学相处？ 　　徐宁玉本人虽然不是这样的性格，但他可以通过观察搜集素材。周围最不缺的就是活泼淘气的小男孩，比如他身边某个大男孩。 　　徐宁玉认真观察这些男孩说话的神态、习惯等等。或许是因为和李磊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多，观察到最后，小淘气的形象奇妙地和李磊重叠在了一起。 　　徐宁玉考虑片刻，干脆拿李磊当原型，还给给小淘气加了学习成绩不好但很有正义感、很讲义气的特质。于是这天下午放学和李磊一块回家的时候，他就和李磊商量：“我想把你写到故事里，可以吗？” 　　李磊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特别高兴：“好啊好啊，要把我写厉害点，跟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还有打妖怪要一棍子打死，不要磨磨唧唧地放走了。”这是看了《三打白骨精》之后产生的怨念。 　　看来李磊以为的故事是这样的，徐宁玉有些好笑，无情地告诉他：“是写小学生在学校和家里遇到的事情，没有那些妖魔鬼怪。” 　　“哦。”李磊稍微有些失望。这上学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啊，都上够学了，哪有孙悟空打妖怪带劲。当然他是不会这么跟小玉说的，就点头：“行啊，你尽管写，写完还第一个给我看。” 　　这个要求不高，徐宁玉欣然答应，又准备了一个多星期才开始动笔。 　　这次徐宁玉的写作速度降低很多，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尤其今天下午开始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漫天飞着鹅毛大雪，吸一口气仿佛都带着冰渣子，学校也提前放学了。 　　家里比教室暖和很多，但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年代，家属楼的墙不够保暖，屋里还说阴冷阴冷的，写字挺冻手。徐宁玉一直戴着手套，也只是稍微好一点，时间一长手指还是有点僵硬。 　　李磊见他写会儿字就搓搓手，想了想，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 　　徐宁玉以为他是去上厕所的，没抬头地“嗯”了声，也没在意。 　　结果李磊这一去就是快半个小时。徐宁玉往门口看了几眼，疑惑着：难道是忘记带纸了？就和姐姐说：“我去厕所看看。”拿了几张卫生纸，去楼道的公厕转了一圈。天这么冷，厕所一个人都没有。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李磊能去哪儿？ 　　徐宁玉又站在走廊朝楼下看了看，正好看见一个人影跑进了他们这楼，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声还越来越大。他一转身，正好和李磊打了个照面。 　　“小玉，你出来找我的吗？”李磊很惊喜。他顶着满头满肩膀的雪花，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脸上却是精神奕奕的，“咚咚咚”地大踏步跑了过来，踩得楼板都好像在晃。 第21章 取暖 　　因为怀里抱着东西，没法牵徐宁玉的手，李磊忙催促他进屋：“赶紧回去吧，外面这么冷，当心冻发烧了要打针吃药。” 　　“你去干嘛了？”徐宁玉好奇地往李磊的怀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块很旧的布。 　　李磊没有吊人胃口，拿手指勾开那块破抹布一样的布片，露出个短粗短粗的输液瓶。 　　“我去卫生院跟医生要的，就是瓶塞子好多烂的，找了半天才找到三个好的。”他乐呵呵地说，“等下洗干净，一个灌上热水给你暖手，一个留着晚上放被窝里暖脚，最后这个给姐用。” 　　小玉那么爱干净，肯定不会用暖脚的再暖手，他就多要了一个。又想着小玉他姐也很怕冻，小玉心疼他姐，肯定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用，就又给徐馨宁要了一个。 　　徐宁玉看看他湿漉漉的额头和衣襟，“嗯”了声：“谢谢你。” 　　“谢什么。”李磊又乐了。他还怪自己没早点想到，让小玉挨冻了呢。小玉果然很婆妈，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推着徐宁玉进屋，李磊去厨房的水龙头那边洗瓶子，又跟徐馨宁说：“姐，我去医院要的吊水瓶，你洗干净灌上热水暖手吧。” 　　“谢谢。”徐馨宁见小玉已经有了两个，就收下了，然后去洗自己的那个瓶子。 　　李磊把要给徐宁玉的输液瓶洗得干干净净，把其中一个放在地上，提着暖水瓶小心地往里倒热水。输液瓶是窄口的，倒水不太方便，手一抖就倒得满地都是。 　　灌满了热水，他拿橡皮的瓶塞套住瓶口。橡皮塞子包得很紧，不故意拔都不会掉。使劲甩了甩，看不会漏水，李磊拿干抹布把瓶身擦干，递给了徐宁玉。 　　“试试怎么样？”他眼睛亮亮的，满脸期待。 　　“嗯。”徐宁玉抱着又大又胖的输液瓶，趿拉着大棉鞋，“啪嗒啪嗒”回了卧室，坐到书桌前。想了想，他又把瓶子放在了腿上，再将两只手也放了上去。放在这个位置似乎比较方便。 　　刚倒出来的开水有点烫，隔着裤子感觉温度正好，暖烘烘的，手就不能一直摸在上面了。比不了后世充电的暖手宝，但也让他僵硬的手指灵活了几分。徐宁玉微笑着说：“很暖和。” 　　“我就知道管用！”李磊马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很开心能帮到小玉，“我那年冬天发烧去挂吊水，感觉手里面跟进了冰水一样，刘医生就这样给我弄的，我开始都没想起来。” 　　徐宁玉看他兴奋地满脸通红，额头上还亮晶晶的，就撵他去客厅：“去用热水洗洗脸，再冲杯牛奶喝。跑这一路肚子里肯定灌了风。” 　　李磊想说不用，他壮得很，对上徐宁玉严肃的小眼神，马上听话地改口：“行，我去洗脸，牛奶就不用了，我又不是奶娃娃了，还喝牛奶。” 　　可惜徐宁玉不听他的，跟出去盯着他用热水洗了脸，又让他去冲了杯牛奶。 　　李磊端起杯子一口气就喝完了，抹抹嘴，咧嘴一笑：“这下放心了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徐宁玉扭头回到书桌前。而后一个小时，他写文的效率提高不少，“刷刷”写完了将近一千字的开头。 　　小淘气是个七岁的小男孩，他明天就要成为一年级的小学生啦。天还没亮，他就兴奋地爬到爸爸妈妈的床上，使劲摇晃着他们，催他们起床。他的爸爸妈妈被小淘气闹醒了也没有骂人，反而纵容着孩子很多无伤大雅的天真行为。 　　上学的路上，小淘气蹦蹦跳跳地走在父母中间，调皮地拉着他们的手，两脚离地荡秋千。他看到什么都十分好奇，他的父母一直耐心地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用小孩子能够接受的语言来解释各种现象。 　　除了小淘气，他的父母也是这本小说的重要人物。徐宁玉想要在文中塑造出一对新式的父母，他们和自己的孩子像朋友一样相处，和当今主流的权威式家长完全不同。 　　放下笔，徐宁玉揉揉手腕，准备休息一会儿。玻璃瓶里的热水也差不多没有温度了，李磊又出去帮他灌了一瓶。 　　徐馨宁已经写完了作业，就靠坐在床头看书。水凉了，她就把玻璃瓶放在一旁，没有再出去灌水。 　　这时候，外面王梅有些生气地朝他们这屋喊：“怎么回事，水瓶全空了？你们干嘛了，两水瓶的水都用完了？” 　　输液瓶有两百多毫升，灌了三瓶，又倒了些洗脸，原本就不满的暖水瓶差不多就空了。王梅刚睡醒，从门缝看到李磊出来灌了那么大瓶水，心里有点冒火。她就想趁机发作一下，最好能把这臭小子骂走。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徐馨宁被王梅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徐宁玉就要站起来，李磊按住他：“没事，你写字这么累，多歇会儿，我去跟她说。” 　　李磊溜溜达达去了客厅，见王梅气哼哼的，满不在意地说：“阿姨，水被我用了，你要急着用，我去锅炉房给你打。” 　　矿上有锅炉房，可以免费打热水，地方也不远，从家属区过去来回一趟差不多十几分钟。但是很费事，家属们不爱去，不如在自家烧水，反正矿上用电又不要钱。 　　李磊说完，也不等王梅开口，提了两个水瓶就出去了。 　　王梅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回过神就被他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气得胸口直发闷。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小声骂起来：“这都什么人啊，整天待在别人家，比搁自己家还自在，脸皮怎么这么厚！” 　　其实李磊虽然在徐家待的时间长，从来都规规矩矩的，不乱动东西。除了多喝几杯水，偶尔吃点零食，也多是徐宁玉买的。一到饭点他就回家，开始的时候，王梅留过一次，李磊知道她是假客气，摆摆手，话都懒得跟她多说。 　　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外面传来蒋大姐的声音：“哎呦，下这么大雪怎么去打水呀，在家烧就是了。” 　　李磊马上说：“阿姨急着要用热水，我就去打了。我跑步快，身上也没弄湿。” 　　王梅脸一黑，赶紧开门让李磊进来，一边对蒋大姐解释：“孩子硬要去打水的，我拉都没拉住。外面冷，赶紧进来吧！”王梅气坏了，明天蒋大姐这大喇叭就能把她使唤人家孩子干活的事传遍家属楼。 　　“阿姨，水打好了，你用吧。”还没进门呢，李磊就大声嚷嚷着，生怕别人听不见。 　　王梅气得肝疼，也提高了音量说：“辛苦李磊了，下回可别再抢着干活了，家里烧点水就行了，不急用。” 　　李磊也不跟她废话，“哦”了声，又溜溜达达地回了卧室。 　　外面发生的事徐宁玉和徐馨宁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对视一眼，都抿嘴笑了。 　　李磊这家伙还真有办法，见他进来，徐宁玉把输液瓶递过去：“暖暖手，我写得差不多了。” 　　李磊想着刚刚王梅生气的样子，心情好的不行，把瓶子推回去，拒绝道：“不用，我身上都跑冒汗了。”徐宁玉坚持，李磊只好接过了热乎乎的玻璃瓶。不过他也不好好拿着，两手举起瓶子，调皮地在脸上滚来滚去，还一个劲地说：“好滑溜啊。” 　　徐宁玉彻底无语了：这家伙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他从放在抽屉的小纸包里拿了块最大的面糖塞过去，把李磊嘴巴堵住了。 　　冬天面糖冻得更硬了，李磊鼓着腮帮子把糖块咬得咯嘣直响，觉得特别香。 　　晚上徐建兵回来，去徐宁玉那屋转了一圈，看到两孩子的桌上都摆着输液瓶，就好奇地问：“弄这几个瓶子是干嘛的？” 　　徐宁玉就告诉他：“李磊哥哥看我写字手冷，去卫生院和医生要的，灌了热水可以暖手。” 　　徐建兵忽然感觉自己这个父亲有点失职，他自己不怕冷，就没想着儿子会冻手。他寻思了一会儿，忽然说：“瓶子里装热水没多会儿就凉了，管不了多长时间。我听人说有卖一种电炉的，我去看看，给你买个用。就是电很危险，烤火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徐宁玉眨眨眼，不明白他爸为什么突然很愧疚的样子。电炉他倒是知道，上辈子家里几年后也用的，直到电收费了，才不知道丢去了哪里。他歪了歪脑袋，萌萌地说：“谢谢爸。” 第22章 复习 　　第二天早上，李磊一到徐家就要去打水，徐宁玉把放在墙边的电炉指给他看：“我爸给我买了电炉，不用再弄热水瓶了。”徐建兵昨天晚上吃完饭就去买了电炉，店铺自家就住，所以敲门就开了。 　　李磊没有见过电炉，过去蹲下盯着那个丑丑的铁盘子，里面还有一圈圈的好像铁丝一样的东西。他好奇地问：“这个要怎么用？” 　　徐宁玉就把电炉打开。电炉的功率很大，徐建兵还重新接了个插座到次卧，用了最粗的电线。屋里门窗一关，温度很快就上来了。 　　李磊忽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但他不服输，还是说：“都用上不是更暖和！”还是拎着暖水瓶去打了水，把一个小些的暖瓶放到卧室里专门给徐宁玉用，徐宁玉拦也拦不住。 　　屋里开着电炉，再抱着灌满热水的玻璃瓶，徐宁玉浑身暖烘烘的，一点都觉不到冷了。写作速度当然也提高不少，不到一个星期就写了五千多字。 　　因为这一次要写的小说篇幅较长，徐宁玉打算写完三章，差不多一两万字再一起投稿。这样可以把主要内容和人物展示，通过率也会高一些。 　　不过他没有急着修改。这个周五小学就要期末考试了，中学提前一天。这几天他放学回来，没怎么写文，主要花时间帮李磊把这学期学习的内容复习一遍。 　　现在徐馨宁有不会做的题也会来请教徐宁玉，虽然初一的书徐宁玉还没来得及看，对里面的内容稍微有点陌生，但他对照题目，翻翻书琢磨一下就会做了，可以给徐馨宁讲解。 　　李磊那边，徐宁玉没让他做难题，只带着他复习基础知识。小学试卷前面六十分都是能在课本上原封不动找到的知识，李磊能把这些基础分都拿到，再加上作文送点分，至少能考六十分以上。 　　相处这么久，徐宁玉知道李磊其实挺聪明，头脑尤其灵活，不是那种怎么教都教不会的笨蛋，不然他才懒得费这事。只是李磊从前觉得上学没什么用，上课总不认真听讲，还总是抄作业，导致基础非常差。 　　针对期末考试，徐宁玉系统地带着李磊复习书本上的重难点知识，只挑要背的段落看，做那些典型的例题。 　　花了两天的时间把课本过了一遍，李磊就自信满满地跟徐宁玉报告：“课文我都会背了，课后练习题我也会做了。”其实是想偷懒不看书。 　　徐宁玉不理他，翻着初一的课本，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这次语文考到六十分以上，数学考到七十分以上，我买羊肉回来，请你吃羊肉锅子。” 　　上次的稿费他还留了二十多块钱，除了偶尔买点面糖吃，一直没怎么花。冬天正适合吃羊肉锅子，他很久没吃羊肉了。 　　李磊比徐宁玉更馋肉，咽了下口水。热乎乎的锅子啊，还是羊肉的！可是想想自己的成绩，他弱弱地说：“我期中考试语文才考了四十多，数学刚及格。” 　　虽然因为天天和徐宁玉一起做作业，李磊期中考试比以前要进步，他从前都是二三十分的，可跟六十分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我知道啊，你就说你行不行吧。”徐宁玉给了李磊一个挑衅的小眼神：“你要是觉得自己考不到六十分，不想学，那我就不带你复习了。” 　　李磊顿时被激到了：“我肯定能考到，你还继续带我复习啊，我觉得你讲得比老师讲得都好。”他挺直胸膛，还小小地拍了个马屁。虽然说得有点心虚，可他绝不能在徐宁玉面前丢了面子，他是大哥呢。 　　给徐宁玉下了保证，李磊这两天看书比以前更用心。 　　李磊不光在徐宁玉这边好好复习，回到自己家，吃完饭了也不再看电视，而是坐在客厅的灯下，背对着电视机看书，不管客厅声音多吵闹都不回头。他跟他爷奶住一屋，那屋灯泡坏了到现在没换，所以只能待在外面。 　　一家人都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李磊他二叔更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这会儿知道学习了，要是留级干脆就别念了，浪费钱。” 　　这种话李磊早听得耳朵起了茧，理也不理，继续看书。 　　倒是李磊二婶冷眼瞧了半天，这小子还真看进去书了？这怎么行！她转头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你不也要考试了，快看书去！” 　　李磊的堂弟和李磊从前基本在一个水平线上，都是二三十分的水平。上次李磊期中考试倒是大大超过了他堂弟，但他回家没说，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二婶可不想自己儿子连李磊都考不过，硬逼着他堂弟去里屋看书。 　　李磊堂弟狠狠瞪了李磊的背影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挪进了卧室。 　　到了周五早上，徐宁玉和李磊又手拉手来到学校。李磊还想跟平时一样，先把徐宁玉送到三一班的教室，结果徐宁玉说：“先去你们班。” 　　“怎么了？”李磊奇怪地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徐宁玉勾起嘴角，笑容带了点小得意，那可爱的模样让李磊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五二班，徐宁玉果然跟他一起进了教室。班上同学一起看过来，李磊也有些猜到了，低声问：“怎么回事，你真是要在这里跟我们五年级一起考试吗？” 　　徐宁玉这才笑着点头：“是呀，我和校长说过了，来你们五二班考试。如果考了满分，下学期就上五年级。” 　　即便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李磊还是呆了：“你这么快就要跟我念一个年级了啊，念一年抵我五年！”太不可思议了！他是一点不怀疑徐宁玉能考双百分。 　　五二班的学生基本都认识徐宁玉，知道他是那个有名的小跳级生。而且徐宁玉竟然和他们班的李磊关系好，大家一直挺诧异。 　　这会儿老师还没来呢，他们见徐宁玉大明大晃地进来就不走了，就围了过来，奇怪地问：“李磊，怎么把你弟带来了。” 　　“小玉是来考试的，考完下学期就直接念五年级了。”李磊一昂头，眉眼间都写满了得意。 　　“也太快了，这就念五年级了？”五年级的学生顿时轰动了。他们自认是哥哥姐姐，比三年级的小孩子要稳重一些，就有人看徐宁玉可爱，伸手想摸摸他的头。 　　李磊赶紧拦在前面：“你别乱摸，把他头发弄乱了。”挤开同学，护着徐宁玉，把他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 　　李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小学念了五年，这里差不多是他的固定位置，谁叫他个头最高，成绩也不好。 　　他同学跟到后面，齐齐噘嘴：“真小气！”那么可爱的小孩，还穿着红披风，好好看，他们也想玩一玩呀！可惜李磊太霸道，不许他们接近。 　　为了公平，学校考试每个年级的老师都是交换着监考。五一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很快拿了试卷过来，围在徐宁玉周围的学生立刻四散着跑回自己的座位。 　　这位老师长着一张严肃脸，他盯着最后一排看了两秒，徐宁玉正一脸无辜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和左右两边脸蛋冻得通红的大男孩画风完全不一样。 　　老师不会认错，就朝他点点头：“徐宁玉，校长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到上面来考试。” 　　讲桌旁常年放着一张课桌，是平时老师休息和批改作业的地方。徐宁玉就背上他的小书包，顶着学生们的目光走过去，面朝着大家在课桌旁坐下。 　　李磊就不开心了，气哼哼地望着徐宁玉的小身影。一班班主任就是麻烦，干嘛让小玉坐那么高，大家一抬头就看到他了，多别扭。坐这里多好，他一个人一桌，地方大着呢。 　　五年级的学生看着平时坐着老师的位置这会儿坐了矮矮的小不点，感觉真好玩。李磊也跟同学一起，抬头看着徐宁玉，还朝他挤挤眼，做着怪相。 　　徐宁玉瞥了李磊一眼，没理他，低头把书包放进桌洞里，把文具盒拿出来放好。 　　老师开始发试卷了，先给了离他最近的徐宁玉一张，才下去从前到后发了一圈。 　　徐宁玉展开试卷扫了一眼，翻到最后，看到作文是半命题的，以《未来的xx》为题目，说一说想象中的未来社会。 　　要考双百分，他唯一担心被扣分的地方就是作文。这次的作文题目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徐宁玉把试卷翻回来，写好名字，就开始“刷刷”地做题。 　　班里第一排坐的基本上都是成绩最好的学生，看这个小不点头也不抬地做试卷，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也赶紧埋头做了起来。 　　李磊坐在最后，托着下巴瞧了徐宁玉半天才拿到试卷。低头看了看，第一题的“看拼音写词语”都是刚复习过的呢，基本都会。他放松了不少，开心地拿笔写了起来。 第23章 技能 　　徐宁玉二十分钟就做完了前面的题目，剩下的时间好好地打了草稿，以小淘气为主角，写了一篇穿越去未来的小故事。 　　故事的最后，通过小淘气之口，赞美已经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祖国未来必将越来越繁荣富强。 　　因为五年级的作文只要写四百字以上，三四段话就超过了字数，徐宁玉根本没写过瘾。他原本就准备接下来写一本漫游未来的小说，把试卷交给老师之后，就拿出草稿本，开始给这个故事写大纲。 　　老师看看徐宁玉的试卷，再低头看了看这个小家伙好像又在写作文，心里暗暗称奇：不愧是能跳级的学生，考完试了还要再写一遍作文，要不人家成绩这么好。 　　徐宁玉只是因为要等李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写点东西。 　　有人注意到徐宁玉已经交卷了，惊叹的同时压力倍增。语文考试因为有作文，时间比较长，很少学生提前交卷，这小孩不是乱做的吧？ 　　一直到打铃了，老师宣布交卷，学生们奔上来，把乱七八糟地试卷放到讲台上，还好有几个女生热心地帮老师整理。 　　李磊心情非常不错，把徐宁玉的书包背到自己身上，顺口就问他：“看拼音写词语最后一个词是什么？” 　　旁边的学生也立刻竖起耳朵。徐宁玉扫了一眼，冷酷地拒绝回答，还趁机教育李磊：“考完试不要对答案，影响下午考试。” 　　严肃脸老师点头：“徐宁玉小同学说得对，考完了就不要管了，赶紧回家，不要在路上耽误，下午还要考数学。” 　　李磊最怕老师啰嗦了，赶紧拉着徐宁玉的手冲出教室，徐宁玉不由自主地跟着奔跑起来。 　　跑出去一段距离，李磊就放慢了速度，回头看了教室一眼，哈哈笑起来：“一班班主任比我们老班还要啰嗦。”随后他颇为自信地挺起胸膛：“我觉得我这次语文考的不错呢。” 　　徐宁玉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就不爽，故意吓唬他：“还有下午呢，数学可要考七十分，差一分都不行。考不到，到时候我吃羊肉，只让你在一边看。” 　　太残忍了吧，那他不得馋死啊！李磊甩甩头，把那可怕的画面移出脑袋，拍着胸膛说：“我肯定不会考砸锅的，我数学一向比语文好。” 　　“小心牛皮吹破了。”徐宁玉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很习惯和李磊斗嘴。 　　今天放学早，两个人溜溜达达回家，下午又一起去学校。 　　下午的数学试卷除了附加题稍微难一点，多花了几分钟时间，徐宁玉只用二十分钟就做完了整张试卷。交了卷子他还是坐在原位写东西，监考老师在他旁边转一圈，也不管他。都知道他是个能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的小作家。首发l 　　数学考试很多同学都提前交卷了。李磊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里很担心。他很怕考不到七十分，让徐宁玉觉得他是个大笨蛋，以后都不跟他一起学习了怎么办？全部做完，他还难得的从头到尾检查了两遍，是班上最后几个交卷的。 　　终于考完了，李磊跑出教室伸了个懒腰，就举着拳头兴奋地嗷嗷叫：“解放啦！”一个星期后来拿成绩单，不用被小玉逼着学习了，哈哈哈！ 　　徐宁玉冷眼看着，只想说：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寒假作业这回事？这会儿就先不打击他了，让他高兴一会儿，明天就开始写作业。对了，还要复习整个小学的知识呢。 　　这个时候小升初也挺重要的，成绩实在差的学生还要可怜地留级，继续当小学生。到了初中就开始好班差班，按成绩排名，还会把前几十的名次贴出来，完全不会顾及孩子们的自尊心。 　　回家的路上，徐宁玉已经在心里做起了复习计划，李磊仍旧一无所知，还在高兴着放假呢。 　　放假当天，徐宁玉就开始继续写作，已经写到小淘气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学校。 　　小淘气的学校好像个花园，有明亮的教室，好多的同学，让小淘气感到非常新奇。他的班主任戴着气派的眼镜，让小淘气好羡慕。他还有了个叫笑笑的同桌。笑笑是个非常爱笑的小姑娘，两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一起分享从家里带来的小零食。 　　写到这里，第二章 就结束了。只花了两天的功夫，徐宁玉又写了四千多字，加上之前的，已经超过一万字，差不多能看出故事的风格和走向。 　　徐馨宁也放假了，和邻居蒋婶子一起去买了二两毛线，买的便宜的毛线，也花了两块多钱。回来学了一两天，给徐宁玉暖手的输液瓶织了个瓶套。 　　徐宁玉手太小，怕他把瓶子摔了，徐馨宁还特意留出根线绳，可以直接提在手里。 　　别看她才十二岁，可是非常心灵手巧，王梅当年买的毛线针早就闲置了，徐馨宁和蒋婶子学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几种简单的针法，能织些小东西。 　　只是她平时学习忙，很少动手，还不太熟练。琢磨着织了个瓶套，稍微有点不平整，没有那么美观，徐馨宁就有些不好意思：“太丑了。” 　　“没有，很好看的，又暖和，还不烫手了。”徐宁玉抱着瓶子，甜甜地对徐馨宁说：“谢谢姐！”原本简陋的玻璃瓶套上了红色的毛线瓶套，确实漂亮不少。 　　徐馨宁见弟弟喜欢，也特别高兴：“那我再给你织双毛线袜子吧。”她现在手艺还不行，先织袜子练一练手。穿在里面的东西，丑一点别人也看不见。 　　“好呀。”徐宁玉笑眯眯地点头，收下了姐姐的好意。 　　于是这天李磊背着书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宁玉的瓶子大变了样，裹着毛线，花里胡哨的。他诧异地过来扯了扯耷拉在外面的线绳：“还挺方便，哪里弄的？” 　　“我姐给我织的，她还要给我织袜子呢。”徐宁玉毫不客气地炫姐。 　　最近天气都不错，徐馨宁在门口和蒋婶子一边晒太阳一边学织袜子，屋里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抿嘴直笑。 　　瞧小玉高兴的，还是跟他姐最亲。李磊听得心里可酸死了。可是他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技能，转头看看，就看到徐宁玉写满了字的草稿本，立刻高兴地说：“我帮你把作文抄到信纸上吧。” 　　徐宁玉一直是在练习本上打草稿，修改后再抄到稿纸上。面对李磊突然的热心，徐宁玉沉默了片刻，委婉地说：“你先做寒假作业吧。” 　　李磊顿一顿，忙说：“不急，开学早着呢，回头再写，我先帮你抄文章。” 　　李磊一直坚持，徐宁玉终于实话实说：“你的字寄出去人家编辑恐怕都不认识，我还是自己抄吧。” 　　“啊，有那么丑吗？”李磊如遭雷劈。他不敢置信地想了想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再看看徐宁玉的本子，即使打草稿也比他写得工整，顿时皱着脸。 　　还没等徐宁玉安慰，他又振作起来，腰杆也重新挺直了：“那我从今天开始练字，要是练好看了，你让我帮你抄吧。” 　　徐宁玉不太相信他能练好字，就李磊那跟小鸡爪子扒拉出来的字，都五年级了，肯定很难改变。当然他不会出言打击，就随口答应了：“可以。” 　　徐馨宁听见了，也从外面走进来，主动要求道：“小玉，那我帮你抄一半。” 　　“好呀。”这次徐宁玉的声音真诚多了，连李磊都听出了其中巨大的分别。 　　看他甚至分出了几页稿纸给徐馨宁，真的要她帮忙抄写，李磊悲愤地拿出田字格，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生词：这个坏蛋小胖孩，竟然区别对待！等我练好字了，哼哼，我就把他所有的文章都拿来抄！ 　　徐宁玉感受到他的昂扬斗志，觉得很无语。这有什么好争的？ 第24章 未来 　　在徐馨宁的帮忙下，徐宁玉又花了一天工夫把稿子重新誊抄了一遍。邮票和信封，他本来要坐大通道去镇上寄信，这两天天气好，李磊抢着骑车帮他送去了镇上，把稿子投给《儿童文学》杂志社。 　　如果被退稿，徐宁玉准备再投给《故事大王》，也是这个时候非常畅销的儿童读物。这时候很少有打印机，稿件不被录用一般都会退还作者。 　　第一次投稿长篇小说，心情还是有些忐忑。即便是好消息，也要至少一两个月才能收到回信，徐宁玉准备先带着李磊写一部分寒假作业，再接着写下面的内容。 　　是的，徐宁玉自己没有寒假作业，老师甚至没有给他发，他只能折腾李磊来转换心情。 　　除了两本寒假作业，五年级语文老师还留了抄写生字词、五十个造句和十篇作文，数学老师发了八张油印的试卷。二十多天的假期，争取让孩子们一天都不闲着。 　　徐宁玉就给李磊制定了严格的寒假计划，每天写多少作业看多少书，安排得明明白白，大概只有年三十能休息三天。 　　李磊都呆了：“我怎么感觉比在学校还辛苦啊？” 　　“你基础不好，当然要好好学。”徐宁玉一脸理所当然。 　　李磊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说：“我初中毕业就去挣钱，不需要学那么好吧……”他看着徐宁玉瞬间犀利的小眼神，声音越来越低。 　　徐宁玉就伸长了胳膊，拿铅笔敲敲他的脑门：“初中毕业你才十五岁，能干什么？现在中学学历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矿上也不招未成年人，要花钱找人才能干个临时工，还得改年龄，不如好好学门技术。”他想到李磊之前说过的话，就提议：“你不是想开车吗，毕业去念个汽校，开车修车都要学，成年了再工作一点不迟。” 　　小玉还记得自己说的话，李磊被敲了脑门也依然很高兴。可是想想自家那情况，他就挠头：“汽校学费特别贵，我们楼有人去问了，要几千呢，比念几年大学都贵，我叔不会给我出的。” 　　这时候车辆和汽油都很难买，司机是非常吃香的职业，导致汽校的学费一直居高不下。但是随着市场的放开，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 　　只是这个时候没人能想到国家在未来的飞速变化。徐宁玉就说：“等你初中毕业还要三年呢，到时候学费会降下来的。磊磊哥，我觉得你很聪明，肯定能学好，知识学到自己手里永远不会亏的。”为了激励李磊，徐宁玉都喊他哥了。 　　果然，李磊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眼睛亮亮的，关注点迅速转移：“小玉，你终于肯喊我哥啦！”他简直心花怒放：小玉这小人精终于承认他是大哥了，之前从来都直接喊他“李磊”，真是的。 　　徐宁玉很想瞪人，好不容易才忍住：“你本来就比我大，做哥哥的要给弟弟做榜样，你能做到吗？” 　　李磊可是在广播里听过《三国》评书的，懂得很多兵法，知道徐宁玉这是激将法。他心情又高兴又挺复杂，轻轻摸了摸徐宁玉柔软的头发：“谢谢你啦，小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好好学的，给你当榜样。” 　　就他家的情况，他二叔的班将来肯定给他堂弟接，他还不知道将来能干嘛呢，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小胖孩可是最嫌麻烦的，要是别人，他才不会费这些口水呢，小玉对他太好了。 　　李磊暗暗下了决定，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在学校混日子了，会让小玉瞧不起他的。二叔不给他掏钱，他就自己攒学费。 　　两个人做了两天寒假作业，还没到下周一呢，陈秀英亲自上门了。 　　她拎了一罐麦乳精，两大瓶黄桃罐头和两包点心果子，从楼道一路走过来，马上就有邻居过来串门子看热闹，笑着和陈秀英搭话：“大妹子，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我外甥语文数学都考了一百分，又要跳级念五年级了，我过来跟他说一声。”陈秀英扬声说道，稍有些刻意地炫耀着，引得几个邻居纷纷惊呼。 　　“小玉这孩子就是了不得，标准的大学坯子。”邻居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她们的子女将来大多数都是在矿上上班，虽然说也是铁饭碗，可跟大学生也不能比。整个矿区几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那可是金饭碗。 　　陈秀英意思意思地谦虚了几句，徐家人在屋里早就听见了，都迎了出来。徐馨宁和徐宁玉一起喊着：“大姨！” 　　“哎。”陈秀英笑着应了声，昂首阔步地走过来，喜气洋洋地告诉徐宁玉：“两门都考了一百分，你的作文语文组都传遍了，校长看了也说写得好，还说可以直接拿去投稿了，让你下学期就去念五年级，学费依然全免。” 　　陈秀英笑着揉了揉徐宁玉的小脑袋，喜悦之情怎么也掩不住：“校长都说了，咱家是真出了个金凤凰，小玉以后也要继续努力，考个大学出来。”这话魏校长说过一遍，陈秀英就记在心里了，这会儿是故意说给王梅和周围邻居听的。 　　虽然这么些年陈秀英和王梅没见过几面，但从第一眼起，她们就深深地讨厌着对方。 　　王梅假笑着给陈秀英倒了杯水，看陈秀英一头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大波浪，在心里撇撇嘴：男人都看不住还打扮成这样，也不知道给谁看！可是转身的时候又忍不住瞧了一眼。 　　虽然心里不承认，但她其实有点怕陈秀英泼辣的性子，客套了两句就抱着孩子坐在客厅角落当隐形人。 　　自从听到徐宁玉竟然又跳级了，她心里就酸透了，低头看看坐在她腿上，正好奇地转着眼睛四处看的儿子，又一次下定决心，将来要好好教育他。 　　陈秀英没在徐家多待，她一到这里就浑身不舒服，最后叮嘱道：“你姥听说你要念五年级了，也高兴，说明天早起去买老母鸡炖汤，小玉、小馨，明天来吃饭啊。” 　　“好。”能上五年级了，还有老母鸡吃，徐宁玉也很高兴。 　　所以没过多久李磊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宁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什么事，不会是你已经知道自己考双百了吧？”李磊胡乱猜着，直觉倒是很准。 　　“是呀，我大姨刚刚来了，说我下学期可以去念五年级了。”徐宁玉微笑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都是一百分。你都考不到一百，咱年级也没人能考到。”李磊很替徐宁玉高兴，还小小地拍了个马屁。虽然小玉总是跟个小人精似的，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说点好话万一能让他少写点作业呢。 　　徐宁玉就微微翘起嘴角：“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让你写作业了，抓紧时间，今天要写十页语文，抄三课词语。” 　　李磊表情一僵：“都说了听你的，我又不会耍赖。”失算了，李磊认命地乖乖把书包放在脚下，拿出了语文寒假作业。 　　徐宁玉的书桌侧面是他的专座，为了不挤到小玉，他就缩在边角的地方，胳膊也伸不开，还不如家里宽敞。但他就喜欢这里，能跟小玉挨着一起学习，特别有氛围。 　　徐宁玉写一会儿文，累了就给李磊检查一下作业转换心情。 　　小学的寒假作业题量不多，不少小故事和名人名言，很占篇幅，李磊都是一眼扫过，没用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十页。 　　写完他伸头去看徐宁玉的草稿本，已经有满满一大面了，就按住了徐宁玉白嫩嫩的小手：“该歇歇了。” 　　徐宁玉一写东西就入了神，伸头往客厅墙上看了看，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也不想弄坏了眼睛，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 　　李磊高兴地说：“走，去楼下走两圈，做做操。你最近高了，肯定是跟我一起走路走的。” 　　小孩子本来长得就快，但徐宁玉还是很喜欢听人夸他长高了，去门框那比了下。那里暑假的时候他爸对着他头顶的地方画了道印子，现在一看果然超出了不少。他心情很好地说：“行。” 　　两个人就一起往楼下跑。 第25章 进步 　　徐宁玉被李磊拉着一路小跑着到了楼下，先绕着楼前的空地跑了一圈，踩开始做广播体操。 　　李磊大声喊着口号，做得非常投入，导致徐宁玉也没那么羞耻了。“一二三四”地练了一气，伸伸胳膊甩甩腿，楼上一群大人看着一高一矮俩孩子，感觉特别好笑。 　　做完跳跃运动，徐宁玉站在原地活动活动脖子，想起什么，就说：“下次有稿费了买个篮球，还是打篮球最长个子。” 　　家属区靠近矿里的地方就有个小篮球场，才四个篮球架，也没什么人玩，因为篮球很贵。一个篮球要几十块，只有还没结婚的年轻工人舍得买，这时候大家还是更流行打乒乓球。 　　李磊一听小玉连还没挣回来的钱都想好怎么花了，就想笑，抓着徐宁玉的手腕掂了掂：“你这小手能打篮球吗？” 　　他只看过人家玩篮球，没摸过，听篮球拍在水泥地上咣咣的声音，就觉得肯定很硬。小玉这细皮嫩肉的小少爷的手，哪能玩那东西。 　　“我家有沙包，回头我带来玩。等你爸下回买公鸡，尾巴毛留着，我给你做个毽子。”李磊最后提议道。鸡毛毽子需要的材料比较多，鸡毛、气管、垫圈，凑齐了做起来不费什么事，最重要的是不花钱。 　　徐宁玉没想那么多，点头：“行。”快过年了，家里肯定要买几只鸡。 　　学一个小时活动一会儿，整个人都更精神了，就这样很快到了周一。 　　徐宁玉不需要去拿成绩单，李磊一个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骑车去了学校。哎，要是考不好，他在小玉跟前就太丢脸了。 　　徐宁玉才写了一千多字，就听到外面徐馨宁的喊声：“李磊回来啦。” 　　今天阳光格外好，徐馨宁写了一会儿作业，就搬了板凳和几个邻居在楼道打着毛衣聊天。王梅又抱着孩子去别的楼层找熟人串门了。 　　徐宁玉放下笔来到门口，看到楼下李磊从车上蹦下来，从怀里掏出成绩单，朝他们挥舞着，脸上笑得跟捡到了钱似的：“哈哈，考到啦！” 　　他喊了这么一声，就迅速停好车，一直跑进单元楼，直停在徐宁玉跟前。 　　“语文六十五，数学八十二！”李磊摊开成绩单，跟得胜的将军一样，举到徐宁玉面前。 　　他脸上的笑容到现在都止不住，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就说我能考到吧。数学考了八十二呢！” 　　徐宁玉接过他的成绩单，仔细看了看，果然没错。旁边班主任给的评语也说他进步非常大，希望他下学期再接再厉，争取更好的成绩。 　　“行吧，过关了。”徐宁玉把成绩单还给李磊。李磊高兴地 　　旁边邻居都笑着问：“这么高兴，肯定考得很好吧？小玉可是满分呢。” 　　李磊人生第一次考这么高分，忍不住炫耀：“我可不能跟小玉比，不过比我以前进步了，语文及格了，数学也考了八十分。” 　　本来要吹嘘说多亏小玉辅导他，转念一想，这些婶子家也都有孩子，万一也要小玉教他们，小玉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就把话咽了回去。 　　“考得不错啊。”几个阿姨婶子点点头。她们几家孩子成绩都不行，李磊这成绩算不错了，大家都夸了他几句。 　　蒋婶子知道的比别人要多点。她家就在徐家隔壁，能听到小玉给李磊讲题，这会儿看看李磊的成绩单，就知道肯定有小玉的功劳，就有些遗憾。 　　她两个儿子都初中毕业了，花钱找关系去的选煤厂干临时工，还改了年龄。要是小玉再大点，早几年帮忙辅导辅导，指不定能考个技校，就不用家里花钱了。 　　李磊还不知道，小玉果然跟他猜的一样，差点就被人惦记上了。这人的直觉总是那么准。 　　他乐颠颠地跟着小玉进了屋，就听徐宁玉说：“等两天，我爸要去金龙的爷奶家送节礼。我跟姐都不去，我们一起去菜市买菜，回来自己烧着吃。” 　　“真去买羊肉啊？”李磊虽然很想吃肉，还是告诉徐宁玉：“最近过年菜都涨价了，猪肉都要两块了，羊肉更贵。”虽然没去买过菜，他没事就喜欢和周围邻居打听各种物价。 　　徐宁玉回头瞅他一眼，一脸嫌弃：“别瞎客气了，买了菜回来你也要洗，要切，可别想着让我姐一个人忙活。” 　　“知道你心疼小馨姐。”李磊笑着保证，“小活都我包了，绝对不让咱姐受累。” 　　徐宁玉忽然狐疑地打量李磊一眼：这家伙，从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好，不会是喜欢我姐吧？ 　　徐宁玉忽然警惕起来。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到底有没有进入青春期？上辈子学校没开过生理卫生课，徐宁玉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决定要好好盯着李磊。这家伙别想抢他姐。 　　李磊被徐宁玉看得浑身发毛：“你那什么眼神，看得我心里怪怪的。” 　　徐宁玉就抱着小肩膀，站在一边鄙视道：“我是要看着你别做坏事。” 　　“我最近没打架啊。”李磊仔细想了想，自从天天跟小玉在一块，他可乖了。没跟人打架，吵架都少了。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四有新人”说的就是他。 　　“我觉得你又冤枉我了，肯定又想折腾我。”李磊过来就要揉徐宁玉的头，徐宁玉赶紧弯腰躲开。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围着桌子转起了圈。当然李磊肯定是收着速度的，不然一下就追到徐宁玉了。 　　外面徐馨宁伸头进来看了看，又笑着坐了回去。自从跟李磊交朋友，弟弟活泼了很多。小时候弟弟总是闷不吭声的，爸爸一度疑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心病，徐馨宁多少也知道一点。现在弟弟健康又快乐，爸爸也没那么担心了。 　　李磊又在徐宁玉家待了一上午，十点多才回家。提前些回去是因为要帮他爷奶干活，不然他真想在小玉家待一天。 　　他二婶一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痛快，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的：“不到饭点不回来，干脆长到人家家里去吧！” 　　李磊懒得理他二婶，小跑着过去帮他奶削土豆。 　　他二婶嘴巴闲不住，见李磊不吭声，就开始絮叨起来：“我看咱这破家连招待所都不如，招待所还能收俩钱呢。家里活没干多少，倒去给人家孩子当老妈子，还被人使唤着跑老远去打热水，我就没见过上杆子给人当奴才的！” 　　再难听的话李磊都听过，一般懒得和她吵架，白费口水。但是说到小玉，李磊就不高兴了，仰着下巴怼了回去： 　　“打水是我自己愿意的，人家可没使唤我。人家带我去县里玩，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把我当朋友。你这个当婶倒是像样，我爸给我留的东西你也偷，做顿肉还把我撵出去，大门锁起来，我没把你桌子掀了你就偷笑吧。还想让我给你干活，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长那脸！” 　　论吵架李磊一点都不怕，嘴巴嘚啵嘚，什么事都敢往外讲。他二婶也不甘示弱，开始数落李磊小时候怎么偷吃包子、打堂弟之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左右邻居听得津津有味，吃饭都更香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女人从外面路过，离李磊家还有段距离呢，就大声喊道：“磊磊，你不是说想去农场干活吗？这阵子正好缺人了，你要是还想去，下午一点跟我过去。” 　　李磊立马停下来，转头笑着跑到这人身旁：“真的啊李阿姨？那太谢谢你了，我下午一定去！” 　　“哎，谢什么，下午别忘了就行。”李阿姨扫了李磊二婶一眼，见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头一扭，笑眯眯地走了。 　　她跟李磊二婶不对付，因为一次打麻将算错牌，两个人为了两毛钱争执起来，从此不说话，互相看不顺眼。她很愿意帮着李磊，恨不能天天鼓动他跟他二婶互呛。 　　“你托那女人找活干什么的？”等人走了，他二婶眼睛瞪得老大。 　　李磊低头帮他奶择菜，也不理会。反正他二婶骂一阵子就完了，他就当耳边风。他现在只想知道李阿姨给他找了个什么活，一天能拿多少钱。 第26章 买菜 　　自从那天徐宁玉给他说了将来念汽校学开车的事，李磊就记在了心里。可是现在干什么都要钱，瞧小玉自己能挣钱，买什么他爸都不问，就是因为手里有钱，所以腰杆硬。 　　自己每回问二叔二婶要几毛钱买根铅笔都得挨一顿训，还不是因为他就跟他二婶说的一样，是吃白饭的。所以他要向小玉学习，也自己挣钱。 　　李磊现在很有挣钱的动力，可小玉又不准他去干体力活，他只好到处打听有什么轻省点的活。正巧让他听说李阿姨在国营农场上班，那边活多，可是离矿上和附近村镇都挺远的，不是正式工的话工资又低，经常会缺人。 　　李阿姨跟他二婶不对付，他又把最后省下来的两包方便面送给了她儿子，李阿姨就答应帮他留意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吃过午饭，李磊骑着车子到了徐宁玉家，兴奋地跟他说：“我找了个活干，下午不能来跟你一起写作业了。” 　　徐宁玉一听，皱起小眉头，小脸上就带了点不高兴：“不是说好了不要急着找工作吗，怎么又找了活干？ 　　“我想从现在起攒学车的钱，就拜托我家楼上一个阿姨帮我找的活。”李磊凑到徐宁玉跟前，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她在农场上班，我问过了，招我们这种去打零工的，不干那种体力活，不累。” 　　徐宁玉还是拉着小脸，李磊就拉着他的小手晃了晃，拖长了音：“下午我去干一天看看，真累人就不干了。”这招还是跟小玉学的 　　平时总是一副大人模样的家伙突然撒娇起来，真心让人承受不住，徐宁玉头皮麻了一下。想到李磊家的情况，无论学费还是别的，李磊以后都只能靠自己，他想早点挣钱，确实也不好太拦着。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前些天才说过让李磊寒假好好复习，这家伙又偷偷去找活干，徐宁玉还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李磊又晃了他好一阵，徐宁玉才别扭地说：“我不管你。”就是松口的意思了。 　　李磊也听出来了，放下心来，笑着跟徐宁玉插科打诨：“别呀，要是没你教我，我哪会进步啊。等我赚了钱还要你帮我管着呢。” 　　“我才没那闲工夫。” 　　虽然小玉经常气鼓鼓的，但是很好哄，李磊早摸清楚了。他笑着逗徐宁玉说话，转头看到放在墙边的暖瓶，过去拎了拎，就说：“没什么水了，我去打瓶水，马上回来。” 　　没等徐宁玉反应过来呢，李磊提着暖瓶小跑着出去，很快打了一瓶热水回来。给徐宁玉灌了一瓶热水暖手，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你自己别弄，水凉了让姐给你倒热水。” 　　年纪不大，倒是爱操心，徐宁玉很嫌弃他：“我八岁了，难道还拎不动水瓶。” 　　“你还没过生日呢，哪就八岁了。”李磊听得直乐。他看过小玉的户口本，小玉是二月十六号生的，这还早呢。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忙说：“我得走了，晚上要是回来得早，再来找你玩。”赶紧下楼骑车回去找李阿姨。农场离这不近呢，骑车过去得半个多小时，而且乡间的土路不好走，所以得早点过去。 　　徐宁玉跟出去，看李磊风风火火地跑下了楼，小小年纪就要为了生计奔波。 　　他站了一会儿就进屋了，这天下午一直在卧室写，差不多写了两千字，中间都没有休息。 　　直到徐馨宁进来提醒他改歇歇了，他才站起身，去楼道里活动了一圈，转一转脖子和手腕，看看远处休息眼睛，顺便放空大脑。至于一个人去跑步做运动，总感觉有点尴尬，他就没有下楼。 　　天黑得早，外面还不到五点就灰蒙蒙的了。徐宁玉回屋没多久，李磊又来了。 　　李磊从农场骑车回来，没去家里，直直地骑到了徐家。一进门他就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往椅子上一坐，兴高采烈地跟徐宁玉报告好消息：“是招人去捡鸡蛋的，从两点干到四点，一天三块钱。”伸出三根手指乐呵呵地比了个三。 　　徐宁玉从没听说过还有捡鸡蛋这样的工作，感觉很新奇。他看李磊累得气喘吁吁的，想着他干了一下午的活，就指了指客厅角落的缝纫机，上面大姨送来的麦乳精：“加点麦乳精，干了活要补充营养。”又打开装果子点心的纸包，给他抓了把糖稀果。 　　这会儿谁家里来了人送点好东西，都爱放在进门最显眼的地方，别人到家里来一眼就能看到。不过李磊天天来，王梅生怕他偷吃偷拿，有点好东西都是放柜子里的。也就因为是徐宁玉大姨送的点心，王梅才没管，就放在了缝纫机上。 　　大姨上回过来送了两包果子点心，一包是芝麻棍，一包糖稀果，都是很好吃的甜味点心。尤其这个糖稀果，白色的酥皮里面包着满满的糖稀，很合徐宁玉现在的口味。 　　李磊也没客气，嘿嘿一笑，拿了个糖稀果塞嘴里，又去拿了个勺子过来。他挖了一勺麦乳精到杯子里，搅了搅，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好香！”水还有点烫，喝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了。 　　“捡了两个多小时的鸡蛋，也挺累吧？”徐宁玉就问李磊。 　　“累倒是不累，就是麻烦。”李磊兴致勃勃地和徐宁玉描述那边的情况，“鸡都是养在树林里的，蛋下得到处都是，草窠里、石头缝里，哪儿都有。那些母鸡可真会折腾人，也不知道回棚子里下蛋。” 　　他说着又忍不住自夸了起来：“不过我眼神好，农场的人都夸我了，说我找的比他们都快，答应让我在那干到开学，以后周末了也能去。本来说今天就是去试看看的，明天才正式干活，那个刘干部看我捡的鸡蛋多，也给我发钱了。 　　李磊从裤兜里掏出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钱纸票，递给徐宁玉：“你帮我攒着吧。” 　　徐宁玉对金钱的特别不敏锐，连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都记不清，最多记得个大致数目，可不敢给人管钱。他无语地看李磊一眼：“我哪会管钱，我连自己的钱都管不住。” 　　这倒是，想起小玉花钱大手大脚的样，李磊就忍不住发笑。不过钱还是放在小玉这边让他更安心：“我二婶会翻我东西，钱要是被她拿去花了，我再跟她吵也没弄不回来。真的，我爸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了点钱和东西，都被她趁我不在的时候摸出来用掉了。”李磊摊摊手。 　　徐宁玉沉默了片刻，拉开书桌最左边的抽屉，把东西整理了一下，留出块空地方：“这个抽屉能锁上，钥匙给你一把，你的钱以后就放在这里吧。” 　　徐宁玉又拿了个新的软面抄出来。他平时不写作业，学校发的本子剩了很多。“这个本子给你记账，等钱攒多了可以存银行。”徐宁玉没记过账，但是帮别人存钱，还是记清楚比较好。 　　“存银行？小孩也能去银行存钱吗？”李磊好惊讶。书上教过，镇上也有，他知道银行是存钱的地方，但一直觉得能往里存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肯定要有很多钱才行。 　　徐宁玉点头：“可以的，小孩也行，几块钱就能开户。”这时候在银行开户甚至可以不记名，一个人开几个户头都可以。 　　李磊还是觉得要有很多钱再去银行，几块钱去还不够费事呢，自己可用不着，就“嘿嘿”笑了两声。笑完他就直拒绝：“记账就别了吧，好费事。” 　　“记清楚，不然钱一多就乱了。”徐宁玉拿了笔硬让李磊写。 　　李磊只好接过来，在封面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打开本子，按徐宁玉说的，在第一行写了今天的日期，下边写个“收入五元”。写完，他上下看看那一行简单的数字，止不住乐呵起来：“我也是能存钱的人了！” 　　徐宁玉看他突然笑得像个傻孩子，也忍不住想笑。撕了张纸，包了些糖稀果给李磊装口袋里，就赶他回去：“早点回去吃饭睡觉，明天早上来写作业，反正你下午才去干活，不耽误。” 　　李磊脊背一僵：“知道了……”还以为能偷个懒呢，小玉记性也太好了吧。 　　第二天，李磊吃过早饭帮他奶干会儿活就来徐宁玉家写作业，下午去农场捡鸡蛋，日子过得特别充实，存在徐宁玉那边的钱也渐渐多起来。 　　这天晚上，徐宁玉又看着李磊记了一笔账，就说：“明天我爸去送节礼，你早点来，我们去菜市街买肉，中午回来烧羊肉锅子。” 　　李磊听得好开心，猛点头：“好！把我这些钱也带着，快过年了，我们多买点好吃的。”虽然他没什么钱，可是给小玉花钱他很愿意。 　　徐宁玉看他一眼：“你不是要攒着当学费的？我那钱还够，用不到你的。” 　　“你的是你的，三年呢，我肯定能把学费挣出来。”李磊握了握拳头，很有自信。他最近又打听了几个挣钱的活，但他早上想和小玉一起写作业，就没去。挣钱的活是干不完的，学习也不能丢下，要是早上也不学习，小玉就真生气了。 　　“行吧。”钱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省出来的，该花就花，这点徐宁玉非常同意。 　　李磊刚走没多久，徐建兵下班回来了。洗了把脸，他就跟徐馨宁姐弟俩说：“明天爸爸就放假了，放五天。我明天一早跟你阿姨回去送节礼，要过一晚才回来，你们真不去吗？”后天就是除夕了，明天他跟王梅要去两家送节礼，一天来不及回家，得在村里过一晚上。 　　徐宁玉摇头，徐建兵也不强迫他。想到前阵子回家里闹出的事，不怪小孩子不想回去。连他这次也不准备多住，送完礼第二天就回来，自己一家人过年。 　　之前几年都是在老家过年，但总是会闹出点事，弄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也就是想着大过年的，他就忍下了。哪知道前阵子家里突然让人带信来，让他们一家都回去。 　　徐建兵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急事，请了假带全家人回去，结果是他哥的大儿子娶亲要盖房子，让他去掏钱的。侄子要结婚，拿点钱出来也行，可小玉他奶一见他就说：“你在矿上上班，家里就你一个出息的，不掏个千把块钱出来怎么行？”听得徐建兵心里很不舒服。他手里一共就一千多块钱，留着孩子念书的，就没答应拿那么多钱。 　　这可得罪了小玉他奶。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奶非不让小馨上桌吃，小玉当时就冷了脸，拉着他姐要走，好一劝才被拦下了，小馨也跟小玉坐一块吃饭。结果菜烧得不够吃，小玉和小馨吃饭慢，还剩大半碗饭呢，桌上就只剩了半盘子菜。他奶一看，直接端起来拨到徐建兵他大哥家的几个孩子碗里。 　　徐建兵习惯了小玉他奶那脾气，可小孩子气性大，小玉当时饭也没吃完，直接把碗掼到了桌子上，他奶就气得骂人：“回来吃我的喝我的还跟我撂脸子，跟你妈一个德行。” 　　徐建兵都忍不住皱眉，觉得这话太过分，小玉更是彻底火了，黑着脸往外走，谁也劝不听。 　　徐建兵也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错，他奶这次做得确实太过分。见儿子非要走，他干脆带着一家人回去了。不过那是他父母，隔了段时间他还得回去尽孝。孩子不想去就算，免得到那又生闲气。 　　徐建兵看他们都不愿意，就嘱咐姐弟俩：“那你们拿着钱，明天自己买点菜烧着吃也行，嫌麻烦就出去吃。晚上一定把门锁好。” 　　徐馨宁和徐宁玉就一起点头。想到不用回去看奶奶的脸色，两个人心里都轻松了，尤其徐馨宁，高兴得拉着徐宁玉就要商量明天吃什么。 　　“我想吃羊肉，姐，我们明天买羊肉回来做锅子吃吧，你会做吗？”徐宁玉就睁着大眼睛期盼地看他姐。 　　“小馋猫，这么会吃，羊肉可比猪肉还贵。”徐馨宁点点徐宁玉的脑门，但还是答应了明天买羊肉，“做锅子的话做法应该都差不多，我明天再去问问蒋婶子。” 　　“好！”徐宁玉就满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建兵拎着提前买好的大公鸡和一条鱼，带着王梅跟金龙去坐车。 　　他们刚走李磊就来了，徐馨宁给他开了门，他喊了声“姐”，就探头往卧室看：“小玉起了没？” 　　徐馨宁笑道：“没呢，你去叫他吧，我烧点热水给他洗脸。” 　　“好。”李磊欢快地答应了，直奔次卧。 　　徐宁玉果然没有起床。他那床的被子隆起个小包，原来他嫌冷，整个人蒙头缩在里面睡觉，也不怕憋着气。 　　李磊坏笑着走过去，突然把手从被窝的边沿伸进去，一下子挠到了徐宁玉的腰上。 　　被窝里立刻传出了几下“哼唧”声，接着被子扭动了几下，很快从里面露出个小脑袋。徐宁玉气哼哼地用小奶音吼他：“手拿走！” 　　李磊哈哈大笑，赶紧收回手，就见徐宁玉圆睁着眼睛瞪着他，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头发也乱成了一团。李磊看得更乐了，笑说：“不是让我早点来，说提前去买肉能挑到好的，你自己还睡懒觉。” 　　徐宁玉甩甩头，“哼”了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被窝的外面简直是另一个世界，也太冷了，一出来感觉脸都快冻僵了。 　　李磊把徐宁玉叠好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拿给他，一边帮他穿毛衣和棉袄一边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早晨去喝绿豆圆子粉丝汤吧，我听隔壁人说那家的味道特别好。” 　　徐宁玉穿好棉裤，坐在床边准备穿鞋，李磊弯腰拿着他的小棉鞋给他套脚上，又说：“他家还有烧饼，我们自己带面过去，做一个只要五分钱。” 　　徐宁玉从床上蹦下来，歪头看向李磊，小脸上满是怀疑：“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还要出去吃？” 　　“因为我挣钱了。”李磊叉着腰，笑容得意，恨不能哈哈大笑几声。不过接下来的话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偶尔一次嘛，也不是天天出去吃，地主家也要吃穷了。” 　　果然，这才是他。徐宁玉好笑，打开左边的抽屉，从李磊的钱里拿出一张五块的交给他，自己那二十多块钱倒是全都取出来装到了口袋里。 　　“怎么就给我拿五块钱啊，我都有十五块了。”李磊有点不满意。他也想学着徐宁玉，豪气地把钱全带上。当然花钱的时候坚决不能学这个败家小胖孩。 　　徐宁玉却已经推上了抽屉，还拿小钥匙把抽屉锁了起来。回过头来，他冷酷无情地拒绝：“只准带五块钱。” 　　这小胖孩，自己花钱的时候完全不心疼，倒是知道管着他。“好吧。”李磊无奈地收好纸票，陪着徐宁玉出去刷牙洗脸。 　　今天早上有李磊帮着给徐宁玉倒水，徐馨宁多花了点时间，给自己扎了两个漂亮的麻花辫，还绑了彩色的头绳。 　　不过见她身上还穿着旧棉袄，徐宁玉就奇怪地问她：“姐，怎么又穿这件旧棉袄了？你穿羽绒服好看。”他姐穿着羽绒服和皮棉鞋去学校，别说学生羡慕，好些女老师也去跟她问价钱，全校都有名了。 　　徐馨宁被弟弟夸得开心，知道弟弟没去过菜市，笑着跟他解释：“菜市街那边都是泥地，有卖鱼的，弄得地上很脏，我穿旧衣服就好了。”这么贵的衣服，徐馨宁当然很爱惜，特意做了两个护袖，而且一回到家就换下来，怎么会愿意去菜市那样的地方穿。 　　原来是这样，徐宁玉就没再问，反而李磊很豪气地跟徐馨宁说：“姐，我们今天出去吃，你给我装点面粉吧，自己带面粉买烧饼只要五分钱。” 　　徐宁玉想了想，也说：“干脆多买几个烧饼带回来，中午吃锅子正好配烧饼。”他们三个做顿锅子还行，面食太麻烦了，还是买着吃吧。 　　“好。”徐馨宁就拿了个小铝盆，从灶台底下的面口袋里舀了半盆面粉，约莫六七两。估摸这应该够做五六个的，就给铝盆盖了个小锅盖，放到菜篮子里。 　　等徐宁玉梳好头，李磊拎了菜篮子，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他们先去了家属区的围墙外面，那里摆了一排的早点摊子，一溜的长矮桌和小凳子，很多早起上班的人都在那里吃饭。 　　李磊直接带他们去了卖绿豆圆子汤的地方，他虽然没吃过，但已经打听清楚位置和价钱。这个摊子生意好，等了一会才有桌子，李磊又端了面粉去做烧饼。 　　这边卖的都是那种火炉烧饼，而且做得特别长，本地就有个形象的称呼，叫“大鞋底”烧饼，一个确实能顶一只四十多码的鞋子。 　　做了五个大烧饼，足够吃了，李磊拿了热腾腾的烧饼，又抹了点人家的酱，回来绿豆圆子汤正好也端了上来。 　　一个大粗瓷碗，装了满满的白菜粉丝汤，上面飘着七八个绿豆圆子，李磊先端给徐宁玉：“你先吃，你吃饭最慢。” 　　徐宁玉看他一眼，也没推让。他姐和李磊肯定都要让他，推来推去就没完了。 　　他拿勺子舀了口汤，又尝了一个绿豆圆子。汤是用牛骨熬的，绿豆圆子用油炸得酥软，面里还放了豆芽和虾皮，非常香，浸泡过骨汤之后味道更加鲜美。 　　“确实挺好吃的。”徐宁玉到了冬天就喜欢吃些汤汤水水的食物，夸了一句后大口地吃起来。 　　李磊见徐宁玉吃得香，觉得自己推荐对了，特别高兴。他又撕了小半块烧饼递过去：“尝尝他家烧饼怎么样。” 　　刚出锅的烧饼软硬适中，带着点葱香味。“不错。”徐宁玉点点头。李磊高兴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又递给徐馨宁一个整的烧饼。徐馨宁可吃不了这么大一个，也掰了一半。 　　等李磊和徐馨宁的汤也端上来，三个人就坐在矮桌的一角，“呼噜呼噜”吃起来。 　　徐宁玉很努力才把一小块烧饼吃完，就觉得肚子好撑，剩了半碗汤实在喝不下了。 　　李磊吃饭快，虽然他这份是最后上的，可比徐宁玉还先把圆子和菜吃完。看徐宁玉放下筷子勺子，他就问：“不喝了吗？” 　　徐宁玉点头，李磊把他剩的汤倒在自己碗里，就着咸乎乎的骨头汤，又吃了一个大烧饼。徐宁玉和徐馨宁加起来才吃了半块，他一个人吃了一块半。 　　汤上来之前李磊就抢着把钱付了，一块钱一碗，加上烧饼，五块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徐宁玉就说：“等会买菜你不许掏钱了，你别总是抢着付钱，不然以后我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知道啦，我再想掏钱也没钱可掏了啊，你就给我带了五块钱，就剩一块多了。”李磊无奈地把剩的几张毛票拿给徐宁玉看：“下回多给我带点钱吧，我之前吃你的，还去你姥姥家吃饭，我也一点没客气啊。有钱就花，给你花我开心呢，没钱了再花你的钱。” 　　徐馨宁也忙说：“我还有六块钱，下回我也请你们吃早饭。” 　　“行呀，下回让姐请。”李磊很不客气。 　　徐宁玉翻了李磊一眼。他姐总共才几块零花钱，竟然让他姐请客，就没好气地说：“姐，你请他吃黑面馒头。” 　　李磊就叫起来：“至少是白面的吧，黑面馍也太拉嗓子了！” 　　“原来你也有不爱吃的。”徐宁玉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以后李磊要是犯了错，就给他吃杂粮面。 　　李磊眨眨眼，总觉得徐宁玉的那小表情坏坏的，让他后背直发凉，应该是错觉。 　　吃饱喝足，李磊把剩下两个烧饼重新用纸包了放在菜篮子里，三个人慢悠悠出了矿区。 　　出了矿区大门，往右边沿着围墙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简陋的菜市街。一条街连棚子都没有搭，都是直接在路两边的地上铺着破席子之类的东西，再摆上菜，显得乱糟糟的。 　　逛菜市对他们来说都是个新奇的体验，李磊倒是跑来看过几次，但没买过菜。徐馨宁平时跟婶子阿姨们交流比较多，稍微懂一点，就问徐宁玉：“除了羊肉，还要买些什么？” 　　徐宁玉想了想：“豆皮、豆芽、白菜、土豆……可以放在锅里跟羊肉一起煮的都买点。”反正有李磊这个大肚汉，多少都不会剩。他又歪头看李磊：“你有什么想吃的？” 　　李磊忙摇头：“我不挑食，什么都吃。”他当然最喜欢吃肉啦，这个就不跟小玉说了，免得小玉一下子买好几斤肉回去，那得多花多少钱。 　　“白菜土豆家里都有。”这边冬天蔬菜很少，就白菜土豆，家里一次会买上一堆，放着慢慢吃。 　　徐馨宁就有主意了，想了想，带头走在前面：“先去买羊肉，去晚就没好的了。”好的肉大家都想要，当然是先到先得。 　　卖肉的摊子在菜市街很靠里的地方，再往里就是卖家禽和活鱼的。不过卖肉的摊子稍微讲究一些，都用木板搭了简易案板，摆着一条条的肉，后面架子上还用铁钩挂着大块的鲜肉，一片暗红色。 　　这景象，徐宁玉他们都看愣了，原谅他们没见过世面。 　　从肉的肥瘦上勉强能分出哪家是卖猪肉的，哪家是卖牛羊肉的。羊的体型最小，挂着的羊腿上还连着羊蹄子，比较好分辨。 　　他们就直奔到卖羊肉的摊子旁，老板是个瘦高的中年人，戴着顶老式毡帽。 　　这会儿他正好卖完一份，闲了下来，看三个小孩停在旁边好像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就笑着招呼站在最前面的徐馨宁：“小姑娘帮大人买肉吗，家里人说没说要买什么肉？” 　　徐馨宁看看弟弟，徐宁玉就仰着头问老板。“伯伯，我们煮羊肉汤，什么地方的肉比较好？” 　　老板这才低下头，看着只比案板高一点徐宁玉。小孩可真懂礼貌，老板就告诉他：“煮汤的话当然是羊腿肉或者羊排最好了，羊腿两块二一斤，羊排两块。我这是自家喂的小山羊，包你一点膻味都没有。” 　　原来不同部位的肉价钱还不一样，而且带骨头的肉反而更便宜一点。李磊和徐馨宁一起看着徐宁玉，等他拿主意。徐宁玉想了想：“要两斤羊排，两斤羊腿肉。别的还有什么部位的比较好呢？”这两个地方的羊肉味道都挺不错，羊排啃着更香，干脆都买一点。 　　老板正要开口，李磊赶紧拦在前面：“四斤肉都多了，我们三个人，哪儿能吃掉这么多肉，就这些就行了。”看小玉那意思，怕不是又准备吃肉吃到饱。 　　徐宁玉顿了顿，就没说话。李磊的眼睛在摊子上扫了一圈，又笑嘻嘻地和老板商量：“伯伯，我们买这么多，零头给抹了吧。”又指着案板上一小块羊肝：“这个弄点给我们尝尝味道呗，我们都没吃过，要是好吃明天再来买。” 　　徐宁玉惊讶地看着李磊，没想到他还有还价的本事。徐宁玉自己买东西从来没想过还价，价格不合适就不买，太佩服会还价的人。 　　李磊一挑眉，冲徐宁玉得意一笑。他以前没自己买过东西，上次去商场什么都不懂，回来越想越觉得好亏啊。他就跟邻居婶子们打听了，买东西都是能还价的，还学了好几招呢。 　　这时候有的人家买肉甚至一两二两的买，一下买四斤肉算是大顾客了，老板就笑说：“行，羊肝羊心肺煮汤也不错的，就是弄着费事，我给你们割块。” 　　羊的内脏味道比较大，清洗起来也麻烦，所以卖不上价，比羊肉要便宜很多。老板就切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羊肝，拿给他们看：“回去用盐水泡泡。”然后开始“咣咣”地给他们剁羊排、割肉。 　　这时候没有塑料袋，买的菜都直接放在菜篮子里。怕弄脏了烧饼，李磊把它拿在手上，另一个胳膊挎着篮子，分量很不轻呢。 　　他这个形象跟周围买菜的大妈婶子没什么两样，徐宁玉看他一眼，掏了钱。 　　三个人一起低头看着半篮子的肉，都感觉很满足。 　　“肉挺多，不用买再买素菜了，买点大料就行。”徐馨宁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就去买了葱姜蒜和八角桂皮等大料。王梅烧菜不爱放调料，家里这些东西都没有。 　　徐宁玉不懂做菜，也不操心，就慢腾腾地跟在后面，不掉队就行。 　　李磊翻看着那一小包大料，忍不住咋舌：“这一小包还不便宜呢。放这么些东西，那羊肉汤得多好喝？”期盼中又有些心疼，低头小声地跟徐宁玉说：“跟姐说不用放那么多东西，一般好喝就行了。” 　　“你去说呗。”徐宁玉才不听他的，万一少放了几样味道不好可怎么办。 　　李磊盯着徐馨宁看了几眼，发现她掏的是自己的钱，就缩了回来：“还是听姐的，姐做饭有经验。” 　　徐宁玉立刻警惕地看向李磊：这家伙怎么老是提他姐，难道还在觊觎着他姐姐？ 　　“我脸上没东西吧？”李磊看徐宁玉眼神奇怪，摸摸脸，又觉得后背开始发凉了。 　　徐宁玉就“哼”了一声。 　　等徐馨宁买好菜，三个人回家属区的路上遇到好些熟人。见徐家让孩子出来买菜，纷纷伸头往菜篮子里看。一看竟然有半篮子的肉，都诧异地问：“你家来客了，买这么多肉？” 　　徐馨宁不知该怎么说，又低头看弟弟，徐宁玉就替她回答：“是呀，阿姨，家里来人了，我们要赶紧把菜送回去。”如果李磊也算客的话。 　　三个人加快速度回家，徐馨宁就有些担心，小声说：“这下该传遍了，回头家里也得知道我们买了这些肉，肯定要说我们不会过日子。” 　　徐宁玉不在意地劝徐馨宁：“没事，回头我跟爸爸说。我们能买得起肉，吃好点对身体也好，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他们总不能为了别人的看法就吃素吧。 　　李磊也点头：“就是，你们后妈那么小心眼，就是一口不吃她还觉得你是跟她使性子呢。管她怎么说，又没花她的钱。” 　　徐馨宁看看李磊，又看看徐宁玉。这两个家伙可真是一个性子，要不怎么能处这么好。不过听他们说完，她也没那么担心了。 　　回到家就开始准备煮羊肉，三个人里只有徐馨宁会做饭，自然是担任主力和指挥的工作。李磊负责洗菜，徐宁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打下手，剥个葱和大蒜什么的。 　　之前徐馨宁已经请教了蒋婶子，烧了锅热水，准备给羊排和羊肉焯水。就是肉买得有点多，她就问徐宁玉：“小玉，锅都装不下了，留一半等爸回来再烧吧。” 　　“行呀。”徐宁玉一口答应。一般只要徐馨宁开口了，他几乎没有驳回过。 　　徐馨宁就顺着羊肉的纹路切出一半留着，剩的切成片，羊排也留出一半，才一起放到热水里，煮出血沫之后捞出来，在凉水里泡个十几分钟，这样肉更嫩。最后再重新倒水，放上葱姜大料，撒了盐，在锅里炖煮。 　　“看着还挺容易。”李磊靠着厨房的墙，一直在旁边偷师，把步骤都记住了。下次他请小玉，也在家做，可比饭店实惠多了。四斤肉加这么些调料也没到十块钱，能吃两顿。 　　徐馨宁一边把白菜切成丝，一边笑道：“是呀，羊肉很新鲜，煮熟了就好吃。” 　　这年头，肉不管怎么做，也没人会觉得难吃。李磊深以为然，然后看向徐宁玉：“小玉，你还喜欢吃什么肉，下回我去买来我们做。” 　　徐宁玉忍不住回想了一圈上辈子吃过的美食，然后挑了一个还算简单的：“排骨吧，可以做糖醋排骨。”他现在有些爱甜。 　　李磊没吃过糖醋排骨，光听名字就想流口水：“糖醋的菜，肯定好吃。”又是糖又是排骨，小玉真会吃啊。 　　煮了快一个小时，屋里已经满是羊肉的香味。徐馨宁拿筷子试了试，看能把羊排穿透过去了，就往锅里添了大白菜，和土豆片。又煮了十几分钟，她就往桌上垫了毛巾，连锅一起端到桌子上。 　　锅盖一打开，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徐宁玉深吸口气，马上星星眼地看着徐馨宁：“姐，你好厉害呀。”李磊也在一旁猛点头：“太香了！” 　　徐馨宁就抿嘴笑：“我盛一碗给蒋婶子送去，你们先尝尝，万一只是闻着香呢。”从前她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们家和蒋婶子家做了好菜都会互相送。王梅跟蒋婶子处不来，这才不送东西了，不过蒋婶子弄了什么好吃的还是会喊徐馨宁姐弟俩过去尝尝。 　　等她盛了一碗端出去，李磊马上拿了大碗给徐宁玉盛汤，徐宁玉还指挥他：“要羊肉，再盛些小排，不要大骨头。”小排比较好啃，他开始换牙了，牙齿有点松，啃大骨头太费力。 　　“好。”李磊专挑小块的羊排，给徐宁玉装了几块，又舀了好些羊肉片。 　　这时候徐馨宁也回来了，大碗已经洗干净，还装了一碗藕盒子回来：“蒋婶子今天炸的。” 　　李磊就把勺子递给徐馨宁，喊她：“姐。快来吃饭了。”他们三个人吃饭一直是这顺序。 　　等大家都盛好了，徐宁玉吃了一口，羊排和羊肉都炖得非常软烂，他就对着徐馨宁拍马屁：“姐，真好吃！” 　　李磊往嘴里塞了块羊肉，羊腿肉稍微带点肥油，格外香。他顿时满足地眯起眼，也叫着：“比上回的老鹅汤还好吃！” 　　这两个小马屁精！徐馨宁被哄得笑弯了眉眼，不过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食物，确实更美味一点。 　　李磊“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汤，长舒一口气：“要是能天天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会的，你现在这么努力，将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徐宁玉很相信这一点，顺手给李磊灌了口鸡汤。 　　李磊听得眼睛直发亮，狠狠地点头：小玉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能行！遇见小玉之前，他哪想过自己也有考八十分的一天啊，成绩单拿回去，他爷奶也夸他，他二婶鼻子都快气歪了。嘿嘿，以后还有她生气的时候呢。 　　三个人光吃羊肉锅子就吃饱了，李磊最后吃完大白菜和土豆片，也没硬撑着把汤完，徐宁玉要多买的烧饼更是一点没动。 　　“中午吃这么多，晚上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了，用剩的汤煮点面疙瘩，烧饼留着明天当早饭。”徐馨宁就安排道。 　　徐宁玉点头，又看着李磊：“你掏钱买的烧饼，明天早上来吃。” 　　“好。”李磊完全不客气，两个大烧饼呢，小玉和他姐根本吃不掉。他歇了会儿，就要回家骑车去农场捡鸡蛋，临走前问徐宁玉：“你爸晚上不回来，你怕不怕呀？晚上我来陪你睡吧。” 　　徐宁玉瞳孔一震，斜眼看他：“我跟我姐一屋，你来了哪有地方睡？”他爸那屋当然不合适给李磊住，难道这家伙还想跟他姐住一个卧室？ 　　“我跟你睡一床啊。”李磊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行！” 　　“那好吧。”李磊只好失望地走了。中间不是拉了帘子嘛，家属区哪家不是姐姐弟弟住一屋啊，有什么关系嘛。 第27章 过年 　　今天就是除夕，大年夜家家户户都要尽力多做些菜。有些是不许吃的，要剩下来，留到明天初一吃，说明这家富裕。比如年夜饭中必备的一道鱼，就不准吃完，意味着年年有余。 　　要忙的事情多，徐建兵和王梅一早就回来了。还没进家门呢，他俩就从楼下邻居那里得知，徐馨宁小姐弟俩昨天买了一篮子的肉，说是家里来客了，不过他们没看来什么人啊。 　　住在家属楼，是别想有什么秘密的。徐建兵和王梅心里都直犯嘀咕，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大过年的，小孩子想吃点肉也不算什么。” 　　一进家门，徐宁玉已经听见声音迎了上来，抱着徐建兵的腿就亲昵地说：“爸，昨天我想吃羊肉了，就让姐去买的。羊肉好香啊，我们吃了一半，留了一半，等爸回来再吃。” 　　徐建兵看看儿子那圆嘟嘟的小脸蛋，仰头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么可爱，就笑了，摸摸他的头：“好，今天中午我们还吃羊肉，弄个红烧的。你们买了多少斤，我给你们留的钱够花吗？ 　　“够花啦。”徐宁玉就使劲点头，“我很节省的，没花完。” 　　徐建兵抱起儿子，哈哈大笑：“对，咱家小玉最节省。” 　　王梅把睡着的金龙抱回卧室，出来就故意问：“楼下王大姐说你们昨天买了一篮子肉，家里来了什么客啊？” 　　王梅心眼小，总是忍不住想挑事，可一次也没挑起来。徐宁玉不在意地看她一眼：“李磊哥哥请我和姐姐吃了绿豆圆子粉丝汤和烧饼，我请他来吃肉肉。” 　　虽然两样东西价钱差了些，但徐建兵不是小气人，满意地点头：“交朋友就要有来有往。”又嘱咐徐宁玉：“李磊跟我们家情况不一样，他爸妈都不在了，你别让他经常花钱，免得回头他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好。”徐宁玉乖巧点头。 　　今天李磊也挺忙，在家帮忙洗菜，不然这些事就得他爷奶做，十点多才有空到徐家。 　　他礼貌地和徐建兵打了招呼，喊了声：“叔叔阿姨好。”就一阵风跑去了徐宁玉的卧室。 　　“小玉，我下午还要去农场捡鸡蛋，回来吃完饺子我找你放炮啊。” 　　“农场过年也不休息？”徐宁玉奇怪地问，觉得这农场有点不人道。 　　李磊忍不住想笑：“母鸡又不知道过年，年三十也下蛋啊，不捡起来该冻坏了。”小玉可真是傻乎乎的。 　　缺乏生活常识的徐宁玉有些恼羞成怒，瞪了李磊一眼：“那你晚上骑车小心点。” 　　“哎，路我都走熟了，闭着眼也能骑回来。”李磊又习惯性吹牛，说了会儿话，又一阵风跑了出去。 　　徐建兵不常在家，挺稀奇地看着李磊的背影，笑着和王梅说：“这孩子，真是风风火火的，跟小玉关系倒是真好。” 　　“是啊，感情好得很，他天天跟长在咱家一样。”王梅暗讽了一句，又在心里撇嘴，心想：你儿子手那么大，跟他姥家一样惯会做好人，这小子能蹭吃蹭喝的，当然愿意天天往这跑了。知道这话徐建兵不爱听，她也懒得说。 　　家里人聊着闲话，一边忙活，徐馨宁基本能顶个大人，连徐宁玉都被分配了看着金龙的活。 　　徐金龙七八个月了，能坐能翻身，性子活泼，只要醒着就一刻都闲不下来。王梅把他放在小床上，徐宁玉在旁边看着他别摔下来就行。 　　一直忙到十二点多，整出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鸡鱼肉蛋全都有，尤其一大盆红烧羊排炖土豆，酱油放了很多，看起来就够味。王梅做菜手艺一般，但有鸡有肉，也难吃不到哪儿去。 　　徐馨宁拿着果子露，给王梅还有自己和弟弟都倒了一杯，徐建兵也倒了点白酒，一家人笑着举杯，吃得非常满足。 　　李磊家这会儿却是刚吵了一架。起因是饭桌上，二婶忽然问起李磊去农场干活挣的钱拿去哪里了，李磊没好气地说：“这你就别管了。我好不容易挣点钱，留着念书的。” 　　他表弟在一边添油加醋：“肯定是拿去给那个小孩花了！” 　　李磊马上狠狠地瞪他堂弟：“小玉写文章登到报纸上挣了好多钱，可不缺我这块儿八毛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趴地上捡人家掉的瓜子吃，还问低年级的小孩要吃的，差点被人家哥揍。”一句话把他堂弟的老底给扒拉干净，给人气得脸通红。 　　他爷爷奶奶一看又要吵起来了，赶紧拉住李磊，又劝他二婶：“算了算了，大年下的，磊磊干点小活弄点钱，就让他自己零花吧。” 　　虽然暂时停止了争吵，饭桌上的气氛一时也恢复不了，但这并不影响李磊大口吃饭。要是每回吵架就生气不吃东西，他也别想长个了。今天有荤菜，他不仅不生气，还要多吃两大碗。 　　徐宁玉家吃过午饭，又开始和面、剁饺馅。猪肉白菜馅，剁得碎碎的，滴点香油，生的味道就很香了。 　　材料准备齐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包饺子看起来不难，谁都会，可包出来的成品千差万别。徐馨宁手巧，包得饺子最漂亮，一个个像小元宝一样，胖嘟嘟的摆成一排，可爱极了。 　　徐宁玉看得好玩，忍不住也说要帮忙包饺子，洗了手拿过一张擀好的饺皮。徐建兵也不拦他，笑呵呵地等着看笑话。 　　徐宁玉一筷子夹了好些饺馅儿，似模似样地一点点把饺子边捏在一块。可是捏好的饺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一脸疑惑地放在竹匾子上，饺子立刻瘪着肚子趴在那里，把徐建兵和徐馨宁都逗得笑出了声。 　　“你去看着金龙吧。”徐馨宁笑着把弟弟赶去一边带孩子。 　　徐宁玉悻悻地擦干净手上的面粉，继续在一边无聊地看小孩。 　　饺子还没出锅，外面已经开始传来“砰砰”的炮仗声，徐建兵也赶紧把买来的一小挂鞭炮放在门口，还问徐宁玉：“你要不要点？” 　　徐宁玉站在屋里，动心了一下，又摇头：“爸爸，你点吧。”他有点担心自己跑不快被炸到，他爸买的鞭炮引线挺短的。 　　徐建兵就笑着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引线，然后马上进屋关门。 　　大家一起捂住耳朵，就听木门边一阵“霹雳咣啷”的巨响。鞭炮短，燃得很快，转瞬就安静了下来。 　　徐建兵出去把一地的鞭炮碎屑扫到灰车里，拿回了屋。这边的风俗，过年的时候不能往外扔垃圾，不然家里的钱财就流到外面去了。 　　“吃饺子了。”王梅喊了声，就开始往外盛饺子，一人一大碗。 　　饺子不太好消化，徐宁玉的碗里饺子少，汤多，连同他自己包的那个已经在锅里煮烂了的饺子。他没嫌弃自己的手艺，觉得味道一样好。 　　吃完在楼道里溜达溜达，串串门，就到晚上八点了，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春晚。饭桌上又摆了果子点心、小糖和瓜子花生。小孩过年嘴不闲，吃得热闹才有过节的气氛。 　　九零年的春晚依然很有联欢会的感觉，不大的演播厅里挂满了彩带，布置得有些浮夸。徐宁玉看到了不少眼熟的明星，这会儿都那么年轻。相声小品他都没什么印象，但独唱的歌曲有好几首都挺耳熟的。 　　徐馨宁特别喜欢那首欢快的《牧野情歌》，歌手一出来还惊异地说：“是那个玉兔精唱的！”家人也没留心过演职表，都定睛看过去，讨论起来到底是不是《西游记》里的玉兔精。徐宁玉对明星也不了解，仔细看看，好像是挺像的。 　　副歌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徐馨宁已经能跟着电视里的女歌手轻声哼唱了，徐宁玉就给他姐鼓掌：“姐，你唱歌好好听。” 　　徐馨宁脸颊微红，嗔道：“尽瞎说。” 　　“我才没瞎说呢，姐的声音好听。”徐宁玉就抱着他姐的胳膊撒娇，徐馨宁实在拿他没办法。徐建兵看着姐弟俩相处友爱，也忍不住微笑。 　　另一边，李磊已经进屋睡觉了。春晚没意思，他不爱看唱歌跳舞的，坐那边跟他二叔二婶也没什么话说，一小把瓜子嗑完就没事干了，还不如回来躺着。下午捡鸡蛋一直低头弯腰，脖子有点酸。不过他的床睡着不舒服，是那种简易折叠床，一翻身就响得厉害。 　　他裹着被子，望着窗户外面，想着明天一早就起来去找小玉玩。不过小玉要睡懒觉，八点多才起。哎，要是小玉跟他是一家人就好了，他天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小玉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宁玉是被鞭炮声吵醒的。外面简直像打雷一样，他蒙着被子也隔绝不了那恼人的声音。家里亲戚都在村里，也不需要去拜年，不用早起，可是太吵了，实在睡不下去，他只好起来洗脸刷牙。 　　一家人刚吃完饭，家里木门就被敲响了。 　　“谁呀？”徐建兵隔着门说，“门没锁。” 　　“叔叔阿姨，新年好。”话音刚落李磊已经推门进来，手里还提了一网兜吃的，有饼干、奶糖什么的，“买了点东西给小玉吃。”他进来就给徐建兵拜年，直接把手里东西放到客厅的饭桌上。 　　徐建兵顿时惊了，连连推辞：“你一个小孩子上门来玩，带什么东西，这叔叔可不能收。” 　　李磊很骄傲地说：“叔叔，这是我自己挣的钱。小玉都请我吃过好几顿饭了，我给他买点东西不算什么。” 　　“你才多大，就能挣钱了？”徐建兵越发讶异。 　　李磊觉得挣钱最光荣，实话告诉他：“是在农场捡鸡蛋，不累人。” 　　徐建兵点头，同时在心里感叹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李磊看看徐宁玉，就笑着问徐建兵：“叔叔，你们吃过了吧？小玉，跟我一起去放炮玩！”说着又朝徐宁玉露出个灿烂的笑。 　　“那不安全吧，别炸到手了。”徐建兵有些不放心。每年都有皮孩子被炮仗炸到，小玉太乖了，徐建兵就怕他玩不好这些东西。 　　李磊忙举起手里的一个小纸盒：“我给小玉买的摔炮，炸不到手的。”摔炮威力小，很受孩子们的鄙视，一向只有小小孩才会玩。 　　徐建兵见李磊这么细心，挺满意：“好，麻烦你了，你带小玉下楼去玩会儿吧。” 　　“哎。”李磊欢呼一声，拉着徐宁玉就往外跑。 　　徐宁玉也习惯了李磊的急脾气，反正他不会跑很快，自己小跑着就能跟上。 　　到了楼下的空地，那里已经有不少孩子在玩闹，玩的最多的还是鞭炮。这时候孩子能玩的鞭炮种类不多，一串鞭炮拆开来的小炮，还有劲头最小的摔炮，没有那些五花八门的烟花。 　　只有一部分孩子买了炮在放，大部分孩子空着手，但也围在一边欢呼着，叫着：“炸那里、炸那里”。 　　原来有淘气的孩子把小炮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引线，拿根点燃的线香凑过去，点着了就飞快地往旁边跑，小炮“砰”地一声炸得沙土满天飞，躲不及的就会被炸得一头土。 　　徐宁玉看得很直无语，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可是孩子们觉得很有乐趣，玩得乐此不疲。还有往水沟里扔的，比赛着谁能在鞭炮快要炸的时候正好扔到水面，这样能溅起水还不会把炮弄熄灭。 　　徐宁玉默默离他们远一点，免得溅一头的脏水。 　　李磊把装摔炮的盒子打开，让徐宁玉拿了往地上摔。 　　这东西徐宁玉好久没玩了，就捡了一个，稍微用点劲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虽然感觉傻傻的，但甩手出去意外有种爽快的感觉，他就“啪啪”地连扔了两个。 　　见李磊只乐呵呵地看自己玩，徐宁玉示意他也拿几个去摔，还有些奇怪地问：“你就买了一盒摔炮？怎么不买点别的小炮放？” 　　李磊摆手：“你玩吧，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玩，就买了一盒，买多了万一你不喜欢不就浪费了。你喜欢玩我等会再去商店买。” 　　徐宁玉深深地看他一眼：“玩这一盒就行了，摔到地上就听个声响，浪费钱。” 　　“就是啊。”李磊简直不能更同意，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还卖五分钱一盒，哪有烧饼好吃。他觉得小玉真不愧是他好朋友，跟他想得一样。 　　李磊以为徐宁玉不喜欢放炮，就从兜里掏出两个奶糖，剥了一个填到徐宁玉嘴里，一个塞自己嘴里。“我多买了几个，还是大白兔的好吃。” 　　一股奶香味充满了嘴巴，徐宁玉鼓着腮，斜眼看李磊，嘴里因为含着糖，讲话有点含糊：“昨天挣的三块钱不剩多少了吧？” 　　李磊身体一僵，脸上立马堆满了傻笑，妄图掩饰他的心虚：“嘿嘿，还剩两毛钱。” 　　徐宁玉就说他：“以后别给我家送东西了，我又不缺吃的。你钱都攒着吧，以后一个星期给你一块钱零花。” 　　李磊苦恼地挠挠头：“好吧。”他还想请小玉吃豆腐脑和油条呢，一块钱不够啊，至少得攒两星期。 　　徐宁玉满意地咬了口奶糖，然后就听见“咯嘣”一声，他脸色顿时变了。 　　“窝先肥去呐。”徐宁玉捂住嘴巴，转头就往家跑。 第28章 拜访 　　一整天。徐宁玉的心情都不太好，就闷头在屋里写他的《小淘气上学记》，都不太爱出门了。家里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好笑地没来打扰他。 　　某个人也挺心虚，第二天来找徐宁玉的时候没那么张扬了，表情甚至有些讨好：“我弄了个酒瓶盖子，还有红糖，我们去熬糖稀吃。” 　　小孩子总是想着法的玩，弄个瓶盖，里面放点红糖，在火上熬一段时间就能熬成糖稀。李磊知道小玉爱吃糖稀，虽然家里就有糖稀果，可是自己熬又好玩又能吃，多有意思。 　　可惜徐宁玉不领情，还把头扭到一边，用后脑勺对着他：“不去。你寒假作业写了吗？昨天一天没写字，赶紧坐下写，不写二十面不许出去玩。” 　　李磊一呆，欲哭无泪地坐到徐宁玉身旁。昨天可是大年初一啊，徐宁玉给他放了假，他疯玩了一整天，已经把写作业的事忘到老家去了。 　　不过他没郁闷一会儿，刚捏着笔，忽然就扑哧地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巴，徐宁玉已经回过头来，瞬间犀利起来的小眼神也如同刀子一般向他刺过来。没办法，小玉刚刚讲话太快，漏风得厉害，实在太好笑了！ 　　是的，昨天徐宁玉身上发生了一件流血惨案——他被那块奶糖崩掉了大门牙！ 　　当时徐宁玉捂着嘴跑回家，李磊急得跟在后面。回去徐宁玉一松手，嘴里全是血水，可把李磊吓坏了。 　　徐建兵开始也吓到了，还是徐宁玉捂着嘴含糊地说：“窝牙掉呐。”徐建兵这才松了口气。 　　给徐宁玉倒了盐水漱口，徐建兵回头见李磊一脸紧张，安慰他：“小玉这是换牙了，这个年纪很正常的，很快就长新牙了。” 　　李磊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换的牙，凑在旁边歪着脑袋看徐宁玉嘴巴里的豁口，有些担心：“小玉，你疼不疼？” 　　徐宁玉摇摇头，徐建兵见儿子心情貌似有些低落，就哄着他道：“小玉，把你换的牙丢到你床底下，很快就能长出又结实又漂亮的新牙了。” 　　不知道是哪里的说法，徐宁玉也不管了，小跑进屋，把牙丢到了床底下，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赶紧长出新牙来吧。 　　大家没多会儿就适应了徐宁玉的新变化。邻居阿姨婶子见他这个样子实在可爱，纷纷逗他：“哎呀，小玉豁牙啦，啃不了骨头啦。” 　　徐宁玉板着脸，任她们怎么逗也不说话。因为一张嘴就会露出豁口，这就算了，讲话还严重漏风，导致他现在很不爱开口说话。 　　造出他现在这副的罪魁祸首就是那颗糖，而糖是李磊给的，徐宁玉就迁怒到他身上了， 　　面对盛怒中的小玉，李磊还能怎么办呢，只好任他折腾。不过李磊实在觉得好笑，在凳子上坐不住，憋了半天还是想逗小玉说话。他故意拿起寒假作业，指着一个字问：“小玉，这念什么啊？” 　　徐宁玉瞪他，把新华字典拍到他面前：“自己查。” 　　李磊被吼得往后缩了缩脑袋，心想：难道大门牙是个开关，能控制脾气，掉了一个竟然能让火气变大这么多？他哼哧哼哧地憋笑，赶紧低头翻找着偏旁部首。 　　自己查字典好麻烦啊，以前小玉都会直接把字告诉他的，而且小玉查字典特别厉害，一翻就翻到了。希望小玉赶紧长牙，可是讲话漏风的小玉也好可爱！李磊又是皱眉又是想笑，跟学了变脸似的，脸上一会儿一个样。 　　徐宁玉看到李磊那副样子，更气了。他气哼哼的，就把掉牙的事情也写到了里： 　　小淘气不爱刷牙，晚上还躲在被窝里偷吃糖果，于是这天吃肉骨头的时候，被崩掉了大门牙，啃不了他最爱吃的肉骨头，可惨了。 　　徐宁玉飞快地写完这一段，就伸头去看李磊的寒假作业，指出几个写得不规范的字，让他擦掉重新认真写。从现实到书里都折腾了李磊一番，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小孩子过年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日子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元宵节当然要吃元宵。有附近农村人扛着口袋来卖糯米面，比白面还贵。糖也不便宜，吃一顿元宵花费可不少。 　　徐家也是，总共就做了十六个。一大早，一人一碗热腾腾的元宵，徐宁玉两个，徐建兵六个，徐馨宁和王梅都是四个，都是双数，这样才吉利。再配上炸得金黄的馍片，也能吃饱。 　　徐宁玉低头看看这两个白胖胖的大元宵，足有他的拳头那么大，他肯定吃不掉。想了想，就去拿了个小碗，舀了一个出来：“我吃不掉，这个留给李磊哥哥吃，他昨天说他家今天不做元宵。” 　　徐建兵就拦着他：“你吃你的，我的给他留一个。”就要从自己碗里舀出一个。 　　徐宁玉赶紧抱着碗，摇摇小脑袋：“爸爸你吃吧，我真吃不完，太大啦。” 　　“那行吧。”徐建兵笑着感叹了一句，“你跟李磊感情还真好啊，跟亲兄弟似的。” 　　感觉爸爸的语气好像有点酸，徐宁玉就没吭声，埋头吃软乎乎的大元宵。因为缺了大门牙，他现在吃饭只能用两边的牙齿，元宵软和，咬起来不费劲，他很喜欢。馅是芝麻红糖的，汤里还放了米酒和糖，甜丝丝的，很好吃。 　　等李磊来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小玉给自己留了一个大元宵，他扭头问：“小玉，你吃过了？” 　　“是啊，就是给你留的，你热热吃吧。”徐宁玉指了指厨房。 　　“好！”李磊快活地应了声。元宵被倒回了锅里，李磊就打开电炒锅的开关，看水咕嘟咕嘟地翻起水花才盛了出来。他也不嫌烫，一口下去元宵少了一半，流出了黑红色的芝麻糖水。他把糖水舀起来喝掉，开心地眯起了眼：“真甜。” 　　徐宁玉看不得他这么快活，就催促道：“赶紧吃完，来写作业了。” 　　小玉简直比老师还可怕。李磊端着碗几口把米酒甜汤喝完，颠颠地跟进去写作业了。 　　写了快两个小时，李磊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个鸡毛毽子，拍了拍徐宁玉：“小玉，出去玩一会儿，歇歇眼，你都写一页了。” 　　鸡毛毽子是新做的。徐家过年家里买了两只大公鸡，最长最漂亮的尾羽被徐宁玉收集了起来，给了李磊。李磊从他的宝贝箱里找出几个金属垫圈，又把铁皮瓶盖砸成了圆片，剪了一小截羽毛管插鸡毛，让他奶帮忙用碎布缝在了一起。 　　手工缝制的毽子模样不是多好看，但格外结实。底部又加了铁片，特别有分量，踢起来有劲得很。 　　徐宁玉现在还有些放不开，但已经尽量把自己当小孩，该玩就玩。总是绷着神经，人会受不了的。他点头，又朝外喊了声：“姐，去踢毽子。”叫上了徐馨宁，一起来到楼下玩。 　　看到他们手里的毽子，路边有两三个瞎跑着玩的小孩就被吸引了过来。这时候玩具少，即使是这么简陋的毽子也不是谁都有的。 　　“带我们一个玩啊。”小孩也不怕生，直接就开口了。 　　李磊低声问徐宁玉：“要带他们吗？” 　　徐宁玉点头。他也无所谓，多些人还热闹。 　　“那我们分队，来比赛。”李磊这才让几个小孩加入进来。大家按人数分成两队，两边轮流踢毽子，落地就换人，看哪队加起来踢得最多。 　　冬□□服穿得太厚，徐宁玉抬腿很费劲，一次只踢了五个，很快毽子就掉在地上，他也光荣下场。不过他还不是最差的，有两个小孩连毽子边都踢不到，一脚出去踢个空，懊悔坏了。 　　李磊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他劲大，可是没两下就把毽子踢飞了，腿伸老长也够不到，看得徐宁玉只想笑。 　　还是徐馨宁最会踢，一次踢了几十个了，还没落地，还能从后面踢，用左腿踢。一群孩子欢呼着，一起拍着巴掌给她数数，都特别兴奋。 　　等到下午徐宁玉在屋里写差不多两小时，徐馨宁也来喊他出去踢毽子。这还是李磊特别拜托的，他下午要去捡鸡蛋，就让徐馨宁记得提醒徐宁玉休息。 　　很快楼下又聚了一帮小孩，正欢快地踢着毽子，徐宁玉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的名字：“徐宁玉！”声音特别熟悉。 　　他一回头，竟然是魏校长。魏校长骑着自行车，带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见他回头，两个人下了车，推着朝他走过来。男人挺瘦的，戴着副眼镜，手里还拿着个公文包，看着很像干部。 　　孩子们也不踢毽子了，都停下来看热闹。魏校长笑眯眯地朝徐宁玉招招手：“玩儿呢？我有点事想问你。” 　　徐宁玉不明所以。周围这么多人，魏校长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就走过去，喊了声：“校长好。 　　“你好啊。”魏校长笑着给两边的人介绍，指着身旁的人告诉徐宁玉：“这位是《儿童文学》的余编辑，他说你给他们杂志投了稿，他找到学校来说要看看你，我就带他过来了。这位小朋友就是徐宁玉了。” 　　余编辑是《儿童文学》杂志社的副总编，过完年没几天，他们杂志社负责审核投稿的年轻编辑送了一份稿件过来，兴奋地跟他说：“余总编，您瞧瞧这篇，我觉得很特别，跟其它写学生的故事都不大一样。” 　　余编辑脾气好，编辑部的年轻人有事都喜欢来找他。他这两天正烦心呢，和一位熟悉的作家约的长篇稿质量出奇的差，根本不能用。可手上其他作品也没有特别出色的，只能硬着头皮用了。 　　听到年轻编辑的话，他立马来了兴趣。不过他看了这么多年的文章，什么优秀的稿子没见过，已经不会再像年轻人一样激动，就笑道：“行，拿来我看看。” 　　他接过稿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被沉思所代替。 　　这时候的人把文字看得很严肃，总觉得“文以载道”，作品里一定要宣传某些思想才算是好作品。即便是儿童，里面也多少带点说教的成分，或是用些成语典故。 　　之前看多了这样的，余编辑还不觉得什么，可和手里的稿子一对比，那些就显得有些陈腐了。 　　他手里这稿子短短一万多字，没有一句说教，通篇用特别简单通俗的语言，写出了发生在小主人公身上的各种趣事，非常清新自然。小主人公的很多想法新奇， 　　余编辑当即做出判断：这绝对会成为小读者们喜欢的作品！ 　　这样长篇的作品如果刊登，自然是要分成几期连载。对连载作品的选择，杂志社非常重视，不会贸贸然就做决定，万一后面稿子质量跟不上，可就砸了招牌。 　　余编辑当即对年轻编辑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我来联系作者，了解一下对方后面的部分完成得怎么样了，你把稿子再拿给总编看一看。”他把作者的地址姓名抄下来，把稿子重新交给年轻编辑。 　　年轻编辑第一次推荐的作品就得到副总编的肯定，激动地去和总编报告了。 　　余编辑作为副总编，办公室自然安装了电话。他拨了淮水市的区号，跟接线员说了对方的单位，接线员查了半天，总算联系到了那个偏远的矿中学。 　　学校虽然还在放假，但有值班的老师。余编辑和对方打听之后，意外得知全校只有一个叫徐宁玉的人，但对方是三年级的学生，当即就懵了。 　　“徐宁玉是个学生？真没有叫徐宁玉的老师吗？”他反复确认了几遍，最后不得不相信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起来。余编辑沉思后，和总编商量过，决定亲自去看看。这时候的编辑为了一部好作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拜访作者的事也时有发生。《儿童文学》的编辑部在金陵市，和淮水市相隔不远，坐火车只要三个多小时，他们出去采风也经常不止跑这么远。 　　一大早，他就坐上了火车，到了淮水市后，按照地址，辗转来到了西桥矿四十八中。得知他是《儿童文学》的编辑，魏校长非常热情，当即亲自带他来找徐宁玉。 　　虽然余编辑已经知道了作者是位三年级小学生，但看到徐宁玉本人，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就是写了《小淘气上学记》的徐宁玉？”实在是他面前的孩子太小了点，模样是挺好看，可哪里像是三年级的，说是学前班的都行。 　　没想到杂志社的编辑会亲自找上门，徐宁玉也很惊讶。他仰头快速打量了这位余编辑一眼，才回答：“是的，那是我写的。” 　　魏校长也看出了余编辑眼里的惊疑，马上帮忙解释：“别看徐宁玉年纪小，跳级念了三年级，下学期就升到五年级了。之前他还发表过很多篇文章，是个小神童。” 　　竟然还是个能跳级念书的神童？真是出乎意料。余编辑仔细看了徐宁玉一眼，再看已经有大人围了过来，忙笑道：“徐同学你好，能去你家里坐坐吗？关于你的稿子，我想和你谈一谈。” 　　徐宁玉看看他，又看了看一脸鼓励的魏校长，忽然客气地问：“余伯伯你好，我能看看你的工作证吗？” 　　余编辑和魏校长都是一愣。魏校长怕人家大编辑不高兴，马上打着圆场：“小孩子肯定是电视看多了，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余编辑您别介意。” 　　“没事没事，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太冒昧了。”要是个大人这么说，余编辑可能会觉得受到了冒犯。可对方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娃娃，说话特别严肃，可是一张嘴就露出个小豁牙，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人怎么可能跟他生气。 　　余编辑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特别有想法，从包里掏出了工作证、编辑证，笑着送到徐宁玉面前：“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徐宁玉仔细看了一遍，照片、单位的钢印、红章，都很清晰，这才把工作证又递回去：“麻烦伯伯了。我家住楼上，您跟我来吧。” 第29章 巨款 　　徐宁玉迈着小短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余编辑和魏校长来到家里。王梅正一边带孩子一边看电视，见来了两个穿得像干部一样的陌生男人，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邻居，有些惊疑不定：“什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魏校长忙笑着解释：“您是徐宁玉的母亲吧？我是四十八中的魏校长，这位是《儿童文学》杂志的余编辑，来跟你家徐宁玉谈他投稿的事。” 　　王梅一震，激动地心想：编辑该是国家干部吧？大干部竟然亲自找上门来，徐宁玉真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赶忙热情地招呼人进来坐，又拿出茶叶盒和茶杯，给他们泡茶。 　　余编辑把一网兜从家里带来的苹果放在桌上，忙客气道：“冒昧上门，给您添麻烦了。我过来是想和徐宁玉小朋友谈一谈他写的《小淘气上学记》这篇稿子。徐宁玉小朋友很了不起，他的这篇小说我们杂志社已经决定采用了，只是对后面的内容还有些疑虑。” 　　余编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复印件，低头看向徐宁玉，和颜悦色道：“徐宁玉小朋友，你这篇小说总共要写多少字，你有打算过吗？” 　　徐宁玉没吭声，看了余编辑一眼，看看门边围着的一群人，再看看魏校长，大眼睛忽闪一下，魏校长瞬间明白了。他暗笑一声：这个小机灵鬼！站起来走到门口，对邻居们说：“各位街坊，实在不好意思啊，要谈点事情，回头再跟大家聊。”客气了几句，道了歉，把人都劝走了，关上了木门。 　　虽然关上门也没法完全隔音，但好歹不用再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一谈了什么要紧的事，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知道了。徐宁玉最不喜欢着时候的一点就是没有什么*。他稍微安心一点，就告诉余编辑：“总字数大约在七八万字左右。”对于全文字数，他仔细做了大纲，心里早有计划。 　　“这个长度挺合适。”余编辑点点头，又问，“那不知道你写作速度怎么样，目前除了投稿的这一万字，还有完成一部分吗？” 　　“我每个星期能写一万字，目前已经完成了大约四万字。” 　　已经完成了一半，那连载基本不会出问题了。余编辑稍微放心了一点：“那能让我看一看后面的稿子吗？” 　　“可以的，不过还有两千多字只打了草稿，还没有誊抄，您稍等一下，我去拿。”徐宁玉快步去了次卧，把已经誊抄好的三万字稿子和所有的草稿都拿了出来。 　　余编辑仔细看着草稿。上面修改的痕迹很清楚，能够反映作者的思路。加上刚刚徐宁玉和他对答非常流利，能看出这个男孩非常早慧，他已经能够确定是本人创作。后面的质量也没有下降，他越发放心了。 　　花 　　了二十多分钟把故事浏览了一遍，余编辑满意地点头：“非常好，徐宁玉小同学，感谢你向我们杂志投稿。不出意外，下一期就能登载了。已完成的部分可以都交给我，至于稿酬，” 　　徐宁玉立即竖起耳朵，只听余编辑继续说：“目前我们国家规定，原创作品稿酬最高是千字二十元，我暂时只能你这个数目。但如果作品反响好，我保证会提高稿费。” 　　虽然国家规定最高只能给千字二十的稿费，但其实很多畅销的报刊杂志并不会严格遵守这个规定，而是会通过自行提高稿费来吸引作者投稿。 　　《儿童文学》是销量数一数二的儿童刊物，对质量不错的作品都会给最高的稿酬，长篇小说在连载的过程中如果反响好，拉动了销量，还会再提高。至于特别受欢迎的作品，稿费提高几倍也是有的。不然作者后期不写了，或是被其他杂志社挖了墙角，那他们损失就大了。 　　徐宁玉这才知道，国家对稿费的数目还有规定。他毕竟还是个新人，千字二十已经很满意了，而且人家编辑这么远亲自上门来，非常有诚意，徐宁玉就点头：“誊抄好的部分余编辑可以带走，后面的部分我也会尽快完成。” 　　“那太好了。”跑一趟就敲定了一部好作品，余编辑心情非常好，当场就打开公文包，掏出了几张百元的钞票：“这是前面四万字的稿费，其余的部分要等刊登后补齐。” 　　徐宁玉没想到，余编辑竟然当场发稿费，饶是他一向淡定，看着那一张张绘着四位伟人像的蓝票子一时间也都有些发愣，旁边王梅和徐馨宁更是接连发出了两声惊呼。 　　因为取钱不方便，这时候人们出门很习惯携带大量现金。余编辑做惯了用钱砸作者的事，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还很满意大家惊讶的模样。 　　将钞票放在桌子上，他又拿出了钢笔和一张纸，指着一个空白地方对徐宁玉说：“徐宁玉小朋友，还要在这边签个字，说明你收到了钱，伯伯回单位要报账的。”怕徐宁玉不明白，他解释了一句。 　　徐宁玉“嗯”了声，把纸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杂志社给出稿费的单据，还盖着红章，就拿起钢笔在收款人那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屋里几人都愣愣地看着徐宁玉表情平静地收下了那几张百元大钞。一百块的票子平时可不常用，大家出门带个五十块钱都算巨款了。这可是好几百块钱啊，省吃俭用也得攒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徐宁玉这么个孩子，坐在家里都有人送钱。首发l 　　徐宁玉只是在一开始惊讶了片刻，很快就恢复正常的表情，让余编辑又高看他一眼。这么小的孩子，这么能稳得住，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顺利完成了工作，余编辑非常高兴，就准备告辞了：“那不打 　　扰你们了，编辑部这两天特别忙，我得抓紧时间回去。等杂志印出来，一定给你多寄几本。”他又在纸上留了一串数字：“希望徐宁玉小朋友继续写出更好的作品，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跟我联系。” 　　徐宁玉收下了，礼貌地道谢：“麻烦伯伯了。” 　　余编辑看他小小年纪，牙都没长全，说话却这么一本正经，忍不住想笑。 　　见余编辑这么快就要走，魏校长急忙挽留他：“余编辑，哪有来一趟就走的，那显得我们多没礼。这都快四点了，去吃个饭，在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余编辑连连推辞：“太谢谢魏校长了，不过这两天真的忙，实在不能留。新一期的杂志选稿还没定，我得马上回去，特地过来就是因为徐宁玉小朋友的稿子质量高。我现在坐车走，晚上七八点钟就到了，不算晚的。” 　　两人又推又拉，很是客气了一番，徐宁玉只有默默旁观的份。最后还是余编辑说服了魏校长，魏校长亲自骑车送他去坐车。 　　徐家人又客气地把他们送到楼下，目送这两人走远了，邻居们这才挤到徐宁玉周围，争先恐后地问他：“小玉啊，这人是干嘛的？光听见是个编辑，好像是给你送钱的？” 　　不满足邻居们的好奇心，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徐宁玉就告诉他们：“我写了一篇文章，这位伯伯的杂志要用，是来看看我有没有写完的。” 　　“你又写文章挣钱啦？人家亲自上门，那一定不少吧？”大人最关心这个，追着问他到底挣了多少钱。他们还不知道人家已经当场给了钱，不然会更激动。 　　徐宁玉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就含糊了一句：“没有多少的。”徐馨宁在他旁边帮忙挡着人，徐宁玉躲姐姐身后，小短腿跑得飞快，一路跑回家，躲进了卧室。 　　王梅一阵好说，才把邻居们送走。关上门，她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刚刚的事是真的啊！天天看徐宁玉写东西，谁能想到竟然能换这么多钱。 　　她追到卧室，瞪眼看着徐宁玉，想说什么又不知要怎么说，脸憋得通红。 　　徐宁玉已经把钱和余编辑的电话都放到了卧室抽屉里，回头看王梅一眼，也没说话。 　　王梅就强笑道：“这么些钱，放屋里不安全吧。” 　　徐宁玉一脸平静：“明天就存银行。”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王梅僵着脸出去了。只是她心里：这小孩，难不成又要自己管钱？这么多钱啊，可不是几十块钱，回头得跟徐建兵说，不能留他手里，他花钱那么厉害，最好是拿过来，存到银行去。 　　等李磊一路蹬着大杠，风一般从农场回来，直奔到徐家，就见小玉后妈今天表情特别不对，眼睛都通红的。他赶紧进了卧室，压低了声音问徐宁玉： 　　“你后妈咋回事？我看她样子跟要吃人似的。” 　　“大概是因为我挣了一笔钱吧。”徐宁玉清楚王梅的心思，但没准备顺着她。这笔钱他是要存起来，但没打算存多久，因为他要劝父亲买房。 　　前几年淮水市就有了商品房，到现在房价在两百块左右一平，安平县城的房价一百块都不到。只是房源很少，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 　　徐馨宁直到这会儿心情还很激动，忍不住帮着解释：“下午来了一个编辑，要买小玉写的那个故事，一下子付了八百块钱。”她已经数了两三遍，是八百块钱没错。 　　“哇！”李磊兴奋地叫起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还没摸过一百的呢。” 　　徐宁玉从抽屉里把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李磊睁大了眼睛，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又一张一张搓开数了数：“真是八张大票子啊，小玉你太厉害了！人家还亲自上门来给你送钱，小玉，你就跟诸葛亮一样的！”李磊好激动，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估计最近又听了评书，徐宁玉无语：“摸好我收起来了，明天去存银行。” 　　“那我陪你去。”李磊刚要把今天挣的三块钱掏出来，又重新塞回了兜里。这天太冷了，小玉坐自行车肯定会冻坏的，明天坐大通道去，这钱正好留着买车票。 　　徐宁玉又问李磊：“你的钱也有五十了，要不要也存到银行？” 　　“真能存啊？”李磊有点小兴奋。他也想和小玉一样，就使劲点头：“我也存银行。” 　　王梅站在卧室门外，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听他们真的说要自己去银行存钱，就有些着急。可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叨咕，盼着徐建兵早点回来。可惜徐建兵每天下班回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她再急也只能干等着。 第30章 存钱 　　刚过六点，徐建兵才把自行车停在楼下，就有邻居跟他打招呼：“你家下午来人了，是个编辑，找你家小玉买文章的！” 　　徐建兵精神一震，客气地回了一句，就大步上楼。刚到了家，他就被一直守在门边的王梅拉去了卧室。 　　“怎么了？”徐建兵看她神神秘秘的，有点奇怪。 　　“下午有个编辑到咱家来，给了小玉好几百块钱。”刚关紧大门，王梅就压低声音把下午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什么？”徐建兵惊讶地差点就要叫出声，顾忌着怕被邻居听见，赶紧压低了声音：“好几百块钱？” 　　“是啊，小玉把钱收了，我没数，看能看到有好几张一百的。”王梅忙点头，又催促他，“这钱你可不能再让孩子自己拿着了。小玉花钱大手大脚的，好几十块钱的衣服说买就买，几百块钱可不够他花的。” 　　徐建兵也觉得儿子花钱有点厉害，但是想到小玉那么有主见，不可能强要孩子的钱，他没把话说死，含糊道：“我去问问他。” 　　等他俩从卧室出来，徐宁玉和徐馨宁已经听见动静，来到了外面。 　　徐宁玉看见徐建兵，就跑过来，抱着爸爸的腿，仰头萌萌地笑：“爸，我又得了一笔稿费，有八百块钱呢。等整个小说都登完，应该能有两千多块钱。” 　　徐建兵听得心直“怦怦”跳：“能有这么多？” 　　“嗯！”徐宁玉使劲点头，“只会多的。关于这些钱怎么花，我有点想法，想跟爸商量一下。” 　　一见儿子白嫩嫩的小脸，露出一口小豁牙的可爱小模样，徐建兵就忍不住笑了，下意识地点头。徐宁玉拖着他的手坐到了饭桌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爸，这些钱存在银行里其实挺浪费的。就好像你的工资，一直在涨，可是东西的价钱涨得更厉害。等过几年，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徐宁玉把当下和未来的发展形势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描述给徐建兵听，“钱存在银行绝对是亏的，不如换成能够保值的东西，就算过好多年也不会掉价。” 　　徐建兵上班之后也经常看书看报纸，很关心时事，一下子就把儿子的话听进去了。对于钱越来越不值钱，大家都深有体会。前几年的一两千块钱还能派上大用场，能娶回一个媳妇不说，还有剩余的。现在呢，没个大几千可别想办场喜事，一两千块钱都不够买“三转一响”的。 　　只是徐建兵也不确定什么东西能保值，就顺着徐宁玉的话思考着：“那买些什么呢？就怕万一买的东西将来卖不出去，别砸在手里了。” 　　“爸，可以买房子呀！”徐宁玉神采奕奕，主动承担起了售楼部推销员的工作：“咱们国家现在已经逐步取消福利房了，以后 　　老百姓都要自己买房子，对房子的需求非常大，房价肯定会越来越高的。前两年县城刚盖的商品房才几十一平，这才几年已经涨到一百了，再过几年很可能涨到几千，不如早点买房。” 　　“去县城买房啊。”徐建兵沉吟着。他也早就有买房的打算，家里孩子都大了，小玉和她姐还住一屋，干什么都不方便。他们家五口人，等金龙再大一点，矿上的房子就住不下了，肯定要买新房。只是他总想着等攒够了钱再买，无奈钱永远攒不够。 　　王梅听得也有些心动。以后她家金龙大了，要是能有个新房，指不定能娶到有工作的媳妇。可是县城房子那么贵，以家里的条件最多买一套房，照徐建兵那宠徐宁玉的样，县城房子肯定要给徐宁玉娶媳妇，只买一套他们怕是还得住矿上老房子。 　　她心里着急，就在一旁插了句嘴：“在县城只能买小房子吧？还是在镇上买，买块地自己盖，盖个楼，还能带院子，又大又宽敞。”这样一家人都能住新房了。 　　徐宁玉看她一眼：“西桥镇地方偏，全靠着西桥矿。煤矿总有采掘年限，等煤矿效益不好，甚至倒闭了，镇子很难发展起来，不如去县城买房。” 　　徐建兵听得连连点头：“咱家小玉不愧看那么多书，说得对。”他也是这样想的。徐建兵很自豪儿子这么聪明，看事情这么长远，摸摸他的小脑袋，也有些看不上镇上的房子了。 　　他思考良久，但还是下不了决心。买房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小玉说得对，房子总是要买的，只是家里钱实在不够，加上小玉挣得八百也只有两千多。要是买三居室，估计最少要八十平以上，得七八千块钱，家里的钱差得还远。”他咬了咬牙：“不然只能先借钱买了。” 　　这时候遇上盖房娶媳妇这样的大事，大多数人家都承担不起，要先和别人借钱。只是这钱一时半会还不上，好几年才能还，大家都不富裕，不是关系顶好的亲戚朋友一般也借不到。 　　王梅顿时不敢说话了，生怕徐建兵说要去她娘家借钱，她娘不会借的，还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徐宁玉就给他爸出主意：“爸爸，买房子可以和银行贷款呀。” 　　徐建兵听得一愣。他之前听说过县城纺织厂效益差，从银行贷款给工人发工资，从来没想过私人去银行贷款，就有点迟疑：“和银行贷款好像要利息？” 　　“利息应该不高，等以后房价涨起来，一点利息根本不算什么的。爸，我明天去银行存钱，顺便问问贷款的事情呗。”徐宁玉抱着徐建兵的胳膊使劲晃悠，“我想住大房子，姐姐都是大姑娘啦，也要有自己的房间呀。” 　　徐建兵被儿子晃得没办法：“行行，你明天先去问问，我休班了再去打听打听，问 　　问人家哪里有房子卖。这事不能急” 　　“好！”觉得买房有望，徐宁玉开心得不行。 　　王梅在一边牙都要咬碎了：这说来说去，钱还是被徐宁玉自己管着了？这小孩也太精了吧！ 　　她倒是想再劝劝徐建兵，可徐建兵一晚上只顾着兴奋他儿子又写文挣钱，家里马上要买房，完全不搭她的话茬子。而第二天她最怵的人也来了，让她立马压下了所有小心思。 　　徐宁玉大姨陈秀英大清早趁着徐建兵还没上班呢，带着陈涛一起来了徐家。 　　这会儿徐宁玉还在睡懒觉，她过去隔着被子拍了拍外甥的小屁屁，笑得眉眼弯弯：“咱家的小神童呦！你姥姥姥爷听说了，人家编辑大老远来就为了登你的文章，都高兴得不行。你姥今天去买好菜等你去吃。” 　　陈涛也过去调皮地晃着徐宁玉：“小玉，你也太厉害了。” 　　徐宁玉被表哥晃得“哼哼”两声，挪动两下，离陈涛远一点，才从被窝里露出个脑袋，对大姨抿嘴笑：“那我跟姐姐中午过去，辛苦姥姥和大姨了了。” 　　虽然已经尽量用最少的动作讲话，徐宁玉还是露出了一口小豁牙，大姨就乐了：“哟，大门牙怎么掉了！回头让你姥给你买大骨头熬汤喝。” 　　陈涛更是捧着肚子笑趴在床上：“哈哈，变成小豁牙了！” 　　最近天天被邻居打趣，徐宁玉就快要习以为常了，瞪了陈涛一眼，小脑袋也缩了回去，只露 第31章 兄弟 　　听说小玉要搬家，李磊一开始非常伤心。可是世界并不会因为他哭几场而改变，这点他很小就知道了。 　　坐上大通道，晃了一路，他也想了一路。等回到家属区，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信心满满地对徐宁玉说：“等两年之后你搬家，我们就上初三了，我挣钱买车票，周末去找你。等毕业了，我去县城找工作，就可以天天去找你了。” 　　徐宁玉听得有些懵，脑子里忍不住开始循环“找你找你”，都快不认得这两个字了。 　　“你把钱省下来，好好学个技术。”徐宁玉就教育李磊。至于来找他的话，他没有太当回事。小孩子嘛，总是有很多想法，过几天差不多就该忘了。等几年不见面，谁还能记得一个小学同学的名字。 　　他现在一心只想买房。 　　回去等徐建兵下班，徐宁玉赶紧和徐建兵说了贷款的事，还一笔一笔地跟他算账：“……贷款利息只比活期高一点，和定期差不多。买九十多平的房子差不多要一万块钱，首付三成，那么只要拿三千的现钱。贷二十年，每年大概还七百多，每个月六十块钱都不到呢！”简直是白菜价！ 　　这样听起来确实不多啊。在徐宁玉这个小小售楼员的连番鼓动下，徐建兵越发动心。可买房毕竟是件大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做下决定，徐建兵就说了：“我今天打听了一下，我们队里人有亲戚在县城买房的。我明天再去找那人问一问情况，等休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县城看看房。买房这事，不能急。” 　　徐宁玉也明白这事急不得，只好点点头，还不忘叮嘱道：“爸，你一定要记得去问人家。” 　　“瞧你急的，跟你姐住一屋是屈着你了啊。”徐建兵被儿子那着急买房的小样逗得直好笑，伸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徐宁玉一扭头就躲开了，还理所当然地说：“是委屈了姐姐才对。姐姐都是大姑娘了，还跟我这个男生住一起，多不方便。” 　　徐建兵一愣，看向了女儿。因为徐馨宁实在乖巧懂事，他总是会下意识忽略了她。 　　徐馨宁倒是不觉得委屈，生怕爸爸觉得她娇气，赶忙说：“咱家已经很好啦，我还是一个人睡一床。我好多女同学都是跟兄弟姐妹住一屋，还要跟姐妹挤一床呢。” 　　徐宁玉听得直叹气：他姐也太乖了，竟然还拆他的台。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很喜欢他姐处处替他考虑，但这个时候就挺气人的，回头他会好好跟他姐说。 　　最后连王梅都酸溜溜地来了句：“是啊，我出嫁前还跟我妹挤一床呢。”她也好想有个这么替自己考虑的兄弟。 　　一家人商量了一番，都把买房当成目前的头等大事。不过没等徐 　　建兵打听出来，已经到了学校开学的日子，徐宁玉要开始念五年级了。 　　最近天气不错，李磊提前一天骑车带徐宁玉去学校报名领书，反正徐宁玉学费全免，也不需要家长陪着去交钱。 　　在楼下，李磊把徐宁玉抱起来，正准备放到车后座，顺手掂了掂，马上一脸惊异：“一个年过完，你好像重了好多！” 　　“是因为我长高了。”徐宁玉鼓着脸，仰起脑袋，小脸因为最近吃得好，好像更圆了。做完这动作，他忽然觉得有点幼稚幼稚了，赶紧换成严肃脸。他自己都没察觉呢，他现在越来越活泼了，尤其是跟李磊在一起的时候。 　　李磊就觉得小玉真好玩，拿手放在他头上比了比：“是哎，都到我胸口了哎。”刚见面的时候小玉才到他腰呢！ 　　回想着当初的情景，李磊一脸笑地把徐宁玉抱到车座上，又把斗篷和围巾都给他整理好。 　　徐馨宁的围巾还是在上学前织了出来，就是图案有点花。徐宁玉没半句嫌弃，一个劲地夸他姐，这会儿去学校也戴上了。 　　李磊就觉得小玉快被他家里人打扮成了一个胖洋柿子，红通通，圆滚滚的，好好笑。 　　蹬了会儿车，李磊忽然想起什么，偏头问：“你跟校长说你要念几班了吗？不然来我们二班吧。一班的班主任特别凶，我们都见过，他一脚把他们班男孩从讲台踹到最后一排！” 　　这时候老师体罚学生是挺狠的，家长也不管，因为他们打孩子更厉害。李磊毫无负担地抹黑着一班班主任，即便他也知道，老师只会打皮孩子，怎么可能打小玉这样的好学生、乖宝宝。 　　徐宁玉在哪个班都无所谓，就顺了李磊的意：“那先去找校长。” 　　李磊很高兴，把徐宁玉送到校长办公室，扒在窗户外面看他板着小脸跟校长说了一会儿话，校长听得直点头，应该是没问题了。 　　果然，一出校长办公室，徐宁玉就告诉李磊：“没问题啦，去二班吧。” 　　“好！”李磊欢呼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徐宁玉送到自己班上。 　　桌椅上学期结束都堆在教室后面，大家自己搬自己的，涂了红漆的木制座椅时间长了，留下了各种印记，很好区分。 　　李磊把自己的桌椅在最后放好，一个月没上课，上面落满了灰，他也忘记带抹布了，从女生那借了一个，把课桌和凳子都擦干净，才让徐宁玉坐下，又把他的小书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先坐一会儿，等老师来了再给你换座位。”想也知道老师不会让徐宁玉坐最后。 　　徐宁玉安静地坐在那里，教室里还有不少来报名的家长，看到屋里坐了个这么小的孩子，有消息灵通的就说了：“那是读书特别厉害，跳级读五年级的！” 　　家长们都稀奇得不行，一起围了过 　　来：“你这么小，天天在家怎么看书的？怎么念书这么厉害？” 　　徐宁玉不知该说什么，就回以礼貌的微笑，略微腼腆的可爱笑容，把家长们都萌翻了。 　　“哎，这孩子长得真好，还会读书，人家爸妈怎么生的！”家长们再看看自家念书不行，捣蛋第一名，长得还磕碜的娃，忽然觉得有点心塞：真是技不如人啊！这时候再偷生一个还来得及吗？ 　　徐宁玉被一屋子人强势围观，幸好五二班的老师很快过来收学费，家长们交了钱就走了，没让他被议论太久。 　　五二班的班主任姓陶，是位四十岁的女老师。陶老师收完钱，记好了交钱学生名字，才把徐宁玉叫到讲台上，情绪高昂地对全班同学说：“徐宁玉小同学你们都认识吧？他又跳级了，这学期就是我们五二班的学生。他年纪小，你们都是大哥哥大姐姐，要好好照顾他。” 　　李磊听得直点头，一时没注意，大喊出声：“好！” 　　陶老师看了他一眼。这个学生从前是全班倒数，没想到上学期成绩突飞猛进，老师看他也顺眼多了。她没见过李磊送徐宁玉上学，不知道两人关系好，还笑着叮嘱：“李磊上学期进步很大，今天对新同学这么积极友善，值得表扬。你是班上个头最高的，徐宁玉最小，你可不能欺负他。”首发l 　　“知道了。”李磊觉得怪委屈。老师把他当什么人了，他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欺负小玉这么小的孩子？ 　　最后，陶老师果然把徐宁玉安排到了第一位，就在讲台前方。他这小个头，当然只能坐最前面。 　　李磊就托腮看着。虽然他成绩进步了，可是个头最高，还是只能坐在最后一位，只能看到徐宁玉的后脑勺。 　　调整了一下班上同学的座位，陶老师喊男生们去搬书和本子，徐宁玉也站了起来，陶老师顿时就笑了：“你就算了！”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徐宁玉木着脸重新坐下。 　　陶老师带着男生去了仓库，就有不少女生围过来，稀奇地看着徐宁玉：“你怎么这么聪明？”“你不是李磊的亲弟弟吧？你怎么天天跟他一起上学？” 　　女生们都很有八卦精神。 　　“我们家住得近，是好朋友。”徐宁玉告诉她们。 　　女生们就“哦”了一声，又掏零食给徐宁玉吃。五年级的学生明显比三年级的更阔绰。虽然才大几岁，好像懂事很多，手里也能存得住东西。 　　女生们见徐宁玉这么可爱，就想给他东西吃。当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的零食，就是过年剩的瓜子和花生，一个高个女生最大方，竟然掏出一个花生糖。 　　这时候的孩子可没几个有零花钱的，糖就是难得的好东西了。徐宁玉当然不会要，摇摇小脑袋：“谢谢你，我家里也有。” 　　“没事，姐姐还有呢，这个 　　给你吃。”女生们可太喜欢徐宁玉了，这么可爱的弟弟，还特别乖，跟大娃娃一样，硬把糖和瓜子花生都塞到他的衣兜里。 　　“谢谢姐姐。”徐宁玉只好收下来，准备明天带别的糖来分给她们。 　　女生们就心满意足了，还是没忍住伸手摸摸他嫩嫩的小脸蛋，笑成了一团。 　　徐宁玉拿人手短，只好准许她们每人摸一下 　　这时候李磊搬了一摞书回来，赶紧一个健步冲上来挡住她们：“你们手那么脏，不准摸。” 　　“你才脏嘞！”女生们气坏了，一起噼里啪啦地指责李磊。 　　李磊把书往讲台上一放，就抱着胳膊挡在徐宁玉前面，仰头看天，不屑于和小女生吵架，那模样简直气死个人。 　　“李磊真讨厌！”女生们见他油盐不进，气呼呼地回座位继续骂他。 　　李磊只当听不见徐宁玉就拍了他一巴掌：“你好好说话。” 　　李磊转身趴在徐宁玉的桌子上，歪头冲他笑：“知道啦！我又没骂人。”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徐宁玉耳边：“我跟你说哦，那些女生骂人才厉害呢，又霸道，个个跟女土匪一样，你可别被她们骗了。” 　　徐宁玉对此非常怀疑，他觉得五年级的女生和三年级的一样温柔：“怎么会，刚刚姐姐们还给我糖和瓜子吃，都是你惹到了人家。” 　　“我哪有！”小胖孩太过分了，竟然被几口吃的收买了！这时候陶老师带着其他男生搬了东西回来，李磊深受打击地回了自己座位。 　　陶老师发完书，又啰嗦了一堆新学期怎样怎样，就有老师来通知，说学校要举行升旗仪式，让班主任带着同学们去操场集合。 　　“校长说，你们班徐宁玉要发表国旗下的讲话，让你快带他过去。”那位老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笑着和陶老师夸赞，“都说长得特别好看，还真是的。你们班这回可露脸了。” 　　“人家天生就聪明，又不是我教出来的。”话是这么说，班上放个成绩这么好，长得又好看的学生，哪个老师能不高兴。陶老师眉开眼笑地亲自拉着徐宁玉去操场。 　　李磊在后面无语地看着他们老班：拉着小玉就算了，还笑那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眼见着徐宁玉被陶老师拉到主席台前，矮矮的一个，穿着这个时代很流行的蓝色缎面小棉袄，看起来圆滚滚的，朴实中带点可爱。 　　魏校长先发表了一番讲话，讲话的最后介绍了徐宁玉，重点在他。然后魏校长低头，一脸慈爱地鼓励道：“不用害怕，说说你怎么看书的就行。” 　　徐宁玉点点头，旁边有老师担心他年纪太小，会不会怯场。结果人家站到主席台前，掏出张稿纸就用着标准的普通话念了起来： 　　“尊敬的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你们好。我是来自五二班的学生徐宁玉。新的学期又要开始了，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想和大家分享我在学习上的一点感悟……”说话比好多老师的普通话都标准。 　　“跟播音员似的。”就有老师啧啧称奇，“这小孩也太聪明了，怎么什么都会？” 　　这时候当老师还不需要考普通话，很多老师上课一口方言，会说流利的普通话太难得了。 　　徐宁玉清脆的童音通过台上的功放大喇叭传到了全校每个人耳朵里，李磊听得眼睛直发亮，拿肩膀撞了前边男生一下：“看我弟牛不牛！” 　　旁边马上就有女生鄙视他：“又不是你亲弟！”正是给了徐宁玉花生糖的高个女生。 　　碍于面子，李磊硬着头皮扯了个小谎：“哼，我们是结拜兄弟！桃园三结义知不知道？同生共死的那种，比亲兄弟还亲！” 　　同学被他镇住了，“哇”了一声：“太厉害了，我回头也要找人结拜！” 　　李磊得意地笑，心里却是虚得不行。回头一定要让小玉跟他烧香结义，大不了有福小玉享，有难他当。拜托小玉一定要答应啊，不然他会很没面子的！ 　　对了，过几天就是小玉的生日，李磊觉得那是个好机会。 第32章 生日 　　徐建兵每年都会给徐宁玉姐弟俩过生日。当然，也不会铺张，不过是多烧两样荤菜，再煮碗长寿面，在这会儿已经算挺宠孩子了。 　　这时候大家还是习惯过农历生日，徐宁玉今年的生日正好是这个星期天，徐建兵不上班，前一天晚上就问了：“小玉，有什么想吃的吗？天天写文章费脑子，要不要买条鱼回来补补脑？” 　　“好！想吃糖醋的！”徐宁玉不客气地点菜。 　　“还挺会吃！”儿子提要求是跟自己亲近，徐建兵反而很高兴，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就起来去买菜。这时候物资不丰富，好东西去晚了就被别人吗光了。 　　徐建兵在菜市街买了条活鲤鱼和一只肥硕的老母鸡，回来才六点多。他去楼道里把母鸡杀了，这时候卖家禽都不负责宰杀，进屋就让王梅把老母鸡炖上。 　　经年的老母鸡很难煮，炖了一个小时都没煮透。徐建兵亲自下手撕了点鸡丝，让王梅用鸡汤下长寿面，里面再打个荷包蛋。 　　鸡汤快煮开了，徐馨宁望了一眼，就说：“我去喊小玉起来吃饭。” 　　徐馨宁很少睡懒觉，早就起来洗漱过，又帮忙做了家务。她往某个小懒虫鼓鼓的被窝上使劲拍了拍，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小寿星起来吃长寿面啦。” 　　徐宁玉一骨碌坐起来，眼睛还有点发直：“起来了。”他从前也不睡懒觉的，现在是年纪小，所以觉多，并不是变成了懒人，这点要特别说明！ 　　等他洗完脸，就吃上了热乎乎的鸡汤面，一刻都没耽误。“辛苦爸爸啦，还有阿姨，还有我亲爱的姐姐。”徐宁玉甜甜地谢了一圈。 　　在家里，不干活的人嘴巴就得放巧一点，不然会被嫌弃的。徐建兵和徐馨宁果然都被他哄得喜笑颜开。 　　“快吃吧，今天你是咱家老大！”徐建兵一脸笑地揉揉儿子的脑袋。 　　王梅照例心里发酸。但这么多年，她也差不多习惯了徐建兵宠徐宁玉，面上已经能自然地露出个笑。 　　徐宁玉没顾得上关注她的微表情，忙着吃面呢。鸡汤面软烂好消化，非常合他的口味。他新的大门牙还没冒出来，左右两边又有牙齿脱落了，吃东西不太方便，就爱这样好嚼的食物。 　　鲜美的老母鸡汤也并不常喝，徐宁玉忍不住吃撑了，吃完饭挺着小肚子完全不想动弹，连大脑都不想转了。今天生日，就偷个懒吧，他没去写文，搬了个凳子在门口晒太阳。 　　李磊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宁玉跟他乡下姥姥家养的小猫一样，眯着眼窝在墙角，任阳光洒在身上。他不会用什么词，就觉得小玉这样子很好看，忍不住笑：“你也太快活了！” 　　徐宁玉听见李磊的声音，也没动弹，一脸惬意地浅笑：“是呀，早上吃的 　　鸡汤面，吃得好饱，歇一会儿。” 　　李磊一乐，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塑料小碗塞到徐宁玉怀里：“我给你买了蛋糕，看来你是吃不下去了。” 　　蛋糕？徐宁玉这辈子还没吃过呢。这下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李磊给他的东西：一个桃红色的塑料小碗，上面盖着透明的塑料盖子，里面装着白色的奶油，还用其它颜色画了些花草的图案。 　　这应该就是简易版的杯子蛋糕了，徐宁玉觉得挺稀奇，仰头问李磊：“以前没见过，哪里买的？” 　　“我去镇上买的，听农场的人说的。我看电视上人家外国人过生日都吃蛋糕，大城市也特别时兴，不过这个小了点。”李磊就嘿嘿地笑。 　　“那是生日蛋糕，不知道县城有没有卖。”徐宁玉突然有点想吃奶油了，又看了手里的小蛋糕一眼。 　　塑料小碗用橡皮筋绑着，还附送了一根塑料小勺，李磊见他感兴趣，就替他打开了：“尝一口，剩的回头你饿了再吃。” 　　徐宁玉拿小勺挖了一小口放到嘴里，一股甜甜的奶油味。“好甜。”徐宁玉吃得挺开心，又把勺子递给李磊，“你也尝尝。” 　　李磊接过勺子，拿手指头轻轻在边缘沾了一点奶油，放到嘴巴里。“真挺甜的哎，看着跟熬得猪油似的，没想到还怪好吃。”李磊也一脸惊喜。就没哪个小孩能拒绝甜的东西。 　　徐宁玉又要把勺子递给他：“那你多吃点，我早上吃太饱，吃不下了。” 　　“那我给你放屋里，留着你晚上吃。”一块钱这么一小碗，李磊可不舍得吃，把塑料盖子合起来送去了徐宁玉的屋里。 　　等他又出来，就神神秘秘地对徐宁玉说。“小玉，你跟我来，我有件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在这边说？”徐宁玉满头的问号，迷迷糊糊地被李磊拉到楼下 第33章 买房 　　徐宁玉还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没想到他爸这么快就问到了消息，而且真得决定去看房子，这行动力，没得说。他开心地给徐建兵灌*汤：“老爸真棒！” 　　“这下不着急了吧？”徐建兵笑着打趣儿子，“耐着性子等一周就好。” 　　“好！”徐宁玉就盼着下个周末赶紧来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一桌子好菜，想了想，特意把李磊送他的小蛋糕拿出来摆到饭桌上，很骄傲地表示：“这是磊磊哥送我的生日蛋糕，是他从镇上买来的呢。” 　　一家人很稀奇地瞅着，议论到：“这是跟人家外国人学的吧？李磊还怪新式的。” 　　徐宁玉大方地让他们都吃，徐建兵和徐馨宁当然不会跟他抢好吃的，只用筷子沾了点奶油尝尝味道。见他们都动了筷子，徐宁玉就顺势说：“今天这么多好吃的，我想给磊磊哥留一点，可不可以呀爸爸？” 　　人家小孩特意跑去镇上给自己儿子买了这么甜的小蛋糕，徐建兵当然也不能小气，一口答应了：“行呀，给他留些好菜。”还忍不住逗趣儿子，“你俩真不愧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什么事都想着对方。” 　　徐宁玉：“……”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而且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会被家人吐槽一辈子。在心里狠狠地埋怨了李磊一句，他还是“蹬蹬”地跑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过来。 　　徐馨宁帮忙把糖醋鱼撕了一块放碗里，又夹了些炒菜。徐建兵也帮着盛出了一碗鸡汤，徐宁玉忙指挥道：“把我的鸡腿给磊磊哥，我不吃了。”这会儿家里烧鸡，鸡腿都默认是孩子的，徐家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徐宁玉才这样说。 　　“咱儿子真大气。”徐建兵还挺高兴，觉得他儿子以后肯定人缘很好。他们这辈人都信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的人会有大出息。徐建兵笑着把鸡腿扯了下来，徐宁玉就满意地捧着两碗菜放回厨房。 　　王梅看得已经麻木了，只管拿勺子喂金龙喝鸡汤，懒得说这一家子烂好人。 　　徐宁玉回来一边吃菜喝汤一边吃小蛋糕，小肚子很快就挺了起来，中午一口米饭都没吃就饱了。 　　吃过饭没多会儿，李磊兴冲冲地跑来，徐宁玉正准备和他说，给他留了菜，就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纸包，里面连着土装着一株小小的绿色植物，那叶片看着还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你挖这个准备种？”徐宁玉好奇地问。 　　“这是薄荷，我家邻居说能驱蚊子，我就挖来给你了。”李磊高兴地告诉徐宁玉。徐建兵没说错，至少李磊现在看到什么东西都习惯性地觉得小玉会需要。他还问：“装蛋糕的小碗你扔了没？” 　　“扔灰车里了。”徐宁玉吃完饭有帮忙收 　　拾东西，还是他扔得垃圾，所以记得清楚。 　　“我去拿来装薄荷。”李磊就跑了出去，果然在客厅角落的灰车里看到了那个塑料小碗。幸好垃圾不多，还没来得及去楼下的垃圾桶倒掉。 　　李磊赶紧去把小碗扒拉出来，洗干净，把薄荷连着土塞了进去。他很骄傲地表示：“马上天气热了，蚊子就出来了，回头我再多给你弄几棵放你这屋，你睡觉没蚊子了！” 　　徐宁玉看着那小小的植物，觉得自己有点孤陋寡闻。薄荷他听过，也看过薄荷的叶片，原来整株的薄荷是长这个样子的，很矮小单薄的样子，跟他想象中粗壮的植物一点都不一样。 　　而且薄荷真得有这样强大的驱蚊功效吗？这恐怕是李磊的美好愿望。虽然徐宁玉觉得应该不可能做到，还是表示了感谢：“谢谢，挺好看的。” 　　他把小碗放在书桌的一角，李磊也高兴地趴在旁边看着，徐宁玉就跟他说：“我给你留了碗鸡汤，还有糖醋鱼，放在厨房，你去热一下吃。” 　　“你给我留的呀？”李磊这回没拒绝，因为是小玉给他的。他高兴地应了声，徐宁玉带他去厨房，李磊一看碗里那根大鸡腿，还是有点震惊：“你给我留了这么大的鸡腿！”吃鸡腿可是贵客才有的待遇啊，李磊心里好感动。 　　“快热热吃吧。”徐宁玉催他。 　　李磊摸摸碗边，很无所谓地表示：“菜还没凉透呢，不用热了。”直接端到饭桌那，左手直接拿起鸡腿，大口啃了一块鸡肉，“呼噜呼噜”喝口汤，又尝了下糖醋鱼。都是不常吃的食物，虽然凉了味道一样很好。 　　“好吃。”李磊吃得特别满足，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过两天，李磊弄了两个豁口的粗瓷大碗当花盆，徐宁玉的书桌上多了几株绿色植物。除了薄荷，还有一种没名字的植物，据说能开紫色小花。几株植物这会儿都才刚长出来，嫩绿嫩绿的，看着很有生机。 　　就是花盆有点丑丑的，徐宁玉也不介意，想起来就给它们浇点水，写文累了还会拿个木片给它们松松土。 　　一转眼到了周末，一家人换上了最好的衣服，准备去县城。徐建兵穿着皮夹克，王梅穿了大衣，徐馨宁和徐宁玉都是一件颜色鲜亮的毛衣，底下是黑色加绒的弹力裤，看起来都特别精神。 　　一家人颜值都挺高，走出去看到的邻居们就夸了：“都穿这么好看，去喝喜酒啊？” 　　徐建兵笑着说：“去县城逛逛。”没说是去看房的。这时候人都习惯了低调，没搬家之前都不会把买房的事往外说。 　　说是看房，那边还只是一片建筑工地，啥也看不到，他们坐车到了县城，直接去了“售楼部”。这会儿当然还没有售楼部这个称呼，就是个负责卖房的地方。 　　徐 　　建兵已经打听过了，新盖的小区叫“安平新村”。卖房的地方和县房管所就在一个楼里，也是公家的单位。因为是政-府牵头的盖的房子，他们这边还没有私人开发的房地产项目。 　　对“安平新村”徐宁玉有印象，上辈子只要坐车出县城就会经过这里。它的所在地是安平县为了改造拥挤的古城区，第一个在城外规划开发的地方，集中了县政府等很多办事处，位置非常好，一直是安平县房价最高的地方。徐宁玉就决定了，一定要让爸爸把房子买下来。 　　去那边问了人，找到了连牌子都没挂的“售楼部”，就在一个不大的办公室里。负责卖房的办事员也完全没有推销的意识，很公事公办地跟他们说明了情况，拿了几张简陋的房型图给一些资料他们看，徐宁玉看了那图，觉得估计就是直接从建筑图纸上复印下来的。 　　办事员在一边简单说明了：“都是六层的楼房，已经剩得不多了，要的话赶紧定。一百平左右的房子都被定完了，剩的就是60平的小房子，和110平以上的。如果现在签合同，交一千块钱定金，能便宜，只要一百一十块钱一平，十五个月之后交房。”没想到哪个时代都不缺有钱人，房子根本不愁卖。 　　办事员给了材料就算完事了，也不讲解。家里除了徐宁玉，都看不懂房型图，更不懂什么样的房子好，都一脸懵地看着那陌生的图纸。 　　徐宁玉上辈子买过房，查过不少资料，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户不错的，推荐给徐建兵。这是一套117平、三室两厅的房子，位于三楼，户型很不错，客厅和主卧都有阳台，还不算在整体面积里，公摊面积也不多，和后世的房地产商相比简直太良心了。 　　“客厅外面有阳台，装玻璃门，肯定很亮堂。主卧的阳台可以晾衣服，这样会很美观……”通过徐宁玉的描述，一家人充分发挥了想象力，都觉得房子这样弄肯定很好看，一时间都向往了起来。 　　就是要白交一千块钱，还不能马上拿到房子，万一房子盖得不好可怎么办？徐建兵有些拿不定主意。首发l 　　徐宁玉就一个劲地劝他：“爸，这可是政-府的项目，不会坑的。而且这位置多好，离学校近，我们上学好方便。价钱还不贵，过两年肯定就不可能有这个价了，翻倍都买不到。” 　　“这还不贵啊，要一万二呢！”徐建兵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觉得儿子心真大。但他也确实被说动了，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看房之前，徐建兵已经去银行把家里钱都取了出来。徐宁玉也要把自己的钱取出来，但是徐建兵没同意，还说：“家里办事不用你的钱，你的钱你自己存着。” 　　这会儿把一千块钱一交，签了字，换回了一张押金条和一张薄薄的合同。“这就定 　　下来了？”一家人看着那几张纸，总觉得有点梦幻。徐建兵小心地把押金条和合同都放在徐宁玉的小书包里。他没包，出门是背的儿子的书包来放钱和东西。 　　“回去吧。”徐建兵强忍着激动的心情说了一句，一家人这才回过神来往外走。 　　“再等两年，咱就是县城的人了。”大家浑身是劲地走在路上，笑容灿烂，内心更是火热。连徐宁玉的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压也压不下去。 　　定了房子，一家人又去商场逛了逛，毕竟和邻居说了来县城，总不好什么都不买。虽然刚花了一大笔钱，但剩下的钱要一年多才交，暂时还不急，徐建兵就大方地给全家人都买了件春装，总共也没花掉一百块钱。 　　大包小包地坐车回了西桥矿，刚下车，徐宁玉就在矿门口看到了李磊。 　　李磊骑着大杠车，车把上绑着个一头缠着截稻草的棍子。一见徐宁玉，李磊兴奋地蹬了下车蹬子，一个急刹车停在徐家人前面。 　　这装扮，太眼熟了，徐建兵诧异地问：“李磊这是去卖糖球了？” 　　“叔，回来啦。”李磊热情地和徐家人打了招呼，才笑着说，“是啊，我今天去兑了糖葫芦来卖。” 　　徐宁玉也惊了，不知道李磊什么时候又开发了新业务。 第34章 生意 　　糖葫芦的生意还是李磊从农场那边听来的。 　　他挺一起一起干活的婶子闲聊，是她们村有一家，几辈人都做糖葫芦，味道特别好。只是那家人遭了难，现在只有爷孙两个。孙子年纪还小，爷爷没法出去做买卖，就等逢集的日子在家做一些，便宜点兑给别人，村里就有人拿了去别处卖。 　　李磊当时心里一动，就去跟那婶子凑近乎，干完活跟着去了她们村。他找到了做糖葫芦的老爷爷家，打听清楚了人家一般什么日子做，还有怎么个卖法。要是从人家那拿糖葫芦，一次要拿二十串以上，老爷爷给四毛的批发价，卖价是五毛，一根就能赚一毛钱呢。 　　一次要先掏八块钱，可不便宜。之前李磊手里没多少本钱，也怕拿这么多卖不出去赔了，就一直没干。正好今天徐宁玉全家要去县城玩，他就提前做了个稻草棍，想去拿点糖葫芦卖看看。 　　他一早先过去拿了最少的二十串糖葫芦试水，刚回到家属区，就碰到一群孩子在玩，里面还有好几个五二班的男生。 　　遇见同学李磊也没不好意思，反而趁机大力推销，跟小孩子们吹嘘：“这糖葫芦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老爷爷做的，你们看看，山楂可红了，糖都透亮，特别酸甜好吃，我敢打包票！” 　　孩子们被他的话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纷纷狂奔回家去拿钱来买。主要这会儿过完年还没多久，小孩们手里普遍有钱。这一下被买走一大半，剩的他在家属区转了一圈就卖光了。 　　李磊深受鼓舞，见卖得好，下午捡完鸡蛋又去拿了二十串，反正也顺路。 　　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但李磊能拉得下脸，他在家属区里转悠了几圈，见到玩耍的小孩就故意过去吆喝，惹得人家孩子跑回去跟家长哭闹。天没黑之前，糖葫芦又卖光了。只除了他给徐宁玉留的两串，人家要买他都没卖。 　　那老爷爷做的糖葫芦分两种，山楂的和小黑枣的。山楂的个头大，但是酸，小黑枣个头小，非常甜，价钱都一样。怕徐宁玉不爱吃酸，他就都留了一串。 　　骑车在徐家楼下转悠几次，卖一会儿又到矿门口转一圈，看徐家人一直没回来，李磊把糖葫芦全卖完之后干脆等在了矿门口，果然被他等到了。 　　李磊开心地对徐建兵说：“叔，我先骑车带小玉回去吧。” 　　他这车也只能载一个人，徐建兵没意见，点头：“行，我把家里钥匙给你们。” 　　李磊拿了钥匙，徐宁玉已经自然地扒拉着座位自己坐到了车座上。他早就能自己爬上车了，就是要费点劲，都怪李磊总喜欢把他提溜来提溜去的。 　　李磊一回头就看到徐宁玉已经坐好了，稍微有点失望，就浑身是劲地往回骑。徐宁玉 　　看着前面的稻草棍，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想着卖糖葫芦了？” 　　“是我在农场干活的时候听人说的。”李磊就把他怎么听到人家的话，告诉了徐宁玉，然后特别兴奋地说，“没想到糖葫芦这么赚钱，我今天卖了将近四十串呢！一串能挣一毛，加上捡鸡蛋的，今天赚了六块多！” 　　李磊很自豪。虽然骑车有点冷，但感受着裤兜里鼓囊囊的票子，他就觉得内心一片火热。 　　“对了，我给你留了两串呢。”刚刚看到小玉太高兴，都给忘了。李磊停了车，伸手去把两串糖葫芦都从稻草棍上拽下来，转头递给徐宁玉，“不一样的，看看你爱吃哪个。” 　　徐宁玉看着冰糖葫芦，红通通的山楂裹着金黄的糖霜，老长一大串，特别饱满，还挺实惠。小黑枣的虽然小一些，可是闻着就很香甜。 　　不过他没接：“我就不吃了，你这是要卖的东西，自己花钱买的，见到熟人就送肯定会亏本。”一码归一码，平时送东西是送东西，正经做生意不能白送了。 　　谁知李磊“哈哈”地笑出了声，仿佛觉得徐宁玉说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我又不傻，除了白给你，谁要吃我也收钱呀。”小玉真是傻得可爱，他才不会跟钱过不去！ 　　李磊硬是把糖葫芦硬塞到徐宁玉手里，不要都不行。徐宁玉只好接了小黑枣的，山楂的太酸，他一直都吃不了，就没要：“我吃不了这么酸的。”最后他又严肃强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卖糖葫芦，就全卖掉吧，不要给我留。” 　　“知道啦。”李磊又回头继续往前骑，只是脸上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同学都抱怨被家里人管着，很烦，他反而特别喜欢小玉管着自己。家里二叔二婶说话从来都是怪声怪气，他从来懒得听。爷奶对他不错，可是性子软，当不了家，也不会教小孩。他常常在外面跑一天回家也没人问他，李磊就觉得有人管是件特幸福的事。 　　徐宁玉把裹在糖葫芦外面的糯米纸撕掉，吃了一个。糖块外面撒了芝麻，一口下去特别脆甜，里面的黑枣软软的，很有嚼劲，感觉比他记忆里的糖葫芦都好吃。 　　他嚼着黑枣，使劲伸手把糖葫芦递到前面，和李磊说：“你也吃。你卖了一天，自己也没尝过吧？” 　　李磊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糖葫芦，笑了，歪头咬了一个，眼睛顿时一亮：“好甜！”不过吃了一个他就不再吃了，把小玉的小胳膊推回去：“我骑车呢，你吃吧。”说完低头猛骑，很快把徐宁玉送到了家。 　　李磊掏钥匙开门，徐宁玉就在一边咯嘣咯嘣地吃着糖葫芦。他的新门牙已经冒了个头，吃东西省力多了。 　　进了次卧，李磊把今天赚的六块多钱从裤兜里掏出来交给徐宁玉，喜滋滋地 　　表功：“糖葫芦还挺好卖，等这个星期天不上课，我还去拿了卖。” 　　徐宁玉看看面前的六块钱，抬眼看着李磊：“你的本钱呢？一次拿二十串糖葫芦，得要八块钱吧？你第一次拿货，人家应该不会给你赊账。” 　　小玉今天怎么这么精明？李磊一僵，挠挠头，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嘿嘿”笑着放到书桌上。 　　徐宁玉打开来粗略地一看，就发现里面足有十一二块钱。他知道李磊藏钱，没想到藏了这么多，顿时好奇了：“你就两次捡鸡蛋的钱没交给我，怎么攒了这么多钱？” 　　李磊心虚了：原来小玉什么都知道啊！小玉一个星期给他一块钱零花，对这时候的小孩子来说已经很多了，可要买点贵的东西是完全不够用的。他之前有两次把捡鸡蛋的钱偷偷藏下没交，还以为小玉发现不了呢。 　　“多出来的是过年我奶偷偷塞给我的压岁钱。”李磊咧着嘴傻笑。 　　徐宁玉看他一眼，也没问他为什么偷偷藏钱，桌子上留了一块，剩的全都放进抽屉里：“你什么时候要去卖糖葫芦，直接来拿就好，钥匙不都给你一把了。” 　　“好，我星期六来拿钱。”李磊说着，赶紧抓起这一块钱塞进裤兜里，生怕慢一步就被小玉收回去了，又迅速转移话题：“你们家今天去县城玩了什么？我看买了好多东西，只逛了商场也玩了一天呀。” 　　徐宁玉没瞒着他，直接说了行程：“先去看了房子，然后去商场买的衣服。” 　　“？！”李磊愣了，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徐宁玉，连连追问：“看房了去了？这么快！你们家都看好房子了，决定买了吗？” 　　徐宁玉被他突然变大的嗓门吵得身体往后一仰：“嗯，已经交了定金。” 　　“都交了钱啊……”李磊顿时耷拉着肩膀，挣钱的喜悦都没了：“房子在哪里呀？你爸说没说什么时候搬家呢？” 　　他变脸的频率有点快，徐宁玉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就在县城正门外，不过搬家还早呢。那房子还没开始盖，至少要一两年以后才能住人。”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还好还好。在孩子的心里，一年时间够长了，李磊又恢复了一点精神。就是他的钱还是太少了，还不到一百块钱呢，他还得继续赚钱。 　　有了钱以后才能经常去看小玉。要买车票，还要出去下馆子，都要花钱的。虽然小玉是小大款，但他是大哥，可没脸去花个小胖孩的钱。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小小年纪又操怎么多心。因为定下了房子，他最近心情很好，导致写文速度飞升，刷刷的，在三月底就写完了剩下四万字的草稿。接下来只要修改一遍，再重新誊抄到稿纸上就好了。 　　不过一想到还要抄几万字，他就觉得手腕开始发酸。还好李磊现 　　在一笔一画写的字也能看了，还有他姐帮忙，四万多字不是光他一个人写。但这也够累的。 　　徐宁玉很怀念从前用电脑的日子。在电脑上随时可以修改、打印，方便太多了。好像这个时候国外已经有了家用电脑，国内也有卖，只是价格非常昂贵，一台要几万元，他还买不起。 　　他这本小说全部稿费加起来估计有两千块钱，离几万块钱还差得远呢。即便有钱，他也不会花这么多钱买电器。这个年代的电器性价比太低了，过不了几年就会全面降价。如果有钱，他还是首选买房。 　　既然他爸不要他的钱，那安平新村的房子理所当然属于家里，是夫妻双方共同财产。徐宁玉和徐馨宁有继承权，王梅和徐金龙也有份。房子建好后，徐宁玉能有自己的房间，但还是想有自己的房子。还是一个人住最舒心。 　　所以，他还得继续挣钱。刚完成第一本小说，还没休息多久，徐宁玉就开始考虑下一本写什么了。 　　他头脑中只有些简单的想法，还没构思好呢，《儿童文学》三月这一期终于寄了过来，里面登了他的《小淘气上学记》第一章 。 第35章 续集 　　余编辑亲自登门那次，答应会多送几本杂志，这回真的寄了五本样刊过来。徐宁玉想着，其中应该也有杂志社重视长篇小说的缘故，他之前发表短文都最多只会收到一本。 　　包裹依然是寄到学校的，李磊抢着拿来送到教室里。五年级的同学听说过徐宁玉给杂志投稿，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都跑过来抢着要看稀奇。 　　李磊仗着自己离小玉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第一个从小玉手里拿到了一本《儿童文学》。 　　杂志封面很朴素，印了一副儿童画，大小厚度都跟他们的语文书差不多，好多的字，还有不少插图。不过李磊不关心别人写的东西，看了目录之后，从头翻到尾，在最后找到了徐宁玉的名字。杂志上长篇小说都是登在最后的。他连忙兴奋地指给徐宁玉看：“在这在这，你的名字。” 　　徐宁玉侧头扫了一遍，第一二章 的一万多字已经全部登了出来，粗略看着应该没有改动。文章最前面还有编导的推荐语，说：“这是一本清新自然，真正属于儿童自己的小说。”这样的评价还是蛮高的，让徐宁玉挺意外。 　　上课后，班主任陶老师一进来就笑着说：“听说我们班的小作家又发表文章了？也给老师看看吧。”学校里传消息也这么快。 　　徐宁玉递过去一本，陶老师翻开看了看，李磊见她就不往后翻了，着急地抢着说：“在最后面呢！” 　　陶老师看了他一下，微笑着翻到最后。以成人的眼光看，是个浅显的描写儿童的故事，还蛮有趣的，就是文学性不是很强，不符合陶老师这样文艺中年的口味。 　　不过小学生能写出这样流畅的文字，已经很了不起了，陶老师满意地直点头。看徐宁玉手里还有好几本，她就试着问：“这书挺不错，能不能放一本在班级里？同学们下课也都可以看看徐宁玉同学写的故事，好好向他学习怎么写作文。” 　　徐宁玉自然不介意别人看自己写的东西，还很希望从同学们这里得到第一手的评价呢。他的第一个读者其实是李磊，可这家伙每次看完只会说：“好看！”完全没有参考性。 　　徐宁玉就站起来面向同学们，真诚地说：“我和同学们互相学习，大家看完后有什么意见也请告诉我”。 　　自习课上，同学们就抢着看那本《儿童文学》，一个男生看完了徐宁玉写的故事，还下座位跑到他课桌前，惊讶地说：“原来你也这么淘气啊！我看你天天这么乖，没想到你竟然在你爸脸上画乌龟！你爸也不打你，要是我爸，能把我屁股打肿！” 　　这是徐宁玉写的一个情节，没想到同学分不清现实和虚构，还以为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看看其他同学的表情，也一副 　　深有同感的样子，徐宁玉只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小淘气不是我。” 　　李磊马上骄傲地挺起胸膛：“小玉说了，小淘气是按我的样子来写的。不过我也没这么淘气，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事情。他很厉害的，能想出好多没有的事。” 　　同学们都听得好羡慕，纷纷向徐宁玉请求：“把我也写进去吧，我想当小淘气的同学。”“我想当小淘气的班长！”“你连组长都不是，哪能当班长？” 　　两个男孩就这样为了还不存在的角色吵了起来，徐宁玉只好把他们劝开，然后无情地拒绝：“这个故事我都写完了，不能再加人。” 　　同学们都很失望，李磊倒是更高兴了。嘿嘿，小玉果然还是跟他第一好！ 　　等放学了，他就喜滋滋地跟徐宁玉说：“你别写他们，就写我一个就行了，他们又不好玩。书也给我一本吧，我晚上回去看。” 　　“就在书包里，你自己拿。”他的书包天天放在李磊的车篮子里。不过徐宁玉奇怪：“故事你之前不是看过了吗？”而且并不是多么感兴趣的样子，徐宁玉可是知道的，李磊明明更喜欢听打架的故事，比如《三国》和《西游记》。 　　“这可是印在书上的，不一样，我还要看一遍！”李磊理直气壮地拿了一本，跟自己的课本放在一起。他挣钱了也没想着买个书包，还是天天用车篮子装书，书的封面都烂得不行了。 　　回去后，徐宁玉想到编辑对《小淘气上学记》的评价挺好，同学们也都说喜欢看，不排除熟人的加成，他感觉这个故事应该会受到小朋友的欢迎。 　　他就决定，先继续写小淘气长大了一些，上小学高年级的故事，就叫《小淘气升学记》。他整天呆在校园里，类似的素材非常多，再写个几万字也不成问题，等有了别的灵感再写新的故事。 　　因为是已经写过一次的故事，只要再增加些新的出场人物就好，做起大纲非常轻松。徐宁玉只写了五百字的故事梗概，想好新人物的个人简介，就开始动笔写开头。 　　见小玉又开始写文章了，李磊很佩服。小玉也太厉害了，那么长的文章说写就写，还能挣钱。不过徐宁玉一开始写文章就不说话了，李磊写完作业就有些坐不住，拿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小声说：“我今天先回去了，我要去做些东西。” 　　“嗯。”徐宁玉偏头看他一眼，“晚上睡觉前把今天学的课文读三遍一遍，还要预习明天的课。” 　　“好。”李磊已经习惯了徐宁玉给他额外布置学习任务，生怕又多布置几样，赶紧抱着书跑走了。 　　结果走了没多会儿，他又涨红了脸跑了回来，手里拿抱了一根黑乎乎的木棍和一堆木片头。一进来，李磊就可怜巴巴地问：“小玉，我这些东 　　西，能不能放你这？”都是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他说得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放门后面吧。”徐宁玉看他胸口不停起伏，明显很生气的样子，奇怪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磊气得咬牙切齿，狠吸了口气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堂弟，把我稻草棍上面的草全给烧了。”刚才他一回去，就见楼道前一根木棍着起了小火苗，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卖糖葫芦用的稻草棍和他捡的木头。 　　他表弟还在一旁哈哈笑。要不是他今天回去得早，整根棍子怕是都要被烧完。他当时气坏了，冲过去把他堂弟撞倒在地上，反剪着双手狠狠的揍起来。要不是他爷奶拦着，非要把他非要把这臭小子屁股揍开花不可。 　　他二婶气得尖叫，过来就要挠他，也被他奶挡住了，他就把火踩灭了，捡起棍子和木头跑了出来。 　　徐宁玉听得皱眉：“以后你东西都放我这，床底下也可以塞。”对于李磊特殊的家庭情况，徐宁玉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希望他赶紧经济独立，搬出去一个人住。 　　除了那根木棍，李磊还拿来了一堆木条，徐宁玉就问：“这些木头是做什么的？” 　　李磊吸了吸鼻子，告诉他：“我那天骑车卖糖葫芦，看人家扔掉不要的，就捡回来了。我准备订个箱子装馍馍卖。矿门口巷子里有家做馍馍的，往外零卖五毛钱两个，一次拿五十个以上，一个便宜五分钱。我想以后每天放学去卖五十个馍。” 　　糖葫芦天天卖就卖不出去了，有钱的小孩可没那么多。毕竟五毛钱一串呢，谁能经常吃得起啊。 　　这家伙怎么有这么多赚钱的主意？徐宁玉沉默了一下，反问：“你觉得要多大的箱子能装得下五十个馍？” 　　李磊愣了，这他没想过呢，他家也没一次做过五十个馍啊。他拿手比划了一个圈，试探地看着徐宁玉：“这么大？” 　　“那最多能装十几个。要装五十个馍，得有比水桶还要大的容器。”徐宁玉就分析给他听，“用木头做箱子太重了，搬着麻烦，自行车上也装不下。” 　　徐宁玉记得，后来他们这边走街串巷卖馒头的，都是骑着三轮车，或是推架车，用竹筐装着，里面再放一条小被子保暖。他就继续说：“你要卖馍，最好有辆三轮车，得买个大竹筐，还得再买些白布和棉花，做条小棉被保温。” 　　“要买这么多东西啊？”李磊一脸纠结，有些舍不得，“没必要都买新的把，用旧被子行不行？” 　　“装食物的，怎么能用旧东西？那多脏，人家知道了肯定不会买你的馍，吃生病了还会找你麻烦。”见李磊犹豫了，徐宁玉顺势劝他：“竹筐装那么多馍分量不轻的，自行车也不好运，还是别卖馍了，偶尔卖一次糖葫芦就好。你才多大 　　，别为了挣钱把身体弄坏了。” 　　李磊不当回事：“我身体好着呢。”拍拍自己的胸膛，“看，壮得跟牛一样。” 　　徐宁玉上下打量他一眼。哪里壮了？因为正抽条，胳膊和腿都细的很：“别侮辱牛了，你也就比竹竿壮一点。” 　　哪有那么瘦！李磊郁闷了。眼见着卖馍这生意行不通，他只好说：“那我还是卖糖葫芦吧。大不了跑远一点，去镇上转转应该能卖完。” 　　“……”徐宁玉被这个财迷弄得无语。他板起脸：“糖葫芦也要至少隔两天去卖一次，不准天天去，身体会吃不消的。”骑车子走街串巷、风吹日晒的，哪有那么轻松。 　　看看李磊的小身板，他想了下，又说：“以后我每天早上让我姐多给你煮个鸡蛋，晚上你再来我家喝杯麦乳精或者牛奶，营养应该够了。”他现在就是每天早上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虽然吃得有点腻了，但一直坚持着。他将来可是要长到一米八以上的。 　　李磊还想说自己不嫌累，骑车有什么累的，哪需要这么吃啊，那不比地主少爷过得还好？ 　　可看看小玉严肃的小眼神，他马上改口：“鸡蛋我自己买，就放在你家，你让姐帮我煮一下。我这么大了就不喝麦乳精和牛奶了。”这两样都好贵的，鸡蛋五分钱一个，他还算能出的起。 　　徐宁玉一眼就看出他是不想花钱，不容拒绝道：“我家里有，你喝就是了，我自己也要喝的。喝完了我再去买，上回的稿费我还留了一百呢，够用。” 　　说着，他就出去要给李磊冲麦乳精。 　　李磊哪能让他动手，赶紧自己去拎暖瓶，还紧张地说：“你那可是写字的手，别碰热水，万一烫坏了怎么办？” 　　“……”这家伙整天在想些什么，徐宁玉觉得自己最近无语的时候变得有点多。 　　虽然卖馍的生意没做起来，徐宁玉又不准他天天卖糖葫芦，李磊也没闲着。天气越来越好，他在屋里实在坐不住，第二天放学后，徐宁玉在家写东西，他又跑了出去。 　　过了几十分钟，李磊就提了个鼓囊囊的旧布包过来了，乐呵呵地跟徐宁玉请功：“瞧我挖了什么！坝子上荠菜特别多，我一会儿就挖了这么多，给你家吃吧。”春天不少人空闲的时候会去挖荠菜，不论凉拌，还是包包子、包饺子，都非常香。 　　徐宁玉伸头往包里看了一眼，满满一大包碧绿的荠菜，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弄得他也有点想吃荠菜包子了。不过王梅嫌麻烦，很少做面食，她又出去串门子了，徐宁玉也不想去叫她，就眼巴巴地看着徐馨宁：“姐，我们来包荠菜包子吃吧！” 　　徐馨宁会做饭，包括面食，不过徐宁玉不让她天天干家务。她白天要上课，回来还得看书学习，也不会抢着干活。徐馨宁就笑 　　着应下来：“行呀，不过这会儿时间晚了，你们也要来帮忙，弄快点我们晚饭就能吃了。”包包子的基本步骤她都知道，实在不行还可以请教蒋婶子。 　　那当然没问题。“咱们都听姐的。”李磊也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三个孩子就忙活起来。徐馨宁指挥着李磊拿碱水把两条胳膊和手都洗干净，然后去和面。她和徐宁玉一起洗荠菜、剁馅儿。包包子要用发面，和面的时候徐馨宁就兑了温水，又开了电炉，把面盆放在旁边，十几分钟面就起了。 　　这期间她又炒了四个鸡蛋，碾碎了拌到馅里，再滴几滴香油，生的菜馅闻着都特别香。 　　等王梅带着孩子串门回来准备做晚饭，就见三个孩子围坐在饭桌前，正一起包包子呢。徐宁玉把切出来的面团按瘪了放李磊跟前，李磊拿过去擀面皮，徐馨宁负责包，分工明确，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见她回来，徐宁玉没说话，徐馨宁喊了声“阿姨”，反而是李磊特别热情地招呼着：“阿姨回来了啊！我今天去挖了荠菜，来找小玉包包子，晚上阿姨也一起吃呀。” 　　那神情，特别自然亲切，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谁家啊！王梅都被噎住了，僵笑道：“想吃包子了喊我回来啊，怎么好让你们小孩干活，我来包吧。” 　　徐宁玉就让出了位置，提溜着徐金龙去一边玩，反正他就是凑数的。李磊还继续擀皮，两个人包，这样包得更快了。 　　包好了包子李磊就要走，徐宁玉把他拉住了：“你今天帮了这么多忙，留下吃晚饭吧。荠菜都是你挖的，也尝尝我们一起包的包子味道怎么样。” 　　李磊想想，还是拒绝了：“我还是回去吃饭，你给我留两个，我晚点再来吃。”他就是小心眼，绝不给他二婶省粮食。 　　“好吧。”徐宁玉也没强留，等包子蒸好，多给他留了四个。 　　晚上徐建兵回来，吃到了荠菜包子，也特别惊喜，看向王梅：“什么时候去挖的荠菜？这味道真不错。” 　　王梅没吭声，徐宁玉就说：“是磊磊哥去挖了送来的，他还跟我们一起包了包子呢。” 　　徐建兵听明白了，估计这是孩子们自己弄的，王梅一向不爱弄这些面食。他也没说什么，继续笑着问儿子：“人家忙活了半天，怎么没留人家一起吃饭？” 　　“我留了，他那倔脾气，非要回去吃饭。”徐宁玉噘嘴。 　　儿子这副模样特别可爱，徐建兵就乐得不行：“那给他留几个包子。” 　　“我已经给他留了四个啦，等吃完饭给他送去。”徐宁玉很骄傲地样子。 　　当然，没用他送，刚吃过饭李磊就自己来了。包子还是热的，他两口就吃掉了一个。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特别快，四个包子根本不费力。 　　包子的味道非常好， 　　李磊吃完就举着大拇指冲着徐馨宁，特别夸张地赞叹道：“姐，你拌得馅味道真好！” 　　这家伙，怎么比自己还会姐的拍马屁？徐宁玉的小眼神逐渐危险起来。 　　徐馨宁就抿嘴直笑，徐建兵也被他那搞怪的样子惹得笑出了声：“李磊也辛苦了，小玉说荠菜全是你挖的。今天我才听我们工友说想吃荠菜呢。不过他老婆也上班，没时间去挖，说要等周末再去，倒是我先沾光了。”当然是沾儿子的光了。 　　李磊却听得眼睛一亮：“叔叔，你工友住得近不近？他想吃荠菜的话，我可以挖了卖给他呀！” 　　徐建兵都听愣了：“呃，挺近的，就住前面楼。” 　　李磊就猛点头，自觉又找到了一个挣钱的路子。 第36章 富有 　　春天的野外到处都能挖到荠菜，但是家属区里很多人要上班、带孩子，双职工的家庭就更没时间了，所以大家也并不常吃。 　　要是能在家门口就买到新鲜的荠菜，价格还不贵的话，他们肯定愿意出这钱，毕竟能省很多事。 　　李磊内心火热。奈何现在天都黑了，谁家都吃过了晚饭，没人会这时候买菜。这时候买的青菜放到明天早晨就蔫了。 　　提前挖的荠菜也不够新鲜，李磊就没在晚上去玩，早早睡下。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他就起床了，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去坝子上挖了一个小时的荠菜。 　　在河边稍微清洗了一下泥土，他用从邻居家借来的秤称了一下，有六斤多，最后装了两大布包和满满一车篮。 　　他骑着车去家属区叫卖。这会儿没有大棚，这个季节的青菜格外贵一点，要两毛钱一斤，他就想着把价钱定的比青菜贵一点。 　　李磊仗着自己年纪不大，嘴巴又甜，反复强调自己挖菜多辛苦，又答应多送一把，成功说服了几名家庭主妇，把价格提到了三毛钱一斤。 　　鲜嫩的荠菜挺受欢迎，最多一家买了两斤，他才走了四家就卖光了。 　　没有耽误吃早饭，他飞快地回家喝了碗稀粥，就着咸菜吃了两个杂粮面馒头，就跑去找徐宁玉了。 　　徐宁玉是全家起得最晚，连徐金龙都比他起得早。他刚洗漱好，坐在饭桌旁喝了口牛奶，吃着油炸馍片和煎鸡蛋，就看李磊一大早就忙得满头大汗，忍不住道：“你也悠着点。”递过去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 　　李磊接过来，三两下把鸡蛋壳剥了，然后举着圆滚滚的鸡蛋白放到徐宁玉的脸蛋旁，很惊喜地叫道：“跟小玉你的脸差不多哎，都是又白又胖。” 　　徐宁玉脸一黑，李磊赶紧转移话题，抱怨着：“荠菜太不压秤了，我挖了那么多，竟然只有六斤。又是野地里的，卖贵了人家不愿意要，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挣了一块多钱。” 　　李磊唉声叹气的，觉得这钱有点少。 　　徐宁玉倒觉得他是心大了。一年前他见到几毛钱都开心得不行，现在已经开始嫌弃一块多钱了。徐宁玉斜眼：“嫌少以后早上别出去卖了。” 　　“荠菜再过阵子就开花了，也卖不了多久。”李磊不同意。果然，还是舍不得那一块多钱。 　　徐宁玉早看透他了，就说：“那也不能每天都起这么早，至少得隔两天。” 　　“好。”李磊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正好一天早晨挖荠菜，一天晚上卖糖葫芦，星期天去捡鸡蛋。我这一个星期能挣好几块钱了。”李磊说着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 　　徐宁玉忍不住反思自己，怎么好像教出了一个财迷？ 　　还好，还是有人受到了他好的那方面 　　的影响——徐宁玉开始收到小读者的来信了！ 　　《儿童文学》刊登作品时都会列出作者的通讯地址，这时候的读者也很喜欢给报刊杂志和作者写信。于是从四月初，徐宁玉就陆陆续续收到读者的来信信。李磊几乎每天都能从邮递员那里给他取回一两封信。 　　一看字迹就知道，这些寄信人都是小孩子。他们喜欢在信里喊徐宁玉“徐老师”，说很喜欢他笔下的小淘气，还想看到更多小淘气的故事。 　　那些言语非常稚嫩，但徐宁玉看得挺开心。创作的故事有人喜欢，总是让人高兴的。他还特意把书架收拾出来一层，专门放这些读者的来信。书架以前是放在主卧里的，王梅也不看书，嫌占地方，前两年就搬到了他这屋。 　　今天徐宁玉又收到了两封信，回家之后，李磊拿小刀帮他拆信，一边念叨：“小玉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给你写信，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好多地方我都没听过呢。” 　　他说着，拆信的手忽然一顿，“咦”了声：“这封信上面的地址就是我们市里啊。” 　　徐宁玉接了过来看了看，确实是市里学校。他一打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了一张一寸的小照片。徐宁玉疑惑地捡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个挺精神的小男孩。 　　他又去看信，只见信中说：“徐老师你好！我是师院附小的学生，好开心和徐老师是一个地方的人，给徐老师一张我的照片，徐老师一定要来我们学校做客啊，到时候就能一眼认出我啦！” 　　这小孩还挺有意思。徐宁玉看得直可乐。 　　李磊也凑过来，冷眼瞅着那张照片里的小男孩，直撇嘴：“长得又不好看，还到处送照片，真臭美。” 　　徐宁玉没理他，抽出一张稿纸，开始给这位小同乡写回信。 　　李磊在旁边歪头看了一会儿，见徐宁玉是给这个小男孩写信，震惊了：“寄照片真得管用？他也没多好看啊！” 　　徐宁玉没有办法给每个读者回信，一般会从几封信里挑一封回，而且还是集中在某个时间一起写回信。怎么今天这么快就给人家回信了？李磊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暗暗噘嘴：肯定是因为照片的缘故！ 　　“跟照片没关系，因为他在信里写了他的烦恼，我就回一下，乱想什么！”徐宁玉气得举起笔，作势要敲李磊的脑袋。 　　李磊捂着 第37章 商铺 　　买商铺的事徐宁玉最近一直在考虑。上次他爸买房的时候，他们已经详细咨询过，私人想要贷款买房，必须得是国家正式工人，或者公职人员。如果徐宁玉买房要写自己名字的话，即便他一年就能挣人家几年的钱，也没法办理贷款。 　　这样他必须付全款才能买房，按照他现在赚稿费的速度，一万块钱也要两三年才能攒到，所以他就想先买间小一些的临街的房子当商铺。 　　李磊听得很不可思议：“你想买能开店的房子？是要做生意吗？” 　　“我还在上学，家里也没有人手，准备买了租给别人。”徐宁玉说道。 　　李磊还是想不明白：“县城的房子很贵吧？花那么多钱买房子，也没几个人开店，万一租不出去，那不是亏了？” 　　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过两年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不到两千年，县城的几条街道两旁就全是店铺了。徐宁玉更是知道县城哪些地方会成为最繁华的商业区，买那里临近街道的商铺，肯定能够租出去，而且租金非常高。 　　而且，他还有个想法，过几年矿中学合并，大姨下岗了，可以让大姨在店里做个小生意，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只是这些话没法告诉李磊，徐宁玉只简单解释：“你看大家都越来越有钱，县城以后肯定会开很多店。只要好好选地方，不会租不出去。” 　　轻描淡写的话，听得李磊一愣一愣的：原来小玉是这么认为的！他就觉得小玉说得好有道理。 　　“那我也要赶紧赚钱，买很多店，都租给别人，让他们每个月都给我交钱。”李磊握拳，立下雄心壮志。 　　徐宁玉沉默，总感觉这孩子越来越歪了，他还是好好考虑买商铺的事吧。 　　他每天要上课，没法花大量是来县城看房，而一个八岁的小孩去买房也会很麻烦，他就在想找，还是麻烦大姨来帮忙吧。 　　他的稿费，除了最开始的八百块，后面都是他和李磊去存的，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现在存了多少钱。找大姨帮忙，以后店铺直接给她做生意，也免得他爸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而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更相信大姨的人品。万一去办手续的时候，他爸忽然反悔，不愿意在房产证上写他的名字，徐宁玉作为未成年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么考虑了一番，周末的时候，徐宁玉就背上他的小书包，揣着存折，一个人去了姥姥家。 　　姥姥一家人都在，看到他是自己来的，姥姥赶紧稀罕地过来拉他的手：“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姐呢？” 　　大姨最是爱逗徐宁玉，捏捏他的脸，笑道：“瘦了，是不是最近天气热，又挑食不好好吃饭？” 　　陈涛也在一旁帮腔：“肯定的，那么挑食，肥肉也不 　　吃，肯定不长肉。” 　　徐宁玉有些心虚。他最近胃口是差了点，但变瘦是因为他长个子了，才不是因为挑食。他就转移话题：“我今天来是有要紧事找姥姥姥爷还有大姨商量的。” 　　“什么要紧事啊？”一家人看他板着小脸，很严肃的样子，都觉得好玩。 　　“去屋里说。”徐宁玉拉着他们进了客厅。 　　转头一看，陈涛也跟在后面凑热闹，徐宁玉眉毛一挑：“哥，你赶紧去院子里看书吧，马上就要高考了，别贪玩了。”哼，让你说我坏话。 　　徐宁玉来的时候，陈涛正在院子里，趴在椅子上做题呢。这天屋里热，院子里凉快。 　　大姨被徐宁玉提醒了，也转头瞪着儿子：“瞅着机会就想偷懒，快去看书去！” 　　陈涛无奈地朝徐宁玉撇嘴：“告状精！”转身就往外走。 　　徐宁玉这才把存折拿出来，先递给了姥爷：“这是我的稿费。” 　　姥爷戴上了老花镜，一看那数字竟然有四位，顿时就惊了：“过年那会儿不是才八百块钱吗，这都有三千多了？” 　　姥姥和大姨都凑过头去，仔细数了两遍，才不可思议地望着徐宁玉：“都是你写文章挣的？” 　　“嗯！”徐宁玉就使劲点头，说明了今天的来意，“现在东西涨价那么快，钱存在银行里会越来越不值钱的，所以我想把钱拿出来，在县城里买间临街的小房子拿来当店铺。这些钱应该够买三四十平的。” 　　姥爷一家被他的连番话惊得不行：“怎么又想起来去县城买房子？那么远，你家里在县城定的房也没盖好，也没人能去做生意呀？” 　　徐家定下房子的事，回来徐宁玉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姥爷家。 　　他还是用说服李磊的那套理论：“现在大家越来越有钱，镇子上都多了好多店，县里开店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买了铺子可以先租给别人用，我们挣租金。以后我们自家想开店了，用着也方便，不然到时候再想买就不是这个价了。” 　　徐宁玉话说得有道理，何况是小孩自己挣的钱，买店也是正经事，不是乱花，最后姥爷一家还是被他说服了。 　　大姨明白他今天为什么来，问他：“那你是想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吧？” 　　徐宁玉就笑：“大姨你太有智慧啦！” 　　大姨拿手指点他的小脑门：“你这小机灵鬼！行，你自己有主意，我们也放心，我还怕你被你后妈哄去了呢。明后天我下午都没课，正好坐车去县城帮你问问。” 　　徐宁玉开心地抱着大姨的胳膊：“麻烦大姨啦！” 　　办完了正事，徐宁玉也没有走，陪着姥姥大姨一边做家务，一边闲聊。 　　中午姥姥做了凉面，里面拌了萝卜丝和黄瓜丝，清爽可口，而且调的料汁酸辣有味，徐宁玉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大碗。 　　天 　　气热，吃完饭他也没着急回去，在姥姥家睡了一觉，准备等日头下去再回家。 　　穿堂风吹得很舒服，等他一觉睡醒，就听见院子里李磊和陈涛窸窸窣窣地说话声。 　　他坐起来，透过小隔间的窗户，就看到这两人正坐在小板凳上，一人一根冰棒，吃得“咯嘣咯嘣”的。吃着还凑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徐宁玉直觉这两人是在说他的坏话，从床上蹦下来，踩着凉鞋就出去了。 　　看见他，这两人的话音顿时一停，李磊马上朝他使劲挥手，露出一口大白牙。他最近晒黑了很多，但不是那种脏兮兮的黑，给人感觉挺健康，短袖衫露出的胳膊上竟然都有肌肉线条了。 　　他从旁边绑在大杠车后座的木箱子里拿出一根冰棒，笑着对徐宁玉说：“给你留的绿豆的。” 　　天气热起来，李磊的糖葫芦事业暂时告一段落，他就开始在周末的时候去卖冰棍。这时候冰箱要一两千块钱一台，没几个家庭有，商店也很少有冰柜，就有不少人从做冰棍的小厂子批发冰棒，然后放到塞着小棉被的箱子里，走街串巷地叫卖。首发l 　　冰棒的品种也很少，白色的一毛钱一根，放了红豆绿豆的要两毛钱，一次拿几十根，每根能便宜几分钱，半天下来也能赚个两三块钱。 　　“谢谢。”李磊已经帮徐宁玉把冰棒外面的纸撕掉了，他道了谢，接过来，拉了个小板凳，也坐一边“咯嘣咯嘣”吃起来。 　　一股甜丝丝的凉意顿时从嘴巴蔓延到全身，冰棒顶部的一层绿豆是整个煮熟的，嚼起来挺香。 　　陈涛把手里的冰棒棍子扔到灰车里，故意愤怒地说李磊：“原来还有绿豆的呀！就给小玉留了，不知道我最爱吃绿豆的吗？不行，我要看看还有没有。” 　　“涛哥，真没啦。”李磊歉意地掀开盖子给他看，“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小玉也爱吃绿豆的，我才留了一个，下回再来我肯定也给你留绿豆的。” 　　陈涛这才拍拍他的肩：“好，够义气！” 　　这么快就称兄道弟了？徐宁玉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在那表演兄弟情深，估计最近又是看了什么电视剧。 　　“回去了。”徐宁玉吃完冰棒，准备回家。 　　李磊的车座上绑着箱子，坐不了人，他赶紧说：“小玉，你坐前面大杠上吧。” 　　徐宁玉自从大了就没再坐过那个略有些尴尬的位置，实力拒绝：“不用了，我走回去。” 　　陈涛站了起来：“没事，小玉，我骑车带你。” 　　李磊慢了一步，陈涛已经把放在院子角落的自行车推过来，载着徐宁玉往徐家去了，他赶紧骑上车跟在后面。 　　陈涛把徐宁玉送到家，没有立即走，也上楼待了一会儿。他跟在徐宁玉后面，从客厅直接去了次卧，东瞅瞅西看看，看到书架上一 　　堆的《儿童文学》等杂志，还有好多的信，稀奇得不行。 　　他一边翻看一边说：“我听我妈说了，好多人看了你写的故事，给你写信。我之前想交笔友呢，给人家写了两封信，都没人回我。” 　　徐宁玉懒得理他，李磊把今天卖冰棒的钱掏了出来，美滋滋地说：“今天拿了四十根白糖的，十根绿豆十根红豆的，全卖啦。挣了三块二毛三分钱，还有三块八的本钱……” 　　一笔笔分开装的，分起来很方便，李磊现在记钱数也越来越仔细。 　　徐宁玉等他记完账，照例在桌面上留了一块钱给李磊零花，然后把剩下的钱放进抽屉。 　　“半天就能挣三块多钱呀！”陈涛凑过来，看到抽屉里一沓的毛票子，羡慕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堂堂高中生，还没俩小学生有钱！ 　　陈涛平时住校，在食堂吃，饭钱一个月八十，都是提前交的，也到不了他手里。他妈一个星期给他五块钱，但每一笔钱的去向都要汇报，根本不能随便花。 　　陈涛酸了，羡慕地问：“你俩是合伙做生意吗？怎么李磊的钱都交给小玉你？” 　　徐宁玉刚想说不是，李磊却点头：“对呀，我跟小玉是拜把子兄弟，有福同享。我是大哥，我挣的钱就有他一半。” 　　陈涛“哇”了一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竖起大拇指：“够意思！” 　　等陈涛走了，徐宁玉就斜眼看李磊：“净吹牛皮，谁要你一半钱了？” 　　李磊理直气壮：“你帮我管钱了，你这屋还给我放东西，给你一半钱是应该的。” 　　徐宁玉一时不知该说他是大方还是傻：“我才不要跟你分一半钱，我比你挣得多。” 　　李磊觉得小玉真是傻的得可爱，自己怎么会去分他的钱：“那肯定的啊，就分我的钱。” 　　“那也不要。”徐宁玉坚持亲兄弟明算账，李磊没办法了。他就想着，回头给小玉买点东西吧。 　　接下来几天，大姨去县城跑了几趟，按照徐宁玉的要求，给他打听了好几家准备出售的临街的房子。 　　这会儿还没有商铺的概念，临街一层的房子比较吵，很多人宁愿住楼层高的又靠里的。 　　徐宁玉仔细看了大姨记下来的房子地址，对照着脑中的记忆，确定都是以后县城繁华的地段，就决定等周末了亲自去看一下。 第38章 推销 　　徐宁玉从大通道上跳下来，顿时觉得一阵凉爽。公交车上人多，气味非常难闻，幸好大姨买了一网兜的桔子，徐宁玉来回坐车都剥出一把桔子皮放在鼻子旁边，闻着那清新的味道，才没有被熏得晕头转向。 　　是的，今天周末，大姨带他去县城看房子啦。 　　比较了位置和价格之后，他选中了一户将近五十平米的一居室。外面客厅，里面的小单间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前面还有个小厨房。 　　房子位于两条街的交汇处，房东搬走后，几次来看房的人都嫌吵，一直没租出去。要买的话，只要六十块钱一平米，不到三千块钱就能拿下。 　　大姨已经、打听过了，这个价钱挺合理，讨价还价一番，房东答应屋里床、桌子等家具都白送。徐宁玉来看了一圈，就让大姨和房东签了协议，付了两百块钱定金，约好周一一早房管所上班了去过户。 　　徐宁玉前胸后背都汉透了，浑身难受，刚刚选好商铺的好心情都快没了。 　　大姨牵着他的手，也热得大波浪的卷发都贴在了脸颊上。她撩了一下头发，对徐宁玉说：“先跟我回去，你姥说等我们回来给我们做凉皮吃，你吃完再回家。” 　　“好。”徐宁玉也很期待姥姥的凉皮，使劲点头。 　　顶着大太阳去了姥姥家，姥姥果然做了一大盆的凉皮，还买了个大西瓜泡在凉水里。 　　徐宁玉和大姨都盛了一碗，就坐着小板凳，在院子的凉棚底下吃起来。凉皮很劲道，徐宁玉最爱吃里面软软的面筋，让姥姥给他额外加了好些。 　　陈涛看他吃得香，虽然已经吃过了饭，突然觉得又饿了。他去拿碗又盛了些凉皮，嘴里还说着：“看得我又饿了，学习费脑，我要多补补。” 　　真是一人动嘴，十人着急。大姨看了儿子一眼，很想说：人家小玉跳级上学还门门一百分，还会写文章，不比你多用脑，也没见像你这么馋。但还是忍住了，在人前得给儿子留点面子。 　　陈涛快活地捧着碗，吃得特别香。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饭碗里抬起头对徐宁玉说：“哎，对了，忘了告诉你。李磊之前过来，没找到你，就让我跟你说，他下午去坝子上逮泥鳅，晚点去你家找你。” 　　徐宁玉点点头。最近天气热，鸡不爱下蛋，农场不缺人手，上个星期就通知说近期都不用再过去，李磊周末捡鸡蛋的活也没了。 　　他不满足于隔天卖一次冰棒，昨天听徐宁玉说要和大姨去县城，他就要去跟人一块到坝子上挖泥鳅和黄鳝。抓得多了往外卖，少的话就自家吃。 　　吃完饭，又啃了一大块西瓜，徐宁玉没在这边睡觉，大姨让陈涛送他回家。 　　徐宁玉回去提了热水瓶，端着脸盆，拿着肥皂毛巾 　　，把脚盆放在厨房的角落，站在里面冲了个澡。冷天大家都去矿上澡堂洗澡，一个人两毛钱，夏天没人去澡堂，都是随便在家冲一冲。 　　洗得身上清清爽爽，徐宁玉打开床头铁皮的落地扇，吹着凉风睡了一觉，快傍晚的时候，李磊才提个铁皮桶过来了。 　　李磊晒得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把水桶放到厨房里，打开水龙头就把脑袋凑过去冲凉，一边歪头对从卧室出来的徐宁玉说：“这些东西也太难抓了，就抓了这么点，给你家吃吧。” 　　徐宁玉把客厅的吊扇打开，过去低头往桶里一看，也挺不少呢，有好些泥鳅和黄鳝。 　　“看着不少，拿去卖了吧，我家晚上不用吃这么好。”徐宁玉就说。 　　“才半斤多呢，只能卖个几毛钱。”李磊有些看不上这点小钱。 　　这些东西比不过肉价的一半，这时的人们还是更愿意吃肉，有油水。半斤还不够炒一盘的，还不如给小玉吃。 　　李磊洗完脸就站在吊扇下，凉风吹得太舒服了，他快活得叉着腰，又从水壶里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起来。自在得跟在自己家一样，喝水的搪瓷缸子都已经是他专用的。 　　徐宁玉看着黄鳝，想了想，问他：“这个黄鳝你是怎么抓住的？” 　　“跟人家学的，用铁丝勾着蚯蚓就能钓上来。”李磊兴致勃勃地跟徐宁玉描述其该怎么捉黄鳝。 　　徐宁玉听了，就回忆了一下：“有一种口小肚子大的笼子逮黄鳝比较方便。里面放点饵料，黄鳝非常贪婪，咬住食物就不肯松口，就会被困在笼子里。” 　　“真的，今天这黄鳝就是咬着蚯蚓就不放，就被我抓住了，特笨。”怕吵到小玉家里人，李磊崇拜地小声叫起来，“小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徐宁玉白了这个马屁精一眼：“农村里估计有会编这种笼子的，你回头去问一问，买几个。要是买不到，用细渔网绑在铁丝之类的东西上，应该也可以用。” 　　他又加了一句：“黄鳝这种东西非常滋补，身上生疮吃它清热解毒。卖黄鳝的时候，你这样跟人家说，人家应该更愿意买。” 　　“黄鳝很补？”李磊听得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直点头：“好，我去问问。”转头就要走，真是个急性子。 　　徐宁玉拉住他：“今天别去了，你帮忙把这些泥鳅黄鳝处理一下，我喊姐回来弄，晚上在我家一起吃。” 　　李磊停下脚步，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行，我回去做个钉板，再跟我奶说一声。” 　　徐馨宁不在家，应该就在附近关系好的女同学家写作业。她的好朋友徐宁玉也认识，跑去人家家里，隔着门喊：“姐，李磊送了黄鳝和泥鳅过来，你写完作业回来做一下吧。” 　　徐馨宁和她同学听到 　　声音跑了出来。女同学笑着伸出双手摸徐宁玉的脸：“小玉哎，怎么天天不跟你姐一起来。你们姐弟俩怎么都这么白啊！” 　　徐宁玉仰着脸任她捏了两下，才往后退了一步，礼貌道：“姐姐好。” 　　女生稀罕得不行，很想过去把徐宁玉抱起来：“你给我当弟弟吧！” 　　徐馨宁在旁边看得直乐，拍了她同学一下：“别想抢我弟！作业我都已经写完了，我去收拾书包。”进去很快背了书包出来，对她同学摆摆手：“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回去的路上，徐馨宁好奇地问她弟：“今天去姥姥家干嘛了？还不让我去。” 　　既然他姐问了，徐宁玉就没有瞒她：“我让大姨帮我在县城找了个小房子，我准备用赚的稿费买下来。” 　　徐馨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惊讶地停在原地：“家里不是买了一个房子吗，你还买呀？” 　　徐宁玉目光深沉：“那是家里的房子，我次我花自己的钱买房子，准备写我自己的名字，别人分不去。姐，你别告诉家里。” 　　徐馨宁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家里还有王梅和金龙，王梅那个性子，连徐馨宁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跟她亲近不起来，让他们分小玉辛苦写文章挣的钱，徐馨宁也不乐意。她当然和小玉更亲，忙点头：“我知道了，我不说。” 　　把姐姐拉到自己这边，徐宁玉心情很好地回到家，李磊已经拿了个钉着几根铁钉的木板过来了。 　　徐宁玉就站在一旁好奇地看他怎么处理黄鳝，就见李磊捏起一条不断扭动的黄鳝，把脑袋往钉子上一按，黄鳝被固定住，接下来就方便处理了。 　　他抬头看看徐宁玉好奇的小眼神，咧嘴笑：“你进屋写字吧，等下都是血，特脏。” 　　徐宁玉犹豫了一下，退到了厨房外面，帮他姐择菜。大概是身体变小，接受能力也跟着变差，他看他爸杀鸡都感觉不太舒服，就不挑战自己了。 　　天热，家里过年腌的咸肉都吃完了，不然黄鳝配咸肉炒更有味。徐馨宁看泥鳅和黄鳝不是很够，就洗了一大把的蒜苗，回头配着能炒出一盘来。 　　等李磊把黄鳝和泥鳅都洗干净，徐馨宁给黄鳝和泥鳅切段，又指挥他去和面。他手劲大，揉出来的面团烙饼更有嚼劲。徐宁玉拿着水舀子帮忙往面盆里添水。 　　等徐建兵和王梅午睡起来，王梅瞅一眼厨房里忙活的三个孩子，撇撇嘴，还是赶紧把烙饼的活接了过去。不然徐建兵又要说她让小孩子做饭了。明明孩子自己嘴挑，嫌她做饭不好吃，怎么就怪到她了。 　　李磊已经提前一步把徐金龙拉了过去，免得徐宁玉去带自己弟弟。他已经看出来了，小玉一点都不喜欢带小孩。 　　晚上，一家人吃着一大盘子香喷喷的炒黄鳝，李磊还是第一次跟小玉的一 　　家人坐一起吃饭。徐建兵就夸他：“李磊真能干，会忙。” 　　“叔叔上班才辛苦！”李磊好话不要钱一样。除了对着他二叔一家，对着别人的时候他都特别会来事。 　　徐宁玉吃一片辣乎乎的黄鳝肉，咬了一口烙饼，斜眼看这家伙。 　　第二天一早，大姨和徐宁玉都去学校请了假，和房东一起去房管所办了过户。将近三千块钱交出去，领了个单据，过半个月就能来拿大红的产权证了。 　　在他拿到房产证之前，李磊已经自己动手做了几个逮黄鳝的网兜。网兜很简陋，就是拿铁丝圈了个小圈，在把旧蚊帐严实地缝上去，看起来丑极了。 　　等周末，他凌晨就起来去了坝子，把前一天捉的泥鳅的内脏都放到网兜里面，再把网兜一个个理顺了放在水里，就找了个树下靠着，披着衣服眯了一觉。 　　他睡得不安稳，大概一两个小时就醒了，赶紧奔到水边，就惊讶地发现每个网兜里都进了几条黄鳝。 　　“小玉说的是真的！”李磊高兴坏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想着反正也不花钱，就是费些工夫，没想到真能捉到这么多黄鳝！ 　　怕弄破网兜，李磊把网兜一个个小心地捞出水面，把手从铁丝圈里伸进去，捏着黄鳝放到了铁皮桶里。因为动作小心，也花了不少工夫，总算把黄鳝都捞了出来。数一数，快二十条了！ 　　这些黄鳝想来自由生活了很久，看着都很粗壮，用秤一称，足有五斤多重。这秤是李磊自己的，他总做生意，也不能老是借邻居的，就便宜价买了个旧秤。 　　李磊把网兜收到袋子里，就骑车带着那一桶的黄鳝去家属区里卖了。 　　这东西是卖不上价，但是耐不住李磊会宣传。他也不嫌麻烦，骑着车子专门找双职工的小年轻家庭推销，还用从徐宁玉那听来的说法，胡乱扯什么：“叔，我在村里认识个老爷爷是老中医，说了，黄鳝清热解毒、又补血又补气，最重要的是滋阴壮阳！我费了好多事才抓这么些，你再想吃就没有了。” 　　“滋阴壮阳”这词是李磊学来的。很多大人说话不注意，当着孩子面什么都说，他十二岁了，隐隐约约也能听点某些方面的知识。 　　在咱们国家，什么东西一沾上“壮阳”就特别好卖，李磊的表情又特别真诚，哄得人家小夫妻红着脸称了两斤，卖价只比肉便宜一点。 　　卖完黄鳝，也差不多六点了。李磊捏着兜里十块多钱，精神地顾不上回去睡觉，就去找徐宁玉。 　　徐家除了徐宁玉都起了，看到他这么早就过来，徐建兵就好笑地指了指屋里：“小玉还在睡呢，你把他叫起来，小心他生你气。” 　　李磊这才冷静一点，跟徐建兵憨笑两声：“叔，我有事想告诉小玉，太激动了。那我洗洗东西，过会儿 　　再去喊他。” 　　他去厕所把网兜洗干净，晒在徐家前面的栏杆上，再回来把手打了几遍肥皂，洗得干干净净没一点腥味，才进去叫徐宁玉。 　　“小玉，你说的法子有用，我逮了五斤多黄鳝，卖了十块钱！”李磊趴在徐宁玉床边，兴奋地恨不能叫几嗓子。这可是他头一回一次就挣了十块多钱。 　　徐宁玉摊着手脚睡得正香，被他吵醒了，嘟着嘴坐起来。不过一听李磊挣了十块多，他就精神了，很替李磊高兴：“有用就行。” 　　李磊就嘿嘿笑：“这次的主意是你出的，要分你一半，给你五块钱，你必须拿着。”李磊数出五块钱，硬塞到徐宁玉手里。 　　“我就动动嘴，都是你自己动手做的。”徐宁玉不要。 　　李磊噘嘴：“你不要，那我以后都不敢把东西放你这了。” 　　徐宁玉缠不过他，收了钱，但是严正声明：“就这一次，下回你再卖黄鳝别给我钱了。”皱了皱鼻子，故意傲气地表示：“我比你钱多好不好。” 　　“你的钱是你自己挣的，我给是我的。”李磊见小玉收了他的钱就高兴。 　　徐宁玉给他把钱收好，就催他赶紧吃点东西睡一觉：“肯定一大早就起来了，别熬坏了。也别回去了，在这吃，吃完赶紧睡。”徐宁玉是听李磊说过的，早饭都很稀，主食还是有数的，李磊饭量大，只能吃个六七分饱。他早上这么辛苦，还是在这边吃吧，好歹饭管够。 　　李磊摸摸头，就留下了 　　徐宁玉出去把李磊给他的五块钱交给他爸，抱着他爸胳膊说：“爸，这是李磊卖黄鳝挣的钱，中午买只大公鸡回来烧吧，让李磊在这吃。他还喜欢吃红烧肉，钱不够的话爸给添点儿呗！” 　　“爸出钱，怎么能要小磊的钱。”徐建兵推辞，徐宁玉硬是要给，他就乐了：“行，爸给添，还想吃什么都一块儿说！” 　　“卖黄鳝这么挣钱啊。”王梅都忍不住多看了李磊一眼。一次五块钱，要是天天卖，这一个月也一百多了。 　　徐建兵看她一眼：“出去别跟人讲了，人小孩好不容易找个挣钱的活。” 　　“没事，就是挣个辛苦钱。”李磊也不在乎。谁见了都能学会的事，他不可能独占这生意。反正他赚钱的办法多着呢。 　　王梅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去仔细看了看那简陋的网兜。她本来就没准备在这边说，等回去了她要告诉她家里人，也逮了黄鳝去卖。 　　李磊一无所知，快活地吃了两大碗青菜荷包蛋面条。吃完饭，又被徐宁玉逼着喝了杯牛奶。牛奶好腥啊，他喝两几次就不爱喝了。可是小玉说这东西营养，长个子，必须喝。 　　李磊无奈，他又不是小玉这矮墩墩的小胖孩，他对自己的身高挺满意的，再高就成电线杆了。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 　　吃完饭，他就在小玉的床上睡了一觉。小玉床上的竹席子很新，一点不会不小心就划伤腿，李磊睡得特香。睡醒回家报了个信，中午就在小玉家吃了红烧大公鸡、又肥又烂的红烧肉，还有铺了蛋花的鲫鱼汤。 　　李磊就着红烧肉的酱汁吃了三大碗白米饭，捧着肚子，觉得这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小玉，等我挣多钱了，咱每天都吃大公鸡和红烧肉。”李磊又出豪言壮语。 　　“那会吃腻的。”徐宁玉也捧着肚子。红烧肉里的肥肉他勉强能吃一点，但是天天吃这么肥的肉，他第一个受不了。 　　“谁会嫌吃肉腻啊。”李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肉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一辈子也吃不够啊！ 　　又过了一星期，徐宁玉顺利拿到房产证，六月也快要过完了。学校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他的小学生涯也即将结束。 第39章 毕业 　　“徐宁玉，能不能也帮我写几句话呀？”快上课了，教室里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个女生拿了个封面挺精致的笔记本，欢快地放到徐宁玉的面前。 　　这是女生中最近很流行的“同学录”。临近春学期末尾，学校里总会充满离别的气息。当然这种气氛在初三年级更浓烈一些，五年级的学生大部分都会直升到矿中学，身边基本还是这些熟悉的面孔，就没那么伤感了。 　　不过女生们到底感情丰富一些，几乎都特地准备了本子，请关系好的朋友互相留言。虽然和后来印刷精美还打印着照片的同学录不能比。 　　这会儿的学生还挺封建，五年级就已经很有男女之别。徐宁玉之前就好笑地发现，不少男女生同座会在课桌中间画一条“楚河汉界”，坚决不许身体上的任何部位越位。所以女生们几乎都只让女生留言，不带那些臭男生玩。 　　当然徐宁玉是特例啦。又乖又懂事的可爱弟弟，写字还好看，女生们都抢着找他写临别赠言。 　　徐宁玉也不会拒绝，拿起钢笔，给这位女生写了一段优美的文字。前面写几句“生活充满阳光，也会有阴霾”之类的鸡汤，最后祝愿她未来学业有成，幸福快乐。 　　这会儿心灵鸡汤还没有后世那样泛滥，女生看得眼睛亮晶晶的，抱着本子特别开心：“真不愧是小作家，写得真好！” 　　徐宁玉微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虽然还只是小作家，但他也是有作家包袱的。写出来的东西万一被人说普通，那就太没面子了。 　　李磊半边身子都趴在课桌上，毫无形象地托着腮，顶着前面，默默数着：第三个了，小玉也太受女孩子喜欢了吧！ 　　等放学，李磊骑车带着徐宁玉的时候就转头问他：“那些小丫头天天找你问这问那，又找你写东西，你也不嫌烦。要我就烦死了。” 　　要不是坐在后面，徐宁玉又要拿白眼翻他：“所以人家女孩子才不找你。” 　　李磊不屑地“切”了声：“找我也不理。” 　　没救了，徐宁玉觉得这家伙以后得多挣点钱才能娶得上媳妇。就没见他对班上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估计是注孤生的命。 　　除了对他姐挺客气。但徐宁玉已经认真观察过了，李磊也没怎么特别关注他姐，或是找他姐说话，大概率还没有开窍。确定了，就是个财迷臭小子。 　　等到学校请了人来拍毕业合照，班级里离别的情绪又达到了一个高峰。多愁善感的好朋友们手挽着手，都要站在一起拍照。 　　初三先拍，然后再轮到五年级，拍照地点就在老师的办公室那排房子前头，那里刷了白墙，还写了“五讲四美”宣传语，旁边还有几棵树，是学校多年来的毕业照固定地点。 　　拍毕业大合照的位置安排也是多年不变，魏校长和所有任课老师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学生在后面站成几排，前面再蹲着一排个子矮的女生。 　　到五年级拍照的时候，徐宁玉就被女生们嘻嘻哈哈地拉到最中间蹲下。他有些不开心，表情严肃地蹲在那里，两手抱着膝盖，努力撑直小身板，还是要比别人矮一截。 　　李磊站在最后一排的正中间，看徐宁玉不情不愿地走到女生那排蹲下，被逗得咧嘴直乐。 　　然后这一幕就被照相机给拍了下来。 　　不过很多学生没拍过照，有些紧张，一堆人比李磊表情还差的。幸好他们是趁着早晨第二节 课的时候拍的，周围没有围观的学生，不然大家会更紧张。 　　这会儿拍照用的是胶卷，即使表情动作不好看，一堆人闭眼挠头的，拍照的师傅按下按钮，也不会给你再拍一张。 　　拍完两个班的毕业照，拍照的师傅就问了：“有没有想要拍单人照合照的，五毛钱一张啊。同学几年，不留个纪念吗？” 　　价格挺高，不过这年头拍照都是这价位。初三的学生有钱的多一些，很快就有人去找师傅拍照了，没多会儿又带动了更多的人，还有关系好的同学商量了凑一凑钱一起拍。 　　大部分学生都一分钱没有，知道自家爸妈也肯定不会出这个冤枉钱，但还是伸着脑袋凑到人家拍照的同学身边，争取在别人的合照里露个脸。他们觉得这种事很有趣，也不在乎要不要照片。 　　李磊第一时间去拉徐宁玉，开心地说：“小玉，咱们也来拍照。这下好了，不用去县城了。” 　　拍几张照片作为小学毕业的留念也不错，徐宁玉就点头。 　　拍照的人不多，而且最多的一个人也只拍了两张，所以很快轮到了他俩。 　　围观的五年级男生一看他俩站到了拍照师傅的前面，明显是准备拍合照，顿时精神起来。初三人拍的时候他们不敢去凑热闹，这可是熟人啊，纷纷挤过去，也准备一起拍。 　　李磊嫌弃得不行，拉着徐宁玉往旁边挪了挪：“别捣乱，我要跟小玉单独照。你们脸都不洗，照片都被你们拍难看了。” 　　同学们笑嘻嘻地稍微站远了一点，但是等拍照师傅要按相机的时候，好几个男生一窝蜂地冲过去，歪着身子伸头出脑袋，成功抢镜。 　　“你们别过来了啊！”李磊怒了，又拉着徐宁玉到一棵树下，准备再拍一张。而且他觉得这边有草有树，比较好看。 　　徐宁玉无语地跟着他换地方，他觉得躲不开的。 　　果然，同学们又笑 第40章 开店 　　因为姥姥身体不好，这个天气容易晕车，大姨要在学校集体批阅试卷，陈涛还在他们学校做最后的高考冲刺，所以家里只有姥爷和姐姐陪徐宁玉去县城看房子。 　　对住在他们这种偏远地方的人来说，去一次县城都是很郑重的事，何况又是去看小外孙自己买得房子，姥爷为此买了一挂鞭炮带着，还换上了自己最新的那件的确良衬衫。 　　徐馨宁今天也穿了新衣服，大姨最新给她做的红色连衣裙。徐宁玉则是一套水手服样式的童装。 　　这套童装上面是白底领口袖口带蓝条纹的短袖衫，胸口还有两条蓝色的小领带，下边是海蓝色短裤，男孩子穿着特别精神，是这会儿最时髦的童装。 　　大姨看到同事家小孩穿着挺漂亮，就觉得自家外甥穿起来肯定更好看，马上给徐宁玉买了一套。为了不厚此薄彼，又去镇上裁缝店给外甥女做了条连衣裙。 　　换上新衣服，徐宁玉就在一边拍马屁：“姥爷好精神，好显年轻啊！姐姐今天无敌漂亮！” 　　姥爷乐了，点点他脑门：“谁都哄，我又不是你姥。” 　　徐宁玉理直气壮：“才没哄呢，我都是实话实说！”说点让家人开心的话，怎么能是哄呢？看他姐笑得多开心！ 　　李磊一到徐宁玉的姥爷家，就看见他们打扮一新的样子。他挠挠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白色汗衫和肥大的短裤好像太旧了。 　　他这会儿还不懂这种情绪叫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是当徐宁玉催他：“快点来吃早饭了，吃完我们就得走，今天事情很多的。”李磊顿时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应了一声：“来啦！”飞快地跑进院子。 　　徐宁玉一放假就跟他爸说要来姥姥家过，昨天晚上就是在姥姥家睡的，今天又很兴奋，所以才起这么早，能光明正大地教育李磊。 　　姥姥今天早晨煮了绿豆稀饭，每个碗里放一点白糖，盛出来凉了喝特别解渴。 　　主食是炸油盒子，油盒子里有青南瓜丝和小虾，外酥里嫩，吃得李磊停不下来，一个劲地说：“好吃！姥姥的手艺太棒了，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徐宁玉：瞧瞧，这才叫哄呢！ 　　姥姥乐得合不拢嘴：“瞧这嘴甜的！喜欢吃就多吃点，我和了一盆面呢，够你们吃的。” 　　姥爷也笑着夸李磊：“能吃好啊，要不怎么能长这么大个子。小玉就是挑食，听你姐说你在家不吃这不吃那的，当心以后长不高！”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徐宁玉撅嘴。 　　李磊马上帮腔：“不是小玉挑食，是他家阿姨做饭没姥姥做得好吃。要是天天吃姥姥做得饭，小玉肯定还是白白胖胖，哪会瘦成现在这样。” 　　徐宁玉：“……”到底是 　　不是友军？并没有让人感觉更开心，怎么就抓着“白白胖胖”不放了，他那明明是婴儿肥。 　　小孩子长得快，简直一天一个样，这半年徐宁玉窜高了一大截，自然而然瘦了下来。姥爷一家却总觉得他是受苦了，就觉得孩子胖点才好，每次来都恨不得他吃上几大碗饭。 　　吃完饭，姥姥给他们装了一大壶水，又拿手帕包了一卷钱和粮票肉票，姥爷装到布袋的底下，四个人步行去矿门口坐大通道。 　　李磊背着徐宁玉的小书包，又发挥他抢座位的本事，冲上去占了四个座位。 　　姥爷今年才六十出头，身体还很硬朗，但也抢不过那群身强体壮的男乘客。坐在座位上，他直夸李磊：“还是大小伙子身体棒。” 　　“我跑步快。”李磊咧嘴笑，让徐宁玉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车子开动的时候能吹到凉风，比靠过道的座位凉快许多。 　　他们在古城外面下了车，很快来到徐宁玉新买的房子。 　　就是很普通的平房，徐宁玉掏出钥匙打开木门，姥爷没进去，在门口转一圈，把窗户、房顶这些能看到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才把鞭炮外面的红纸撕开，铺在地上点燃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大家一起进了屋。 　　一居室的房子已经很旧了，但门窗都是结实的，屋里几个月前还住着人，直接打扫一下就能接着住。这会儿的人对衣食住行都不挑剔，更何况这可是县城的房子，那更是自带光环，姥爷和徐馨宁都看得很满意。 　　“不错，这材料都是好的，经用。”姥爷敲着墙和仅剩的几件家具说道。 　　李磊最活跃，是在客厅、卧室、厨房钻进钻出，忍不住“哇”得发出一阵阵惊叹：“真好！小玉你这就能到县城来住了。”虽然很替徐宁玉高兴，但他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小玉如果搬到县城，他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这房子我不准备住，要么租出去，要么拿来开店。”徐宁玉告诉大家他的打算，“我爸买了新房，这房子小，又在路边，住起来很吵，但开店非常方便。就是一时间可能租不出去，我们自家拿来开商店也不错，但我还没想好卖些什么。” 　　“正好在路口，四通发达的，确实适合开店。”这也算是置业了，姥爷很替小外孙高兴，“得想好卖什么。咱家都不住县城，马上放假了，你大姨你哥有时间，能帮你看两个月的店，以后你就得再雇人了。” 　　这也是徐宁玉苦恼的地方，他也烦心应该开什么店呢。 　　卖烟酒日用品的商店开起来最省事，可一路走过来他已经看到了两家小卖部，就在前后街，他再开一家不会有多少竞争力。以后要是再雇个人，可能去掉工资就不剩多少利润了。 　　卖服装和紧俏的小百货利大， 　　但他没有进货渠道，得去市里、省城甚至是外省去进货。他这年纪四处奔波太不安全，家里也没有能做这事的人。 　　“姥爷，不着急，开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我把县城逛一遍，看看人家都开什么店再说。”徐宁玉心里烦忧，表面还是做出很有把握的样子。 　　姥爷就觉得小外孙虽然年纪小，这性子就是稳重，不急不忙的，让人感觉他做什么事都能成。 　　他摸摸徐宁玉的头：“你心里有成算就好。姥爷就是个煤矿工人，也没多大见识，给你出不了什么主意。你要家里做什么，就只管跟姥爷说。” 　　徐宁玉马上抱住姥爷的胳膊，晃啊晃地撒娇道：“才不是，姥爷厉害着呢。看我大姨多厉害，还是老师，姥爷当然更厉害了！” 　　这话倒是新鲜，姥爷听得高兴，一屋人也都被徐宁玉逗笑了。 　　李磊在心里暗暗觉得，真是少见啊，平时总爱装成小大人的徐宁玉在家里人面前这么幼稚，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徐宁玉一转头，就看到李磊那傻笑的样子，明显在嘲笑自己，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李磊笑得更欢了。 　　看过了房子，姥爷就说：“灰都落一层了，屋里光有拖把，过几天我再带几块抹布过来，再把房子打扫打扫。今天都穿得新衣服，就不弄了，回头弄一身灰。” 　　徐宁玉当然没意见，他们就提着特意买得几包瓜子和花生，去拜访隔壁几家住户。 　　这几家人听说他们是路口那家新来的住户，又收了他们的瓜子和花生，都非常客气。姥爷提出让他们帮忙留意有没有租房的人，邻居们也愉快地答应下来。 　　在每家都只闲聊了几句，只是遇到一家人特别热情，那婶子拉着徐馨宁问东问西，让他们想走都走不掉，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他们终于拜访完几户邻居，都十点多了，姥爷就指着一条路说：“从这往前走十几分钟就是一中，我们去看看涛涛，喊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好！”徐宁玉和李磊异口同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同时迈开腿，拼命往前跑去。虽然明知道跑不过李磊，徐宁玉的胜负欲还是促使他一个劲的跑了下去。 　　李磊放慢了脚步，只跑在徐宁玉前面一点，到了一个电线杆子旁边，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然后又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这样的小游戏他们经常玩，虽然挺幼稚，但徐宁玉觉得很能释放压力，也就不刻意控制着自己。 　　他俩转过身去看着姥爷和姐姐，李磊还挥手朝他们喊着：“快一点！” 　　很少看外孙这么活泼，姥爷惊讶了，边走边问徐馨宁：“小玉跟李磊在一块都是这么玩的？” 　　徐馨宁就笑：“差不多，反正他俩在一块就跟幼儿园小孩似的，一时生气了，没多 　　会儿就好了。” 　　姥爷被这说法逗笑了：“男孩子活泼点好。” 　　陈涛念书的安平一中是安平县最好的高中，学校面积挺大，主路都铺了柏油，有几栋六层教学楼，还有一个运动场，看起来非常现代化。 　　徐宁玉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没放学，学校门卫管得不严，他们说是学生家长就直接进去了。找到高三年级的教学楼，就坐在楼下的花坛边等着陈涛下课。 　　李磊看看远处平整的运动场和煤矸石跑道，还有周围的花坛和一排排绿树，觉得真气派，忍不住说：“比我们学校漂亮好多，小玉你以后到县城住，就来这上学吧？” 　　徐宁玉想了想，摇头：“我爸买的房子离实验中学近，应该会去那里上学。” 　　不过那至少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他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还会不会跳级。这时候中考要考语数外政史理化七门课，难度比小学增加得不是一星半点。他这一年又忙着写小说，没怎么提前预习，这会儿被李磊问起来心里有点虚。 　　李磊“哦”了一声，取下脖子上挂的军用水壶，又从徐宁玉的包里取出一个搪瓷杯，问他：“喝点水吧。” 　　徐宁玉也觉得有点口渴，点点头，接过杯子先给姥爷和姐姐喝，自己也喝了几口。出门在外只带了一个杯子，就不讲究了。把杯子递给李磊。李磊又把水杯倒满，“咕咚咕咚”全都喝到肚子里。 　　徐宁玉每次看李磊的饭量都很诧异。他天天吃那么多，都去哪里了，也没见肚子有肉。 　　又等了一会儿，放学的铃声就响了，很快一群群学生从楼道口涌了出来。李磊站在花坛上，使劲盯着，很快看到了陈涛，马上大力挥手，陈涛一眼看见了他们。 　　“姥爷！小馨！小玉！李磊！你们怎么都来啦！”陈涛夸张地喊着，怪叫几声朝他们跑过来，引起了附近很多学生的注意。 　　徐宁玉很想离这个逗比表哥远一点。 　　“没个正形！”等他跑过来，姥爷敲了他脑门一下，“小玉在县城买了间屋子，我们今天过来看看，看中午了，来找你吃饭。” 　　陈涛也知道徐宁玉买房的事，早就羡慕得不行：“真棒，小玉是咱家第一大款！”竖起大拇指，又热情地招呼他们，“中午就在食堂吃吧，咱们学校食堂有单卖的炒菜，味道不错的。”陈涛说着就要流口水了，“姥爷你带肉票了没？我肉票吃完了，咱中午打点红烧肉呗！” 　　李磊一听红烧肉，也默默点头，他最爱吃肥肉了！ 　　姥爷就笑：“下回让你妈多给你带点肉票，瞧把孩子馋的。学习费脑，得吃好点。” 　　“就是就是，我妈太抠了，姥爷你回去帮我说她呗。”陈涛直点头，给姥爷点赞。一低头对上徐宁玉犀利的小眼神，就咳嗽一声，“我妈其实很 　　好了，我有同学家里带的东西少，天天馍都不敢多吃。” 　　徐宁玉想说：已经晚了，我已经听到了，回去就跟大姨点告状。他表哥带得肉票可不少，肯定是嘴馋买红烧肉给吃没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去了一中的食堂。食堂有好几间教室那么大，进门往左一拐就是打饭的窗口，其它地方整齐地摆着木制的长条餐桌和长条凳。 　　陈涛带着李磊和徐馨宁去买饭，让徐宁玉和姥爷坐下等。徐宁玉也想跟去的，被陈涛一个手指头按在脑门上，给按了回去：“你跟姥爷在这等着吧，就你这小个头，人家一回头都看不到你，别被人家挤到地上了。” 　　“我哪有那么矮。”徐宁玉无语地坐下，打量着周围。他看见不少学生吃饭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书，他们这张餐桌那头的两个男生就凑在一起看着一本书，非常入迷的样子。 　　徐宁玉不禁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一中的学生，吃饭的时候都不忘用功。就听那两个学生一拍大腿，惊叫起来：“老婆婆原来是那个魔教的圣姑！” 　　徐宁玉沉默了。 　　陈涛他们三个来回跑了两三趟才把饭菜端齐。陈涛点了四份炒菜，其中就有一大盘腊菜烧五花肉。这里把腌制的雪里蕻叫做腊菜，几乎家家冬天都会腌上一坛子。 　　“今天没红烧肉了，我看这肉也挺肥的，就买的。”陈涛解释着，又去打了五碗米饭和一盘白馒头。 　　食堂的菜分量挺足，但耐不住陈涛和李磊两个都是大肚汉，最后肯定不会剩。 　　等他们也坐下了，徐宁玉忽然问陈涛：“哥，你们学校里学生看武侠小说之类的多吗？” 　　陈涛悚然一惊：“我没看！” 　　你这个反应，很可疑呀。一桌人都抬头看他，姥爷也奇怪地问：“什么小说？” 　　陈涛轻咳一声：“就是一种故事书。”然后暗暗给徐宁玉使眼色：别问了！ 　　徐宁就换了话题，欢快地喊了声：“饿啦，姥爷，咱们快吃饭吧。” 　　姥爷不再关心什么小说的事，招呼他们：“都吃吧，磊磊也别客气，菜多，不够让涛涛再去买。” 　　“好，我才不客气呢。”李磊笑着点头，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然后偷偷瞅了徐宁玉和陈涛一眼，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秘密。 　　吃完饭，几个人都要上厕所，陈涛就把徐宁玉拉到一边，李磊也凑了过来。 　　陈涛看是他，也没管，小声问徐宁玉：“你问那干嘛？” 　　“我在食堂看到有人在看，就问一问，谁知道你反应那么大。”徐宁玉斜眼。 　　陈涛心虚地挠挠鼻子：“之前班里有传看过一本，我看了一点。不过这书挺贵的，那同学不买了，后来就有几个男生凑钱去买来看。我没出钱就没看了啊，回去可别跟我妈说！” 　　徐宁玉抱着小胳膊：“看你以后表现吧。” 　　那得意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恶，陈涛恨得牙痒痒，可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李磊这时才好奇地问：“什么书啊，这么好看？” 　　“回头买几本回来你看看就知道了。”徐宁玉心情很好地说道。他已经想到要开什么店了。 第41章 书店 　　在徐宁玉的记忆里，好像从他上初中开始，学校周围总会有那么几家书店，其中不少都有租书的业务。 　　尤其他大学读的中文系，好几个室友都特别爱看小说，每隔几天都会去学校外面的书店租小说回来看，押金数十元，一本书看一天差不多一块钱。 　　那时候很流行玄幻小说，这类小说都特别长，动辄几百万字，印成书都要一二十本。担心中间被人借去了看不连贯，几个室友经常一起去把一整套书都租回来，轮流看，花费的钱均摊。为了尽早还书，他们废寝忘食，晚上熄灯后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 　　徐宁玉偶尔经过租书店，总能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在办租书手续。以那样的人流量估算，一天应该至少能租出去大几十本书。 　　90年的物价要低一点，那么按一两毛钱一本来算，每天也有十块钱，一个月三四百块钱总能够赚到。 　　他爸的工资年初刚刚涨到两百，书店收入完全能抵两三个工人的工资。 　　徐宁玉越想越觉得书店可以开。他的房子距离学校很近，附近又是居民区，这都是租书店的客户群，生意应该不会差。如果一个月真能挣三四百块钱，他还可以说服大姨辞职来经营。 　　大姨现在只是代课老师，一个月工资一百不到。再过几年，矿中学和镇中学合并之后就没了工作。而那之前学校就已经时常拖欠教师工资了，大姨那段时间过得非常辛苦。 　　徐宁玉不想大姨再经历那样的日子，回去之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姥爷一家说了： 　　“今天去哥的学校，我看有不少学生喜欢看课外书。可是一本稍微厚点的书都要两三块钱，买来只看一遍太浪费了。我想开个租书店，买很多书回来，便宜租给他们。一本书看一天只要一两毛钱，我觉得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花这个钱的。” 　　他们这种小地方，还没有开过租书的店，乍一听起来有些新奇，一家人就陷入了沉思。 　　李磊性子急，心里有不明白的就想问：“小玉，人家拿了书不还了怎么办？” 　　“让他们交几块钱押金，还了书之后我们再把钱退给他们。”徐宁玉解释。 　　“还可以这样啊！”李磊恍然大悟。 　　很快，姥爷和大姨也提出了不少问题，比如书从哪里买，看店的人手怎么安排。家里人都没开过店，这时候大家获取信息的渠道也很少，免不了有很多疑问。 　　徐宁玉也是个新手，不过他在坐车回来的一路上已经想了很多，这些问题他也考虑到了，就回答：“我想先请教一下《儿童文学》的余编辑，他对出版社这一块应该比较了解。我再去打听打听有没有批发图书的地方。” 　　直接向出版社买书，省去了中间商， 　　应该会便宜。但他这种小店，买的书不多，不知道人家出版社会愿不愿意发货。 　　小玉太聪明了，怎么什么都能想到！李磊听得眼睛都亮了。 　　徐宁玉又继续说：“人手的话，等哥高考完，让他先来帮我忙一个月，我会给他发工资的。要是亏了就不给啦。”他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等哥去念大学的时候，应该能雇到合适的人。” 　　这会儿生意还没做呢，也不知道前景如何，毕竟他从来没做过生意，就没提让大姨辞职开店的事。 　　大姨就笑得不行：“给什么钱！涛涛是你哥，帮你忙是应该的，不准给他钱，回头他人都要飘起来了。雇人可得仔细挑，不然找个搅事精回来，再糊弄你，你白白忙活给人家挣钱了。” 　　“大姨说得太对啦！肯定要找可靠的人，还要给大姨过目！不给哥钱，那我就孝敬姥姥。”徐宁玉偷笑。本来他就准备把钱直接给大姨，最多给表哥几块钱，不然就被他败光了。 　　李磊在一旁有些坐不住，悄悄地对徐宁玉说：“还有我呢，我也能给你看店。” 　　徐宁玉转头看他：“早把你算上了。放暑假这段时间你跟我哥轮流帮忙看店，我也给你发工资。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在自家店里帮忙。”这应该就不算雇佣童工了吧？ 　　虽然李磊才十二岁，可是一米七的个头，又早熟得厉害，整个人已经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不知道年龄，说他十四五岁也有人相信，徐宁玉觉得他能胜任这份工作。 　　看个书店累不到哪去，其实一个人就行了。不过他俩毕竟都不大，他表哥也才十九岁，徐宁玉怕他俩待不住，两个人轮着来好歹能去玩半天。 　　这样，徐宁玉也能适当补贴李磊。暑假里这家伙肯定要天天去卖冰棒逮黄鳝，走街串巷辛苦不说，回头人晒得越来越黑，掉到煤堆里就找不到了。 　　李磊忙摇头：“我哪能要你的钱。我什么都不会，还不知道能不能帮好忙呢。” 　　徐宁玉不理他，转过头去继续跟姥爷和大姨商量开店的事。 　　首先是要有开店的资格。 　　徐宁玉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年代开店只要进了货，店门一开就能营业了，没想到大姨告诉他：“正儿八经开店，都要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和营业许可证的，就是我们家属区的烟酒店都要办烟草证。在小巷子里随便开个店可能没人管，你那是县城大街旁，随便开店县里稽查大队肯定要查你。” 　　徐宁玉这才隐约想起，他好像在烟酒商店里看过，两张奖状一样的纸，被很郑重地放在镜框里，就挂在老板背后的墙上，原来是卖烟的许可证。 　　“这些证件肯定要满十八岁才能办了，大姨，那还要麻烦你，这些东西都办成你的名字吧。”徐宁玉苦着小脸。 　　大姨 　　也想到了这点，点点头：“明天发完成绩单我就去问问看，一两天估计办不成。” 　　“正好趁这段时间找人把房子改一改，还要买书架货架。”徐宁玉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还需要什么。他手里还剩几百块钱，不知道够不够用。不过《小淘气升学记》他已经快完成了，正好问问余编辑能不能预支一部分稿费。 　　姥爷马上说：“你开店货架要的多，没必要买新的。我明天去集上问问看人家有没有旧的货架卖。” 　　徐宁玉马上点头：“姥爷说的对，不需要新的，那麻烦姥爷啦。” 　　一家人都为了他的事费心费力，徐宁玉觉得，等家庭会议结束，他就去厨房拿了两个铝制饭盒，让李磊带他去家属区门口。 　　“来买什么？”李磊就觉得小玉是出来买东西的。 　　当然他猜对了。“买点卤菜晚上加餐！”徐宁玉大声道。 　　现在做生意的越来越多，徐宁玉早就注意到，家属区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两家卖卤菜的摊子。这会儿过去一看，以素的凉菜为主，荤的只有卤猪蹄和盐水鸭。 　　徐宁玉是小大款，李磊也不跟他客气，看着那红通通、胖乎乎的猪蹄就想流口水：“小玉，买这个，好肥。” 　　“行。”姥姥做得凉菜也好吃，家里不缺素菜，徐宁玉直接跳过，挑了两个最肥的卤猪蹄。 　　他又要去另一家买盐水鸭，李磊赶紧把他拦住：“够吃了，再买肯定吃不掉。这天这么热，放到明天就坏了。”李磊已经习惯了，小玉一买起东西来就刹不住闸。 　　徐宁玉想想也是，没冰箱太不方便了，这才克制住购买欲，让店家把猪蹄剁成小块，装了满满两个饭盒。 　　姥姥还不知道他们是出去买卤菜的，等他们捧了两饭盒的猪蹄回来，就忍不住数落徐宁玉：“买这做什么，比生猪蹄贵了一半还拐弯。下回想吃了跟姥姥说，姥姥给你买了在家做。” 　　姥姥虽然做菜手艺好，但不会卤菜，估计就是炖一下，可没有人家这种味道。当然这话徐宁玉不能说，他就笑嘻嘻地说：“我有点馋了啦，先尝一尝人家做得怎么样，下回再让姥姥做！等晚上吃的时候麻烦姥姥加热一下，天热，我怕放久了不卫生。” 　　姥姥被他绕了过去，答应了下来。 　　卤猪蹄非常有嚼劲，一点都不腻人，晚饭的时候徐宁玉忍不住啃了两块，又成功吃撑了。 　　李磊也吃得很撑。不过他吃了三四块，实在不好意思再吃。反正姥姥凉拌得黄瓜豆皮和萝卜丝都好有味，他吃了半盘子，干掉三个白馒头。 　　猪蹄没啃完，还剩了几块，姥姥就说：“磊磊，我给你用饭盒装上，再装个馍，你晚上饿了吃吧。小玉肚子小，晚上不能再吃了，这东西也不能放。” 　　不等李磊拒绝，徐宁玉 　　已经蹬蹬地跑去厨房，给他把饭盒拿来了。 　　李磊挠头：“我又吃又拿的，也太厚脸皮了。” 　　徐宁玉就斜眼：“别瞎客气了，我姥家人都这么好，你就把这当自己家。” 　　姥姥他们也一齐说：“对，在这不要客气。你跟小玉是好朋友，回头小玉还要找你帮忙呢。” 　　李磊也觉得在小玉姥姥家更自在，就接了饭盒。 　　等晚上要睡觉了，他把饭盒打开，给他爷奶一人拿了一块。他爷爷奶奶就摆手不要，还压低了声音：“是小玉那孩子家给你带的？你自己吃吧。” 　　“对，他姥家人大方。我都吃过了，这是剩的。”李磊硬把猪蹄子塞给他爷奶。他二婶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家里好久没烧肉了。不过家里人都心知肚明，她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烧肉，留着给他二叔和堂弟吃。反正他跟他爷奶是一口都吃不上。 　　三个人就悄悄啃了，骨头又装回了饭盒，免得被他二婶看到，再说一堆废话。 　　第二天，李磊来接姥姥家接徐宁玉去学校拿成绩单，大姨已经带着许馨宁先走了。 　　一进学校，就能看到宣传栏上贴了一排的红纸，非常显眼。红纸上面用毛笔写了每个年级前五十名的名次成绩，这是学校每年期末的老传统了。 　　徐宁玉等李磊停好车，就一起跑到五年级那一栏，抬起头不出意外在第一名那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名次他早有意料，主要是想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分。 　　他这次总分只有199分，估计是作文扣了一分。徐宁玉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意。 　　李磊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我，五十名！” 　　徐宁玉也赶紧低头，找到名单的最后，果然看到了李磊的名字。 　　这还是李磊第一次登上学校的“红榜”，忍不住拉着徐宁玉蹦了几下：“我第一次考五十名！” 　　徐宁玉也很替他高兴，夸他：“不错，进步很大，下次还要努力。”徐宁玉觉得，李磊应该还有进步空间，暑假自己预习初一课程的时候，也带着他吧。 　　李磊只顾着高兴，还不知道徐宁玉又要给他加大学习力度。 　　五二班只有十几个人进入了这个“红榜”，不少同学对李磊羡慕得不行，纷纷夸他厉害，李磊听得都快要飘起来了 　　这时，就听旁边传来一个男孩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李磊！你怎么可能考五十名，肯定是抄的！” 　　“李阳，你胡扯什么！”李磊一下就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他的堂弟。 　　他堂弟李阳今年读四年级，成绩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是倒数。以前李磊跟他一个水平，后来有徐宁玉盯着学习，才进步飞快。 　　李磊从来没跟家里人说过他成绩进步的事，他堂弟就一直以为他还是倒数。这会儿猛一听说李磊竟然考了年级 　　前五十名，有些接受不了，忍不住习惯性往李磊身上泼脏水。 　　反正李磊怎么可能考这么高，肯定是作弊了！对，就是抄他身边这个小孩的！这小孩不是成绩好吗，他俩又天天一起玩，考试的时候肯定给他抄了！ 　　李阳把自己的猜测嚷出来，李磊立刻气得头发昏，冲过来抓着他按到了地上。 　　看李磊堂弟抱着头趴在草地上，李磊揍得是他后背，出不了什么问题，徐宁玉就等李磊锤了几拳，才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别打了，回头把人打坏了。” 　　李磊气呼呼地停了手，又使劲推了李阳一把才站起来。 　　李阳没想到李磊在学校里也敢打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打人，我要告老师！” 　　“我们也正想找老师呢。”徐宁玉怜悯地看他一眼。 　　竟然敢诬赖我，接下来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好学生的特权，哼哼！徐宁玉心里好像出现了一个小恶魔，正抱着胳膊洋洋得意。 第42章 化解 　　办公室里，三个小学生参差不齐地站成了一排。最高的那个男生一脸怒气，中间最矮的男孩皱巴着小脸，看着委屈极了，最后的男生离这两个学生有一步远，明显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正用手背抹着眼泪，看着最为可怜。 　　这神态各异的三个男生正是徐宁玉、李磊和李磊的堂弟李阳。 　　都没等他们去告状呢，宣传栏前发生的争执就引来了老师，三个人都被提溜到了办公室，他们各自的班主任也很快赶来，一起盯着这仨不省心的娃。学期最后一天还闹事，成心的吗？ 　　徐宁玉平时经常来办公室，不是被大姨叫来吃零食顺便炫外甥，就是因为作文之类的写得好被陶老师叫来炫学生。这还是他第一次作为打架斗殴事件的当事学生，被叫到办公室罚站，尴尬中不自觉带了点新奇。 　　因为涉及到的学生有一个是学校的小名人，教室里很快涌进来很多看热闹的老师，教室外面也趴满了好奇的学生。 　　老师只许自己看热闹，不准学生吃瓜，一个老师很快出去喊了几句：“去去，都围在办公室门口干什么？你们也想进来是不是？” 　　学生们最怕进办公室了，笑嘻嘻地嚷着：“不想不想。”纷纷一哄而散，老师们这才开始“公审”这桩校园打架事件。 　　原告李阳带着哭腔首先发言：“老师，是李磊他打人！我就说了他一句，他就过来打我！把我按在地上打！” 　　四年级的班主任也是位女老师，马上看向李磊：“你比他大那么多，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就打人呢？” 　　“谁叫他嘴欠。我考了年级五十名，他就说我是抄的，他就是个小人！”李磊这个被告心里不服气，态度很不好。 　　四年级班主任顿了顿，就批评李磊：“你应该是这次考试成绩进步太大吧？人家不相信。说你两句你也不能打人呀？你看你这么大个子，还把人按在地上打，影响多不好。” 　　李磊骨子里有股桀骜，他觉得自己和小玉都受了委屈，浑然不怕老师，直接呛道：“那我就白白被他骂啊！” 　　四年级的班主任被他呛得一噎，徐宁玉抬头瞧了一眼，心里叹气。李磊平时看着挺会来事，这会儿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到底还是少年人。他又比李阳高了一头半，这身高实在不占理。这会儿的人可没有什么“诽谤罪”的概念，都觉得说两句又少不了一块肉，当然是打人的错更大。 　　徐宁玉立即仰起小脸，又委屈又难过地争辩：“他说我考试的时候给李磊抄，可我没有呀。我坐第一排，李磊坐最后一位，我们离那么远，怎么可能给他抄。我是好孩子，从来都好好学习的，这个大哥哥怎么能这样诬赖同学呢？” 　　他充满控诉 　　的大眼睛里仿佛有点点泪光在闪烁，四年级班主任和周围的老师都看得母爱泛滥，觉得心都要碎了。 　　陶老师也赶紧维护自己班学生：“对，徐宁玉坐最前面，监考老师都说他很快就交卷了，一直在看书写字，怎么可能给人抄。李磊打人是不对，这孩子无缘无故就说人也不对。” 　　四年级班主任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马上转头怒视李阳：“你这孩子也是故意撩事，你说你没事说人家干嘛，吃饱了撑得啊？走，等会放学带我去你家，我正好想找你妈谈谈呢。这次期末考了倒数第一，我看你是想再念一年！” 　　李阳傻眼了。他不就说了两句吗，被打的可是他啊，为什么还要被找家长！他好难过啊，甚至觉得屁股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回头肯定要被他妈打！ 　　最后老师还罚李磊和李阳都在办公室写一份五百字的检讨。五年级同学都在外面喊着说徐宁玉是拉架的，他当然一点错都没啦。而且为了安抚徐宁玉被人说了坏话受伤的小心灵，几个老师又是给糖又是塞瓜子，纷纷安慰他，让他别难过。 　　徐宁玉捧着零食，乖巧点头：“嗯，我不生他的气。老师都说了，我们要和同学团结友爱。” 　　“多乖的孩子。”老师们摸摸他的，怜爱得不行。 　　大姨为了避嫌，一直站在办公室的角落，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过来问徐宁玉：“你没被打到吧？” 　　徐宁玉摇头：“没有，我只拉架的。”大姨这才放心了。 　　老师们去教室里发成绩单，把他们三个的抽出来提前发了，让徐宁玉监督那两人写检讨。徐宁玉就没去教室，惬意地吃了块糖，看着那边两个倒霉蛋。 　　李磊和李阳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两张桌子，互相狠狠瞪了一眼，才挠着头皮开始写检讨。 　　徐宁玉从凳子上跳下来，过去看李磊憋了半天才写了六个字：“检讨书：我错了！”他忍不住乐了，小声跟李磊说：“把你心里的后悔多写一点，再写打架为什么不对，然后把五讲四美写一遍，说你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争做四有新人，几百字就该有了。” 　　“好。”李磊感激地看着徐宁玉，又有些愧疚，“都怪我，害你进办公室。” 　　学生就没人觉得进办公室是好事的。徐宁玉倒不觉得有什么，给他塞了块糖，赶紧催他：“快写吧，别忘了放学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还要陪大姨去办-证呢。 　　李磊赶紧点头，把糖塞嘴里，抬头骄傲地横了李阳一眼：哼，我可是有小玉帮我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恶嘴脸。然后他才开始按小玉说的，奋笔疾书起来。 　　李阳一直看着他俩，被李磊的眼神气得不行，见他有人帮忙还有糖吃，嫉妒得快要爆炸了。他恨恨地在纸上划拉，可是一两百字的 　　作文他都要憋半天，更别说这么长的检讨了，急得抓耳挠腮。再一想到等会儿老师就要去他家家访，等老师走了，他肯定要被他妈揍一顿，就越发悲愤。 　　徐宁玉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旁，歪头一脸天真地问：“你是磊磊哥的堂弟，你们还是兄弟呢，为什么不互相团结，偏偏要互相打架呀？” 　　李阳看这小孩儿这么小，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说出了心里话：“都是他天天欺负我！他从小就天天欺负我，上回他的棍子是我妈烧的，他就来打我，回头我还要报仇！” 　　徐宁玉就故意叹了口气：“那可是磊磊哥费了好些工分才做出来的稻草棍，你觉得你妈妈做得对吗？”他又一脸怜悯，“你们老师等会儿要去你家里，你妈妈会不会打你？” 　　李阳这么大了，也知道他妈是有点过分，天天因为点小事就吵吵，旁边邻居都喜欢看他家笑话，于是低着头不说话。 　　徐宁玉就继续一脸天真地说：“我能帮你去跟你们老师说，让她今天不去你家，以后你妈妈要是跟磊磊哥吵架，你得劝着你妈妈。” 　　李阳顿时惊讶地抬头：“你可别骗我！” 　　“我才不骗人呢。”徐宁玉骄傲的扬头，“我大姨可是老师，我让我大姨去说，肯定行。” 　　李阳信了，艰难地点头：“那好吧，只要你能让老师不去我家，还有以后李磊不能打我，我就帮他说话。” 　　徐宁玉萌萌地点头：“嗯，我一定让磊磊哥以后都不打人。”他又从兜里拿出老师给自己的糖，拿了两颗放到李阳面前，“那说好了啊！给你糖吃，我们要做好朋友呀。” 　　李阳看着这小孩可爱的小脸，有些脸红，把糖塞了一个到嘴里，又装兜里一个，才微微点头，低声道：“嗯。” 　　另一头的李磊已经看得眼睛里都要冒火了：小玉怎么能去找这家伙说话！刚刚他就想说什么，结果小玉正好转头过来，小眼神里满是威胁，李磊只好愤愤地继续低头写检讨。 　　等老师们发完成绩单回来，徐宁玉果然先去找了大姨，悄悄把他答应的事情说了。 　　“你呀你。”大姨又点了点他的小脑门，起身去找了四年级的班主任。 　　“他俩是堂兄弟，李磊爸妈不在了，住在李阳家，平时难免有些小摩擦。李阳的妈妈要是知道他们今天打架，回头指不定要把气撒在李磊身上。”大姨把李磊的家庭情况一说，四年级的班主任都听愣了。 　　“原来他们还是堂兄弟关系。”她听明白了，马上答应下来，“那我今天就不去他家了，等开学我再去他家做家访。” 　　大姨回去跟徐宁玉一说，徐宁玉开心地点头。反正他只答应了让老师今天不去家访，又没说永远不让老师去家访。开学之后老师再去，和他徐宁玉又有什么 　　关系呢。 　　四年级的班主任很快就找了李阳单独谈话。听说老师不去自己家了，李阳激动得不行，又隐隐有些佩服：那小孩儿真厉害，家里有人当老师就是好！ 　　快放学的时候，李阳和李磊写完检讨，又被老师教育了一顿，才放他们走。 　　三个人走出办公室，李阳才别别扭扭地对徐宁玉说：“老师真不去我家了，我跟你说的，肯定做到。” 　　徐宁玉就高兴地点头：“太好啦，一定要做好朋友呀。” 　　李阳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没吭声，背着书包率先跑走了。徐宁玉一回头，就看到李磊委屈的黑脸。 　　“你怎么要跟他做朋友啊！”李磊就觉得胸口里有一团火在烧。 　　徐宁玉就斜眼，低声说：“我让你堂弟在你二婶跟你吵架的时候帮着你。连宝贝儿子都不帮着自己，你二婶的火气估计会小一点，十有□□还会朝你堂弟去了。” 　　小玉真是跟诸葛亮一样聪明。李磊都呆了，没想到小玉是在帮自己。他又重新高兴了起来，还是忍不住说李阳的坏话：“那也不用跟他做朋友呀，你不知道，他天天害我。” 　　“你有时候脾气也太大了，一言不合就打人。今天也是，还在学校呢，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人，有理也变没理了。”徐宁玉一脸不赞同。人前帮着李磊，这会儿没人了，就忍不住开始数落他。 　　李磊挠头：“我听他说你，气上来了就有点管不住自己。我以后一定先忍着，等到没人的地方再打他。” 　　徐宁玉：“……”他不是这意思好吧？不过李磊是自己好朋友，他也不想对方变得软弱可欺，在那个家里估计就被欺负死了。他当然还是帮着自己人，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双标。 　　徐宁玉就说：“尽量还是少动手。伟人都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看你堂弟傻乎乎的，我们把他拉到我们这边，以后你在家里的日子不也能好过一点吗？” 　　“好吧，那我听你的。”李磊很开心小玉这么为自己考虑，马上答应下来。虽然他不觉得李阳那笨蛋能有什么用处，又好吃又懒又笨，但小玉说了，他就听。 　　这时，大姨在她办公室门口朝徐宁玉他们招手，徐宁玉和李磊赶紧跑过去。 　　大姨小声问徐宁玉：“不是要给那个编辑打电话吗？去校长室打吧。跟魏校长说一声，让他把长途锁给打开就能往外打长途了。邮局电话贵得费太离谱了。” 第43章 买书 　　现在安装一部固定电话要上千元，而且需要很麻烦的手续，没几个家庭能安得起。他们这边除了公家的单位，就只有邮局才能打电话，收费市内三毛一分钟，长途五毛，稍微聊点事情一顿饭钱就没了。 　　矿中学校长室安装了电话，魏校长心疼电话费，长途大部分时候都是锁住的，只能打市话，当然接电话市内长途都可以。 　　在公家单位上班的人已经习惯性占单位便宜，大姨在学校当老师，徐宁玉和他姐不要钱的铅笔和本子用不完。 　　别的东西当然还是要自己买，比如稿纸因为较贵，每学期每个老师只发一本，徐宁玉用得多，就一次去新华书店买了好几沓回来。 　　他们县城的新华书店有两层楼，除了卖书，还兼有文具店、音像店的功能。不过东西都好贵，图书全部原价，精装的都要好几块钱。徐宁玉这样大手大脚的人每次去都不敢多买。 　　他越想越期待，就盼着赶紧开租书店，这样之后他就可以随便看书了。学校阅览室的书他早就看得七七八八。 　　不过开店的事徐宁玉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他马上悄悄和大姨说：“我还是去外面打电话吧。我要和余编辑谈买书的事，在学校里谈，大家都知道了，不太好。” 　　大姨虽然有些心疼钱，也觉得外甥说得对，就点头：“好，回头你去镇上打电话，我一个去工商局就行了。” 　　徐宁玉本来打算陪着大姨一起去的，想想自己这边也一堆的事，还要回去和姥爷商量怎么整修店面，只好狠狠心，对大姨说：“那大姨坐车小心啊。别跟人家吵架，有什么问题晚上回来我们再商量着解决。” 　　大姨好笑地使劲揉揉外甥的小脑袋：“小人精一个，大姨还用你操心啊。”小外甥小大人一样嘱咐她的样子实在是好玩。 　　徐宁玉皱皱鼻子。这个时候去公家办事挺麻烦的，一两天肯定办不好，出了问题也没有能够及时联络的通讯工具，他就不太放心。 　　他总觉得李磊爱操心，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性子。 　　大姨可比徐宁玉潇洒，挥挥手就骑上了自行车，去矿门口坐大通道。她知道外甥有专人接送，就没管了。 　　李磊一把背起徐宁玉的书包：“去镇上打电话喽。”不需要徐宁玉说，他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到了邮局，几名工作人员都认识徐宁玉了，因为他是少有的经常来取汇款单的小孩子。这会儿的人太喜欢打听八卦了，徐宁玉和李磊两个孩子可招架不住，不得已告诉了他们。所以他们都知道，这些钱是最小的这个漂亮男孩写文章挣的。 　　这会儿邮局女职员一见他就笑着打趣：“小作家又是来拿稿费单子的？” 　　徐宁玉乖巧地 　　微笑：“今天不是的，阿姨，我来打电话。” 　　“打电话呀，长途还是市话？要打到哪里？把号码给我看看。”女职员噼里啪啦问了一堆东西。电话很金贵，邮局不让人乱碰，她们都会帮忙拨号。这样一弄，什么事都瞒不住，所以徐宁玉才不想在学校打。 　　“谢谢阿姨，是长途。”徐宁玉把余编辑的电话号码递过去，女职员看了看，就拿出一个小闹钟摆在座机旁边，才开始按动座机上一个个半透明的按键。 　　她按了一串数字，电话接通后并不是直接能打给想要联系的人，而是会首先打给邮电局的话务台，向接线员说明要打给什么号码，对方再帮忙转接。 　　市话一般转一次就行，长途就麻烦了，基本要转三次以上。 　　今天线路比较通畅，邮局的女职员忙活了十几分钟，电话就打通了。她把听筒递过来，徐宁玉伸长胳膊正准备去接，李磊已经一把将他抱到柜台上坐着。 　　看他是小孩，邮局的人也没管，都笑呵呵地看过来。徐宁玉表情微僵，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听见里面传来余编辑有些失真的声音：“喂，哪位找我？” 　　徐宁玉马上轻快地回道：“余叔叔你好，我是徐宁玉。” 　　另一边，接到电话的余编辑很是惊讶。虽然他和这个小作者几乎每个月都要通信，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他直觉对方是有事找他帮忙。 　　和作者维持良好的关系也是编辑的工作之一，何况这位作者非常特殊，年纪太小。这么小的孩子做事只凭好恶，可能因为哪一点惹他不高兴就不提供稿件了。 　　这几个月以来，《小淘气上学记》的读者讨论度非常高，读者来信收了几麻袋，余编辑很看好这位潜力巨大的小作者，就亲切地问：“徐小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徐宁玉把自己已经完成了小淘气第二部 的事情告诉余编辑，然后礼貌询问：“因为我家里打算开一间书店，需要一笔钱，我可以提前拿到稿费吗？” 　　“开书店？”余编辑更惊讶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流行下海做生意，但多数集中在餐饮、服装、小百货商品等行业，开书店的可不多。毕竟书籍很贵，也不是生活必需品。 　　余编辑刚想劝两句，就听徐宁玉接着说：“我家想开的店主要是租书给别人拿回家看，所以不需要崭新的图书，可以把部分稿费换成库存的杂志、连环画吗？我还查到，金陵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很多的言情和武侠小说，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他们，便宜卖给我一批书籍。只是我家店小，要的数量不会很多。” 　　余编辑听得眼睛一亮。他也觉得租书这个主意挺好，只要花少量的钱就能看一本喜欢的书。如果他念书的时候有这样的书店，他肯定也要去。 　　稿 　　费换库存的杂志，那对他们来说更是好事一桩。库存的杂志基本都是被书店退回来的，和废品差不多，摆在仓库里还嫌占地方呢。而且更巧的是，他正好有同学在金陵文艺。 　　余编辑马上笑道：“当然可以，你愿意拿稿费换库存还是我们赚了呢。文艺的总编是我同学，我也帮你问问他，至于成不成，我可不敢打保证。” 　　这已经让徐宁玉感到惊喜了，他开心地说：“谢谢余叔叔！”果然，他们同一个行业的人很大概率互相认识。 　　余编辑感受到这位小朋友的喜悦，听着他可爱的童音，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我现在就给我同学打电话，过会儿有消息了，我再打这个电话，你能接到吗？” 　　“可以的，我就守在电话边。”徐宁玉使劲点了一下头，差点忘记自己是在打电话，对面人根本看不到。倒是李磊被他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徐宁玉瞥了李磊一眼才把听筒放回座机上。女职员看看小闹钟，报了个时间，连转接电话的时间也算了进去，差不多二十分钟，需要将近十块钱。 　　李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太狠了吧，讲几句话就十块钱，简直比抢钱还快！他看向女职员的眼神忍不住犀利起来。 　　徐宁玉已经面不改色地掏出去十块钱，又跟人说：“阿姨，我在这里等个电话，可以吗？” 　　“那你去旁边等吧，不过别人要打电话得让人家先打，接电话也要钱。” 　　这是来回都能赚钱？李磊的心又抽了一下。他放下徐宁玉，低声说：“你店里以后不如也安个电话吧？也让别人打电话，我们收钱，这来钱也太快了！” 　　徐宁玉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手机要到下个世纪才普及，虽然电话的安装费很贵，但能赚回来，更重要的自家用起来方便。 　　他就点头：“回头我打听一下装电话需要哪些手续，等这笔稿费到了，就给店里装一台。” 　　“好！”自己出的主意得到了徐宁玉的赞同，李磊欢呼一声，就跟自己赚到钱一样高兴。 　　徐宁玉在电话机旁守了一个多小时，还好期间并没有人来打电话。这时候，电话机忽然传出了一阵响亮的“叮铃铃”的声音，邮局的女职员接起来听了一下。就朝徐宁玉喊了声：“你的电话。” 　　李磊一把将徐宁玉抱起来往柜台这边冲，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钱啊。，徐宁玉接过听筒，开口就问：“余叔叔你好，联系到了吗？” 　　那边余编辑心情很不错，因为他的老同学很爽快就答应了。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宁玉：“我同学一听是《小淘气上学记》的作者找我帮忙，立刻就答应下来。而且还答应帮你找一辆顺风车，帮忙送货到你们市里，之后就要你自己运回家了。不过我觉得你家里人最好能亲自来挑一下，这边书种类多得很，我们也不好决定帮你家里进些什么书。” 　　亲自去？徐宁玉有些动心。金陵离他们这边不远，坐火车只要两个多小时，一天就能来回。 　　这时，他又听余编辑笑着说：“其实啊，我同学是想见见你，他们出版社对你的书很感兴趣！” 第44章 火车 　　在“呜呜”的汽笛声中，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徐宁玉侧身坐在一个三人座的最外侧，李磊就站在他身旁，开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 　　他们今天才来买当天的火车票，又不是起始站，自然没有座位。李磊有提前在书包里装了些报纸，挤上车后才发现，连过道都被人铺着东西坐满了。 　　才两个小时的车程，徐宁玉觉得自己站过去也没关系，李磊却坚定拒绝：“那怎么行！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站两个小时肯定要累坏了。” 　　李磊让他紧跟在后面，自己挡在前面奋力地往车厢里挤。他一边挤一边用自己视力绝佳的双眼四处张望，看了一圈，发现了几名坐在一起的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 　　他赶紧带着徐宁玉挤过去，热情地喊人家姐姐，从包里掏出一把橘子塞给人家，这才央求道：“姐姐，我们没买到座位，我弟弟年纪小，我怕他受不住，姐姐你们这么苗条，能往里面坐一点，给我弟留一点点地方坐吗？只要一个边边就行了！” 　　几位女生是放暑假回家的学生，这个年纪脸皮比较薄，见这个大男孩模样诚恳，他弟弟又干净漂亮，让人一见就很有好感，就经不住他的央求，几个人往里面坐了一点，给徐宁玉留出了半个座位的空。 　　要跟女孩子挤一起坐，徐宁玉稍微有些尴尬，他整个人已经被李磊一把按在座位上：“走了半天路了，快歇歇。” 　　“包给我吧。”徐宁玉伸手要去拿李磊挂在胸前的书包。这大书包还是借了表哥的。徐宁玉的书包太小了，装不了多少东西，姐姐的书包颜色鲜艳，李磊很嫌弃，不愿意背，他们就把陈涛的拿来用了。 　　李磊把徐宁玉白嫩嫩的小手按下去：“没多少东西，你好好坐着，靠着位子坐舒服。”车程不长，又是夏天，书包里就装了几件薄薄的夏装，一袋饼干和两袋方便面，一点儿也不重。李磊脖子上还挂了水壶，足够他们一路上吃喝。 　　旁边的几个女生一直好奇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忍不住开口问：“你们就自己坐车吗？怎么也没家长跟着。” 　　“我们去找亲戚的，很快就下车了，下车就有人来接我们。”李磊咧嘴笑，看似很忠厚老实地回答，其实他没说实话。 　　出门前，姥爷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外面要小心，要照顾好徐宁玉。李磊自觉肩上担子很重，当然要保持警惕，可不能把实话都告诉别人。他可是看过很多谍战片的！ 　　李磊和徐宁玉当然不是去找亲戚，而是要去金陵见余编辑和他的同学。 　　那天电话中，余编辑告诉徐宁玉一个好消息：他的同学说，他们出版社对《小淘气上学记》很 　　有兴趣，希望能和徐宁玉以及他的家长详细面谈。 　　徐宁玉当时精神一振。他没想到自己的小说还没连载完就有出版社感兴趣，这不仅代表了他的写作受到别人的肯定，也意味着他又能挣一笔稿费了。不过余编辑又强调，对方只是有这个意向，到底能不能出版还要见面再谈。 　　徐宁玉当即答应了。反正还要去买书呢，正好顺路。 　　出了邮局，李磊忽然半蹲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徐宁玉：“小玉，你要去金陵呀，要不要我陪你去！火车票和饭钱我都自己出！” 　　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这会儿的座机话筒不隔音，他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小玉答应了要去金陵，那可是大城市，还要坐火车呢，又不是县城，想去就去了。可他就想陪着小玉，也不怕小玉嫌弃。反正他脸皮厚，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万一小玉真带他去呢。 　　没想到徐宁玉看他一眼，真点了头：“行呀，我姥爷他们都忙着帮我准备书店的事，我也不想把这事告诉我爸，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吧。” 　　“真的啊？不麻烦！”李磊叫了一声，开心地都快要蹦起来了。 　　回到姥姥家，徐宁玉把要去金陵的事一说，姥爷和大姨都争着要陪他去。两人为此展开了一番争论，互相指出对方的劣势，什么年纪大，什么留在家里照顾考生，差点撕下维持多年的塑料父女情，场面一度十分激烈。 　　徐宁玉忙拉住他们：“大姨、姥爷，你们都忙着呢，开书店要紧，我让李磊陪我去就行了。而且就去一天，最多住一晚上就回来。余编辑还说会让人去火车站接我，很安全的。其实这么近，我一个人去都行。” 　　徐宁玉仰起小脑袋，一副骄傲的模样。李磊也跟着挺起了胸膛。 　　徐宁玉真是那样认为的。让姥爷和大姨陪他浪费一天时间，根本没必要。要不是李磊央求，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和去省城差不多，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去。 　　姥爷和大姨顿时沉默了。大姨看看他俩，有点迟疑：“你俩一个大孩一个小孩，能行吗？” 　　姥爷眼见争不过大闺女，就笑呵呵地帮腔：“有志不在年高，我十二岁的时候就一个人拉架车给咱部队送物资了！” 　　被姥姥拍了一下：“你哪能跟小玉比！” 　　徐宁玉做出的决定，至今还没有失败过。他小嘴叭叭，没多会儿就把姥爷和大姨都说服了。 　　主要是他实在早慧，说话做事都特别让人信服，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年纪。至于李磊，已经有了半个大人的模样，又很会照顾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姥爷和大姨这对父女心都挺大的，姥姥一个人担心也不起作用。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徐宁玉就和李磊背着包，去县城坐火车了。 　　火车“咣当”了两个多 　　小时，终于停靠在金陵火车站。李磊连连和那几位女生道谢，一手抱着胸前的书包，一只手把徐宁玉护在身后，跟着要下车的乘客一路挤下去。 　　这里可不是县城那个小站台能比的，拥有数条铁轨的大站台、熙攘的人流，让李磊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什么是大城市。 　　“人真多啊！”他小声感叹了一句，就左右张望几下，问徐宁玉，“余编辑有没有说，来接你的人长什么样啊？” 　　徐宁玉好笑地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们还在站里呢，从检票口出去才能看到来接站的人。” 　　“哦。”李磊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第一次坐火车，什么也不懂，之前在火车上他想尿尿，憋了半天，实在快忍不住了才偷偷告诉小玉，这才知道，原来火车上也有厕所！ 　　总感觉会给小玉丢人啊，李磊心里好忐忑。 　　徐宁玉一无所觉，拉着李磊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不过很快就被李磊超了过去。 　　“人多，当心挤到，你走我后面。”李磊很有做大哥的范儿。 　　徐宁玉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出了检票口，李磊就把两张带着豁口的火车票又塞回书包里，一脸肉痛地说：“五块钱坐趟车就换回来两张小纸片，我得留着。” 　　徐宁玉真不知该怎么说他：“说了不用你掏钱，谁让你非要抢着付的，这会又心疼了。” 　　李磊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好我出路费的，该花的钱当然要花，可我就是忍不住心疼啊。” 　　这小抠，没救了。徐宁玉无奈摇头。 　　这时，旁边一个青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赶紧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刚好跑过来听到了。你一定是徐宁玉小同学吧？” 　　青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我是《儿童文学》的助理编辑，我们余主编让我来接你。原来你真这么小呀！”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这是我的工作证。” 　　徐宁玉的“事迹”已经被余编辑回去宣传得人尽皆知，年轻编辑也知道，这位警惕性很强的小作者可是会查看工作证的。 　　徐宁玉扫他一眼，接了工作证，李磊也凑过头来，两个脑袋挨在一起仔细研究着。徐宁玉还故意举起工作证，拿上面黑白的一寸照片和面前青年做对比，弄得人家年轻编辑压力很大。 　　“麻烦了，工作很辛苦吧。”徐宁玉把工作证递回去，礼貌地道谢。照片比本人可年轻多了，不知道编辑走上岗位的短短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客气！”年轻编辑还不知道自己被个孩子同情了。他看着男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总觉得跟面对他们总编辑一样，压力好大。他又看了李磊一眼，赶紧笑 　　道：“这是你哥哥吧？你们可真厉害，来这么远的地方都没让大人跟着。来，我带你们去坐车，我们总编和他朋友在咱们编辑部等你呢。” 　　说是去坐车，年轻编辑带着他们走了几分钟，到了一个公交站台。这会儿一般小单位能有一辆小车就不错了，徐宁玉还不够资格让人用专车来接。至于出租车，又少又贵，单位可不给报销，徐宁玉也没准备自己出钱，还是去挤公交车吧。 　　这就回到了李磊熟悉的领域。火车站正好是他们要坐的这班公交车的始发站，车一来，他抱住挂在前胸的书包，迈开腿就冲上车去抢座位，看得年轻编辑目瞪口呆：这少年，好生猛！ 　　年轻编辑和李磊个头差不多，看着还没李磊壮实呢，除非碰到人少的时候，不然他可抢不到座位。 　　等坐到前面的座位上，年轻编辑就转头笑道：“徐同学，怪不得你家里人放心你哥送你来。你哥这体格，遇到坏人准能打跑。” 　　李磊爱听这话，乐得直点头：把小玉交给他照顾就对啦！ 　　徐宁玉被李磊幼稚的样子弄得无语，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点头：“是呀，我磊磊哥特别厉害。”李磊笑得更开心了。 第45章 合同 　　在一座有些老旧的筒子楼办公室里，徐宁玉见到了余编辑的同学。 　　余编辑的同学和他年龄相仿，但看起来更加精干。他见到徐宁玉，眼睛就是一亮：没想到这个小作者和老余说得一样，果真是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这人性格开朗，过来用力地和徐宁玉握了握手，热情地说：“我是金陵文化的赵勇，一直很想见见你，看看到底多么天才的孩子能写出这样有趣的作品。今天一见，果然是天才出少年哇！” 　　一上来就给徐宁玉戴了一顶高帽子，要是一般的小孩估计就被他砸晕了，没见李磊都听得乐呵呵的。 　　徐宁玉总不能跟着自吹自擂，或是很社会地客套自谦，只好礼貌地喊了声：“赵叔叔好。”然后保持微笑就对了。 　　余编辑已经不客气地推了赵勇一把：“好好说话，你唱大戏啊，别把人家孩子吓着！” 　　赵勇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不过我哪说错了，一般小学生能写出这样的好作品吗？你们杂志这个月销量又升了吧？” 　　没想到这位编辑是这样的性格，徐宁玉只好继续保持微笑。旁边李磊已经看呆了，心里暗自怀疑：这个大人靠谱吗？ 　　赵勇一看俩孩子对他的“幽默”都不感兴趣，伤心了。不过他只伤心了一会儿就让俩孩子都坐下，又指挥着余编辑拿喝的：“拿我刚给你的那个可乐。”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给我带东西来了，原来不是真心给我的！”余编辑当然知道这东西是给小孩喝的，这会儿故意这样说，又笑骂了一句，拿了两罐可口可乐递给徐宁玉和李磊。 　　徐宁玉看着熟悉的商标和不太熟悉的包装，感觉很新奇。原来这时候可口可乐就已经进入中国了？不过他印象里，安平县城好像九十年代末，商店里才开始卖这些饮料。 　　李磊更是懵了，拿着这个奇怪的金属罐子翻过来看过去，就见封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找不到从哪里开。 　　“这跟我们这边卖得不一样，拉那个铁环子。”国内一般卖得可乐都是玻璃瓶装的，赵勇也是问了人才知道的。他说着，正要伸手帮忙，徐宁玉已经把手指伸到拉环里，微微用力，“嗤”得一声拉开了拉环。 　　“我还不渴，磊磊哥你先喝这罐，那罐等会再喝。”徐宁玉把饮料递给李磊。他对碳酸饮料不是特别偏爱，李磊刚才晃动了他那罐，这会儿打开可乐肯定会涌出来，他就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李磊没怀疑，“哦”了声，对准易拉罐的缺口，尝了一下那黑乎乎的液体，立刻皱起眉头：这什么啊，味道也太怪了！他瞥了赵勇一眼，越发觉得这人不靠谱。怎么招待客人就给人喝药水？ 　　不过当着人家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也把铁罐子放回桌子上：“我也等会儿再喝。” 　　礼物也好像有点失败啊，不是说这洋玩意小孩子都爱喝吗？赵勇觉得自己被儿子骗了，赶紧转移话题，和徐宁玉说：“我已经从老余这里看了你的《小淘气上学记》全文，听说你把第二部 也写出来了，能不能一并给我们看看？” 　　徐宁玉看向李磊，李磊马上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已经重新誊抄了一遍的《小淘气升学记》全部稿子。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余编辑先一步抢了过去：“你个老赵不老实啊，徐同学可是我们杂志的作者，给我先看！” 　　“行吧行吧。”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嘛，赵勇也不好过河拆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跟余编辑一起一张接一张地轮流看起来。 　　第二部 徐宁玉写了六万字，估计他们浏览完也得大半个小时，他就问李磊：“饿不饿？把饼干拿出来吃一点垫垫，他们还得一会儿呢。” 　　天气热，火车上气味不好闻，他们都没胃口，饼干一点没动。这会儿听小玉这么说，李磊就以为小玉饿了，赶紧把那袋桔子饼干的包装袋撕开递过去，又把可乐也推到小玉面前。 　　“这东西一股怪味，你就喝一点尝尝味。写着这么大的外语，应该真是外国的东西，见识见识就行了。”他压低了声音，旁边两个大人都忙着看文章，应该听不到。 　　徐宁玉知道他肯定是喝不惯，就喝了一口，果然是那熟悉的味道。他又把易拉罐推了回去，浅笑道：“挺甜的，你再尝尝吧，这一罐估计要两块多钱呢。” 　　“嚯！”李磊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小罐子，“这么丁点儿就卖这么贵，外国人可真会赚钱！”一听这么贵，他又忍不住拿过来喝了几口，一定要尝 第46章 回家 　　说是要让李磊请客，徐宁玉当然不会真得宰他一顿。从饭店出去之后，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一家商店里摆了一个大冰柜，徐宁玉挺新奇的，就戳李磊：“请吃冰棒吧，就算你请吃饭了。” 　　李磊觉得冰棒便宜，小玉想吃那就买，答应得很干脆：“那怎么能算，回头饭我还是要请的。” 　　他跟在徐宁玉后面走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个白色的金属大柜子。铁柜子上还盖了一床棉被，老板掀开半边柜门，里面顿时冒出一阵凉气。 　　他忍不住把身体稍微凑近了一点，觉得实在太舒服了，再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冰棒，不由得“哇”了一声：“这东西真好，又凉快，还能放这么多冰棒，要是推着这个去卖冰棒，就不用总去厂子拿货了！” 　　“是呀，价钱也很好，这一台估计要两千多块钱。是吧叔叔？”徐宁玉仰头看着老板。 　　老板笑着点点头，李磊就果断收回目光：“拿四个冰棒！”买不起的东西就不看了，看多了心疼。 　　徐宁玉在冰柜里扫了一眼，不客气地指着一个白色的包装纸上画了笑脸的雪糕：“我要这个。” 　　从老板手里接过来，他把包装纸撕开，就露出里面可爱的小雪人 　　四毛钱的“天价”，让李磊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戴着帽子的奇怪小人几眼。他又转过身去笑眯眯地问赵勇和余编辑：“叔叔，你们吃什么冰棒，我请客！” 　　两个大人都觉得，成年人在路上吃这种小孩子的零嘴不太合适，当然买回家里吃一还是可以的，就一起摆手：“肚子饱了，我们就不吃了。” 　　省了几毛钱，李磊更加高兴，豪气地给自己要了一只绿豆的。徐宁玉就伸手把自己的小雪人递到李磊面前：“这是奶油的，你尝尝。” 　　李磊歪着脑袋从最底下咬了一小口，甜腻腻的，还不如绿豆的解渴呢。他嫌弃地说：“甜死了，你吃吧，还没绿豆的好吃呢。”他把小玉的手推回去，咯嘣咯嘣地啃着绿豆冰棒，觉得这样的吃得带劲！ 　　徐宁玉“哼”了一声，也大口地吃着小雪人。奶油味明明又香又甜，这家伙真是不懂欣赏。 　　余编辑等他们买好东西，先带他们回杂志社买过期的杂志。 　　原来旧杂志都是按斤称，五分钱一斤，徐宁玉买了几百本才花了不到五十块钱，就觉得太划算了。可惜儿童杂志只有小孩子爱看，书店里不能进太多。 　　金陵文艺出版社也堆了几仓库的图书，而且种类非常多，人文历史中外名著几乎都有。不过徐宁玉只要通俗类的，名著一本不要，就选了连环画和武侠、言情小说。 　　有赵勇带着，徐宁玉拿到了内部价，所有书通通两折。这样连环画基本一两毛钱一本，厚厚的武侠 　　和言情小说一本也不到一块钱。而且不需要付现款，赵勇答应了以后从他的稿费里扣。 　　徐宁玉一听，小手一挥：“每样来一套！”一下子花出去两千多块钱，换回几千本小说，差不多能塞满三四面墙的书架了。 　　李磊一直听着书价呢，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忍不住啧舌：还好不用掏现钱，小玉眼都不眨一套房子的钱就花出去了，万一书店生意不好……那肯定不能，小玉做得事，准能成！ 　　办好了正事，在等仓库工人点货搬货的时候，赵勇又热情地留他们多住两天：“来了金陵，怎么能不去夫子庙、秦淮河逛逛呢。或者去百货商场买东西？” 　　李磊看小玉有些犹豫，忙抢先摆手：“谢谢叔叔，这天太热，走几步就一身汗，就不逛街了。我们都和家里说了今天就回去呢，不回去家里肯定担心。”小玉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就别去商场了，不然他又会忍不住花钱的。 　　徐宁玉想想也是，顶着大太阳出去太受罪，再说还要忙着开书店，也拒绝了：“谢谢赵叔叔，等下次再来麻烦你。”就和李磊坐上了赵勇给他们找的送货车。 　　这是一辆老式的蓝色东风货车，驾驶室里除了司机的驾驶位，就只剩一个副座。李磊看着就乐了，挑眉看向徐宁玉：“今天还是要跟我挤一个位了吧！” 　　他还记着那次徐宁玉拒绝坐在他腿上，导致他多出了几毛钱车费的事呢。 　　徐宁玉仰头看了看那破旧的座椅，不想理他。 　　货车车身很高，李磊把徐宁玉先举上去，自己也拉着把手爬了上去。 　　车上晒得滚烫，正顶着刺眼的阳光，徐宁玉有些不舒服地侧过身，李磊就掀起衣服给徐宁玉扇风，又安慰他：“等车开了，风吹起来就好了。” 　　徐宁玉点头。出来办事，受点罪也没办法，他一路有人帮忙，已经算非常顺利了。 　　果然，等车开起来，凉风从车窗呼呼地往里灌，热气一下子散去大半。徐宁玉就觉得眼皮有些重，不由得点起了小脑袋。 　　李磊看着好笑，把他拉到车座上靠着，把胳膊搭在车座上虚虚地搂着小玉的肩膀，又往旁边挪了挪，把半边身子靠在车门上，努力不挨着小玉。这天，皮肤贴在一起实在太焐人了。 　　看徐宁玉睡得香，李磊本来想和司机问问开车的事呢，就没开口。 　　货车跑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安平县城。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徐宁玉早就醒了，想谢谢司机，就说：“辛苦叔叔了，去吃个饭吧。” 　　“我赶着回家，饭就不吃了。”司机笑着摆摆手。人家工资可高着呢，没打算占两个孩子的便宜，把书卸在店门口就开车走了。 　　徐宁玉看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书，皱了皱眉头，就要花钱找人来搬。 　　李磊忙拦住他：“ 　　这又不多，我一会儿就搬进去了，花那冤枉钱干嘛。放心，我肯定能赶上坐六点的车回家！”他说着，把书包往旁边一放，就上前拉着绳子把书往屋里拖。 　　书都是一摞摞捆好的，这会儿店里什么都没有呢，也不需要整理，直接拉到屋里就行。李磊一次拉两摞，速度还真不慢。 　　徐宁玉看他干得轻松，也过去拉起一摞捆得不太多的书。结果他腿蹬着地，身体往后使了好大的劲也没拉动，徐宁玉就沉默了。 　　李磊回头一看，赶紧跑过来把他拽到一边：“我一个人来就行啦，你小胳膊小腿的，别没帮上忙反而把手弄伤了。你的手可是要写文章的！” 　　徐宁玉没办法，就在附近转了转，在路口找到了一个卖盐水鹅的摊子。摊子前面正有两三个人在买呢，感觉味道应该不错，他就过去称了小半只，老板给他切成小块，用油纸包着，又估摸着李磊的饭量，去打烧饼的摊子买了四个大烧饼。 　　李磊的鼻子很灵，徐宁玉刚回来他就闻到了一股咸乎乎的肉香味儿。干活的动作没停，他扭头，看到徐宁玉怀里的纸包，不由惊喜地问：“买了烧饼啊，那包是什么好吃的？” 　　“盐水鹅。”徐宁玉把油纸包举起来，笑道，“今天辛苦你了，等会儿大鹅腿给你吃。” 　　“好！”李磊干活更有劲了，果然在六点之前搬完了书，两个人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公交站台，坐上了回矿上的四路大通道。 　　这次他们是从半路上的车，没位子了，李磊就把书包放在车厢的角落，让徐宁玉坐在上面。 　　徐宁玉也拉了他一把：“书包大，我们一起坐。” 　　“回头涛哥知道要气死了。”李磊也靠坐在地上，嘿嘿直笑。 　　这书包在货车车斗里放了一下午，又要被他俩坐一路，是受罪了，徐宁玉决定回头给表哥买个新的。他这样想着，把鹅腿找出来，递给李磊。 　　李磊往油纸包里看了看，就没接：“只有一个腿啊，你吃吧。” 　　徐宁玉已经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别啰嗦了，赶紧吃。”又拿了一个大烧饼给他。 　　李磊就没再客气，左手鹅腿右手烧饼，大口地啃起来。 　　奔波了一天，徐宁玉也饿坏了，顾不得形象，撕了一小块烧饼塞进嘴里。 　　咸水鹅的香味和两个孩子香喷喷地吃相，引得周围人一起往这边看。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候，车上人也都饿着肚子呢，闻着这味道都有些受不了，暗暗咽着口水，觉得这俩孩子实在是太馋人了！ 　　等他们回到姥姥家，已经七点半了。看到他们回来，姥爷赶紧给他们烧水洗澡，大姨和姥姥关切地拉着他们看了又看：“今天出去没遇着事吧？” 　　“什么事都没有。”徐宁玉当然不会把受得罪告诉家里，就捡好事 　　说，语气还特别欢快：“余编辑特别照顾我们，中午他同学还请了我们吃金陵烤鸭呢！还找了车帮我们把书送回来。” 　　李磊也使劲点头：“小玉买了好多书！而且人家看小玉文章写得好，买书都用得写文章的钱，一分钱没花！” 　　只是暂时没出钱，以后还是要付的，不过徐宁玉就不具体解释了，也甜甜地笑着点头。 　　“书已经齐了？”一家人都非常高兴，大姨也开心地告诉徐宁玉一个好消息：“你姥爷已经给你找好旧书架了，又找了工人，明天就去刷墙。我今天跑了文化局，把《图书许可证》办下来了。明天再去工商局办了《营业执照》，你的书店就差不多能开了！” 第47章 开店 　　和家里人聊完，洗完澡，已经九点了，徐宁玉穿着小背心和短裤，摊着手脚躺在隔间的竹席上。他身上带着水汽，电风扇的风透过蚊帐吹进来，真是凉快无比。 　　没一会儿，李磊也浑身湿漉漉地跑了过来，明显洗完澡就胡乱擦了擦。 　　今天时间晚了，姥姥他们就让他不要走了，睡陈涛那屋。李磊早跟家里爷奶说过，最近可能都在徐宁玉家玩，换洗衣服都带了，高兴地留了下来。 　　徐宁玉一抬眼就见李磊毫无形象地光着膀子，坐起来瞪他：“把上衣穿上，家里几个女士呢！” 　　李磊吓得一抖，顶着徐宁玉严厉的小眼神，赶紧又跑出去把带的大背心找出来穿上。他心里暗想：他是男孩，光膀子不很正常吗？夏天家属区里到处是光膀子的大老爷们，小玉也太讲究了。 　　这么吐槽着，他已经乖乖穿好衣服跑回来了，盘腿坐到竹席上，一副想和徐宁玉长谈的样子。 　　徐宁玉又躺下，无语地问他：“怎么还不去睡觉？” 　　“我睡不着。”李磊今天跑了那么远的地方，见识了那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太兴奋了，哪里能睡着。他乐呵呵地看着徐宁玉，“金陵好大，好漂亮，比我们县城大多了，路上车也好多，原来那就是大城市啊。” 　　徐宁玉半眯着眼睛“嗯”了声。 　　李磊继续羡慕地说：“开货车真好，每天都能去大城市，工资还高，今天的师傅说，他每个月光工资就有三百多！而且卸货的时候我都瞅见了，他车斗里除了给我们拉得书，还有一堆东西呢。都用油布盖着，肯定不是给单位的！” 　　今天下午在车上的时候，看徐宁玉睡得熟，李磊后来还是和司机闲聊了一会儿，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所以他决定以后不开公交车了，开货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能挣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多亏小玉之前教他好好学习，还指点他攒学费，不然他这辈子只有羡慕的份。 　　李磊越说越兴奋，一低头，就见徐宁玉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小肚子一起一伏的，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李磊不说话了，拉过小被子给徐宁玉盖住肚子，然后顺手轻轻捏了捏。真软和！他偷乐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下床回屋了。小玉这么小，今天跑了一天，真辛苦，回头他一定要好好帮忙，早点给小玉把书店开起来。房子多空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呀。 　　最近几天，住在安平县城外前进街道的居民们惊讶地发现，路口那家刚换了主人的房子总是有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大伙时不时好奇地过去看热闹，就发现原本灰扑扑的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贴了一圈的大白纸，显得亮堂多了。屋里整齐地摆 　　着几排书架，然后除了进门的旁边有一套桌椅桌椅，再没有别的家具。 　　“你家这是弄什么的，摆那么多书，准备开书店吗？”就有人好奇地问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出来笑着和他们解释：“家里孩子爱看书，就想开个书店。不过我们家这些书主要是往外租的，以后街坊们想看书就不用花几块钱去买了，直接来我们家，一两毛钱就能拿回去看一天。” 　　比起好几块的书钱，一两毛确实便宜很多，大家想想都觉得还蛮划算的，这租书的法子不错。 　　甚至还有人真情实感地替店家操心：一本书就要一两毛钱，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么些的书钱挣回来啊，这家人怕不是傻的吧？ 　　被认为是“傻子”的徐宁玉正趴在桌子上，拿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这是在做登记借书的记录本和账本。去新华书店没有买到印刷好的账本，徐宁玉只能凭着想象自己画。 　　李磊正拿着干抹布把那些旧书擦一遍，擦干净之后，徐馨宁再把书放到书架上。反正他们这只是租书店，也不是正规的图书馆，不需要多么细致的分类。把书简单地分一分，方便顾客快一些找到就行了。 　　徐宁玉看了看门口热闹的人群，再看看李磊和他姐。现在店里没什么活了，大热天就没让姥爷来。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虽然屋顶安了吊扇，李磊仍然热得满头大汗，徐宁玉就拿了一块钱出来：“差不多了，姐，磊磊哥，歇一歇，买几根冰棒来吃吧。” 　　李磊抹了把汗，就起身站在吊扇正下方，摇头：“喝点水就好，昨天都吃过一次冰棒了，哪能天天吃。” 　　小玉这家伙说他花钱厉害，回来之后又把他的钱收走了，只给他留了一块钱，让花一个星期。李磊那天嫌热，买了一次冰棒，钱就花完了。现在花得都是小玉的钱，他就更加舍不得。 　　徐宁玉深知他那性子，把钱递过去，又拿出几张纸，笑道：“没事，去吧，我也热啦。” 　　李磊这才接了钱，又说：“把传单给我几张。” 　　为了宣传自家书店，除了口耳相传的传统宣传方式，徐宁玉就想到了发传单。他买了好些白纸，全家齐上阵，费了半天工夫手写了店名、地址、业务等信息，排 第48章 看店 　　一家人吃完了凉面，回店里坐了一会儿，徐宁玉就把他们劝了回去。书店又不像饭店，会在某个时间特别忙碌，这边客人一直是陆陆续续来的，留一个人看店就行。今天第一天，徐宁玉没法安心回家，就自豪地表示：“磊磊哥也留下陪我就够啦。” 　　最后，决定让姐姐陪着姥姥姥爷回去。大姨不放心他们两个看店，也留了下来。而且她有事想和徐宁玉商量。 　　大中午的，外面只有蝉鸣，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大姨把登记的本子拿过来仔细数了数，确实和小玉说的差不多。这么看，一天少说有二十块钱，一个月五六百应该不成问题。 　　她忍不住问徐宁玉：“没想到租书店不起眼，这么挣钱。小玉，你说，我在矿上也开一家怎么样？” 　　徐宁玉没想到大姨这么快就动心了，不由笑了起来，但还是问了一句：“大姨，那你不去学校里教书了吗？” 　　大姨狠狠心，点头：“大姨在学校代课，一个月一百块钱就够个吃喝。现在放暑假不上课，一分钱没有。你哥大了，这次要是考不上学，回头就得找工作相对象，就得攒钱给他买房了。矿上租书店应该没你这挣钱，干上几年应该够在镇上买房的。” 　　徐宁玉记得过了几年，矿门口就开了一家，而且不止租书，还租碟片。如果他没在县城开店，大姨在镇上开一家也不错。 　　只是他的店原本就打算以后交给大姨，既然大姨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徐宁玉就干脆说：“大姨，你想开店，来和我一起呀。等我把本钱赚回来，这间店就给你开吧。” 　　大姨一愣，看着小外甥乐呵呵的小脸，忍不住鼻尖有点泛酸。她把人抱在怀里使劲揉了一把：“傻孩子，你这店开好了就是能天天下蛋的老母鸡，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别人。就是你爸和你后妈想要，都别给！” 　　“我说真的啦。”徐宁玉赶紧从大姨怀里挣脱出来，继续劝她，“大姨，我以后要写小说，还要好好念书考大学，好忙的，没有时间开店。” 　　他掰着小手指头算给大姨听：“等上了初中，课程好多的，肯定没时间管店。要是雇人，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少记一些书，或者把钱昧下来，我还得经常来查，多麻烦。还是辛苦大姨吧，我什么都不操心，直接挣房租钱！” 　　这是他最乐意的挣钱方式。他其实很不耐烦管这些琐事，也不喜欢和人做生意，能轻松点，少挣点钱他也愿意。 　　李磊在旁边听得有些欲言又止，看看小玉和她大姨，还是忍住了。 　　“大姨，你就答应了吧，我是真心这么想的。”徐宁玉又劝了一会儿，大姨到底被他说动了。 　　但有些事她很坚持：“要不是你想了这个法子，还 　　出了这么多钱，这店可开不起来，大姨真是占你便宜了。等过几年吧，把你花出去的本钱赚回来，大姨再跟你合伙。现在大姨给你打工，要不要啊，小玉老板？”大姨笑着揉徐宁玉的脸蛋。 　　“当然要啦。”徐宁玉忍不住绽开了笑脸。要是大姨帮他看店，他就不用担心被店员欺瞒，能省好多心。他就说，“用不了几年，照现在这个状况，一两年应该就能回本啦。” 　　这点大姨再不肯松口，和徐宁玉说好，以后店由她来看，小玉给她每个月一百五十块钱工资。吃住当然也是从店里出，对外就说这店是她出钱开的。 　　徐宁玉有些不满意：“只有大姨一个人的话太辛苦了，每天从早到晚耗在店里，也没有休息时间，还是再雇个人。”书店不累人，但是很熬时间，更没有节假日。 　　“雇什么人啊，多个人就要多出一份工资，人家烟酒店不都是一个人看一天。”大姨觉得这算什么事呀，“看个书店，辛苦什么。店里有睡的地方，有厨房，走两步就有公厕，有事让你们或者你姥爷来看一天，不然直接关门，方便得很。你现在出去说招人看书店，每个月给一百，想来的肯定能挤破头！” 　　现在找个能开一百多块钱还不怎么累的工作多难啊。何况是看书店，一听就有文化，说出去也体面，可不是那些盲流个体户能比的。要不是自家外甥能干，她可不觉得这样的工作能轮到自己。 　　李磊忽然弱弱地举手：“我可以来给大姨换班。” 　　徐宁玉这才转头看向他。哦，对了，之前好像说暑假让李磊来帮忙看店的，现在有大姨，好像可以不用麻烦他了。 　　不过看看他眼巴巴的表情，徐宁玉还是点头：“嗯，现在天热，我和磊磊哥隔两天来帮大姨看一天店吧。等哥高考完，也让他来，才不让他在家闲着。开学之后呢，我们就周末过来，换大姨休息一天。” 　　大姨当然没意见，只是笑道：“那就换成你们以后没休息时间了。” 　　“我放假也是在家闲着，还不如来帮忙呢。”李磊高兴起来。他刚刚就怕小玉把他给忘了，帮不上小玉的忙，会让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商量完，大姨就推着他们回去：“晚上我看店，回去让你姥给我收拾点衣服，明天早点带来。店里米面都有，我看街里有卖菜的，我买了就在店里烧着吃。” 　　徐宁玉就被浑身干劲的大姨撵走了。 　　大姨真是风风火火，做事利索又能说会道，有她在，书店很快就步上了正轨。徐宁玉觉得，要是真让他看店，可不会比大姨强。 　　没过两天，住在好几条街外的人都听说了，前进街这边开了家租书店。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稀奇，租书的人一下子多了很多。不只有男青年，越来越多女 　　生发现这边竟然有很感人的爱情小说，也结伴来租看。 　　加上这会儿又是暑假，熊孩子们都闲在家里，弄得家里大人不得安宁。街道里就有家长自带小板凳，交了两块钱，把孩子往门口一丢，让他们看小人书去，快吃饭的时候再来算账。家长是轻松了，大姨可忙得不行。不过想着到手的钱，大姨就是累也开心。 　　等到徐宁玉和李磊隔了两天来换大姨的班，一合计，三天竟然已经挣了一百多块钱，不由都呆了。 　　“我等会儿就去存银行！”大姨喜笑颜开，“这两天生意真好，来看书的人太多了！租书的钱，加上好几百的押金，都放屋里，晚上我都没睡好！” 　　“辛苦大姨啦。”徐宁玉也很高兴，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半年就能回本。 　　李磊看着小玉的眼神已经满是崇拜，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这小脑瓜，不光学习厉害，赚钱也这么厉害！ 　　说是来换班，大姨直到五点才走。李磊让徐宁玉也跟大姨一块回去，徐宁玉摇头：“大姨明天一早肯定就要过来，我也懒得跑了。” 　　。” 　　留在店里肯定没家里舒服，但见小玉愿意留下来陪自己，李磊还是忍不住开心。他早早用旧毛巾把竹席擦干净，把蚊帐里的蚊子赶走，又点了盘蚊香。 　　徐宁玉在厨房冲了个澡，出来就钻到了蚊帐里，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翘着脚看。等李磊洗完澡回来，就见小玉用肉乎乎的脚丫子指着床的另一边：“你睡那头。” 　　“这边没枕头！”李磊想抗议，徐宁玉已经把枕头扔给他。 　　“我枕衣服。” 　　李磊没办法了，睡到床这边，没一会儿枕头就滑掉在地上。他起身捡起来，听小玉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嘿嘿笑着又挪去了那边睡。一米五的床，他俩睡一头也很宽嘛，小玉就是个小讲究。 　　第二天李磊六点就起来开店，小玉还睡得香呢，完全没发现他晚上睡觉换了位置。这让李磊无比得意。 　　等陈涛七月九号高考完，也被揪来看店，大姨就让徐宁玉和李磊一个星期来一次就行，而且还不用他们晚上看店。 　　看大姨已经完全把店撑了起来，徐宁玉就放心地回家去，准备好好预习初一的内容。 　　他这两天已经回自己家了。在姥姥家一连住了好几天，他爸终于忍不住上门来接他，徐宁玉就背上小书包跟他爸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想了想，还是把大姨开了租书店的事告诉了他爸，但是其中很多事情他都刻意模糊了：“大姨说，学校工资低，想开间店多挣一些钱给涛涛哥买房。我就给大姨出主意，让她在县城开了家租书店。” 　　徐建兵就愣了：“租书？能挣钱吗？”儿子聪明，总有很多想法，但从没做过生意。他就担心，万一生意不顺利，回头儿 　　子落埋怨。 　　王梅更是忍不住咋舌：“小玉姥姥家人也太大胆了！什么租书店，从来没听过，小玉虽然聪明，也是个孩子，他们也敢听！万一赔了不会来找上咱家吧！”首发l 　　徐宁玉看看她，语气平淡地说：“应该比大姨在学校代课钱多吧。我是想，不然咱家也在矿门口租个房子开一间租书店。我能联系到出版社，买到便宜的书。” 　　徐建兵倒是有些心动，王梅却一口拒绝：“咱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哪有人能看店。金龙这么小，我得看孩子。” 　　徐建兵也不可能辞职去干生意，只好说：“嗯，咱家就算了。” 　　徐宁玉也就不吭声了。他该说得都说了，再劝下去指不定王梅还以为他要套家里的存款呢。 　　过了一个月，徐宁玉和李磊又去店里的时候，大姨把一个存折递了过来。 　　徐宁玉打开一看，上面的数字是整整一千五百块钱。虽然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这么多？” 　　“真是没想到，看着不起眼的小生意，也这么赚钱。”大姨高兴地合不拢嘴。虽然她现在只是给外甥“打工”，挣得钱都是小玉的，她也高兴呀。 　　陈涛已经看过存折了，这会儿只顾着咧嘴笑。 　　李磊等徐宁玉看完，把存折拿过来，立刻被上面的四位数震撼了。他张大了嘴巴，表情有些梦幻：“这就一千五了，要不了几个月，小玉就成万元户了吧！” 　　虽然从国家改革开放之后，“万元户”已经不像八十年代初那么稀奇，现在甚至出现了“万元不算富，十万刚起步”的说法。但在普通老百姓心里，家里能有一万元，那也是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陈涛马上羡慕地揉起徐宁玉的脑袋：“让我来摸摸小万元户，沾点喜气，看看回头走路上能不能捡到钱。” 　　徐宁玉赶紧躲到一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瞪他：“早着呢！”他还欠着书款呢。 　　他把头发理好，从抽屉里数了两百块钱，笑着递给大姨：“辛苦大姨啦！还有五十是哥的，哥说他孝顺，也交给大姨。还有磊磊哥的。”又拿了三十块钱朝李磊挥了挥。 　　陈涛眼巴巴地看着钱，心里很忧伤。 　　可是大姨不肯收：“说好工资一百五，你哥就是来帮忙的，给什么钱。”徐宁玉硬塞她也不要，最后甚至板起了脸：“再给大姨不敢干了啊！这工资不错了，回头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好，不要你说我也要涨工资。”把那五十丢回了抽屉里。 　　结果李磊也不要钱，连连摆手：“我也不要，我也是来帮忙的！” 　　徐宁玉把钱一收：“本来就是给你看看的，等下直接存银行。” 　　李磊就点头，也没多想，结果回头徐宁玉把钱直接存到了他的存折里。他的存折一直在小玉那儿，已经基本不归他管了。 　　“我就看了一晚上的店，哪儿做什么呢，真不能要你的钱。”李磊就急了。 　　徐宁玉争不过大姨，还管不了他吗？歪着小脑袋斜眼看他：“给你就拿着，你白天还帮忙看了几次店呢。总这么客气，我以后都不让你陪我了！” 　　“别呀，那我不说了。”李磊赶紧认怂。 　　“这就对啦，以后一起挣钱！”徐宁玉朝他挥了挥小拳头，笑得很灿烂。 第49章 初中 　　书店有大姨管着，徐宁玉特别放心，也不再经常过去。最近他没有新书的灵感，就继续预习初中的课本，而且是系统性的。李磊和他姐也或郁闷或开心地加入了他的学习小组。 　　这时候，陈涛的高考成绩下来了。他一大早和同学去县教委领了分数条，考了四百四。其他科目都在及格线以上，只有外语最差，一百分的试卷就考了四十多分。90年高考总分七百一，他的成绩比较危险，参照历年的分数线，情况好的话大概能摸到专科线。 　　徐宁玉也不记得上辈子表哥是不是这一年考上的，他当时年纪小，好像根本没有关注过高考。只知道表哥后来念了技校，回了矿上工作。 　　没过几天，分数线出来，专科线四百五，本科线四百八十多。陈涛离专科线只差几分，难受得唉声叹气了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大姨心情也不太好，等徐宁玉又和李磊来店里的时候，就找他商量：“小玉，你看你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念书还是找人进矿上班？”现在遇到事，大姨已经潜意识就想找徐宁玉商量。 　　徐宁玉没发表意见，转头问陈涛：“哥，你自己想不想复读一年继续考学？” 　　陈涛想了想，还是点头：“我觉得我分差得不多，复读一年应该能考个专科吧。” 　　徐宁玉也挺赞同，就对大姨说：“去矿上上班不着急，什么时候花钱都能上。哥其它几门成绩都不错的，都是外语拉了后腿。不如去市一中复读，再找个有经验的教师专门补习外语。” 　　“去一中？”大姨和陈涛愣了一下。一中是他们市目前唯一的省重点高中，教学水平肯定比他们县中学强得多。只是市区离安平县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他们一年也去不了一次，所以之前根本没往那边想。 　　而且钱也是一个方面：“好像外校的学生想去那复读要交千把块钱的借读费。”大姨迟疑道。她之前隐约有听学校同事说过。 　　“哎呀，咱们现在又不是拿不出这钱，哥考学可是一辈子的事。”徐宁玉赶紧鼓动大姨：“今天我和磊磊哥看店，大姨你现在就带哥去一中问一问吧，万一人家复读生是有名额的呢。” 　　其实他之前就有想过，只是没人问他意见，冒冒然提出让表哥转学补习之类的话，实在很奇怪，肯定没人听他一个孩子的。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家里没那么多钱，借读费、补习费等等加在一起，没有个几千块钱肯定不行。 　　高考是千百万普通家庭改变命运的最大机会，家里现在条件也能达到了，大姨没用多久就下定决心，带陈涛坐车去一中。 　　徐宁玉赶紧从抽屉里拿出存折递过去：“大姨，多取点钱带过去，万一现在就要 　　交报名费呢。” 　　“行，这钱算大姨借的。”大姨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感激地看了外甥一眼。 　　倒是她那个傻儿子已经使劲晃着徐宁玉的手，激动地说：“小玉，大恩不言谢！” 　　徐宁玉一把拍掉他的手：“大姨，哥肯定又熬夜看武侠小说了！” 　　这个小告状精！陈涛怒目，一回头对上他妈竖起的眼睛，顿时怂了，小声辩解：“我没熬夜。” 　　李磊幸灾乐祸了半天，等大姨和陈涛走了，他也准备去拿本武侠小说来看，就见徐宁玉指了指书包：“把英语书拿出来，第二单元的课文和单词要再读几遍，等会我给你听写。”他自己已经拿出数学书，开始做课后习题。 　　这会儿店里人少，不赶紧看书学习，晚一点客人多起来更没时间。 　　李磊一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就觉得眼花，头都开始疼起来。他最讨厌学外语了！鬼画符一样的，念起来叽里咕噜，真不明白咱们国家的人为什么还要学别人国家说话，他们这边又没有外国人。 　　偏偏小玉最近一直让他学这个，李磊只好叹着气，掏出外语书坐到徐宁玉旁边，磕磕巴巴地读着：“奈丝兔米油！” 　　“辅音不要拖长，t和you要连读。”徐宁玉无语地纠正了一遍他那古怪的发音。 　　李磊“哦”了一声，只好学着小玉的说法再念一遍。 　　没过多久，有人来租书了，他一跃而起，抢着帮忙登记。这样他就能少念一会儿外语啦。 　　大半天过去，大姨红光满面地带着同样心情不错的陈涛回来了。 　　“一中的老师说，涛涛的分数快到专科线，只要交六百块钱借读费就能在那边复读。涛涛的名字已经登记上了，九月二号直接过去报名就行。”大姨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她现在心情无比好，“补习的事我也打听了一下，一中老师在外面补习得多，等开学再说。” 　　能去市一中读书，陈涛这两天落榜的沉重心情也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往日的逗比气质，朝着徐宁玉挤眉弄眼：“一中真漂亮，楼都好新，小玉以后也要来念。” 　　徐宁玉扭头不理他，只替大姨高兴：“那太好啦，去了一中，哥肯定能考上大学！” 　　这话陈涛爱听，嘿嘿笑起来，被大姨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学以后好好复读，别让家里钱白花了。” 　　陈涛只好捂着脑袋点头。看到表哥被揍，徐宁玉心情格外好。 　　回去之后，徐宁玉把表哥去一中复读的事跟姥姥姥爷一说，两位老人也忍不住欢喜起来：“一中好啊，市里最好的学校，涛涛明年考上学的面更大了。以后小玉和你姐都争取考到一中。” 　　徐宁玉就笑眯眯地点头。自从书店开始挣钱，他就有点飘啦。现在他觉 　　得自己不必局限在县城，攒够钱干脆去市里买房！虽然现在他连县里的房子也买不起，市里更是要贵一倍，但等他姐上高中还有两年呢，来得及。 　　信心满满的徐宁玉学习更有劲头，顺带辅导他姐和李磊也越发严格，弄得李磊都没时间去卖冰棒和黄鳝了。 　　而且家属区已经出现了竞争对手，有好几个大孩子甚至大人也开始背着箱子卖冰棒。李磊就放弃了这项业务，又做了些装备，隔几天去逮一次黄鳝卖。每次都能卖十几块钱，还能剩几条给小玉加餐。加上小玉照顾他，看一天店也给他钱，他现在存折上已经有两百多了。 　　手里有钱，人就舒心，看东西都顺眼多了。加上他这段时间几乎不在家待，简直快乐得要上天。如果不用学外语的话，他还能更高兴一点。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不能长久，一转眼，学校开学了。徐宁玉和李磊正式成为光荣的初中生。 　　大部分五年级的学生都升到了初一，只是被打散重新分了班，徐宁玉和李磊都分到了初一一班，也就是传说中的“好班”。 　　班上有之前五二班的同学，也有很多不认识的新同学。徐宁玉郁闷地发现，这些五年级的孩子一个暑假都长高了好多，对比之下显得他越发矮。当然不论怎样，他也只能坐第一位。 　　初一一班的主课老师都是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管理上很严格。徐宁玉体会不到这一点，再严格的老师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 　　外语老师更是惊喜得不行，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在提问了徐宁玉之后，就眼睛发亮：“徐宁玉同学暑假补习了外语吗？发音非常标准！”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看过来，徐宁玉点头，没说自己其实是自学的。但这已经让外语老师开心不已了。矿中学外语教师不够，条件所限，小学不开外语课，学生普遍外语底子差。外语老师还是第一次遇到口语这么标准的学生，说实话比他都不差什么。 　　果然是小神童，名不虚传啊。外语老师立即开心地任命徐宁玉为外语课代表：“希望徐宁玉同学在外语早读课上能带着大家读书，课下也帮助同学们，把自己学习外语的经验传授给同学们。”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同学们都用力地鼓掌，李磊坐在最后一排，更是把巴掌都拍红了。他可是知道的，小玉根本没找人教，全靠自己学。他不由惊叹地看着小玉那个小不点：小玉太厉害了吧，讲几句外语就把老师都镇住了！ 　　等下课了，好多同学都去和徐宁玉请教。李磊特别自豪地在一边巡视着，一边得意地想：小玉可是天天教我呢！ 　　大姨都说了，人家一中老师补课一节课就得好几块钱呢。这么一想，他真是占了小玉好多便宜啊。 　　于是放学的时候， 　　他就带着徐宁玉来到在门口拉架车卖零食的摊子前面，豪气地表示：“只管选！”他现在还是很富的，昨天小玉刚发给他的一块钱他还没花呢！ 　　徐宁玉当然知道他身上有一块钱“巨款”。反正每次李磊自己舍不得花钱，反而喜欢在他面前充大款。那些钱几乎都是和他一起花掉的，他就继续帮帮忙吧。 　　他要了两个拉丝糖，李磊掏了一毛钱。拉丝糖细长的一根，特别沾，是有名的黏牙利器。徐宁玉只敢小口地咬一截，生怕把刚换的牙再给黏掉了。不像李磊，一下子把一根糖都塞到了嘴里，大口大口嚼得起劲。 　　这样糖分摄入差不多够了。“一天花一毛，剩下四毛周末坐车去县城。”徐宁玉把李磊的一块钱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到周末呢，学校忽然通知，要组织大家看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一个学生交五毛钱。 　　这部来自宝岛的电影最近火遍大江南北，没想到都传到他们矿上了。徐宁玉一扭头看到李磊求助的眼神，忍不住乐了。 　　早晨吃稀饭配的大头菜太咸，徐宁玉想吃点甜的，李磊就花了一毛钱给他买了两个西瓜泡泡糖，现在口袋里应该就剩四毛钱了。 　　这下轮到徐宁玉豪气地掏出一块钱交给班主任：“我和李磊的。” 　　班主任老师看了李磊一眼，知道这俩孩子天天同进同出，关系特别好，没说什么就收下了。班上交钱的只是少数人，大部分学生身上没钱，还得回去和家长要。 　　李磊下课就苦着脸和徐宁玉商量：“一个星期一块钱太少了，根本不够花。”物价飞涨啊，糖都涨价了，以前一毛钱五个，现在只能买两个，根本吃不过瘾。 　　徐宁玉就笑着伸出两根小手指：“行，以后翻倍，每周两块。” 　　一下涨了一块钱啊！李磊好开心，觉得自己又重新富有了起来。 　　周六上午，老师带着他们步行来到了矿上的大礼堂，准备观看电影。 第50章 妈妈 　　西桥矿的大礼堂就在进出工作区的二道大门外。这边早期只在座椅前方搭了舞台，每年会组织文艺演出。后来又安了幕布放电影，在电视机还很稀罕的时候，每次播放影片都爆满，如《地雷战》、《地道战》这样的经典老片，更是反复播放。 　　因为电影《妈妈再我一次》六七月份在内地上映后引起了轰动，矿上相关领导也后知后觉地准备引进来放映，丰富工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 　　魏校长得到消息，就联系了领导，先从咱学生开始看起，照顾孩子嘛。 　　于是周六早晨，全校师生排队等在电影院门口，准备按班级顺序进入。初一自然是排在小学的后面，徐宁玉就背着小书包站在他们班的第一位。 　　不过今天他的书包里没装书，装了水和零食。很多同学都和他一样，把这个不用上学的早晨当成了一个节日，要好好地玩。 　　徐宁玉正仰头看着小学部的孩子纷纷穿过大门，就见魏校长朝自己走了过来。魏校长一见他就笑道：“徐宁玉，你个子不高，也跟小学部的学生一起坐到前面去吧。” 　　徐宁玉鼓了鼓脸，摇头：“谢谢魏校长，我眼睛挺好的，我想和我们班同学坐一起。” 　　小大人一样，魏校长好笑地点头，继续问他：“你大姨在县城开得书店生意怎么样？她暑假突然说要辞职，吓了我一跳。”要是正式老师，魏校长肯定要好好劝一番，怎么能轻易丢了铁饭碗。陈秀英只是代课老师，所以他并没有太挽留。 　　旁边立刻有老师好奇地凑过来，都想知道开店赚不赚钱。陈秀英辞职做生意可是学校最近的热门事件，不管是办公室，还是回家的饭桌上，很多人都在讨论。 　　徐宁玉看看老师们亮闪闪的眼神，想到大姨爱面子的性子，觉得不能太低调，会让大姨丢脸的。他就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谢谢魏校长关心，生意还不错吧，大姨说比工资高一点儿，反正我看她干得挺有劲的。” 　　“那就好，让她好好干。”魏校长笑着点头。一旁的老师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都猜测肯定比徐宁玉说得更赚钱，不少同样代课的老师心思就有些活动。只是下海没那么容易，大家习惯了安稳的日子，轻易没法下决定。 　　李磊原本在队伍最后，一见有人找徐宁玉说话，就悄悄地往前钻，终于钻到了徐宁玉身后。他戳了戳徐宁玉，低头悄悄地问：“店里生意很好啊，好赚钱的，干嘛不跟校长和老师说，他们肯定会羡慕大姨的。”他要是有好多好多钱，肯定告诉所有人，尤其是他二叔二婶，羡慕死他们。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徐宁玉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想着炫富呢，徐宁玉好笑：“回头让大 　　姨自己来说吧。”他实在说不出那些话，就不抢大姨的风头了。 　　队伍很快轮到了他们初一，徐宁玉跟在老师的后面进了大礼堂。李磊抢到了徐宁玉身边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老旧的座椅发出“咯吱”的声响。 　　礼堂里的座椅黄色木板可以自动折叠，人坐在上面就会把木板压下来。很多孩子觉得好稀奇，故意猛地站起来，木板就会弹回去，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很快礼堂里到处都是“咣当咣当”地声音，老师赶紧呵斥他们保持安静。 　　李磊也兴致勃勃地玩了几下，徐宁玉觉得好吵，忍不住斜眼看他。 　　李磊就嘿嘿笑着坐好，还歪头跟徐宁玉说：“这片子看名字就知道，肯定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就跟那个《篱笆墙的女人》似的，没意思，还不如看打鬼子的。” 　　最近李磊二婶和奶奶又在看重播的《篱笆墙的女人》，里面那女主角整天苦着脸，婆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李磊一看就觉得心情不好。他最烦看这种磨磨唧唧的电视了。 　　徐宁玉没吭声。今天这部电影非常有名，他自然也看过，但已经记不清剧情了，就记得电影里的母子亲情非常催泪。 　　他转头看了李磊一眼，希望这家伙等会儿别哭。 　　老师来回强调了几遍纪律，让同学们安静，礼堂里灯光很快暗下来。前方的大幕布上开始出现不太清晰的画面，里面人物讲话也是很浓重的港台腔，让徐宁玉觉得有些别扭。 　　电影原来是用倒叙的方式，一个男青年哦在精神病院遇到一个精神失常的妇人，发现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然后画面一闪，开始回忆过去。 　　女主角如何被男友的刁蛮母亲当面辱骂，男友毫无担当，根本不敢反抗母亲，转头遵从母亲的安排和别人结婚了。 　　女主角被迫独自生下儿子并抚养长大，母子之间相处非常感人。懂事的儿子给母亲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给辛苦的母亲捏肩膀；女主角为了给生病的儿子祈福，去庙里求神，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孩子的病果然就好了。 　　虽然徐宁玉觉得这个剧情太不科学，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感人，这时候电影院里果然已经开始传出阵阵的哭声。 　　等到前男友的刁蛮母亲开始来抢夺孩子，母子被迫分离，电影院里更是哭声一片，连徐宁玉都觉得鼻子酸酸的。倒是他身边的李磊一直无比安静，让他忍不住刮目相看：这家伙还真是铁血真汉子！ 　　随着画面又回到最初的精神病院，电影接近尾声，礼堂里重新亮起了灯光，徐宁玉一转头，就对上了某人哭得通红的双眼。 　　嗯？说好的真汉子呢？ 　　李磊正咬着嘴唇，努力憋着哭呢，可是眼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没想到灯突然亮了，对上小玉乌 　　溜溜的大眼睛，他赶紧把头扭到一边，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着。 　　徐宁玉猜到他会哭，但没料到他能哭得这样厉害，无语地从书包里掏出自己擦汗的手帕递过去。 　　李磊接了手帕，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又擤了鼻涕，然后把弄脏的手帕揣到自己兜里：“回头我给你洗干净。” 　　“不要了。”徐宁玉摆手。 　　看完电影就差不多到了放学的时间，老师就让同学们自己回家。同学们很多还在抹眼泪，仍然沉浸在电影剧情里，一边议论着往外走。 　　电影院里都是哭过的人，连老师都不例外，所以李磊的样子并不显眼，但他还是扭着头走在人群最后头，不想让徐宁玉看见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他一向自诩为大人，竟然比小玉哭得还厉害，让他这个做大哥的脸面往哪放呀。 　　幸好小玉并没有笑话他，李磊慢腾腾地磨蹭到礼堂门口，人差不多都走完了。他看到旁边有几棵树，树下放着些石块，就小声问徐宁玉：“这会儿回去也不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他不想自己这副模样被家里人看到，不然他要被李阳笑话死了。徐宁玉每次碰到拿家伙都会给他塞点吃的，导致李阳这个馋嘴猫在家里真得帮他说话，但他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去。 　　“行。”徐宁玉正奇怪呢，李磊情绪好像有点太低落了，就陪着他去那边树下坐了会儿。 　　李磊帮小玉把石头擦干净才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另一块石头上，然后忍不住用手掌捂住了脸。徐宁玉歪头看了会儿，走过去把他的手拉下来：“怎么还难受呢，想到你妈妈了吗？” 　　李磊一僵，把手放了下来，表情有些别扭：“也不是了。”他心虚地移开视线，被徐宁玉的大眼睛盯得实在受不住了，才终于放弃地坦白，“其实我真没想我妈。我妈跟我爸以前在家的时候也不怎么管我，他们都爱打麻将，我妈还喜欢去跳舞，我都是我爷奶带的。不过怎么说都是亲生的，还是比我二叔二婶好多了。” 　　他拿手掌搓了搓脸，人生第一次觉得这样难为情：“我真很少想他们，我天天晚上躺床上就想着白天和你一起玩儿得多开心，还会想着明天怎么玩。刚刚也不知怎么了，听着那歌就是想流眼泪，我挺不孝顺吧？” 　　这家伙。徐宁玉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不想就不想，想点开心的。”那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忘了也没什么。 　　“不能摸头！”李磊觉得自己大哥的尊严又受到了冒犯，把徐宁玉的小手抓下来。他很少把这些心事往外说，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不像个男子汉。不过话开了头，再往下说就很容易了。 　　他想想刚才的电影，再想想自己，忍不住叹气：“我妈也是，走的时候都没 　　跟我说，连我姥去世她都没回来。她还问我舅舅借了钱，到现在也不还。我舅人特别老实，对我也挺好的，因为这我舅妈不高兴我，我也不怪她，就是没脸去我舅家了。那时候我挺恨她的。” 　　怪不得李磊从来没有提过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徐宁玉想了想，问他：“你妈借了你舅多少钱？” 　　“好像是三四百块钱。”李磊顺口说完，忽然惊疑不定地看着徐宁玉，“小玉，你的意思是？” 　　徐宁玉笑着点头：“你不是总说自己有钱了吗？不然母债子还，你替你妈把钱还给你舅吧” 　　李磊张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年纪还不足以承担这样沉重的债务：“那个，我才有两百块钱，不够还的……” 　　李磊欲言又止，徐宁玉一看他这小气巴拉的样就忍不住想笑：“想不想和你舅重新搞好关系？钱没有了还可以再挣，你也说你舅人不错的。” 　　明明是他妈借得钱，为什么要他还呀，李磊好想哭。不过想想他舅，李磊还是咬咬牙：“好吧，我来还钱。不过我要慢慢还。” 第51章 还债 　　李磊到底还是心疼钱，虽然明知道钱是一定要还的，但能拖一天那不就能多留在他的存折上一天嘛，还是算他的。奈何小玉第二天就押着他去镇上银行取了两百块钱，还要陪着一起去他舅舅家。 　　李磊没办法，只能听小玉的。取完钱，看着存折上可怜巴巴的个位数，他的心好痛。辛苦一两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又成穷光蛋了！ 　　徐宁玉就喜欢看他这副既心疼又不得不花钱的样子，把空存折收回来，故意把手握成小拳头举到李磊嘴边：“这位同学，采访一下，你现在幸福吗？没钱的感觉是不是特别轻松？” 　　小玉太坏了！李磊扁着嘴，一脸生无可恋：“不幸福！不轻松！” 　　徐宁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李磊追过去要揉他的头发，徐宁玉赶紧小跑出去远离他。 　　打打闹闹地路过一个水果摊，徐宁玉停下来掏钱买了几斤苹果和桔子，这时候水果种类很少，整个摊子就这几样。又去商店买了些小孩爱吃的零食让李磊拿着去他舅家，他说：“总不好空着手去。” 　　李磊就特别不好意思：“回头我再还你。” 　　“你现在那么穷了，就别客气啦。”故意提起“穷”字，徐宁玉又忍不住想笑。 　　李磊已经麻木了。穷就穷吧，反正他怎么也比不过小玉。 　　买完东西，李磊骑着车子载着徐宁玉往底下村里去。他舅家在离矿上二十里地的花家圩子村。 　　从矿上到村里全是土路，幸好这两天没下雨，自行车骑起来还算顺畅。骑了十几分钟，李磊深吸了两口气，偏头问小玉：“颠得厉不厉害？要不要歇一会儿？” 　　徐宁玉又没出力，车座上还垫了两件旧衣服，没觉得有哪里难受。九月的天气不冷不热，他坐在后面非常惬意，就应了声：“我没事，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歇。” 　　“我不累，你不觉得颠我们就继续走。”李磊见小玉没有不舒服，继续往前骑，很快穿过一片片麦田，拐进了一个小村子。 　　村里放眼望去多数是泥瓦房，不少老人坐在村头一棵大柳树下乘凉，看见来了一对陌生的孩子，都一起看过来。 　　徐宁玉朝老人家们绽开个笑脸，这些老人立马议论起来： 　　“谁家的孩子，长这么俊？”“后面小娃娃真白，跟白面馒头一样，肯定是城里娃。” 　　徐宁玉一囧，李磊闷笑一声，赶紧抿着嘴低头骑车。 　　又拐了个弯，李磊对徐宁玉说：“小白馒头，哦不，小玉，前面就到了。”说完自己在前面“哼哧哼哧”笑起来。徐宁玉扭头，就当没听见。 　　很快骑到了两间泥瓦房前，李磊停了下来。 　　这两间房前的空地没有盖院子，只在墙边用竹子扎了个鸡圈。一个三十多岁的中 　　年女人正端着盆往里撒剁碎的青菜、米糠之类的东西。 　　旁边一个男人把脸盆放在水缸旁边的地上，蹲在那里仔细用臭肥皂洗手洗脸。徐宁玉眼尖地看到脸盆里水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他手上脸上沾了什么。旁边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在跑来跑去地玩闹。 　　李磊犹豫地喊了声：“舅，舅妈。”，三个人一起朝他们看过来，都是一愣。 　　“小磊？”蹲在地上的男人站起来，徐宁玉就看到他的相貌和李磊十分相似，浓眉大眼的，但是比李磊还要黑。 　　李磊的舅妈也放下手中的东西，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地走到他舅身旁，没有吭声。男孩见气氛不对，连忙躲到大人身后，悄悄伸头往外看。 　　“今天学校不上课，我来看看你们。这是我同学。”李磊有些紧张地转身，徐宁玉已经自己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他甜甜地对李磊的舅舅和舅妈一笑：“叔叔阿姨好，我是小玉，是磊磊哥的好朋友。他一直想来看你们，可是又不好意思来，我就陪他一起来啦。” 　　李磊舅妈对上这小孩天真可爱的笑脸就是一愣，什么气也没了，表情有些僵硬地招呼了一句：“进来坐吧。” 　　李磊的舅舅也连忙点头：“对，进堂屋坐。” 　　李磊把徐宁玉买的东西提着，放到堂屋的饭桌上，这才从小玉的书包里掏出一条手帕，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十块钱。 　　李磊有些不舍地看了这些崭新的纸票一眼，还是毅然地推出去，和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李磊的舅舅和舅妈都惊了一下，他舅诧异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我妈走那会儿把舅舅手里的钱都借走了。这是我攒得两百块钱，先替她还了。”李磊愧疚地说，“这么久，我一直不好意思过来，实在对不起舅舅，等我挣到钱再把剩下的还上。” 　　他舅舅舅妈都被震住了。前几年要交得公粮多，孩子要念书，要穿衣服，他们光靠种地，一年也攒不到两百块钱。这两年要交得公粮少多了，李磊舅舅又找了个活干，家里才有点余钱。 　　猛然听说李磊一个孩子竟然攒下这么多钱，他们心里都充满了怀疑。李磊舅舅叹了口气：“小磊，你和舅舅说，这钱你是从哪弄来的？不能偷家里钱。” 　　“真是我挣的！”李磊觉得好冤枉，赶紧解释，“我做了好多活，去农场捡鸡蛋、逮黄鳝卖，夏天卖冰棒，天冷了卖糖葫芦。还有小玉也照顾我，他家开了书店，我去帮忙看几天店他也给我开工资。然后我就攒了这些钱。” 　　见大家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徐宁玉萌萌地使劲点头：“嗯，磊磊哥没有骗人，他特别勤快，做了好多活。我家店里他也帮了很多忙的，没有白拿钱！” 　　徐宁玉的小模样特别有 　　说服力，一看就是那种乖巧听话从不说谎的孩子，两个大人一下就信了。 　　想到李磊年纪不大就做这么多事挣钱，他舅舅舅母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对视一眼，李磊舅妈就站起来，拿了钱又递到李磊手上：“是你妈欠我们的，不用你一个孩子还。” 　　他舅也缓缓点头：“你拿着自己念书用吧。”因为李磊他妈跑了，小磊叔婶还来闹过，小磊跟他叔婶一起过，以那俩人的性子，以后肯定要靠他自己。 　　李磊不接，连连摆手：“舅妈，你收着吧。我有钱就替她还了。” 　　他舅妈还是坚持要把钱塞到他手里：“咱家现在日子好过了。咱们大队在山上开了个煤窑，你舅去挖煤，一个月能拿好几十块钱，真不用你的钱。他刚下夜班回来，你要是早来一会儿他都不在家。” 　　队里开的小煤窑？徐宁玉皱起眉头，会不会不太安全？不过他记得西桥矿附近后来开了许多小煤窑，一直到二零一零年之后，才因为煤炭价格暴跌、环境等问题纷纷关闭。那应该没有出现太大的安全问题，不然国家早就取缔了。 　　李磊的心思却放在另一方面。原来他舅现在有钱了！他瞬间动心，有点儿想把钱收回来。眼角余光瞄见小玉正睁着大眼睛看自己，他赶紧挺直了腰板，用力把钱又推回去：“舅舅挣得是舅舅挣得，我现在也能挣钱，就让我还了吧。不然我心里总想着这事，都不敢来看你们。” 　　徐宁玉轻轻点头，李磊瞥见了，推钱的动作更加坚定。 　　推了几个来回，他舅舅舅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钱收下了。 　　不过李磊他舅还是忍不住教育他：“还这一次就够了，你还在念书，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总想着挣钱。你现在念初中了吧，学习成绩怎么样？” 　　没想到李磊舅舅还挺重视教育，徐宁玉连忙帮李磊说好话：“磊磊哥成绩很好，小学毕业考试考了年级前五十名，现在初一被分到了好班，只要继续好好念书，念到高中，考个专科也很有希望。” 　　原来小玉这么看好自己，李磊听得乐呵呵，他舅舅舅妈也十分惊喜。 　　“成绩这么好！”他舅妈忍不住拍了自家孩子一巴掌，“可比他强多了！在班上不是倒数第就是倒数第二，以后也是种地的命。” 　　李磊表弟郁闷地捂着脑袋，望着李磊的眼神十分幽怨。李磊笑着从袋子里拿了一包糖递给他，又转头劝他舅妈：“不能打脑袋，会把人打傻的。” 　　徐宁玉也点着小脑袋，小大人一样地说：“小孩子要慢慢教育。” 　　“就是就是。”李磊表弟就猛点头，偷偷塞了个糖在嘴里。 　　被个七八岁的孩子教育，李磊舅妈哭笑不得。不过这小孩可真让人稀罕，她就笑着问：“你这么小，怎么 　　会跟小磊交上朋友的？” 　　“我跟磊磊哥现在是同学。”徐宁玉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李磊舅舅舅一家人都惊了：“这么小就念初中了？” 　　“是呀，小玉特别聪明，是跳级生！”李磊这下可是聊到了他最熟悉的领域，话匣子一开，又开始对徐宁玉例行的每日几夸。什么小神童、小作家，得意地和舅舅一家炫耀，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等下回我过来，给你们带小玉写得书，可好看了。”李磊大方地允诺，牛皮吹出去了才回头朝着徐宁玉嘿嘿笑。毕竟小玉的书他那每样只有一本，可不舍得送出来，还要从小玉那拿。 　　徐宁玉也不可能拆他的台，只能保持微笑。 　　李磊舅家人这下真是稀罕坏了。外甥重新上门，还带来了一个小神童，他舅妈就留他们中午在这吃饭，还张罗着要杀鸡。李磊和徐宁玉也没客气，留下来蹭了顿饭，临走时他舅妈还给他们装了一布兜的咸鸡蛋。 　　“自家腌的，带回去就稀饭吃。以后放假没事还来玩。”李磊舅妈很热情。 　　中间几年没走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和舅舅一家人重新和好，李磊就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大团乌云都散去了，特别畅快。骑车回去的路上，他就跟徐宁玉说：“小玉，我好高兴，我还怕舅舅舅妈还怪我呢，没想到我舅还去看过我，就是没让我知道。” 　　这是刚刚吃饭的时候他舅舅告诉他的，李磊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回头感激地看了徐宁玉一眼：“多亏你让我来，不然我跟我舅家就一直不走了。” 　　徐宁玉也很替他高兴，笑道：“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以后你又有一门亲人可以走动啦。” 　　李磊就叹气：“唯一不好的就是我更穷了。我得赚钱还债啊，我现在好想发大财！” 　　徐宁玉好笑地随口道：“那只能希望家里有矿了，当煤老板赚钱快。” 　　李磊有些好奇：“煤不值钱呀，我舅刚刚都说他们挖得煤不好卖，人家宁愿买大矿上的。” 　　“以后煤会涨价的，开煤矿非常赚钱。”徐宁玉很肯定。毕竟生活在煤炭城市，这方面的消息他上辈子听了很多。零零年之前，承包煤矿不怎么挣钱。而在这之后，国内外煤炭价格飞涨，大约持续了十年，连续很多年省里的首富都是煤老板。 　　原来是这样。李磊暗暗记在心里。他知道，小玉说得话肯定没错。 第52章 武侠 　　徐宁玉可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李磊就上了心。晚上回了家，这家伙躲在卧室里，把这事记到了本子上。这还是他跟着小玉学到的好习惯。 　　他先在本子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另起一行，写下一句“小玉说，开煤矿挣钱”。空了一格，又写“小玉给我舅家买水果和吃的，三块钱。” 　　想了想，他才放下笔，翻翻看前面，从小玉那拿到的看店的工资差不多有五十，这是他最近唯一的收入来源。 　　初中可不像小学那么轻松，上午上课提前一小时，下午又多加一节课，五点才放学。他没有时间挣钱了，恐怕存折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保持个位数。 　　李磊叹气，他现在就想知道怎么才能开煤矿，挣大钱。他暂时还没打听出来，新的一周又到了。 　　周一早上，徐宁玉从兜里拿出两块钱，微笑着递给李磊：“说好的，翻倍的零花钱。” 　　哇，有钱了！李磊好惊喜，开心地接过两张纸票，这才忽然想到：“我在你那边的钱不剩多少了吧？” 　　“还够发两周的。”徐宁玉都是按照记的账来的，没准备多给他钱，那样李磊也不会开心。知道李磊最近都没什么进项，他还是安慰了一句：“不着急，这星期我们再去帮大姨看店，不知道店里电话安了没有。”干了活拿钱就是应该的了。 　　“好！”李磊也十分期待，高兴地直点头。装电话还是他提醒的呢。 　　从七月份开业到现在，租书店的生意一直非常好，第二个月进书的钱都赚回来了。开学之后，附近中学住校的学生得到了消息，也天天往店里跑，加上一堆小学生，店里一到放学时间就挤满了人，生意非常好。 　　店里除了工资，几乎没有什么成本，书款也还欠着，账上资金非常好看。徐宁玉见店里存折上已经有了将近四千块钱，又有些飘了，甚至开始寻思着是不是再买一间铺子，就听李磊在一旁悄悄提醒他：“小玉，要不要安电话？”那次小玉打个电话花了好几块钱的事李磊还记忆犹新。 　　这倒是可以。徐宁玉想了想，就点头，和大姨商量：“大姨，我们在店里安一部电话吧。可以放在门口，收钱让人家来打，我们自己联系人也方便。” 　　大姨也觉得有电话方便，更何况她对外甥的要求一向不拒绝。去了电信局一问，现在电话入户费一千，每个月三十块钱月租，打电话还要通话费，让她忍不住一阵肉痛。想想外甥反复要求了，她还是排队交了钱。 　　交完钱并不是马上就有人上门安装，还得等。这次去店里徐宁玉和李磊就遗憾地发现，已经一周多了，电信还没来人安电话。 　　“也太慢了吧。”李磊忍不住抱怨。徐宁玉也深以为 　　然地点头。就这服务，还好意思让提前交钱，要不是独门生意，客户肯定早跑光了。 　　这期间，学校突然接到上级教育部门通知，说国家教育改革，他们省从明年开始小学实行六年制， 　　这样一来，徐宁玉他们就是最后一届五年制的小学生，今年的五年级学生明年还要上六年级。 　　李磊一听，乐坏了，感觉好像白捡了一年时间。下课他高兴地和徐宁玉说：“李阳可倒霉了，又得多念一年！” 　　开学之后，李阳的班主任找去了家里，把李磊二婶训得抬不起头来。他二婶再三保证，老师才答应不让李阳留级。没想到还是要再上一年六年级，李磊觉得李阳真是个倒霉孩子。 　　徐宁玉见李磊这幸灾乐祸的样就很不爽，把语文书翻开：“今天学的文言文背掉了吗？来，一起背，放学我检查你背诵。” 　　李磊就不乐了，很想转身就走。他最讨厌文言文了！他动了动脚，还是乖乖坐到徐宁玉旁边，和小玉一起看语文书。 　　在刻苦的学习中又等了一个月，这天周六下午，徐宁玉和李磊放学后再去店里，远远就发现大门边贴了一张纸，写着“电话”两个大字，下面则写着“市话三毛，长途五毛”两行小字。 　　他俩对视一眼，兴奋地跑过去，只见店里的布置稍微有了一点变化，大姨把桌子摆到了门边，桌上除了登记本还摆了一部固定电话。不过电话上罩着一块红布，也看不到具体是什么样子。 　　大姨一见他俩就笑了，把布掀开：“总算盼来了吧！下午才安好的。” 　　徐宁玉就看到一部崭新的红色电话，上面有一块小小的黑白屏幕，能够显示时间和来电号码，可比邮局和学校里的都漂亮多了，也更先进。 　　“是新式的电话机！”李磊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把话筒拿起来放到耳边，听到里面传来“嘟嘟”的声音，他就轻轻把话筒重新放回去。“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去邮局花那冤枉钱了。”李磊高兴得不行。 　　大姨就拿手指头点点他的脑门：“安电话的钱可够你们去打多少次了。”大姨还是觉得这东西浪费。 　　正说着，就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喊了声：“打电话！”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电话本，翻了翻，指着里面一串号码给大姨看。 　　“市话，三毛一分钟。”大姨说了一句，见对方点头，便替他拨了号码。市话不需要转接，电话很快通了，这人就拿过听筒和对方聊起来。 　　感觉也没聊多久，对方挂断电话，座机的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长五分钟，这人爽快地掏了一块五毛钱。 　　等人走了，徐宁玉便笑着和大姨说：“看，人家打电话一点不心疼，入户费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希望是这样。”大姨笑着点头。自家外甥聪明，他说 　　的事一般不会错。 　　这会儿书店差不多要关门了，大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跟他们说厨房里有馒头和菜，让他们晚上热热吃，她明天一早来买菜做饭。陈涛今天放学要补习英语，明天才从学校过来，到时候中午一起在店里吃。 　　徐宁玉就一个劲点头，等大姨走了，他拿起电话，分别打给余编辑和赵勇，告诉对方他家店里安了电话，有急事可以直接打电话。 　　余编辑接到他的电话，也很高兴：“这下联系起来可方便多了，我正准备给你写信呢。《小淘气上学记》已经全部登完，《升学记》开头一万字这个月也要开始连载，马上就把剩下的稿费汇给你。《升学记》才六万字，很快就登完了，你开始写新书了吗？” 　　“麻烦余叔叔了。”徐宁玉就小大人一样地叹口气：“我现在念初一了，课程好多，学习好紧张，暂时还没有想到要写什么呢。” 　　头一回有作者用学习紧当理由来拖稿，余编辑差点忘了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忍不住乐了。不过怕对方脆弱的小心灵被繁重的课业压垮了，他还是赶紧哄道：“没事的，不着急，学习慢慢来，保持心情愉快，有时间再写新书啊！” 　　等挂了电话，徐宁玉也有些苦恼。他这次单元测试数学没有考到满分，差一点点就不是第一名了，这让他压力倍增，最近放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完全没有考虑新书的事。 　　想到还准备在市里买房呢，还是得抽空写新书，他就托着小下巴，看着李磊：“刚刚余编辑催我写新书了，我还不知道要写什么。” 　　“写武侠！”李磊脱口而出。店里几个书架的书，但是李磊和陈涛一样，专情于武侠小说，别的都不爱看。 　　徐宁玉被他们带着也把几位武侠大家的代表作重新看了一遍。那些江湖纷争、侠义情仇，确实非常吸引青年人。 　　他忍不住沉思起来：这些武侠小说都是成年人的故事，或许他可以考虑来一部少儿版的，写几个小孩子闯荡江湖的故事？ 　　只是《儿童文学》比较偏严肃文学，不知道会不会刊登这样过于通俗的小说。不过徐宁玉觉得挺有意思的，想写就写了，大不了写个几万字练练笔。他就笑着点头：“行呀，那我写一本三个小孩子当大侠的故事怎么样？” 　　“真的写呀！”李磊眼睛就亮了，还有点不敢相信呢。他马上激动地问：“你上回的书都写我了，这回还写我吧，我想当大侠！” 　　“行。”徐宁玉表示没问题。他上下打量了李磊一眼，就摸着小下巴笑眯眯地说：“那主角就叫黑虎侠吧，和你的形象比较接近。”又黑又虎，可不就是黑虎侠。 　　李磊总觉得小玉这不是什么好话，琢磨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小玉这是说他黑呢！不过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男孩子黑一点儿有什么问题。 　　再说他也不是最黑的，班上有几个男生比他还黑呢，是小玉自己太白了。李磊也学着徐宁玉的样子摸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嘿嘿笑道：“那黑虎侠的伙伴就是白兔侠，白兔侠长得和白馒头一样，腿还特别短。” 　　徐宁玉抱着小胳膊，斜眼看他：敢得罪作者，信不信，分分钟让你的黑虎侠变成大反派。 第53章 平分 　　徐宁玉觉得大脑就像水龙头，之前一滴想法也没有，他都好久没动笔了。这会儿有了灵感，就跟开了闸似的，脑子里各种想法源源不断往外冒。徐宁玉觉得越来越精神，等李磊关了店门，他还继续坐在桌子前，写着新书的故事梗概。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成人化的武侠不适合他，不如写动物拟人的主角。就按照刚才说的，把主角设定成一只小黑虎吧。 　　小黑虎的性格很活泼，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一天，母亲外出捕猎，很久都没有回来，他被迫离开家去寻找母亲，结果遇到坏蛋，要把他抓去干坏事。 　　小黑虎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勇敢，带着一屋子的幼崽逃跑了，遇到下山历练的白兔少侠和松鼠师妹。 　　小黑虎开始误会他俩也是坏蛋，三人不打不相识。等误会解开，小黑虎也拜入二人的师父熊猫大师门下，三个孩子一起结伴闯荡江湖。 　　三个伙伴行侠仗义，又结识了很多朋友，并在有意无意间破坏了反派的很多计划。故事的最后当然是反派暴露，正义战胜邪恶。 　　李磊把卧室整理好，出来低头瞅了瞅，有些一言难尽：“小玉，白兔那么小，怎么能当师兄？” 　　“为什么不能？”徐宁玉翘起嘴角，“反正在我这里，白兔比黑虎厉害，黑虎就是师弟。” 　　李磊眨眨眼。师弟就师弟吧，反正是故事里的，现实里他是大哥就行。 　　他继续看徐宁玉写的提纲，里面好多动物他都没有见过。他最熟悉的还是熊猫，因为电视里最近天天放的亚运会吉祥物就是熊猫盼盼。 　　“熊猫真好玩，憨憨的，小玉你怎么想着让熊猫当师父的？”李磊很好奇。 　　徐宁玉“唔”了一声：“因为熊猫外表可爱，其实很凶悍。”加上功夫熊猫太深入人心，他一想到会武功的动物，脑子里就是熊猫的形象。 　　李磊在旁边看了会儿书，陪着徐宁玉写东西到九点多，就催着小玉赶紧睡觉：“明天再写，再不睡真不长了。” 　　徐宁玉这才放下笔。故事大纲、主要人物都已经设定好了，明天就可以正式动笔。 　　他们两个去刷牙洗漱，在厨房门口洗了脚，才来到 　　卧室这里被大姨收拾得特别整洁，李磊刚刚只是把他们带的衣服东西放好，没有再整理什么。 　　徐宁玉把李磊赶到床尾去睡，自己钻到被子里。一转头，李磊的大脚都快伸到自己脸旁边了。徐宁玉无语，把腿抬起来，踩着李磊的脚使劲往外蹬：“腿长那么长干什么，都快伸到我头上了。” 　　“我现在吃得好，我感觉我又长了。”其实李磊不觉得长高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小玉很在乎身高，他就经常拿这个去逗小玉。笑完之后，他还是把身子斜过来，把脚缩被窝里。 　　徐宁玉这才满意了，转头闭上眼睛，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李磊也是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但他醒得也早。早上五点多就轻手轻脚地起来穿好衣服。见小玉还在睡，他出去拿着大扫帚把店门口的地扫干净，又回来刷好牙洗好脸，这才端着搪瓷缸子和竹篮子，从抽屉里拿了几块钱去街里早点铺子买早饭。 　　买了一大缸子的豆浆，又买了几根油条，一笼肉包子。李磊端着东西回来，又打开液化气灶，煎了两个鸡蛋，才大声喊徐宁玉起床。 　　徐宁玉本来还想再赖一会儿床，忽然闻到了饭香味，就感觉肚子里特别空，赶紧爬起来洗漱。 　　“今天的鸡蛋煎得真漂亮。”徐宁玉咬了一口略有些糖心的煎蛋，冲着李磊竖大拇指。 　　要知道这时候可没有不粘锅，别看煎鸡蛋简单，想煎得形状完整也是需要技术的。徐宁玉还记得李磊早前好几次端出来的都是碎的。 　　李磊非常骄傲，还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这算什么，下次大姨中午要是有事不来，等我给你做红烧大公鸡吃。” 　　徐宁玉的小眼神里满是怀疑：“你什么时候做过红烧鸡了？” 　　“我看你家做了好几次了，我觉得不难。”李磊很是大言不惭。 　　徐宁玉就不想理他了，敷衍道：“行，有机会再说。” 　　今天周末，生意格外得好，等他俩吃完饭正式开门营业，来租书还书的人就没停过。间或还有打电话的，小小的店铺愣是弄出了门庭若市的景象。 　　徐宁玉和李磊都看过很多次店了，动作非常熟练地登记、收钱。 　　没一会儿，来了一个小伙子，是店 　　里的老顾客。他在书架上看了一圈，笑着说：“小朋友，你家这边架子上的武侠我都快看完了，什么时候进点新书？” 　　这个小伙子一次都租一整套，两三天就能看完，大姨就给他不少优惠。他说店里的武侠全部看完是有些夸张，但绝对已经看了一大半。 　　租书店里当然不可能只进一批书就让客人看一辈子，只是徐宁玉原以为能多撑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些书迷看书这么快。 　　顾客的意见当然要考虑，他稍微想了想就点头：“好的大哥哥，我会和家里人说的。” 　　被个可爱娃娃喊哥哥，已经达到结婚年龄的小伙子满意地又租了几本书才走。 　　等到大姨过来，徐宁玉把客人的意见告诉她，问：“要不然我再去进一批新书？” 　　大姨忙道：“进货的事以后我来，哪能再让你一个小孩到处跑。那个出版社编辑的电话你不都给我留了，我就准备下个月再进点新书，进太早旧书就没人看了。” 　　徐宁玉见大姨早有打算，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觉得大姨比他有生意头脑。他能想到的，大姨应该也考虑到了。比如大姨就想到进了些零食和饮料，又想办法弄到了一些石棉瓦，在门口搭了个棚子，现在一堆小孩子坐在那里看租小人书，时不时过来买些吃的喝的，比他们看书花的钱还多。 　　大姨没待多久就去菜市场买菜了，等会陈涛也要从一中过来，中午要做顿大餐。 　　陈涛背着书包远远地跑过来，就夸张地朝着徐宁玉张开双手：“小玉，好久不见，想死哥了！” 　　徐宁玉赶紧躲开他，嫌弃得不行：“上个星期不才见吗？” 　　“真是的，我看你一点也没有想你哥我。”陈涛一屁股坐在棚子底下的小板凳上，身心俱疲地说：“太累了，太累了，学校简直不是人，每天让我们上晚自习上到九点！我写字什么也不想干。” 　　李磊同情的给给他倒了杯水：“涛哥，再坚持坚持，考上大学就好了。” 　　“你怎么跟我们老师说一样的话？”陈涛只能悲壮地点头。没办法，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等大姨买完菜回来开始做饭，徐宁玉他们三个人把饭桌摆在石棉瓦棚子底下，这会儿看书的 　　小孩都回家了。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一大盆油汪汪的红烧肉让大家吃得非常满足。 　　今天又是发钱的日子。吃完饭，徐宁玉算了这个月的帐，扣掉进货、搭棚子等等的花费，仍然有一千多的利润。徐宁玉就拿出三十给李磊，又数出五百块钱交给大姨。 　　大姨惊了，没有接：“这是干嘛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徐宁玉朝着大姨萌萌地笑：“大姨，这几个月都辛苦你了。没想到书店生意这么好，买书的钱早就赚回来了。我现在一个星期才来一天，也没出什么力。本来我就想把书店直接给大姨管，我知道大姨肯定不同意，那我跟大姨合伙吧，以后每个月赚的钱我们平分。” 　　“这怎么行！”大姨一个劲地拒绝。 　　徐宁玉就噘起嘴，直接耍起了无赖，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做什么都情有可原：“大姨，你要是不要，就是不把我当外甥，那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姥姥家我也不去了。” 　　徐宁玉磨了好久，眼见着外甥都快要翻脸了，大姨只好摇摇头，摸着他的脑袋：“傻孩子，那我占你这个便宜。那你以后一个月来一次就行，好好学习。” 　　徐宁玉满意地回矿上了。路上，李磊还处在震惊之中，良久才不可思议地说：“我真佩服你，那么一间店，那么多钱，眼睛眨也不眨的就送了出去。要我，真舍不得。” 　　“那可是我大姨，不是别人。”徐宁玉就笑，“大姨整天待在店里，本来就很辛苦，我跟她合伙其实是我占便宜了。不过一家人也不需要算那么清楚，那就不是一家人了。我希望家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李磊点头，心里还是觉得，小玉果然是散财童子，浑身都是财气。他天天跟小玉在一起，肯定能发大财。 　　回到家，徐宁玉他爸和王梅正哄着徐金龙说话呢。若是上辈子，这样的场面一定会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而现在徐宁玉内心毫无波澜，还欢快地喊了声：“爸，我回来了。” 　　李磊也跟着“叔叔阿姨”地喊了一通。 　　徐建兵就丢下小儿子，走过来问他：“去县城没给你大姨添麻烦吧？” 　　徐宁玉一直跟他爸说他是去书店看书的，闻言就不依了：“才没有添麻烦 　　，我还帮忙看店了呢。” 　　徐建兵当然不相信他能看店，只当他是去玩的，就嘱咐他：“好，千万别耽误你大姨做生意，开个店可不容易。” 　　“知道啦。”徐宁玉使劲点头。 　　王梅就觉得这做大姨的可真抠门，还说疼外甥呢，也不知道送些书，天天让人坐车去看，估计是没挣到多少钱。她就说嘛，小孩子的主意也能当真？之前她回家去让她兄弟也逮黄鳝去卖，结果费了好些功夫抓了些却一条都没卖出去，只好拿回来自家，她还落了一身埋怨。王梅非常怀疑，李磊的钱肯定都是小玉给的，还骗他们说是卖黄鳝的钱，骗鬼呢。 　　徐宁玉可不会管她的想法，和他爸聊了会儿，就回屋继续开始写他的少儿武侠故事。李磊的作业昨天晚上就写完了，看了会儿书，见徐宁玉还在认真写字，就偷偷溜了出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满脸纠结地回来，跑到屋里去对徐宁玉叫苦：“小玉，我觉得开煤矿有点难！” 第54章 战争 　　徐明玉正在聚精会神地写作，忽然听到李磊的话，忍不住愣了一下：“开煤矿？”他这才记起自己上回随口说的话，无语又好地放下笔，歪头看着李磊：“你才多大，现在就想着开煤矿的事，是不是太早了点？” 　　李磊骄傲地挺起胸膛：“毛-主-席都说了，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我现在先打听着，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啊。”然后他就告诉徐宁玉，“我之前拜托我舅问了，他跟我说，他们大队那边的煤矿是县里派了人来办的。县里之前有找人承包，一年要五万块承包费呢！”李磊就感叹：“哪里是开煤矿有钱啊，能拿出几万块钱承包费，人家本来就是有钱人啊！” 　　徐宁玉呆了呆，忍不住被李磊的逻辑说服了。确实，这个年代能拿出好几万块钱的人当然是有钱人。他就问李磊：“那你舅舅那边的煤矿没承包出去？” 　　“是啊，一直没承包出去。”李磊摇头，“这么贵，地方又偏，我要是有钱也选个方便的地方，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办矿，县里是从银行贷的钱自己干的。不过我舅说他们那小煤窑效益不行，不知道能干多久呢。现在煤一百多一点一吨，他们那产量低，路不好不方便往外运，卖得不好，他们工资是几个月才发一次。” 　　没想到李磊打听得还挺清楚，徐宁玉听得直点头。这几年煤炭价格一直不高，到零几年才会快速上涨，一直暴涨到一吨千元以上。不过要坚持到那个时候也挺不容易，所以他稍微动了点当煤老板的心，又很快冷却下去。 　　不过这不妨碍他故意逗李磊：“煤矿不是有钱就能开的，还要懂技术。既然你想要做准备，我爸是技术员，他那边有很多煤矿技术上的书，不然你没事的时候看一看，多了解那方面的知识。” 　　他以为李磊那不爱学习的性子会推脱呢，没想到李磊纠结了一下，就沉重地点头：“那行，你给我拿一本吧，我没事看一看。等我赚到五万块钱我就去开煤矿。” 　　这家伙来真的啊？徐宁玉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但他觉着有目标，并愿意向着目标努力挺好的，就笑着点头：“等放寒假的时候吧，现在还 　　是好好学习学校的知识。我们市里有煤炭学院，是技校，初中毕业也可以考。不过你之前不是想学汽修吗？”徐宁玉忽然想起来，这家伙之前的职业理想可是开大货车呢。 　　李磊一下子纠结起来：“开车去各个地方我也喜欢，开煤矿挣大钱我更喜欢，怎么办，小玉，能不能两个都干呀？” 　　徐宁玉这下真笑出来了：“你目标还挺多啊！”他笑了会儿，想了想，就继续给人出主意：“学开车没必要专门去学校，可以找人学，然后考煤炭学院学技术。等你开了煤矿，出煤之后你可以开卡车出去卖呀！” 　　李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特别崇拜地看着徐宁玉：“小玉，你也太聪明了吧！就这么干！” 　　徐宁玉也觉得自己简直是忽悠人的天才：“那你现在要更用功一点，煤炭学院在技校里的分还挺高的。”这时候技校也包分配的，分数也不低。 　　李磊就猛点头，学习也更有劲了。 　　不知不觉，90年即将结束。随着年底电视剧《渴望》在央视的播出，大街小巷晚上出来玩的人都变少了，新闻联播一结束，家家户户就在家守着电视等着看刘慧芳，连去租书店看书的人都少了。 　　书店的生意稍微差了一点，即便如此，除去各项支出，徐宁玉到目前为止已经从店里分到了四千多块钱。而且现在店里已经没有了外债，大姨还了之前进书的欠款，十月份又进了一次书，花了上千元。 　　说是平分，每个月算账的时候大姨分给他的钱都要多一些，加上最近又收到一笔升学记的稿费，徐宁玉猛然发现自己的存折上已经有八千多了。再有一个月的分红，加上下次的稿费，他就能当万元户了。 　　不过这些钱还是不够在市区买房子。他都打听过了，市区新建的小区要两百六一平，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得两三万块钱。市区就是老房子也要两百左右一平，买间小商铺也得一万多，他还差不少呢。 　　于是他忍不住打电话给赵勇，询问他的《小淘气上学记》出版的事情定下来了没有。 　　结果赵勇抱歉地对他说：“最近国际形势有点紧张，咱们都在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咱们国家，出版社暂停了一切出版计划，估计得等 　　到年后局势稳定下来才能重新决定。” 　　徐宁玉就郁闷了。最近新闻里天天在播海湾那边爆发的冲突，这也是目前最热门的话题，邻居们吃饭的时候都端着碗在门口激烈讨论灯塔国怎么欺负人。之前他总觉得这事离他们这种小地方很远，大家就是吃瓜群众，没想到竟然能影响到自己，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上辈子他年纪小，没怎么关注过相关的新闻，也记不清具体的历史进程，现在只能默默看新闻。 　　到了91年1月中旬，以灯塔国为首的多国部队轰炸椰枣国首都，造成数十万人伤亡，海湾战争全面爆发。这下连他家里最不关心国家大事的王梅都开始担心会不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样的新名词，也是最近周围邻居说多了她才记住的。 　　徐建兵也有些忧心，就说：“那我们多买些米面在家存着，万一真有什么不好，也能多撑段时间。” 　　他们就来回跑了几趟，买了好几袋米面，最后厨房堆不下了，又搬去了他们卧室。和他们有同样举动的人可不少。首发l 　　徐宁玉虽然知道这次的战争好像并没有影响到我国，但也没有出言阻止。反正这些东西能放，多买些也没关系。 　　而且91年确实是帝国主义国家对我国封锁最严的一年，这一整年我们国家甚至没有收到一笔外国的投资，日子过得很艰难。到了年底，国际上又爆发一件对我国影响深远的大事，就是毛熊国的解体。 　　一个那么强大的国家，在没有任何外敌入侵的情况下，竟然从内部瓦解，震惊了世人，尤其是同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我国。 　　毛熊国的解体带来了挑战，也带来了许多的机遇，徐宁玉后来就看过不少这时候的历史资料，说有人用各种物资换到了武器，甚至是飞机。不过这些离徐宁玉太遥远了，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暂时拿不到稿费，徐宁玉只好继续存着钱。他觉得按照他的赚钱速度，再有一年他就能买得起市区的房子了。谁知这时候大姨问他，书店隔壁的房子他想不想买。 　　“你之前不是说有钱存着不如买房吗？隔壁家正想卖房子，你要不要看看？之前他们家看我们家租书店生意好，也想学着我们家开书店呢。” 　　大姨微微一笑，“结果他们家胆子真大，什么手续都没办，不知道从哪买了一批乱七八糟的书就开门做生意了。稽查大队上门查到他家没去文化局和工商局办任何手续，进的书竟然全是盗版的，就把他家的书都拉走了，还罚了不少钱。他家开店是借的钱，现在债主天天堵在家里，他家就想把县城的房子卖了还债。卖得急，我估计两千多就能买到。” 　　至于稽查大队为什么上门，大姨就没跟徐宁玉说了，当然是因为她让陈涛送了一封举报信喽。咱家开租书店，你偏偏在隔壁开一家一模一样的店，连名字都起得差不多，真是恶心人。当然你要是正当经营就算了，有去过隔壁店的熟客回来偷偷告诉她，那家店里全是质量特别差的盗版书，甚至还有很多黄色书籍，那可别怪她出手。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徐宁玉对此一无所知，就想着隔壁的房子比他家的还要大一点，买下来两家店就能连成一片，以后无论扩大经营，还是做别的生意，都非常方便。他想了想，就点头：“既然价钱合适，那先买下来，回头咱们再商量房子怎么用。” 　　“行。”大姨帮他上门跟隔壁邻居谈，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拿到了两千五百块钱的低价，又很快办好了手续。于是刚放寒假，徐宁玉又拿到了一份写着他名字的房产证。 　　姥姥姥爷开心地亲自来看新房子，姐姐和李磊自然也来了。这间房和他家书店内部结构几乎一样，虽然已经是徐宁玉的第二间房子，几个人还是非常高兴，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李磊就问徐宁玉：“小玉，这个房子你准备拿来做什么生意呀？” 　　姥爷也问：“你们书店生意好，要不要这边也继续开？”姥爷可是知道他们店里一个月都能挣一两千块钱，要是开两间，那不更 　　徐宁玉却想到租书店的火爆只有这几年，等到九十年代末就开始走下坡路，到了零几年，更是非常惨淡，大多数都关门了，所以经营规模不适合继续扩大，免得到时候不好转型。 　　他就和姥爷解释：“姥爷，这一片地方开一家书店就足够了，再多也是那么些顾客，。而且我总觉得租书店的生意不会一直好下去，以后大 　　家能玩能看的东西越来越多，或许就不爱看书了。” 　　“也是哦。”姥爷觉得小外孙说得还挺有道理，最近电视剧好看，他都不爱看书了。鸡蛋也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那我先找人把屋子收拾收拾，刷刷墙，瞧这脏的。反正现在快过年了，就是开店也得等到年后。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 　　徐宁玉就点头。他暂时也想不到开什么店，反正也不急，有一整个寒假慢慢考虑。 　　新房子找了人来重新粉刷，因为这次买到了白石灰，就没贴白纸。有大姨帮他看着，徐宁玉继续专心写他的《小黑虎闯江湖》。是的，这就是他给自己的新书起的名字。起名废什么的，他认了。 　　而他这次的故事赢得了李磊的狂热追捧，他每写完一章李磊都抢着要看，看完还催着他写后面故事，或者干脆直接问他：“后面怎么了？他们打败坏人了吗？” 　　“急什么。”徐宁玉就不告诉他，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好接下来故事该怎么发展。 　　李磊急得不行，追文可真难受啊！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小玉天天关屋里写故事！于是李磊决定不打扰小玉写文章，他写完今天小玉给他布置的寒假作业就继续出去挣钱吧。 　　最近他又开始去农场捡鸡蛋。天冷了，他的糖葫芦事业也早就恢复了，存折里很快有了三位数。可惜想到小玉已经有了两套房子，存折里更是很快就能变成五位数，李磊就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还好他从没想着要超过小玉，他做第二有钱的孩子就好。 　　到了二月底，随着椰枣*队的迅速战败，被迫和灯塔国签订了停战协议，海湾战争终于宣告结束。徐宁玉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赵勇的电话，要和他商议新书出版的事。 第55章 出版 　　海湾那块儿貌似风平浪静了，大家估摸着世界大战暂时应该打不起来，闲暇时候讨论的热点也渐渐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最近又开始传国家要停用粮票等各种票证。这时候，出版社也重新把原先的出版计划提上了日程。 　　赵勇很看好徐宁玉的书，之前这个项目一直是他亲自抓的，这会儿也第一时间重新启动这个项目。不过自从看了第二部 《小淘气升学记》，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就在电话里乐呵呵地跟徐宁玉说： 　　“徐同学，我想把你的两本书一起出了，做成上下册。你最近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我们商议一下。正好你也顺便来挑选一下封面，我找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插画老师，设计了几幅封面样稿，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还有几天才开学，徐宁玉现在有的是时间，正准备答应，抬头看大姨给他打手势，他忙说：“赵叔叔，我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到时候再打电话给你。” 　　大姨在一旁全程听着，等徐宁玉挂了电话，就说：“要签出版合同啊，得谨慎一点，这次我陪你过去吧。涛涛，你下午去买火车票，最近哪天有座位就买哪天的。”大姨雷厉风行地安排着，徐宁玉只有点头的份。 　　李磊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他也很想陪着小玉去呀。可是徐宁玉感觉自己可说服不了大姨，只好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你留下帮我哥看店，别忘了预习下册书，我回来要检查的。” 　　大姨听得好笑：“我看你以后能当老师，会教人。” 　　李磊真想举双手赞成：大姨说得太对了！见小玉又用犀利的小眼神看着他，他脸上表示顿时一本正经起来：“多亏了小玉天天督促我，不然我期末怎么能考到二十多名，老师都夸我进步了。” 　　要知道他可是以最后一名进的一班，但是暑假跟着小玉预习了初一的课本，开学之后所有的课他都能跟得上，期中考试就已经不是倒数。这次又直接进步了十几名，被老师重点表扬。小玉也拿了鸡蛋和面粉去*蛋糕，奖励了他一大包。鸡蛋糕软软甜甜，特别好吃，最重要这可是小玉奖励他的，弄得李磊心里特别美滋滋 　　，这个寒假学习都特别有劲。 　　大姨也知道这些，笑着鼓励他：“好好保持这个成绩，考技校和中专不成问题。” 　　“嗯，我想考煤炭学校！”李磊高兴地使劲点头，又给了徐宁玉一个自己特别上进的精神表情。 　　徐宁玉把头转过去，又联系了余编辑，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开始写作新书：“是一本儿童做主角闯荡江湖的武侠故事。” 　　余编辑都听愣了：从校园故事跳到武侠，这跨度也太大了一点。他们杂志一向走偏严肃文学的路线，确实从来没有登过武侠小说，即便徐宁玉说他的作品是以儿童为主角，仍然有些犹豫。 　　但他不愿直接拒绝徐宁玉这样有天赋的作者，要知道好作品可太难得了，就委婉地说：“我们杂志的读者定位是高年级的学生，武侠小说应该很受他们的欢迎。但我们毕竟是儿童杂志，刊登的内容必须要积极向上，不能有太多的打打杀杀，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徐同学，你现在完成了多少，能不能先寄过来一部分让我看一看？” 　　徐宁玉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这样说大概率是不会用了。他倒没有觉得受到冒犯，毕竟儿童杂志的读者都是小孩子，要求可比普通报刊要高得多。家长们要是不满意，一个投诉过去，杂志甚至可能停刊。 　　徐宁玉非常理解地说：“我刚刚完成了一万多字，先给您寄去看看，不合适的话余叔叔尽管退稿，没有关系的。” 　　余编辑就觉得特别舒心，这么小的孩子，可比多少成年作者还懂事。他马上表示：“如果我们杂志不能登，我帮你走出版。老赵那边不是正要出你那两本书？你把这篇也给他看看，他们出版社如果不收，我再帮你介绍金陵的少儿出版社。” 　　“谢谢余叔叔。”徐宁玉很感谢余编辑的好意。直接写完全本出版，没有更新的压力，可以好好的修改，也很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出版周期太长，没法立刻拿到稿费。不过能够出版他已经很高兴了。 　　中午吃过饭，陈涛跑去火车站排队买到了两天后的座票。时间充裕，徐宁玉很从容地把新书前面一万字的稿子誊抄好，由大姨陪着他去金陵。 　　有大姨在，徐明玉万事不需要操心 　　，大姨同样什么都给他准备得妥妥帖帖。路上吃的喝的带了一包，他只管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跟在旁边就行了。 　　这次都不需要人来接，火车转公交车，他们直接到了金陵文化出版社。 　　赵勇的办公室他已经是第二次来，一切布置和上次差不多。赵勇迎到门口，笑着和徐宁玉大姨打了招呼。之前大姨来买书，他们打过一次交道，所以也是认识的。 　　招呼完，赵勇马上热情地拉着徐宁玉进办公室，看他找人设计的封面和内页插图。 　　徐宁玉一张张翻看，都是特别有童趣的儿童画。一幅画着一家三口手拉手往前走，一幅画着一个小男孩把文名当成单杠抓着吊在空中荡秋千，还有一幅画中的小男孩正拿着放大镜好奇地往地上看，感觉是看过了他的小说之后才画的，非常传神。 　　徐宁玉和大姨把所有的画都看了一遍，对视一眼，都很满意：“赵叔叔，我觉得都非常好。一家三口这张应该是第一册 封面吧？荡秋千这张做 第二册 封面，特别符合内容。” 　　他们出版社确实是这样安排的，见徐宁玉喜欢，赵勇很高兴，当即拍板道：“行，那剩下的就做插图。” 　　选封面只是顺便，因为这次计划一下出两册书，合同当然要重新签。稿费和版税都是国家规定里最高的那一档，两本书加在一起差不多十五万字，基本稿费六千出头，版税8%，每多印一万册就能再拿到将近五百块钱。合同里有写首印十万册，徐宁玉快速心算一遍，自己加起来能够拿到一万多元。不过要等出版发行之后才能拿到稿费。 　　这已经比徐宁玉目前的存款加起来还要多，他忍不住都有些小激动，当即就想签字。 　　大姨又把合同拿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徐宁玉就在旁边作乖宝宝状，特别听话。弄得赵勇都多看他几眼，心里好笑：小家伙原来在家长跟前是这副模样，一点儿没了上次那么有主见的样子！ 　　出版社的制式合同，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确认无误，大姨才对徐宁玉点点头。 　　徐宁玉也觉得没问题，不过签合同之前，他把自己新书的稿子拿出来，对赵勇说：“赵叔叔，我最近又想了一个新的故事，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看看。” 　　“这么快就写了新书？”赵勇很惊奇，把稿子拿过来稍微浏览一下，就更惊讶了：“是武侠啊！”而且还是以少年形象的拟人动物作为主角，他们出版社出了一大批的武侠小说，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武侠小说。 　　短短一万字，加上故事大纲，赵勇只用几分钟就看完了。故事里充满童趣的江湖和可爱的动物主角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忍不住直拍大腿：“这故事有意思，绝对能火！”他马上看向徐宁玉，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徐同学，这本书也一并交给我们出版社来出吧！” 　　“还要等余叔叔看过，不知道他们杂志要不要用呢。”徐宁玉不好意思地笑，“如果余叔叔的杂志愿意登，等连载完再拜托赵叔叔帮忙出可以吗？” 　　赵勇禁不住哀叹：“老余那家伙怎么运气这么好！徐同学，咱们可说好了啊！” 　　这编辑可真看重小玉，大姨在一旁充满了骄傲。要不然她过来进书的时候这位赵编辑也不会对她那么客气。 　　徐宁玉签了合同，一式两份，等赵勇盖了公章，大姨就把他们这份收到徐宁玉的小书包里，然后和赵勇握手：“赵编辑，孩子多亏您照顾，他的书也拜托你了。” 　　“陈女士放心，徐同学这么好的作品，我们肯定要尽心。发行日期初步定在六一前，到时候我们把货铺到你们市，你们在书店里也能看到徐同学的书了。” 　　大姨顿时精神一振：这也太光荣了！她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谦虚“辛苦你们”，心里想着到时候一定要全家一起去书店看小玉的书。 　　徐宁玉一看大姨笑容满面的样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不过大姨他们高兴就好。 　　签完合同，赵勇又张罗着要请他们吃饭。大姨反过来说：“多谢你照顾我就孩子，怎么能让你请，该我们请。” 　　徐宁玉看着两个大人客套来客套去。这场面他也习惯了，默默等着两人客套完，才跟在后面走出办公室。 　　一打开门，从隔壁办公室传来非常响亮的聊天声：“我去申城，那边人最近见面就问‘买股票了吗？’好多人买进卖出，一天就能挣几十块钱呢！我也过去看了，最少要买几百股，少说要两百块钱， 　　我就没舍得。主要咱过去太不方便了，跑去的时候跌了价可就亏了。” 　　徐宁玉脚步一顿。股票？对于这个年代股市里各种神奇的故事，他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些模糊的记忆。 第56章 购物 　　徐宁玉的记忆逐渐复苏，他想起从前办公室一位中年男老师就是申城人，当年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多次和他们提起这场股市风波里的各种传说。 　　我们国家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就开始试行股份制，九零年申城和深市两地先后成立了股票交易所，股票数量很少，而且互相不流通。 　　到了九二年，申城股市全面放开，股价立即暴涨，所有人都做起了一夜暴富的美梦。不知多少人连夜排队买股票，交易所的栏杆都被挤坏过几次。 　　那位老师当年还在上初中，每天回到家连作业都没心思写了，而是和家长一起关注着股市的涨涨跌跌。 　　但由于当时股市的不透明和各种违规操作，狂热的股民在八月份引发了严重的冲突，股市瞬间崩盘，整个股票交易市场都差点关闭。那位老师就常常后悔家里没早些把股票卖出去，隔了一个月股价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徐宁玉笼统地听了，也看了不少人对当时的回忆文章，但对股票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一些特别出名的的事件，可没那个水平当股神。既然知道股票会在明年暴涨，他准备今年暑假去申城试试看能不能买到股票，等到明年八月之前全部卖出去，大约能赚一笔。 　　这件事没法告诉任何人，徐宁玉只是在心里想了一遍，就默默跟着大姨他们继续往外走。 　　中午吃了饭，赵勇也败在大姨超强的战斗力之下，大姨抢着付了饭钱。一顿饭吃了四十多块钱，看大姨的样子也丝毫不心疼。 　　送走赵勇，想到表哥买的回程火车票是四点的，现在外面天气又冷，徐宁玉就问：“大姨，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坐火车吗？” 　　“去商场。”大姨理所应当地说，上一次她来去非常匆忙，没顾得上逛商场，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城市，怎么也得买些东西回去。 　　徐宁玉也很久没逛商场了。周末不是忙着看店，就是在家看书，挣钱不花有什么意义？钱放在存折上就是一串数字，所以他来之前偷偷取了不少，就预备着出门花的。这时候银行没有异地存取款的业务，出门要买东西就要携带大量现金。 　　于是一大一小很快统一 　　思想，一起奔着商场去了。徐宁玉在一进门的地方看到一个特别显眼的柜台，里面摆着一些电子产品，有箱子那么大的录音机，还有好几款相对来说体积小一些的随身听，他的双脚就自动朝那边走了过去。 　　“阿姨，这个要多少钱？”徐宁玉指着玻璃柜台里一款亮银色的索尼随身听，问道。在一排随身听里，这个最漂亮。 　　大姨也凑过来伸头看着：“这是放磁带的吧，你买这干嘛？” 　　“给我姐学外语。”徐宁玉扯了个虎皮。 　　他是要买给他姐。他姐现在天天在家帮忙带金龙，很辛苦，送她这个她肯定高兴。不过肯定是用来听音乐的时间多。不过你要是说买个随身听回去放音乐，大人肯定不让你买，说用来学外语就是正事。 　　果然大姨不再说什么，反而也仔细看起来。售货员看了他们一眼，评估了一下他们能不能买得起，这才说道：“这款是索尼原装的，一千五。” 　　一千五！连大姨这样的资深购物爱好者都觉得太贵了。她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来之前取了三百，包成一包塞在棉服内侧的口袋里，还觉得肯定够用了，没想到小玉上来就要买这么贵的东西。 　　这个价格确实也超出了徐宁玉的预期，都能买半套房了。售货员看看他们的表情，拿起旁边一款随身听向他们推荐：“这也是最新出的，国产的，飞乐，大牌子，只要八十。” 　　八十大姨也觉得贵啊，快抵得上一个月工资了。 　　徐宁玉有些嫌弃这款随身听体积太大，足有课本一半大，板砖似的，黑色的外形也和漂亮沾不上边。他还有些担心质量不好，但价格便宜这么多，能用一两年就值了，就让售货员把随身听拿出来试用一下。 　　售货员做惯了这事，拿了一盘王杰的磁带放给他们听。按下播放键，磁带开始转动，里面很快传出一个男人苦情的声音，唱着：“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音质什么的徐宁玉也不懂，听着似乎没跑调，他就决定买下来。 　　大姨犹豫了一下，对售货员说：“再拿一个。”转头和徐宁玉笑道，“我也买个给你哥学外语。” 　　表哥要省钱买磁带了。徐宁玉暗想。不过东西还没买回去 　　，暂时不能拆台。 　　一下买两个，大姨就问售货员：“能不能便宜点？” 　　“价格是领导定死的，便宜不了。”售货员摇头。 　　大姨可不相信，跟她还价了半天，硬是让便宜了五块钱，抢在徐宁玉掏钱之前付了。 　　“大姨，我要买了送给我姐的，我自己付钱。”徐宁玉噘着嘴，硬是塞了八十块钱过去。 　　大姨知道他有钱，就收下了，还故意酸溜溜地说：“行，知道你对你姐最好。” 　　徐宁玉忙挽了她的胳膊撒娇道：“我给大姨买衣服呀！” 　　声音超甜，一下子就把大姨哄开心了：“哪要你给我买，我带钱了。”大姨提着装随身听的袋子，就要拉着徐宁玉去买衣服。 　　大姨逛了一圈卖女装的柜台，最后去试了几件加了垫肩的西装外套。这款西装外套穿上之后肩膀简直是一字型，是当下春秋季最流行的女装，虽然徐宁玉有些欣赏无能，但大姨喜欢就好。他负责在一旁夸这件显瘦，那件显年轻，害得大姨一不小心多买了两件。 　　“去那边看看羽绒服。”大姨意犹未尽地抬头，看到卖羽绒服的柜台，又兴致勃勃地冲过去。 　　一问价钱，竟然比他们县城还便宜十块钱，大姨觉得不能错过，就让售货员拿了一件天蓝色的童装款让徐宁玉试穿，又让售货员把几个款式都拿一件，从红色到黑色，明显不是给她自己买的。 　　“这便宜，质量又好，小馨那件穿几年了都不坏，再给她买一套水红色的。给你姥姥姥爷也拿一件，还有你哥。”因为家里人都不胖，大姨就在自己身上试穿，羽绒服也不需要那么合身。 　　徐宁玉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买这么多，怎么带回去？”羽绒服体积很大，他和大姨还要去坐火车，可拿不了。 　　“你这件直接穿着，其它几件拿去邮局寄回去。商场对面就有邮局。”大姨毫不在意地安排着。 　　徐宁玉这才想起邮局这时候也可以寄包裹，只是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一个月送到家都是好的。他忍不住劝道：“大姨，这都已经快三月了，等寄到家天就热了吧，还能穿吗？” 　　“没事儿，反正又放不坏，明年冬天穿一样的。”大姨手一挥，气势十足。 　　徐宁 　　玉不吭声了，他觉得自己的购买力跟大姨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大姨给表哥拿了件黑色的，又让售货员拿件大一号蓝色的，转头对徐宁玉说：“给李磊也带一件吧，他那件棉袄也太旧了。” 　　确实，李磊冬天穿的棉袄不仅旧，还小了，手腕都露在外面。徐宁玉之前就让他去做件新棉袄，他说这件棉袄才做两年，自己火力大，不怕冷。而且他还在长个子，花一二十做件棉袄穿两年就不能穿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去做衣服得花自己的钱。 　　徐宁玉就没再管他，没想到大姨都看不过去了。他赶紧抢着掏钱，把几件衣服的钱都给了：“那今天买衣服算我的。” 　　大姨还没反应过来呢，售货员已经收了徐宁玉的钱，这让她很不开心：“我说要买的，怎么能让你掏钱，回去我把钱给你，下回可不敢再带你出来了。” 　　徐宁玉只好卖乖地笑：“就这一次啦。李磊是我同学，还是我来给他买，他肯定更高兴。” 　　大姨轻拍了他一下：“你个小人精，反正每次都说不过你。” 　　“才没有！”徐宁玉嘻嘻笑着拉了大姨的胳膊。他看了看要给李磊的这件蓝色羽绒服，想了想，对大姨说：“李磊皮肤黑，这个蓝颜色浅，好像挺显黑，还是拿那件墨蓝色的吧。” 　　大姨仔细看了看，觉得外甥很有审美眼光，忍不住感叹：“你怎么什么都懂，连选衣服都会。” 　　“是呀，我很有眼光的，我刚刚帮大姨挑的衣服就特别好看，显得大姨特别年轻漂亮。”徐宁玉非常自得。 　　“臭小子，尽拿大姨开玩笑！”大姨这下笑得合不拢嘴。 　　买了羽绒服，他们又逛了一圈，大姨又看到四件套便宜又漂亮，买了两件，这才去了对面的邮局。徐宁玉的羽绒服直接穿在身上，旧棉袄和给自家人买的全寄了回去。送别人的东西不好耽搁那么长时间，大姨就把给李磊的衣服拿在手里去坐火车。 　　今天真是满载而归。等他们坐了两小时火车回到县城，天都黑了。这个点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已经开走，大姨站在出站口左右看看，就说：“我们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蹬三轮的。” 　　这时候已经有了蹬人力三轮车载客的，只 　　是这个时间有点晚了，估计人家都回去吃饭了。 　　徐宁玉点头，刚往前走几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玉，大姨！”李磊乐颠颠地跑过来，身后正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辆三轮车的。 　　徐宁玉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想着这个时间没车了你们不好回去，就跟这位伯伯商量了，让他这个时间来火车站等着接你们。”李磊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笑得很灿烂。他身后的中年人也笑着点头。 　　“真是太麻烦磊磊了。”大姨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让个孩子在外面等着。 　　“这有什么。”李磊不在意地笑，帮他们把东西放到车斗里，又扶着徐宁玉上了车。 　　三轮车的车斗应该是自家焊的，里面放着两个小板凳，地方并不大。大姨看看，她和小玉两个坐下就没什么位置了，就有些迟疑。 　　李磊忙跟她说：“大姨你快坐，我不上了，我跟着跑回去。”大姨推辞不过，就坐上了三轮车。 　　三轮车完全敞篷，透气凉爽，速度不快，李磊也完全能跟得上。徐宁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插在袖子里，看李磊甩开腿跑在后面，时不时抬头朝他咧嘴笑，他就回了个微笑。 　　三轮车骑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前进街的路口，李磊一个加速跑上前，快到店门口了，把徐宁玉抱下车。陈涛也从屋里跑出来帮忙提东西，嘴里喊着：“带了这么多袋子回来，都买了什么呀！” 　　李磊也打量着徐宁玉，笑着夸他：“买了新衣服，这颜色和样式都好看。” 　　“大姨帮我挑的。”徐宁玉指着个袋子说，“大姨给你也买了一件，进屋去试试。” 　　“是小玉掏的钱。”大姨可不抢外甥的人情，还强调一句，“颜色也是小玉给你挑的。” 　　李磊眨眨眼：“我也有？” 　　“是大姨说你棉袄太旧了。大姨给我们全家都买了，就说也给你买一件。”进了书店，徐宁玉过去把李磊那件羽绒服拿出来，直接就让李磊试穿。 　　李磊抱着羽绒服，摩挲着滑溜溜、软乎乎的衣服，心里也暖乎乎的。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这衣服好贵的。”他可知道，小玉那年给他姐买的一件好几十呢。 　　“ 　　都买了，赶紧试试。”徐宁玉可不想听他煽情，直接让他脱了外面的棉袄。 　　李磊把羽绒服套上，拉好拉锁，脸色微红地左右转了转给徐宁玉看。让小玉给他买衣服，他总觉得不好意思。他想着回头把钱取了再还给小玉。 　　大姨让买的最大号，李磊肩膀宽，倒是能撑起来，还挺合身。长款的墨蓝色羽绒服衬得人都帅了一截，果然人靠衣装。 　　徐宁玉上下打量一眼，点头：“好看。就是棉裤不太配，回头买条黑裤子罩在外面。” 　　大姨也看得直点头：“这多精神！棉袄留在这儿，我找人拆了，加点棉花给你重新做一件。” 　　李磊连连点头，没有任何意见，决定回头就让小玉陪他去商场买裤子，这么好看的衣服可不能被穿丑了。 　　陈涛在一旁哀嚎：“妈，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怎么我什么都没有！” 　　大姨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的还在后面呢，东西太多，我跟小玉怎么能拿下，找了邮局寄回来。还给你买了随身听，你不想要我就拿去卖了。” 　　陈涛的眼睛就亮了，赶紧去翻袋子，然后惊喜地问：“怎么有两个？” 　　“那个是小玉买给她姐的。”大姨说道。陈涛就抱了一个随身听，扑过去搂着他妈：“妈，你是我亲妈！我早都想要这个了！” 　　被大姨嫌弃地推到一边：“买了给你学外语用的，别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涛使劲点头，不过徐宁玉觉得他肯定会偷着买磁带，所以他回头会提醒大姨的！ 　　这会儿没车，也回不去矿上了，还好隔壁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也铺了一张床，两间屋子四个人挤一挤能住下。大姨下了锅鸡蛋面，吃完就带着徐宁玉在书店睡，李磊和陈涛两个大小伙子睡隔壁。 　　李磊不想和陈涛一起，他有好多话想跟小玉说，可是小玉只顾着摆弄随身听，都不理他，他只好怏怏地去了隔壁。 第57章 新店 　　和陈涛拽了一晚上的棉被，第二天一早，李磊还是被冻醒了。他睡在床尾，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幸好没脱毛衣，不然肯定要被冻坏。还是小玉睡觉老实，冬天搂在怀里就跟搂了个小火炉似的，李磊怀念了一下，赶紧穿衣服起来，三两下洗漱完就跑去了隔壁。 　　大姨也刚起来刷牙，笑着和他摆摆手，李磊低声和大姨打了招呼，就钻进了卧室。伸头往床上一看，徐宁玉缩在床尾，半张脸都埋在被窝里，小脸红扑扑的。他就乐了，过去用指腹点了点徐宁玉的小鼻子，见人还是嘟着嘴睡得香甜，才乐呵呵地抱了扫帚去外面扫地。 　　大姨和好面，开始摊油饼了，这才回头把徐宁玉叫起来，又喊李磊和陈涛拿钱去打豆浆。两个人各端了一个饭缸子，你追我赶地跑了出去。 　　等徐宁玉慢悠悠洗漱完，大姨已经摊好了油饼，豆浆也买了回来，四个人就坐在小板凳上，在厨房门口围着小饭桌豆腐脑，就着大头菜吃油饼，一人还有一个煎鸡蛋。三个孩子闷头吃得呼噜呼噜的，大姨看得很开心。 　　李磊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才把最后两个油饼给解决了。他饭量大，要是一开始就放开肚皮，别人就没得吃了。不过大姨知道他的饭量，摊了十几个油饼呢，不会不够吃。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大姨就说：“小玉，你陪你哥去买外语磁带，还有磊磊要买裤子，你们去逛逛商场，看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买。” 　　徐宁玉拿手帕擦擦嘴，点点头，正好他也要去给他姐买磁带。他看看李磊，就说：“你穿新羽绒服去吧，看什么裤子搭配。”李磊早上又习惯性穿了他的旧棉袄。 　　李磊忙应了，换了衣服，他们才一起出门。李磊身上摸摸口袋里的一块钱，朝徐宁玉使了个眼色：“买裤子的钱你先借我，回去我取了钱再还你。” 　　“行。”徐宁玉没说要送他的话。 　　陈涛也从她妈那拿到五十块钱巨款，乐颠颠地拉着徐宁玉去坐公交车。县城的公交在人民商场门口正好有站台，他们下了车就先去给李磊买裤子。 　　李磊这身高，已经告别了童装，可以直接买成人款。 　　想着他的年纪，徐宁玉让他去试运动服。 　　厚实的运动长裤套在棉裤外面，显得有些臃肿，徐宁玉摸着小下巴看了看，就摇头：“棉裤太厚了，我们先去买条羊绒裤穿在里面。” 　　李磊只有点头的份，赶紧换了裤子跟上，全程听徐宁玉指挥。 　　冬天商场里卖一种内胆是羊羔绒的绒裤，又厚实又软和，贴身穿着显得腿又长又直。就是李磊不太习惯，第一次穿这么紧身的裤子，换好之后他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小玉：“太紧了吧？” 　　徐宁玉觉得不错，反问他：“你穿着不难受吧？那就行，挺好看的，拿两条，黑的和灰的。” 　　李磊张了张嘴，有点担心他那一百多块钱够不够小玉花的，小玉特喜欢从头到脚配一身的新衣服。 　　徐宁玉又带他回去试运动服，选了一套黑色带白边的，一套蓝白两色的。李磊身材标准，穿上运动服特别精神。 　　成套的运动服一穿，再穿上崭新的羽绒服，李磊自己都忍不住站在镜子前多看了一会儿：这一身也太上档次了，都能穿去喝喜酒了！ 　　徐宁玉看他照镜子，故意笑话他：“你照镜子干嘛？不是说男子汉不照镜子，怎么也臭美起来了？” 　　李磊咳嗽一声，一个跨步从镜子前挪开。小玉这个小心眼的，自己也就说过他几次臭美爱照镜子，就被他记住了。 　　徐宁玉上下看了几眼，低头看到李磊脚上的大棉鞋，又不满意了，小手一挥：“两套运动服都要了，再去买双鞋。” 　　“一套就够了吧。”李磊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的预感成真了。谁知徐宁玉充耳不闻，付了钱就带头往前走，李磊只好暗暗叫苦，看来存折又要再次清零了！ 　　挑了一双雪地鞋之后，徐宁玉的目光转向附近卖回力鞋的柜台，直直地走过去，巡视一圈，指了一双黑色的高帮板鞋，一双基本款的白色帆布鞋让李磊去试。 　　这一双鞋要三十六块钱，李磊都震惊了，不用算就知道他那钱是真不够，硬着头皮戳了戳徐宁玉的小腰，小声说：“布鞋我有的。” 　　“你的鞋一点不配运动服。”徐宁玉无情拒绝。他还能不知道吗，李磊穿的都是他叔矿上发的劳保鞋和解放鞋，除了质量好 　　，跟好看可不沾边。 　　徐宁玉把鞋塞他手上：“赶紧试。” 　　李磊乖乖脱了棉鞋，换上高帮板鞋。他本来就高，显得整个人又高了一截。 　　“这鞋好看！”陈涛在一旁羡慕地眼睛冒光，问徐宁玉：“你说，回去我跟我妈说，我也想买这么一身，我妈会不会同意？” 　　“大姨会给你两巴掌。”徐宁玉头也不回地吐槽了表哥一句，摸着小下巴上下打量着李磊，轻轻点头：“好看，勉强可以当个校草了。”除了人黑了点，李磊的样貌还是很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浓眉大眼，目光有神，不傻笑的时候也挺能唬人。 　　“什么小草？”李磊没听清。他现在拎了满手的袋子，心情好沉重，好像耳朵都不太灵了。 　　徐宁玉白他一眼：“开心一点，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不高兴吗？钱花了再赚就是，我不催着你还。” 　　“我开心。”在小玉的眼神压力下，李磊努力挤出个笑。没钱怎么开心得起来啊，他宁愿少穿一件新衣服，不露肉就行。 　　陈涛被他们逗得哈哈笑。这俩孩子太有意思了。 　　徐宁玉赶紧快走几步，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人围观。 　　给李磊买完衣服他们就没什么想买的了，出了商场又去了新华书店。整个县城只有新华书店卖磁带。 　　徐宁玉看了看，发现这边磁带的种类很少，只有一个货架，除了配套教材的外语磁带，只卖一些国内特别有名的歌手的专辑。他买了初一和初二的磁带，陈涛买了高三一年的。外语磁带一学期是成套的三盘，要二十呢，真不便宜。 　　徐宁玉估摸着他姐的喜好，又让售货员拿了一盘小虎队的专辑。他记得现在当红的女歌手好像是李玲玉和毛阿敏，他姐有唱过她们的歌，又买了这两人的专辑。歌手的专辑一盘九块八，这一下三十块钱没了。 　　李磊都惊呆了，拿着磁带来回地看：“就放几首歌，就卖这么贵？！” 　　陈涛看徐宁玉眼睛眨也不眨，几十块钱就花了出去，羡慕地眼睛又开始冒光。有钱真好！他凑到徐宁玉旁边讨好地笑：“小玉，再买盘王杰的呗。小馨先听，听完了借我听。” 　　徐宁玉毫不留情地拒绝：“我姐不爱听他的歌，你不是有 　　钱嘛，想听自己买呀。”他是故意的，明知道陈涛那是大姨给的钱，要是敢乱花回去肯定要被削。 　　陈涛就耍赖皮：“你姨给的钱，我怎么敢花呀！我就剩十块钱了，买完空手回去还不得被骂死！你先帮我买了，等开学我就有钱了，到时候还你。” 　　逗了表哥一通，徐宁玉这才大发慈悲：“行吧，看在你天天帮忙看店的份上，不用你还了。你也不许早上不吃饭省钱买磁带，不然我就告诉大姨。” 　　陈涛仅有的省钱办法被拆穿了，只好装傻憨笑：“哪会呢，不吃饭多饿呀！” 　　徐宁宇抱着小胳膊看他，这下轮到李磊在一旁哈哈笑。自己被小玉欺负的时候很悲催，换成别人他就恨不得摇旗呐喊：欺负得再狠些吧！ 　　又让售货员拿了一盘王杰的，徐宁玉又问：“有外语歌吗？”说着把货架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只听教材上的课文很枯燥，听听外语歌多少也能锻炼听力。像是什么欧美怀旧经典，旋律优美，歌词简单，很适合初学者。 　　可惜售货员摇头说没有，徐宁玉失望地付了钱。 　　陈涛马上说：“市里新华书店有外国的磁带，我们班同学去排队买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来班里放过，那歌才带劲！” 　　徐宁玉心中一动：“买的人很多吗，怎么还要排队？” 　　“当然了，新华书店每次就进那么几盘，去晚了就买不到了。新专辑刚到的时候，新华书店外面经常队伍排老长，都想第一个买回来，那多有面子。”陈涛挺理解这些人的心情。 　　徐宁玉从前还真没见过排队买专辑的场面。记忆里，他上辈子初中那会儿，街上开了好几家音像店，除非是特别爆火的专辑，否则都挺好买。 　　那时候同学个个有随身听，经常有人省下早饭钱去买专辑，想到这，徐宁玉突然灵光一闪：不然新买的房子就用来开音像店？和书店也挺搭配，有大姨看着，再雇几个人，管理起来应该不难。 　　他随即有些苦恼：为什么他想到的都是这种黄昏产业呀！ 　　等零几年互联网兴起，书店和音像店第一时间受到冲击，估计大姨都要疑惑了：怎么他选的店最后都倒闭了？当然当到时候他肯定提前提醒大姨转型 　　做别的，不会亏。 　　这样想着，回去之后他就和大姨商量了：“我去买磁带，就看新华书店里磁带种类特别少。哥说他们同学在市里都要排队买磁带，我就想着，不然隔壁店进一些磁带来卖呢？现在随身听降价好厉害，以后很可能人手一个，到时候磁带肯定更好卖。” 第58章 区别 　　一屋子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去买个磁带就想开店，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一点？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大姨好笑地摸摸外甥的小脑瓜。不过外甥一向聪明，他的话还是让大姨忍不住思考起来：“磁带真那么好卖？”大姨沉吟道，“我之前有想过在隔壁卖衣服的，就是觉得跟我们书店不太搭。” 　　陈涛当然也想他妈开音像店，这样他肯定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忙帮着说话：“好卖，一出新专辑都要排队的。” 　　大姨就沉思着点头：“我回头去市里看看再说。卖衣服的店到处都是，不稀奇，要是这磁带店真能开起来，咱们又是县城头一份。” 　　头一个开租书店让大姨尝到了甜头，虽然现在外面也有跟风的，但谁家生意都没有自家好，很多客人就认准了他们家。爱看书的和喜欢听歌的都是以年轻人为主，开在一块生意肯定能更好。 　　大姨决定先去考察一下，徐宁玉就赞同地点头：“那这几个月的钱先不要分给我啦，大姨要是准备开店，拿去进货。大姨，也该雇些人了，我们马上开学，大姨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看着小外甥一本正经的样子，大姨就忍不住把他搂在怀里，笑着点点他：“行，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开学好好念书。我去打听打听，要是可以就干了。”她相信外甥的眼光，虽然外甥年纪小，可全家人的脑子都比不过他一个的。他让开的租书店生意这么好，卖磁带生意肯定也不会差。 　　和大姨商量完，吃了午饭，徐宁玉和李磊准备回矿上，后面的事大姨说了，都交给她办，徐宁玉就不掺和了。 　　回到家，就见姐姐一个人带着徐金龙在客厅玩，王梅不知道去了哪里。徐宁玉皱眉：“她呢，又去打麻将了？” 　　“嗯。”徐馨宁看着弟弟的脸色，小声说了句，有些担心他生气。 　　放假有徐馨宁帮忙带孩子，王梅每天吃过中午饭就跑去跟人打麻将。打的也不大，输赢都不超过五块钱，他爸知道就说了两句，徐宁玉就更没法管了。 　　他有些不高兴，但没再说什么，让李磊把给他姐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徐馨宁看看 　　弟弟和李磊身上的新衣服，笑道：“去买衣服啦？你们两个这一身真好看。” 　　李磊高兴地转了半圈，显摆道：“都是小玉帮我挑的！” 　　“小玉会选衣服。”徐馨宁抿嘴笑。两个人都迷之相信徐宁玉的眼光。 　　徐宁玉已经把随身听和磁带拿出来：“姐，我给你买了个随身听，你没事可以听听外语，还可以听歌。” 　　徐馨宁惊喜地看着那小巧的机器：“比录音机可小多了，很贵吧？” 　　她怀里抱着徐金龙，没法伸手，李磊就把金龙接了过来，顺手拿了块糖逗他。 　　徐宁玉教她姐怎么用随身听。上面就几个按钮，播放、暂停、快进、后退，没两下徐馨宁就学会了。她放了小虎队的磁带，转头看着弟弟，笑得很开心：“谢谢小玉。” 　　见姐姐喜欢，徐宁玉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谢什么呀，姐，你天天在家里辛苦了，还想要什么跟我说。”他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他姐，“有个出版社要出我的书，过阵子我又能拿到好大一笔钱。” 　　“那太好啦。”徐馨宁眼睛亮亮地点头。不用小玉叮嘱，她就知道这事不能告诉爸爸和王梅。大姨也特意跟她谈过，说小玉挣的钱要瞒着家里，万一王梅知道了，闹起来，小玉买的房子都可能要被他们分去。就让王梅以为小玉的稿费不高，家里也安宁些。徐馨宁当然听大姨的。 　　三个人把东西收拾好，等王梅打完麻将回来，天都黑了。徐馨宁已经煮了稀饭，蒸了买来的馒头。王梅赶紧洗手，准备炒个土豆丝，再切点酸豆角，马上徐建兵就回来了，得弄快点。 　　李磊就对徐宁玉说：“我回去啦。”王梅这才看到他穿戴一新，整个人大变样，不由有些发愣，“这一身可不便宜吧？” 　　“还好，阿姨我回家吃饭啦。”李磊就笑笑，又朝徐宁玉摆摆手，提着东西转身就走。 　　王梅瞥了徐宁玉一眼，很怀疑是这败家继子掏的钱。只是和他关系好的邻居都劝她，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王梅想跟他打好关系，不会当面管，想着回头跟他爸说。 　　李磊心情特别好，一路小跑着回到家。家里人看到他都惊了：这才出去几天，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奶过来摸摸他的羽绒服，有点稀奇：“这衣服摸着真舒服，真厚实，得好几十块钱吧？还买了新裤子和鞋子？磊磊，你怎么有这么多钱？不是让人家小孩给你买的吧？”奶奶有些忧心，大孙子别是哄了人家小孩，回头人家家长别找上门。 　　他二婶也不可思议地上上下下地打量李磊，暗暗算着，这一身一百块钱肯定打不住，不由有些眼红。 　　李磊瞥见他二婶的眼神，心里得意，牛皮就吹出去了：“我帮小玉大姨看店，他大姨让小玉今天带我去买的，他家里人知道。我不要的，小玉硬要给我买，说我穿着好看。”明天他就去取钱还给小玉，这就不用跟家里人说了。 　　“能不好看吗？几百块钱穿身上，癞-蛤-蟆穿着也好看啊！”他二婶酸溜溜的，嘴里就没好话。 　　李磊反而听得很开心，哼着歌进屋放东西。他表弟就跟他妈闹起来：“妈，我也要这样的衣服，我也想买运动鞋！” 　　“你有本事也去找个冤大头给你买。”二婶气得给儿子一巴掌。至于李磊的东西，吃过几次教训，她还真不敢动。 　　他二婶眼珠子一转，把儿子拉到一边，点着他的脑袋，小声说：“那小孩不是跟你们一个学校的吗？李磊那脾气都能跟人家处成朋友，你 第59章 还清 　　徐宁玉顶着李磊幽怨的眼神，潇洒地逃学去了县城。 　　其实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不看一眼心里难受。店里现在人手充足，他就被大姨拉着站在音像店门口充当吉祥物。 　　大姨一下子雇了三个人，除了熟人家的孙女，是一整天的工，晚上还要看店，工资开到了一百。大姨又雇了两个家就住在附近的年轻女生干半天工，一个月工资六十。 　　大姨还大手笔地砸了三千多块钱，买了一套音响摆在音像店里，这会儿放在门口的音箱正播放着黑豹乐队的那首《无地自容》。 　　这支成立不久的摇滚乐队今年刚刚发行首张专辑，立即大获成功。极高的音乐质量与帅气的主唱，使他们迅速成为时下最受年轻人欢迎的乐队，专辑中好几首传唱度超高的热歌。 　　《无地自容》节奏感强烈，前奏一响起就吸引了一群年轻人跟着合唱，店里店外很快围满了客人，特别热闹。虽然真正掏钱的人不多，但大姨觉得有人气就是个好兆头。 　　徐宁玉开始在音像店门口拉了会儿客人，后来也不需要喊了，他就进店去帮忙，给客人推销外语专辑，价格更贵更赚钱。 　　一边留意着店里的生意，看着买的人不多，一个早上也陆续卖掉至少四五十盘磁带，毕竟他们店里可比新华书店卖得便宜。 　　进价四块，卖七块九，半天就挣了一百多块。大姨的嘴角一直翘着，等人少了，忍不住过去揉徐宁玉的脑袋：“小脑瓜怎么长的，出门一趟就想个这么挣钱的生意。” 　　“天生的啦。”徐宁玉赶紧捂着脑袋。 　　大姨笑着说：“今天大概是第一天，大家觉得新鲜，生意好一点，以后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就算只有今天的一半也行。”一个月能挣大几百块钱，大姨已经十分满意了。 　　徐宁玉也很高兴，毕竟这里面还有他的一半呢。 　　不过让大姨没想到的是，音像店的生意竟然越来越好，一天一两百盘磁带是少的，轮到县里每月十五逢会，附近乡镇的人也进城来赶集，最多一天甚至卖出去过将近一千盘磁带。那时候最受欢迎的就不是流行歌曲，而是戏曲专辑了。 　　店里很快 　　就卖缺货了，大姨做生意已经摸索出来方法，早和羊城那边的音像制品公司留了联系方式，直接打电话过去让他们把货用火车托运过来，她这边再汇款过去，方便又省事。 　　到了周末，李磊终于缠着徐宁玉带他一起来看热闹。徐宁玉把姐姐也喊上了，加上放假过来的陈涛，四个人在店里寻宝一样，各自找着自己喜欢的磁带。 　　陈涛乐颠颠地捧了好几盘磁带，最上面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那张《颤栗》，跑到他妈跟前：“妈，我要这个！” 　　大姨一看，劈手把磁带夺回来：“尽挑最贵的，这一盘十八呢！” 　　陈涛就抱着他妈胳膊不撒手，一个劲地嚎着：“我就要这一盘，别的都不要了还不行嘛！”最终大姨被他缠的没办法，果真把别的磁带都拿走了，只留了这一盘给他。 　　徐馨宁很克制，只选了一盘卡朋特乐队的精选专辑，里面有那首《昨日重现》，她在广播里听过，很好听。 　　大姨对着外甥女完全是另一一副面孔，特别和蔼可亲，关心地问：“怎么就拿了一盘？多拿点喜欢的，觉得哪些好听跟我说，我再多进点。” 　　徐馨宁懂事地摇头：“谢谢大姨，已经够了，小玉上次给我买了好几盘磁带呢。” 　　徐宁玉转了一圈，一盘磁带也没有拿。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听他姐的就行。 　　结果一转身，看到李磊竟然一下子抱了一摞子磁带过来，引得徐宁玉都忍不住侧目：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热爱音乐了？那也不用一下子拿好几盘小虎队的吧？ 　　谁知李磊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跟徐宁玉和大姨说：“小玉，大姨，我和你们商量件事。我想拿些磁带去学校卖，行不行？”光他们班里就有很多女生喜欢小虎队，别说其他班了，他拿磁带去学校肯定能卖出去。 　　一屋子人都听愣了，大姨也呆了下，想了想，能卖出去也不错，再说小玉好朋友的面子还是得给，就好笑地答应下来：“行，那你拿些回去试试，也别勉强，卖不掉就退回来，我一盘给你五毛钱。” 　　“不用给钱。”李磊赶紧摆手。不过大姨怎么能让他白做工，硬是要他收下，不然就不给他卖了。李磊就说：“那一盘给我一毛 　　就好。”他不出本钱还拿提成，够占便宜了。 　　李磊一下子拎了两大包差不多四五十盘磁带回去，徐宁玉就有些奇怪：“你就要一盘一毛钱，卖这么多也挣不了几块，我记得你以前都看不上这种小钱的。” 　　李磊嘿嘿直笑，对着小玉他当然实话实说：“其实能挣到钱的，我准备比大姨店里卖的贵一块钱！” 　　徐宁玉一愣，可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原来是准备倒卖！不过他们店里也没亏，就让他当二道贩子吧。 　　见小玉同意了，李磊很高兴：“反正在学校里卖，也不额外花时间。我现在还欠你好几十块钱，要是全卖出去就能还完了。”总是记挂着欠小玉钱，李磊觉得心里存着事，晚上睡觉都不香了。 　　徐宁玉有点儿无语，他这个债权人都没着急呢。还是鼓励了他一句，免得李磊压力太大：“已经还了一半了，很好了，不急。” 　　小玉实在是太好了，李磊笑着直点头，还是打定主意要早点还钱。 　　李磊第一天带了几盘磁带去学校，先从自己班开始推销，说是他从县城买到的羊城那边来磁带，便宜卖给大家，一盘九块，数量有限。其实只是比新华书店便宜了一块钱都不到，同学们还是觉得赚了。徐宁玉也帮忙作证，于是真有不少同学动心了，回家拿了攒的零花钱来买。 　　李磊再转去别的班推销，到后来甚至有高年级的听说之后，主动找到班上和他买磁带。徐宁玉眼见着磁带一盘盘卖出去，着实没想到学校有钱孩子这么多。 　　去掉要交给大姨的本钱，李磊一下子挣了四十多块，全部还给了徐宁玉。他很开心，又有些遗憾：“可惜这门生意不能再做了，学校里有钱孩子就那么多，这么贵的东西，他们估计得过好久才能再买。” 　　徐宁玉白他一眼：“你卖这一回就算了，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再卖一次试试，老师肯定给你没收了。” 　　李磊就嘿嘿笑：“我知道，老师还是看你面子呢。”因为小玉也帮忙了，老师昨天只是把他叫去说了一顿，让他不要耽误学习，尤其是不要耽误徐宁玉学习。再多来几次，小玉好学生的名头也要不管用了。 　　“知道就好。” 　　到了周末， 　　李磊拿了一沓钱去交给大姨，把大姨都镇住了。她没想到李磊真能把磁带全部卖完，忍不住举起大拇指：“我看磊磊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以后绝对能当大老板。” 　　这话李磊爱听，他咧嘴笑着点头，忍不住骄傲地表示：“小玉说了，以后开煤矿特别能挣钱。等我念了煤校，毕业之后我就去当煤老板！” 　　徐宁玉很想扶额：这种人生理想没必要说得这么热血吧？他当初就不该提什么开煤矿的！ 　　还了四十，李磊就不欠徐宁玉多少钱了，又去捡了几次鸡蛋，终于在这个周末成功把欠债还清。 　　“我不欠钱啦！”李磊把手里钱全放在徐宁玉桌子上，兴奋地一挥拳头，拉起徐宁玉原地蹦哒了几下，嘴里还忍不住唱起来：“吼！哈！吼！哈！啊，挖沙乌沙乌，沙里挖沙里挖！” 　　这么简单几句都能跑调，徐宁玉抽了抽嘴角，要不是手被他抓着，真想离这家伙远一点。旁边他姐捂着嘴，差点笑翻过去。 　　“低调一点，我挣那么多钱都没乐成你这样。”徐宁玉终于摆脱了李磊，站在一边抱着小胳膊，一脸鄙视。 　　李磊看着他那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有些手痒，扑过去使劲揉他的脑袋：“你是小天才，我可不和你比！” 　　徐宁玉气坏了，伸腿朝李磊踢过去，奈何他这小短腿，李磊稍微往后一退他就踢了个空。徐宁玉又追上去，硬是在房门口把李磊截住，跳到他背上，把他的头发也挠成了鸡窝才算解气。 　　打闹完，徐宁玉去镜子前重新梳头。李磊叹气，站在他身后拿手指头把头发拨到后面就算完事。他随便弄了两下，忍不住问徐宁玉：“小玉，你这几个月又分了两千块钱，加上之前的，还有稿费，好几千了。你不是说钱放在存折里就不值钱了吗？有没有准备做什么？” 　　“不是几千。”徐宁玉梳好头，看他一眼，回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汇款单。 　　李磊“咦”了一声：“这不是昨天寄来的稿费吗？不是一千？”徐宁玉这几次稿费都是一千左右，昨天小玉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李磊昨天就没仔细看， 　　李磊这下仔细数了数，发现竟然是五位数，忍不住有些晕眩：“一万！” 　　徐 　　馨宁一听，也吃一惊，拿过来数了数：“是你那次说的，出版社那一大笔钱？” 　　徐宁玉笑着点头：“学校人多，我就没说。” 　　李磊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张大了嘴巴，问他：“这么多钱，你又要去买房子吗？” 　　看来自己爱买房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徐宁玉摇头：“这次先不买房子，过阵子我要用这些钱去办件大事。” 第60章 申城 　　七月的申城感觉比淮水市还要热上许多，徐宁玉一走出火车站，外面的柏油马路就掀起一股热浪，让他很想退回去，车站里好歹有电风扇。 　　徐馨宁紧紧拉着他的手，生怕他走丢了，李磊跟在另一边，徐宁玉站在中间，只觉得更热了：“我们赶紧去坐车。” 　　“嗯，太晒了。”李磊从包里拿出一顶后半部分是纱网的鸭舌帽出来给徐宁玉戴上，又掏出一把结实的大折扇，展开来开始扇风。他力气大，旁边徐宁玉和他姐都能感觉到凉风，徐宁玉觉得舒服多了。 　　徐宁玉把帽子戴正，再配上一身鲜艳的彩条短袖衫和短裤，显得格外俏皮。旁边路过一个跟着家长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涛跟在最后面，毫无形象地抖着衣领使劲给自己扇风，也热得直喘气，问徐宁玉：“是去那个什么交易所吗？” 　　徐宁玉摇头：“先坐车过去，找个招待所住下，洗个澡，明天再去那边看看，不着急。”大热天坐了八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他觉得身上都要馊了，只想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四个人里徐宁玉最小，却是拿主意的，大家就听他的去站台那等车。旁边有人骑着自行车卖冰棒，徐宁玉忍不住看过去。李磊一看小玉的眼神，喊了那人一声，快步跑过去买了四根绿豆冰棒回来。四个人躲在站台边的树荫下，惬意地吃起来。 　　至于他们为什么大热天跑到申城来，当然是来买股票的。 　　这会儿高考刚刚结束没几天。九一年高考也是考前填报志愿，考完就没事了，等着分数线和通知书就行。徐宁玉就找陈涛帮忙，让他陪着自己去申城办事。 　　这可是小玉第一次求自己帮忙，陈涛当时精神一振，就要提些条件。比如请他吃羊肉串，再让他妈多给他几盘磁带，等等。 　　结果他刚露出点这方面的意思，他妈大巴掌已经拍在了他身上，转头对徐宁玉说：“你哥能帮你什么忙？让他做什么只管说，反正他在家里就是捣乱的。” 　　陈涛苦着脸，很想问：这是亲妈吗？ 　　徐宁玉偷笑，他故意在大姨旁边和陈涛说，就是知道大姨会帮他说话。他 　　跟大姨解释：“我在新闻里看到申城有卖一种叫做股票的东西，在咱们国家还是头一份，我想去买一些。大姨，你的钱要是暂时不买房，可以拿一些给我，我们一起买。大概到明年就能翻几倍赚回来。” 　　一屋子人都惊讶了，他们可从来没听过什么股票，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大姨不免有些疑虑：“这东西靠得住吗？” 　　徐宁玉也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用着大家能够理解的方式说明自己为什么要去买股票：“这东西国家刚推行，肯定会大力扶持。未来怎样说不准，这两年肯定能赚些钱，至少不会亏，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大姨忍不住相信小外甥的眼光，考虑了一下，狠狠心：“大姨手里钱不多，还要留点给你哥交学费，他老师都说他这次考上的面大。你帮我买两千块钱的吧。” 　　“两千不少啦。”徐宁玉笑着点头，“不知道去那边买股票要不要身-份-证，所以我想让哥陪我一起去，回头用他的证办手续。” 　　大姨一听，马上替儿子应下来：“行，让你哥陪你去，有什么事就使唤他。”又拍了陈涛一把，“勤快点，别跟算盘珠子似的，还要小玉说你才动。你看李磊天天多勤快，比你有哥哥的样。” 　　李磊偷笑，陈涛差点被他妈打了一个趔趄，无奈地站直了：“老妈，其实我真是你从大桥洞底下捡回来的吧？我记得小时候你跟姥姥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觉得很有可能。 　　大姨笑骂他：“胡扯什么！来回把小玉照顾好，这么大人了，别整天毛毛糙糙的。” 　　“知道啦！”陈涛欢快地应了声。去申城他当然是满心的愿意，那么厉害的大城市，他可太想去看一看了。 　　大姨又嘱咐他路上小心之类的，徐宁玉在一旁围观大姨教育了陈涛半天，才大发慈悲把他解救出来，说让他陪着一起去银行取钱。 　　陈涛出了店，忍不住抹了把汗：“我妈越来越啰嗦了。” 　　徐宁玉怀疑大姨快要进入更年期了，就说：“女性到了中年都会这样，所以你要多顺着她，让她保持心情愉快，不然很可能影响身体健康。”除了尽量让大姨保持好心情，应该还要吃点补品？这次去申城也顺便看一看。 　　陈涛就叫起来：“我还不够顺着她呀，老妈在家就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 　　任由陈涛在一旁搞怪，李磊悄悄戳了戳徐宁玉的小腰，低声说：“小玉，我那两百块钱，你也帮我买那什么股票呗。”他这几个月忙东忙西，没有再大规模地卖磁带，只是偶尔帮同学带几盘，又赚到了两百多块钱。 　　“行呀。”有钱一起赚，徐宁玉转头看着李磊，故意逗他，“不过先说好哦，要等明年才能赚回来，也有可能会赔的。这个东西风险很大。” 　　没想到李磊完全不怕，理所当然地说：“没事，小玉你大胆地干，赔了再赚呗。反正我觉得跟着你不会亏的。”小玉可是善财童子，这是经过现实验证的！ 　　这家伙还挺信任自己，徐宁玉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随口说：“那你跟你爷奶说一声，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申城玩。” 　　虽然主要目的是去炒股，但徐宁玉没有什么紧迫感，不管能不能买到股票，顺路去旅游一趟也不错。 　　李磊却是惊了：小玉竟然要带着自己！他好开心，又忍不住有些犹豫：“申城很远，去那边是不是要住几天？带我去，要多花很多钱吧？” 　　徐宁玉一听他碎碎念就想笑：“能多花多少钱呀，别假客气了，就说你想不想去吧？” 　　李磊就不好意思的笑：“想！” 　　“那不就结啦。”徐宁玉转身大步朝前走，李磊也笑着追上去跟他并排。 　　徐宁玉也没忘了他姐，他希望他姐能多见世面，回去之后就问她想不想去申城玩。 　　徐馨宁也诧异了：“小玉，你怎么想到去那边玩？” 　　“我去那边有正经事要办，顺便去玩几天。”徐宁玉简单说道。 　　徐馨宁不由得犹豫起来：“我得帮阿姨带金龙呢。” 　　徐宁玉就知道他姐也想去，干脆替她做了决定：“就去几天，金龙现在走路很稳，王梅一个人能带过来。我去和爸说。” 　　等晚上徐建兵下班，他就跟他爸提了：“爸，放暑假了，我跟姐想去姥姥家过几天，行不行呀。” 　　儿子周末经常往外跑，说是去帮他大姨，回来经常会带些吃的用的，徐建兵一直觉得是孩子大姨贴补的，不好意思不让儿子去。 　　这次儿子要带着 　　他姐，徐建兵没多想就答应了：“你大姨现在开店，肯定忙，你们去姥姥家帮你姥干点活。” 　　徐宁玉一口应下，徐馨宁看他一眼，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 　　就是王梅有些不高兴，因为徐馨宁一走她就要一个人带孩子了。不过她总是不高兴，在徐宁玉的事上也一向没有发言权，最多背后跟徐建兵抱怨几句。 　　徐建兵心情好就让她不要跟孩子计较，还说小玉经常给金龙带吃的玩的，非常有做哥哥的样，心情不好就当没听见，王梅也就白抱怨几句。 　　徐宁玉和姐姐各自背上书包，徐宁玉趁没人的时候，把取的钱用纸包好塞在衣服里，谁也想不到一个孩子身上能带着这么多钱。 　　他们先去姥姥家过了几晚，等陈涛买好去申城的火车票，就叫上李磊，四个人一起出发了。 　　徐宁玉提前拜托赵勇打听过，记了很多资料，知道申城的股票交易所位于江东新区，就带着大家坐上去那边的公交车。公交车要开一个多小时，他们坐在窗边，好奇地打量着外面宽阔整洁的街道。 　　他们那边是煤炭城市，矿上每天都有大卡车来回拉煤，路上从不缺煤渣，光是干净这点，就跟这边完全没有可比性。 　　申城是我国的金融中心，国家经济发展的重心，未来的超一线城市，如今的城市建设也远远领先他们那边十几年，一路能看到许多高大漂亮的建筑。欧式建筑也有不少，李磊他们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房子，都好奇地伸头去看。 　　公交车路过浦江边，能看到一大片建筑工地，旁边就有人讨论起来。一个老人家很自豪地说，这里马上要建一座几百米高的电视发射塔，名字也很好听，叫“东方明珠”。 　　李磊他们都听得一脸惊异，实在想象不出几百米高的电视塔是什么样子。是大铁塔吗？那怎么会叫“明珠”呢？想不通。 　　徐宁玉就微笑着听他们议论，他也没想到这个申城的地标是建筑这么早就开始兴建了。等建好，可以再带他们来看。 第61章 股票 　　江东新区，未来我国房价最高的几块地方之一，如今还只是老申城人口中的偏远乡下。公交车一路驶过来，马路周围的店铺明显少了许多。国家也是从去年才决定开发江东新区，自此，这里开始了飞速的发展。如今这里棚户区改造还未完成，稍显破旧。 　　见惯了他们那边的小县城，李磊他们没有丝毫嫌弃，下了公交车就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李磊从徐宁玉哪里知道要去的地方叫上面，跑过去问了路人，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新区招待所。 　　这是赵勇给徐宁玉推荐的住处，是这里区政府开的招待所。公家单位，服务态度自然是没有的，但相对于周围的小旅馆要安全许多，而且不需要介绍信。这时候很多地方住公家的招待所还需要介绍信，徐宁玉当然是拿不出来的。 　　只是房费贵得让人咋舌，一个标准间一晚十五元，听得李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们那边小旅馆五块钱都要不了，这简直是抢劫！ 　　徐宁玉已经和前台服务员询问过，面不改色地要了一间套房，一晚的房费高达四十元。 　　住一个晚上小半个月工资就没了，李磊他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外人面前不好议论，他们互相使着眼色，李磊就去拽徐宁玉的短袖衫。 　　谁知徐宁玉这败家孩子仍然坚定地递上几人的户口本登记，交了押金，拿到了一把拴着塑料号码牌的房间钥匙。 　　找到房间，一进去一看到屋里摆设，几个人就就明白这间房为什么这么贵了。这间套房有三个卧室，装潢有点欧式的味道，客厅里竟然有一台冰箱，还有一台十八寸的大彩电。沙发是皮的，茶几和餐桌也都是纯白色。 　　这样的装潢和陈设李磊他们从没见过，都感觉特别洋气，好奇地过去东摸摸西碰碰，陈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使劲弹了弹，然后惊叹道：“太软和了！”不过陈涛还是忍不住和徐宁玉抱怨：“就是太贵了！” 　　李磊也用力点头，赞同道：“小玉，住哪儿都一样，真没必要住这么好的地方。我刚刚看外面就有一间小点的旅社，肯定比这里便宜。”之前要不是人多，他真想把小玉给抱走。 　　住这么贵的地方，徐馨宁也有些不安，轻轻点头。 　　“把吊扇打开。”徐宁玉指挥李磊，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特惬意地说，“放心啦，钱都是小事，住外面不安全。出来玩听我安排就好，不然下回不带你们了。” 　　徐宁玉的威胁很有效果，陈涛无奈叹气：“行行，你出钱，你是大爷，小的都听您的。” 　　李磊从来都说不过小玉，更没办法了，转头又去打量房间。看见旁边一个金属柜子，随手打开，就被扑面而来的凉气惊到了：“好凉快啊，这就是冰箱吧！”他只从电视里见过冰箱，现实中还没有见过呢，所以刚刚一时没想到。 　　陈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过去和李磊一起把头伸到冰箱里，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哇，真凉快！” 　　徐宁玉看得无语，不理这俩幼稚的家伙，说：“三间卧室，我跟姐各住一间，你们俩一间。” 　　李磊可不想跟陈涛睡一个床，之前他已经受够了，就叫道：“小玉，我跟你一起吧，涛哥睡觉好不老实。” 　　“谁说的，不老实的是你！”陈涛争辩道。不过他看了看沙发，就挥挥手，大气地退了一步：“床让给你睡了，晚上我睡这个皮椅子，躺着看电视！” 　　“那是沙发。”沙发睡久了对脊柱不好，一两个晚上应该没关系，徐宁玉就不管他，对徐馨宁说：“姐，你先洗澡吧，我们都洗洗睡一觉，起来再去吃晚饭。” 　　大家这都没意见，赶紧找了衣服去洗澡。 　　套房有卫生间，但是没有热水器，洗澡和家里一样，要用暖瓶从热水房打了热水来洗。而且水不是免费的，一暖瓶一毛钱。 　　陈涛和李磊两个来回打了几瓶热水，最后又打了一瓶留着晚上喝，就花了将近一块钱，李磊就忍不住吐槽：“申城人可太会赚钱了，喝点水都要钱，别回头吸口气都收钱。” 　　“要是呼吸困难，吸氧气确实要收钱。”徐宁玉笑道，成功把李磊弄无语了。 　　四个人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就回了各自的房间。徐宁玉本来睡眠质量就好，这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李磊第三次推开门探头探脑地观察他醒了没，徐宁玉才揉着眼睛坐 　　起来：“几点啦？” 　　“六点多了，就等你了。”李磊转头冲门外喊：“小玉醒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去吃饭！” 　　夏天-衣服没两下就穿好了，等徐宁玉梳好头，四个人悠悠地来到外面，找了还算干净的小饭店。 　　中午就在车上吃了点饼干和方便面，这会儿他们都饿狠了，徐宁玉看了下旁边客人桌上菜的份量，还挺实惠，估摸着点了三个红烧菜，三个小炒，又要了四瓶汽水。 　　这边的菜浓油赤酱，和徐宁玉他们那边口味挺合，端上来四个人就是一阵风卷残云，很快把菜吃得一干二净。李磊边吃边点头：“这边菜够味。”连添了三次饭。 　　每次跟他一起吃饭胃口就特别好，徐宁玉不知不觉也把一碗米饭都吃光了，揉着小肚子舒服地小口喝汽水。 　　吃完饭，他们沿着浦江溜达消食，一边问明天去哪里玩。徐宁玉和他们说着话，眼睛望着这片未来寸土寸金的黄金商圈，忍不住想，要是股票赚了钱，不知道够不够在这边买套房。回头打听一下这边的房价。 　　回去的路上，徐宁玉去商店批了二十支雪糕。申城这边塑料袋也没普及，商店不提供，陈涛和李磊就一手拿几个，冻得嗖嗖的仍然很开心。因为徐宁玉和他姐身体弱，这冰棒肯定是他俩吃得多。 　　在四十块钱一晚的招待所睡了一觉，感觉就是不一样。第二天，四个人神清气爽地起床吃了早饭，就找去了股票交易所。 　　这时的申城股票交易所设在江东饭店一楼。这是一座完全欧式风格的五层建筑，外面看起来非常气派，曾经用来接待外宾和华侨，现在也对外开放了。不过价钱太过昂贵，一晚上就要一百多，赵勇之前也提了一句，徐宁玉到底没舍得来这里住。 　　交易所九点多才开门，徐宁玉担心还要排队，原本想要起早点的，只是没起来，就顺其自然了。 　　结果去了那里才发现，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没想到九一年的股票交易市场这么萧条，徐宁玉想象中的热闹场面完全没有出现。进去之后，偌大的营业大厅里穿着红马甲的工作人员比股民还多。 　　估计到了九二年，国家放开股票价格后，股票市场才会火爆起来。到那时才会 　　出现熬夜排队的场面。 　　徐宁玉这样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四周工作人员的面前竟然摆着好多那种老式的纯白色计算机，四四方方的显示器，特别厚重，在这会儿看着特别的现代化。 　　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李磊和陈涛更是“哇”得惊叹出声：“那是计算机！”他们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未来世界！ 　　他们刚停留一会儿，就有一位工作人员过来拦住他们：“小朋友们，这里不是玩的地方。” 　　徐宁玉马上扬起笑脸：“叔叔，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来买股票。” 　　工作人员表情一怔，怀疑地打量他们几眼。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培训，相对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赶人，而是耐心地询问道：“小朋友，你也知道股票啊？股票很贵的，一次最少要花五十元才能买。” 　　徐宁玉点点头：“叔叔，我们有钱。”他转头让李磊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百元钞票。他特意去银行取的一百的，看起来不厚的一沓，塞在书包的衣服里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没人会觉得一个小孩身上能带这么多钱。 　　工作人员顿时精神一阵，马上热情起来：“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开户。”他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交易所刚刚实行无纸化交易，买卖股票都是用计算机操作，要把钱存到股票账户里，你们带了身份证吗？” 　　工作人员问也没问他们几个小孩怎么会有钱的。为了冲业绩，他们经常拉人来买股票，去存钱的老人都不放过，可不管你几个小孩从哪里来的钱买股票。 　　徐宁玉没想这些，只感叹原来这时候就这么先进了。他经常去银行存钱，习惯了手写的存折，不禁有些惊讶，就点头：“带了。” 　　示意陈涛拿身份证去开户，徐宁玉把钱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动作特别熟练，三两下就把钱点清了，报了个数：“你要往账户里存两万元？” 　　“嗯。”徐宁玉点头。李磊他们这才知道，他一次要买这么多钱的股票，都惊了：这小家伙之前根本没说他要花两万块钱！ 　　徐馨宁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问：“小玉，买这么多？ 　　” 　　“姐，回去再说。”徐宁玉朝姐姐笑了笑，继续和工作人员交谈。 　　原来开了户，存了钱就可以直接从这里买股票。这会儿股票市场上只有八支股票，一股面值分五十和一百元。徐宁玉也不记得哪支股票涨得最好，就每支股票买两千多块，直到把两万元全部买光为止。 　　没用多久，工作人员操作电脑，把他账户上的钱划走，给他开了几张发-票，这就是他购买股票的凭证。 　　徐宁玉把发-票放回书包里，回头看看旁边呆滞的三人，伸手在他们面前摆了摆：“走啦。” 　　“这么快就弄好了？”就这么会儿工夫就花出去两万块钱，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三人的表情还有些梦幻，三双眼睛一起亮闪闪地盯着徐宁玉。 　　徐宁玉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着急回去，咱们去逛逛街，到处玩一玩吧。” 　　徐宁玉之前以为要排队买，还不一定能买到，估计得花很多天，特意让陈涛把火车票买到几天后的。哪想到一个多小时就全部办好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 　　“花了那么多钱还跟没事人一样出去玩，好胆识。”陈涛冲着徐宁玉直竖大拇指。 　　李磊却止不住地忧虑。小玉自己都说这事风险很大，他竟然一下子把所有存款都花掉了！这要是赔了……李磊实在不敢想。回去之后他还是想办法多挣点钱，到时候给小玉买点好吃的，漂亮衣服什么的，希望能安慰到他吧。 第62章 旅游 　　和徐宁玉相处久了，李磊不自觉染上了操心的毛病。只是他担忧的对象这会儿心情正激动呢，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平日那副小大人的稳重模样都被他丢到了脑后。 　　李磊看得稀罕，对小玉佩服得不行。小玉才是男子汉，一下子花出去一沓蓝票子还这么开心，大人都做不到。 　　出了交易所，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三厢的红色夏利出租车。这款九零年才推出的车型此时售价是十万元，在此时还是很多人梦想中的“豪车”。后来，夏利逐渐成为出租车的代名词，徐宁玉出门没少坐。 　　不过这会儿申城马路上跑得最多的还是那种“没屁股”的两厢小夏利，三厢的夏利比较高档，车费当然也要贵一点，坐的人不多。 　　徐宁玉很想重温一下坐车的滋味，快步走过去，问司机：“叔叔，去东风饭店吗？” 　　司机正惬意地靠着座位听广播，见是个小男孩要打车，打量人一眼：“起步两块啊，一公里加一块。” 　　李磊刚追过来，吓了一跳：“这么贵！”一公里才多远，车轮转几圈几块钱就没了，这都够坐多少趟公交了？ 　　他一把拉住徐宁玉的衣服，谁知这个败家小孩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转头推着他姐上车：“姐，你坐这边。”他自己坐到了后排，摇下车窗冲李磊和陈涛一摆手：“上车。” 　　“哇。”陈涛欢呼一声钻进车里，李磊只好也心情复杂地坐进去。 　　他们几个都是头一回坐小轿车，软软的座椅，速度快又稳，公交车一下子被比到了地上，李磊那点纠结也很快被新奇取代了。 　　果然钱花到哪儿，哪儿好。李磊在心里感叹，忍不住身体前倾，隔着陈涛低声问徐宁玉：“你还剩多少钱？省点花吧。” 　　“放心吧，够花。”徐宁玉不在意地摆摆手。虽然一下子花掉两万块，他依然留足了出来玩的钱。他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剩下的花光也不怕，现在两家店一个月能分到将近两千块，他可不缺钱。 　　他又和李磊他们解释：“听赵叔叔说东风饭店那里有肯德基，我们中午在那儿吃。” 　　“什么鸡？好像在哪里听过。”陈涛冥 　　思苦想起来，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李磊得意地插嘴：“我听小玉说过，是从外国传来的饭店，里面卖的吃的跟我们平时吃的都不一样。” 　　陈涛听得直点头，兴奋地说：“那今天去尝尝外国人吃什么。” 　　夏利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又停在了一座华丽的欧式建筑前。这一片在近代是外国租界，很多这种建筑。 　　下车之后，李磊回身望着红色的出租车，眼里闪着光：“小轿车就是不一样，座位真舒服，又快。” 　　“你不会是不想开货车，又想开出租车了吧？”徐宁玉笑着打趣他。 　　李磊就嘿嘿笑着点头。 　　“这次我来给。”陈涛抢着付了司机十几块钱的车费，得意地说：“反正跟你一起，把我妈给我的钱都花完她也不会说什么。” 　　徐宁玉就笑：“那我们都花完。” 　　他说着，抬头打量着这座建筑，见一楼的饭店招牌上是肯德基的红色招牌，透过宽大的橱窗，能清楚的看到里面。 　　“好漂亮。”四个人隔着窗户望了一会儿，才兴奋地进了餐厅。 　　肯德基里面的装饰也以红色为主，三面玻璃橱正对着街道，显得屋里格外明亮，特别上档次，他们从前去过的小饭店完全不能比。 　　店里客人挺多，点餐台那有不少人在排队点餐。徐宁玉让他姐去找位子坐下，自己站到了队伍后面。 　　前面站了几个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年轻人，站最后面的个头挺高，徐宁玉只能看到人家后腰。他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和人稍微拉开点距离。 　　李磊和陈涛一看，也过去一起排队。李磊往徐宁玉前面一站，侧身拿手在发顶比了比，跟人家高个青年差不多。他回头咧嘴朝小玉一笑。 　　徐宁玉就“哼”一声，回他个白眼。有什么可得意的，他都长高了，快到李磊胸口了呢。再过几年看自己怎么超过他！ 　　队伍最前面的两个人点了东西，付了钱，没多会儿服务员就把他点的东西捡出来放在餐盘里，两人端着餐盘离开队伍，去餐桌那里坐下。 　　陈涛看得好稀奇：“好快啊，就是还要自己端啊，也不多雇点服务员。” 　　前面人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了点鄙视，估计是想说哪里来的土包子。 　　徐宁玉看在眼里，没有在意，和陈涛科普国外的快餐文化，把陈涛听得直点头。 　　李磊也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特别佩服：小玉就是懂得多，外国的东西也知道。 　　终于排到他们，徐宁玉把仅有的几样东西都点了一遍。薯条汉堡炸鸡可乐，每样四份，两张一百的蓝票子就花了出去。 　　对于小玉的财大气粗，李磊已经看麻木了，只在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劝小玉节省点。再这么花下去，那个股票要是不赚钱，小玉就买不起他心心念念的大房子了。 　　热乎乎的食物很快端出来，三个人齐齐吸了吸鼻子。 　　“好香！”李磊和陈涛端着满满的餐盘，徐馨宁坐在一张桌子前冲他们招手，四个人过去围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开始吃起这外国食物。 　　“薯条就是炸土豆啊！这么油炸一下确实好吃。”徐馨宁拿根薯条，蘸了一下番茄酱，微微点头。 　　陈涛咬了一大口汉堡，嘴里被塞满了，撑得讲不出话来，只点头。 　　李磊已经解决掉了一个汉堡，这会儿一手一个炸鸡块，啃得香。不过他还有空吐槽：“这都是炸的东西，用这么些油，炸什么也好吃啊。” 　　徐宁玉好笑：“还在人家店里呢就说人家坏话，回头别把我们赶出去了。”四个人就笑。 　　最后他们都吃撑了，瘫在座位上边揉肚子边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申城的街道车水马龙，四周到处是漂亮的建筑，还有路边的行人，穿的衣服都比他们县城的样式新。 　　陈涛不由得感叹：“要是以后能在申城上班就好了，这边可真漂亮。” 　　“有机会的，哥，你要是考上了，你学的计算机挺好就业，毕业之后可以来这里找工作。”徐宁玉咬了一口薯条，提议道。 　　陈涛就狠狠点头，计算机专业还是小玉给他的建议呢，那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小玉说，计算机用处很大，未来前景非常好，他正好也不知道要报什么专业，就听了小玉的。而早上在交易所见过了计算机，买卖股票那么方便，“啪嗒啪嗒”按一通就完成了，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小玉以后会不会考这边的大学？”李磊突然问道。 　　徐宁玉正托着下巴，闻言忍不住思考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不确定：“还有好几年呢，我也不知道。不过这边确实挺不错。”上辈子大学后一直在首都工作，这辈子他应该会换个地方，申城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李磊点点头，又看了窗外一眼，使劲吸了口可乐。小玉这么厉害，未来肯定是要到这种大城市的。他得好好努力，才能不被落下，继续跟他做好兄弟。 　　见识了著名的洋快餐，下午逛了商场，买了一堆东西，他们第二天又去了著名的大世界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就这样，他们四个把申城的几个著名景点都逛了一遍，终于到了回去的时间。 　　坐了一天的火车，回到安平县城，大姨也叫了三轮车去接他们，看到他们好好的，才放下心。 　　“事情还顺利吧？”大姨问徐宁玉。 　　“挺好的。”徐宁玉他们一起点头。 　　等回到店里，徐宁玉拿出那几张票据，举到身前，卖了个萌：“看，大姨，这就是我买的股！大姨你收着吧，等涨起来我再去卖掉，估计要一年半载。” 　　大姨把票据拿过去看了看，用做生意锻炼出来的心算能力迅速算出买的股票总额，眼睛就直了：“两万块！”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徐宁玉，“我以为你买个几千了不得了，怎么买这么多？” 　　徐宁玉往后缩了缩，学着李磊经常糊弄他的样子憨笑：“肯定能赚回来，不过不是最近。” 　　买都买了，大姨还能怎么办，真想好好教育这胆大的小家伙一顿。 　　李磊忙把一大包东西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大姨，这是小玉给你买的化妆品。这个，夏士莲雪花膏，售货员说特别适合夏天用。这个，桂花香水，这个是什么鸭蛋的粉，抹脸的……”瓶瓶罐罐摆满了桌子，很多东西李磊自己都觉得太奇怪了，什么粉啊香水啊，有什么用？可是小玉非要买给大姨。 　　徐宁玉本来还想买些保养品的，实在没找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不敢给大姨吃。想想回来还是多给大姨买点好吃的补补吧，就给大姨买了一些化妆品。 　　大姨看着面前这一堆的东西，瞬间就气不起来了，无奈地笑：“花了多少钱买这些东西？真是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用不了这些。”不过面上已经 　　笑成了一朵花。 　　徐宁玉已经抱住了大姨的胳膊：“怎么会，大姨看着才满三十呢，正是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姨的心情就更好了。 　　陈涛在一旁笑嘻嘻地拆台：“小玉也给姥姥和小馨买了！” 　　大姨就瞪自家不会看眼色的傻儿子一眼：“把东西收进屋去！” 　　“哦。”陈涛苦着脸去收拾一堆袋子，他明明说的是真话！ 　　看表哥被大姨罚，徐宁玉就开心。在店里挤了一晚，这回人多，陈涛直接被大姨踢去打地铺，李磊乐呵呵和小玉睡一床。 　　第二天回到矿上，徐宁玉和他姐又在姥姥家过了两天，这才回家。 　　徐建兵可不知道小姐弟俩短短几天足迹已经延伸到了遥远的申城，见他们回来，他开心地拿出一封信：“房管所寄到单位的，说咱们县城房子下来了！” 第63章 动心 　　一回到家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原本以为要明年才能交房的，没想到这样快，徐宁玉觉得喜事真是接连不断，心情忍不住飞扬起来。 　　一连几天，他的心情都是阳光明媚。李磊见他那么开心，却有些惆怅，提着一颗心问：“那你家县城房子下来了，你这学期就要转去县城念书吗？” 　　徐宁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看我爸怎么说，也不知道转学麻不麻烦。房子还要收拾收拾才能住人，估计还得几个月。而且我姐开学就念初三了，转学万一不适应，成绩下降就不好了，估计得等我姐初三毕业再搬家。”他姐一个女孩子，去了县城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那也只有一年了，李磊往桌子上一趴，失落地叹口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好想早点去煤校，早点出来上班。” 　　徐宁玉故意打击他：“煤校分数可不低，你得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还有，你学费攒够了没？” 　　李磊一听，更发愁了。他的钱都交给徐宁玉去买了股票，现在全部身家又只有十几块钱了。那天在申城，他看根本没几个人买股票，一直担忧小玉这回要赔钱了，这两天心疼得晚上都没睡好觉。 　　不过当着小玉的面，他还是装出很高兴的样子，笑嘻嘻地歪着脑袋说：“等股票卖了我就有钱了呀。到时候小玉赚大钱，我也赚点小钱。” 　　这话徐宁玉爱听，他翘着嘴角大方地表示：“到时候给你多分点钱。” 　　“好！” 　　过了几天，在房管所的信里规定的日期，徐家人又一次全体出动，一起到了县城。 　　从公交站直接能转车去安平新村附近。半路上，徐建兵要提前下车，去小玉大姨的店里看一看。前进街和他们房子那边走路也就十几分钟，过来一趟，自家亲戚开的店，当然要顺便看一眼。 　　徐宁玉也没拦着。除了他们自家人，谁都以为这店是大姨开的，他也不怕他爸察觉什么，最多以为是他借了钱。 　　站在路口，徐建兵就看到前面两间店面挂着差不多样式的招牌，一个“休闲书屋”，一个“新视听”，明显是一家的。他忍不住有些惊异，转头问徐宁玉：“不是说你 　　大姨开了一家书店，旁边是什么店，也是你大姨开的？” 　　“是呀，大姨又新开了一家音像店，卖磁带，生意也很好。”徐宁玉实话实说。 　　徐建兵“哦”了一声，抬头看着两间店里来来往往不间断的客人，就知道小玉这话没说错。他点点头，笑着拉了小玉的手，走上前去。 　　王梅抱着金龙走在最后，目光微闪。她没想到，徐宁玉大姨这店真开起来了，而且客人这么多，甚至都雇了人帮忙，生意肯定不差。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泛酸。 　　大姨这会儿在音像店里，正笑着给一个老顾客介绍又新到了哪些好听的磁带。等人付了钱，拿了一盘磁带走了，徐建兵忙喊了一声：“大姐，忙着呢。” 　　大姨抬头看见徐建兵，脸上笑容微淡，低头看到徐宁玉，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她站起来，一把将徐宁玉搂在怀里揉捏了两把：“怎么这会儿来了？” 　　徐宁玉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姨！”脸上也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徐馨宁紧随其后，也喊了一声，大姨的笑容就没断。只是她目光外面的王梅和徐金龙身上掠过，有些疑惑：“这么大热天，你们来县城玩的？” 　　徐宁玉开心地和大姨解释：“我爸在县城买的房子建好了，人家送了信来，让我们今天过去看房，顺便办手续。那边离大姨的店，很近我们就过来看看。” 　　他家买房的事，大姨早就知道了。如果只有徐宁玉姐弟俩，她肯定会陪着过去，有徐建兵和王梅在，大姨只说：“好，你们办完事再过来，中午我请你们去吃饭。” 　　徐建兵忙推辞：“这什么行，该我请大姐吃饭。” 　　大姨懒得和他客套，不容拒绝地说：“行了，我外甥外甥女过来，我这做姨的怎么能不请客。也不去多好的地方，就旁边的小饭店。”随着她这两家店的兴旺，带活了不少人的心思，这几条街靠近路口的地方慢慢开了不少店，生活越来越方便。 　　于是徐建兵只有点头的份。 　　等他们离开，刚走远一点，王梅回头看了一眼，酸溜溜地说：“小玉她大姨真赚钱了，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客人可不少。对了，我记着开店的钱好像还是从小玉手里借的吧？” 　　徐建兵 　　当然还记着，更没有忘记当时儿子也问他要不要开店，是他自己没同意，所以这会儿他不好意思说什么。而且当时王梅反对得更厉害，徐建兵就没好气地堵回去：“小玉当时也说要帮家里开店，是你说要带孩子，没时间的。” 　　王梅一噎，争辩道：“这不金龙现在大了，我有时间了。” 　　徐宁玉瞥了王梅一眼，问他爸：“爸，大姨店里生意真不错，早就把借我的钱还我了。中午你可以问问大姨，我还是觉得，等我们家搬到县城之后干脆也开家店，爸你也别去上班了。” 　　徐建兵还是有些犹豫：“开店也不能干一辈子吧？万一以开的店多了，生意不好可怎么办？” 　　他这样想也不能说是错的，这样的保守思想才是此时的主流。 　　徐宁玉也能理解他爸，煤矿毕竟是他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听他爸回忆过，当初考上技校，当上煤矿工人，受到了全村人的羡慕，可以说是他爸前半生最风光的事。 　　陡然让他辞去令人艳羡的铁饭碗，变成身份低下的个体户，他爸一时肯定难以接受，徐宁玉就没再劝。 　　倒是王梅还不死心，一个劲地说：“孩子大姨都干熟了，回头你好好问她。要不咱们也去别的地方开家租书店，进货都省事了。” 　　她还挺会想，徐宁玉看她一眼。不过她说得没错，只要两家店离得远一点，也没关系。 　　徐建兵却觉得有些不舒服，皱眉道：“自家亲戚的生意，咱们不说帮忙，可不能拆台。问过小玉大姨再说。”而且他总觉得以王梅懒散又小气的性子，就是开店也能把客人都得罪光。别到时候钱没赚着，本都折了。如果要开店，还得他亲自坐镇，得辞职了。 　　商量了一路，他们到了房管所，那边门口已经等了好几户人家，互相打听了一下，原来都是一栋楼的，所以被安排在一个时间。到点了，工作人员出来带他们一起去看房。 　　小区里楼房才刚盖起来，其它绿化什么完全没有，到处光秃秃的。徐家那栋楼离小区大门不远，他们的房子在二层，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一家人心情都挺激动，看着工作人员打开那扇看着就特别高档的防盗门。 　　进了屋，只看到 　　灰扑扑的水泥墙，原来还是毛坯房，连窗户都没安。不过客厅挺大的，左边是卫生间和厨房，右边是一个大阳台，三间卧室的面积也不小。 　　反正看惯了矿上他们家那间五六十平的小屋子，这间九十多平的三居室都让徐宁玉感觉是豪宅了。他从阳台转到卧室，嘴角一直翘着。 　　“这下一个人住一屋，高兴了吧？”徐建兵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徐宁玉狠狠点头，对他爸说：“新房这么好，爸，回头得找人好好粉刷一下。爸，付了首付你就没钱了吧？这个钱我出啦。”毕竟他自己还要住呢，他不在意花点钱把房子弄得漂亮一些。要是按照他爸那一辈人的习惯，家具搬进来就能住了。 　　徐建兵听得特别高兴，但还是拒绝了：“咱家小玉最孝顺了，知道心疼爸爸。不过不用你的钱，刷墙的钱我还有。” 　　“就让我出吧，我也要给家里出份力。”徐宁玉很坚持，他爸也知道他写文章有钱，最后笑着答应了。 　　毛坯房也没什么可看的，转了一圈，他们又回到房管所办手续。 　　之前交了一千块钱的押金，还要再交一千四的首付款，然后拿着房管所开的证明，还有徐建兵在单位开的证明和工资条，去指定的银行办贷款。 　　徐宁玉就反复和他爸强调：“爸，贷款年限越长越好，以后钱越来越不值钱，多贷点。” 　　徐建兵对这方面不太懂，听了儿子的。银行说贷款最长到他退休那一年，他就贷了最长的二十四年，一直要还到二零一五年。九千多的房贷，每个月要还五十六块钱，大概是他工资的四分之一。 　　徐建兵觉得压力不大，故意逗徐宁玉：“小玉，以后咱家就穷了，要还贷款，不能经常吃肉了。” 　　“这样吗？”徐宁玉也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买肉钱我来出吧。” 　　徐建兵就大笑：“咱家小玉真是大方，爸爸逗你玩儿的。买肉钱还有，不行我也去接点私活。”有小煤窑偷偷来招技术员，周末去一天就行。徐建兵之前嫌地方远了，这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办完贷款，还要等银行审核，工作人员说半个月之后再来，到时候审核通过就能拿着贷款合同回去办房产证。 　　这么一来一回，至少还得等一个月。 　　他们都习惯了公家单位的办事效率，连徐宁玉都没任何想法，只希望早点办好。 　　跑了一上午，这会已经是中午了，他们回到店里，大姨果然请他们去附近小饭店吃饭。 　　饭桌上，明显分成两拨人，大姨只和徐宁玉姐弟说话，徐建兵问一句她才答一句。王梅低头拿勺子喂金龙吃饭，耳朵一直高高竖起，听着那边讲话。 　　徐建兵就问：“大姐，店里生意不错吧？小玉刚刚又劝我，等家搬到县城来，干脆在这边开个店。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姨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这还得你自己决定。不过我的店都是听小玉的话开的，反正干一个月比我在学校几个月挣得都多。你有事多和小玉商量，别看他岁数小，脑子可聪明了，眼光也好使，听他的没错。” 　　要是大姨没骗他，那一个月少说能挣好几百块钱啊。徐建兵忍不住又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越发心动。 　　徐宁玉仿佛一无所觉，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没准备继续劝。 　　九一年，市场经济的浪潮还没席卷大江南北，都说这时候干什么都赚钱，但被大浪打翻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最终还是要他爸自己拿主意。徐宁玉自己就能做富一代，并不在意家里能不能提前富起来。 第64章 投资 　　这天晚上，徐建兵失眠了。 　　开店一个月挣的就能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资啊，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可他总觉得不踏实。这种情况能长久吗？万一生意不好了，店开不下去，那就成了没根的浮萍。哪像他们工人，老了干不动了也是有国家养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他始终下不了决心。至于单独让王梅去做生意，就更不可能了。以她的性子，别回头一个月下去还倒贴钱。 　　当王梅再次提起这事，他就试图打消王梅的念头：“金龙还小，家里钱也不够，回头租房子、进货，没个几千块肯定不行。不然你摆摊呢？”摆摊风吹日晒的，哪有坐在店里舒服，他知道王梅肯定不愿意受那个苦。 　　王梅果然很不乐意：“摆路边摊也太丢人了。小玉不是有钱吗？他都能借他大姨，一千块钱肯定有。我们先借来用用，回头赚了就还他。” 　　徐建兵脸就拉长了：“小玉的钱不能动，我都答应他大姨了，让他自己攒着。回头他大姨闹到家里，我可顶不住。”家里还有个小的，徐建兵知道自己以后帮不了小玉多少，回头他念大学、买房娶老婆，大钱还要他自己挣，他可没脸再用孩子的钱。 　　王梅不高兴也没办法，开店的事就搁置了下来。 　　半个月之后，贷款审批完，从下个月开始，每月一号都要来银行还五十多的贷款。 　　人生第一次背上债务，让从没跟人借过钱的徐建兵有些不自在，到底去了小煤窑当技术指导。这会国企工人的心里，出去打工也挺丢人的。 　　还好不用下井，周末过去一天，一个月拿的钱差不多够还房贷。这样他一周就没了休息的时间，但可以保证家里的生活质量不降下去。 　　徐宁玉见他爸做出了选择，也没再劝，只是继续时不时额外掏钱买鱼买肉，帮他爸减轻点负担。而且他和他姐也要吃的。 　　也许是最近天气热他没什么胃口，加上几天才吃一次肉，导致最近营养不太够，前天晚上睡觉，徐宁玉的腿忽然抽筋，把他从梦里疼醒了。 　　他感觉小腿像是被什么拧住了，疼得他轻呼出声，按着腿没法动弹。 　　徐馨宁睡觉比较轻，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隔着帘子喊了声：“小弟，怎么了？” 　　“腿疼。”徐宁玉小脸皱成了一团。 　　徐馨宁赶紧伸手拉了下电灯开关的细绳子，下床赤着脚跑到徐宁玉这边，用力给他捏腿：“是不是长个子了？” 　　徐宁玉咬着牙点点头，腿被按得酸麻酸麻的，但是好多了。肯定是最近长得太快，有点缺钙。还有天气热，他这两个月都没喝牛奶，煮鸡蛋也是隔几天才吃一个，有些吃腻了。 　　看来还是要天天吃，还有，也不知道卫生院有没有钙片卖。他想了想，又对他姐说：“姐，我大概是缺钙，明天买些骨头或者虾皮回来煮汤喝吧。” 　　“行，明天我去买菜。”徐馨宁笑着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平时小大人一样，这会儿不舒服就知道撒娇了，真可爱。 　　徐宁玉还不知道他姐是这么看他的，他觉得自己很坚强啊。至于买肉的钱，他准备出的，哪知道第二天一早，他姐就对他爸说：“小玉长个子了，晚上腿疼，我想多做些菜给他补身体。” 　　徐建兵忙低头掏了掏口袋，数出二十块钱交给徐馨宁：“以后每天买点骨头煮汤给你弟喝。”知道他们一直跟王梅不亲，这钱他干脆直接交给闺女，免得王梅不上心。他又笑着对儿子说，“没事，我以前长个子的时候也疼过，你多吃点，以后长大高个。” 　　徐宁玉笑着点头，看了他姐一眼。他姐现在也知道要钱啦，有进步。 　　等李磊提着铁皮桶过来，也从徐馨宁口中听说小玉昨天晚上腿疼的事，忙过来捏捏他的小腿：“还得疼好一阵子呢。”他有些发愁，“今天逮的黄鳝卖光了，早知道我就留着了。我明天，还有以后逮的黄鳝都不卖了，带回来给你补身体。你等我下午再去钓龙虾给你吃。”他一直记着小玉说的黄鳝大补呢。 　　徐宁玉听得好笑：“没事，我从今天起每天喝牛奶吃鸡蛋，我爸也给了钱，让买骨头回来炖汤。”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往李磊身上瞧了瞧，“你腿以前也疼过吧？我看你又长个子了，腿还疼不疼？” 　　“前几年容易疼，这几年还好，偶尔有点不舒服。”李磊把自己的情况往轻了说。前几年他 　　经常疼得晚上睡不着，后来他自己能寻摸些吃的，也知道跟二叔二婶闹了，才渐渐好一些。这两年，他被小玉带着喝麦乳精、牛奶，吃煮鸡蛋和那么多好的，几乎不疼了。不过他还是忘不了那滋味多难受，所以一听小*也疼，心疼坏了。 　　徐宁玉就明白了：“中午给你留点汤，你吃完饭过来喝。”真留他吃饭他还不乐意，真是倔得跟头牛一样。 　　这下李磊果然没客气，爽快得应下来。中午他来喝了骨头汤，就顶着大太阳去钓龙虾，钓了一铁皮桶的，全送到了徐宁玉家。 　　这会儿没那么多调料、料酒之类的东西，做不出好吃的小龙虾，徐宁玉和李磊一起把龙虾剥了，当然他只摸了一下就被李磊撵到了一边。“小玉，你当心被夹到手指头不能写文章了。”李磊还是这句话。 　　于是徐宁玉又只能在一边带金龙。一放假，除非有事，他妈固定每天下午打麻将， 　　剥出的虾仁，徐宁玉让他姐和黄瓜丁、鸡蛋一起炒了。一大盘虾仁黄瓜炒蛋从锅里盛出来，颜色嫩黄中带着翠绿，清爽又漂亮，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徐馨宁挺惊异：“小玉明明不会做饭，还挺会想着法吃的。” 　　“姐，你是想说我好吃吗？”徐宁玉噘嘴，把他姐逗得直乐。 　　徐馨宁分了一半菜，又炒了盘酸豆角，他们三个大孩外加一个小金龙，先就着吃点馒头垫垫肚子。他们饿得快，到晚上六点多吃晚饭的时候又能吃下去了。 　　为了让小弟多吃点饭，徐馨宁决定把做饭的活儿接过去。她的手艺也没有多好，但比王梅用心，愿意琢磨花样，每次徐宁玉都特别给面子地吃个精光。 　　徐宁玉不想他姐辛苦，又舍不得好吃的，好纠结啊，只好帮着洗菜。 　　第二天早上，李磊果然送了半桶黄鳝过来，够吃几顿的。他帮忙处理了几条，徐馨宁中午和咸肉大蒜在一起爆炒，特别香。 　　徐宁玉吃了一大碗饭，也没忘给李磊留了一碗，外加一碗白米饭，等李磊下午过来，呼噜呼噜全吃光了，黄鳝的刺都嚼吧嚼吧吞下了肚子，一点儿没剩。 　　“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了，我都胖了。”李磊得了便宜还卖乖，摸着肚子，舒服地感叹 　　。 　　徐宁玉瞅他了线条明显的下巴一眼，“哼”了声。回头看看镜子里自己的的脸蛋，婴儿肥已经不明显了，他也安心了。 　　这么吃了一阵子，徐宁玉再没觉得腿疼。身体好，心情更加好。而这期间，又发生了几件事。 　　一是陈涛高考的分数下来了，四百九，超过二本线一小截。 　　这个分数基本稳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啊，就怕被调剂到不好的专业。复读一年就能考上大学，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天纵奇才”了，多的是复读两三年都考不上的，所以全家都很高兴。 　　二是赵勇打电话来高兴地告诉徐宁玉，他的书已经出现在市里的新华书店。 　　徐宁玉五月多就收到了样书，没想到过了两个多月才铺货到他们这里，当时还小激动了一下，现在早平静了。市区太远，徐宁玉懒得坐车过去看，又没有手机，不能拍照留念发朋友圈，他可不想大老远跑去只是为了看一眼。 　　最后，他的新书果然被儿童文学拒了，他们对少儿武侠还是有些疑虑。好消息是赵勇他们出版社有出版意向，徐宁玉没有压力，每周写个一万字，再花几天修改。这本他估计能写二十万字以上，要到九月份才能写完。 　　到了八月中旬，陈涛的通知书终于下来，被第一志愿，省工业学院新成立的计算机专业录取了。大姨高兴地在店门口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又特意回了姥爷家，在门口搭了棚子，摆了一天流水席，宴请左邻右舍、亲朋好友。 　　这时候礼金很低，请客都是亏的。不过大姨高兴啊，家属区几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他儿子这么争气，不在乎这点钱！ 　　徐宁玉和他爸、他姐来吃的席，李磊也来了，还帮了不少忙。搬桌子凳子、洗菜接水的，特别勤快。姥爷就和大姨他们夸李磊：“这孩子真不错，小玉这朋友交得好。人一辈子能交这么一个朋友就够了。” 　　李磊耳朵尖，再说姥爷夸得那么大声，他想不听见都难。他咧嘴一笑，马上恢复成稳重可靠的表情，任谁看都要夸他是好小伙。 　　徐宁玉默默转头，不想看他装模作样。 　　徐宁玉给大姨包了个大红包，大姨硬是不收：“哪有长辈收 　　小辈钱的，快收回去！” 　　他就把他哥带去县城，送了他了一套运动服，外加牛仔服，是时下年轻人最潮的秋季装扮。陈涛抱着衣服，完全没有让小表弟买东西的不好意思，还腆着脸说：“小玉，再买双旅游鞋呗！” 　　也就这一次了。徐宁玉还是满足了他的愿望，可把陈涛乐坏了， 　　买完衣服，徐宁玉又小大人一样嘱咐陈涛：“哥，去了学校好好学计算机，别玩游戏看小说荒废了，多了解国内外最新的资讯。等你学成了，我赚到钱投资你，开个计算机公司当老板。” 　　陈涛被小表弟说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一台计算机多少钱吗？两万多！你写书是挺赚钱，也买不了几台电脑吧？不然小玉你先投资我买台电脑呢！” 　　徐宁玉翻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同来的李磊忙拽了拽他的衣服：“小玉，涛哥嫌你钱少，不然你投资我开煤矿吧。等我毕业你肯定不知成了多少个万元户，十万块能承包十万吨的煤矿了！” 　　这俩人一个敢想，一个真敢信啊！陈涛在一旁听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还十万块呢，有这么多钱存在银行吃利息就够了，还上什么班！” 　　徐宁玉被他笑得很不爽，皱了皱小鼻子，转而看向李磊说：“行，等你毕业，我投资你。” 第65章 闷气 　　陈涛一路笑个不停，回去还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她妈听：“小玉说要挣钱开计算机公司，磊子要开煤矿，这俩人真不愧是拜把子的好兄弟，怎么不说买飞机上天呢！”他说得起劲，完全不顾小表弟在一旁越来越黑的小脸。 　　大姨无语地看着自家傻儿子，见他越说越来劲，自家小外甥眼睛也越瞪越圆，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就你能！你这破嘴，幸亏小玉不是外人，出门肯定得把人得罪完了！”大姨很想叹气，儿子这单蠢的性子和稀烂的眼光，看来以后是做不了生意了，就算小玉给他投资，自己也得拦着。 　　陈涛早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妈的一天几顿骂，可还是很不爽啊，挨了一巴掌之后郁闷地往旁边一跳：“怎么又打我，我又没说错！”小玉挣点钱就飘了，他这做哥的，可不得好好教导他！ 　　大姨更加心塞了。 　　徐宁玉瞧着表哥那嘚瑟的样，极度后悔。自己就不该送这家伙东西，给他买个大巴掌还差不多。感觉后背被什么戳了戳，徐宁玉回头，就看到李磊笑得特别灿烂，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等挣了钱，取几摞子摆桌上，吓死涛哥。” 　　这个建议不错，徐宁玉抿嘴笑了。 　　还好，大姨没心塞几天，这糟心儿子终于开学了。 　　工业学院开学早，得提前去报名。从省城到淮水市坐火车只要两个小时，陈涛是个大小伙，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姨很忙，所以家里没人送他去学校。 　　这会儿也不流行全家出动送孩子，多得是自己去学校的。大姨把学费生活费分开缝到棉被里，嘱咐成：“被子放座位底下，下车别忘了，路上也别老是看，到学校了给家里打电话。” 　　陈涛就使劲点头。他满怀着即将飞出家门的喜悦，一手扛被子，一手拎行李，脖子上还挂着个大包，全副武装奔上火车。 　　没过一会儿，他的半个身子从车窗里探出来，嬉皮笑脸地冲来送行的一家人挥手：“我走啦！”声音无比欢快，没有任何离愁别绪，弄得大姨都笑出了声。 　　送走表哥，徐宁玉他们学校也开学了。 　　经过上一个学年的系统学习，他已经重新捡起丢下十几 　　年的中学知识。万事开头难，初一的基础打牢，后面学起来就如同顺水行舟，特别轻松。 　　不过这学期他还是按部就班念了初二。他现在如果跳级勉强也可以，只是会比较吃力，所以他没有强求。万一一个失误没考好，他的学霸人设就崩塌了。不然他也很想和他姐一起读初三，省得明年转学麻烦。 　　九月底，县城房子的房产证办了下来，终于拿到了钥匙。徐宁玉很想早点搬家，于是大方地出钱找人收拾房子。这会儿也没有装修的概念，刷个大白墙，再找木工做几个大柜子，已经是精装修了。 　　即便这么简单的装修，想弄好也不容易。这个年代石灰、水泥都是紧俏货，私人没点关系，有钱都买不到。多亏大姨在中间帮了大忙。 　　在街面上什么人都能遇到，一年店开下来，大姨结交了不少人脉。她性子爽朗，很会来事，很多熟客就认准了这里，即便附近又开了一家书店，也是他们的店生意最好。 　　大姨帮忙牵线，买到了材料，可是技术好的工人也特别难请。比如电工，基本都吃公家饭，尤其年纪大有经验的，特别看不起给私人干活。加上徐宁玉要求比较高，为了美观，电线什么的都要求从墙里走，房子直到十一月底才装好。 　　徐建兵这个周末没去小煤窑，带着全家人过来看房子。虽然这种程度的装潢在徐宁玉眼里非常简陋，但是其他人从没见过房子这样弄，都非常满意。“阳台的大玻璃窗户可真亮堂。”“墙上怎么看不到电线？这样确实好看。”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徐建兵有些激动，使劲拍了一下徐宁玉的小肩膀：“弄这些花了多少钱？爸爸补给你。还要去谢谢大姨，多亏她了。” 　　“钱就不用啦，谢谢大姨就好。”徐宁玉客气了一下。可是徐建兵很坚持，徐宁玉就笑眯眯地问：“爸，你现在手里攒了多少钱？四百多了？那就给我四百吧。” 　　徐建兵知道四百块钱肯定弄不出这样的效果，觉得儿子这是孝顺他，笑着摸摸徐宁玉的小脑瓜：“。”钱给儿子他不心疼，还是在自家人手里，怎么都不亏。 　　王梅正看着新房激动，听见他们的对话，满心的不快活。她运了运 　　气，还是忍不住，又忘了自己一直想着要跟徐宁玉搞好关系的，用差不多能让全屋人听见的声音嘀咕着：“那当初还说什么不用家里掏钱，早知道这样，肯定不弄这么好。”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徐馨宁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小玉，你怎么做了这么大的衣柜，得放多少衣服才能放满呀？” 　　徐宁玉和他爸就自然而然地抬腿走了进去，连在屋里蹦跶的金龙也喊着“爸爸，锅锅”，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追在后头。王梅被一个人留在客厅里，气得脸色铁青。 　　房子装好了，可是暂时还不能来住。徐建兵也问徐宁玉和他姐，要不要转学，依然被徐宁玉拒绝了：“等姐初三毕业，考到县城里，我再转过来吧。别耽误她学习。” 　　徐建兵还要上班，最近去打工，连周末都没有，更是不可能住过来。这样一想，房子得空好久，似乎有点浪费。徐建兵就沉思着：“要不要把房子租出去？”多少也能挣点房租。只是这时候租房的人不多，还得找徐宁玉大姨帮忙。 　　徐宁玉不太乐意：“也就空半年，万一租房的人特别不讲究怎么办？咱家可是新房，被糟蹋了多可惜。” 　　徐建兵经历过困难年代，可比徐宁玉更珍惜东西，尤其房子这样能传家的大物件。他一听马上点头：“对，咱房子弄得这么漂亮，可不能被糟践了。” 　　王梅刚想说那能弄多脏，能住就是了，租出去多少能收点钱呀，谁知道父子俩的话题又转回到买什么家具上了。她在旁边觉得自己事事插不上嘴，越发气闷。 　　看了新房，徐建兵上班打工更有劲了，徐宁玉和他姐也是一连几天心情都特别好，唯独王梅总是闷闷不乐。 　　周末下午，王梅照例去一个开在熟人家的小麻将场打了几圈麻将。今天她的手气很臭，很快把这个星期剩的几块零用钱全部输光了。她不想别人知道她没钱了，就推辞说家里有事，准备起身离开。 　　其实能瞒住谁呀，经常一起打牌的人谁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一个年长些的女人故意笑着问，“妹夫管得真严，这还没到四点呢就急着回去了，这么早做饭也凉得快呀？”打牌的和看牌的人跟着一起笑起来。 　　王梅脸色微僵，强笑道：“家里还有孩子，真不能久待。” 　　和她这一年开始走得很近的一个女人也站起身，招呼了一句：“梅子，我和你一起回去。”算是给她解围了。 　　出了门，这女人就问：“你家里最近不是在县城买了房吗，你家那位还这么抠？”因为办房贷要去单位开证明，所以这事不可能瞒得住，熟人基本都传遍了。 　　在好友面前，王梅没掩饰，郁闷道：“我家你还不知道吗？我什么家都当不了。贷款买的房，每个月要还几十块钱呢，我家那个现在把钱看得更紧了。还有那两小的，天天防我跟防什么似的，屋里抽屉都上锁！小的那个想吃肉都自己去买，生怕我会吞了他们钱。”完全忘了最开始徐馨宁让她买肉回来做，她嫌麻烦，就推脱没空，徐馨宁后来就自己去了。 　　“谁叫咱们没工作呀，在家里吃白饭，可不得看人脸子。”这女人也叹气，然后悄悄地凑到她耳边：“我那个好姐妹，娟子，你知道吧？今年过完年也下海了，前几天回来，打扮得那叫一个洋气，呢子大衣，脖子上金项链那么粗，她男人现在跟她说话都不敢大声。你要没事，明天我带你去她家看看。” 　　王梅心中微动，马上应下来：“一定记得喊我。” 　　徐宁玉可没空关心王梅的心理变化，他最近一直在复习，准备初二期中全市联考的事。 　　之前只有初三才会举行这样的联考，今年不知道教育局怎么想的，初二就开始了。班主任在班里通知之后，又单独找徐宁玉去办公室谈话，给他找了好些卷子让他认真做。校长也找到他，鼓励他好好考，还承诺：”徐同学，你要是在县里拿到名次，我给你开表彰大会，还给你发奖励。” 　　徐宁玉就开玩笑地问：“那有奖金吗？” 　　魏校长忍不住大笑：“你个小家伙，挣那么多稿费，还在乎这点小钱？行，有奖金，你好好考！” 　　徐宁玉到底没好意思问奖金是多少，应该有五块钱吧？少于这个数就太掉价了。 第66章 打工 　　这次联考是初二和初三一起，教育局搞得还挺正规，专门安排了几个考场。徐宁玉他们矿中学地方远，没有设成考点，徐宁玉他们班被分到在安平县三中考试。 　　每个学生交了几块钱，学校安排公交车接送。考试要考两天，他们前一天下午就得过去，在县城住两晚。住的地方也是现成的，就是三中的学生宿舍。那边的学生为此放了三天假，开心坏了，一点不介意被褥什么被别的学生用。 　　徐宁玉在自己姥姥家和店里睡觉都没问题，只是想着不知道要睡哪个男生的床铺，就有些不舒服。因为男生大概率不讲究卫生，他很怕睡的被子都是黑的。 　　他家县城房子还没买床呢，暂时住不了人，要是夏天还能凑合一下。大姨那边来回几十分钟，不方便，徐宁玉就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个宾馆住？这时候小旅馆的卫生条件也实在堪忧，徐宁玉托腮，只能努力克服了。 　　李磊看到小玉纠结的小脸，问他：“怎么了？” 　　“我不想睡男生宿舍，男生都不讲卫生。”徐宁玉说着，瞥了李磊一眼。 　　李磊感受到了小玉的小眼神里丰富的含义，但他果断不往身上背，他很爱干净的，就热心出主意：“带一条大被单，到时候折一下铺在床上，你睡里面，不就沾不着人家的被子了。” 　　这就是简易睡袋了，徐宁玉觉得不错，他姐去柜子里给他拿了条干净的被单，又顺便拿了条枕巾。其他毛巾牙刷饭缸子茶杯全都带了，她自己也这么准备了一份。 　　到最后两人的书包都没装下，饭缸杯子这些又用了个网兜装着。 　　“就住两晚上，你们是要把家都搬去吗？”李磊惊了，实在无法理解，怎么要带这么多东西。他就带了条已经名不符实的白毛巾，毛都快掉光了，颜色发灰，干了之后硬邦邦的那种，还有一根牙刷，毛严重外翻，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天气冷，不用每天洗澡，他也没带换洗衣服。至于梳子肥皂什么的，他想也没想就准备蹭小玉的，嘿嘿。 　　这么点东西，他直接用手拿过来的。即使赚了钱，这么久他也没想着买个书包。就要把自己的毛巾塞到徐宁 　　玉书包里，徐宁玉尖着两根小手指把李磊那破毛巾夹到一边，嫌弃得不行：“我家矿上发的毛巾还多，我给你换一条。你的毛巾到底用多久了？当抹布都嫌破。” 　　“还能用呢！”李磊眼睛随着自己的毛巾转了半圈，觉得还能再挽救一下。小玉总在这些地方这么讲究，他叫道：“旧毛巾比新毛巾还好用呢，洗澡直接能当搓澡巾。” 　　徐宁玉越发嫌弃地把破毛巾扔一边，去客厅电视下面的五斗橱里拿了条新的出来。他爸矿上发的劳保用品都放在这里：“那给。” 　　李磊收了徐宁玉的新毛巾，把旧的又捡了回来，还要往徐宁玉包里塞：“留着当抹布。” 　　徐宁玉皱着脸，把小学时候用的旧书包找出来丢给他：“放这里。”上了初中，课本多了，他就买了一个大一点的书包，小书包闲置了下来，他也没扔。 　　“回头还是你背小的，我背大的。”李磊笑呵呵地接过去，把旧毛巾放了进去。 　　把东西收拾好，他们去矿门口集合，和同学一起坐大通道去县城。冬冷夏热的公交车，挡不住同学们的热情。年轻的学生们兴奋了一路，看到什么都要议论一下，要不是还要考试，简直当成了秋游。 　　徐宁玉最不怕考试，前世大大小小不知道考了多少场，也把这次联考当做一个集体活动。 　　只是看过了考场，来到三中的学生宿舍，徐宁玉环视一圈低矮的小平房和八人一间的宿舍，还是低估了这会儿的住宿条件。 　　宿舍按班级分，也没有严格规定谁睡在哪里，李磊当然是和小玉一个宿舍啦，而且就睡上下铺。他从书包里把被单和枕巾一样样拿出来铺好，同学都看呆了，还以为李磊是给自己弄的，深深觉得和他的形象实在太不符：“李磊，你还自己带了被单来呀，你好爱干净。” 　　“是给小玉弄的，他才真爱干净，一天都刷三遍牙，每天都洗脚丫子。”李磊夸张地向同学们爆料，一屋子男生都惊叹出声。 　　要知道，他们中一个星期都不洗脚的也大有人在，尤其冬天，一天刷一次牙都算讲究人了。李磊被徐宁玉盯惯了，现在也是个讲卫生的好少年，但他总觉得这样很不“爷们”，才没说自己 　　也每天都刷牙洗脚。 　　徐宁玉绷着脸一个肩膀把李磊撞到一边，不让他帮忙了。这家伙，什么都往外说。 　　反正也铺好了，李磊哈哈笑着端了脸盆和刷牙的瓷缸子去外面。院墙边有一排水龙头，脸盆不好带，用了宿舍里的，李磊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好一会儿才接了半盆凉水回来，又兑了些热水，喊小玉过来刷牙洗脸。 　　其他男生跟李磊是一个想法，就住两天带什么毛巾牙刷呀，凉水冲冲就完了，一个个伸头看徐宁玉去门口刷牙，回来仔细洗脸，都啧啧称奇：“怪不得脸那么白，是不是因为天天洗脸？” 　　如果徐宁玉和班里男生年纪差不多，以他在女生中受欢迎的程度，和被老师偏爱的状况，多半会受到男生的排挤。可是谁叫他比班上同学小了这么多，完全就是个小弟弟，谁也不会有那个心思去欺负他。当然他是李磊弟弟也是原因之一。 　　虽然这话一直是李磊说的，徐宁玉可从来没喊过他哥，但李磊对徐宁玉这么好，同学们都信了他们肯定是兄弟。谁傻了去欺负李磊的弟弟，李磊这家伙又高又壮，力气还大，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顶着一屋人的目光，徐宁玉又洗了脚。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宿舍生活，不得不说，真的好吵闹。洗漱完，徐宁玉靠在床上，随便拿了本书翻看，也没强迫李磊看书。这环境没点定力可学不下去。 　　李磊欢快地跑出去跟人吹牛了，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屋里待不住，到处串门，嘻嘻哈哈，没几个看书的。徐宁玉心想，等他上高中、大学，一定要自己买房子住，绝对不住宿舍。 　　后面两天的考试反而是最轻松的，进了考场只管做题，这是徐宁玉的强项。考完他们又坐了大通道回来。 　　等徐宁玉和他姐回到家，震惊地听说，王梅要去打工。 　　徐宁玉比他姐还震惊。上辈子家里过得比现在困难多了，也没见王梅有任何出去工作的意思，这会儿怎么想着出去打工了？再说金龙才多大，她走了，谁带孩子？ 　　徐宁玉皱着小眉头，转头去看他爸，就见他爸的脸也是阴沉的，黑着脸坐一边不吭声。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回来之前，他爸和王梅已经大吵了一 　　架，把邻居都引来了。 　　王梅瞥了徐宁玉一眼，就冷笑：“我说开店也不行，靠你那点死工资，每个月还完房贷还能剩多少？我跟你结婚几年了，家里一点主当不了，手里一点钱都没有，我都不好意思往外说。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人家娟子在那边混得开，答应带我们几个，一个月几百是少的，金龙送他奶家。”她已经豁开了，这些话肯定已经说了不止一遍，现在说起来特别顺畅。 　　当着孩子面，徐建兵压着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劝道：“说了金龙还小，他奶年纪大了，没那个精神看孩子，孩子去肯定受罪。家里现在花销大，可我给你的钱也没少，你都是打麻将输的，我有说什么吗？下海哪是那么容易的，就是我们单位辞职过去，一分钱挣不着回来的也多得是。” 　　王梅顿时怒了，就觉得徐建兵把自己看扁了。她可是初中生，不觉得自己比字都不识几个的娟子差，梗着脖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要么给我开个店，要么我就去打工，这憋屈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原来只是拿出去打工当威胁，说到底还是想开店。徐宁玉看看缩在他爸怀里，有点被吓到的金龙，对王梅的反感此刻达到了顶点。可是小孩子离不了人，徐宁玉想着，拿点钱给她开个小卖部算了，就算她把店里钱都搂手里也亏不了多少。 　　谁知道他爸眼睛盯着前方，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说：“你想去就去吧。” 　　徐宁玉和他姐一齐看向他爸。 　　王梅的表情有些僵，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以为徐建兵肯定会很快服软，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真让她去打工。她瞪了徐建兵好一会儿，咬咬牙，“那我不能空着手去，路费。你手里钱都给我。” 　　“行。” 　　王梅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黑着脸去了卧室。 　　徐宁玉看到他爸的表情无比平静，一点不像是愤怒之下做出的决定，他也就没吭声。 　　没过两天，王梅就和娟子，还有家属区几个家属，一起坐车走了，据说要去深市。 第67章 新人 　　徐宁玉在王梅离开之前，就找了个机会，悄悄把他爸拉到一边：“爸，阿姨就是想开店吧，租间店铺给她开个小卖部，我那里还有钱的。她出去打工，就没人带金龙了。”虽然打心里希望王梅走，徐宁玉也所以他很不理解，他爸怎么会答应的。 　　“爸爸知道。”徐建兵摸摸儿子的头，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就觉得王梅一个大人，还没小孩子懂事：“咱家目前拿不出那么多钱租房子进货，爸爸不想用你的钱去给她做生意。你阿姨她，就不是做生意的人。” 　　有些话不好跟儿子说。王梅一直跟孩子处不好，最近又总是闹，他在单位累一天，回到家想清闲一点都不行，他也觉得憋闷。她眼红人家穿金戴银，他给不了，既然她想下海，就随她去吧，就算强留在家里，日子也过不安生。 　　既然他爸都不在意，徐宁玉也不再劝了，就说：“带去的钱花光了就该回来了。” 　　徐建兵强笑一下。这两年光他知道的下海的家属也有十几个了，一多半都是离婚收场，小部分回来的也待不住，还要往外跑。听说深市那边到处是大老板，在那种大城市待惯了，谁还想回这偏僻的矿区。他心里其实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于是王梅一走，徐建兵就和隔壁蒋婶子商量了，每月给她四十块钱，徐家人不在的时候帮忙看金龙。现在矿门口的小饭店招人干活一个月就六十，也不是谁都能招上的。这钱不多，但胜在离家近，活也不重，蒋婶子带孩子最有经验，高兴地答应了。 　　徐建兵一大早起来做饭，中午晚上就得徐馨宁烧饭。可是徐馨宁特别乐意，中午干活的时候都哼着歌，整个人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感觉特别轻松。 　　徐宁玉也是这么觉得，家里少了王梅，空气都活泼一些。所以，虽然他现在还要帮忙择菜，也干得心甘情愿。 　　金龙门里门外乱跑，蒋婶子搬着板凳坐在门口，一边看着他，一边择菜，嘴里也不闲着。话题当然都围绕着王梅，她去下海的事可是最近邻里间的头条新闻。 　　就听蒋婶子嘚吧嘚：“我就说那女人待不住，跟她一块儿打牌的也都不 　　是安分的人。就没见过这么不顾家的，有点钱都花光，亲生的也没见她多花心思，就顾自己……” 　　蒋婶子这几年越发八卦了。姐弟俩不好说王梅坏话，就闷不吭声地听着。 　　一群学历不高的女人下海，外面传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当丈夫的尤其被暗暗嘲笑。最近徐建兵下班回来都不爱出门遛弯了，吃完饭就待家里带孩子、听广播。 　　这台老收音机在徐宁玉出生前就买了，质量真不错，用了十几年了都不坏，经常能收到国外的广播和地下电台。前些年，以邓丽君为代表的港台歌曲被斥为靡靡之音，国内禁播了，还能从这些电台里听到。 　　最近这些地下电台总在夸赞毛熊国某些领导人如何学习西方民主，和旧官僚作斗争，讲得跌宕起伏，跟连续剧似的。要不是知道结局，徐宁玉都要信了。 　　徐宁玉看他爸总闷家里，想想，劝他爸：“爸，不然周末我们去大姨店里，看看大姨是怎么做生意的。咱们攒点钱，还是开个店吧，你也有时间带金龙。蒋婶子有点爱说闲话，金龙总听着，不太好。” 　　金龙已经三岁，虽然讲话还不是利索，但能听懂大人的话，也很会看人脸色。蒋婶子讲话从来没顾忌，对小孩肯定有影响。上辈子徐宁玉和金龙没什么感情，这辈子稍微好一点。主要金龙还太小，徐宁玉虽然不喜欢孩子吵闹，暂时也不会跟他计较什么。现在王梅不在，他更不想金龙被养歪了。 　　徐建兵听了，忍不住沉思起来。这阵子连他也觉得闹心，何况孩子。要不是还得上班挣钱，他都想现在就搬去县城住，就没人知道他们家里的事了。思索片刻，他点头：“行，听小玉的。爸爸当了半辈子工人，脑子没有你们大姨灵活，是得去学学。”顿了顿，他有些愧疚：“让你们姐弟俩受罪了。” 　　徐馨宁忙说：“没事的爸，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徐宁玉也点头：“等明年我们搬家，换个环境就好啦。” 　　隔了一个星期，徐建兵没去小煤矿打工，带着三个孩子，加李磊这个编外人员，一起去了县城。 　　一到租书店门口，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在那里搬书往书架上放。 　　上回来还没这 　　人呢，徐宁玉愣了下，这小伙子已经回头，看外面站着这么多人，眉头就皱了起来，粗声粗气地问：“租书的？”这人皮肤黝黑，身体特别壮实，再高一点就跟黑铁塔一样了。就是看人的眼神直愣愣的，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大姨已经从音像店里快步出来，喊了声：“二柱，这是我外甥一家，你忙你的吧。”原来这小伙子叫二柱。 　　二柱“哦”了声，转头继续去放书了。大姨就迎过来，笑着摸摸徐宁玉，眼睛扫了一圈，才笑问：“怎么一家子都来了，来办什么事吗？” 　　徐建兵有点尴尬，徐宁玉替他爸解释了：“大姨，我爸想来看看你是怎么开店的，回头我们家也想做个生意。我跟姐是来玩的啦。” 　　“行，你们进店坐。”大姨敏锐地感觉，徐建兵突然想通了要做生意，肯定是徐家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什么都没问，把徐建兵带到音像店，和店员介绍了一下，让店员给他简单讲讲店里的情况。然后她带着几个孩子去了租书店，说要给他们拿零食吃。 　　到了那边店里，大姨就压低声音问徐宁玉：“家里出什么事了，王梅怎么没来？” 　　徐宁玉当然不会隐瞒，把王梅威胁要开店不成，跟人跑去深市下海的事说了。大姨脸上就带了鄙夷的神色，想嘲讽几句的，当着李磊和孩子的面有些不太好说出口，只说了句：“她还真能折腾。”便不想再提。 　　徐宁玉也懒得提王梅，看了二柱一眼，问大姨：“什么时候雇的，店里太忙了吗？” 　　大姨就朝那边招招手：“二柱，你来。” 　　二柱就放下手里的书，直直地走过来，站他们面前也不吭声。 　　“这是我外甥小玉，店里也有他一半，他是小老板。不过这事你别往外说。”大姨指着徐宁玉跟二柱介绍，然后转头对徐宁玉说：“这是魏二柱，是咱们街坊，家就在街最里面。前几天店里来了几个小痞子，二柱跟他大哥正好经过，两个人就把人家四五个打趴下了。打完两人就走，我找去他们家里谢谢他们，听说二柱也没工作，我们店里正好缺人，我就把他招来了。” 　　店里忙得很，再招个人也可以。大姨解释了一大通，主要二柱这 　　孩子脑子有点愣，她怕小玉嫌弃。 　　”徐宁玉当然不会反对，店里的事他早就说过，大姨可以全部做主。他只关心店里来了小痞子的事，急忙问：“大姨，后来那些人还来捣乱了吗？” 　　大姨笑着拍拍二柱的肩膀：“我从二柱他奶奶那里知道，二柱他过世的爷爷是练家子，二柱跟他哥从小就跟他爷爷练拳脚。这几个小痞子是新出来混的，没打听清楚，现在知道了，哪敢再来，二柱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收拾了。” 　　徐宁玉和他姐，还有李磊一起看向魏二柱，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愣愣的家伙那么能打。尤其李磊，经受了武侠小说的熏陶，很有些向往武林高手，看向魏二柱的眼神格外亮。 　　被三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魏二柱有点不自在，挪了挪身子，瓮声瓮气地说：“我收拾书去了。”转头跑去了书架那边。 　　大姨就笑：“你看你们，把人家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她压低了声音：“二柱他哥当兵回来，原先在纺织厂当保安，纺织厂现在效益不行，轮着上班，工资低得很。二柱奶奶身体不好，常吃药，家里条件差，俩兄弟到现在媳妇都没娶上，我想着照顾一下，给他开了一百二一个月，就是晚上要看店，没让他跟别人说。” 　　“大姨觉得合适就行，我可不想费心。”徐宁玉摇摇手，表示自己只想当甩手掌柜。 　　大姨就笑：“你们去玩吧，逛逛街，店里不用你们看。” 　　“那我们去商场看看家具去。”徐宁玉跟他爸说了声，准备先去商场买床。早点把家具置办齐，下回再有事过来就能直接住了。经过上次联考，徐宁玉再也不想住宿舍了。 　　走出去几步，李磊羡慕地回头看了魏二柱一眼：“这身板真结实，也不知道怎么练的。不知道他最多能一次打几个，小玉，你说他愿不愿意教我们？” 　　“没有们，我不想学。”徐宁玉把他的话堵回去，忍不住也回头瞅了一眼。也太壮了，肩膀那么宽。他又瞅了李磊一眼，心里忍不住怀疑：这家伙学了武，将来不会也变成这副黑铁塔模样吧？ 第68章 拜师 　　九一年还没有品牌家具和方便的家具城，大部分家庭都是找木工定做家具，要提前很久，木工的手艺还不稳定，样式多半很老旧。 　　不过什么时候都不缺乏有商业头脑的人，县城年初就开了个家具店，店里据说是从粤省学来的新样式。 　　今天正好有时间，徐宁玉就去看了。家具店是一间带后院的大门面房，里面样式还真挺新，质量也很不错，老板承诺当天送货上门，他就和姐姐一起，先挑了三张床。 　　没有听店员的劝说买那种组合家具，而是自己配了床头柜、电视柜等。都是原木色或白色，式样非常简单，摆在店铺角落里，估计销量不太好。 　　徐馨宁觉得弟弟的眼光真好，这些小家具单看好像没什么亮点，配在一起给人感觉特别舒服，反正她很喜欢。尤其小玉给她挑了一个挂在墙上的圆镜，配一个小巧的梳妆台，特别好看。 　　李磊却纳闷小玉怎么净选这这种好像做了一半丢那里的家具：“这柜子好简陋，你看那边的，摆屋里多喜庆。”他指着大厅中央一整套雕花的红木色家具。那电视柜占了一整面墙，好多格子，太气派了！ 　　徐宁玉抬头看了一眼，对李磊的审美有些一言难尽。他家房子才九十平，买那么一套家具，客厅得塞满了。 　　“那一套家具适合有院子的大房子，我家里摆不下。”徐宁玉拒绝。 　　李磊对面积没有概念，而且他还没去过小玉的新家呢，就以为小玉的新房也很小。他想了想，觉得小玉想要大院子，那得去农村了。不过小玉这想法挺不错，还是大院子住得爽快。 　　等他挣了钱，就去农村盖个大院子，到时候屋里放上这样的家具，跟皇宫也没什么两样了。院子里再种些花花草草，小玉喜欢那些东西，他就可以请小玉去家里玩。他总是来小玉家，也没个地方让小玉去玩。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一瞬间小心思都发散到多少年后了。他买了这么多家具，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亲自来接待。等他和他姐选好了东西，算了价格，徐宁玉就示意李磊掏钱付定金。钱在书包里，一直是李磊背着。 　　李磊笑眯眯地上前一步 　　，目光诚恳地看着老板：“我们一次买这么多，老板，你这个价不诚心呀！” 　　一阵狂砍，说得老板都要冒汗了，最后便宜了好几十块钱。 　　老板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无奈笑道：“没想到小孩子还价也这么厉害，这真是最低价了！”赶紧安排人送货，不想再跟这半大小子讨价还价。 　　老板问清了地址，带着店员把家具搬到一辆卡车上，当即就要送货上门。只是驾驶室没地方了，老板让徐宁玉他们坐在车斗里一起过去。 　　李磊一听，抱起小玉就准备把他放在卡车上。徐宁玉拍了他一把，挣扎着下来：“我们打车过去。”这又不是夏天，他才不想坐在三面透风的车斗里吹冷风呢。 　　县城的街上不知从何时起也有了出租车，只是数量没有申城那么多。李磊当然知道还是小轿车舒服，就是价钱太心疼人了。他摇摇头：就这么一小截路还要打车，小玉真是能挣钱也能花钱。 　　他也管不住小玉，也就心里吐槽一下。这么想着，已经跑到路口去拦车了。 　　等了好几分钟才坐上出租车，路过租书店的时候，徐宁玉让司机停一下，打开车门就“蹬蹬”地跑到店里，对大姨和他爸说：“我买了家具，老板马上送到家里，我现在过去。” 　　“那我也过去。”徐建兵抱着金龙也要过去坐车，被大姨喊住了：“你带着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二柱去吧，还能帮着搬东西。”大姨有些嫌弃地看了徐建兵一眼。 　　于是徐建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宁玉带着那个黑脸小伙一起上了车，心里想：我还没坐过小轿车呢！ 　　魏二柱挺直了腰板坐在副座，眼睛紧紧盯着前方，脸色比之前更黑了几分。他一脸不耐烦，感觉下一秒他就会暴起揍人，弄得司机都不敢闲聊了，一脚油门踩下去，很怕慢一步这黑小子的拳头就会揍上来。 　　徐宁玉和李磊一起偏头看着魏二柱。徐宁玉在想，回头给魏二柱买套黑西装黑墨镜，肯定更能唬人。 　　李磊却羡慕坏了：往那一坐就能让人家不敢说话，这也太有范儿了！更坚定了他练武的决心。他准备等会儿下车就跟这人套近乎。 　　结果一到小玉家，看到小玉家新房那 　　么大那么漂亮，他光顾着震惊，其他事愣是没想起来。 　　“哪里小了，有三间屋子，还有厕所，也太好了。”李磊从厕所跑到阳台，觉得哪哪都好。 　　“没有院子，也不够开阔。”徐宁玉矜持地表示，他的目标是大别墅。 　　李磊不知道别墅是什么，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他之前想的农村大院子。估计小玉说的就是这个，他就知道小玉会喜欢。 　　转头一看，魏二柱一个人抱着电视柜上楼来了，李磊赶紧上去帮忙抬进来，徐宁玉指着客厅墙边，他们就放在那里。 　　“这力气，比我还大，学武就是有用。”李磊没想到这电视柜看着不大，还挺沉，对魏二柱越发佩服。 　　徐宁玉看他一眼，有些好笑。李磊这家伙半天工夫就多了个偶像，看起来学武的劲头还挺足。他就故意逗李磊：“那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教你，让他收你为徒。” 　　“拜师就算了吧，他看着也没比我大几岁。”李磊有些别扭，他可不想有个十几岁的师父。 　　徐宁玉就一脸沉痛的看着他，直摇头：“你不诚心呀怎么能学到真功夫？必须拜师！” 　　拜师还有强买强卖的？李磊一脸懵的被徐宁玉拉到魏二柱面前：“二柱哥哥，我听大姨说你从小就习武呀，你练的功夫可以传给外人吗？这是我的好朋友李磊，他特别想拜你为师，跟你学功夫。”徐宁玉睁着大眼睛，萌萌地看着魏二柱。 　　魏二柱低头看看他，又直勾勾地看了李磊好半天，把李磊看得都有些紧张了，才摇头：“年纪大了，不好练。” 　　怎么感觉被人鄙视了？虽然李磊并没有很想拜师，还是很郁闷。 　　徐宁玉被李磊的样子逗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看向魏二柱的时候又恢复了天真可爱：“不用练得像二柱哥你一样厉害，能强身健体就很好了，可以吗？” 　　要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才会拒绝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孩的请求？反正魏二柱是做不到。人生第一次被人这样拜托一件事，还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让魏二柱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大小伙有些无措。只不过，他的无错表现出来就是目光更加呆滞。 　　他半天才点头：“行。” 　　“谢谢二柱哥。”徐宁玉绽开一个 　　灿烂的笑容。 　　李磊左右看看，心里突然有些不对味：小玉都没有这样笑着喊过他哥呢，突然不想练武了怎么办？ 　　可惜他的小别扭完全被徐宁玉忽略了。李磊就见小玉这个小坏蛋很快和魏二柱商量好，等寒假让他过来跟着学武。虽然不算拜师，但到时候会给魏二柱送拜师礼。 　　魏二柱“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全程没有任何意见。 　　李磊倒是想提意见，奈何小玉也不听他的呀。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亏大了。 　　李磊郁闷地帮着抬家具去了，等全部搬上楼摆放好，徐宁玉就让他从书包里拿钱出来付了尾款。 　　老板乐呵呵地说：“以后需要家具一定找我，等的急直接呼我，这是我的bb机号。我们也接定做家具。”老板拿出电话本，从后面撕下一张空白页，写了几个数字。 　　这还是徐宁玉这辈子第一次在生活里见到有传呼机的人。这会儿的移动电话还是砖头一样的“大哥大”，价格要几万块，是大老板的标配，徐宁玉只在申城见人用过，他们这很少见。 　　大哥大的价格寻常人难以接受，于是这两年出现了价钱更为便宜的传呼机。寻呼机基本只具备来电显示功能，因为一有信息就会发出“哔哔”的提示音，大家更喜欢叫它“bb机”。 　　一台只显示数字的传呼机也要一千多，能够显示汉字的摩托罗拉大汉显更是高达三千块块，也需要普通家庭攒上很久的钱。能够在腰带上别着一台bb机，是这会儿年轻人心中的顶级时尚，不亚于后来刚推出的苹果手机。 　　只是再过两年，更为轻便的手机就要出现，寻呼机很快便销声匿迹，所以徐宁玉虽然听说了，也没准备花这个钱。 　　收下老板的寻呼机号码，送走他们，徐宁玉一行又去了店里。 　　他爸已经在店里呆了半天，一见到儿子回来，就快步出来，把徐宁玉拉到一边，悄悄说：“我才待这么会儿就觉着你大姨店里生意太好了。我估摸，一间店一个月肯定不止几百块，至少上千！” 第69章 广告 　　“原来大姨的店这么赚钱呀？”徐宁玉眨巴着大眼睛装傻，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模样。都怪开始没有和他爸坦白，现在自己撒的谎，咬着牙也要圆下去。 　　徐建兵一点也没有怀疑，小玉他大姨赚多少钱当然不会详细和小玉这么个孩子交代。他之前只是听说店里挣钱，可没有亲眼看到。这么半天，眼见着两个店客人不断，音像店一会儿工夫就挣了大几十，他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只是王梅离开把家里存款几乎全带走了，他现在手里只有这个月刚发的的工资。这么点本钱，摆个地摊都不一定够。他想问小玉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口。和几岁的儿子借钱，徐建兵实在有些尴尬。 　　徐宁玉看懂了他爸的表情，歪歪脑袋：“爸，我刚买了家具，还剩差不多两千块钱，大姨那我帮你去说，应该能借到两三千，开个小店差不多够了，不知道爸爸想开什么样的店呀？” 　　儿子这样善解人意，徐建兵心里无比熨帖，也没那么纠结了。他有些踌躇：“爸爸还没想好，不过我想把店开在你大姨这附近。我看现在街面上挺乱的，我们在县城也不认识别人，自家亲戚在一起也能互相帮忙。就是这边开了不少店了，我暂时也没主意。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你大姨说，小玉你可要帮爸爸说好话呀。” 　　“行呀。”徐宁玉一口答应。 　　徐建兵就笑着摸摸他的头：“你有空也帮爸爸想想，咱家做什么生意好。等过完这个年，我就去单位问一问，能不能办停薪留职，或是找人替班。”年底矿上福利很多，效益好的时候还发过米面和板鸭，徐建兵省不得那些东西，想要等过完年再谈离职的事。 　　徐宁玉高兴地点头。他爸性子保守，肯迈出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要是他爸能把握住九十年代初的这场社会变革，也许他也能少奋斗几年呢。他不介意做富二代的。 　　徐宁玉先寻了个没人的机会，把他爸想下海的心思告诉了大姨：“大姨，这段时间就不要给我分钱了，年后你把钱直接给我爸，就说是你借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没有跟我爸说店里有我一半，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大姨却觉得他做得对：“那就继续瞒着。你爸耳根子软，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多钱，回头亲戚朋友来借他不一定能扛得住。还有，你的钱也不能白借给他，他的店要是真开起来了，我来跟他说，这店里挣的钱要有你一半。开店的钱可都是你出的！” 　　徐宁玉真无所谓，没准备跟他爸计较那点钱，弱弱地替他爸说话：“王梅把家里钱都带走了，我爸手里就一百多块钱，他开店挣钱也是为了家里嘛。” 　　大姨一脸鄙夷，很想说那是他活该，当着孩子面还是忍住了。她就说：“没事，我就说是我要的。回头钱给你，你再拿去给家里花，你爸心里还念着你好。”大姨态度坚决，徐宁玉可劝不动她，只能乖乖点头听训。 　　徐建兵对此一无所知。来县城走了一圈，他有了新的奋斗目标，心情明显轻松许多，想着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对邻居的各种议论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很快，又发生了一件喜事，更是让他扬眉吐气。 　　全市联考成绩下来了，六门课总分640，徐宁玉考了623分，是全县初二年级组第一名，全市第三名。 　　这次联考可是按照中考标准，试题难度也比以往大很多，没想到徐宁玉竟然放了这么一个大卫星，可把魏校长和一众老师都乐坏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徐宁玉成绩好，但毕竟一直是在学校考试。有的学生心理素质差，一到大考就发挥失常的情况也不少见。 　　没想到徐宁玉这么争气，要知道全县有几千名考生，全市学生更是上万，一万个人里考前三，那是多么的天才。反正在徐宁玉之前，他们矿中学的学生连县前一千名都没有进过。 　　于是一接到消息，魏校长立刻让人裁了一张大大的红纸，亲自拿毛笔写了喜报，第一时间贴在校门口。 　　这还不够，他又赶紧让人缝了个长长的横幅，写着“恭喜我校徐宁玉同学在本次联考中取得全县第一全市第三的好成绩”，挂在矿区门口，务必让人离老远就能看到。 　　很快进出矿的人都看到了这么一条横幅，整个西桥矿估计没人不知道，他们矿上出了个考试特别厉害的学生。全市第三名啊，绝对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徐宁玉很想说：这连中考都不是，大家是不是想的太远了？ 　　可人家才不管呢，徐家快被人挤爆了，好些不认识的人也跑来看神童。邻居同事更是齐齐夸徐建兵养了个好儿子，只恨这么聪明的孩子不是自家娃。 　　徐建兵乐陶陶地接受着大家的羡慕与恭维，比自己当年考上技校还要高兴。 　　魏校长也跑到徐家，请徐建兵去周一的升旗仪式外带的表彰大会上讲话，让他谈谈是怎么培养孩子的。徐宁玉也被安排在他爸后面讲话。 　　徐建兵又激动又紧张，在家里打了半天草稿，写出了一张讲话稿，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给徐宁玉看：“小玉，你文章写得好，帮爸爸改一改。” 　　“好呀。”徐宁玉觉得他爸紧张的样子挺有趣，把稿子拿过来浏览了一遍，就笑眯眯地说：“爸爸写得很好呀，不用改。” 　　虽然参加工作十几年了，徐建兵作为技术员，还要经常看相关的专业书籍，时不时要写报告，写个讲话稿还是不在话下的。 　　看到儿子的笑容，徐建兵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稿子收了起来。但他没走，看了徐宁玉好一会儿，眼中是遮掩不住的自豪：“我儿子真是天才！” 　　“爸，咱们要谦虚点，万一我长大以后泯然众人，那多不好。”徐宁玉和他爸开玩笑。 　　徐建兵却陷入了沉思：“《伤仲永》，爸爸也学过。你放心，爸爸一定不当那样的父母。” 　　他爸好像误会了，突然深刻了起来。徐宁玉顿了顿，也没解释，就让他爸保持这样的误会也不错。他虽然被人关注惯了，但还是宁愿能够过平静的日子。 　　最近几天，无论在学校还是回家，围着他说话的人比平时多了几倍，他不得不用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保持微笑，也很累的。 　　徐宁玉以为不过是一次考试，很快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然有报社打电话到学校来，要求采访他。 　　虽然只是安平县的《安平早报》和淮水矿务局办的《淮水矿工报》，级别都不高，学校也非常重视。这个时代，记者还是“无冕之王”，地位很崇高。 　　只是魏校长从没把徐宁玉当普通小孩子看，很尊重他的意见，亲自询问他要不要接受采访。 　　徐宁玉本来准备拒绝的，忽然想到了什么，点头同意了。 　　于是这天，徐宁玉在学校的会议室里接待了两位年轻的记者。其中一位的脖子上还挂了一台海鸥相机，让他多看了几眼。 　　看了工作证，这位记者叫何鹏，目前在《淮水矿工报》实习。徐宁玉一看他才是实习记者，就猜这相机应该是他本人的。因为这时候相机要大几百块，很精贵，报社应该不会分配给实习记者用。 　　徐宁玉猜对了，何鹏本人家庭条件很不错，他很早就爱好摄影，随身带着相机是他的习惯，没准备拍照。毕竟只是一个市中学联考第三名，要不是对方出身煤矿工人家庭，报社根本不会派人过来。 　　可是看到将要接受采访的学生本人，何鹏和那位《安平早报》的记者都愣了：这孩子也太小了一点吧？ 　　“这就是徐宁玉同学？看着不到十岁吧，这么小就念初二了吗？”来采访之前他们也没做什么功课，毕竟采访对象只是个学生，也找不到多少信息。 　　魏校长马上介绍：“这位就是徐宁玉同学，他是跳级生。” 　　天才少年呀，感觉能写一篇大一点的采访。这下两个记者都来了兴趣，问了徐宁玉不少问题，包括他的家庭到他是怎么学习的，为什么能够跳级，兴趣爱好等等，都挺正经。这时候的记者可没那么八卦。 　　徐宁玉面带微笑地一一回答了，最后说道：“我的业余爱好是写作，曾经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出版了两本。” 　　是的，这就是徐宁玉愿意接受采访的原因，他要给自己的打个软广告！金陵出版社没有联系他加印，首印十万册估计还没有卖完，徐宁玉觉得肯定是没有做推广的原因。他有点担心销量不好，影响他的下一本书出版，正好有这个机会，他决定亲自上阵推销。 　　两位记者齐齐精神一振：竟然还是能够出版的小作家！这个时代能出版作品还是很了不起的。 　　魏校长已经让人去了图书馆，把徐宁玉出版的两本书，还有之前发表了作品的报刊杂志都拿了过来。徐宁玉收到样书之后，给学校捐了几本，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两位作者翻看了书，看到作者确实是“徐宁玉”三个字，马上来了精神。何鹏再看看这个孩子嫩嫩的小脸，就觉得这么天才的少年配上这样一张脸，放到报纸上肯定能吸引到不少目光，忍不住举起了相机：“能不能麻烦徐宁玉同学配合我拍几张照片？” 　　徐宁玉眨眨眼，站起来把两本书抱到胸前，露出书名，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心里想着，不知道两份报纸的销量怎么样，他都亲自做广告了，应该会有家长看了报纸之后，给自己孩子买几本吧？ 第70章 鼓动 　　两声响亮清脆的“咔嚓”声过后，少年笑容灿烂怀抱书籍的模样印在了胶卷上。 　　何鹏透过镜头，觉得这画面太棒了，担心拍得不成功，情不自禁多按了一次快门。虽然暂时还看不到照片，他觉得这小孩笑容自然，肯定上相。总编家里也有小孩，看到这么优秀长得还好看的孩子，指不定连稿子带照片都能采用呢。 　　于是何鹏心情很好地对徐宁玉说：“回头照片洗出来了我给你寄几张。” 　　不管这个记者是不是客套，徐宁玉都乖巧地道谢：“谢谢大哥哥，就是我手里没有多余的书了，下回我去新华书店买几本我的书送给你呀，你可以给你的弟弟妹妹看。我写的是小孩子的故事，真得很有意思。” 　　要是大人这么自夸，听的人肯定只想在心里翻白眼，但出自小孩子的口，只会让人觉得可爱。何鹏就被徐宁玉萌到了，马上笑着说：“谢谢你徐同学，没事的，我可以自己去买，新华书店离我家很近的。我侄女才上小学，我刚才翻了翻你的书，我觉得她肯定会喜欢看。” 　　很好，成功推销出去一本。 　　徐宁玉跟在魏校长旁边，把两位年轻记者送出学校。魏校长笑容满面地感叹：“咱们学校建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记者来采访，徐宁玉同学真是给学校争光了。”这回他们学校在全市教育系统里都出名了。魏校长表情无比慈爱地鼓励了他一番，徐宁玉乖乖听了，才转身回教室。 　　一扭头，李磊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你要上电视了吗？”他好奇地朝记者离开的方向张望几眼。 　　老师来教室找徐宁玉的时候，只说有记者要采访，李磊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家里电视机只能收到五六个台，中央一套最清晰，节目也最好看，家里大多数时候都调到这个频道，所以李磊一听到记者，第一个念头就是小玉要上电视啦！ 　　如果徐宁玉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觉得他也太敢想了，就是自己高考考了全市第一名也上不了央视呀。即便这会儿，他也有些无语：“是报社的记者，人家都没带摄像机，怎么会上电视。” 　　能上报纸也是件大喜事了，李磊还是很开心：“是什么报纸啊？你有问是哪一期登吗？到时候我去报亭多买几份。” 　　“人家就是来采访一下，登不登还不一定呢。”徐宁玉觉得这种小新闻能在最后一版有个豆腐块就不错了，没抱什么希望。 　　李磊对小玉盲目自信，放学后特意骑车去矿门口的报亭，让人家老板给他留意《安平早报》和《淮水矿工报》，要是登了徐宁玉的新闻，他全部买下来。怕老板不用心，他还忍痛留下两块钱定金，这可是他一周的零花钱啊。 　　报纸暂时没登，表彰大会先开了。周一升旗仪式之后，魏校长发表了讲话，接着请徐建兵作为优秀学生家长上台讲一讲自己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徐建兵已经把讲话稿背得滚瓜烂熟，表情严肃地上台去说了一通，总结起来就是他儿子自己聪明，他根本没怎么管。虽然是实情，可听起来真气人啊。 　　徐宁玉比他爸要正能量多了，演讲主题是学习要勤奋，还祭出类似“今天好好努力，未来就在脚下”之类的金句。 　　几碗鸡汤灌过去，就见最前排的同学们听得眼睛发亮。徐宁玉顿了顿，忍不住想，他好像挺有这方面的天赋，如果下本书的销量再不好，他就改行去写煽情文学。编点狗血暖心小故事，再引申一个道理，很适合写作文的时候引用。 　　学校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家长，他们站在学生队伍后面，羡慕地听着，又觉得好生气啊。人家孩子都不用家长费心，就这么给大人露脸，什么时候自家孩子能主动学习他们就笑了。突然觉得手有点痒，好想打孩子怎么办？ 　　姥姥姥爷也听说了这个好消息，特意跑到学校来，看到自家小外孙在全校面前受到表彰，魏校长最后给徐宁玉发了一支钢笔、一个硬面抄和一个小小的红包。 　　徐宁玉捏了捏，薄薄的，估计只有一张纸币，也不知道面额是多少。他就笑眯眯的给魏校长行了个队礼，抱着东西跑下水泥台子，直接跑到姥姥姥爷面前。他爸这会儿也特别老实地在旁边站着呢。 　　“姥姥姥爷，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徐宁玉冲过去，开心地问。 　　“刚刚才来。”姥姥姥爷都笑得眉眼弯弯。姥姥一把搂住徐宁玉，稀罕得不行：“咱家小玉怎么这么聪明哟。中午来家里吃饭，我买了鱼和肉，还有两个大猪蹄。”抬眼看到李磊也跑了过来，姥姥也笑着问他：“磊磊这次联考考得怎么样？” 　　“我考了四百零几，跟小玉不能。”李磊笑得真憨厚，引得徐宁玉都多看了几眼。 　　“磊磊的成绩也挺好的呀，你回去跟家里说一声，中午也跟小玉一块来。”姥姥姥爷都挺喜欢这个勤快的大个子，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很乐意叫他来吃饭。 　　李磊转头看看徐宁玉，徐宁玉就对他说：“你也来吧。”继续抱着姥姥撒娇，“好久没去姥姥家了，我可想姥姥的手艺了。” 　　姥姥被徐宁玉哄得心花怒放，连连说：“以后周末没事都过来。” 　　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就走了，学校还有一节课要上呢。徐宁玉把钢笔和本子放到李磊手里，自己拿着红包。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一张五块的纸币，他忍不住沉默了。 　　李磊伸头看了一眼，觉得好惊喜：“校长真大方，又发东西又给钱，读书厉害也这么赚钱呀！”忍不住眼含崇拜地看着徐宁玉，“小玉，我觉得你刚刚说得特别对，只有努力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我以后要更努力才行！” 　　徐宁玉笑着点头，觉得他的心灵鸡汤计划肯定会有市场。瞧，李磊不就经常被他鼓动得热血上头吗？ 　　没过两天，李磊兴奋抱着一摞报纸放到徐宁玉面前：“小玉，报纸上登了你的照片！我把报亭的都买来了！” 　　李磊摊开报纸，徐宁玉一看，原来是《淮水矿工报》。这份报纸只有四版，他的那则新闻果然登在了最后。不过篇幅还挺长，占了小半个版面呢。 　　长长的新闻标题加黑加粗，写着“我矿职工子女九岁跳级读初二全市联考名列前茅”。正文介绍了徐宁玉的个人情况，还用了好几段介绍他发表文章和出版的事，名也登了出来，让他非常满意。 　　李磊看着小玉的照片，怎么看怎么精神，直乐呵：“照得真好看，比我们五年级毕业那次照得好看。”回头他要把这篇报道剪下来贴到他的记事本里去。 　　留了两份，剩下这些报纸，李磊在班里放一份，给徐宁玉亲朋好友家里都送了一份，姥姥家、大姨那，都没落下。 　　徐宁玉仗着年纪小，脸皮更厚了，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他估摸着李磊至少买了十份报纸，手上肯定没钱了，把魏校长上回发给他的小红包塞了过去：“买报纸的钱算我的吧。” 　　“不用，这报便宜，就两毛钱一份，我钱够。”李磊又把钱推了回去。这周的零花钱已经到手，他现在又阔了。 　　徐宁玉见他不要，也没跟他争，把钱收了回来。不过去大姨那的时候，他给赵勇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登报的事情告诉他，着重强调：“新闻稿里有列出我写的书，不过这两份报纸都是我们本地的，发行不到外地。赵叔叔，你认识别的报社吗，能不能找人转载一下？九岁神童写出的作品，应该会有人感兴趣吧。” 　　赵勇一时都呆了：还带这样自己夸自己的？这孩子可真操心，他有些一言难尽地告诉徐宁玉：“你的书卖得不错，只是我们出版社无论销量怎样，都要到第二年才会加印，所以你不要着急。” 　　原来不是卖不出去啊，徐宁玉沉默了。赵勇怕小孩面子过不去，忙说：“你这主意不错，我认识几个记者，回头看看能不能转载一下。” 　　“赵叔叔，暂时不需要了。要是书都卖得差不多了，人家再想买也买不到，多难受。”徐宁玉幽幽叹口气：“赵叔叔，你们出版社可真僵化呀，你为什么不出去单干呢？我觉得你很厉害，肯定能开一家更好的出版社。以后什么事赵叔叔就能自己做主了，想加印就加印。” 　　徐宁玉对金陵出版社有点不满，顺口鼓动了赵勇了一句。赵勇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挂了电话之后，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起来。 　　徐宁玉只管挖坑，说完就不管了，继续好好学习。联考他在市里只排第三，前面还有两个学霸，他可不能放松了。 　　随着十二月份的到来，九一年即将结束。这时候老百姓没有过公历年的，更不流行过“洋节”。二十五日，对大部分国人来说只是平凡普通的一天，而西方国家正准备欢度圣诞节，毛熊国的最高领导人却在这天的电视上宣布解散政-府。 　　一个超级大国轰然崩塌，引得举世震动。徐宁玉只记得发生在年代，不知道具体日期，第二天才从新闻联播中看到了有关的报导。 　　虽然在此之前，新闻报导过，毛熊国内部不少成员国已经宣布独立，但大多数国人都没有想到，一个曾被我们尊称为“老大哥”，一直是我们学习榜样的强大国家会真的倒下。邻居就有长辈回忆起西桥矿刚建矿时，那边曾派专家来指导呢。 　　这段时间，国外的广播和地下电台也是整天讨论毛熊国解体的事，说独立出来的几个国家都恢复了民主和自由，一定会发展得更好。徐宁玉知道未来那些国家是怎么被一步步忽悠瘸的，听到那些人紧接着又开始说我国也会很快崩溃，就好笑地转了频道。 　　最近申城的股市特别火爆，交易所再也不是当初那副门可罗雀的模样，发行的新股很多人连夜排队也买不到。徐宁玉在股市投了两万块，虽然知道等夏天卖出去肯定会赚一大笔，还是忍不住时常关注那方面的消息。 　　这天，他就从广播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股票认购证”。 第71章 新年 　　最近听多了申城那边的广播，徐宁玉才知道，他当初购买的八支股票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老八股”。随着无数股民涌入股市，这八支股票早已是千金难买。除了这八支，政府后来新推出的股票也是供不应求。 　　对于股票这种新兴事物，大多数人都不了解，却在见过无数人因此发财后，觉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都幻想着一夜暴富。前一阵子，申城推出一支新股，甚至有股民提前两三天排队。发售现场也是拥挤不堪，差点造成踩踏事件。 　　为了人民的安全着想，不知哪位金融专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通过抽签摇号的方式获得购买股票的资格。 　　类似于现在一些大城市的车牌摇号，申城本地居民凭身份证可购买“股票认购证”，摇号后，抽中哪支股票就可以买哪支。 　　据当年学校那位老教师回忆，最开始的时候，认购证的销量很一般。毕竟三十块钱一本，能抵小半个月的工资了，还不一定能抽中，在当时很多人看来根本是骗钱的玩意。 　　结果后来传出新股的发行数量挺多，在规定时间里，认购证还没有卖出去原计划的一半，抽签中奖率会很高，于是黑市上认购证的价格迅速被炒了起来。 　　等到第一次抽签之后，人们发现中奖率竟然在一半以上，认购证的价格再次暴涨，一整套百张连号的认购证能够轻松卖到数万元。 　　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就能轻松暴富的机会，徐宁玉当然不想放过。他听完广播，记下了认购证的售卖日期从这个月十九号到二月一号。他去客厅翻了一下挂历，看到二十七号才过小年，往年都是小年前放寒假，那十九号学校肯定还在上课。 　　不过请假对他来说不是问题，连家长都不需要，他跟班主任说一声就行。申城的身份证，到时花点钱应该也不难借到。资金方面，他存折的钱，加上放在大姨那的店铺分红，足够买一整套的。他还会尽量争取说服大姨拿出钱来，能买两套更好。 　　如果大姨愿意去借钱，再买一套就赚翻了，但徐宁玉不觉得自己有那本事。花家里钱就算了，大姨肯定不会同意欠债去炒股。 　　想通了，徐宁玉耐心等到周末，带上李磊一起直奔县城。 　　和大姨说了认购证的事，大姨满头雾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很久没学习，都听不明白小玉的话了：“你说这个证有什么用，能让人家额外掏钱买？”首发l 　　徐宁玉和她解释：“现在申城炒股的人特别多，就是股票少，很多人根本买不到。有了这个股票认购证就能买股票了，肯定很多人抢着要。大姨，店里的钱暂时不用的话，我都拿去买认购证吧，肯定能赚。” 　　大姨忍不住有些犹豫。上回交给外甥的两千块钱到现在连点水花都看不见，又要投进去一大笔钱。这股票看不见摸不着，不能吃不能喝，那些人还抢着买，真不是傻吗？ 　　李磊见大姨不说话，抢在前头对徐宁玉说：“小玉，回头我把钱取出来，你再帮我买几个这个证呗。” 　　说话没人接很尴尬的，他现在只有一百多块钱，多少给小玉找回点面子。就是不知道小玉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又想着去买证，还觉得会有人愿意花大钱买这种东西，大城市的人真难懂。李磊和大姨脑电波奇妙的同步了。 　　徐宁玉可不知道这家伙竟然想了这么多，自己哪会需要他给找面子。他知道李磊有多少钱，毕竟存折一直在他那里，差不多够买三四张的，到时应该也能赚个千把块钱。 　　这等于是送钱给他，不过一早就说过要带李磊一起赚钱的，徐宁玉大方地一挥手：“行，三十块钱一张，算你五张吧。” 　　见小玉心情没有受到影响，还是很轻松的样子，李磊就使劲点头，还故意夸张地问：“这回赚了钱，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当万元户了？” 　　徐宁玉摸摸小下巴：“等卖掉股票，还真说不准呢。” 　　“真的呀？”李磊很配合地露出兴奋的神色，心里却想。他总共都没出到四百块本钱，真要能挣这么多钱，还上什么学，干脆带着小玉天天去买股票吧。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大姨才考虑好，还是决定和小玉赌一把：“总觉得小玉是有运道的人，就是这次亏了，再开几个月电就赚回来了。”大姨的性子里很有些冒险的因素。 　　她又说：“你详细跟我讲一讲这个认购证的事。” 　　于是徐宁玉就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诉大姨，大姨拿了个笔记本，都记了下来。 　　听到外甥说十九号就开始卖了，他要请假去申城，大姨就皱起眉头：“上学要紧，怎么能为了赚钱不上课呢？到那天我过去。” 　　徐宁玉张了张嘴巴，可是大姨不容他反对，详细地问了一堆问题，就很有气势的挥挥手：“到时候我把店里账上的钱都拿去，能买多少买多少，你安心在家上课。” 　　徐宁玉想一想，自己确实没必要亲自过去，他知道的有关信息也就这么点，大姨是成年人，外出办事肯定比他要方便。 　　他只好嘱咐大姨：“坐火车要八个多小时，很辛苦，大姨你可要注意安全。认购证最好买整套的，容易卖出去。” 　　大姨觉得小外甥这副操心的小模样特别有趣，笑着点头：“知道了，我让二柱陪我一起去。”以二柱的实力，一个打五个小混混没问题。 　　魏二柱正在隔壁店干活，耳朵很尖地听见老板叫他，从外面闪进来，直盯着大姨：“姨，要我做什么？”高大的身体往门口一站，就跟一面墙似的，把路都堵实了。 　　魏二柱虽然性子憨实，又特别能打，但人很孝顺，最听他奶的话。他奶叮嘱他很多遍，陈大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一直不折不扣地执行。 　　徐宁玉抬头看看他，即使冬天厚厚的棉服也遮掩不住他强悍的体魄，对大姨的安全没那么担心了。 　　“二柱哥哥，我大姨想带你去外地出差，到时候可要麻烦你了。”徐宁玉笑容灿烂。 　　魏二柱愣愣地看他一眼，“哦”了声，转头去隔壁店继续搬东西去了。徐宁玉失笑，总觉得他是不好意思了，故意大声说：“二柱哥哥可真勤快，大姨，你找到这么优秀的店员真是太幸运了。” 　　魏二柱脚下一顿，搬东西的动作又加快了一点。大姨就笑着拍了拍徐宁玉的脑袋：“别老是逗人家，回头人家二柱奶奶找来了，我看你怎么说。” 　　“我这么可爱，二柱奶奶肯定也会喜欢我的。”徐宁玉故意骄傲地昂起头，大姨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磊眨眨眼，把羽绒服的袖子往上捋了捋：“我也去帮忙。”说着跑去了隔壁，帮忙搬纸箱、摆磁带。他觉得他也超级勤快的，可是小玉从来都没夸过他。 　　大姨好笑地摇摇头，小声跟徐宁玉说：“看着李磊个头挺高，还是个孩子，什么都要比一比。” 　　徐宁玉真是没眼看，也不管他，和大姨去里屋整理账目。自家两个小店，账目不需要多么仔细，他们一般一两个月整理一下。这点小账，暂时他们两个非专业人士也能搞定。 　　在大姨这里待了半天，徐宁玉又去县城逛了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店。他没想好给他爸开个什么店，。顺便在一家生意很好的卤菜摊上买了一包卤猪耳朵、猪头肉，徐宁玉这才和李磊坐车回去。 　　事情交给大姨，徐宁玉也就不操心了，能买到当然好，买不到也没关系，他才刚刚十岁，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不行他就继续写， 　　最近他刚刚把《小黑虎闯江湖》又仔细修改了一遍，增加了一些有趣的段子，感觉可读性更强了。等放假他再拿去给赵叔叔看看，争取出版，顺便继续忽悠他自己开个出版社。 　　至于下一本书写什么，暂时还没有头绪，灵感这个东西不是随时都有的。徐宁玉绝不承认自己是犯懒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期末考试一结束，徐宁玉就跟他爸说，自己要去姥姥家过几天，背上书包，迫不及待地和李磊再次来到县城。 　　大姨一看到他，就露出笑容，喊他进里屋，从床头柜里拿出厚厚一摞认购证。 　　“你说整套的好卖，我买了两套，一共两百张，花了六千块钱。”大姨解释道，“那边是在银行里卖的，我说我没申城的身份证，银行的人很热心，帮我弄了一张。我怕回头说不清，没让在认购证上登记姓名和身份证号码。”银行的人为了完成销售任务，也为了提成，很多事情都能通融，不然这些本来都要登记的。 　　徐宁玉看着印着精美绿色花纹的认购证，比一般的发-票略大一些，里面登记身份证的地方果然都是空白。他佩服地向大姨竖起拇指：“大姨你太有远见了，这样的好！”虽然徐宁玉没经历过，也能想到，这种不登记信息的空白认购证能省去很多麻烦，将来肯定更好卖。 　　大姨被哄得眉开眼笑，徐宁玉又跟她说：“广播里说，三月二号第一次摇号，到时候大家知道中奖率大概是多少，认购证的价格应该能够稳定下来。大姨，你那会儿再去把认购证卖掉吧。”三月份学校已经开学了，徐宁玉觉得大姨还是不会让他请假，干脆没提。 　　他不好明说，一整套认购证能卖出几万块，只能这样提醒大姨。还好徐宁玉想得开，即便只是翻倍卖出去，短短一个月就挣到几千块钱，也很不错了。 　　大姨没怀疑，觉得外甥说话总是特别有道理。 第72章 学艺 　　和大姨说完认购证的事，徐宁玉就拉着不太情愿的李磊出去，站到魏二柱面前。 　　他仰着脑袋，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对方。魏二柱正拿着抹布擦书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继续闷头干活。 　　徐宁玉就转了半圈，又面对着魏二柱。这次他没等对方转身，笑眯眯地说：“二柱哥哥，上次我们说好的，等到寒假的时候让磊磊哥跟你学功夫。男子汉大丈夫，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魏二柱早把这事忘在了脑后，看了李磊一眼，认真地说：“我要看店。” 　　李磊也在后面拉了拉徐宁玉的衣服：“对呀，他也没时间，还是算了吧。”他多跑步做操也能锻炼身体，反正他才不想跟这个魏二柱学功夫。 　　李磊越是抵触，徐宁玉反而越想促成这事。他提高音量对大姨说：“大姨，我能不能借二柱哥半天，店里能忙得过来吧？” 　　“能忙得过来！二柱，你别忙了，小玉要做什么你去帮帮他。”大姨也高声回了一句。 　　其实雇二柱一是为了感谢，二是在店里起个威慑作用。他算账慢，干不了收账的活，平时主要负责打扫卫生和搬东西，再就是晚上看店。店里每天早晚都被他打扫两遍，够干净了，这会儿他不在也没多大关系。 　　魏二柱只好把脏抹布放回厨房，默默站到徐宁玉面前。 　　徐宁玉就让李磊把他们专门带来的东西里拿出两包糖果子和一袋奶粉，对魏二柱说：“这是磊磊哥买的拜师礼，给你，你先教他一些基本动作吧，能让身体更好就行” 　　魏二柱背着手不肯接，徐宁玉想了想，就说：“你不要，那我送去你家了。”转身拉着李磊往外走。 　　徐宁玉听大姨说过，魏二柱家就在这条街的末尾，这会儿家里应该只有魏二柱的奶奶在。他要是亲自上门，魏奶奶见到他肯定会对他有求必应，到时候魏二柱就不敢推辞了。徐宁玉对自己在中老年人那里的受欢迎度非常有信心。 　　魏二柱愣了愣，赶紧跟在后面：“你，别去我家。”见小孩不听，要是别人，魏二柱早上手直接给人打服了。可对这小孩他不敢动手，急得不行。 　　李磊也挺郁闷：“小玉，人家都不要，我们就别硬送了，不然人家收礼收得不开心。”几样东西花了他十块钱呢，魏二柱这大个子要吃什么果子，拿回去给小玉吃，还能多长点肉。 　　“买都买了，你现在后悔，钱也花出去啦。”徐宁玉幸灾乐祸，转头教训李磊：“当初是你要学的，这可是你师父，要尊师重道，知道吗？” 　　李磊一噎，忍不住小声嘟囔：“小玉，你就看我笑话吧。我之前说想学功夫，又没说要拜师。他都没比我大几岁，我当他徒弟，也太丢人了。师傅都该是玄龟大师那样的，头发胡子都是白的才对。”玄龟大师是小黑虎后来拜的师父，非常符合李磊心中武侠大师的形象。 　　“那可难找喽。”徐宁玉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心情很好地带头走在前面。走了好几分钟，来到前进街最后一户。 　　因为在街道末尾，魏二柱家在外面墙头拉了一道围墙，加盖了一间小屋子，比别人家要大上一些。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纳鞋底，她隔壁门口也坐着几位中年女性，都在一边做活一边大声地聊家常。 　　老妇人一抬头，看到自家孙子闷不吭声地走在两个孩子后面，有些惊疑不定：“二柱，你这会儿不在店里干活，回来干什么？是不是你打人家孩子了？” 　　“奶，我没有。”魏二柱脸更黑了，还有点小委屈。 　　徐宁玉走到老妇人身边，歪着脑袋，笑道：“魏奶奶，你好，我叫小玉，那边开租书店的是我大姨。我大姨说，二柱哥哥特别勤快，还会武功，我们都觉得他特别厉害。这是我磊磊哥，他就想拜二柱哥哥为师，你能不能让二柱哥哥收下他呀？” 　　果然是小男孩，就对这种打打闹闹的事情感兴趣。一群婶子都笑起来，有人就打趣：“二柱都能收徒弟啦。” 　　魏奶奶已经放下东西站了起来，拉着徐宁玉的手，仔细打量他几眼，越看越喜欢：“这小脸蛋，真俊！秀英一家子都长得好啊。” 　　夸自己的话徐宁玉还是爱听的，扬起了笑脸，又伸手推了李磊一把，让他赶紧说话。 　　李磊对着老人家老实了许多，乖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魏奶奶，你叫我磊磊就好。我想让二柱哥教我一点拳脚功夫，出去了不会被人欺负。” 　　魏奶奶看了自家孙子一眼，没想到秀英家的孩子小小年纪这么有礼貌，还拿着礼上门，这么看重她孙子。魏奶奶心里特别高兴，不肯收礼物：“好孩子，这有什么的，你们只管跟二柱学。二柱，你好好教，教不好我也不饶你。”转头对着魏二柱就板起了脸。 　　魏二柱闻言更加郁闷。他就知道，小孩子最麻烦了，越可爱的小孩越麻烦。 　　徐宁玉发挥他的卖萌攻势，拉着魏奶奶进了屋，硬是把带的几样东西留在桌子上，还说：“东西也不值钱，是磊磊哥自己挣钱买的，魏奶奶你就收下吧。让二柱哥哥跟我们一起玩去！” 　　“你这孩子。”魏奶奶没办法，徐宁玉已经拉着李磊，又朝魏二柱挥手，欢快地跑了出去。 　　他们一走，邻居们围过来，看送的就是果子和奶粉，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人家店里老板家小孩为了一点小事送东西过来，说明人家重视，不是白使唤人的，纷纷夸道：“二柱这是出息了呀。” 　　魏奶奶也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小孙子从小脑袋瓜就不聪明，学习不行，白长个大个子。毕业了出去找活干，转头能跟人家老板打起来，难得这么给家里长脸。 　　上一次还是被招去书店里干活，一个月能拿那么多钱。虽然他们家没往外说说实话，邻居们只以为是几十块，也够让人羡慕的。谁家里没几个待业的孩子，毕业了就在家待着，难心啊。 　　走出去没多远，徐宁玉回头，眉眼弯弯地看向魏二柱：“奶奶都发话了，你可要好好教哦。” 　　魏二柱刚被他奶警告过，只好点头。 　　“磊磊哥也要好好学。” 　　李磊也憋屈点头，徐宁玉就满意了。没事逗他们玩，真有趣。 　　中午在大姨那吃了午饭，徐宁玉和李磊就去了县城的新房。他俩要在县城过几天，晚上就准备睡在新房。上次买了床之后，徐宁玉又让大姨帮忙找人做了几床新棉被，已经能睡人了。新房里东西也添置得差不多了，就是好久没来，得好好拾掇拾掇。 　　路过粮油店，李磊看了几眼，进去扛了半袋面粉，又打了一瓶菜籽油：“明天早上我来摊饼吃，不出去买了，外面东西越来越贵。” 　　徐宁玉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你会做？不好吃我可不吃。” 　　“我看咱姐做过几次，和面拌馅我都会，绝对没问题。”李磊很有自信，“我鸡蛋煎得不错吧，摊饼没什么不一样的。” 　　徐宁玉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不过想着大不了做得不好吃再出去吃，就没阻止。 　　去了新房，李磊让徐宁玉去整理他的卧室，自己拿拖把“哼哧哼哧”拖地。屋里没什么东西，水泥地也好拖，他很快拖完，又简单擦擦桌椅，就去徐宁玉的卧室，把自己带的衣服也从包里拿出来，准备放到这屋柜子里。 　　徐宁玉拦着他：“三间卧室呢，你去睡我爸那屋，衣服也放那边吧。” 　　“那屋叔叔都没住过呢，让我先住了，多不好。睡一屋我还能先上床帮你焐被窝。”李磊挺有理，把徐宁玉都说服了。 　　徐宁玉想想也是，这屋一米五的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就让李磊多拿个枕头出来放到床尾，还警告他：“晚上不准偷偷跑我这头。” 　　“我是睡着了自己过去的，我也不知道。”李磊无辜地摇头，坚决不承认。 　　徐宁玉忍不住翻白眼：当他傻啊！一次两次就算了，每回睡着都能转一百八十度，你是在床上练体操吗？ 　　喜欢练，那以后天天都去练。徐宁玉决定更加严格地要求这家伙。 　　傍晚去大姨那儿，徐宁玉和魏二柱约定好时间，李磊无奈地发现，自己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来跟魏二柱去跑圈，完了还要学一套拳。小玉就折腾他吧，还好也就这几天的事，过阵子这小气孩子就该忘了。 　　李磊早睡早起惯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轻手轻脚地起来，小跑去了魏二柱家。 　　谁知魏二柱已经等在门口，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就闷头在前面跑。李磊跟着他绕县城古城墙跑了半圈，在护城河前面学着打了一套拳。魏二柱仍然话少得不行，就反复做，还好李磊运动方面比较有天赋，看了几遍就会了。 　　李磊没多会儿就把一套拳学得差不多了，忍不住有些膨胀：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他坚持练下去，将来肯定比魏二柱还厉害。 　　练完回去，路过菜市场，李磊想想，去买了葱姜蒜，看到有新鲜牛肉也买了一斤，又买了一把芹菜，准备剁成馅儿，做牛肉饼。现在肉菜基本不限量了，就是涨价太厉害，去年到今年贵了一大截，牛肉都五块五一斤了。李磊掏钱的时候直心疼，不过想着小玉喜欢吃牛肉，还是忍痛买了。 　　李磊干活很利索，在厨房和面、洗菜、剁馅儿，没用一小时就做出了十几个牛肉饼。锅里放些油，慢慢煎得两面金黄。 　　徐宁玉一起床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跑去厨房伸头往里看：“弄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看到卖牛肉的，买了点弄的牛肉饼。”李磊拿铲子把一个做好的饼放到盘子里，转头看见小玉探头探脑的小模样，乐了，“你赶紧洗漱完就能吃了。” 　　徐宁玉马上用比平时更快地速度去洗脸刷牙。 　　事实证明，李磊还真没吹牛。牛肉饼做得相当成功，外酥里嫩，徐宁玉咬了第一口就觉得好吃极了，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李磊一眼：“没想到啊，你还有做饭的天赋，比外面卖的都不差。” 　　李磊开心地咧嘴直笑：“喜欢吃明天我再做。剩下的给大姨送去吧，让大姨也尝尝我的手艺。”他乐呵呵地说完，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真好吃的话，不然他做点去卖？ 第73章 回家 　　这会儿，街边摆小摊子卖饼卖吃的，基本都是女人在干，要么夫妻两个一起，都觉得男人单独干这种卖饭的生意特别丢人。 　　李磊倒是没这想法，他脸皮厚，不管卖什么，只要能挣钱他就乐意。他觉得小玉全天下最聪明，所以一有点想法，立马找小玉拿主意：“小玉，你别是哄我的吧。我要是真做了饼往外卖，有人买吗？” 　　徐宁玉刚低头喝了口稀饭，正咬着饼呢，闻言愣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李磊，有点呆滞：“你准备去卖饼？”这家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徐宁玉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趁年轻想做什么尽管去尝试，不论能不能赚到钱，都是一种锻炼。反正小本生意，贴钱也贴不了多少。他就鼓励道：“这个牛肉饼味道是不差呀，价格合适的话，应该能卖掉。就是得置办些东西吧，你算好本钱，别亏了。” 　　见小玉没反对，李磊深受鼓舞，掰着手指头计算需要哪些东西：“要是在路边摆摊子的话，得买个煤炉子，还得买蜂窝煤、烙饼用的铁锅。”李磊越算越觉得心疼，皱着脸，“光炉子就要一二十块钱了，这得好几十，本钱有点太大了吧。”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好的事。徐宁玉直好笑，干脆说：“等回矿上再卖，你在我家做了饼，用你之前卖冰棒的箱子装上出去卖，就不用置办这么多东西了。就是辛苦一点。” 　　李磊两眼顿时一亮，捏着拳头小幅度地挥了挥：“小玉你真厉害！我不怕辛苦，用了你家东西，回头卖了钱我们平分。”他现在已经充满干劲，“到时候还能顺带卖糖葫芦。这两天我再练练，多试几种馅，等回去了就弄！” 　　这家伙真是有活力，这么冷的天还这么热血，徐宁玉忍不住笑：“材料你自己买，我就不分你那点小钱了。不过大冷天的，你注意点身材体，你一准能成万元户，不急在这一时。” 　　李磊被小玉说得美滋滋的，狠狠点头：“我穿的羽绒服暖和，骑车也戴手套，不会冻着。”他现在都用雅霜抹脸了，真奢侈。 　　在县城过了两三天，李磊又请教了大姨，做了韭菜、白菜和萝卜馅儿的饼。徐宁玉都是第一个试吃，虽然是素馅儿，但是滴了香油，拌得很鲜，吃起来味道都挺不错。 　　徐宁玉吃得很满意，就夸李磊：“都好吃，不然你轮着卖，天天都能换花样。”李磊连连点头。总吃一样就腻了，他换着卖，肯定更好卖。 　　正为摆摊做准备，陈涛放寒假回来了。 　　这家伙刚出现在路口，就一甩背包，手举行李，仰天大叫：“前进街小霸王、西桥矿猛男，回来了！”一低头，发现徐宁玉站在屋檐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陈涛亲热地张开双手奔过去：“小玉哎，我亲爱的小弟，想哥了没？” 　　徐宁玉赶紧躲开，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亲戚。这家伙读了一学期大学，脑子好像更不好使了。 　　谁知道陈涛仗着手长，硬是把徐宁玉使劲搂在怀里，还不顾他的意愿，把他举起来转了一圈。 　　徐宁玉嫌弃地抿着嘴，挣扎着下来之后，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转头朝大姨喊：“大姨，哥回来了。他肯定在学校看了好多港台片，刚刚说话好奇怪哦。”那种说话风格，一看就像是从港台电影里学来的。九十年代初，港台片火爆，他不信陈涛没看过。 　　果然陈涛浑身一僵，真想把这个小告状精的嘴巴捂住：你眼也太尖了吧？他真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小玉看穿了，让他妈知道他花钱看电影，他死定了。 　　大姨走出来，目光不善地看着陈涛：“期末考试成绩呢？出去没人管野了是不是，还有钱去看港台片？这回开学生活费减半！” 　　他就知道！陈涛顿时一脸悲愤，可又不敢反抗他妈，只能怂怂地小声辩解：“跟着同学去的，就不上课的时候看过几次。一次五毛，没花多少钱。” 　　大姨拍了他一巴掌，催他把成绩单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成绩还算过得去，才放过他：“去了是好好念书的，别给我搞些歪门邪道，不然我店不开了去你学校看着你。” 　　“我肯定好好念！”这下陈涛真怕了。 　　见他被大姨教训，徐宁玉满意地仰着小脑袋，嘴角翘着，看得陈涛牙痒痒。 　　李磊在一旁对涛哥致以深切的同情：小玉可越来越坏了，欺负完一个又一个，尤其爱欺负个子比他高的男孩。他对女孩子可从不这样。作为经常被欺负的一员，李磊无奈叹气。 　　陈涛好不容易从母亲大人的魔掌里逃出来，拉着徐宁玉从店里跑出去，就使劲揉他的脑袋瓜：“一回来就拆我台，看我倒霉你这个小坏蛋就开心了吧？” 　　徐宁玉拍开他的手，毫无愧疚地说：“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还怕我说呀。” 　　陈涛气哼哼地伸出手指，作势要弹他的脑门：“我平时真得有好好学习，就星期天跟我室友去看过几次就被你看出来了。你没看过港片吧？竟然能知道我看了，你这个小人精！” 　　“涛哥，你要把小玉打疼了。”李磊横跨出一步，半边身子挡在徐宁玉前面，陈涛的手就伸不过去了。 　　“我根本没用劲，怎么会打疼。”陈涛“哼哼”两声，收回了手。 　　徐宁玉站在李磊身后，看着陈涛的小眼神里充满了鄙视：“那是大人看的，我才不看。” 　　“你是没看过，要是看了就知道了，我上次看的《整蛊专家》，特别好笑。你知道整蛊是什么意思不？”陈涛觉得自己终于有一项东西能碾压表弟这个小土包子。 　　“就是整人，恶作剧呗。我经常听广播的好不好。”徐宁玉不屑地白了陈涛一眼。 　　陈涛沉默了。他忽然眼珠子一转，悄悄地低头凑到徐宁玉跟前，神神秘秘地说：“小姨夫不是要开店吗？可以开录像厅呀。我跟你说，我们学校旁边开了两家呢，生意都特别好。看一部片子一块钱，我去了几次屋里都至少有二三十个人。他们放到晚上，一天少说能挣一百块钱。” 　　嘿嘿，陈涛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小玉家开了录像厅，他以后回来看电影就不用掏钱了！ 　　“录像厅啊。”徐宁玉沉思起来。表哥打的主意他当然能猜到，不过录像厅投入不算高，回本快，管理方便，倒是可以开。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家又要多一个零零年之后急需转型的黄昏产业了。 　　或者干脆等认购证和股票的钱到账后，多买几间商铺，搞个黄昏产业一条街？什么游戏机室、网吧、ktv，都开个遍。对了，那边还有个心心念念要开煤矿的家伙，又是黄昏产业没跑了。 　　不管这些店生意怎么样，把开店的商铺买下来，以后就不会亏。徐宁玉点头：“听起来不错，等下我跟大姨说，回去再跟我爸商量一下。就算我爸不想开，这门生意我跟大姨也能做。” 　　陈涛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见小表弟当真了，愣愣地望着他：这小子说话口气可真大啊！虽然开录像厅这事是他提起来的，但是你要不要这么财大气粗啊？你好歹也思考一两天，万元户了不起啊，真是太让人嫉妒了！ 　　徐宁玉不理会某个泛酸水的家伙，蹬蹬跑回去，找大姨说了开录像厅的事：“这店开起来简单，买台彩电和录像机，弄些板凳，一个人负责在门口收钱就行了，就是我爸那样没做过生意的人也能干得来。生意应该不错。”徐宁玉思考片刻，又说：“大姨，你留心一下，看附近有卖铺子的先跟人定下来，等卖了认购证，可以多买几间商铺，免得房东看我们生意好故意涨…… 　　“是不是你哥给你出的主意？你可别被他唬了。”大姨对自家儿子是一万个不放心。要是小玉自己想的点子，她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她儿子，她可不敢信。” 　　徐宁玉抿嘴笑：“大姨你就放心吧，我哥可唬不住我。” 　　“这倒也是。”大姨想通了。以他儿子那智商，想骗小玉是不太可能。 　　又在县城呆了一天，李磊从魏二柱那里又学会了一套拳，他俩才和陈涛一起回了矿上。陈涛也不急着回去，跟在他们旁边说：“去你家看看小馨去。” 　　“什么都没给我姐买，不给你看。”徐宁玉怼了回去。 　　想着姐姐在家辛苦了，徐宁玉给姐姐买了几样礼物，挑了好几盘她喜欢的磁带。陈涛这家伙就空着手，真小气。 　　陈涛从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两块钱：“我穷啊，给小馨买点糖吧。”买了一小包水果糖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徐宁玉皱了皱鼻子，率先跑进家门，跑到他姐旁边：“姐，你在家辛苦啦，我给你带了东西。这是孟庭苇新出的磁带。还有这个，叫杨钰莹的，最近播的《外来妹》后面的歌就是她唱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孟庭苇今年出的专辑《你看你看月亮的脸》火遍了大街小巷，成了他姐当下最爱的歌手。杨钰莹的这首电视剧片尾曲最近刚刚火起来，徐宁玉觉得她的声音姐姐肯定喜欢，也拿了一盘。 　　徐馨宁果然很惊喜：“我最近正看呢，好喜欢那歌，谢谢你啦小玉。”当下就忍不住拆开磁带，放到随身听里，一个柔美的女声很快响起来。 　　徐馨宁露出个笑容，一转身，这才看到陈涛，忙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哥，你来了。” 　　陈涛捂着胸口：“我好伤心，我这么大个人你才看到啊，小玉那么小你都能看见。” 　　徐馨宁不好意思地笑，这时候外面颠颠儿地跑进来一个小孩，张开小胳膊拦在徐馨宁前面，瞪着陈涛：“不准欺负姐姐！” 第74章 卖饼 　　小家伙还不到陈涛的大腿高，穿得跟个球一样，正是四岁的徐金龙。这半年来，他完全没受到母亲离开的影响，好吃好喝，越发胖了。 　　李磊一看到他，就想到小玉从前胖墩墩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他和小玉眉眼有几分相似，不过小玉小时候眼睛又大又闪亮，特别白嫩可爱，金龙生得可不如小玉。 　　蒋婶子追着金龙进来，刚才她看小馨在写作业，带金龙在她家玩呢，没想到这孩子坐不住，听见动静就跑了过来。进来看屋里这么多人，蒋婶子笑着招呼徐宁玉：“小玉回来啦，你爸说你去县城了，你家县里的房子都弄好了？” 　　“东西还没买齐，能住了。”徐宁玉示意李磊从带回来的布袋里拿出那包糖果子，“婶子，金龙，你你有事忙，金龙我们来带。” 　　蒋婶子客气了两句就把东西收下了，笑容满面地说：“那行，你们有事叫我。”乐呵呵地回去了。” 　　等蒋婶子一走，陈涛转头，不怀好意地冲金龙贼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在徐金龙眼前晃了晃：“糖糖哦，想不想吃？” 　　金龙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看看糖，又看看陈涛，转身抱着姐姐的腿，只是目光仍旧偷偷黏在那袋糖上，嘴角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陈涛故意逗他：“叫我哥，不然不给你吃。” 　　徐金龙扁扁嘴，把头藏在徐馨宁身后，就是不吭声。 　　徐宁玉劈手把糖夺过来：“你幼不幼稚，把他惹哭了你哄。” 　　拆开包装袋，拿了一颗糖给徐金龙，剩下的递给他姐：“这是涛涛哥买的，他穷得很，身上钱只能买得起这个，姐你别嫌弃。” 　　徐馨宁笑着接过去，陈涛气得直瞪眼，真想把这个小坏蛋揪过来揍一顿。 　　徐金龙拿了糖，剥开填到嘴里，他还知道是因为哥哥才能吃到糖，美滋滋地跑到徐宁玉跟前，“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徐宁玉任他在旁边蹦哒，把给姐姐带的礼物从背包里一样样拿出来。彩色头花、带着塑料装饰的漂亮发卡，最后是一个印有凯蒂猫图案的粉红色电子表：“姐，你那个电子表旧了，这是我在商场看到的，人家说是从申城进来的，给你买了一个。” 　　他和他姐各有一支黑色的电子表，是他爸前两年给他们买的。质量挺好，用了两年都没坏，就是颜值有点低。徐宁玉逛商场的时候一看到这个卡通电子表，就觉得他姐会喜欢。 　　“好可爱的小猫。”徐馨宁第一次见过这么漂亮的手表，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肯定很贵吧？小玉你又乱花钱了。” 　　徐宁玉已经对他姐这种话免疫了，从背包的最底下掏出一个铁皮青蛙，拧紧发条往地上一放，绿皮的青蛙就“啪嗒啪嗒”地往前蹦。 　　“跳跳！”徐金龙的眼睛都亮了，在旁边兴奋的捏着小拳头，讨好地看着徐宁玉：“哥哥，我想玩。” 　　“玩吧，还有这个，都是给你的。”徐宁玉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玩具车，按在地上轮子往后转了几圈，一松手，玩具车就直直地往前跑去。 　　“谢谢哥哥。”徐金龙开心地叫了起来，立马追了过去。 　　“这小子还挺有礼貌。”陈涛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徐宁玉也觉得金龙越来越乖了，要不才不会给他买玩具呢。他觉得其中一大半的功劳都是他姐的，就点头：“都是我姐教得好，金龙以前有不少毛病，不爱好好吃饭，现在差不多都改了。” 　　徐馨宁被弟弟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进了厨房：“你们坐车回来饿了没？我给你们一人煮一个荷包蛋吧，你们吃点垫垫，等爸回来再吃饭。” 　　陈涛已经抢在前面叫了：“好，我有点饿。” 　　徐宁玉现在饿得也特别快，离晚上吃饭时间还早呢，肚子就空了，也不客气地说：“姐，我要放糖！” 　　徐馨宁应了一声，又回头问：“都吃糖吧？那我都放了。”她很快煮了一锅开水，打了五个鸡蛋下去，又拿了五个碗，每个里边舀了一勺红糖。 　　没过几分钟，徐宁玉就吃上了热乎乎甜丝丝的糖水荷包蛋。他姐还把馓子拿过来，让他们掰碎了泡在糖水里。油炸的面食泡了糖水软软的，大冷天吃这么高糖高蛋白的东西，真是特暖心。 　　金龙也被带过去洗了手，和他们一起围坐在餐桌上，拿着勺子“呼噜呼噜”吃得香。一群人一起吃饭格外好吃。 　　李磊吃着把他要卖饼的事和徐馨宁说了，跟她商量：“姐，回头我借你家的厨房用，卖了饼我给你分红。”这个词还是从小玉那里学来的。小玉和大姨一起开店，按月分红，老多钱了。 　　虽然知道李磊的家庭情况，陈涛还是有点无语：“我都要佩服你了，吃个饼都能想着赚钱。” 　　李磊“嘿嘿”笑，也不跟他争辩。陈涛是小玉的哥哥，李磊可不会跟他吵架。 　　徐馨宁很体谅小玉这个最好的朋友，忙说：“我和小玉一起帮你，不用你给钱。” 　　李磊却挺起胸膛：“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帮忙那就算我们合伙的。姐，你也能挣点零花钱。你看小玉自己有钱，怎么花叔叔都不说他。你要是有钱，也能天天这么大手大脚买东西，还没人说。” 　　徐宁玉怎么感觉这家伙是在内涵自己？转头瞪他一眼。李磊赶紧喝了一大口糖水，装作没看见。 　　徐馨宁倒是被说动了。不为了钱，能跟小玉差不多就很开心了。她甚至等不及明天李磊买了面粉再做，直接说：“时间还早，我们现在就少做一些试试，免得明天手忙脚乱。好像没买菜，我们先做糖饼卖怎么样？”他们没有卖吃食的经验，又是第一次，徐馨宁觉得少做一些比较保险。 　　没人反对。姐姐都发话了，徐宁玉本来只想借个厨房，现在也不得不亲自动手帮忙，虽然他帮不了什么，总要有这个态度，要支持他们的“事业”。 　　李磊和面，徐馨宁拿碗舀点面和白糖，放一起调糖馅儿，徐宁玉指挥陈涛，把李磊之前放在这边的小棉被抱去外面晾晒，又让他洗了手去和面。 　　陈涛叹气：“你们悠着点，别回头连白糖的钱都赚不回来。分红得有我一份啊。” 　　“亏钱了肯定算你一份。”徐宁玉嫌他烦人，等他和好面就把他撵去裁剪白纸，留着包糖饼。 　　往外卖的东西当然不会像自家吃的那么实在，徐馨宁把糖饼擀得薄薄的，刷点油，放一小勺糖馅儿，烙出来的饼两面金黄，比李磊做得都好看。 　　“好香呀，还是姐厉害，比磊磊哥做得好。” 　　徐宁玉刚夸一句，李磊正巧回来，在外面听见了，鼓着嘴进来：“小玉，你早上还说我做得好吃呢。”才半天工夫就变了，也太快了吧。 　　几个人都笑了，徐宁玉摊手：“你做得也不错，可是跟我姐比就差远了呀，这我可不能说谎。” 　　李磊心碎了，不服输地接手了徐馨宁的位置：“那我多练练。” 　　徐馨宁不太放心，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见他做得似模似样，烙出来的糖饼一点没有焦黑，很惊喜：“李磊做得很不错呀。”听小玉那么说，她还以为会不成样子呢。 　　连陈涛也看得目瞪口呆：“牛啊你！”原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李磊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歪着脑袋给了徐宁玉一个得意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厉害着呢！徐宁玉也转头当没看到。 　　烙了三十多个糖饼，用白纸包起来，再用小被子包好。算了算用掉的面粉和白糖，卖五毛钱一个能赚一半，李磊就浑身充满干劲地抱着棉被下楼去了。 　　陈涛站门口看他骑车走了，又忍不住乌鸦嘴：“别回头卖不掉哭着回来。” 　　“哥，你在学校总也这样说话吗？有没有被人打？”徐宁玉终于忍不住问。 　　陈涛一愣，才反应过来，气哼哼的：“我人缘好着呢，铁哥们特别多呢，怎么会挨打！” 　　“哦，现在没有，迟早也会被打的，我觉得你可以和二柱哥学学武。”徐宁玉真诚建议。 　　陈涛：“……”亲表弟，不能打。 　　另一边，李磊骑着车子在家属区里转悠。之前卖糖葫芦卖黄鳝跑惯了，他记得不少很会花钱的人家，一路骑去，偶尔大声吆喝：“卖糖饼喽。” 　　真有老顾客听见他的声音，从家里出来喊住他，笑着问：“怎么你又改卖糖饼了？饼好不好吃啊？” 　　在家的时候他们有切开一个尝了，都觉得味道不错，李磊不撒谎，特别诚恳地点头：“我卖过那么多次东西了，从来不骗人。在家我吃了，真好吃。这饼我们自家做的，不是馍店的，包你吃了还想吃。” 　　这人就被说动了：“行，我家里人多，来五个。” 　　李磊才转了一会儿，饼就卖完了。五毛钱一个糖饼实在不贵，没人讲价。 　　李磊揣着十几块钱开心地回去，都交给了徐宁玉：“今天东西都是你家出的，我就不分钱了。” 　　徐宁玉虽然接了钱，却说：“钱先放我家里，明天拿去买面粉买菜，暂时不分钱。姐，行吧？” 　　徐馨宁和李磊当然都没意见。 　　陈涛见李磊这么快就卖光了三十个饼，又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么快？”他可不知道，李磊推销东西是专业的。 　　陈涛和李磊没等徐建兵下班回来就走了。徐建兵回来洗了手去厨房端碗，低头就见面口袋瘪了好多：“你们蒸馒头了？”转头看看，没有馒头啊。 　　徐宁玉马上解释：“面粉我们用了，做了糖饼去卖，挣了十几块钱呢。” 　　“你们做了饼去卖？”徐建兵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75章 变卦 　　徐建兵一直知道，自家大儿子是个小财主，银行里至少存了上千块钱，大几十的随身听说买就买，新式的衣服换着穿，手里从来不缺钱。但他会在大冷天出去卖饼挣那十几块钱吗？徐建兵很怀疑。他觉得他儿子应该吃不了这个苦。 　　但这个做事风格好像有点熟悉啊，很快他想到了某个高个子少年，试着问：“是李磊去卖的？” 　　“是呀，爸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徐宁玉很想笑，原来李磊热衷挣钱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 　　徐建兵就放心了。这孩子肯定不会让他家小玉出去卖东西。虽然不好意思，但别人家孩子愿意出去受冻，他就管不到了，他很感慨：“李磊真是不容易，这么大点的孩子，最是要面子的年纪，能拉下脸去卖东西，以后肯定有出息。” 　　徐宁玉也默默点头。他甚至觉得李磊比他爸这个大人还有冲劲，让他爸辞职，催了这么久还拖着，总是想东想西，太磨叽了。 　　他想着表哥的建议，跟他爸说：“爸，涛涛哥放假回来，说他们学校那边录像厅生意特别好，天天挤满了人。一天能放好几部片子，看一部收一次钱，一天少说能挣一百多。他觉得这生意不错，你在县城也开一个呗。” 　　“录像厅？”徐建兵沉思起来。他隐约听工友说过，市里面已经有了。里面都是用大彩电放录像，港台的片子，特别好看，看的人也特别多。 　　只是这生意前期投入也很大。像是大彩电，那可不便宜，21寸的长虹彩电至少要三千块钱。还有录像机，怎么也得三四千吧。而且这些紧俏货可不是想买就能买的，都要票，没点关系可不一定能买到。 　　另外，录像带他不知道价钱，一盒怎么也得一二十块钱吧。开店一次肯定得备个几十盘，不然就那几部片子很快就没人来了。再加上一般一次就要付一两年的房租，这么算下来，一次得拿出万把块钱，实在有点心疼人。 　　徐建兵一直只打算做个小本生意，顶天跟孩子大姨借个两三千块钱。这一下子要借差不多一万，不说孩子大姨能不能拿出来，就是借到了，他身上背这么多债，晚上怕是要睡不着觉。 　　这样一想，他顿时有些退缩：“小玉，这录像厅要买彩电和录像机，出的本钱太多了。爸爸其实有想过开个五金店，机电这方面我多少懂一点，修个小东西没问题。” 　　这名字徐宁玉稍微有点陌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爸说的五金店，应该是卖一些小工具、小配件，或许还有电灯、插座之类东西的地方，很多居民区旁边都有。不过他几乎没去买过东西，一时没想起来。 　　徐宁玉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五金店虽然不起眼，但在他上班那会儿还一直存在，利润应该还是可以的，不然早消失不见了。煤矿上，他爸这样的技术员基本可以兼职电工，做这个生意还算合适，说明他爸是有认真考虑过。 　　徐宁玉并不在意他爸没接受自己的意见，没有继续劝他爸开录像厅，反而欣喜地给他鼓劲：“可以呀，爸，那你多去看看别的五金店怎么做生意的，还要看开在县城哪里合适，争取早点挣多多的钱回来！” 　　徐宁玉小脸上笑意盈盈，说着还用力挥了挥小拳头，看起来可爱极了。至于录像厅的生意，他可以提议大姨去做，不会落空。 　　见儿子不反对，徐建兵露出笑容。他是听一个工友说，亲戚在镇上新开的五金店生意不错，才有了这个心思。在他心里，熟悉的人做的生意总是可靠一点。 　　只是一想到真要去做生意，他心里还是有点虚，加上更不想在儿子那丢脸，当然得好好准备。徐建兵就重重点头：“爸爸休班了就多跑几趟，一点看仔细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在，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小玉呀，开店的钱爸爸要先跟你和你大姨借。还有，爸爸有好久没去小煤窑了，手里钱暂时不太多，最近你想吃什么荤菜，先掏你的钱买，爸爸给你记着，回头一起还你。” 　　作为一家之主，竟然和小小年纪的儿子说出这话，徐建兵脸都红透了。 　　还好他儿子很懂事，一点没有为难地点头：“知道啦爸爸，大姨跟我说了，她钱早都准备好了，你可要加油呀。明天我就去买大公鸡吃，爸和姐都辛苦啦，要多补一补！” 　　徐建兵一个劲点头，心里别提多舒服了，身上因为还贷和准备辞职造成的压力好像都轻了许多。儿子这么支持他，他可一定不能失败。 　　徐宁玉等着他爸辞职呢，结果说要准备，又是好一段时间没再提，他甚至怀疑，他爸又要变卦啦。 　　好吧，徐宁玉都预料到了，也没催。他早就知道，他爸的性格稍微有些优柔寡断，凡事都要考虑仔细才会做，何况是辞职这样的大事。 　　他不管了，抽空去跟大姨说了，他爸不愿意，他们可以自己开录像厅。 　　原本以为要说服大姨，没想到大姨一口同意了，只是说：“录像厅不好开，听说手续很难，我先找人问问。” 　　徐宁玉就开心地点头，觉得还是大姨爽快。而这期间，李磊和姐姐合伙的卖饼生意倒是意外顺利。 　　徐宁玉不想他们太辛苦，只让他们隔一两天晚上卖一次，每次最多做一百个。开始卖得慢一点，没两天做出了口碑，李磊来回跑两趟就能全部卖掉。甚至常常还没出门，就有左邻右舍跑到家里直接要买，转眼几锅就卖光了。 　　李磊用大杠车运来五十斤一袋的面粉，卖上五六回就用完了。等到寒假二十多天快结束，徐宁玉一算，去掉买面买菜花掉的，再加上李磊偶尔还会顺带批发点糖球一起卖，最后净赚五百多。 　　钱一直存在徐宁玉这里，二月十几号开学前，他把抽屉里那一堆钱拿出来，加上李磊今天赚的，用手帕一包，和李磊的存折一起交给他：“这个月挣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明天去存上吧。” 　　李磊兴奋得眼睛闪亮，接近古铜色的脸颊涨得通红。他这些日子天天出去吹冷风，皮肤越发粗糙，要不是每回出门前都抹了一大团的雅霜，他觉得小玉都不想看他。 　　他接了钱，数出来两百，略有些不舍地放在徐馨宁面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移开视线，又数了两百给小玉，剩下的放在自己这：“说好我们合伙的，姐和小玉也忙活这么久，怎么能不拿钱。” 　　徐宁玉想说自己只是递顺手了，差点忘记了他姐的辛苦费，真是不应该。他想了想，从一沓钱里分出一半给他姐，剩的退还给李磊：“辛苦的是我姐，我什么都没做，才不要呢。”见李磊还想塞给他，他就扳起脸：“再给我，以后不让你用我家厨房了。” 　　他真的一点忙都没帮，李磊和他姐说天冷，不让他动手，连洗菜都不让他干，他才不会白拿钱。 　　李磊没办法，脑子一转，第二天买了两个三斤多重的大蹄髈送过来，然后乐呵呵地跟徐馨宁商量：“姐，一个炖汤，一个红烧吧，今天中午我就在这边吃了。” 　　徐宁玉一听，嘴巴里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只好瞪着李磊：“买这一回就行了，剩的钱快点存起来，存折给我。” 　　李磊就把手伸到兜里，掏出小红本递过来：“已经存了，你看看。”又掏出几张毛票，“我就给自己留了一点钱，买完蹄髈真不剩多少了。” 　　徐宁玉扫了他一眼，打开存折看了最后一行的数字，满意地放回抽屉：“这还差不多，小孩子不准乱花钱。”故意说李磊。 　　李磊无语。最爱乱花钱的明明是你好不好？都已经有电子表了，过年那会儿去人民商场看到有卖金龟子的小怀表，金色的，拴在一根小项链上，可以挂在脖子上，就说很可爱，差点一下子买三条，还要送给他。 　　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还不便宜呢，要十几块钱。李磊当然不要了，和姐姐一起硬拉着不让买，最后小玉只买了一个，往脖子上一戴，就问他：“旧的这个你要不要？” 　　小玉可真喜新厌旧，原本的电子表明明还很新就不要了。李磊一点儿也不嫌弃，开心地接过来戴在手腕上。他想着反正小玉现在不用，回头要是想要了可以再拿回去。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还惦记着上回那事。他就是觉得很有趣，想买就买了，哪有那么多心理活动。他现在注意力全放在厨房里。他姐红烧蹄髈里加了好几勺红糖，甜丝丝的，还没出锅香味就飘出来了，他跟金龙一起站在厨房门口，闻着味走不动路。 　　等到饭菜上桌，李磊给他夹了一大块。蹄髈剁得大块，他直接用手拿起来，啃得很带劲，暂时都顾不上他西桥矿小作家的形象了。 　　这个寒假过得很充实，开学之后他又投入到学习中去，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份，差点都忘记了股票认购证的事。还是大姨找上门来，他才想起来。 第76章 发财 　　三月份，天气暖和了，徐宁玉也不再总待在开着电炉的温暖房间，写一会儿字就会出去活动活动。最近，他还喜欢上了玩篮球。 　　为什么要说是“玩”篮球呢，是因为徐宁玉现在身高刚刚超过一米四，即便踮起脚，头顶离李磊肩膀仍有段距离，力气还不如他姐，投篮连篮筐的边都沾不到，大多数时候只能拍球玩。 　　这学期，学校添了些体育器材，他们体育课上开始教篮球、排球、羽毛球等等。不过体育器材不多，一个班四十多个人，一般要轮好一会儿才能摸几下。 　　同学们，尤其是女生，很照顾徐宁玉，让他第一个玩，她们就在旁边围着看，也不催他。徐宁玉不好意思长时间占着，主动把球交给女生们玩。 　　他想着，篮球这项运动很锻炼身体，最主要的是能长个。几年前他好像还计划等有钱了买一个呢，周末特意坐车去县城，财大气粗地买了商场里最贵的篮球，花了差不多三十块钱。 　　当时李磊看得直咂舌，劝小玉买便宜点的，劝不动，等回到家里，就在他的记事本上，记了一笔新鲜的“今天小玉的败家事”一则。写完，他随便往前翻翻，就叹着气发现，小玉几乎每天都有那么一两件败家事。 　　比如前几天，矿门口有人开货车来卖香蕉，李磊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水果。小玉说，香蕉长在南方热带地区，所以他们这边没有。小玉过去问了价，竟然要五毛钱一根！ 　　五毛钱啊，买橘子苹果能买好些个，一根这么点大的香蕉竟然要这么贵，简直是抢钱。然后他就眼见着小玉这个败家孩子一下子买了一大把，足有二十几根，眼睛眨也不眨地掏出去好十几块钱。 　　小玉一点不护食，回去之后分给大家，左右邻居家都送了几根。李磊也吃了，口味是挺好，软软的，特别甜，小玉和他姐，还有金龙都很喜欢吃。李磊也挺喜欢，就是无法接受这个价格。可小玉从来不听他的，他只能每天在记事本里抱怨两句。 　　等篮球买回来，李磊倒是发现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小玉的出门次数变多了！ 　　小玉不爱动弹，花大钱买的东西总得常常玩吧。就算小玉忘记，也有他提醒呢，每天都要催着小玉至少下楼去玩一次，千万不能浪费。他每天还帮小玉把篮球带到学校去，体育课的时候也可以一直玩。 　　李磊的愿望是好的，然而徐宁玉并不想一直拍球，很累的好不好。他都后悔了，李磊这家伙比健身教练还严格，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报复自己让他去跟魏二柱学武？他想了想，干脆把篮球借给同学玩。 　　他们班同学的玩具都很便宜，多是画片、玻璃弹珠这样的小玩意，徐宁玉上回给金龙买的回力车都算高档货。没几个同学家里肯给他们买这么昂贵的篮球，都羡慕坏了。尤其男生，下课的时候抢着来和徐宁玉借。 　　李磊觉得班上这些家伙也真好意思，二三十块钱的东西也敢借，拍坏了能赔得起吗？可惜小玉大方，随便他们玩。要是李磊，他可舍不得，他只会给小玉一个人玩。 　　在学校徐宁玉把篮球借给同学，在家里，他们去楼下玩儿的时候，有小孩眼巴巴看着，徐宁玉也很好讲话，让一堆小孩轮流玩，他自己又可以少玩一会儿。 　　于是，大姨骑车过来的时候，就见外甥和一群小孩围成圈，互相扔篮球玩。 　　她停下车站在后面笑着看了会儿，才扬声喊道：“小玉，等会儿再玩，我有事和你说。” 　　徐宁玉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下动作转头朝这边一看，脸上马上绽开个灿烂的笑，大步跑过来：“大姨，你什么时候回的矿上呀？” 　　“我昨天从申城直接回来的，太晚了，就没过来。”大姨低声说道。 　　徐宁玉脑中电光一闪，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认购证卖了？” 　　“卖了！”大姨扬起一抹笑：“跟我去你姥家，到那边再说。” 　　“好，我去楼上跟我爸说一声。”徐宁玉心里忽然有些小激动，猜测着大姨把认购证卖了多少钱，几万块应该有吧？ 　　李磊从小孩子那里把篮球要走了，抱着跑过来，先喊了大姨一声，才低头问徐宁玉：“怎么啦？” 　　徐宁玉抬头看他一眼，想起李磊也投了一百多块钱呢，笑着说：“这事你也有份，等下跟我去我姥家，好事！” 　　“什么好事啊？”李磊心里顿时跟猫抓的一样，见徐宁玉往楼上跑，也跟在后面。 　　徐宁玉回家他爸和他姐说了一声，去卧室背上小书包就往外跑。徐馨宁扶着门在后面喊：“中午回来吃吗？我给你留些羊肉汤，你回来再喝。” 　　他爸一大早去菜市场抢到了一些羊肉，中午和大白菜一起炖汤。徐宁玉最喜欢吃牛羊肉，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姐姐说：“好，给我留些带骨头的。”他还爱啃骨头。说完又“蹬蹬”地跑远了。 　　李磊带着徐宁玉，跟在大姨车后面来到姥姥家。姥姥姥爷和平时一样，欣喜的过来围着徐宁玉，夸他长高了，就是人越来越瘦。 　　姥爷就断定是徐建兵的错。二婚就算了，家里三孩子，还能松口让家里人去下海，当初觉得他性子好，这是好过头了。姥爷嫌弃道：“他爸哪会照顾人，瞧把小玉瘦的。你姥买了肉，中午留这吃红烧肉，让你姥多放糖。”再看李磊，忍不住面带赞许“还是磊磊长得壮实，瞧这身板，小玉你和李磊学学，中午多吃两碗饭。” 　　徐宁玉估计在姥爷心里，他得比小时候还胖才不算瘦。他不服气地看了李磊一眼，李磊就嘿嘿直乐。 　　姥爷还要再说什么，大姨已经不耐烦了：“爸，你越来越啰嗦了，我喊小玉来有正事呢。”一把将徐宁玉拉进屋，气得姥爷在外面瞪眼：“真成大老板了。”到底没进去打扰闺女。 　　卧室里，大姨当着徐宁玉的面拉开一个行李包，拿剪子把缝在夹层最里面的布拆开，然后“刷刷”地不断往外掏钱，一沓接一沓。 　　印着四位领导人半身像的蓝色百元钞票，用纸条捆得整整齐齐，在桌子上堆得高高的，这场面连徐宁玉都被震住了。后世已经很少直接使用现金，他好像也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更别提李磊，眼睛发直，整个人呆在那里，魂怕是都飞了。 　　大姨回头见两个孩子都愣愣的，想起自己当时大概也是这副表情，嘴角止不住上扬。 　　徐宁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概数了数，有十几沓呢，问大姨：“两套都卖了吗？” 　　“都卖了。”大姨点头，和他解释，“前几天我带二柱去了申城，在交易所旁边住了两天，打听到黑市最高有人九万收一套。我又等了两天，人家出的价都比这个低一点，我还是卖了。没敢在那边多留，卖完当天我就回来了。这边现在有十七万，小玉，你看大姨这个价卖得行吗？” 　　大姨在申城已经激动过了，所以现在心情很平静。当时她一到交易所，就见门口一大堆举着牌子，几百一张收认购证的。一整套的话就是好几万，还额外加钱。 　　她当时心脏差点骤停，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原来，外甥给她指的真是个一本万利的金点子！ 　　她很庆幸，自己当时听了外甥的话。他外甥这小脑袋瓜就是不一样，光听广播就能找到发财的门路，不愧是全县最聪明的娃。徐宁玉上次联考县里第一名，大姨已经认定，他外甥是整个县城里最聪明的小孩。 　　徐宁玉对大姨狠狠点头：“这个价钱很好了，申城那边现在太狂热，大姨你早些回来是对的。” 　　大姨也点头：“那边现在都要乱套了，人人炒股票，花这么多钱买认购证也是为了买新股票。小玉，你说他们真能赚回来吗？”说实话，受到那边气氛的感染，大姨都有些心动了，甚至一度想留几张认购证自己买股票。 　　不过她不敢决定，还是跑回来找小玉拿主意。 　　徐宁玉猜到了大姨的心思，笑着反问：“大姨，你还记得认购证背面写了什么吗？” 　　大姨回想了一下那一行繁体字：“股市有风险，涉市需谨慎？” 　　“是呀，现在炒股的人太多，股市变得快，新股票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还是保险一点。回头我听广播看看形势，把之前买的股票卖掉，以后这个东西我也不想再碰了。” 　　“行，大姨听你的。”大姨立马收起了炒股的心思，这才看向桌上那一摞钱，笑着说，“大姨又占你便宜了，这钱咱们还是平分。” 　　徐宁玉完全没有意见：“当然啦，说好我跟大姨一人一套的，当然要平分。” 　　大姨数了九沓给徐宁玉，自己留了八沓：“要是没有小玉你想到去买认购证，大姨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这一万大姨给你。” 　　徐宁玉不跟大姨客套，笑着把钱搂过来：“那我不客气啦。” 　　大姨看他一个小孩儿，细长的小胳膊搂着面前一小堆钱，这场面别提多有趣了。 　　这时候，李磊才好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无比梦幻：“小玉这就挣了好几万块钱？那认购证比金子还贵？”那就是几本册子，这些大城市的人都疯了吗？ 　　徐宁玉转头冲他一笑，拆开一沓钱，也没数，大致分了一半给李磊：“喏，你的是五张认购证，这些钱差不多，你回去存上。” 　　“我的？”李磊眨眨眼，哪敢去接。他甚至暗暗怀疑，小玉是不是一下子挣这么多钱，有点傻了？要不怎么会给他这么多钱？ 第77章 金蛋 　　李磊看向徐宁玉手里捏着的一沓钱，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六千块钱。他二叔二婶那么抠门，这些年也才攒了两三千块钱。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就出了一百五，这才多久啊，小玉就要给他这么多钱，抢银行也没这么快。 　　小玉就是心眼太好了。李磊把手背到身后，摇头不肯要：“小玉，你别拿自己的钱给我，我什么力都没出。点子是你想的，东西都是大姨跑那么远去卖的。不然你给我两百，凑个整数就行了。”什么都没做就挣了五十也够多了。 　　徐宁玉小眉毛一挑：“这可是你说的哦。”真的只抽出两百元塞李磊手里，剩下的钱又放回了桌上。 　　李磊悄悄咽了口唾沫，看看手里捏着的两张薄薄的蓝票子，再看看小玉那边一堆的钱，对比太明显了。虽然他是真心不要的，也忍不住有些小心疼。五千多啊，他要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不过他只失落了一小会儿，就收拾好心情，眼睛亮晶晶地问：“小玉，大姨，这笔钱你们准备怎么花呀？还要拿去做生意吧？” 　　徐宁玉就看向大姨：“我准备留五千给我爸开五金店，开录像厅差不多要一万，剩下的钱，大姨可以再开一家游戏室。” 　　他之前已经把他爸的决定告诉了大姨，当时还问大姨想不想开录像厅。大姨一点没迟疑地表示愿意。不过录像厅是资金不多时的计划，现在一下子有了十几万，完全可以开游戏室，这个更挣钱。 　　大姨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店，疑惑地问：“什么游戏还要专门开个店？” 　　徐宁玉就和大姨解释了一下街机、红白机，还有投币、格斗游戏等名词，又说：“有的地方已经开了这种游戏室，据说生意很火爆，非常受年轻人欢迎。就是游戏室进进出出大多是年轻男生，输了赢了很容易发生矛盾，大姨你就别亲自看店了，最好雇几个男青年。” 　　这个道理大姨懂：“光咱们前后街道，在家闲着的男孩子就不少，我先寻摸几个懂事听话家里人还和气的。” 　　“咱家还是缺可靠的人手啊。”徐宁玉有些小忧愁。 　　大姨看着外甥学大人叹气，觉得好笑：“咱多雇些人，遇到人品不错的好好培养，争取把人留下来。” 　　“听大姨的。”徐宁玉笑着点头，想了想，又建议，“开店的地方最好还是买下来。然后一台游戏机估计得几千块钱，开间游戏室花费挺大，差不多要十几万。我的钱先借给大姨用，大姨要给我利息哦。”徐宁玉张开手臂，把面前的一堆钞票往前推了推。 　　大姨明白了小玉的意思，他是想把这门生意完全让给自己。这小家伙，天天跟她客气。大姨故意板起脸：“我可不想借钱开店，你的钱要么拿回去，要么投到店里，大姨还给你一半分红。万一生意亏了，我就不还了。” 　　徐宁玉眨巴眨巴眼，看着大姨不容拒绝的表情，只好点头。他知道，大姨这是照顾自己，不过一家人不需要分得那么清。为了缓解气氛，他故意苦着一张小脸脸：“那大姨千万别亏呀，不然我就没钱念大学啦。” 　　大姨忍不住笑出了声：“亏了谁也不会少你念大学的钱！”她拍拍徐宁玉的小脑瓜。家里就是没做生意，借钱也得让孩子上大学。 　　说笑了两句，大姨想起一件事，就说：“我早就想在县里买套房子，总住店里不方便，也能把你姥姥爷爷接来，就是钱一直不充裕。现在有了这笔钱，我打算到处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小玉你看怎么样？” 　　这件事她考虑很久了。店里挣钱，可是陈涛念书花销大。县城买房至少要一万多，加上零零碎碎的花销，她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要不是小玉这次让她买认购证，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徐宁玉一听，高兴得直想拍手：“那当然好啦！以后去县里也能经常去看姥姥姥爷啦！”就是大姨没说买房，他也准备提的。 　　大姨笑着点头，和徐宁玉又商量了一会儿，外面姥姥就喊他们出去吃饭了。时间过得真快，都中午了。 　　徐宁玉忙应了一声，抬起头，看到李磊一直在默默听着，转身抱着大姨的胳膊，撒娇道：“之前磊磊哥出钱买了五张认购证，大概能卖四千多。这钱他不要，大姨可不可以用这钱多买一台街机放店里，挣的钱算磊磊哥的呀？” 　　“这？！”李磊瞪大眼睛，心脏猛地一跳。他光听小玉的描述，就觉得这种游戏机会很赚钱，小玉这是要送给他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呀！他慌忙拒绝：“真不用，你都给我钱了，那么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拿。” 　　“那你刚刚还一脸心疼。”徐宁玉小脑袋一歪，给了李磊一个鄙视的小眼神，“说了带你挣钱，真以为我会把你的钱昧下来呀。” 　　“我没有，我刚刚是说真的。”李磊分辩了两句，脸都涨红了。徐宁玉当然知道他是真心的，就是故意逗他。 　　大姨围观了一会儿，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咱家小玉都说了，大姨肯定照办，磊磊就听他的吧。不顺着他，一会儿他还要闹腾你。” 　　徐宁玉皱了皱鼻子。他很稳重的，那里闹腾了。 　　“好。”李磊望着徐宁玉和大姨，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短短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他现在感觉还不太真实。 　　僵着手脚跟在小玉后面，走到院子里，他才回神，一把拉住徐宁玉的后衣领，把人拉到一边：“小玉，我还是觉得不行，我怎么能占你这么大便宜，一百多块钱不费力赚五十就很厉害了。那游戏机，我真不要。” 　　徐宁玉看李磊这么忐忑，不好再逗他。徐宁玉伸长胳膊，故作老成地拍了拍李磊的肩膀：“别多想啦，真不是故意多给你钱。我刚刚算过了，这次买卖认购证，我和大姨的钱翻了将近三十倍，你当初投了一百五，拿四千差不多的。”他一派轻松地摆摆手，反问：“你看我像是会白送人钱的傻瓜吗？安心收着，这钱留着你以后念书。” 　　挺像的，就是个善财童子。李磊从心地没把这话说出来。他深深地望了小玉一眼，最终接受了这份好意。有了这笔收入，他就不用看他二叔二婶的脸色，肯定能顺利读煤校。等他工作了，他欠小玉的会一笔笔偿还。就怕越欠越多，一辈子都还不清。 　　一下子赚了几万块钱，徐宁玉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激动了一会儿，到吃饭的时候，就完全平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这种赚钱方法太容易，没什么成就感，还不如姥姥做的红烧肉更让他心情愉悦。红烧肉软烂香甜，徐宁玉吃得嘴巴油汪汪的，特别满足。 　　倒是李磊心里一直想着，等游戏机室开了就能源源不断的赚钱，有些没法安心，饭量都变小了，竟然只吃了两碗。 　　姥姥忍不住问：“磊磊没生病吧，怎么今天吃这么少？还是姥姥今天的菜不合口味？” 　　李磊赶紧摇头：“姥姥烧得特别好吃，我刚刚想事情呢，吃得慢了，我还要再盛一碗！” 　　“好好，把菜都吃完。”姥姥这才满意了。 　　除了李磊，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大姨突然宣布：“爸、妈，我和你们商量件事。我现在基本上都待在县里，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只留你们俩在矿上我不放心。我想在县城买房，你们也搬去跟我住吧。” 　　姥姥姥爷有些发愣：“这就买房了？你手里钱够不够，店里能周转开吗？”知道闺女和小外孙开的店生意好，没想到这才一两年就能在县城买房了。 　　大姨微笑点头：“本来还差点，前阵子小玉想到个赚钱的法子，让我去申城买股票，一下子赚了几万，就够了。”怕吓到爸妈，大姨直接少说了一半。 　　“几万块？”姥姥姥爷都惊了。姥爷一下子猜出来：“你今天让小玉来就是说这事吧？”他也喜欢听广播，知道申城和深市两个地方的人买股票都买疯了，听说特挣钱。 　　老一辈人对股票这种新鲜事物本能地不信任，姥爷沉吟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劝道，“这东西我听着虚得很，跟赌博似的，买一次就算了。咱不求这种横财，做生意还是踏踏实实的，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 　　大姨可不是老老实实听教训的人，嫌弃得不行：“爸，你可越来越啰嗦了。我回去就看房子，争取买个一楼带院子的，你们搬了我才放心。” 　　姥姥姥爷肯定要跟闺女过，就点头：“钱不够我们手里还有点儿，你先拿去用。房子其实也不急，我跟你妈还能干得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姨没再听他爸啰嗦，问姥姥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徐宁玉在一旁听着，总感觉大姨怕是要比他们家还要先搬去县城。这都三月了，他爸到底做不做生意了？ 　　徐宁玉回家就把大姨要买房的事大肆吹给了一遍，说得徐建兵一阵发愣：“你大姨那两个店生意真不错啊，这就能在县里买房了？” 　　徐宁玉见他爸还没反应过来，只好直接说：“爸，你也得抓紧时间了，回头姥姥姥爷都要搬走了，你店还没开好呢。我也想早点去县城住！” 　　徐建兵看儿子的小嘴巴都忍不住撅了起来，又被他大姨做生意这么成功的事刺激了，一咬牙：“该进什么货、货源我都打听清楚了。等十五号发了工资，我就跟单位打报告，申请停薪留职。办不下来爸爸直接辞职。” 　　徐宁玉眼睛一亮，小手拍起了巴掌，给他爸鼓劲：“爸爸真棒！” 第78章 同住 　　开阔的矿区大门前，身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徐建兵站在那里，回望着远处一大片灰扑扑的高矮不一的建筑，心中一片怅然。 　　从这天起，他就要离开工作十几年的地方，正式抛下曾经最让他自豪的工人身份。已过而立之年，要迈出这一步真的很难。可是想到儿女期盼的眼神，他没有再回头，翻身上了大杠车，朝家属区骑去。 　　徐家，徐建兵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已经被徐馨宁收拾好，装在一个大塑料胶丝袋里。 　　李磊拿了根绳子，把胶丝带封口处绑在一起，紧紧绕了几圈，两手用劲系了个活结，把袋子捆得严严实实。他动作不停顿，其实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些不敢相信，徐叔叔这就要去县城了，时间过得好快。 　　一旁徐宁玉没感受到他的担忧，心里只有开心。这会儿他爸该办完停薪留职的手续了，会先带着金龙去县城。大姨已经帮着找好了店铺，他爸得去跑手续、进货，争取早点把五金店开起来。 　　店铺离他家新房和租书店都不远，面积不大，还不到二十平，大姨帮徐宁玉买下来总共花了不到两千块钱。 　　办营业执照要租房合同，或是看房产证，‘徐建兵就知道了这间店是徐宁玉刚买的，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小玉，你到底挣了多少稿费？怎么感觉你天天买东西，还有这么多？” 　　徐宁玉怕他爸接受不了，没把自己目前的全部家当都说出来，而是选择性地将自己出版，挣了将近一万块钱的事说了：“那时候我不想在家里说我挣了这么多钱，就没告诉爸爸，爸爸你别怪我。”徐宁玉眨巴眨巴眼，努力做出忐忑的神情。 　　徐建兵知道当时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这事怪不到小玉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儿子的头发：“你不说是对的。有钱买房不错，还是自己的店做生意更放心。爸爸会好好干，不会让你的钱亏了。” 　　“嗯，我相信爸爸肯定行！”徐宁玉又开始给他爸灌迷魂汤。 　　徐建兵也知道了，他开店的钱都是小玉拿的，大姨就对他说：“你什么本钱都没出，店里每月挣的钱至少要分小玉一半才行。不然没有小玉，你这店什么时候才能开起来？” 　　徐建兵总觉得他们都不信任自己，孩子大姨是怕他以后把钱都留给金龙。他虽然有些别扭，还是同意了。反正是给自己儿子，肉还在自家锅里，又没给别人。 　　徐宁玉在一旁全程围观，不发表意见、当然又有一笔钱进账他还是很开心的。 　　要开店就不能天天回矿上了，徐建兵得住到县城去。 　　因为新房的小区里开了幼儿园，徐建兵就准备把金龙也带去。白天可以放幼儿园，已经和园长联系过了。他开店自由，就几步路，接孩子不费事。 　　本来他要带着小馨和小玉一起去县城的，结果小玉说这学期就剩两三个月了，还不如等他姐中考完去县里念高中，他再一起转过去。 　　徐宁玉就是嫌麻烦。他爸月中就开始提交停薪留职的申请，结果到今天才批复。这都已经是快四月份了，费事转过去读三个月，没必要，还耽误他姐学习。 　　徐建兵劝了两句，俩孩子都说他们在这边肯定能过得好好的，小馨也说自己会把弟弟照顾好，他就妥协了。自家闺女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有她在，就尽管放心。 　　骑了一路，徐建兵的心中已全是激动，笑着说：“弄好了，可以走了！” 　　“太好啦！”徐宁玉高兴得小声欢呼起来。 　　徐建兵又检查了一下行李，该带得都带得差不多了，李磊下楼去骑他的大杠车，准备帮忙运行李。徐宁玉和姐姐也一起去矿门口，送他爸坐大通道。 　　李磊等车来先上去帮忙抢了座位，他爸才扛着胶丝带，一手抱着金龙上车。 　　金龙这才发现不对劲，姐姐和哥哥都站在外面，不跟他一起，嘴巴一撇，扭着小身子就要往车窗外面钻，嘴里喊着：“我要姐姐，我要哥哥！”喊声带上了哭腔。 　　徐馨宁赶紧上前两步，隔着车窗安抚他：“金龙哭就不乖了，你先和爸爸去我们县里的新家，帮姐姐看那里好不好，姐姐过两天也去。”又是许诺回头给他买糖人，带他玩，总算把金龙哄好了。 　　徐宁玉看得心里微酸，忍不住噘起嘴：“都四岁了，还这么爱哭。” 　　李磊憋笑：“那是呀，几个小孩能像咱们小玉这么聪明又可爱，金龙这已经不错了。” 　　徐宁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这两天糖吃多了吧，讲话这么腻歪人。” 　　结果李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这话当初了夸奖，自豪地挺了挺胸膛：“我都是说真话的。” 　　“你这句就绝对是假话。”徐宁玉无情地拆穿他。 　　李磊叹口气，承认了：“我这不是拿你的手软嘛。你要给我那么多钱，我不得把你当菩萨供起来呀。我还准备回去就把你的照片放在床头，每天拜一拜，你保佑我早点发大财呀！” 　　“越说越离谱了。”徐宁玉寒了一下，“不准摆我的照片，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了。”他的小脸上满是嫌弃，不用想也知道，李磊这会儿嘴里没一句真话。插科打诨的，难道是怕他嫉妒金龙，心情不好？哼，他哪有这么小气。 　　目送公交车载着他爸和金龙缓缓开走，徐宁玉忽然有种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感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转身回来的姐姐说：“姐，这下我们不用睡一屋了，等回去你睡爸爸那屋吧。” 　　“回去我就搬东西。”徐馨宁当然不会拒绝弟弟，笑着点头。 　　徐宁玉很高兴：他梦想了几年的单人卧室，终于实现了！ 　　李磊比他还兴奋：“小玉，你一个人住了，这下周末晚上我就能来跟你一起住啦！”小玉以前不肯让他晚上来，就是因为跟他姐住一个屋，这下可好了。 　　徐宁玉想想，反正有两张床，就大方地同意了，点头：“行。”他随口开玩笑地补了句，“你天天晚上来睡都行，但是要交住宿费、生活费、各种费。” 　　李磊那么抠，肯定不会愿意，徐宁玉想得很好。 　　谁知道李磊一听这话，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小玉你说真的呀，好！”根本没问要交多少钱。不管小玉是不是真要钱，他都不怕，他现在很阔。 　　徐宁玉眉心一跳，看李磊这副激动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磊真得毫不客气，等把小玉和他姐送到楼下，他都没上去，骑上车就奔回家，把自己的几件衣服一装，零零碎碎的东西塞了两个布袋子，又抱了个铁盒子，跟他爷奶说：“我要去小玉家住一段时间，最近都不回来了。” 　　李磊爷奶已经很习惯了，大孙子是恨不能长在人家小孩家里。他们知道，磊磊在这个家待得憋屈，那个小孩一家都是好人，还带磊磊一起做生意赚钱，就没拦李磊，只一个劲叮嘱：“别跟人家孩子吵架，人家小，你多让着点，可千万不能跟人家动手。” 　　“我跟小玉是最好的兄弟，才没有吵过架。”李磊觉得很委屈，他爷奶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不被小玉欺负就好了，怎么可能动手。 　　给他爷奶塞了五十块钱，李磊悄悄说：“这钱你们别不舍得花，买点肉菜补一补，别让二婶拿去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完我下次回来再给你们。”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小玉还等着他去收拾屋子呢。 　　徐宁玉正帮着他姐把东西一一搬去主卧，可没空想别的。 　　不一会儿，李磊来了，徐宁玉眼见他跟搬家一样，带了那么多东西，只想扶额：这家伙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好吧，是他说让李磊在这随便住的。在县城的时候他俩也经常住一屋，加上这么长久的相处，早已经熟悉了对方的生活习惯，徐宁玉并没有多么介意。 　　这会儿轮到李磊心情好得不行，嘴角翘着怎么也压不下去，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开心。他把自己的东西往卧室架子上一放，就握着扫帚扫地，又要拿抹布把桌子柜子擦一遍。 　　“我姐早上才擦过，地我也扫过了，你把你衣服放衣柜里吧，我给你留点空。”徐宁玉把李磊拦住，指挥他先整理东西。乱糟糟的，他看着心烦 　　李磊这才把扫帚放到客厅墙角，乐颠颠地过去叠衣服。平时他都是随便往床头柜一塞，头一回这么讲究。 　　还别说，衣服叠起来是能少占点地方。小玉的衣服也太多了点，衣柜都占满了。李磊使劲压了压，一个格子就装下了自己的，努力多留点空。 　　他把自己带的铁箱子塞床底下，然后笑眯眯地回头，凑到徐宁玉面前：“小玉，上回交给你的两百当我的住宿费、生活费、各种费，行不行呀？”上次卖认购证他从小玉那拿了两百，转手又交给小玉存着了，手里又只剩几块零花钱。给他爷奶的钱还是最近挖野菜、卖糖球赚的，他偷偷藏着没上交。 第79章 分工 　　看着李磊眼里满满的期待，徐宁玉顿时觉得压力有点大。早就知道，这家伙的第一个人生目标就是从那个家搬出来，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他的执念有多深了。 　　徐宁玉想想，自家现在晚上没个大人，让李磊这个大个子住进来可能安全一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吧，不收你住宿费，伙食费你跟我一人一半。” 　　这点小钱徐宁玉不在乎，可真一分钱不要，他相信以李磊的性子肯定会别扭，估计也住不久。 　　果然，李磊听了非常高兴。小玉这是没把他当外人！他还讨价还价：“你跟姐两个也吃不过我一个呀，我占大便宜了，米面我来买吧。” 　　这倒是，李磊一顿饭的量，足够徐宁玉和他姐吃一天的。徐宁玉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磊把钱往高了还，好笑地挑眉：“那当然好啦，你不觉得心疼就行。” 　　“我哪有那么小气！我是勤俭节约，这是传统美德。”李磊干笑。他在小玉面前的可靠大哥形象似乎有些不保啊。 　　中午姐姐做的饭。她很有经验地煮了两碗半的米，炒了三盘菜，分量都很足。有李磊，肯定被吃得一干二净，他就是厨师最喜欢的食客。 　　他扒着饭，还一个劲地夸：“姐做饭最好吃了，以后辛苦姐做饭，其他活都是我的。” 　　这家伙就没有哪一天不拍他姐马屁，徐宁玉瞪了李磊一眼。 　　李磊看看他，给他夹了一筷子炒猪肝：“猪肝好嫩，你多吃点。”徐宁玉就不吭声了。 　　徐馨宁抿嘴直笑，温和地说：“家里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你刷碗，小玉负责扫地，别的我来做就行，你有空多带小玉下楼跑一跑。” 　　李磊觉得这安排非常好，正要答应呢，徐宁玉却说：“那姐你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马上要中考了，你要好好复习，除了做饭，其他的我跟磊磊哥做。那个换洗衣服，我们自己洗自己的。” 　　“好。”李磊马上答应下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徐宁玉：“小玉，你的衣服我来洗。” 　　“我自己洗，才不用你呢。”徐宁玉话说得硬气，好像他多么勤劳。其实平时他除了会洗自己的内衣，厚衣服都是他爸下班回来洗，薄的有他姐帮忙。这些事李磊当然一清二楚，就“嘿嘿”笑笑，准备回头看小玉笑话。四月份衣服还挺厚的，等小玉搓不动的时候，他再跳出来帮忙。 　　李磊自觉已经安排妥当，饭后开心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唱些什么。突然他嚎了一嗓子，大声唱着：“我要向太阳怒吼，征服每一片天空！” 　　把徐宁玉和他姐都吓得一激灵。嚯，理想还真远大，徐宁玉囧囧有神地侧耳听着。因为李磊唱得太跑调，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王杰的歌。 　　九二年这会儿，“四大天王”这个头衔才刚刚被香江媒体创造出来，还没有火到内地，很多男孩子最喜欢的歌手还是王杰，比如他表哥。过两年，他哥最喜欢的歌手才会变成张学友和刘德华。 　　受陈涛的影响，家里音像店很爱放王杰的歌，导致李磊这个五音不全的家伙都会唱几句。徐馨宁忍不住浅笑：“李磊心情这么好呀。” 　　“他就是幼稚！”徐宁玉故意提高了音量。 　　李磊听到了，“哼哼”两声。他就是高兴啊，不吼两嗓子不舒服，才不是幼稚。他忍不住反驳：“你这个小不点，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等你长到我这么高再说吧！” 　　这下轮到徐宁玉“哼哼”了，噘着嘴：“个子高了不起呀，天塌下来你先挨砸。” 　　徐馨宁听着弟弟和李磊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吵闹得不行，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大概是白天闹腾狠了，晚上新闻联播结束，才看了一集电视徐宁玉就困了，回卧室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李磊还想跟他“夜谈”呢，只能含恨睡了。 　　第二天他们要上学，五点多李磊就起来了，骑车去菜市场把一天的菜买了回来，一个星期都没落下。徐宁玉原本打算让蒋婶子帮忙买菜的，有点不好意思，硬是多给了李磊一些菜钱：“这里面还有你的辛苦费。” 　　李磊笑着收下，不过全拿去买小玉喜欢吃的肉菜了。偶尔还会做些简单的早饭，得到了姐姐的夸奖。 　　午饭和晚饭都是徐馨宁做，其它活主要是李磊干，徐宁玉就负责打下手。虽然没有大人，他们三个的生活质量完全没有下降。 　　等到星期天，他们三个收拾完屋子，就坐上大通道去了县城。先到了租书店，徐宁玉还没到店门口就喊着：“大姨！”奔过去抱着大姨的胳膊，亲热得不行。 　　大姨也搂着他，关心地问他这段时间在家过得好不好，一边热情地招呼徐馨宁、李磊。 　　“大姨，店里生意还好吧？游戏室开始准备了吗？”和大姨亲近了一会儿，徐宁玉才问道。 　　大姨就把这段时间她做的事一一告诉徐宁玉：“开游戏室的地方我找了几个，不过我最喜欢丁字路口那边一栋上下两层的楼房。宽敞，地势好，就是要价高，要一万五呢。回头我先带你过去看看。” 　　这边习惯把出了安平县城北门，大概两三百米的一个路口叫丁字路口，离他们这边也只有四五百米。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丁字路口都是整个安平县人流最大的地方。地段一般、面积不大的商铺一个月房租也在四千以上。 　　徐宁玉一听就觉得不错，大姨看中的地方应该不会特别偏，他马上点头：“这地方好，合适的话大姨可以拿下来。” 　　大姨放心了，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住的房子我也看好了，就在你们小区，不过没有你们那会儿便宜。我想买一楼的房子，只剩位置很靠后的，也要一万六，差不多135一平。” 　　“才一年多均价就涨了二十，以后肯定还要涨的。”徐宁玉听着非常高兴，和李磊一起恭喜大姨。徐宁玉还故意说：“太好啦，大姨你赶紧买下来，让姥姥快点搬来，我又可以经常去蹭饭啦。” 　　“行，到时候你天天来你姥也高兴。”大姨哈哈笑。 　　在店里坐了会儿，大姨才说：“你爸带着金龙在店里，你们过去看看吧。” 　　“店已经开啦？”徐宁玉没想到这么快，赶紧说，“那我们去啦。”三个人笑着和大姨道别，去了徐建兵五金店。 　　两边离得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徐宁玉就见他爸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一看见他们三个，笑容满面向他们招手。 　　正在屋里玩的金龙听见动静也跑出来，嘴里喊着：“姐！哥哥！”小炮弹一样朝着徐馨宁冲过去。 　　徐馨宁笑着抱起他，他伸出两手搂着姐姐的脖子，“咕叽咕叽”跟姐姐说悄悄话。 　　徐宁玉看了他一眼，跑过去问他爸：“爸，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办好手续开店了。生意怎么样呀？” 　　李磊也站在一边认真听着，他最关心这种问题。 　　“进店里说。”徐建兵左右看看，带他们进了店。 　　徐宁玉一眼把店铺扫了一圈，之前空荡荡的房间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两边靠墙放着一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摆了张一米的行军床，床边是一张用来收银的大桌子。 　　徐建兵压低声音：“多亏你大姨店里那个小伙的哥哥认识人，去送了点东西，一天就把营业执照办下来了。你大姨还让那小伙来帮我收拾，第二天就开店了。这才三天，已经挣了四十多块钱，每天最差也有十块，比我之前看的老店也不差多少。”只要不出意外，一个月差不多四五百块钱，是工资的两三倍，徐建兵很满意。 　　“辛苦爸爸啦，咱家店肯定能财源广进！”徐宁玉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李磊也帮着拍马屁：“刚开店生意就这么好，以后肯定更好。” 　　徐建兵被她们俩轮番夸得眉开眼笑，中午特别关了门，请他们去附近最大的一家饭店吃饭，点了好几道硬菜。 　　“这家店老板以前在国营饭店干的，手艺真不错，会的菜色多。我请你大姨和她店里小伙一家来吃过一次。”徐建兵给孩子们一人拿了一瓶玻璃瓶装的汽水，笑着说。 　　徐宁玉也觉得不错，像是他点的这道糯米排骨，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特别香，他连啃了好几块。徐宁玉想起什么，就问他爸：“爸，你这几天中午怎么吃的？关门回去做饭，还是在外面吃的？” 　　徐建兵呵呵笑：“哪能总在外面吃。早晚在家吃，这几天早上多烧点菜，带到店里，中午热一下。我买了个电饭锅放店里。” 　　徐宁玉就知道，他爸肯定不舍得中午关店门，更不舍得天天在外面吃，于是说：“以后中午再让这家店送道菜，赚钱也要把身体照顾好，光吃剩饭剩菜对身体不好。还有金龙也长身体呢。” 　　徐建兵就觉得心里暖和和的，熨帖极了，点点头：“行，听小玉的。” 　　看他爸的五金店生意不错，徐宁玉就放心了。他以为游戏室也能很快开起来，谁知道，却没这么顺利。 第80章 政策 　　开游戏室、录像厅的流程大致和书店一样，也需要先在县文化局办理许可证。大姨之前去办手续，一直挺顺利。可是这次送了户口本等材料去前台，办事员拿去后面转了一圈，回来就告诉她：“我们局长说了，暂时没有开游戏室的指标。” 　　大姨磨了半天，办事员一直就是这几句。她怕惹恼人家，出去转到后门，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着，一直等到文化局下班。 　　她紧盯着后门，看到那名办事员骑着自行车出来，她赶紧追了几步，把人叫住：“同志，我有点事想问一下，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 　　办事员看了她几眼，点点头，两个人转到文化局院墙的另一面。 　　“我是今天来办游戏室许可证的，就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领导不给办？。人家别的城市已经有开的，应该不犯法啊？”大姨很不明白，说着，用包挡住手上动作，掏出两包软红梅塞过去。出来办事随身带烟是常识。 　　办事员左右看看，迅速拿了烟放裤兜里，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游戏室属于娱乐场所，国家对这方面管控本来就比较严。何况他们这种小县城，目前根本没有个体户开这么大一间游戏室，只有那种偷偷摸摸开在偏僻巷子里的小游戏室、麻将室。 　　这些小店经常被查到。不过一般都是罚款停业，处罚不严重。她家不一样，一开就是两百多平，还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局长就说了，那里要是有人打架斗殴，影响会非常不好，所以不能发证。 　　大姨跑了两三趟，最后甚至去堵了文化局的局长。结果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油盐不进，明确说了就是不给办，把大姨气得不行。 　　她一度想干脆不□□了，先开了再说，还好很快理智回归。以她家店铺的位置，开什么店铺都必须证件齐全，不然肯定会被人举报。要是没收机器，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姨一怒之下，坐车回到矿上，去找外甥诉苦，顺便让他拿主意。 　　这会儿才周三，大姨过来的时候徐宁玉还在上课呢。大姨在教室外面看了一眼，准备等徐宁玉下课再说，结果被看到了。 　　徐宁玉见大姨这时候过来，心里就是一跳，和老师说了一声就径直离开了教室。 　　“大姨，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吗？”徐宁玉跑到大姨旁边，有些担心。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什么急事。”大姨嗔怪了一句，才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跟他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那文化局的局长怕这怕那，说什么影响不好，硬是不给我□□。要不咱不开这游戏室了？”大姨这是火气还没下去呢。 　　见大姨一脸愤愤，徐宁玉当然和她站一边，也帮着说这局长不分是非，成功让大姨顺了气。 　　大姨对开游戏室有些不抱希望，和徐宁玉商量：“不然我开个服装店，肯定也挣钱。” 　　徐宁玉思考片刻，还是想开游戏室。未来几年，游戏室实在太赚钱，服装店远远比不了。而丁字路口附近已经不缺服装店，再开竞争压力也很大。 　　他沉思着，怎么才能把证办下来，忽然记起了什么：“大姨，你和我来阅览室，我给你看份报纸，可能会有用。”拉着大姨就往阅览室去。 　　“什么报纸？”大姨疑惑地跟在他后面。 　　“《人民日报》！” 　　学校阅览室的钥匙魏校长给了徐宁玉之后，一直没要回去，徐宁玉就装傻，到现在也没主动还。隔段时间，遇上不喜欢的课，他就去看一看新的报刊杂志。 　　前阵子，他在三月份最后一期《人民日报》上，看到一篇转载的老领导人巡视特区的纪实文章。当天的新闻联播也花了四十多分钟报导这件事，所以徐宁玉印象很深刻。 　　去了阅览室，找到那天的《人民日报》，徐宁玉把老领导人的讲话指给大姨看：“看这里，‘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实验’，‘改革开放要依靠科技’，还有经济建设的同时，也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见大姨还是不太明白，徐宁玉抬起头和她解释：“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我们游戏室里面都是高科技电子产品，还能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非常符合国家政策。大姨，你可以把这篇报导拿去给那位局长看一看，就说我们家游戏室里面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赌-博机，而且我们会请，一定维持好店里的秩序。” 　　虽然我们国家宣布改革开放已经有十几年，很多人对此还有着许多的担心，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小县城，对各项政策的反应非常慢，落后大城市不知多少年。 　　害怕这还不能说服那位局长，徐宁玉脑中灵光一闪，又想到个主意：“要是他还犹豫，可以和他说，我们家认识报社的记者。如果游戏室经营顺利，可以请记者写篇报道，就说文化局大力推动安平县的经济建设，发展高科技。”四十岁的局长离退休还早，如果还想升迁，应该会喜欢扬名。 　　大姨被徐宁玉说得一愣一愣的：“你这小脑瓜，怎么想到这么多的？”大姨揉了揉徐宁玉的小脑瓜，随即又有些担心，“你跟记者就见过一面，也没多少关系，万一人家记者不愿意报道呢？” 　　“那肯定是因为我们游戏室经营得还不够好，还得有关部门的领导继续支持呀。”徐宁玉笑嘻嘻的，把大姨逗乐了。 　　“我去和魏校长说一声，就回县里了，你去上课吧。”大姨这会儿心情完全好转，又变得踌躇满志。她急着回去说服那个局长办手续，挥挥手把徐宁玉赶去上课了。 　　大姨真是，用完就扔啊，徐宁玉脆弱的小心灵有些受伤。他从衣服领口里掏出金龟子小怀表，拨开两扇半圆形小翅膀，看到底下的表盘显示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回去也上不了几分钟的课，徐宁玉干脆从书架上拿了几本儿童杂志，坐下翻看起来。 　　余编辑最近又写信过来，催他早点写新书，让徐宁玉有些心虚。他已经有小半年没考虑新书的事了。 　　学习忙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用李磊的话说，他现在已经是好几个万元户了，随便投资点什么生意也比写文章挣钱，有点不想再费那个工夫。 　　构思文章很消耗脑细胞，写出来更是麻烦。这会儿又不像后世，有电脑，手写真得很累。前后花几个月的时间才挣个几千块钱，徐宁玉不免有些犯懒。 　　而且赵叔叔已经和他说了，今年出版社会再版他那两本小淘气的故事，《小黑虎闯江湖》也列入了出版计划，这样不费力，差不多又有万把块入账，徐宁玉更不想写新书了。 　　因为心虚，他只给余编辑回了一两封信，说自己学习任务重，后来就干脆不回信了，装起了失联。 　　余编辑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就在昨天，又给他寄来了一大包读者来信。徐宁玉看着小读者们纷纷询问他为什么好久不写新的故事，他们还想看小淘气长大之后会怎么样呢。 　　没想到他这么久没在《儿童文学》上发表文章，还有读者记得他。徐宁玉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辜负读者们的期待，决定继续写新的。 　　至于写什么，他早就有了灵感，只是一直懒得动笔。他之前就想过，要写一本描写未来世界的科幻，这方面他有优势。 　　徐宁玉翻着杂志，脑海中天马行空地构思着新书。 　　主人公还是小淘气吧，这个人物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算是自己给自己打广告了。怎么让小淘气去未来呢？徐宁玉没弄那么复杂，直接设定他暑假去乡下姥姥家玩，意外掉进一个大坑，穿越到了三十年后。 　　穿越就是个引子，接下来的篇幅主要描述我们国家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如何地繁荣富强。 　　徐宁玉当然不会如实描写，那样太过惊世骇俗，很多地方要故意写错。尤其要主意一些未来才出现的东西，他还要自创新名词。 　　徐宁玉正想得入神，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跟大姨走了呢，找了一圈，你怎么又跑到阅览室来看书啦？”李磊一手夹着篮球，乐呵呵地走进来，“坐了两节课了，走，去操场玩会儿球去。” 　　“嗯。”为了长身体，徐宁玉还要加强锻炼。他合上杂志，李磊用空着的一只手帮他把杂志放到书架上。出去锁了门，两个人直接朝操场跑去。 　　很快又到了周末，徐宁玉和姐姐还有李磊照例坐车去县城，大姨欣喜地告诉他：“许可证办下来了！还有营业执照，要过两天。等办好了，我准备南下，坐火车去深市买游戏机。我打听了，那边厂子多，机型多，价钱比别的地方都便宜。” 　　徐宁玉有点担心：“去那边坐火车要好久，不然我去吧。让二柱哥哥陪着我去。” 　　“我都去过一次了，那有什么，可用不着你这个小家伙。”大姨一脸笑容，浑身充满了干劲。 第81章 镇店 　　徐宁玉觉得今天的大姨特别斗志昂扬。他不知道原因，仰着小脸故意问：“大姨，你今天好有干劲哇，是不是很开心我们马上就要挣大钱啦？” 　　“小不点，敢拿大姨说笑。”大姨笑着轻拍了徐宁玉一下：“我们两个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投到了这边，我当然得努力点了。我还指望着靠游戏室给你表哥挣老婆本呢。你看他是不是有点不聪明？我得多挣点钱，才能给他娶到个聪明点的好媳妇，生个聪明孙子。” 　　表哥还有三年才毕业，大姨这连孙子都替他安排上了。“大姨，你真有远见！”徐宁玉一脸佩服。他面上带着笑容，脑海中却不由回想起上辈子，表哥下岗之后又和妻子离婚，性格仍然那么乐观。每回徐宁玉去看姥姥和大姨，反而是他总劝着徐宁玉开心点。 　　这辈子表哥的人生轨迹已经完全不同，徐宁玉也很好奇未来表嫂是什么样子。他思绪稍微飘忽片刻，又很快回到游戏室上，和大姨商量起一些具体细节。 　　开游戏室最紧要、投入最大的，自然是买机子。他们的店铺上下两层一共大概能摆得下六七十台街机，从深市买，一台街机也要三千块钱以上，全置办齐二十万本钱也不够用的。所以大姨暂时只准备买二十多台机子摆在一楼，而二楼隔成两大部分，一半做录像室，另一半再分隔成一个一个半封闭的小房间，里面摆上红白机，按时间收费。 　　这还是大姨特意坐火车去省城，观察了好几家游戏室想到的主意。他们这边，即便市区里也都是些规模很小的游戏室，旧房子里摆些机子，又挤又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大姨电话联系了表哥，让他推荐了地方，过去偷学了两天。 　　徐宁玉一听，大姨连包房都想到了，立刻举起大拇指：“大姨，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觉得这个主意特别棒，你真是商业天才！”虽然语气有点夸张，但是他的真心话。 　　他上辈子没去过游戏室，只听同学说过那里的热闹。倒是零几年网吧盛行后，他时不时会去查资料。他知道网吧里有包房，可完全没联想到，能用在自家游戏室里。这是大姨自己想到的经营手段，徐宁玉心里佩服。 　　“今天净拿我开玩笑。”自己想出的点子被小玉这么夸赞，大姨心里高兴，嘴上还矜持地谦虚，“人家大饭店也有包房，咱们书店的电话不也是按时间收费，没那么稀奇。” 　　大姨继续让徐宁玉提意见，徐宁玉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可以在游戏室里卖饮料零食，还有要提防有人拿□□来投，或用铁丝去触发街机的开关，不投币直接玩。他上辈子中学时，男生们最潮流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游戏室。谁有什么绝招，谁能一个币玩通关，甚至能不花钱玩，就是大家羡慕的“高手”。这些记忆他都回想了起来。 　　大姨听得直点头。卖饮料零食她已经考虑到了，偷币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就沉思道：“看来店里得多雇几个人。” 　　徐宁玉赞同，再然后，也想不到什么该注意的，就对大姨说：“等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有什么缺漏我来告诉你。” 　　结果大姨不同意：“你回去有时间好好学习，这边不用你操那么心，边开着店边摸索着，以后才不会犯错。” 　　说着，大姨忽然想起了什么，去里屋拿出两盒东西：“你天天又学习又想这些，太费脑子了。这个口服液是我看邻居给他家小孩买的，小孩喝了不挑食、吃饭香，我就让他也带了两盒，给你喝。” 　　徐宁玉仔细看过去，在盒子封面上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商标，加上下面一行小字，连起来就是：娃哈哈儿童营养液！ 　　原来娃哈哈也卖过口服液？徐宁玉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不知道原来这么著名的饮料品牌也是做保健品起家的。 　　他正愣神呢，又听大姨接着说：“我看电视上放的，还有种中华鳖精，喝了对脑子好。我们这边人民商场还没有开始卖。等回头有卖的了，我再给你买几盒，好好给你补补脑。” 　　这下徐宁玉是彻底无语。这个大名鼎鼎的假保健品原来这么早就已经出现了，说是从甲鱼等多种名贵食材里提取的精华，其实就是红糖水，整个生产基地根本没有老鳖。 　　徐宁玉又慢慢想起后来一些类似的保健品，什么生命1号、太阳神口服液、三株口服液……因为这个年代广告法的不完善，厂家什么都敢吹，保健品能吹成灵丹妙药，效果一个比一个夸张。 　　徐宁玉很怕大姨信了那些，生病不去医院反而吃保健品，赶紧假借科学家的名义对大姨说：“我看报纸上有科学家说，这种东西都是人工做出来的，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其实还不如直接吃东西补。像是炖老鳖，可比那什么鳖精健康，也更有营养。” 　　“原来老鳖更有营养？”大姨听得直点头，得觉得小玉说的很对。这么一小瓶子，里面能有多少老鳖？还不如干脆买老鳖回来吃。“那我以后都让人留意着菜市场有没有人卖老鳖，这个东西卖得少。”大姨许诺。这会儿大家生活条件还是一般，还是更爱吃肉多的炖老母鸡。老鳖这会儿一般是野生的，小得很，没多少肉。 　　上辈子，徐宁玉在喜宴上吃过人工养殖的甲鱼，有些太油腻，不知道这会儿的甲鱼味道会不会好一些。想着想着，他都有些馋了。还好徐宁玉能忍住，不然要是流出口水来，可太破坏形象。 　　在大姨这待了好一会儿，徐宁玉他们又去了徐爸爸的五金店，又带金龙出去玩了好久，直到傍晚才回矿上。 　　等徐宁玉继续开始上课，大姨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开游戏室的各项事宜。 　　有了这一两年的开店经历，大姨现在行动力超强，找人装修店铺、买机子、培训新员工，店不大，事务却很繁多，但大姨丝毫不乱，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徐宁玉每周过去，都能看到很多新变化。 　　只是大姨预想的包机房没开起来。因为红白机要用彩电显示游戏画面，彩电现在太紧俏，根本买不到这么多台，好不容易抢到一台，先放在了录像室。 　　到了五月中旬，游戏室终于准备妥当，马上要开业了。 　　姥爷翻了黄历，给选了几个好日子，大姨特意挑了周一。这天客人不会太多，能让店里几名新员工有个适应过程。大姨一下子从附近招了五个人品还算不错的男青年，轮着在录像室收票、看机子。大姨又把魏二柱派去镇场子，外加晚上看店。 　　只是选在星期一开店，徐宁玉就遗憾了，不能亲眼过去见证，大姨也不准他请假。大姨总说初中和小学不一样，小学时候请一天假没关系，初中任务重，可不能耽误了 　　虽然徐宁玉觉得请一两天天假没关系，奈何他未成年，没人权。 　　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六，徐宁玉他们三人组已经提前收拾好东西，放学就去矿门口坐大通道，直奔县城。 　　丁字路口，最显眼的一个店门口，挂着“新潮电子娱乐”的铁制招牌。招牌周围有一圈小灯泡，这会儿天还没黑呢，灯泡已经亮了，正一闪一闪的，吸引这周围人的视线。 　　这个店名是大家讨论的时候不知怎么讨论出来的，徐宁玉暗暗觉得有点俗，奈何大家都很喜欢，觉得非常有“未来感”，他只好保持沉默。 　　刚走到游戏室附近，即使店门是关着的，徐宁玉也能听见里面传来响亮的音乐声、说话声，还有拍打按键的声音，真是热闹得不行。 　　“肯定好多人！”李磊按捺不住，小跑几步，第一个冲过去，推开了大门，站在那儿朝里面张望。 　　徐宁玉立刻看到里面果然黑压压的一片，每台机子旁都围满了人，各种声音越发响了，吵得不行。 　　徐馨宁看到里面一个女生都没有，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徐宁玉之前光想着来看看了，没考虑周全，马上对姐姐说：“姐，不然你去租书店找大姨吧，我进去看看就过去找你。”之前安排好的，大姨并不看游戏室，所以徐宁玉才这样说。 　　“好。”这会儿的社会风气还很保守，女生跟男生挨得近一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何况去这么个男生堆里，徐馨宁也觉得进去有些别扭。她点点头，转身去找大姨了。 　　徐宁玉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黑着一张脸的魏二柱，跟被人欠了一笔巨款一样，抱着胳膊在屋里到处巡视。徐宁玉忍不住笑了，迈开腿跑了过去。 　　“小玉……”李磊想伸手拉小玉的，根本没拉住，抬眼扫了下魏二柱，赶紧追上去。 　　徐宁玉跑到魏二柱身后，戳了戳他的腰。魏二柱正专注地盯着人呢，冷不防被人“偷袭”，猛地回头，表情更加凶煞。他低头看到是大老板家的小孩，面上一僵，直愣愣看着徐宁玉。 　　徐宁玉抿嘴笑：“二柱哥，我回头就让大姨给你买套黑西装！” 第82章 高手 　　徐宁玉笑着打量一眼魏二柱挺拔健壮的身体。原本这人看着就很不好惹，这会儿为了能镇得住游戏室，气质越发凶狠，太适合穿黑西装了。 　　因为港台片的流行，黑西装很容易让人和某些非法社团联系在一起，徐宁玉随口开了句玩笑。楼上就有录像室，他相信这边的员工近水楼台，肯定看了不少。谁知魏二柱依然板着脸，好像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笑点。 　　西装很多年来都被认为是时髦、高档的男士服装，不过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大部分人都是自己花钱找裁缝做，而且一般只有遇上类似婚宴这样的大场合才会穿西装。魏二柱知道这些，更加搞不懂陈姨的小外甥为什么会想让他穿西装，他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穿那干活不方便。”魏二柱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拒绝。 　　徐宁玉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没崩人设。他有些俏皮地反驳：“穿西装的时候不要干活就好啦！反正我觉得穿黑西装特别帅！” 　　魏二柱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怀疑。他张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转头去游戏室的另一边巡视了，在徐宁玉看来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他这么抗拒，徐宁玉反而来了兴致，决定等下就和大姨建议，给这边几个小伙子一人做一套黑西装，再配副墨镜。这样他们往门口一站，保管再没有小混混敢上门捣乱。 　　一旁，李磊听得一愣一愣的：小玉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魏二柱买那么好的衣服？他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最开始遇到魏二柱的情景，小玉好像特别关注他？小玉又说穿西装帅，难道小玉觉得魏二柱长的好看？ 　　李磊惊了，忍不住又偷偷打量魏二柱几眼。一点都不好看嘛！小玉的眼光好像有点问题。而且这人哪里适合穿西装了，五大三粗的，比他可黑多了，也就个子稍微比他高一点。李磊暗暗琢磨，小玉是挺喜欢高个子的，可自己才十四岁呢，还会继续长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李磊脑补得有点多，伸手拽了拽徐宁玉的衣服下摆：“看好了？我们赶紧去找大姨吧，就快吃晚饭了。” 　　还没等徐宁玉说话，旁边一台街机前，有个玩游戏的十二三岁少年忽然伸长了脖子，大声叫着：“柱哥，帮我过一下这关啊，我都死了五次了！” 　　这是在喊魏二柱？徐宁玉忍不住看过去，果然见魏二柱默默走到那个少年旁边。他眨眨眼，有些惊讶。能被人这样拜托，肯定是个游戏高手。徐宁玉好奇地跟过去，准备围观一下。他还没有近距离看人玩街机呢。 　　为了节省空间，游戏室里的街机紧紧挨在一起，前面的座位没法弄大椅子，同时也为了省钱，都用的是普通的条凳。从徐宁玉进来，整个游戏室的条凳就没有一个有点缝隙，除了玩游戏的那个，都挤满了人。 　　岁数小的大多是因为没钱买币，只能过过眼瘾。很多二十岁左右的，一般是因为店里生意太好，来晚了没抢到机子。因为有魏二柱在，这些人不敢抢别人的机子，都知道柱哥揍人可厉害了。 　　等魏二柱走过去，刚刚大呼小叫的少年殷勤地让开了位子，魏二柱往那儿一坐，凝神观察了一下在徐宁玉看来像素极低的简陋游戏画面，猛地伸出双手，左手握摇杆，右手拍按键，速度极快地开始操作游戏人物。 　　“噼里啪啦”几分钟，伴随着背景音乐和击打的音效，画面里穿白衣服的小人不停喊着“豪油给！豪油给！”很快，一个男声拖着长音宣布：“k、o！”顺利通关。 　　魏二柱默默站起身，几名少年欢呼了几声，不忘感激地叫着：“谢谢柱哥！” 　　人气这么高啊！徐宁玉啧啧称奇。这才多久，肯定是天赋。他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魏二柱玩游戏时手速快，反应力也特别灵敏。难道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徐宁玉猜测着，同时歪着小脑袋一直盯着人家看。 　　魏二柱被他看得浑身别扭，就误会了，顿了顿，粗声粗气地问：“你想玩？我给你找台机子。” 　　李磊抢先摇头：“他不玩，不能耽误做生意，再说就要去吃饭了。”拉着徐宁玉就往外走。 　　徐宁玉也看得差不多了，知道游戏室人气很旺，他就放心了，任由李磊拉着。 　　“看样子游戏室生意不错，等下问问大姨每天能赚多少。”出来之后，徐宁玉小声和李磊说道。想到每个月又能有一大笔收入，他的心情顿时无比明媚。 　　想起什么，徐宁玉又笑着说，“对了，店里还有你一台机子呢。你放心，我没忘，等回头算了账单独给你存起来。” 　　“我没不放心！”李磊急忙分辩。叫完，发现小玉笑眯眯的，就知道他又是故意的。这个小坏蛋。 　　不过李磊没顾得上在心里吐槽，他现在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他没想到魏二柱玩游戏那么厉害，这东西他没玩过，一点儿也不会。万一小玉想玩，肯定会让魏二柱教他，一来一回的，就跟魏二柱更好了。 　　可得要时刻注意着，李磊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小玉喜欢上玩游戏。这东西，肯定耽误学习。 　　李磊觉得找到了借口，忙说：“小玉，你开游戏室赚别人钱，你自己别玩啊。我刚刚看了，里面都是打架的，你别跟着学坏了。”李磊苦口婆心地劝着。 　　哈，某人当初还在学校打人呢，就不怕他学坏了？徐宁玉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 　　李磊一噎：“我一直很老实。反正我觉得这东西不好。” 　　这家伙难道准备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抵制“三室一厅两吧”？徐宁玉好笑地反将了一军：“行呀，你不玩我就不玩。” 　　不止李磊担心，徐宁玉还担心李磊沉迷游戏呢。那么多人花钱都要玩游戏，自己家开的，不用花钱，几个少年人能抵制住这种诱-惑？万一李磊沉迷游戏，徐宁玉可成了罪人了。 　　还好李磊坚定地表示：“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还浪费时间。我有玩游戏的时间还不如跟你一起看会儿书呢。”这里他小小地撒了个谎，因为读书他也不喜欢，他更愿意去挣钱。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去了租书店，大姨和姐姐坐在小板凳上，正在门口的石棉瓦棚子底下聊天呢。 　　徐宁玉快跑几步，一下子蹦他们跟前，兴奋地说：“大姨，我刚刚从游戏室过来。那边好热闹啊，位子全都满了，这些天生意都不错吧？” 　　大姨眼角余光扫了下周围，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除了第一天刚开张生意差一点，现在加上录像室，每天收入都在四千块钱以上。” 　　“这么多？”徐宁玉和李磊同时震惊了。 　　徐宁玉当然知道游戏室赚钱，但完全没想到，这么多赚钱！要是以后天天都能这样，那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九万块。在大多数人工资都在一两百块的九十年代初，简直无法想象。 　　大姨就简单给他算了笔账：“一台机子一天能收差不多三百个币，咱们家一块钱卖五个币，只楼下三十多台机子一天就有两千块了。录像室生意也不差，还有饮料零食，都卖得特别好。来玩游戏的孩子花钱真大方。”大姨眼中满是笑意，希望这样大手大脚的败家孩子越多越好。 　　李磊听得心情激荡，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大姨，小玉，你们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回本啦。” 　　“还得去掉电费和工人工资呢。过段时间机器估计还得修理、维护。要是找人家厂子工人修，还得包路费食宿，太贵。得好好寻摸个好的修理工，不然被换了里面的电板，机子就废了。”提起这个大姨就有些心疼：“那些小孩子玩起来没个轻重，一个个恨不能把按键给拍烂！还好有二柱，能镇得住场子。” 　　这会儿家电可没有什么售后，更没有一年保修，坏了自己花钱找人修。请人家从深市赶过来太不现实，找别人大姨又怕遇到人品差的搞小动作。几千块钱的东西呢，可不敢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徐宁玉想到了什么：“大姨，你把说明书、维修手册之类的东西给我一份，我让爸看着研究一下。我爸修过家里的收音机，没坏。要是他学得好，以后咱家店里机子维修可以找我爸。大姨你可以把关，不用徇私。” 　　徐宁玉挺了挺小胸膛，表示咱可是很公正的，把大姨逗笑了：“这当然好，你爸要是学会了，对他我还是放心的。” 　　徐宁玉小小地用了点特权给他爸拉生意，心情很不错。想起之前在游戏室里和魏二柱说的话，他又偷笑着和大姨说：“我刚刚看二柱哥在游戏室里抱着胳膊到处转悠，特别有气势，要是穿上西装肯定特别像电视里那些大公司的。要是他们表现好，大姨你给他们做一套西装当奖励呗。” 　　“想一出是一出。”大姨笑着拿手指点了点徐宁玉的脑门。 第83章 放开 　　“让店里几个哥哥穿一样的工作服，肯定很有气势嘛。”徐宁玉笑嘻嘻的，一脸的调皮。 　　不知不觉间，徐宁玉的心智早已经降到了真正十岁男孩子的水平，这让他在日常生活中根本不需要刻意假扮小孩。他自己有隐约察觉到这一点，但绝对不会承认。 　　“我们私人的店也弄工作服？”大姨认真思考起来。她总觉得，国企工人才穿工作服，他们个体户随便穿就好。可是小玉因为写文章，经常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大姨想着游戏室生意好，可以适当给员工一些福利，还能让小玉开心，就点头：“等天气热一点，给他们统一买几件短袖衫。西装不能都做，等过年吧，给他们中间表现好的做。”短袖衫几块钱一件，买了不心疼。 　　“大姨真大方！”徐宁玉眼睛亮亮的，笑眯眯地直点头，已经开始期待起一屋子黑西装大汉的场面，肯定特好玩。 　　李磊都听愣了，瞪着眼，满心地不可思议：小玉原来真的喜欢黑西装！还以为他之前只是说说而已，原来真要给魏二柱他们买呀！他好想拦住大姨，跟她说：别花那冤枉钱，不能这么惯孩子！可是看看小玉高兴的样子，他只能无声地在心中呐喊。 　　可惜他不会气功，不然就能让大姨接收到他的心灵感应了。李磊直叹气。哎，谁叫他还是个学生，西装都是大人穿的，等过几年他上班了，拿了工资一定要买一套黑西装穿给小玉看。短暂的失神过后，李磊暗下决心。 　　闲聊了一会儿，低头看看手腕上的女式手表，快六点了，大姨说：“我煮了稀饭，买的馒头，等一下炒个酸豆角，叫游戏室那边几个孩子轮流过来吃。你们在我这吃，还是去你爸那吃？要在这吃，让李磊拿钱去买点卤菜。” 　　租书店和音像店每天六点多关门，所以只包一顿午饭。游戏室一直开到晚上十点，而且那边客人多，也辛苦，多包一顿晚饭。 　　员工餐都是大姨自己准备。大姨很厚道，每天中午有肉菜，晚上不可能再吃肉，就是馒头稀饭就咸菜，要么下面条。小玉他们平时都是星期天才来，所以她也没提前准备。 　　徐宁玉不想耽误大姨，就说：“大姨，你忙吧，我去我爸那吃，他肯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现在他们有三家店，员工多，也没有好菜，大姨就没继续留小玉他们。 　　徐宁玉他们去了徐爸爸的五金店，路过几家卖卤菜的摊字，就见一个摊子的玻璃柜上挂着硬纸板，写了“夫妻肺片”四个字。徐宁玉的目光不由被吸引过去，腿也顺着往那边迈。他现在是无肉不欢，每一顿都要带点荤腥，不然吃饭都不香。 　　“叔叔肯定烧好菜了。”李磊就要拦着他，结果徐宁玉根本不听，和老板说：“每样都要。”李磊就看着一份凉拌牛肉牛肚之类的东西，花了足足十块钱，忍不住戳徐宁玉：“天热，买这么多吃不完就坏了。” 　　“有你呢，怎么会吃不完。”徐宁玉示意他拿着菜，然后思索了一下，坚定地说，“还是得买个冰箱。” 　　李磊赶紧闭嘴了。 　　五金店门口，徐建兵正站在那，余光看着金龙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举着小巴掌在那边拍画片，一边注意着路口。 　　一看到闺女儿子，他立即露出笑容：“还以为你们要在你大姨那吃，就准备吃饭了。”看到李磊手中提的菜，他猜测八成是小玉要买的，没说什么，只说：“我买了排骨，刚炖好，马上关门回家。” 　　开了一段时间的店，徐建兵现在有了经验。五金店不需要一大早就开门，十点多过来就可以了，这样他有时间买菜做饭。 　　金龙听见动静，兴奋的喊着“姐姐，哥哥！”丢下小伙伴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徐馨宁的腿就开始撒娇，“金龙好想姐姐！” 　　也不知从什么电视剧里学的，真肉麻。徐宁玉鄙视地斜了金龙一眼，转头就看见李磊在对他傻笑：“小玉，你弟和你好像。你以前跟你姐说话也是这个样，真不愧是一家人。” 　　“我哪有这样！”徐宁玉皱了皱鼻子，嫌弃得不行。 　　徐建兵进屋收拾了一下，把抽屉里的钱放在包里带走，关了店门，又锁上外面的铁门，因为要带金龙，他晚上不看店，特意找人焊了个铁门安在木门，买了质量非常好的铁锁，这样就不容易被撬开了。 　　回去的路上，徐宁玉把游戏机将来可能需要维修的事和他爸说了，徐建兵马上干劲十足地表示：“游戏机我没见过，我明天去拿图纸回来好好研究，这么新式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看他爸这么积极，徐宁玉笑着给他爸鼓劲：“爸，你肯定能学会！”想了想，又给他爸出主意，“要是遇上实在不会的，也可以去机械厂找老技术员问问， 　　一到家，徐宁玉首先扫视了一圈，发现客厅收拾得十分干净，他爸还是挺勤快的，这让徐宁玉心情非常愉快。 　　不过他进卧室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这屋这几天应该都没有打扫，书桌上都落了些灰。不用他说，李磊已经从卫生间拿了抹布过来，把桌面擦了擦。 　　“谢谢。”徐宁玉笑着向李磊道谢。 　　“跟我客气什么。你晚上还写文章吗？我想看后面的。以后真会有不用人开就能跑的车吗？”这次小玉写的未来的故事好有意思，李磊很喜欢。可惜现在小玉好久才在本子上写一点，不像以前那么用功了，他等得心急。 　　想着写文章很费脑子，小玉不愿意写就不写吧，反正小玉赚钱的点子多，不需要那么辛苦，李磊很少催他，想起来才提一次。 　　“应该会有那样的车。”徐宁玉没敢太肯定。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拖延症已经被李磊发现了。新房这边买的大书桌和靠背椅坐着很舒服，吃完饭，他在小区溜达了一圈，回来坐下写了一会《小淘气的未来日记》，这是他给新书起的名字。 　　新书刚写了五六千字，小淘气一脚踏空穿越到未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封闭的公路边，来来往往的车开得非常快。一辆汽车开了过来，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见一个机械音在说：“这里是高速公路，禁止行人通行。” 　　小淘气没听过高速公路，一番询问后，告诉这辆奇怪的车子，自己来自一九九二年。车子告诉他，这是2050年，自己是011号智能巡逻车，请他上车去警局。 　　徐宁玉新书里的未来要更加科幻一点，有读者喜闻乐见的个子机器人。如果完全按照他记忆里真实的未来去写，读者肯定会觉得太普通。 　　今天，徐宁玉又往后写了一点，说小淘气来到警察局，警察通过电脑联网查询到小淘气确实来自1992年，现在没有亲人，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带花园的二层楼房免费住，还有一位机器人保姆负责照顾他。这样的情节很不现实，但很符合少儿故事的逻辑。 　　李磊在书桌另一边做题目，等徐宁玉花一个多小时写了一千多字，刚放下笔，笔记本就被李磊拿过去，只花了几分钟就看完了。 　　他看得惊讶连连：“小玉，将来国家真会送这么漂亮的房子免费给大家住吗？不是都说以后单位都不分房了？” 　　这家伙可真会想好事，徐宁玉好笑地说：“我写的是很远很远的未来，2050年呢，也许到时候会分房。现在国家确实不会免费分福利房了，何况像这样带花园的别墅。以后，房子会越来越贵。” 　　李磊听得直点头，心里想的是：原来小玉喜欢住带花园的房子！那等他上班挣了钱，先承包煤矿，再卖煤赚了大钱，一定要买这样的房子，小玉肯定愿意来住。他的目标很远大。 　　他对徐宁玉还是挺了解的，徐宁玉的奋斗目标之一就是买花园别墅。 　　第二天，徐宁玉吃完早饭，带着他姐和李磊看书写作业。他爸见孩子们完全不需要大人督促，在矿上的时候肯定也一直这样用功，欣慰地抱着不想走的金龙去开店了，不让他留在家里打扰哥哥姐姐学习。 　　这样每周矿上县城两头跑了几天，5月20日，徐宁玉在广播里听到一则消息：从明日起，国家将取消股票涨跌停板限制，按照市场规律，全面放开股价。 　　徐宁玉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从前那位同事说过，就是从取消股价限制起，申城的股市开始了一□□涨，接下来稍微回落一些，但这种牛市一直持续到七月份。 　　他顿时顾不得今天才周三，明天还要上课，写了个请假条，让李磊明天带给老师，而他准备明天一早就坐大通道去县城告诉大姨这个消息。对了，当时股票还是用表哥的身份证买的，还得联系他，一起去申城把股票卖出去。 第84章 心塞 　　徐宁玉想着可能要去申城过几天，准备带几件换洗衣服。钱也带了几百，都夹在书里。 　　李磊见他没一会儿就从衣柜里扒拉出一摞衣服放在床上，书包准得塞得鼓鼓的，太不方便了，忙说：“这天还不热呢，应该不会出太多汗，你忍忍，两三天再换一次衣服吧，少带点。”只帮徐宁玉往书包里装了两套运动服和内衣。 　　现在有李磊帮着洗外面的衣服，徐宁玉换得比以前稍微勤了点。出门在外不能那么讲究，他想想，又塞了条内裤进去：“这个不占地方。” 　　“到时候你还要自己洗。”李磊好笑地把书包拉链拉好。第二天早上骑车把小玉送到车站，替他抢了座位，李磊目送大通道开了，才调转车头去学校。 　　徐宁玉在车上晃悠了一小时，来到了县城。看看小怀表，刚刚八点多，为了赶时间，他想打车去租书店。结果站在路边好几分钟，竟然都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数量少是一方面，司机也不像后来那么能吃苦， 　　还好人力三轮车已经出来做生意了，就是速度慢。徐宁玉摆手叫了一辆，稍微有些心急地抱着书包坐在车斗里，看那位中年大叔不紧不慢地蹬着车，不好出言让他蹬得快一点。 　　终于到了街口，徐宁玉付了一块钱就跳下车，“蹬蹬”地一边往租书店，一边大喊：“大姨！” 　　“陈姨去新房那边了。买的家具早上送来，陈姨去给人家开门。”店员姐姐笑着走出来。 　　“徐宁玉一阵失望。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实在太不方便，大姨也会过日子，连bb机都没有买。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小巧一点的手机，可以建议大姨买一个。 　　徐宁玉又想着，该给表哥打个电话。不过家长联系学生要打给辅导员转告，如果是他打过去，老师一听是小孩子，大概率不会给表哥请假，这个电话还是要大姨打。徐宁玉只好耐心地等大姨来。 　　于是大姨骑车从新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玉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小手托着下巴，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我有心事”几个字。 　　那嘟着小嘴的模样实在太可人疼了，大姨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她先是一乐，忽然记起现在明明是上课时间，这孩子怎么自己过来了？她赶紧大声问：“怎么没上课，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大姨你回来啦。”正在发呆的徐宁玉从板凳上跳起来，两下子蹦到大姨跟前：“大姨，昨天我听了广播，国家放开了股票价格。我猜测这几天股票会暴涨，过了这段时间，股民们热情下去，估计价格又要跌。我就来找大姨，赶紧去申城把股票卖了。还得打电话给表哥，当时是用他的身份证买的。” 　　这股票买了快一年了，大姨看小玉一直不提，还以为是亏了。她怕孩子心里难受，也没再提起这事，反正认购证赚的钱够多了，差点都快把股票忘了。 　　这会儿看小玉这么着急，大姨立马重视起来：“我给你哥打电话。你去游戏室叫二柱过来，就说我要带他去申城，让他收拾一下。十二点多有一趟火车，这会儿去车站应该还能买到票。” 　　大姨可真是雷厉风行，一点儿没犹豫，徐宁玉都惊了。可是他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大姨，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大姨竖起眼睛，一口拒绝，“等会儿你就坐车回去，股票的事我去办。这一来一回至少耽误两三天，得耽误多少节课？” 　　徐宁玉想说他有未来的眼光，应该很有用的。然而他想了想，还真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可取代的作用，估计这会儿人山人海的交易大厅他都挤不进去。 　　“好吧。”鼓了鼓嘴，徐宁玉郁闷地转身朝游戏室那边跑去。 　　游戏室已经开门了，这会儿只有零散的几个客人，这些人玩游戏真是废寝忘食。魏二柱和另外两个店员正在打扫卫生，游戏室晚上开到十点，太晚了，他们都是第二天早晨打扫。 　　徐宁玉一路小跑过来，心情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他穿过大门跳到游戏室里，语调轻快地喊了声：“二柱哥！”也没忘招呼另外两名店员。 　　魏二柱身子一僵，转回头，徐宁玉小脸上满是笑模样：“大姨有事叫你过去。”见魏二柱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往外走，他有些无语，忙补了句：“大姨要带你去申城几天，二柱哥，你带几件衣服。” 　　魏二柱默默又转了个方向，上楼去收拾东西。 　　另外两个店员听说魏二柱要出差，还是去申城那样的大城市，都羡慕得不行：“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去申城呀！要是我们也能像二柱这么厉害就好了！” 　　徐宁玉背着小手，小大人一样笑眯眯地鼓励他们：“那你们平时多跟二柱哥学本事呀。” 　　两个店员憨笑点头，徐宁玉觉得他们呆头呆脑的，看着比李磊还傻，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以魏二柱的情商智商，在游戏室几个店员里竟然还能排在前列。大姨真下工夫了，招的店员一个比一个憨，一点不会偷奸耍滑。 　　跟在魏二柱后面回去，大姨已经和陈涛的辅导员请了假，说家里有急事。等陈涛回电话的时候，大姨跟他说：“直接买票去申城，记得带上身份证，我也去，要把股票都卖了。” 　　陈涛当时听了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说：“妈，你怎么也不提前讲，这也太急了点！” 　　隔着电话，大姨怒吼了回去：“让你去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为了维护小玉的形象，大姨没把他才想起卖股票的事说出去。陈涛被老妈吼了就老实了，乖乖回寝室收拾东西去火车站。 　　徐宁玉一回来，就见大姨已经把她当年结婚时买的红皮箱从床底下拿了出来。上次大姨去卖认购证，没想到能卖那么多钱，她就带了个旅游包。布包很容易被人划开，大姨买了针线缝在夹层里，一路胆战心惊的。 　　这次股票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为了安全，大姨还是决定把皮箱带上。这种老式皮箱只有提手，质量很好，很重。也就魏二柱力气大，拎着不费劲。 　　徐宁玉让魏二柱先提着箱子去路口拦出租车，然后把自己仅有的一点股票知识都告诉大姨：“交易所周末不营业，大姨你尽量这几天就让交易员把所有股票都挂出去。股价变化快，我怀疑下周就会跌，就别等了。” 　　大姨认真听了，然后揉了揉徐宁玉的脑袋：“好，我早点卖了就回来。你也回去吧，别耽误下午的课。” 　　“知道啦，我等下就回去。”徐宁玉只能无奈看着大姨坐上出租车。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很多历史事件都不能亲身参与，只能在家等消息，让人很没有成就感。 　　徐宁玉回去耐心等到星期六，又让他姐和李磊提前收拾了东西，一放学就坐车去县城。 　　他们直奔租书店，没想到店员说：“陈姨和二柱都没回来呢。” 　　三天了，是股票没卖出去，还是遇到了什么事？徐宁玉忍不住有些担心。 　　李磊见他蹙着小眉头，就安慰他：“申城坐火车过来都得半天呢，估计大姨明天早上就到家了。大姨那么能干，二柱哥也挺厉害，肯定什么事都顺顺利利的。”为了让小玉高兴，他只好昧着良心夸起了魏二柱。 　　虽然李磊不想承认，可魏二柱确实比他要厉害那么一点点。 　　就比如他寒假跟魏二柱学武，在魏二柱家练了一阵子卧推。 　　魏二柱他哥有战友在县教体局上班，帮他弄了些淘汰的杠铃，魏二柱他哥就在他们家院子里摆了条凳，弄了个简易的卧推器，说是能练上身力量。 　　李磊不知道躺那举那么重的铁棍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学打架呢。不过魏二柱和他哥都能举起一百一十公斤的杠铃。李磊有点不服气，也跟着练。结果他连魏二柱一半的重量都举不起来，到最后也只能举四十多公斤。 　　这个水平对初学者来说算很不错了，何况他还是青少年。虽然他没有量过，但个头应该快一米八了，可是体重绝对没超过六十公斤。这个身高体重，加上他这个年纪，力量当然不够。李磊也没觉得自己能比得过魏二柱，但是也差太远了吧，好没面子。他就没在小玉跟前提过。 　　这会儿他违心地夸起魏二柱，惹得徐宁玉都多看他几眼：“哟，好像第一次听你说二柱哥厉害，他怎么厉害的？”徐宁玉知道李磊一直不服气魏二柱，这是故意打趣他。 　　李磊不想继续夸别人：“……他比我大几岁呢，等我像他一样大，你再看。” 　　“可是二柱哥也才十八岁，肯定还会继续长高呢。” 　　小玉这个小坏蛋，又是故意帮魏二柱说话，李磊心塞地不想说话。 　　看李磊皱巴着脸，徐宁玉“哈哈”笑起来，惹得徐馨宁也抿嘴直乐：“小玉，你就别逗他啦。” 　　“好吧。”徐宁玉听姐姐的，觉得心情好多了，笑眯眯地找他爸去。 　　记挂着大姨，这天他睡得有些晚。第二天，徐宁玉还在睡梦中呢，迷迷糊糊听见外面好像是大姨说话的声音。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刚想跳下床，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无袖汗衫和小短裤。 　　这会儿没有专门的睡衣卖，他都是穿这样一身睡觉，皱巴巴的，实在有些没形象。徐宁玉忙拿起叠放在床边凳子上的运动服，迅速穿好了，才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第85章 分钱 　　徐宁玉站在卧室门口，一眼看见大姨嘴角噙着笑靠在沙发上，用关爱智障地眼神看着表哥。他姐依偎在大姨身旁，李磊笑呵呵地坐在餐桌那边，只不见他爸和金龙。 　　一屋子人都一起望着站在客厅中央的陈涛。陈涛正背对着徐宁玉，手舞足蹈说得起劲：“交易所里简直能挤死个人，又热又闷，还好二柱力气大，没费什么力就带我挤进去了。柜台前面讲话都要用吼的，我好不容易写好了委托单，举了半天才有个穿红马甲的人接过去。那边可真先进，我就看他是用电话往里面打的。里面的人用计算机把我们要卖的股票挂出去。” 　　他说着，心里一阵惋惜，“我听那边人说，这两天股票的什么指数从一百点一下子涨到一千多点，现在申城那边的人买股票都抢破头了，根本没几个往外卖的。老妈让我把全部股票都让交易员挂上去，都不到一小时，外面的小电视就显示全部卖出去了。其实要按我说，应该再留一阵子，等股价再涨高点我们才卖。听说这才刚刚涨了几天，以后肯定还有得涨呢。” 　　陈涛在申城这几天听了一堆小道消息，觉得炒股也没那么难嘛。要是小玉肯借他点钱，他指不定也能当个小股神。 　　徐宁玉忍不住“哼”了一声，背着小手走到陈涛身旁，仰起的小脸写满了鄙视：“哥，你当初不是说买股票没用吗？而且谁说股票就一定会涨了？也有可能跌得比买入价还低。真按你说的做，到时候一分钱赚不到，还得倒贴。” 　　小表弟嗓子清亮亮的，很好听，说出话却能气死个人。陈涛不服气，可是他妈发话了：“小玉说得对，做什么事不要贪心，这次已经很好了，。” 　　陈涛瞬间安静。他最大的优点是能屈能伸，不仅不生气，脸上还荡漾起无比热情的笑容，转身一把将小玉抱了起来，“哎呀，果然是咱家最聪明最可爱的小玉宝贝！都听小玉的！快让哥看看，我们家小玉宝贝是不是又高了！”语气无比谄媚。 　　徐宁玉听得鸡皮疙瘩差点掉了一地，嫌弃的挣开他跳下地。“哥，你去大学到底学了什么，怎么讲话一股港台腔？”陈涛后背一寒，很怕小玉这个小告状精又拆他台，说他看录像。 　　还好徐宁玉现在根本顾不上他，已经跑到大姨旁边，关心地问：“大姨，去申城还顺利吗？”从表哥和大姨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悦能看出来，股票应该赚了不少，徐宁玉就怕大姨在那边遇上什么事 　　“顺利得很！要不是去银行预约拿钱，等了一两天，耽误了，我们早回来了。”陈涛抢答。 　　“是呀，放心。”大姨笑着把徐宁玉拉到她旁边坐下：“交易所门口就有治安岗亭，很安全。”她又对陈涛说，“你把钱拿给小玉看。” 　　“好！”陈涛兴奋点头，弯腰一使劲，从墙边把红皮箱拎起来，直接放在餐桌上。 　　他拨开两边金属扣，只听啪嗒两声，陈涛嘴里还做着音效，在欢快地“当当”声中，一下子掀开了皮箱的盖子。好几摞用纸条整齐捆好的蓝票子就这么出现在大家眼前，足足装了小半皮箱。 　　“哇。”屋里除了大姨和陈涛，徐宁玉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明显比上一回那十几万现金多了好几倍，让他们忍不住惊呼出声。 　　徐宁玉本以为几千元的认购证卖个十几万已经算非常暴利了，没想到股票似乎赚得更多。他粗略得看过去，就感觉箱子里两个十几万都打不住。 　　在申城那会儿，陈涛已经震撼过了，这会看着弟弟妹妹们呆愣愣的表情，尤其一向爱装成小大人模样的表弟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越发得意，“哈哈”笑着，一副自己见惯了大世面的得意样：“你们猜猜有多少钱？”也不等人回答，他直接激动地嚷道，“八十四万！” 　　安静的客厅这会儿只能听见陈涛的声音，充满了整间屋子。“八十四万”几个字仿佛带着魔力，一阵阵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在“万元户”还不常见的年代，猛然听到几十万，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徐宁玉也很惊讶。原以为能再赚个十几万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竟然有几十万，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爸之前每个月工资两百多，一个双职工家庭不吃不喝两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李磊离皮箱最近，这么近距离感受到金钱的冲击，整个人已经呆了。徐宁玉和他姐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过去围着皮箱，一起看着那一沓一沓蓝票子。 　　这风景可真迷人！ 　　好不容易回神，徐宁玉忽然想起什么，问：“我爸跟金龙呢？”挣了这么多钱，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爸。王梅出去打工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还有他爷爷奶奶那边，情况也很复杂，他爸不是强硬的性子，徐宁玉还是不太放心。 　　大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金龙还在屋里睡觉呢，你爸去菜市场买菜了，说中午要留我和涛涛在这吃。” 　　大姨又说：“这么多钱，咱家也没有经商的天才，先存银行，有合适的生意我们再做。这事出去了谁也别说。”她特别转头看着徐馨宁，“小馨，你也听着，回头跟小玉商量好了再跟你爸说。现在他开店也忙，暂时不要拿这些事烦他。” 　　徐宁玉顿时轻松了，和他姐一起点头。 　　确实，他们家现在没有商业方面的人才，没人手没技术，开个店还行，贸然去做大生意，比如开厂子之类的，一百万也不够赔的。 　　“听大姨的，钱先存起来。”徐宁玉嘴上应着，不自觉又往房子那边想，“其实钱存时间长会贬值，不然还是买房。大姨，有好位置的商铺可以留意着买下来。”算上通货膨胀，买房子要放那么多年，当然不如做生意赚钱，但至少能够保值。 　　徐宁玉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也不一定非要买县城的，市里、省城，甚至可以去首都买房。”一下子收入几十万，他现在底气很足。 　　大姨他们这代人对首都很有感情，从小听着《我爱首都天-安-门》长大的，一下子来了精神：“咱们还能去首都买房？” 　　“可以呀，我前阵子听广播，首都一个新建小区房价九百多，离天-安-门特别近，买了还能入户首都。”徐宁玉很关注房地产方面的新闻。 　　“那么贵啊，买一套百十平的房子得将近十万块了，能买我们县城快十套了。”大姨听得咋舌，“不愧是首都。” 　　徐宁玉没法告诉大姨，未来首都那样位置的房子一个卫生间就要这么多钱。 　　大姨只是问问而已，她不觉得会跑那么远的地方买房，人生地不熟的，买了给谁住？倒是可以在省城买套房。咱们国人对买房置业特别热衷，陈涛大学还有三年多，买了房子可以先给他住着，毕业之后他要是分配到外地，再把房子卖了。大姨有些动心，默默计划着。 　　这么聊了一会儿闲话，徐宁玉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忽然笑眯眯地说：“对了，先把钱分了吧。” 　　大家齐齐精神一振，就见徐宁玉一边从皮箱往外拿钱，一边算着：“当时花了两万，现在挣到八十四万，翻了四十多倍。我就不那么仔细算啦。”他拿出十沓钱，抱在怀里，蹬蹬地跑过去交给大姨：“这是大姨的。” 　　大姨也没客气，笑着接了：“大姨又占你便宜了。” 　　徐宁玉又跑回去拿了一沓子钱，冲他姐挥了挥：“姐，这是你的。”徐馨宁一愣，就要拒绝，徐宁玉笑着说，“姐，我先给你存着，回头等你考上高中和大学给你交学费。要是没考上，也许我就没收了。” 　　徐馨宁抿了抿嘴唇，轻轻点头：“知道了，谢谢小玉。” 　　徐宁玉朝他姐灿烂一笑，最后抽出两张，“啪”得拍在陈涛手里：“哥，你的，辛苦你啦。” 　　陈涛看看自己手里的两张蓝票子，虽然比他一个月生活费还多，但看看连小馨都有一万块，忽然觉得好寒酸。他委屈巴拉的：“小玉，你真是我亲弟！”低头看看箱子里还那么多钱，忽然记起小玉已经是几十个万元户了，他马上变了脸，谄媚一笑：“亲弟，哥以后跟你混了！” 　　“才不要。”徐宁玉实力拒绝，“你不是说，不要我投资你。我也觉得，哥你的智商基本告别做生意了，我还是投资磊磊哥，以后开煤矿吧。” 　　虽然知道小玉肯定是开玩笑的，李磊还是觉得好高兴，咧着笑得特别开心。 　　徐宁玉看他一眼，又拿了一沓钱，朝他示意了一下：“这是你的。给你你肯定又不收，也先存我这。反正你要用钱问我要，回头我要是再做什么生意，还算你一份。” 　　李磊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我才出两百，你怎么又给我这么多，算错了吧？” 第86章 消费 　　陈涛也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他倒是记得那会儿李磊特别支持小玉，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钱，他还一度觉得这人怕是个傻子。可两百块钱转头竟然能赚一万，简直天上掉馅饼啊！ 　　李磊挣这么多钱，比小玉的暴富更让陈涛无法接受。他捂着心口，后悔得不行。早知道，他当时说什么也要把生活费和零花钱都省下来给小玉啊，他怎么就一点钱没出呢！ 　　不能再想了，反正陈涛现在极度后悔，只能羡慕地看着李磊，暗暗觉得：这家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被认为有傻福的李磊这会儿只心情无比复杂。 　　他做过那么多小生意，早出晚归、风吹日晒，一次挣个几十块钱就很了不得了，他当然知道挣钱有多难。去年一时兴起跟着小玉买股票，也是怕没人听小玉的，小家伙丢了面子生闷气。 　　结果跟上次买认购证一样，自己什么都没做，小玉给的钱反而更多了，这让李磊心中莫名感动：小玉可真照顾他！小玉的情义他要时刻念着，一辈子不能忘 　　李磊张了张嘴，徐宁玉就知道他要拒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很有气势地挥了挥小手：“咱们合伙做生意，就要按规矩来。按着算也得有□□千，我就干脆凑个整，没有多多少。” 　　徐宁玉满不在乎。他现在几十万身家，不过是多出了一两千，四舍五入根本没花钱。 　　“小玉可真财大气粗。”陈涛砸吧砸吧嘴，羡慕得眼睛直冒光。 　　大姨微笑看着徐宁玉分钱，即便是给李磊一个外人分了一万，也并没有拦着。等他分好了，大姨才示意陈涛把皮箱合起来，笑着说：“分好了？下午去银行存上，。” 　　徐宁玉缓缓点头，其实有点舍不得。一下子挣了那么多钱呢，不花出去一点，直接就存进银行，以后挣钱都没动力了。他想了想，就问：“大姨，你要不要买冰箱？马上就到夏天了，家里有冰箱，买了肉放几天都不会坏，冻点儿啤酒喝也方便。” 　　等到夏天，他们家应该搬到县城了。徐宁玉现在有这么多钱，花个几千块改善生活质量是应该的。 　　“冰箱啊。”大姨也忍不住有些动心。要是在以前，冰箱这么贵的东西她肯定不舍得买，这次轻轻松松赚了十万块钱，可以给家里添点大件。大姨犹豫了下，点点头：“冰箱确实有用，下午我们去人民商场看看，最近应该有货。” 　　这会儿九二年，家电没有八十年代那么紧俏，家电品牌多了起来。虽然数量还是不多，只要有耐心，总能买到。 　　几个小的一听要买冰箱，都特别高兴，陈涛更是直接欢呼起来，鼓动他妈：“妈，冰箱买大点，到时候可以把一整个西瓜放进去冰！” 　　徐宁玉和李磊、徐馨宁也露出笑容。去年在申城，他们住的招待所有冰箱，用着可方便了。买了冰棒放在冷冻室，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再也不用顶着大太阳一趟趟跑小卖部买啦。 　　等徐建兵抱着金龙买菜回来，发现家里几个人都面带灿烂的笑容，显得心情特别好，整间屋子都似乎被喜悦之情充溢着。他莫名地转头看了看，最后看向自家儿子。他直觉小玉肯定又有事瞒着自己。 　　被骗多了，他爸也变聪明了，徐宁玉决定适当透露一些他赚钱的信息。想了想，他把之前的要加印，和新书即将出版的事说了，非常开心地告诉他爸：“我又要有一大笔稿费啦！这次加起来应该有两万多块钱，下午我想让大姨带我去买冰箱！” 　　两万稿费！徐建兵被震撼了，不由自主顺着徐宁玉的话点头。想想，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大件该是他这个当爸的买：“你先拿钱买，爸爸回头把钱还你。”加上开店从小玉和他大姨那借的五千，这债越欠越多，估计得一年多才能还上。徐建兵悄悄叹气。 　　这还差不多。大姨满意地点点头。 　　中午吃完饭，大姨先带着徐宁玉他们去银行存钱。 　　徐宁玉的户头是现成的，大姨每个月都直接把店里的分红存到他的账户上，很熟悉这边的流程。结果今天她这次一说要存七八十万，银行经理都迎了出来，把他们带到大客户室，直接填存款单，免去排队的麻烦。 　　大姨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钱存的多竟然有这么好的待遇！不用排队不说，还有沙发坐，有电风扇吹，他们都不由在心里感叹：有钱真好！ 　　徐宁玉填完存款单，银行安排了一个职员手动点钱。这人速度特别快，手指搓几下一沓钱就数好了，简直不输验钞机。 　　徐宁玉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又给李磊和徐馨宁分别开了个户头，各存了一万块。“你们是自己拿着，还是放我这？”徐宁玉一手一个存折，笑着晃了晃。 　　“还放你那。我要是拿回家，被我婶翻出来看到了，指不定要想什么歪点子呢。”李磊小声说了句。 　　“小玉，还是你管着吧，要用钱你直接取。”徐馨宁也这样说。 　　徐宁玉就把他们的存折都放进自己的书包夹层里。算算，他现在有五个存折啦。因为不能异地存取款，他和李磊都是矿上县城各一个存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银行卡，到时候就不用这么麻烦，出门也不需要带那么多现金。 　　存完钱，他们坐公交车去了人民商场二楼的家电区。地方不小，就摆了一排家电，大部分品牌徐宁玉都没听过。家电的样式也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徐宁玉只觉得没有什么挑选的空间，谁知大姨高兴地告诉他：“咱们挺走运，估计商场刚进了一批货，这么齐全。前阵子我来给包机房买电视，就总缺货，跑了好几趟才凑齐。” 　　原来这还算多的，徐宁玉闭上了嘴巴。 　　几分钟把家电区溜达了一圈，本来徐宁玉只想买冰箱，这么一看，他忽然发现家里好像还缺很多东西。 　　洗衣机应该买，夏天还好，冬天洗衣服太辛苦，有洗衣机就不会冻手了。 　　还有电视。新房还没买彩电呢，他爸说等回头搬家了，把矿上的搬过来凑合看。这会儿徐宁玉站在一个21寸的长虹彩电前面，顿时觉得家里的16寸电视就是个袖珍玩具。买！ 　　瞧他又看到了什么，空调！还是大柜机！他们这边夏天气温普遍在三十五度以上，他家房子不大，把这个柜式空调买回去，整间屋子都凉快。 　　徐宁玉想象着那份清凉，越发动心。一问价格，三万！他有点心疼，而且他总共就带了两万块钱，还得去银行取钱。 　　这下连大姨都忍不住皱眉：“这太贵了。都说新楼房夏天不热，买落地扇就够用了。” 　　李磊也赞同地直点头：“都能买两套房了！”他两手握住徐宁玉的小腰，一使劲把人抱了起来，从空调柜机跟前提溜走了。 　　被李磊这么一说，徐宁玉也觉得有点不值。空调一年也就用两三个月，确实不是特别必要，而且没过几年就会大降价，还是省下来买房吧。 　　最后，让姐姐挑了样式，又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徐宁玉选好了电扇、冰箱、洗衣机、电视机。都是当前价格最高质量最好的。 　　四台落地扇四百多。冰箱和徐宁玉差不多高，淡绿色外壳，十分小清新，一千五百多块。洗衣机是半自动双桶的，一个桶洗衣服，一个桶甩水，价钱刚刚一千出头。为什么说是半自动？因为洗衣服之前要自己往桶里倒水，还要记着时间，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的桶里拿到甩水的桶里。最贵的是21寸长虹大彩电，足足要四千块钱。 　　这样，几样家电徐宁玉总共花了七千多，是普通家庭几年的工资。眼见着徐宁玉一沓子钱都快花完了，李磊他们震撼到最后，已经麻木了。 　　大姨也在徐宁玉的劝说下买了冰箱和洗衣机，这两样东西生活里实在太方便。电视机就算了，大姨也是一样的想法，准备回头把旧电视搬过来。四千块钱啊，都够买个小商铺了，大姨可不舍得。 　　商场还要过几天才送货，这会儿联系不方便，徐宁玉留了家里地址，和他们约好了具体时间才离开。首发l 　　回去他只简单和他爸提了一下，就回了矿上。等人家开着卡车把家电都送过来，可把徐建兵吓了一跳：不是说买冰箱，怎么买了这么多。一问这几样电器要七千多呢，徐建兵脸上表情都僵了。 　　他儿子可真能花钱！徐建兵既然答应了，回头肯定要把钱还给小玉。他算了算，这两三年他的五金店算是给小玉开的。 　　只是多了几样电器，县城的房子住起来越发舒服。徐宁玉周末过来，买了啤酒、汽水和冰棒放到冰箱里。中午吃饭的时候喝瓶冰镇汽水，晚上洗完澡，往沙发上一瘫，吹着风扇吃着冰棒，惬意得不行。徐宁玉都不想回矿上了，他要赶紧搬家！ 第87章 照片 　　一转眼，已经是六月底，这学期进入了最后的复习周，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电视台也开始重播起《西游记》，预告着暑假即将来临。 　　只是这个夏天徐宁玉不会在矿上过了。上个星期，徐建兵特意去学校找了校长，说因为全家要搬去县城的缘故，要给徐宁玉转学去县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是县里最好的初中，离他们住的安平新村有段距离，骑车要十几分钟，按理说会很难进。徐建兵从街坊那听说这个学校好，想着是不是要花钱找人给徐宁玉转过去，谁知徐宁玉知道后跟他说：“爸，我们先过去问问。带着我的成绩单，还有登了我消息的报纸。要是实验中学不收，那我们再换个学校试试。” 　　徐宁玉觉得，应该不会有哪个学校能拒绝像他这么优秀的学生。果然，他和他爸到了实验中学，校长一看成绩单和报纸，笑容满面地问了他几句话，立马答应让他转学过去。 　　徐宁玉和他爸接着来矿中学找魏校长。 　　魏校长自然十分不舍，徐宁玉这个小神童给学校争了那么多的荣誉，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人多留几年，估计他们学校都能评优了。可惜徐宁玉家里赚钱了，要搬去县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魏校长只好给他办了转学手续。 　　虽然已经办好了转学，徐宁玉也没立即搬走。这学期只剩一两个星期才结束，他姐七月一号中考，要到中考前两天才放假。最近一直在紧张地复习。徐宁玉不想打扰她，还是跟他爸说，等他姐放假再搬家。中考考点肯定在县城，搬过去到时候他姐去考场也方便。 　　于是徐宁玉还和从前一样，继续背着书包上学。因为上了报纸的缘故，不少熟人猜测他出书赚的钱应该是万元户了。但即使最富有想象力的人也猜不到，这个十岁的孩子身家其实已经快要到百万。 　　少数知道实情的人，比如李磊，激动了两天也平静了。不管成了几十个万元户，小玉还是小玉。李磊看着他的小脸，实在没办法跟大富翁联系在一起，转头还是继续当他大哥，每天送他上学。只是可惜，也送不了多久了。 　　这天早自习，徐宁玉站在讲台上，大声领着同学们读外语。下课铃声快响起的时候，班主任和魏校长一起出现在教室门口，魏校长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纸盒子。 　　徐宁玉和全班同学一起转头朝他们看过去，只见班主任走到讲台上，十分感性地告诉大家：“同学们应该都知道了，徐宁玉同学因为家庭原因，下学期就要转走了。徐宁玉同学在校期间成绩优异，表现出众，学校特奖励他一套图书，表彰他为咱们学校取得的荣誉。” 　　徐宁玉有些发愣，魏校长已经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纸盒子递给他。徐宁玉扫了一眼，原来是一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 　　魏校长和蔼地看着他：“徐宁玉同学，希望你能不忘母校，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努力学习，早日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材。” 　　徐宁玉没想到魏校长弄出这么大阵仗，不好意思地鞠了个躬，乖巧有礼地道谢：“谢谢校长，我会永远记得在这里读书的日子，永远记得校长和老师的教诲。” 　　魏校长和班主任都听得一脸欣慰，班上其他同学不由热情地鼓起掌来。除了最后一排某个人，眼睛盯着徐宁玉，手上动作却有气无力，巴掌拍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过几天小玉就要搬走了，以后就不能每天见到他可爱的小模样，李磊实在高兴不起来。这几天他的情绪其实都很低落，只是当着徐宁玉的面装出高兴的样子。 　　等校长和老师离开，同学们一起围上来，有的和徐宁玉要通讯地址，说以后给他写信，有的拿出漂亮的本子送给他，还有好几名女生一起送了自己的照片给他做纪念，都是一寸的大头照。 　　徐宁玉没有拒绝同学们的好意，把礼物都收下了，女生们就问他：“徐宁玉，之前跟你说了的，你拍照片了没？” 　　“拍了。”这时候特别流行互送照片，徐宁玉不好拒绝女生，就拍了些照片。他回到座位，从书包里拿出一沓自己的七寸彩色照片。这是他周末特意去县城照的，还加了钱，让老板加急洗出来。 　　这家照相馆的布景可以更换，用绳子一拉，就是一幅一面墙那么大的假画，绘着宫殿等不同图案。老板还热情地让徐宁玉换上他那边专门给小孩拍照穿的衣服，古装最多。 　　因为大姨和他姐还有李磊听说他要拍照，都来凑热闹，特别感兴趣地催他换衣服，导致场面有点失控。徐宁玉根本没法拒绝，被迫拍下了一大堆穿着各种廉价服饰的照片。 　　在他看来，这些照片就是满满的黑历史，他真不想送人。谁知女生们却看得眼睛发亮：“哇，小唐僧！小皇帝！也太可爱了！”女生们没想到徐宁玉的照片这么不一般，徐宁玉穿小袈裟真是比唐僧还好看，纷纷激动地伸手去抢。 　　二十多张照片很快被一抢而光，甚至有男生也蠢蠢欲动，被女生一起赶走了。 　　徐宁玉维持着微笑脸，心里已经尴尬透顶。虽然是应同学们的要求，可是送别人自己的照片也太羞耻了。下回再拍照，他一定要一个人去， 　　“小玉，我的呢？”李磊第一时间从后面跑过来，可是照片已经一张都不剩了，他差点都想从女同学手里抢一张。 　　徐宁玉有些无语：“当时不是跟你拍了好几张吗？” 　　“单人的你一张都没给我！”李磊颇为委屈。小玉就想着送人，都不给他。 　　其实徐宁玉只是一想到熟人看到他那些照片，就觉得浑身别扭。 　　李磊那么大个子，露出那副表情，真是辣眼睛。徐宁玉只好悄悄说：“家里还有呢，你想要，回去自己挑就是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很怕大了被同学听到，还问他要照片。 　　“好！”李磊顿时高兴起来，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等放学回去，李磊盘腿坐在床上，把小玉那一堆照片都翻出来放在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他觉得这张小玉穿着小龙袍，还听着照相馆老板的话，摆出单手叉腰姿势的样子，真是傻乎乎的；那张小玉捧着一个花篮，笑得好好玩。 　　这可怎么办，他都想要！ 　　“每个都给我一张吧，我回头也买个相册放起来。”李磊眼巴巴地看过来，徐宁玉只好别扭地同意了，还不忘嘱咐一句：“别给其他人看到了。” 　　李磊点头，开心地在那边扒拉照片。徐宁玉看了看，把校长今天送他的四大名著放进堆在墙角的塑料胶丝袋里。过几天就要搬家，不常用的东西他都已经收拾了起来。 　　李磊笑呵呵地把小玉的照片都看了一遍，给自己每样挑了一张，正心满意足呢，转头发现小玉又开始收拾那些行李，他的笑容就是一顿。 　　李磊丢下照片从床上跳下来，跑过来伸头看看胶丝袋，里面已经放满了书，他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真考完试第二天就搬家？” 　　徐宁玉看他一眼：“你都问了几遍了？货车都定好了，不可能改时间。到时候你也帮忙抬东西。”这会儿没有搬家公司，要搬家全靠熟人和邻居帮忙，搬完东西之后每家送些糖果鸡蛋过去表示感谢就行了。这会儿大家没有多少钱，不需要像后世那样还得请客吃饭。 　　“好，你的东西我来搬，免得人家不小心给你弄坏了。”李磊一口答应，只在心里叹气。这段时间，他住在小玉家，天天和小玉一起，是他长这么大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可惜县城有徐叔叔，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过去住下。 　　徐宁玉看他明明一肚子心思，还要强装出高兴的样子，其实一眼就能看穿，演技一点儿也不过关。徐宁玉忍不住想笑，开玩笑地说：“怎么愁眉苦脸的，舍不得啊？不然你也去我们小区买套房，跟我当邻居？” 第88章 畅想 　　“我也去县城买房？”李磊听了小玉的话，就是一愣。 　　看着小玉在县城买了那么漂亮的新楼房，他当然是满心的羡慕。但他可不敢跟小玉比，小玉那么聪明，那么有本事，买多少房子都是应该的。李磊只敢幻想以后上班挣钱了，也在离小玉家很近的地方买一套房，不敢奢望现在就能住到县城。 　　这段时间能和小玉一起住在他矿上的家，李磊觉得自己已经够沾光了，简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他不能那么厚脸皮，等小玉搬家，他就搬回去，然后帮着小玉把他家的房子租出去。 　　每年西桥矿都会从农村招工，现在矿上不分房子，单人宿舍不够住，很多新工人就会去矿区外面租房子。家属区的房子住着方便，没几个人往外租。房租贵一点也能租出去，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一二十块钱。 　　这么想着，倒是让李磊有了灵感，他眼睛一亮：“县城房子太贵了，我买不起。我在前进街里面租个房子吧！魏奶奶家旁边就有一间空房子往外租的，好久没租出去，我估计讲讲价，一个月十块钱就行！” 　　李磊好舍不得小玉，没想到小玉也舍不得他，还想跟他当邻居。（徐宁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李磊的胸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情，每月花一二十块钱的巨款他也不在乎了。反正他银行里有好几百块钱的存款呢。 　　“你怎么买不起了。”徐宁玉笑眯眯地跑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自己看。” 　　李磊认出来，这是上回小玉说，给自己存了一万块钱的那个存折。不过他从没把这钱当自己的，所以一直认为自己只有存在镇上银行的几百块钱。 　　他好奇地打开来，手指戳着最后一行，定睛一瞧：“一万，五百，怎么又多了五百？” 　　徐宁玉得意地笑：“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游戏室里还有你一台机子呢。大姨算过了，一台机子一个月能挣一千多。不过游戏室要雇人、机子要维修、再去掉电费，给你一个月分五百，没意见吧？” 　　前几天正好经营满一个月，大姨带着徐宁玉简单盘了下账。这一个月，包括录像厅，整个游戏室收入将近十七万，光是零食和饮料一天都能卖几百，简直是暴利，下个月就能把本钱赚回来。 　　一台机子一天能投将近四百个币，一个月毛收入在一千五百块钱以上。当然，单独买个机子摆出来不可能挣多少钱，游戏室的投入也很大，大姨说，每个月给李磊分五百块钱比较合适。 　　这已经抵得上双职工家庭的月收入了，就这么分给个少年人，实在有点扎眼。大姨忍不住教育了徐宁玉一通，说了类似“升米恩，斗米仇”的俗语，语重心长地告诫他：“李磊现在年纪小，性格还算朴实，你想帮他我不反对。可要是这么长年累月地给钱，当心他胃口越来越大，回头再养出个仇人来。” 　　徐宁玉虚心接受，认真和大姨解释道：“没准备给多少年，最多就到他念完书。他叔叔婶子都说了，就供他读到初中毕业。钱也不白给，暑假让他来打工，省得他平时总想着挣钱，心思不在学习上，再把身体也弄坏了。” 　　不过他实在想象不出，哪一天李磊这家伙为了钱和他反目成仇会是个什么情形，徐宁玉莫名还挺期待的。 　　大姨也知道李磊家的情况，在心里叹口气。小玉想帮就帮吧，不过大姨打心眼里不看好小玉这段少年人的友谊。什么东西一和钱扯上关系就会变质，等李磊再大一点，心思杂了，相信小玉自己就会慢慢疏远他。就怕小玉到时候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大姨就没再说什么。 　　此刻，李磊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张着嘴巴愣愣地问：“一个月五百？”他二叔一个月工资翻了一番才有这么多！李磊说不动心是假的，可他什么也不干就白拿钱，根本是在占小玉的便宜。 　　想到县城里什么东西都贵，李磊犹豫了片刻，握住小玉白嫩嫩的小手，满心感动地注视着对方的大眼睛：“小玉，你对我太好了！我，我厚着脸皮，拿一百吧。这么多，我就是不出去买做小生意也足够花了。” 　　徐宁玉被李磊这肉麻兮兮的模样弄得囧囧有神，抱着小胳膊抖了抖：“我一直都这么好，你第一天知道吗？这钱又不是白送你的，还是当初认购证的钱，算你资金入股，就跟我一样，你就安心收下吧。而且也不是一直给哦，哪台机子先报废就算你的，放假你还要去店里帮忙。” 　　小玉真好，怕他不接受，还故意这样说。李磊越发感动，使劲点头：“我肯定帮忙！” 　　知道小玉实实在在会把这些钱给自己，李磊的底气稍微足了一些，决定不租房子了：“那我，那我在前进街附近买套房子。这边房子便宜，三四个房间还带院子，差不多四千。到时候，让我爷奶也一起来，免得天天在那看我二婶的脸色。” 　　虽然他也很想和小玉当邻居，可是安平新村的房子都要一万多。新房子买好之后还要粉刷、买家具，一万块钱实在差得太远。 　　前进街离小玉家也不远，到时候他再买辆新自行车接送小玉。破大杠就不带来了，骑去学校丢小玉的人。李磊畅想着，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带着爷奶搬出来，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眼见着就要实现了，他实在有点无法遏制内心的激动。 　　徐宁玉却不太满意：“前进街的房子太老了，单独的卫生间都没有，冬天上厕所多不方便。” 　　前进街的房子估计都是七八十年代建的，在徐宁玉的记忆里，进入新世纪之后才会陆续拆迁，买了至少要住一二十年呢。开店房子破点无所谓，过日子徐宁玉有些看不上。他就鼓动李磊：“我们小区还有那种两室一厅的，八十平左右。现在买估计一万多一点，你钱不够，我先借你，让你爷爷奶奶住得舒服些。” 　　好几个周末小玉喊他一起过来玩，他跟着住在小玉的新家，无论洗澡、上厕所，都太方便了。住惯新房，根本不想再去公共厕所。 　　李磊内心激烈动摇，最后艰难点头：“那，回头你借我几千，我给你打欠条。” 　　“行。”徐宁玉好笑地点头，“还要给利息，搬家之后你要请客吃饭。” 　　“好，饭店小玉你选！”没想到自己也能搬去县城，还有可能和小玉当邻居，李磊一扫之前的颓势，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能现在就飞去县城看房子。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买房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好的，何况这会儿还没放假呢，李磊再着急也只能等着。 　　不过他回去把这事悄悄和爷奶说了，他爷奶吓了一跳：“去县里买房？磊磊，你怎么有那么多钱的？你可不能偷你同学家的钱啊！”他爷奶都一脸焦急，生怕孙子走上歪路。 　　李磊脸黑了：“我怎么会偷钱，那是犯法的！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嘛，小玉人好，带我做生意。我们去申城买股票，赚了一笔钱。小玉大方地给我也分了钱，买房还不太够，小玉答应借我，我给他写欠条，以后慢慢还。那边新房子住着特别舒服，爷、奶，你们回头去看了就知道。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搬去住，再也不用受她的气了。” 　　李磊的爷爷奶奶对视一眼，满心都是怀疑，李磊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这都是真的。李磊口干舌燥外加心累，一口气灌了一大杯白开水，特别后悔地想：应该让小玉来的，小玉最会在长辈面前装乖，肯定说两句他爷奶就信了。 　　之前小玉偶尔过来，人走了他爷奶还能夸半天，说这么漂亮的孩子，成绩这么好还这么有礼貌，以后肯定能当大官。李磊觉得真是失策了。 　　他买房的事还早呢，在这之前，终于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徐宁玉和他姥姥姥爷都选在第二天，一起搬家。 第89章 搬家 　　徐建兵特意关了一天店，从县城赶了回来。一家人收拾了一晚上，客厅里多出了四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胶丝袋，缝纫机上堆着三床棉被，都用被单床罩捆得十分严实。其它要带走的东西都放在客厅角落，剩下的家具都用旧布、报纸之类的东西罩了起来。 　　徐建兵看到家里有点用处的东西就想装到袋子里，要不是徐宁玉说不好看、没那么多地方放，硬是给劝住了，否则他爸连大红澡盆和掉漆严重的旧柜子、旧书架都要搬去新房。 　　第二天一早，昨天就得到消息的邻居们聚在屋里屋外，嘴里说着各种喜庆话，恭喜徐建兵正式搬去县城：“建兵啊，以后你可就是真正的城里人了。”语气中难掩羡慕。 　　西桥矿离县城几十里地，出了矿区，附近都是农村。因此在西桥矿人心里，住在县城和市里才算是真正的城里人。徐建兵买的还是新楼房，在他们心里真是一步登天。 　　徐建兵不是特别爱炫耀的人，这会儿也被夸赞得红光满面，情不自禁和邻居们吹嘘起五金店的生意、县城的生活。他隐隐有个心思，想让大家知道，他辞职之后赚得更多，日子过得更好。 　　徐宁玉在卧室里收拾自己的东西，清楚听到屋外的热闹，对他爸的小虚荣报以微笑。他拿出李磊的两本存折，和抽屉里剩的现金一起递过去，外加一把钥匙：“等我们搬走，你就继续在这边住。你买的米面都没吃完呢，不着急往外租。等我姐中考完，你再过来找我。” 　　姐姐还有几天就中考了，徐宁玉不想她被任何事打扰，就没让李磊跟来。 　　李磊还想帮小玉收拾东西呢。小玉一堆的衣服，他又要全部仔细叠好，往衣柜里得放半天。可惜姐姐中考要紧，李磊只能遗憾地拿了钥匙，接了镇上银行那本存折，别的都推了回去：“我回头把这钱取出来存县里去，就有钱花了。等姐考完我就去找你，还要看房子。小玉，到时候你陪我呀，我什么都不懂。” 　　“当然啦，我肯定帮你挑个最合适的房子。”徐宁玉已经有过好几次买房经历，自认为经验丰富，挺着小胸脯保证。 　　李磊就咧嘴笑，一边使劲点头：“最好离你家近一点。” 　　两个人在屋里说着悄悄话，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 　　“肯定是大姨找的搬家的车来了！”李磊拉着徐宁玉跑出去，扒着栏杆伸头一看，果然是大姨找的车。大姨大手笔地租了两辆车呢，一辆蓝色卡车装家具，一辆黄色面包车坐人，直接一车去县城。 　　李磊就回头朝屋里喊：“叔，搬家的车来了！” 　　“好，我知道了。”正和邻居们聊得热火朝天的徐建兵招呼了一声，这些叔伯婶子都一齐过来帮忙拿东西。这会儿没有搬家公司，搬家都习惯找邻居和熟人帮忙，一般会请吃顿饭以示感谢。 　　胶丝袋徐建兵和几个男的一人提一个，阿姨婶子帮忙拿杂物。帮忙的人多，又没什么大件，一趟就把东西都搬了下去，放在卡车车斗里。 　　“谢谢叔叔伯伯，阿姨婶子。”徐宁玉和姐姐一连声向大家道谢，又从布袋子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白兔奶糖和红梅烟，给每个邻居家送了一份。关系最好的蒋婶子家礼又重一分，还有瓶白酒，昨天就提前送去了她家。 　　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跟去县城，他们不在矿上请客，徐宁玉就说给邻居们送点小礼物。一袋糖一包烟，加在一起也要三块多钱，算是挺重的礼了。 　　李磊看得心疼，劝他们不要送烟，那么贵，两块多钱一包，不如就送一袋糖，足够了。徐建兵就有些犹豫，还是徐宁玉拍板：“加包红梅烟多喜庆，邻居叔叔阿姨们一看就知道，咱家肯定赚了很多钱，肯定特别羡慕爸爸。” 　　徐建兵就被说服了。 　　花点小钱就能给他爸争面子，大概率能让他爸高兴不短的一段时间，徐宁玉觉得这钱花得挺值。 　　果然，两样东西一送出去，邻居们惊讶于他们家的大手笔，越发认为徐建兵开店赚了大钱，都对他赞不绝口，还有的直接感叹：“建兵是发财了。” 　　一家人，外带李磊这个编外人员，一起坐上那辆黄色的面包车。面包车车身挺高，徐宁玉正要拉着车门借力上去，李磊在后面撑着他的手，一下子把他举到了车上，他自己腿一迈就跳上了车。 　　“再见了，有空常回来看看大伙。”在邻居们不舍的目光中，车子朝着姥姥姥爷住的西平房开去。 　　面包车内部十分简陋，不大的空间里竟然容纳了两排窄窄的长座椅。因为夏利车很贵，现在不少人买这种面包车跑出租，叫“面的”。面的车费比真正的出租车便宜很多，就是一次会拉很多人。听说坐十几个人是普遍情况，遇到节假日还会更加拥挤，徐宁玉财大气粗，之前都是坐夏利，还没感受过面的。 　　徐建兵扒着车窗，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家属楼，心情复杂地深吸了口气，才和徐宁玉商量：“房子磊磊先住着，等你也搬到县城再租出去。要是有人想买就更好了。回来一趟收房租也麻烦。” 　　“都可以呀，爸爸决定好啦。”家属区的房子没有多少升值空间，放到二十年后，一套也就万把块钱。这会儿卖估计能卖到一千块，算上通货膨胀，一万块还真不一定比现在的一千块值钱呢。 　　听他爸说回来麻烦，徐宁玉看看前面的司机，脑海中涌起个念头：“爸，你有时间可以去学车呀。买辆面包车，不管进货还是去哪里都好方便。”有辆车出行实在是太便利了，要不是他还未成年，他肯定要学车。 　　徐建兵刚动心，一旁的李磊忍不住说了句：“面包车要四万多呢。”学开车一直是李磊的梦想，所以他很关心车辆的价格，对常见的车辆价格了如指掌。 　　如果按照这会儿的工资比例，四万绝对可以比拟二十年后的四十万。不过这会儿车都贵，夏利差不多要十万，面包车已经是最便宜的车了。 　　徐建兵一听价格，马上冷静下来。他已经向小玉借了那么多钱，五金店未来一年都是给小玉打工。买车肯定又要借钱，他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还得起。 　　“我买辆三轮车吧。”徐建兵想了想，这么决定。他还是觉得三轮车靠谱一点，价格也合适。反正他开店也不会去多远的地方，骑三轮车进货、接送孩子都足够了。 　　徐宁玉点头，没反对他爸的话，准备回头劝大姨学开车，他也能蹭车坐。 　　面包车开进西平房，直接停在姥姥家门口。这边可比徐宁玉家还要热闹，因为姥姥姥爷舍不得东西，大姨也会过日子，他们这边几乎所有东西都要带走。家具堆满了院子和门口的空地，围了一堆的邻居，聊得热火朝天。 　　李磊先拉开车门跳下车，再扶着徐宁玉下车，然后两个人拉着手，一起朝着姥姥姥爷和大姨跑去。 　　“姥姥，姥爷，你们收拾好了没，马上就去县城啦！”徐宁玉活泼地喊着，一下子扑到姥姥怀里，一面歪头去看大姨。 　　大姨今天穿着衬衫和米色的裤子，头发用发网在后面盘了起来，特别利索。徐宁玉马上大声说：“大姨今天好好看呀，特别精神。” 　　大姨好笑地拍了他一下，有邻居马上笑道：“好久没见你家外孙了，越来越俊了，嘴巴还会说。这次期末又考了第一名吧？” 　　也有的邻居在感叹：“陈叔，陈婶，你们这下可要去县城享福了。” 　　“成绩还没出来呢，不过每回学校考试都是第一。”姥姥搂着小玉，听着邻居们羡慕的恭维，笑得合不拢嘴，还要假装谦虚：“都是孩子们自己有本事。” 　　徐馨宁也跟在后面跳下车，走到大姨身旁，挽着她的胳膊，又得到邻居们一阵夸赞：“你家外孙女也这么漂亮，你们一家人都太会长了。” 　　只有徐建兵没下车，他还抱着金龙，实在不好意思露面。免得别人说起金龙他妈，让小玉他姥姥姥爷又被人议论，实在尴尬。 　　客套两句，姥爷带着人把家具和大件物品搬上卡车，大姨也听了按着徐宁玉说的，准备了糖和香烟送给邻居们，还额外加了一把挂面。收到礼物的邻居们好话马上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姥姥姥爷都觉得面上特别有光。 　　尤其姥爷，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还能这么风光，竟然能去县城住，让老街坊老伙计羡慕得不行。姥爷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身上都冒着喜悦劲。 　　坐上面包车，姥爷忍不住感叹：“这辈子没这么长脸过。还是多亏了小玉，当初借你大姨开店的钱。不然涛涛没那么好条件去市里再读一年，咱们攒一辈子钱也买不起县城房子。秀英，这些你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 　　“还用你说，我当然不会忘。”大姨习惯性怼老父亲。 　　李磊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姥爷说得太好了！”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多亏了小玉，他才能离开二叔二婶，他会永远记得。 　　徐宁玉瞥他一眼，这才捧着脸，害羞地嘟嘴：“姥爷，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啦。我就出点钱，还是大姨能干才能把店开那么好。” 　　姥爷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摸摸小外孙的脑袋：“那点子也是你想的，店也得有钱才能开起来，人啊，可不能忘本。”说完，又扫了徐建兵一眼。 　　徐建兵从前就最怕老丈人，赶紧低下头。他觉得小玉姥爷这话也是对他说的，马上表态：“我的店也全靠小玉才能开起来，店里永远有小玉的一半。 　　姥爷这才满意地微微点头。 　　原来姥爷是在帮自己敲打老爸，姥爷威武！徐宁玉替他爸尴尬了一秒钟。 　　车子开到家属区门口，李磊终于还是下了车。他扒着车门不舍地冲徐宁玉喊：“我四号就过去，去看房子。” 　　“记得帮我拿成绩单。”徐宁玉不在意地挥挥手。 第90章 开心 　　小玉搬走之后，李磊在矿上过得很没劲。没人讲话，骑车卖冰棍回来，也没人帮自己收着钱，挣钱都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好不容易等到三号，终于到了中考最后一天，吃了午饭他就迫不及待坐车去县城找小玉。在矿门口等车的时候，他看到有拉着架车来卖西瓜的，想着小玉爱吃，他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从书包里掏出网兜装着。这书包还是小玉用旧的。 　　县里西瓜比他们这边一斤要贵五分钱呢，买一个差不多要贵上几毛，所以李磊不怕辛苦，从矿上一路提着大西瓜。 　　在县城车站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换乘了公交车到前进街附近。路过书店，看大姨不在，五金店也没开门，他直接抱着西瓜跑去小玉家。 　　敲门之后，是徐叔叔开的门。原来现在天气热，基本上要到傍晚才有生意，他十点就回来烧饭，中午休息一下，下午两三点钟才去开店。 　　徐建兵笑着招呼李磊进来，告诉他：“小玉在屋里睡觉呢。”看他热得满头大汗，就说，“你看你热的，去卫生间洗一洗，也去睡一会儿。等三四点钟小玉就该起来了，我们要去考场接他姐。” 　　“我知道了，叔叔你休息吧，我去把西瓜洗了放冰箱里。”李磊轻压低了声音。他来小玉家比在二叔家还自在，一点儿不客气。徐建兵也不把他当外人，笑着点点头，回卧室继续睡觉了。 　　李磊走到小玉的卧室门口，朝里看了一眼。就见小玉穿着小汗衫和短裤，肚子上搭了个小单被，正摊着手脚睡得香甜。床边的落地扇只开到一档，凉风吹得他发丝微动，李磊顿时觉得燥热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他甚至想哼首歌，脚步轻快地去厨房把西瓜洗了，放到冰箱冷藏室，然后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小玉特别大手笔，卫生间安了淋浴，还装了能直接烧热水洗澡的东西，是托人从市里买的，叫什么电热水器。墙上安个水箱，插上电烧上一会儿，里面水就热了，可以直接洗澡。 　　李磊等不及烧水，也不想费电，就直接洗了个凉水澡。县城可不像他们矿上，电是要钱的，一度五毛多，简直是抢钱。 　　热天洗凉水澡也挺冷，他赶紧擦干水，穿着短裤就跑了出来。反正姐姐去考试了，家里没女孩。他爬到小玉的床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于是等徐宁玉午睡醒来，睁开眼就发现旁边躺了个光膀子的家伙，一条毛腿还压在自己身上，睡得呼呼的。徐宁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嘴角抽了抽，真想一脚把这家伙踹下床。 　　他坐起来，两手拿起被子使劲蒙到李磊头上，又压了个枕头上去。 　　李磊一下子惊醒了，掀开被子露出脑袋，眼神里满是茫然：“啊，怎么了？” 　　徐宁玉一双大眼睛顿时竖了起来：“把衣服穿上！” 　　李磊瞬间清醒了。“姐又不在。”他嘟囔了一句，伸手拿起放在旁边板凳上的汗衫套在了身上。 　　家属区里多少男的都跟他一样，到了夏天就喜欢光膀子，没遮没盖，又凉快又舒服。也就小玉这小人精，什么时候都穿得好好的，那么讲究。 　　李磊暗自腹诽，徐宁玉已经抱着出门穿的一套衣服去了卫生间。洗完脸换了衣服，他戴了顶运动帽，忍不住在镜子前照了照。李磊就靠在墙边，夸张地嚷着：“不用照了，好看得很！”得到了徐宁玉一个白眼 　　徐建兵也起来了，给金龙穿好衣服，一家人就准备去接徐馨宁。 　　徐宁玉想起了什么，跑去厨房，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提前冻上的几瓶纯净水，用干净的白毛巾包上，放在布兜里。等他姐考完出来肯定很热，到时候冰也差不多化开了，正好方便喝。 　　李磊把布兜拿过来抱怀里，虽然隔了好几层，依然能够感受到一股沁人的凉意。他快活地哇哇叫：“真凉！有冰箱就是好！” 　　徐建兵也忍不住点头。果然钱花到哪儿哪儿好，家里有了冰箱真是太方便了。 　　徐馨宁的考场离小区不远，坐公交车来回走路更费时间，徐建兵就准备骑三轮车载着三个孩子直接过去。三轮车是二手的，就这也是大姨找了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花了将近一千块钱。徐建兵欠儿子的债又多了一笔，还规规矩矩写了欠条。 　　三轮车外表暗红，李磊一看见就自告奋勇：“叔，我力气大，我来骑！” 　　徐建兵笑着让他试了一下。没想到三轮车和自行车骑起来很不一样，李磊总感觉车头掌握不住，骑着骑着就不由自主地歪了，差点骑到马路牙子上去。 　　徐宁玉不厚道地笑起来，李磊挠挠头，只好把车子还给徐建兵。不过他很不服气：“我就是之前没骑过，等我练练肯定就会了。” 　　“别说大话，等你练会了再说吧。”徐宁玉故意打击他。 　　见俩孩子又要斗嘴，徐建兵赶紧说：“先上车吧，过半个多小时你姐就考完了，再耽误可赶不上了。” 　　徐宁玉和李磊这才想起正事，赶紧爬上三轮车。 　　徐馨宁的考场设在新建成的逸夫中学。徐建兵把车子停在学校大门外的树荫下，李磊从车上跳下来，然后一手扶着小玉，一手拎着金龙下了车。 　　学校门口已经等了不少家长，徐宁玉他们隔着铁门朝里面张望了一阵，李磊就感叹：“这学校好新好漂亮。” 　　“嗯，去年才建的。”徐宁玉点头。去年报纸上登过，港城的邵逸夫先生在安平县捐款修建学校，估计才盖好，刚刚投入使用，所以看起来非常干净。 　　在树荫下等了一会儿，就听学校里响起铃声，有大量学生从教学楼涌出来。徐宁玉紧紧盯着大门，很快在人群里见到姐姐熟悉的身影。结果李磊已经先一步使劲挥起手，嘴里大声喊着：“姐，这里！” 　　金龙也学着他，蹦起来摆着两个胳膊，奶声奶气地喊：“姐，这里、这里！” 　　徐宁玉瞪了李磊一眼。这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姐姐的亲弟弟呢。 　　徐馨宁也看见了他们，小跑着过来，徐宁玉忙将冰镇的纯净水拿出来递给他姐：“姐，热吧。” 　　徐馨宁把冰水拿在手里，微笑着摇头：“不热，教室里装了吊扇呢。”这会儿能装吊扇的学校条件相当不错了。 　　接到徐馨宁，几个人直接回家，默契地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第一天下午考完数学回来，徐馨宁就哭了一场，说试卷最后两大题她都不会做。 　　虽然有徐宁玉辅导，徐馨宁的数学一直在及格线徘徊，估计考县一中比较难。知道姐姐心思重，徐宁玉和他爸说了，不要给他姐压力。徐宁玉和他爸还一起安慰徐馨宁，让他姐心情好了很多。只不过她觉得太丢脸，那天很早就躲回了自己屋。 　　现在中考已经结束，再想也没用了，可是徐馨宁总是忍不住担心成绩，过了一天仍然放松不下来，在家里坐立难安。 　　徐宁玉想了想，问他姐：“姐，你要不要学电子琴，或者跳舞、画画？我看报纸上登的，少年宫开了暑期特长班，姐你可以选个你感兴趣的去学着玩。再看看能不能买到或借到高中的书，提前学一下。暑假两个月呢，别荒废了。” 　　记得上辈子，姐姐见邻居送孩子学钢琴，用羡慕的口气说，很遗憾自己上学时没学过什么特长。之前在矿上没办法，现在搬到了县城，有这个条件，徐宁玉就想满足姐姐的心愿。 　　徐馨宁在电视上看过，那些大城市的女孩子很多从小学弹琴，就觉得特别有气质，有些动心，又觉得太浪费钱。电子琴可不便宜。 　　徐宁玉一看他姐犹豫，就明白了，直接拍板：“学电子琴吧，姐姐唱歌好听，到时候就能自弹自唱啦。” 　　徐馨宁被小玉这么直白地夸奖说得脸色微红，最后还是点了头。“小玉，又要你花钱了。”徐馨宁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现在大的花销都是小玉出，估计爸爸要好几年才能还上，她暂时也帮不了多少忙。 　　谁知道徐宁玉振振有词，表情骄傲：“姐，安心啦。挣钱就是花的，不然钱就是一串数字。而且给姐姐花钱，我开心！” 　　小玉果然是散财童子，跟别人都不一样。他在一旁听得心里直犯嘀咕。李磊花钱只觉得难受，不知道那么多万够不够小玉花的。这么几千几千地花下去，挣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迟早得花完吧？ 　　不过徐宁玉可一点没感受到李磊的担心，下午就陪着姐姐去少年宫报名，回来路上顺便去商场买电子琴。 　　一台电子琴要两千多，李磊就看小玉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出准备好的蓝票子，买了那么个不能吃不能喝、什么用都没有、就弹着听个声响的东西。李磊特别疑惑，到底什么人想出来的这种东西？简直是抢钱。 　　崭新的电子琴用纸盒包装着，李磊扛在肩膀上，正要往外走，就见小玉脚下一转，朝另一边走去。那里停着几辆自行车。 　　“姐，我们俩都买辆自行车上学骑吧。公交车又慢又挤，还是骑自行车方便。”暂时还不知道姐姐能考上哪所高中，但几个高中离家都有段距离，实验中学步行也要一二十分钟，他跟他姐都应该买辆自行车。 　　扫了一圈，徐宁玉的目光落在一辆天蓝色的自行车上。这车比一般的女式自行车都要小一点，车把和车篮涂成了乳白色，车座是深蓝色，车梁倾斜弯曲，造型非常漂亮，徐宁玉一眼就看中了。 　　一旁售货员马上介绍说：“这是飞鸽最新款的20寸学生车，比一般女式车都小巧，专门给你们学生设计的。看这样式多新潮，咱们整个商场就进了这一辆。” 　　徐宁玉轻轻点头。20寸指的是车轮尺寸，比这个尺寸再小就是童车了。他现在快一米五，肯定能骑。徐宁玉直接问：“阿姨，这车多少钱呀？” 　　“八百六。” 　　售货员一句话，成功让李磊倒吸一口气：“这么贵！这么小卖这么贵！八百六都能买两辆最新的26斜杠了！” 　　“其实这价不贵，好点的女式车都要快六百。这学生车是最新才出的，瞧这漆颜色多正，听说都是从外国进口的，所以才贵。”售货员尽力推销。 　　“那也不能卖这么贵啊。”李磊赶紧劝说徐宁玉：“你骑车不安全，以后要去哪还是我送你吧。”他瞥了眼小玉那小腿，坐在车座上估计很勉强脚才能挨到地，肯定好危险。 　　感受到李磊目光中隐含的意思，徐宁玉十分不爽，回瞪他一眼。 　　李磊一看小玉那眼神，就知道这败家孩子肯定想买，只好转身跟售货员还价，最后把她们主任都招来了。因为他们说不止买一辆，主任才答应便宜二十块钱。 　　徐宁玉又让他姐选，徐馨宁原本要选便宜的杂牌车，徐宁玉没同意，帮她挑了辆飞鸽的女式车。车子整体是米色，车座和车篮子都是驼色，非常有质感，要五百多。 　　小玉有车了，以后不再需要自己带，李磊很遗憾。他也咬着牙买了辆纯黑色的26斜杠，快四百块呢。这下李磊从镇上银行取出来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他一点没觉得高兴？ 　　看小玉确实挺开心，还笑容灿烂地说：“这下方便啦，明天就陪你去看房子。” 第91章 借钱 　　三个颜值还算出众的少年少女，推着崭新的名牌自行车，其中一辆车的后座还绑着个电子琴，走在商场里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会儿的名牌自行车堪比后世豪车，加上那么贵的电子琴，妥妥的大款啊。 　　等他们走到大楼前的空地，李磊自认为三个人里就小玉不会骑车，转头乐呵呵地看着他：“我们要骑车回去吗？小玉，我教你吧！” 　　徐宁玉瞥他一眼，左脚踩在车蹬上，右脚轻轻一点地面，人就坐在了车座上。往前骑了几米，徐宁玉捏住手刹，回头朝李磊一挑眉。 　　李磊张大了嘴巴：“小玉，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他天天跟着小玉，没看小玉骑过车啊！ 　　“这还要学吗，看一看就会了。”徐宁玉一脸云淡风轻地吹牛皮。 　　怎么小玉什么都会呀！李磊有点小失望。总是被小玉教，他也想给小玉当老师呢。 　　把李磊这家伙唬得一愣一愣的，徐宁玉心情很好地翘起嘴角，决定骑车回去。 　　人民商场离安平新村差不多五六里地，骑自行车估计要二十分钟。他们骑到一半，就赶上下班时间，马路上很快涌出一道道自行车流。九二年，自行车依然是国人最常用的出行工具。 　　等他们回到小区，刚进大门，门卫室的老大爷过来告诉他们，小区不能随便停放自行车。临时停车可以，时间长了就要停在专门的车棚。车棚就在门卫室对面，早晚都有他们的人看着，很安全，就是一个月得交两块钱。 　　徐宁玉他们骑了三辆车回来，这一下子就要交六块钱，够家里买菜烧一顿饭了。 　　这钱徐宁玉当然不会省。李磊暂时还不是小区的人呢，不过他的活动场所基本在这里，也肉疼地掏了钱，登记了名字。 　　他这可是崭新崭新的26斜杠，哪敢和以前骑那辆破大杠一样随便停在路边。这么贵的车子要是放在路边，即使上了锁，一转头就能消失不见，可得好好看着。 　　花大价钱买了代步工具，当然不能放在车棚里落灰，得骑出去别人才能看到。第二天一早，李磊就劝着徐宁玉出门转几圈，顺便去看房子。 　　天这么热，徐宁玉只想窝在家里吹风扇吃西瓜。可惜已经答应过李磊，他只好戴上帽子，毅然出门。 　　这才七点多钟，太阳就出得老高，徐宁玉先和李磊去了房管所。展示了一沓子现金，表明自己有购买力之后，售房处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才没把这俩孩子当成是来捣蛋的。一个年轻点的工作人员亲自拿了钥匙带他们去看房。 　　按照李磊的要求，这名工作人员先给他们找了几套离徐宁玉家那栋楼最近的楼，还要两居室。徐宁玉家在的那栋楼剩的几户没卖掉的都是一百二平以上的，李磊觉得太贵了，不考虑。 　　这会儿气温已经多度，在楼房里爬上爬下，徐宁玉的额头很快布满汗水。看完第二套房，出了单元楼，被大太阳一晒，徐宁玉白皙的小脸很快通红一片。 　　李磊看了很不好受，喊住那名工作人员，把小玉拉回到阴凉处：“我觉得这两个房子都不错，小玉你觉得哪个好？要不后面就不看了，从这两个里面挑一个吧。” 　　刚才看的两套房都是两室一厅的小户型，一个62平，一个76平，区别是后者客厅更大一些，而且连通着阳台，采光更好，楼层也更低。 　　别看这两套房子面积不大，因为这会儿多层的房子公摊很小，和后世百来平的房子实际面积差不多，三口人住一点也不会拥挤。 　　徐宁玉当然倾向买大的，他还建议李磊：“不然还是再看看三居室的，你不是要和你爷奶住吗？现在你们三个人住两居室还好，过几年你结婚有了小孩，这个房子就有些挤了，不如干脆买大些。” 　　李磊顿时一脸震惊：小玉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结婚生小孩的话！这也、也太……他深麦色的脸庞不禁微微泛红，嗫嚅道：“那，还没影的事呢，就得多花几千冤枉钱。用不着那么大，两间卧室够住了。”那种事，李磊脸红，他们才十几岁，也太遥远了。小玉真是的，什么都敢说。 　　徐宁玉好奇地打量李磊两眼，原来这家伙也会害羞！要不是旁边有别人在，他都要笑出声了。 　　既然李磊坚持，徐宁玉就没再反对。结婚生子要七八年后了，到时候这家伙难道还没本事买更大的房子？徐宁玉觉得自己的眼光应该没那么差。 　　李磊就想要这个小区的房子，实在也没什么可挑选的空间，他又心急等不得，当下就敲定下来，和工作人员说，他要买下76平的那套两居室。主要这套房和小玉家户型非常像，小玉也说不错，李磊内心的天平自然就倾斜过去了。 　　他这个雷厉风行的速度把徐宁玉都惊到了，忍不住问：“才看两套房就决定了？” 　　“房子都差不多。住惯了矿上的小屋子，我看这边的新房哪儿都好，我都喜欢。”而且李磊也不想小玉这么大热的天还跟着跑来跑去，让他自己去看房，更看不出什么名堂。 　　“那就买吧。”徐宁玉点头。 　　回到售楼处，交了房款和一些费用，花了一万多一点。购房合同是李磊自己签的，这会儿国家很多法律尚不健全，也没人管监护人有没有在场，只要钱交齐就行。李磊当下就拿到钥匙，可以搬进新房了。房产证他们售房处的人可以帮忙办，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办下来。 　　李磊让徐宁玉坐下休息，自己去找工作人员咨询了一下，问清楚了办房产证要交哪些东西，这才回来。 　　“要不要再去看看？”一万多块钱最后只剩几十，李磊又心疼又开心，终究还是开心多一点，迫不及待想再看一眼自己将来要住的地方。 　　徐宁玉理解他的心情，笑着点头。他们两个顶着太阳，再次蹬着车子骑到那栋楼。李磊拉着小玉，兴奋地跑上楼，在新房子里跑了一圈，把每间房都跑了一遍。 　　“得买饭桌、椅子，两张床，至少一个柜子……”激动过后，李磊环视一圈简陋的毛坯房，掰着手指头算起要买的东西。 　　这一算，等于房子里所有家具用品都要置办一遍，要买的东西真不少，没个几千块钱可打不住。他又忍不住有点发愁。 　　李磊忍不住长叹口气：唉，钱可真不经花！他都成万元户了，来县城买套房子又穷了！ 　　徐宁玉看他皱着眉头长吁短叹的，伸手拍了他一把：“钱那先借你，把房子粉刷一下，把家具置办齐，这样也能早点搬过来。还的钱就从你游戏机那份钱里扣。” 　　“好。”李磊想尽快搬来，只有问小玉借钱，他也就不客气了。他有时候甚至会担心，小玉哪天被坏人骗。那么多钱说借就借，都不担心他还不上。以后他可得替小玉多警惕着点。 第92章 小弟 　　徐宁玉和大姨先后装了房子，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师傅，这会儿他介绍给李磊，帮忙重新做水电、粉刷墙面。然后徐宁玉又先拿了一千块钱给他。九十年代初可没有装修的概念，买了新房子，刷个大白墙、厨房里砌个水泥灶台就是精装修了，几百块钱足够前期的花销。 　　这样的小工程，原本两三天就能干完。只是这会儿有经验有技术的工人都是来自国营厂子，下班后才有时间出来接私活，所以拉拉杂杂干了一个多星期。 　　装修房子这段时间，师傅缺什么李磊要帮忙去买，走不了，还是一直住在小玉家。等房子粉刷完，他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每天占了小玉的大半张床，让小玉睡得不舒服，他就想去新房那边打地铺睡。 　　徐宁玉一听，无语地拦住他：“急什么，刚粉刷好的房子里有毒气，至少要过一两个月才能住人。”说甲醛之类的名词李磊也听不懂，他故意用毒气吓唬李磊。 　　李磊立马信了，被小玉吓了一跳。要知道他特别爱看抗战片，年初本地电视台才重播了一部讲731部队的电视剧，他当时看得对小鬼子咬牙切齿，这会儿脑海中瞬间联想到了那里面恐怖的毒气。 　　“怪不得小玉你的房子装了那么久才搬，那我也等夏天过去再住。”李磊重重点头，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得留在这边看着点，还不能回矿上。在你家住，天天晚上都挤着你，不然我还是铺席子在地上睡吧？” 　　这家伙还知道客气了！徐宁玉无情地拆穿他：“得了吧，你都挤了我这么久，还在乎这一两个月？”徐宁玉大大的眼睛里充满鄙视，“地上寒气大，又硬，回头别把腰弄伤了，你还是继续睡床上吧。”主要他选了最小的那间卧室，可放不下一米八的大床，要不然就宽敞了。 　　李磊假客气一下，被小玉看出来了也不以为耻，“嘿嘿”笑一声，当然还是继续赖在小玉家了。房租当然是不用给，他就跟之前在矿上一样，帮忙买菜干活。 　　有洗衣机，还有徐建兵这个勤快又宠孩子的家长，其实根本没多少家务事可做，李磊这两天早早抢着去买菜，回来就闲了。 　　这一闲下来，他又开始琢磨起赚钱的事。身上一下子背了几千块钱的债务，让他赚钱的念头越发急切，李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继续骑着车子去卖冰棒。 　　徐宁玉对此不太看好：“现在小卖部好多都买了冰柜，进的雪糕品种多。你的木箱装不了多少，估计在这边不太好卖。” 　　李磊一听，也犹豫了。在他心里，小玉说的话最后总能证明是对的，他再去卖冰棒保不准要贴钱，还是算了。等吃完饭，小玉开始写文章，他坐不住，就骑车跑出去转悠，打听有没有店铺招人的。 　　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合适的活，找工作可真难！ 　　大部分店铺不招他这种只干两个月的暑假工，干两天就走了，谁知道靠不靠得住。只有几家饭店愿意雇他洗碗端盘子，但工资都很低，最多的一家一个月也才给六十，李磊实在看不上。 　　最后他问到个液化气站，这边招送液化气的。因为电费贵，县城人家做饭要么用蜂窝煤炉，条件好的烧液化气。买液化气都是送货上门，送液化气要扛着非常重的铁罐爬楼，一个月工资高达一百，和很多工厂正式工的工资都差不多了。 　　李磊有些动心。在老板问自己年纪时，他撒谎说自己十六了。他人高马大的，老板还真没看出来，答应让他明天来试试。 　　知道小玉肯定不让他干这种活，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回去瞒着小玉，就说他准备去饭店洗盘子。 　　等他骑车路过租书店，发现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和大姨坐在石棉瓦棚子底下聊闲话呢。 　　“小玉，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磊把车停在墙根阴影处，奔到徐宁玉身旁，往板凳上一坐，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大蒲扇使劲扇起来。 　　徐宁玉被这么一股强劲的凉风吹得发丝凌乱，捋了捋头发：“我刚刚忽然想起些事，过来找大姨商量一下。” 　　李磊好奇地望向大姨，就见大姨笑着点头：“前几天我和小玉说，现在暑假了，游戏室里天天人都挤不动，因为抢机子差点闹出事，还好二柱把那群人压住了。小玉跟我说，可以再加夜场，或者干脆二十四小时营业，我们正在商议呢。” 　　“开二十四小时？”李磊听得新鲜，睁大眼睛看向徐宁玉。 　　徐宁玉点头，这是他从后世网吧得到的灵感。这会儿，他们游戏室每天很多人都是一直待到十点关门才走，瘾头特别大，全天营业声音肯定也不差。 　　“就是店员从两班轮换变成三班倒，肯定不够，大姨还得再雇些人。”徐宁玉说。 　　小玉总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李磊一听，马上自告奋勇：“我来帮忙。” 　　“那当然了，游戏室还有你一份，你不来怎么行。”徐宁玉理所当然地说。 　　白跑一早上，李磊依然很高兴。他早想给小玉的店出力，要不是之前游戏室不缺人，他早去了。 　　在游戏室里干活比大热天出去卖冰棒轻松，因此徐宁玉丝毫没有当黑心资本金的羞愧，就这么顺利招到了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童工一名。 　　当然他还是很照顾好友，只让李磊上早班，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四点，不用熬夜，一周还能歇一天。这段时间店里人最少，基本就是打扫卫生。 　　至于工资待遇，徐宁玉没提，李磊也完全没往这方面想，第二天一早就乐呵呵去游戏室上工了。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魏二柱把游戏室看管得妥妥帖帖，大姨经常夸他。前几天，小玉还往他家送了西瓜和几十块钱红包，说是什么高温补贴。 　　魏奶奶搂着小玉不撒手，热情地留他们在家吃饭。小玉留下，把“二柱哥”夸了一中午，把李磊听得酸死了。所以他准备跟魏二柱多学几手，争取早点超过人家。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这家伙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起了好胜心，把人往游戏室一丢就不管了。最近他的新书《小淘气的未来日记》终于写到了收尾阶段，他一心琢磨结局，其它的暂时没有精力关注。 　　等他知道李磊竟然收了两个“小弟”，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他是方东东，他是赵亮，他俩也在实验中学念书。”徐宁玉略有些无语地听李磊介绍面前两个瘦猴一样的男生，两个男生立即朝他傻笑，露出两口白牙。 　　果然物以类聚吗？徐宁玉嘴角微抽。 　　李磊又自豪地把胳膊搭在徐宁玉瘦削的肩膀上，昂头对两个男生说：“这就是我弟，开学就去你们学校念初三了。我跟你们说过的，我弟成绩特别好，是跳级上去的，所以年纪小。要是学校有人不长眼欺负他，你们可得护着他，然后赶紧来告诉我。” 　　方东东和李伟一起点头：“那肯定不会让人欺负咱弟！” 　　平白又多了两个哥，徐宁玉瞥了这两个男生一眼，十分怀疑他们这么瘦小，在学校也是被欺负的那类。不过他面色不变，依旧笑容灿烂地和人打了招呼：“你们是磊磊哥的新朋友啊？很高兴认识你们，开学我们就是同学啦！” 　　方东东和赵亮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礼貌这么可爱的小男孩，被徐宁玉的笑容闪得晕乎乎的，然后抢着回答他的问题。徐宁玉没用几分钟就知道了他们是怎么和李磊认识的。 　　原来那天方东东和赵亮相约来这边很火爆的游戏室玩，他俩之前都没来过，却在巷子里遇到两个大孩子要抢他们的钱。正巧李磊去街口倒垃圾看到了，三两下撵走了那两个大孩子。他俩很感激李磊，接着发现这个大个子竟然就是游戏室的人，接下来几乎天天都来游戏室玩，一来二去的就和李磊认识了。 　　他俩每回来都要找李磊说话，等李磊听说他俩也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就决定收他俩当小弟。这时候很流行这种事，两人一点不抗拒地认了李磊当大哥。他俩都是独生子女，有个武力值这么高的大哥，别人肯定不敢欺负他们！ 　　徐宁玉微笑听完，大方地请他们喝了汽水，让他俩继续去玩游戏。 　　等人走了，他无语地看向李磊：“港片看多啦？怎么想起来收什么小弟？” 　　“我是怕我进不了实验中学，先找两个人看着你。”李磊微微昂头，一副“瞧我多可靠”模样，“现在街上混子多，我就怕学校有人看你成绩好欺负你。他俩虽然谁都打不过，好歹能通风报信吧。遇到事喊我去，谁敢欺负你我揍谁。” 　　徐宁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一两年社会闲散人员越来越多，很多年轻人没有工作，整天在街面上晃荡，导致治安事件频发确是事实。虽然李磊这行为挺傻的，他心里竟然有点小感动。当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徐宁玉挑眉：“那我先谢你啦，晚上请你吃卤菜！” 　　“好，我想啃猪蹄子！”李磊顿时兴高采烈起来，一点不客气地点菜。他现在看游戏室，中午当然在游戏室吃工作餐，虽然管饱，但没什么油水，可馋肉了。 　　徐宁玉微笑点头，把觉得这家伙可靠之类的念头又从脑中赶出去。肯定是他的错觉。 　　快乐的暑假过得飞快，两个月时间一眨眼就没了。开学前，李磊也终于搬来了县城。 第93章 感谢 　　李磊图便宜，给新房买家具尽省着来，只准备买最紧要的。给他爷奶那屋买了个衣柜，自己那屋就不想花钱了，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些木板，要钉个木箱子放自己那屋装衣服。 　　按他那个抠门法，好好的新房子都被他糟蹋了。徐宁玉实在看不过去，硬是又塞给他两千块钱，让他把东西添置齐全一点，还让大姨帮忙弄了台彩电。 　　“你爷奶马上就过来住了，连个电视都没有，在家里也太无聊了。”徐宁玉着实鄙视这个小抠。 　　21寸大彩电可难买了，李磊又是高兴又是肉疼：“就那几个台，也没什么可看的，不看电视可以早点睡觉嘛。这加一起我又欠你五千多了，游戏机的钱扣一年都不够还的。” 　　“那就还两年。”徐宁玉毫不在意。给人债主当的还挺高兴，也是奇了。 　　李磊暗暗摇头：小玉这样迟早被人把钱骗光啊。不过，好像到目前为止就他占了最多的便宜…… 　　不能多想，赶紧把东西置办齐，李磊提前去和爷爷奶奶打了招呼，很容易就说服了他们，搬来县城跟自己过。 　　他爷奶一开始怎么都不敢相信，孙子小小年纪竟然能住到县城去？可是李磊话说的那么肯定，两个老人知道他不会跟自己撒谎，勉强信了七八分：“那我们跟你去县城看看。我们两个也没有老的走不动道，去打个零工，也够咱们三个吃。”如果可以，李磊爷奶也宁愿跟大孙子一起过。 　　“不用爷奶去找活干，我在小玉家游戏室帮忙，每月有百十块。”李磊兴高采烈地给爷奶描述着那边的生活。 　　这事他们一直瞒着李磊二叔一家，一直到开学前准备搬家了，才告诉了他们。 　　“你在县城买了房子？”二叔一家都懵了！他们脑中第一个念头是李磊爸妈给他留的钱，又怀疑他爷奶之前打零工偷偷藏了钱，要么就是李磊跟人混事偷的抢的，总不可能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自己挣了那么多钱吧。 　　“爸妈，这小子说什么你们都信？他一个半大小子，工作都没有，估计也不知道怎么找了个破房子给你们住，你们去了县里吃什么？”李磊二叔皱着眉头。 　　李磊二婶巴不得两个老家伙走呢，儿子现在十几岁了，不需要人看着，他爷奶在家就是白吃饭的，走了才好。李磊二婶忙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大孙子有本事，天天跟他那个同学吃香的喝辣的，肯定人家带他挣了大钱，你可别拦着爸妈去享福。” 　　“别说，还真是小玉带我挣的钱。”李磊得意洋洋地吹了起来，“小玉多聪明，随便想个点子都能挣到钱。”看看李阳那呆傻的表情，李磊忽然觉得挺没意思，说了他们也不懂。 　　懒得再跟他们解释，李磊直接带着爷奶去坐公交。他们没多少东西可带，就一些衣服，一个胶丝袋就装完了。 　　“难不成这小子真赚大钱了？”看着李磊趾高气扬地扛着袋子离开，他二婶有些狐疑地嘀咕着。 　　倒是他二叔仍旧一脸不屑：“吹牛谁不会！爸妈也是老糊涂了，这小子说什么都信。过阵子没吃没喝的，过不下去就回来了。”话说得真真的，仿佛已经预料到了那副场面。 　　李磊带着爷奶到了县城，大方地坐了回面的，一个人两块钱，直接坐到小区门口。 　　徐宁玉知道今天李磊要带着他爷爷奶奶搬过来，一直在李磊的新房等着他们，还让他爸帮忙买了些蔬菜和肉送过来。 　　两个老人家都是第一次坐面的，很新鲜。下了车，看到崭新漂亮的小区，有些惊讶：“这边房子很贵吧？” 　　李磊之前也没和他们细说，他们以为买的是那种老旧的平房，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新楼房，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等到上了楼，看见房间四面白墙、一水新家具，心里更是惊讶得不行。 　　徐宁玉迎了上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爷爷奶奶，恭喜你们搬到新家，以后就让磊磊哥好好孝顺你们！” 　　“是呀，小玉都说了，你们就放心住。”李磊也昂起头。今天搬家，小玉特意过来，让他特别有面子。 　　“好好。”两个老人今天惊喜连连，此刻心情又激动又高兴。知道这孩子是自家孙子的小“贵人”，李磊奶奶过来拿手轻轻摸徐宁玉的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磊磊早就想搬出来住了，从来没想过能搬来县城。孩子，我跟他爷都知道，多亏了你，我们心里感激你。” 　　被老人家这么直白地感谢，徐宁玉有些不好意思：“我跟磊磊哥是好兄弟，磊磊哥也帮了我很多忙的。这些都是他跟我们家一起做生意挣的，爷爷奶奶你们放心。” 　　李磊爷奶惊异地看了孙子一样，这才真正相信了，孙子真的挣了钱。 　　等徐宁玉和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期间把李磊夸了又夸，两位老人家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李磊高兴地满脸通红，等吃完饭，拉着小玉去房间，悄悄跟他说：“谢谢你了，今天特意过来帮我说话，不然我爷奶肯定住得提心吊胆的。” 　　“这有什么。回头让我姥爷姥姥带你爷奶加入小区秧歌队，他们有事做了，再多认识些人，住得更舒心。”徐宁玉笑眯眯地给他出主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忽然流行起了跳秧歌舞。小区空地到了晚上有好多人围成个大圈扭秧歌，男女老少都有，直接广播电台大喇叭放音乐，和后世广场舞比一点也不逊色。 　　“不知道我爷奶扭秧歌是什么样。”李磊突然有点想笑。 　　把李磊的爷奶安排好，徐宁玉和李磊的初三生涯总算开始了。 　　李磊果然没有能进入实验中学。但徐宁玉原本以为，他的成绩中等，应该能进安平中学的，谁知他竟然去了逸夫中学。 　　安平县最好的初中是实验中学，安平中学排第二。逸夫中学才刚建好一年，招收的生源远远比不过老牌学校，加上基本都是新老师，徐宁玉很担心学校的教学质量和学习氛围。 　　徐宁玉就问李磊：“怎么回事，你也没提前跟我说你要念逸夫中学，还是花钱找人调学校？” 　　李磊倒是一点不在意：“不用麻烦了。逸夫中学其实挺漂亮的，离家还近。反正我回来要跟你一起复习，老师差点没关系。” 　　徐宁玉看他一眼。之前他姐的中考成绩下来，离安平一中差了十几分，花了一千块钱。徐宁玉就猜测李磊是怕花钱，又劝了两句，没想到他还挺坚持。徐宁玉也不好强行给他安排，就随他了。 　　徐宁玉和他姐还有李磊都不在一个学校，上学就有些麻烦。徐宁玉不放心姐姐，他姐这么漂亮，现在街面上无所事事的小痞子这么多，他每天要先送姐姐去一中，再去实验中学。李磊当然要送他，等于每天要绕一个大圈才回自己学校。 　　徐宁玉就有些不好意思：“你别送我跟我姐了，每天绕那么远路，在家多睡一会儿吧。” 　　李磊眨眨眼，瞅了小玉一眼，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这小身板，让你送咱姐，遇到小痞子不是连你一起被欺负？我也就早起一小时，骑车就当锻炼身体了。” 　　“……我，可以喊人。”徐宁玉勉强回了句，鼓着嘴不想说话。 　　李磊一个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看见孙子每天特意接送小玉，李磊爷爷奶奶不仅不反对，还特别支持。不仅如此，李磊的爷爷奶奶还变着法地向徐宁玉表示感谢。 　　这天早上，徐宁玉胃口很好，早饭一连吃了四个包子，又喝了大半碗豆浆。包子是昨天下午李磊送来的，他爷奶包的牛肉包子。个头不大，皮薄馅多，味道很不错，李磊给徐宁玉家送了一篮子，给大姨那边也送了一小盆。徐宁玉家昨天晚上吃了一半，剩的放在冰箱里，这会儿早上起来热一下就能吃了，非常方便。 　　从前在矿上，李磊爷奶虽然知道小玉这孩子照顾自家孙子，可是碍着他二叔二婶，不好表示感谢。现在能自己做主了，他们见天做吃食让李磊送来，馒头花卷包子，弄得徐宁玉挺不好意思。 　　徐宁玉就去跟李磊的爷爷奶奶说，让他们不要那么辛苦做这些。 　　李磊奶奶却笑着拉了他的手，热情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省得你家出去买了，也比外面卖的干净。我跟他爷在家也没事，做点面食还能打发时间，一点都不累。” 　　李磊的爷奶现在也就六十岁左右，这样的劳动量对他们来说确实不大。徐宁玉想了想，觉得他们大概是闲不住，不由问：“你们在家没事的话，不如做个小生意？” 第94章 退步 　　提起做小生意，徐宁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干餐饮，比如卖早餐、面点之类，不需要什么技术，本钱也不多。 　　只是想到早餐店非常辛苦，李磊的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忙起来恐怕对身体不好。徐宁玉考虑了一下，还是说：“我跟磊磊哥之前有卖过糖饼和菜饼，也挺挣钱的。奶奶面食做得不错，不然开个小店卖馒头花卷？” 　　回忆起曾经的卖饼经历，李磊也笑了，在一旁直点头：“我们那时候一个饼卖五毛，能赚一半呢。一天不要多，卖出去五六十个就能净赚一二十块钱了。 　　“这么个小吃，也这样挣钱？”爷爷奶奶好像听孙子提过这事，时间长都忘了。没想到这种不起眼的小生意也这么赚钱，他们连连追问具体情况。 　　搬出来之后，家里人口少了，要做的家务事也少了许多，每天大把的时间就是看电视，晚上出去扭个秧歌，实在闲得慌。要不是孙子拦着让他们多歇段时间，他们早都想出去找事做。 　　李磊把那次如何卖饼的告诉给爷奶，想到自家没钱，要是开店花费就太大了，又得跟小玉借，就说：“先像我跟小玉那次一样，在家里做了饼我拿出去卖。攒够本钱了咱家再开店。” 　　爷爷奶奶一听，只要买面买油，再费些工夫，几乎没什么本钱，他们就动心了。他们不怕费事，能贴补孙子一点也是好的。 　　见他们决定卖饼，徐宁玉赶紧强调了一句：“隔一天卖一次吧，爷爷奶奶不要太辛苦，身体最要紧。而且磊磊哥也能挣钱的。” 　　“这孩子，真是太可人疼了。”奶奶稀罕得不行，又忍不住一把将面前精致可爱的小少年抱在怀里，弄得徐宁玉有些小害羞。 　　好像有段时间没被婶子阿姨们摸脸搂抱了，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李磊在一旁看着小玉羞窘的小模样直乐呵，被徐宁玉瞪了几眼才过来帮他解围，把奶奶拉走。 　　李磊一家都很有行动力，说干就干。第二天，李磊借了徐宁玉家的三轮车，载着爷爷奶奶去赶集。他已经学会了骑三轮，现在骑得比徐建兵还好。 　　买了两袋面，一桶油，一些菜，又在爷奶的指挥下买了蒸笼、笆斗，零零碎碎把三轮车斗差不多都装满了，最后爷爷奶奶是走回去的。 　　除了烙饼，李磊的爷奶还准备卖馒头和花卷，所以买了个大蒸笼。而笆斗是种柳条编的容器，开口很大，下面呈半球状，很能装东西，还透气。爷奶说，回头就用这个放做好的面食。 　　很快，每到傍晚，安平新村门口就有个大个子少年骑着三轮车来卖面食。种类还挺不少，有馒头、花卷和菜饼、糖饼，每次就卖一笆斗。这个摊子面食都是手工做的，不是那种过分松软的机器馍，口感劲道，带馅儿的饼味道也也不错，很快就得到了小区住户的认可，每次一过来就围了很多人买。 　　这天，第一波买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小区里才慢悠悠转出个小少年。他背着手走到三轮车旁，轻咳一声：“拿两个糖饼。” 　　李磊靠坐在三轮车上，正低头数钱呢，听见熟悉的清脆童声，顿时咧开嘴笑了：“小玉，你不是说吃够了，不要我给你家送饼了？早说要吃糖饼，我给你送去呀！”他嘿嘿笑着抬起头，一边麻利地用白纸包了两个糖饼和四个菜饼递过去。 　　来卖饼的小少年正是徐宁玉，他微微嘟起嘴：“不要那么多，家里做饭了，是金龙想吃糖饼了。” 　　李磊从开始卖面食就往徐家送，一连送了几次，被徐宁玉赶紧叫停。他不想占李磊的便宜，只说自己吃够了。李磊还要送，差点把他惹生气，这才不送了。 　　谁知才过了几天，金龙这臭小子就嚷着要吃糖饼，徐宁玉只好出来跑腿。说了不要，结果他自己来拿，让徐宁玉觉得很没丢脸。 　　“留着明天早上吃。”李磊强行把纸包赛到小玉手里，心里只想笑，“以后我一个星期给你家送两次。又不值钱的东西，你干嘛跟我分那么清。我还借了你家的三轮车，你都没问我要过一分钱。” 　　“行吧。”徐宁玉别别扭扭地接了饼，看着李磊的笑脸格外伤眼。顿了顿，他板着脸说，“我们月考试卷发下来了，我多和老师要了一份，吃完饭你过来先把外语做了。” 　　实验中学从初一就开始月考，要知道这时候可不像后来，到处能买到参考资料和试卷，平时的试卷都是老师自己出，学校后勤处油印出来，挺麻烦，一般的中学都不会这么频繁的考试。 　　李磊顿时笑不出来了，只想垂死挣扎一下：“时间太紧了吧。” 　　“早点来，抓紧时间能做完。”徐宁玉抱着饼，昂头走远。 　　李磊忙把钱一股脑塞到书包里，掏出外语书出来临时抱佛脚。最近光顾着卖馍挣钱，晚上都没怎么看书学习，考得太差了小玉肯定又几天不给他好脸色。 　　晚上，李磊花了一个小时做完外语试卷，抬头见小玉还在看书，就故意磨蹭，结果试卷被一下子抽走了。 　　徐宁玉拿过试卷扫了一眼，刷刷几分钟批改完，翻到正面，写了个大大的“42”。 　　“啊！”李磊一下子慌了。他知道这段时间学习有点松懈，在学校没有小玉看着，上课容易走神，下课就想跟同学打篮球，卖馍这天晚上回来更是一点书都不想看。只是没想到成绩降这么多，他以前外语能考及格的。 　　“呵。”徐宁玉歪头冷笑，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充满嫌弃，“你还想不想考学了？你这样的成绩下去，连高中都考不上。你要是不想继续念书，以后晚上也不用费事来我这学习，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这会儿技校中专的分数比高中要高，平均分四十多分连高中都考不上。 　　徐宁玉说完就把试卷扔在李磊面前的桌子上，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我想继续念。”李磊咽了下口水。小玉以后是要念大学的，他总不能就是个初中生，差得也太远了。尤其他打听过了，他最想开的煤矿，也得至少煤校毕业才能□□，不然只能偷偷开黑煤窑。 　　李磊凑到徐宁玉跟前解释，“我最近光想着挣钱的事，在学校没好好听课，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他拽了拽徐宁玉的袖子，“小玉，帮我订正下试卷呗。” 　　所幸徐宁玉也没有真正生李磊的气，又转头带着他订正试卷，从头到尾把错题给他讲解了一遍，在试卷上记了好多东西。 　　“今天晚了，明天你把试卷带去学校，趁自习课的时候把我给你列的知识点腾到笔记本上，没事多翻翻，记到脑子里。”徐宁玉叮嘱了一句。 　　“肯定的，还有以前你给我记的外语笔记我都留着呢，我天天带着看。”李磊跟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徐宁玉顿时气顺了。 　　因为惹了小玉不高兴，李磊老实了一阵子，放学回来也不吵着去打球了，特别认真地看书写作业。终于，徐宁玉第二次月考的时候，又给李磊捎带了一套试卷，这回他每门课都及格了，徐宁玉勉强满意。 　　“下次要考到七十分以上，你以前都行的。考不到你以后一个星期卖一次饼，”徐宁玉提高要求。 　　看着小玉严肃的小脸，李磊还能怎么办呢，只有咬牙点头。 　　学习生活就是这么活泼又充实，时间飞快进入到冬季，忙碌的一学期又要过去了。 　　这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阳光明媚，加上又是星期天，真是个睡懒觉的好日子。平常这种时候，徐宁玉至少要睡到九点才会被金龙或是李磊闹起来。可是今天他一大早就被姐姐叫醒了，去排队买东西。 　　小区居委会前几天忽然通知，明年初国家要取消各种票证。到时候买东西不再需要票了，物资敞开供应。 　　消息一出，街坊邻居都着急要把手里攒的各种票给花出去，一窝蜂地去抢购。开始是为了用掉各种票，后来不管什么，只要能买到的东西都往家搬。 　　只是这几年国家刚刚启动“菜篮子工程”，用来解决居民肉蛋蔬菜等副食品短缺的问题。而现在还处在发展摸索阶段，物资依然紧张，很多时候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每天都要一大早去排队。 　　徐宁玉家一个大人带三个孩子，每个月分配的票份额少，吃的用的却一点不少，不管粮票肉票都是月光，根本不用担心票证作废。 　　可姥姥会过日子，手里积攒了不少肉票、布票，这会儿可心急了，连续几天都和姥爷去菜市场排队买肉，又让大姨带着布票去商场买布。 　　周末不上课，徐宁玉和姐姐帮姥姥分担，也加入了大采购的队伍，让姥爷能在家休息。李磊骑着三轮车载着他们。他家和徐宁玉家一样，没有几张多余的票，他纯粹是来帮忙的。 第95章 花钱 　　“这几条鱼看着不错，便宜点，我们都要啦。”徐宁玉站在一个大木盆前，弯腰看着里面几条约莫三四十厘米长的大鱼，脑子里开始闪过瓦块鱼、鱼头豆腐等菜。家里好一阵子没买鱼了，每回来都已经卖光，徐宁玉有点馋。 　　鱼还不用票，就是价钱有点贵，比肉都要贵上几毛钱。徐宁玉习惯了，也随口还价。 　　卖鱼的大叔笑眯眯的：“你要是买完，我一斤再让你一毛，。” 　　在徐宁玉看来，即使只便宜一毛，也算还价成功。他正要点头，被李磊抓着肩膀提溜到后面：“你就别掺和了。”李磊往前一步，开始跟卖鱼的大叔讨价还价：“街头那家大鲢子才两块五，你要两块八，也太贵了，再少点。” 　　“那怎么一样，我们家鱼比他们家的大多了，还新鲜。”大叔赶紧争辩，被李磊磨了好一会儿，才无奈松口：“行吧行吧，怎么小孩子也这么会还价，算你们两块五一斤，不能再少了。” 　　徐馨宁和李磊蹲下来开始挑鱼，徐宁玉忙说：“姐，就这几条，都买了。我们家跟姥姥家，还有磊磊哥家分一分就差不多了。咱家留三条，一条今天红烧了，一条油炸，一条腌起来，留着过年吃。” 　　花样还挺多，徐馨宁浅笑着点头：“知道啦，那都买着。” 　　七条大鱼呢，每条都四斤多重，一下子花了六十多块钱。李磊直叹气，往三轮车的车斗里铺了个旧胶丝袋，这才把鱼放上去，免得把车弄脏了。 　　刚刚三个人分别排队买了肉和鸡蛋，这会儿买完鱼，又转了一圈，买了些应季的蔬菜，大白菜、萝卜、土豆、茄子之类。这会儿大棚已经出现，但依然没有普及，冬天新鲜蔬菜不多，就这老几样。这些菜都能存放很久，徐宁玉觉得既然大采购一次，干脆多买些。 　　“可以了，三轮车都满了，买这么多，一个星期都吃不完。”李磊赶紧把小玉拦住。他是看出来了，带小玉来买东西就是跟钱有仇，小玉花钱有瘾，恨不能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买一遍。 　　徐宁玉看看车斗上明明还有几块空地方呢，想了想，小手一挥：“去买干货。”手一撑，敏捷地跳上了三轮车。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啦，去置办点年货。 　　等徐馨宁也坐上来，李磊蹬着车子，载着他们去了县城里的干货一条街。徐宁玉是这边的常客，经常来买很贵的银耳百合，还有略便宜些的木耳、红枣、葡萄干等干货，除了自家吃，大姨和姥姥那也总有一份。 　　大姨现在身家比不过徐宁玉，也至少有二三十万，但多年养成了习惯，仍然不舍得在吃穿上多花钱。徐宁玉就经常劝她，钱挣了就是要花的，要对自己好一点，要注意身体健康，她才慢慢不再像过去那样节省。但是银耳这种十几块钱一斤的金贵东西，她还是不舍得买。 　　也就徐宁玉这种买东西从来不看价的，才会一次买上两斤的银耳。 　　晒干的银耳不压秤，两斤能买一二十团，李磊想着小玉说银耳特别补身体，贵有贵的道理。准备回去跟小玉买几块。 　　徐宁玉转到另一家干货店，惊讶地发现竟然有卖干鱿鱼和干扇贝的。他们这里属于内陆地区，海产品非常稀罕，这会儿运输不方便，新鲜的根本吃不到，又要每样称两斤。 　　李磊还是第一次听说鱿鱼这种鱼，然后就听老板说加起来八十多块钱，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十块钱买几条大鱼还算值得，买这么点干鱼也太浪费了。他忍不住嚷道：“小玉，这钱都能买半扇猪肉了。要不还是算了吧，明天我五点起来排队，多买点排骨回来红烧，肯定比这鱼肉好吃。” 　　徐宁玉很喜欢吃排骨，不过他们今天没抢到，很遗憾。可排骨是排骨味，他好久没吃过海鲜了，就噘了噘嘴：“不要，排骨和它们味道又不一样，我都想吃。” 　　“那买半斤好了，也够吃两三顿的。”李磊迅速替徐宁玉做了决定，催着老板重新称，省了一大半的钱。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干货店，徐馨宁忽然轻拍了下徐宁玉的脑袋：“小玉，你今天花钱太厉害了，买点菜花了爸爸店里半个月的钱。还好有小磊能管管你，你替他管钱，不要总带他花钱。” 　　徐宁玉对上姐姐就特别乖巧，缩起肩膀听话地说：“知道啦，我下次再不会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了。”可以分成几次花，就没那么打眼了。说着，他还给了李磊一个“回去要你好看”的犀利眼神。 　　想着小玉那边一沓的试卷，李磊赶紧补救，和徐馨宁解释：“姐，我的钱都是小玉带我挣的，不然我哪有钱花。我就是抠习惯了，其实也挺不好的，钱该花就花。“ 　　算这家伙识相，徐宁玉稍微满意了一点。李磊看小玉心情好像又恢复了，暗自祈祷下午不要让他做那么多试卷。 　　徐馨宁只想笑：“你们心里有数就好。”看来弟弟跟李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让她做了坏人。这两人从来都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也是没谁了。 　　李磊“哼哧哼哧”骑了三十分钟，从县城骑回小区。到了小区，李磊让他们在单元楼前等着，自己两手拎满东西，跑了一趟就把三轮车里的东西先后送去徐家和自己家。 　　最后，他们来到位于小区后排的姥姥家。刚到楼下，他们就看到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大众桑塔纳。 　　徐宁玉心中一动，本能觉得这车是大姨买的。几个月前，他鼓动大姨学车，大姨说忙，过了很久才抽空去学。这会儿因为缺少监管，驾照考试猫腻很多，多花点钱，甚至不需要去考试，直接就能买到证。 　　大姨学了两个多月，顺利拿到驾照，但一直没有买车。徐宁玉催了她好几次，难道大姨这会想通了？ 　　在徐宁玉满心疑惑的时候，李磊已经从三轮车上跳下去，围着桑塔纳转了一圈：“桑塔纳就是比夏利好看。小玉，你猜这车要多少钱？快十九万！能买三辆解放！”他眼睛直发亮。 　　这个年代的轿车比后来还贵，再对比这时的工资，简直是天价。当然大姨完全能负担得起。虽然县城陆续又开了不少家游戏室，他们家的“新潮电子娱乐”依旧生意最好。 　　来玩游戏的都说，他家游戏室规矩，店员特可靠，在这边玩起来放心。不像别家，很多乱抢机子欺负人的，甚至抢钱抢币的都有，老板也不管。现在徐宁玉和大姨每月扣除各种开销、维修费，每人依然能分到三四万，买辆十几万的车完全不费劲。 　　“我觉得应该是大姨买的车，我们上去问问。”徐宁玉简单说道。 　　一句话让李磊惊喜得不行，拉着徐宁玉的手就往楼上冲：“大姨太厉害了，我们快点去看看！” 第96章 投资 　　李磊一手提着鱼和肉，腋下夹着一大包干货，另一只手拉着小玉，兴奋地几步跑到姥姥家。 　　徐宁玉用唯一空着的手咚咚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他仰头看去，却是一愣。 　　“二柱哥也在呀。”徐宁玉上前一步，笑着和人打招呼：“你今天穿得可真洋气！”这时候不兴夸男生酷帅，穿得好看一般就会被夸新潮和洋气，稍微有点崇洋媚外的意思。 　　站在徐宁玉面前的，是焕然一新的魏二柱。他身上穿了一套毛呢料的黑西装，里面搭配灰色高领毛衣，衬得原本就高大的身材越发挺拔。 　　听到徐宁玉的调笑，魏二柱只是默默侧开身子，根本不搭腔。徐宁玉背着手进屋，又忽然歪头，笑眯眯地说：“果然二柱哥穿西装好看，跟新郎官似的，是不是等下要去相亲哇？” 　　“是陈姨给做的，没有要去相亲。”魏二柱没憋住，到底还是破功了，讷讷地反驳。 　　他羞窘的样子成功把徐宁玉逗乐了。徐宁玉身后，李磊往魏二柱身上打量了好几眼，心里却是酸溜溜的：这么贵的料子，这么好的衣服，谁穿能难看？ 　　徐宁玉老成地拍拍魏二柱的胳膊：“不要着急，二柱哥多穿着这身去毛纺厂转转，指不定就被姑娘相中了。”毛纺厂要过几年才正式倒闭，厂里女工目前在婚恋市场依旧抢手。徐宁玉记得魏奶奶就说过，。 　　这时候的人还是很羞于谈论婚恋相关的话题，魏二柱呆立在那里，一张脸黑红黑红的，彻底说不出话来。 　　逗了老实人一番，徐宁玉神清气爽地从玄关跑到客厅，大叫着：“姥姥、姥爷，大姨，我来啦。”正被从厨房出来的姥姥一把接住。 　　“慢点，别摔着。”姥姥一见小玉就喜笑颜开。 　　徐宁玉也笑着抱住姥姥，再一扭头，看到客厅里还有两位熟人，忙乖巧地喊：“魏奶奶，大志哥，你们也来啦。” 　　餐桌旁坐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这人和魏二柱无论身高、体型、相貌都极为相像，只是脸型略瘦长，目光有神，显得十分精干，正是魏二柱的哥哥魏大志。 　　魏大志跟他弟魏二柱是两个性子，比较活泛，爱交朋友，用本地的话说就是场面上的人，讲义气、人脉广，大姨开店还曾经找他办过几次事。 　　朋友多能办事，但也经常被人求上门，魏大志手里从来存不住钱，导致他对象吹了好几个，二十三四了还打光棍，可把魏奶奶愁坏了。 　　徐宁玉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大姨站起来，过来拉了他坐到实木沙发上：“正要去叫你呢。你魏奶奶和大志哥有事和咱们商量。” 　　满头银发的魏奶奶笑容满面地将徐宁玉搂在怀里，怜爱道：“几天没见，又瘦了。学习真辛苦，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不知要费多少脑子，还是要多补补。大志，你不是有朋友喂鸽子吗？弄几只乳鸽来给小玉炖汤喝。” 　　魏大志赶紧应下：“好，我去问问还没有。 　　乳鸽汤味道应该不错，徐宁玉等他答应了，这才笑呵呵地分辩了一句：“学习不怎么辛苦，是我长个子了。” 　　“对，小玉又高了。”一屋人都笑起来。本来就高了，徐宁玉皱了皱鼻子，挽起魏奶奶的胳膊，好奇地问：“魏奶奶，大志哥，你们今天来要商量什么事呀？” 　　前阵子徐宁玉听魏奶奶说，魏大志办了内退，准备跟人合伙做生意，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来找大姨帮忙的？ 　　他暗自猜测，就听大姨说：“你大志哥原本要跟一个朋友合伙组个车队跑运输，他认识人，可以便宜弄到煤，拉去外地，再拉货回来卖。结果前几天，他那个朋友忽然就说不想干了，竟然是听人说琼州岛那边现在楼卖得特别火，准备去那边买楼。” 　　魏大志尴尬地笑笑，无奈点头：“我都已经租好一个大院子停车，又跟人定了几辆旧卡车，也找好了司机。人家冲着我的面，定金都没收就把车送来了，几个司机也都从厂子办了内退。他这一走，我真是没脸再去见人家。” 　　果然是这样。不过马上就要到九三年了，这会儿才去琼州岛买楼？徐宁玉听得囧囧有神。 　　今年中旬，徐宁玉偶然从广播里听到，琼州岛的房价已经涨到了惊人的五六千一平，还引起了全国的房价上涨，立刻想到琼州岛房地产大崩盘这个著名的历史事件。 　　这应该我国是九十年代第一次经济泡沫。琼州岛八八年才建省，成为我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只是岛上基础建设薄弱，发展别的见效慢，当地就出台政策，想要依靠房地产拉动经济。 　　但是因为监管不当，全国各地炒房的蜂拥而至，疯狂炒房。到最后很多楼都没有建就转手倒卖，由此引发了巨大的房地产泡沫。 　　应该就在九三年下半年，膨胀过分的房地产泡沫瞬间破裂，只留下满岛的烂尾楼。看懂政策早早离场的人自然赚的盆满钵满，后期接盘的只能望着烂尾楼欲哭无泪，不知多少人破产。魏大志那个朋友这会儿入场，就好像四九年才加入国军，怕不是要亏得家都找不到。 　　他思考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可是跟人家又不熟。他一个十岁孩子，空口白牙说人家这笔生意会亏，人家肯定不会信，八成还会翻脸，觉得这是在咒他。徐宁玉考虑片刻，准备回头和魏大志提一句。至于他朋友听不听，自己就管不到了。 　　就听魏大志继续说：“我那朋友也觉得不好意思，硬是把车扔我那儿了，就是楼下那辆桑塔纳。他才买没两个月，不准备开去，让我帮他卖掉，最低十万就卖。卖车的钱说留一半给我搞车队，我不准备真要他的，先拿来应急。我来，一是想问问陈姨要不要车，我知道陈姨拿了证，还没买车呢，这个价真挺划算的。二是想问陈姨想不想投资。” 　　魏大志有些紧张地望着陈姨。 　　大姨沉思片刻，就问他：“大概要投多少？”徐宁玉在一旁听着，看来大姨已经有了投资的意向。 　　魏大志忙仔细解释：“主要是卡车的钱，三辆旧东风，我还价还到十万。院子一个月租金两百，司机工资比较高，一个月要五百。加上别的零零碎碎的，我列了个单子，差不多有个十一万就行。” 　　魏大志拿出个练习本，大姨收下，点点头：“投资的事我还得再想想，过几天再给你答复。车嘛……”她刚想说这么贵，她不买，就听小玉轻咳一声，还眨着大眼睛给她使眼色，大姨就笑着改口：“车这个价还挺合适，那我要了。下午我去取钱给你，什么时候去办过户？” 　　能这么快把车卖出去，魏大志喜出望外，忙高兴地道谢，当即就把车钥匙放在桌上：“真是多谢陈姨了，我等下打电话跟我朋友约个时间。钱不急，车你先开着。跑运输真挺赚的，陈姨你可以考虑一下。” 　　送走魏奶奶一家，大姨转回来，笑着点了点徐宁玉的脑门：“十万呢，太贵了，我准备买个面包车开的。” 　　“面包车？”徐宁玉好嫌弃，“那也太掉价了。大姨，你堂堂三家店的陈老板，怎么也得开个小轿车吧。” 　　买车是大姨花钱，李磊一点不拦着，还在旁边帮腔：“十万真不贵，三厢的夏利都要十二万，最便宜的拉达也得八万块，司机都说开一路修一路，哪有桑塔纳好。” 　　大姨被他俩一唱一和逗得哈哈直笑：“什么陈老板，我是不是还得喊你徐大老板？不过确实，有个车出去方便点。到哪儿去打车真麻烦。” 　　徐宁玉满意了：“以后我也能来蹭车啦。” 　　大姨就知道小玉是这么个心思，笑着拍了他一把：“你可真是咱家的小少爷，就想坐好车。回头我忙了顾不上送你，干脆让二柱也去学车，你要出门就找他接送你。”大姨想了个好主意。 　　徐宁玉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高兴地直点头：“好呀！最好让二柱哥开车的时候穿黑西装，肯定特别有范儿。” 　　正跟着小玉乐呵的李磊一下子噎住，笑容立马消失：怎么说来说去倒让魏二柱得了这么大便宜？李磊酸死了，学个车要好几千块钱呢，他只恨自己现在还不到十八岁。 　　说完车的事，大姨又问小玉：“跑运输的事你觉得怎么样？大志这人挺靠谱，现在跑大车就没有不赚的，我觉得这个可以干。” 　　物流运输直到后来也依然红火，徐宁玉没意见：“运输这个行业很有发展潜力，可以干。十万块也不多，大姨不妨先试试水。”大姨自己就能拿出这笔钱，徐宁玉没打算参与。 　　这回的生意和煤炭有点关系，姥爷也来了精神：“你们要贩煤的话，我去找找以前的徒弟，有在矿上供应科干的，还能再弄点便宜的煤。” 　　“好。”全家都支持，大姨这下彻底放心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徐宁玉：“今天二柱穿的西服你也看到了，挺好看吧？三个店里二柱表现最好，我今年只给他做了一套，不过许诺了明年会奖励满勤的人。听裁缝说，她是从申城学来的手艺，下午你跟我去量尺寸，也做一套。” 　　大姨又看向一直文静坐着的徐馨宁：“她家的女式西装外套和呢子大衣都很新式，小馨也去做两身穿。马上过年了，正好该做新衣服。” 　　“我这么小，穿不了西装吧。”徐宁玉深表怀疑，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穿西装，肯定会很奇怪。他转头打量了李磊一眼，忽然忍俊不禁，“磊磊哥要不要做一套？你个子高，穿上西装就更像大人了。以后再去看游戏室，那些孩子肯定更不敢吭声。” 　　李磊没听出来徐宁玉这是在拐着弯地说他长得老成，还挺高兴，觉得小玉是夸他长得好，不由挺起了胸膛，豪气道：“好，我也做套西装穿。”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新村的馍馍花卷小王子，即便只是隔天才出摊，一个月也能挣一两百。更别说小玉从游戏机钱里扣掉要还的债，还会给他一百块的补贴。这么多钱，天天吃肉也花不完，他阔得很。 　　下午，大姨开上桑塔纳，硬把姥姥姥爷也拉上，徐宁玉姐弟和李磊这个常驻人口，一块儿去县城裁缝店。 　　他们六个人，大姨开车，姥姥坐在副座，剩下后排要坐四个。幸好这会儿也不查超载，桑塔纳的真皮座椅挺宽大，徐宁玉被李磊半抱在怀里，勉强能坐下。就是他有点不开心，微微噘着嘴缩在角落，心里想着：下回至少买七座的车，就不会这么挤了。 　　李磊一路乐呵呵地搂着小玉，心情特别好。等到了裁缝店，他和裁缝打听价钱，一套毛呢料的西装最便宜也要一百五十块钱！顿时就是一哆嗦。他知道西装贵，没想到这么贵！ 　　“这个，马上天冷了，也穿不到西服了。”李磊斟酌着开口，表情很是郑重。 　　徐宁玉早把这家伙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眉毛一挑：“心疼钱啦？” 　　李磊皱巴着脸，还是说了实话：“太贵了，我不做了。”一百多块钱做件衣服，他钱多了烧得慌啊！ 　　徐宁玉也点头：“确实有点贵，你现在也不怎么能穿到西装，还是等以后上班了再做。”反正他也不想做，就背着手去看姥姥和姐姐量尺寸、挑料子和样式。 　　等裁缝听说最小的孩子不想做西装，又笑眯眯地拿出一本图册，里面全是儿童模特穿着各色童装的彩色图片，其中就有好几套浅色的小西装，还是带马甲有个小领结的三件套。 　　徐宁玉眨眨眼，忽然感觉蛮帅气的嘛，这样的儿童西装他穿着应该也不难看。他轻咳一声：“这套浅蓝色格纹的好像还不错。” 　　大姨和姥姥他们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也直点头：“这个颜色好看。”让裁缝赶紧给他量尺寸。 　　只有李磊瞪大了眼睛，控诉地看着小玉：小玉，你怎么变得这么快！ 　　徐宁玉心虚转头，李磊无奈，低头看看图册，越看越觉得这西装好新潮，不愧是申城传过来的，怪不得小玉会喜欢。回头小玉也穿上西装，不就跟魏二柱像兄弟了，他一咬牙：“今年做了放到明年还能穿，还是给我量一下吧，我要这个黑色的。” 第97章 九三 　　随着《新白娘子传奇》的热播，徐宁玉家钉在客厅墙壁上的新挂历已经翻到了第二页，时间进入到九三年。 　　刚刚过去的农历年，徐家过得十分热闹。 　　徐建兵现在手里有钱，他也不是小气人，年前大方地给三个孩子各买了一身新衣服、新鞋子，还给家里置办了一堆年货和吃食。金龙整天塞得嘴巴鼓鼓，脸又圆了一圈。 　　徐建兵算是包下了游戏室机器的维修工作，大姨按市场价给他钱，再加上五金店的收入，每月能赚大几百。不过这其中一半的钱都得还债，要给某个小债主存着。但就是一半的收入，也抵得上他从前工资的两倍还多，而且空闲时间多了，所以徐建兵干得很有劲。 　　徐建兵的收入和大姨一比就不算什么了，连零头都够不上。 　　三家店每个月能给大姨和徐宁玉带来三四万的分红，其中游戏室的收益占了大头。另外两家店加起来一千多，也是平均工人工资的数倍。 　　店里生意好，也多亏了店员们肯吃苦。年前，大姨带着徐宁玉给三家店的店员每人多发了一个月工资，外加一桶油、一只板鸭作为年礼，还宣布放五天年假，在这会儿算是非常厚道了。 　　等没人的时候，他们又给魏二柱偷偷多塞了一个红包。魏二柱已经是游戏室的店长了，待遇自然更高。 　　店员们捏着多发的工资，个个兴高采烈地拎着东西回家过年。店员只要肯尽心工作，大姨对他们很大方，不认真工作的一早就会被她辞退。这么好的待遇，想来这边工作的人从来不缺人。 　　店里具体的人事管理徐宁玉一向不干涉，除非大姨来咨询他，他绝不插手。其实他早就提过不要分红了，大姨非要给，每月亲自给他存到银行。 　　游戏室开了大半年，他陆陆续续拿了三十万的分红。加上买卖股票和认购证获得的七十万巨额收益，还有旧书再版和九月出版新书《小淘气的未来日记》的版税，再去掉开店、投资和他大手大脚的花费，从上上个月起，他的银行存款正式超过了一百万。 　　这一两年房地产过热，徐宁玉还要再观望一下才买房，这么多钱暂时就放在银行里，存的还是活期。今年银行活期是2.1的利率，每个月能拿一两千的利息，普通人简直无法想象。 　　虽然他已经很有钱了，可有家里人管着，根本奢侈不起来。身家百万却没处花钱，偶尔睡觉前想起来，真有些愁人呢。 　　不过知道徐宁玉是个百万小富翁的人不多，满打满算才五个，放寒假回来的陈涛是其中之一。 　　陈涛回来正赶上月末他妈给徐宁玉存分红，他无聊算了算，惊讶地发现，表弟每个月啥也不干，就能拿到普通工人家庭一年多才能挣到的钱。这就是是他的终极人生理想啊！陈涛不由一阵羡慕嫉妒恨。他高喊着“打土豪、分田地”，撸起袖子就要吃大户。 　　徐宁玉看他怪可怜的，这么大人了口袋里都没个几十块钱，连他姐都不如，大方地掏钱请客。 　　当然陈涛也不过分，就是讹了几顿饭，让徐宁玉请他吃遍了附近街边摊的小吃。这其中陈涛最爱烤肉串，都吃上瘾了，第二天又磨着徐宁玉请了一顿。 　　三毛钱一根的肉串，陈涛一次也就吃个一二十串，这么一点小钱徐宁玉不在乎。可他很不想大冷天还被拉出门，只为了付几块钱。提前表哥零花钱，表哥又不要。原来他被老妈警告过了，不许收小表弟的钱。至于请客，那是小玉孝敬他这个哥哥！ 　　徐宁玉想了想，到了烧烤摊，大方地一挥手：“老板，来一百串。”这么大手笔，把摊主和陈涛都乐坏了，摊主还免费赠送了十串。 　　这么多烤肉串，陈涛当场可吃不完，乐呵呵地拿回家，算是添了个菜。结果姥姥和大姨吃了一串就不想吃了，本来他们年纪大的人就不喜欢这种烟熏火燎的东西，一百串到最后也没吃完。 　　大姨见不得浪费，把陈涛痛骂了一顿：“以后不许再带着小玉乱花钱，不然我揭了你的皮。天天琢磨些歪门邪道，开学的生活费减半。” 　　“啊！”陈涛心里苦啊，被骂得蔫头耷脑。等老妈一走，他转头控诉徐宁玉：“小玉，你肯定是故意的！” 　　“是你说多少串你都能吃光，我当时要一百串的时候你也没拒绝呀。你吃不掉挨骂，跟我有什么关系。“徐宁玉才不理他，小脑袋一昂，背着手去厨房看姥姥炸肉丸子，那模样实在太气人啦。 　　陈涛气得牙痒痒，可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悲愤地咽下这口气，挤到厨房门口跟徐宁玉抢吃的。 　　一到年关，家里就数姥姥最忙，白天还炸了一大盆萝卜丝饼和瓠子饼，都是要留着过年时候吃的。这两样虽然也好吃，但在徐宁玉心里可比不过肉丸子，尤其刚出锅的肉丸子，那才叫香。 　　徐宁玉等了一会儿，第一时间混到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肉丸子。刚出锅的肉丸子金黄酥软，吃饱了他也能再吃几颗，而且跟表哥抢着吃。好像更美味了一点。 　　陈涛忘性大，虽然被老妈训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又精神奕奕地跑去找徐宁玉：“今天县城里逢集，肯定有套圈射飞镖射气球的，一块儿去玩呗！” 　　徐宁玉还在吃早饭，闻言不太想去。集上人挤人，又吵，那种幼稚的游戏也就陈涛喜欢，他宁愿在家看电视。 　　“去嘛去嘛，昨天你没听外面大喇叭喊吗，有摸奖的，头等奖是夏利！”陈涛趴在饭桌上眼巴巴地看着徐宁玉，把徐建兵都逗笑了。 　　“看你哥这么想去，小玉你不去，你哥肯定玩得不尽兴。你也别总待在家里了，今天咱们一家都去看看热闹。”徐建兵笑道。过年期间五金店歇业，他现在很闲，天天在家陪着孩子。 　　金龙也学着陈涛，握着拳头奶声奶气地叫道：“去嘛去嘛。” 　　徐宁玉瞅见姐姐也看着自己，十分想去的样子，只好点头：“行呀，等哥你摸个夏利，我一定让大姨送你去学车。” 　　陈涛说的摸奖就是现在非常流行的一种抽奖活动。稍微正规点的是某些部门和商家组织的，一两块钱买一张奖券，奖品也是真的有，从卫生纸、肥皂到电饭锅、自行车，每次都能吸引一大批人购买。 　　至于那种路边摆个小摊子的免费摸奖，就纯粹是骗局了。说是什么厂家促销活动，弄几个托装作中奖，其实整个抽奖箱里的奖券全是让人高价买某种洗发水、假玉之类的三无产品。 　　很粗糙的骗局，但此时信息不发达，这种骗局又是刚刚兴起，估计有不少人上当。 　　这次中夏利的抽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陈涛真信了徐宁玉的话，高兴地直点头：“好呀好呀，同学都说我手气好，那可说定了！”他很眼红老妈会开车，可惜老妈不出钱给他学。不过要是小玉去说，他妈一准同意。陈涛已经做起了开车驰骋在马路上的美梦。 　　你这家伙可真自信啊。徐宁玉不禁侧目。 　　一听要出去玩，徐馨宁赶紧回屋去换出门的衣服，又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梳辫子。 　　至于徐建兵，没那么讲究，微笑地等着。忽然他想到什么，有些奇怪地问：“今天怎么不见李磊，他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吗？”平时一大早就来家里报道的，今天都快八点了还没见到人影，太反常了。 　　徐宁玉正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梳头发，闻言慢悠悠说道：“他这两天应该不过来了。他昨天说要进些对联和年画去集上卖，下午他舅舅一家还要过来。对了，爸你的三轮车被他骑去了，我们等下看看能不能打到车，不然只能挤公交。可惜爸你没学开车，不然我们就能借大姨的车了。”徐宁玉噘着嘴抱怨了一句。 　　“等明年吧。”徐建兵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可拿不出钱买车，也舍不得几千块钱的学费。等年底还清欠债， 　　陈涛一听李磊又去做生意了，瞪大了眼睛，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太牛了吧，每回来他都在挣钱，我看他早晚发大财！” 　　“已经发财了。涛涛你不知道，他晚上在小区门口卖馒头花卷，生意非常好，挣得肯定不少。”徐建兵也是感慨万千。想到李磊一个孩子竟然能在县城买房，还是全款，他就没法平静。 　　两家孩子这么熟，他专门去过李磊家，恭贺乔迁之喜，顺便看望他的爷爷奶奶。虽然李磊家比自家小点，那也差不多要一万块钱，他惊讶地得知，竟然是李磊全款买下的！ 　　李磊的爷爷奶奶没瞒着，感激地说买房和置办家具的钱一半是李磊跟小玉合伙做生意赚的，一半是和小玉借的，让徐建兵心情有点复杂。 　　小玉这孩子就是手太松了！ 　　按他们说的，小玉估计一下子借出去好几千。虽然他跟李磊关系好，可毕竟只是个外人，李磊家老的老小的小，万一还不上怎么办？ 　　徐建兵开始担心了一阵子，眼见着李磊又是卖馍，又是去小玉他大姨的游戏室帮忙，总不闲着，这才相信他能还得起钱，然后心中就只剩下感慨。 　　陈涛这下越发佩服，催促道：“那咱们赶紧去看看李磊生意怎么样！” 第98章 生意 　　县城一到每月一次大集的日子，就变成了后世小长假时的景区。这一天，巡防队不会撵人，可以随意摆摊，所以离着城门还有段距离呢，沿路已经摆满了地摊。从竹篮簸箕到塑料小饰品，五花八门，还有孩子们最爱的套圈、摸奖等游戏，热闹非凡。 　　摆摊的多，赶集的人更多，乌泱泱一片，更有偏远乡镇的人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只为来看这一月才有一次的热闹。 　　过年这时候出租车三轮车的生意都特别好，陈涛在路边招了半天的手也没遇到个空的车。不得已，徐宁玉他们一家只好去挤公交。 　　从公交换乘站台出来，没走多远，他们就加入到赶集的人流中了。陈涛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徐宁玉被姐姐拉着，紧紧跟在他身后，徐建兵抱着金龙走在最后面。 　　走了几步，陈涛忽然转头问：“李磊有没有说他在哪儿摆摊？” 　　“他没说。”徐宁玉抬头朝远处张望了一下，可惜只能看到周围人的后背。 　　“那算了。”这人山人海的，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陈涛迅速放弃了去找李磊的念头，兴奋地朝着一个套圈的摊子挤过去。 　　套圈的摊子用竹竿围了一圈，正对着路的竹竿上挂着个纸板，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元五个”四个字。竹竿近处的奖品就是些不值钱的小石膏像、小玩具，最远一排的“大奖”是放在半透明包装盒里的洋娃娃、玩具机器人之类的“高档”玩具。 　　陈涛伸手就问徐宁玉要钱买圈子，被徐宁玉一巴掌拍飞：“大姨肯定给你钱了！” 　　没唬住小玉，陈涛正遗憾呢，徐建兵已经笑着掏钱买了十块钱的：“一人十个，扔不中也算了，太费钱。” 　　“谢谢小姨夫。”不用花自己的钱，陈涛乐得不行，接过海碗大小的细竹圈，就第一个站到竹竿前。又是闭起一只眼瞄准，又是踮脚，一顿操作下去，套中了一个小小的石膏半身像。 　　老板过去把那石膏像拿给陈涛，是小女孩读书的造型。陈涛举在手里，好像举着什么宝贝，转身得意地对徐宁玉说：“你不会套吧，把你的圈给我，我帮套。” 　　徐宁玉根本不理他，拿着自己那十几个竹圈，用力一气扔出去。他没指望能套中，谁知竹圈子一个流畅的抛物线甩出去，竟然套中了倒数第二排一个玩具大哥大。 　　这玩具就是个塑料空壳，做成了大哥大的样子，跟个黑转头似的，一点其他功能也没有，徐宁玉拿到就随手递给了金龙。 　　陈涛眼睛都直了，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比我扔的还远，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吧！” 　　“呵。”徐宁玉不屑回应。 　　金龙抱着玩具大哥大可乐坏了，手舞足蹈的，把紧紧抓在小手里的竹圈子一股脑塞给了徐宁玉：“哥哥扔！” 　　徐宁玉矜持地接过来，分了一大半给姐姐，任陈涛眼巴巴看着也不给他。 　　徐馨宁抿嘴直笑，跟小玉学，没分给表哥，全都自己扔光了。不过她不好意思动作太大，也是一个东西都没套中。 　　陈涛背着手直摇头，把手里的石膏像给了徐馨宁：“给你摆书桌上吧。” 　　徐宁玉看他这么大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把手里的几个给他了：“不好玩，给你吧。” 　　陈涛完全不嫌弃，又乐呵呵地接过来，还膨胀地瞄准了后排的玩具。 　　结果当然套不中，十块钱最后也就换了几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其实来玩套圈的大人小孩多少都是更喜欢扔东西的过程。 　　他们又去玩了个弹珠走迷宫的游戏，买了几个糖画，这才继续往城墙边的小广场挤。能中夏利的抽奖就在那边。 　　徐宁玉顺着人流，一路不自觉左右张望，挤了半天才挪到摸奖的地方。 　　那里搭了个简易的舞台，一个穿着肥大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扩音器，卖力地指着旁边宣传他们的抽奖活动，吆喝着让大家都来买奖券。舞台一旁，还真停了一辆挂着大红花的红色夏利。 　　陈涛眼睛都能发光了，喊了声：“咱们赶紧去摸奖，别被人家中了。”率先冲了过去。 　　没想到表哥还真信能中奖，徐宁玉有些无语。一辆夏利要十一二万呢，加上肥皂牙刷那些鼓励奖，一张奖券两块钱，至少得卖六万张才能把本钱赚回来。一张奖券比电影票小一点，那边两大盒加起来能有一万张就不错了。这商家难道是来做慈善，赔本赚吆喝的？ 　　所以不用怀疑，箱子里肯定没有大奖。等到快结束的时候，这些人可能会弄个托，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奖券，假装中了夏利。这样一来应该没什么人质疑了，不被拆穿，下回还能继续过来骗。 　　很简单的小骗局，不过这会儿人普遍比较质朴，愣是没几个人察觉，一堆人围着抽奖箱掏钱买奖券。陈涛也奋力挤进去，拿出老妈给他的十块钱，买了五张奖券。 　　“来来来，一人一张，看谁手气好，中了夏利要平分啊。”陈涛兴高采烈地分奖券，指望小玉他们手气好，给他中辆夏利开。 　　徐宁玉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刮刮卡，感觉还挺高级。他随便用指甲刮了两下，刮去灰色的涂层，明显能看出“祝您好运”几个字，连牙刷这样的鼓励奖都没中。 　　抬头看看大家手里的刮刮卡，好嘛，五个“祝您好运”，很整齐。 　　陈涛捂着心口，有些不敢置信：“咱们手气也太差了吧，连块臭肥皂都没中！” 　　不是手气差，是这卖奖券的太黑了，鼓励奖也这么少。徐宁玉把没用的刮刮卡塞到陈涛手里，转身就要走。 　　陈涛还想再挽救一下，可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徐建兵：“小姨夫，再买几张呗！多买几张我们肯定能中奖。” 　　徐建兵有些犹豫，被徐宁玉拽着胳膊往前拉：“爸，别听他的，肯定中不了，就是白费钱。” 　　陈涛不服气，追过来争辩：“谁说的，我运气很好的！” 　　徐宁玉瞥他一眼，直接把奖券的骗局给拆穿了：“他们卖光奖券都赚不到一辆夏利的钱，总不会是特意来送温暖的吧？赔本的买卖可没人做，那两个箱子里肯定全是小奖。” 　　陈涛愣了愣，总算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满怀希望却被欺骗，他气哼哼地瞪向卖奖券的地方：“这不是骗钱吗！”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十块钱啊，心疼！可惜这种抽奖行为似乎还达不到诈骗的地步，不然他肯定要去派出所举报！ 　　夏利梦彻底破碎，陈涛长吁短叹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小玉，你说我们要是去银行取了钱，把他们的奖券全都买下来，是不是就肯定能中大奖了！” 　　这下连徐建兵都被他的脑洞震惊了：“小玉不都说了，箱子里没有大奖，他们应该是提前找托拿了那个奖券。” 　　“是哦。”陈涛干笑，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宁玉忍不住问：“哥，你在大学里能听懂课吗？” 　　“怎么说话的，我期末考了第三名呢，辅导员说下学期奖学金有我的。”陈涛拍了下徐宁玉的脑袋。 　　徐宁玉赶紧躲开，鼓了鼓嘴。 　　虽然抽奖的结果不太如意，几个人的心情倒没受影响，继续逛地摊，又顺着人流往南门外挤。 　　徐宁玉眼神放空，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一个。正走神呢，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呼唤：“小玉——”他一扭头，隔着熙攘的人群，看到马路对面，李磊推着三轮车，正一脸惊喜地朝他挥手。 　　这么大的喊声，路人纷纷侧目，陈涛笑着看过去：“还以为遇不到了呢。” 　　徐宁玉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看李磊推着三轮车就要往这边挤，中间隔着那么多人呢，根本挤不动，就对徐建兵说：“爸，我过去找磊磊哥，你们要是走得快，在广场的雕像那等我们一下。” 　　“那你小心点。”徐建兵嘱咐了一句，徐宁玉已经灵巧地钻进了行人之中。 　　李磊伸头看小玉往自己这边过来，有点着急。怕小玉被挤到，他把三轮车丢在原地，跑上去用力分开中间行人。他人高马大的，一下子挤到徐宁玉面前。 　　“你不是嫌集上又脏又吵嘛，怎么也来了？你早说要来，我早上就等你了。”李磊兴奋地脸通红，拉着小玉的手，又横着手臂搂着小玉的肩膀，隔开人群重新挤回到三轮车旁。 　　李磊抱起徐宁玉放到了车斗上，徐宁玉往小马扎上一坐，悠哉地靠着隔板：“是我哥非要来套圈摸奖。套中了几个小东西，摸奖花了十块，什么也没中。”他低头看见车斗里只剩一小沓的对联年画，看来李磊的生意不错，“生意挺好呀，差不多都卖完了。” 　　“今天逢集嘛，人这么多，又快过年了，破抹布都能卖掉。”李磊笑容满面，“这些是我特意留的，你家和大姨家都贴几张，我家贴几张，就没了。”他握着车把慢慢往前走，边回头笑盈盈地看着徐宁玉。 　　他现在说不出的高兴。忙活一上午，挣了大几十，要不是他一个人怕顾不过来，他就多进点货了。正要回去呢，竟然在人群里看到了小玉，天底下最幸运的事都让他碰上了！ 　　“叔叔带你们去玩什么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我挣钱了，请你吃好吃的。”李磊昂首挺胸，很是自豪。能请得起小玉吃饭，是他当初强烈想要挣钱的原因之一。现在他手头宽裕了，贵的请不起，小吃什么的经常给小玉买，实验中学附近小吃街都吃遍了。当然，他吃得最多。 　　徐宁玉环视一圈，没看见什么想吃的，就摇头：“我不饿，马上中午了，让爸请我们吃锅子。” 　　“那买点馓子。”李磊想想，自己做主去买了三大包，一家一包。这东西特实惠，能当零食还能填肚子，家里大人小孩都爱吃，也是李磊最爱的小吃之一。买完馓子，他又买了几包糖果子，留着过年吃。 　　李磊知道这些东西小玉都吃腻了，见着有开着板车来卖水果的，又买了一根甘蔗，一包柑橘。这两样都是从外地运来的，甘蔗一块二一斤呢，一根就要六块多钱。柑橘也要八毛一斤，捡了十个左右就有三斤多重。 　　一眨眼花了十几块钱，李磊有点小心疼。谁让小玉就爱吃这种稀奇的水果，橘子苹果早吃够了，真挑嘴。回身把东西放小玉脚边，李磊碎碎念：“真贵，买点尝尝吧。天冷，吃多了肯定拉肚子。” 　　徐宁玉早习惯了他的作风，知道他就是嫌东西贵，好笑地说：“吃水果好，你回去在小区门口买点苹果吧。天好干，看你脸上都起皮了。” 　　小区门口卖的苹果都是本地产的，本地人喜欢叫它嘎啦果，个头小，口味酸甜，价钱相对便宜，但比起白菜萝卜还是要贵上很多。 　　不过更让李磊在意的是小玉的话，他忍不住摸了摸脸，有点小郁闷：“是出来太早被凉风吹的，我回去涂点雅霜就不起皮了。”嘴上这样说，在县城蹭了顿羊肉锅子回去，他还是买了几斤嘎啦果。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大集，这么热闹和容易赚钱的机会也不多。回去过后，徐宁玉继续吃吃喝喝，李磊仍旧卖馍，即便年三十也依然出摊。 　　陈涛知道后特别佩服，寻思着他也弄点什么去卖，赚点零花钱也是好的。在李磊卖馍的地方站了会儿，他被冷风吹得浑身冒凉气，转头回家了。还是等天暖和点再想做生意的事吧。 　　徐宁玉整天在姥姥那蹭吃蹭喝，围观表哥闹笑话。悠哉地过了几天，年假还没放完呢，没想到大姨闲不下来，又计划着大动作。 　　“跑了一个多月，车队的效益还不错，一个月能有几千。就是我们车少了，大货车实在供不应求，大志就问我，要不要再买几辆。”大姨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是和小玉商量。 第99章 升学 　　通过一个多月的经营，大姨觉得运输这行着实可以做。 　　他们那三辆卡车，除了拉煤，还给别人运货，要是去了外地，见到价钱可以的特产，也进回来倒卖。这年头只要买回来的货不太差，转手都是翻倍的利。 　　魏大志这人虽然年轻，但眼光不错，能吃苦，是块做生意的料。他提出要扩大规模，大姨对他的意见比较重视，也认真考虑起来。 　　把这些告诉了小玉，大姨就说：“不一定能买到旧车，还要找关系。要是买不到，全新的解放或者东风卡车至少要六万，我手里的钱最多能再买两辆。大志那边还能找到五六个司机，押车的人也不缺。小玉，你手里钱闲着，要不要投进来，继续跟大姨合伙？” 　　之前，徐宁玉见车队需要的资金大姨能拿出来，就没打算参与。现在大姨提了，他也觉得魏大志挺靠谱的，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行呀，有大姨帮我管着，我又能赚大钱啦。” 　　外甥这么相信自己，大姨心情很好，故意吓唬他：“什么都有风险，当心亏了，大姨可不赔你。” 　　“亏了就再挣呗，大姨肯定能再帮我赚回来。”徐宁玉不在意，一二十万，赔得起。 　　当然能不赔是最好，徐宁玉认真了起来，和大姨商议再买多少辆车，又询问她和魏大志是怎么分配收益的。徐宁玉想了想，说，“开店就我跟大姨合伙，我们自家人没关系。现在多了个魏大志，还是注册个运输公司吧，股权也用合同明确下来，免得以后有矛盾。” 　　“成立公司？”大姨若有所思。 　　连一向关心时政的姥爷都放下了报纸，带着点不敢置信地问：“就几辆车也能开公司，那是大资本家才能开的吧？”虽然领导人南巡的讲话让所有人都知道，雇人不算剥削了，可在老一辈人心里，还是觉得开公司不是一般人家能干的。 　　“还资本家呢，姥爷，你还要紧跟时事呀。”徐宁玉忍不住笑了，“开公司一点儿也不难，具体流程咱们去工商局打听。 　　大姨也点头：“小玉说的有道理。自家人赚了赔了，多点少点都没意见。多了外人，赚钱少的时候还好，以后车队规模越来越大，万一分配不匀，不如提前定下来。回头我跟大志商量一下。” 　　只是还有个问题，徐宁玉没成年呢，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公司股东。他看向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姥爷，灵机一动：“不然，就让姥爷给我当代理人。” 　　姥爷顿时精神一振。他一向不服老，觉得自己才六十多岁，还能给国家四化做贡献呢。开公司这么新潮这么有档次的事，他一听就心痒痒，但还是假假地推辞：“我不行吧，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当这个。” 　　“姥爷年轻着呢，回头让姥爷当董事长，管着所有人。”徐宁玉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之前在矿上，除了重体力活，很少有工作的机会。自从来到县城，姥爷多次表达过想出去打零工的心思，正好给姥爷找个事做。 　　“我哪有那本事。”姥爷乐得合不拢嘴。 　　大姨想想，这样也可以，就笑着打趣道：“哎呀，咱爸要当大老板了。” 　　徐宁玉只负责提建议和出钱，后续的工作还是要大姨和魏大志来做。 　　魏大志一听陈姨说要注册个运输公司，那车队就是正规军了，说出去也有面子，更是浑身干劲。 　　有徐宁玉这个小富翁加入，只要有司机，再买几辆车都行，之前在县城外租的院子就有些拥挤了。 　　魏大志对这事很上心，很快打听到，县城往市区的公路旁有个大集体的编织厂，倒闭几年了，一年千把块就能租下来。这边离市区已经不远，指不定以后他们还从市区接活。 　　徐宁玉想到了后世的物流公司，业务除了运输，好像还包括仓储、配送什么的，应该需要个大一些的厂房。这会儿的地皮还不算贵，魏大志找的那个地段，非常靠近淮水市以后西部最大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不算顶繁华的地方，胜在方便做生意。徐宁玉小手一挥，财大气粗道：“不租了，买下来。” 　　最后，只花了七万多就买下了一间三千多平的旧厂子，登记在徐宁玉名下。连同地皮，算起来一平米才二十多块钱，真是白菜价。 　　虽然有钱买车，可是司机招不到那么多，只买下五辆新卡车、两辆旧卡车和两辆面包车。加上改建厂房等的花费，徐宁玉总共出资四十万，成了这个新注册的“平安运输公司”最大的股东。 　　法律并没有规定未成年不能当股东，县工商局一开始听说要让个孩子当股东，也挺懵的，还专门咨询了上级部门。经过一番研究讨论，他们最终给徐宁玉办理了相关手续，只是额外需要个代理人，代表未成年人处理公司的事务。 　　姥爷当仁不让，成了公司的法人和徐宁玉的代理人。大姨总共出资十八万，魏大志不出钱，但公司日常管理都是他负责。三人按照五比三比二来分配公司收益。 　　自从当了这个“法人”，姥爷深感责任重大，让徐宁玉帮他买些开公司用得上的书。徐宁玉笑着通过出版社赵叔叔的关系，帮忙邮寄了些企业管理、物流、甚至会计相关的书籍过来，姥爷最近天天戴着老花镜，走哪儿都抱着书，学习的劲头谁看了都佩服。 　　大姨没事的时候也会翻一翻这些书，一时间家里学习气氛非常浓厚。 　　到了四月份，新学期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新的厂房终于改建好。为了照顾徐宁玉上学，特意选了个周日，把所有的东西从租的院子正式搬过去，还要举行个开业仪式，全家自然都要去参加。 　　这天一早，徐宁玉穿着崭新的天蓝色小西装，站在穿衣镜前。西装做好之后就入冬了，一直闲置着，大姨硬要他穿上，说冷的话出门外面再套件毛呢大衣。 　　大姨拿起一个金属瓶子，挤了一团洁白的泡沫在他头发上，这是刚流行起来的摩丝，能给头发定型的，卖得挺贵。大姨把他额头前面略长的碎发朝后梳，弄了个“时尚”的大背头，就是《上海滩》里面发哥的那种发型。 　　《新白娘子传奇》刚一播完大结局，本地电视台就紧接着开始播放几位主演曾经出演的电视剧，最近每晚两集播放《上海滩》。虽然已经是八三年的老剧，但之前仅有的几个电视台都没播过，大家看得还是很新鲜。 　　尤其家里几位女性，特别喜欢这部剧，被发哥演的许文强迷得不行。 　　“小玉弄这头型真好看。”大姨满意的看看小玉，再看看镜子。姥姥和姐姐也在旁边直点头，徐馨宁更是欣喜地说：“小玉真像个小少爷。” 　　徐宁玉被夸得都要不好意思了：“姐姐今天也很好看，大姨和姥姥也特别美。”他嬉笑着把家里三位女性都夸了一圈，夸得她们也是笑颜如花。 　　“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大姨笑着决定，“等下去我们都多拍几张照片。”魏大志的一个朋友爱好摄影，今天被请来拍照，只要付胶卷钱就行了。 　　这时候，李磊从楼下跑上来，推开门欢快喊道：“小玉，你们准备好了没！”家里人多，魏大志亲自开了面包车来接。 　　李磊扶着门框，看到小玉眼睛就是一亮：“真好看，跟明星一样！” 　　徐宁玉挑眉，也商业互吹了一波：“你今天也很精神。” 　　李磊乐得咧嘴直笑。他今天穿的也是新做的黑西装，而且按着小玉说的，做的比较修身，显出了腰线。这会儿人做衣服可没有修身这个概念，都习惯把衣服做得肥肥大大，连西装也不例外，里面套两件毛衣都绰绰有余，袖子能遮住半个手掌。 　　李磊个子还能长，大姨他们都说，要做大一些多穿几年。徐宁玉觉得那样有些土，做自己那身西装的时候就说了，衣服尺寸别留那么多，合身就行。李磊犹豫了一下，也决定听小玉的，小玉眼光好。 　　果然，做出来的西装穿着特别精神，跟别人的就是不一样。走在路上，好多人看他，还有人过来问他衣服哪儿家店做的。李磊这个年纪也知道美丑了，虽然自认为是男子汉，才不要当小白脸，可被人夸还是很高兴。尤其夸他的是最爱损他的小玉。 　　一家人赶紧下楼，桑塔纳坐不下，徐宁玉和李磊被赶去坐面包车。徐建兵抱着金龙等在车里，还有一些关系亲近的邻居。这样喜庆的日子他们当然要来祝贺。 　　“没想到你大姨这么快都开公司了。”徐建兵一阵感慨，同车的熟人也是纷纷赞同，各个羡慕又佩服。 　　徐宁玉把目光移开，有点心虚。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爸说实话，他爸以为这些都是小玉大姨的。 　　面包车开出去一段，路过租的院子，和那边的卡车汇合，一排车子浩浩荡荡开出去，一直开到新厂房的停车位。 　　大家下车参观了一圈。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两排旧平房，新房正在筹划中。倒是仓库挺大，但空荡荡的，一点货都没有，实在没什么看头。 　　十分钟就转完了，最后时间全用来拍照。一群人换了几个地方，还站在大门前，背对着蓝天白云和简陋的厂房，笑着拍了张照片。拍完大合照，李磊拉着小玉跑到摄影师旁边，“叔叔，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俩单独照几张？” 　　等人答应了。李磊又拉着徐宁玉四处找好看的地方拍照。虽然徐宁玉很不喜欢跟李磊合照。 　　平时还不觉得，只要跟李磊挨在一起站着，还被他搭着肩膀，就显得格外矮。合照的时候徐宁玉笑不出来，稍微有些不开心地抿着嘴。李磊却是乐得露出一口白牙，对比十分强烈。 　　过了几天，照片洗出来，李磊厚着脸皮多要了几张他跟徐宁玉的合照，而这张表情对比特好玩，成了他最喜欢的跟小玉的合照之一。 　　跟这张照片差不多的，还有小玉初三拍毕业照那天，他偷偷混到实验中学，和小玉在那棵好像大伞一样开满白色小花的绿树下的合照。 　　这次他笑得依然灿烂，心里其实没那么高兴。因为小玉前段时间联考考了市第二名，有省城一中的老师亲自上门来招生。这是省城最好的学校，就是离家远，徐宁玉一个小孩子要怎么照顾自己？ 　　徐宁玉考虑过后，决定去念，还说服了家人，接下来的中考只是走个过场。 　　小玉竟然要去省城念书！李磊很替他高兴，可一想到自己要是留在本市，以后大概一个学期才能见小玉一次，小玉肯定很快就会有别的好朋友，他心里就一阵阵难受，心心念念的煤校也不想去了。 第100章 成长 　　这是一间简陋的学生宿舍，进门是一个三层的木架子，凌乱地放着脸盆、刷牙缸、饭缸等物，架子旁边乱七八糟地挂着些旧毛巾，下面摆满了暖水瓶。 　　屋里挨着左右两面墙，各放了三张高低床，住着十二名学生。中间过道竖着摆了六张双人课桌，最里面是两排铁皮储物柜，每人小小一格。 　　这点空间当然不够，因此桌子上、床下、墙边都堆满了各种杂物，加上没几个人床上的被褥是铺好的，显得拥挤又混乱。这会儿桌上放着一堆中午吃完没洗的饭盒，床下隐隐散发着一股股馊臭味。 　　在这样一个房间当中，站着个穿戴齐整的男生，和周围脏乱差的环境稍微有些格格不入。 　　男生约莫十七八岁，脸庞轮廓分明，身材高大健壮，宽肩长腿，原本就压迫感十足，还穿了一身黑。黑色皮夹克、深灰色高领毛衣加黑色牛仔裤，头发原本是板寸，不过二月里不能剃头，现在稍微长了点。他不带什么表情，皱着眉头盯着桌上红色塑料外壳的镜子，看起来分外不好惹。 　　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只要不故意惹他，不用担心他揍人。 　　上铺一个男生抱着本厚厚的武侠，倚在床头翻开，伸头瞧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老李，你本来就够引人注意了，再穿这么帅，晚上联谊会女生肯定只顾着看你，我们这些光棍更没活路了！” 　　说起这个大家就心痛，只怪当初选错了学校，从此女生无缘。他们读的学校叫“省能源技术学院”，是一所位于省城东区的中专。因为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常常一个专业的学生性别全部是男。他们念了三年，在学校见到的女生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所以学校又名“东路和尚庙”、“东区光棍培训基地”。 　　学校满是些不到二十岁的光棍，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很不利于校园安定。学生会经常组织和其他学校联谊，也兼具相亲的功能。这次的联谊会是与中师合办的，他们能源学院的男生去那边参加。师范学校和能源学院正好相反，一个班最多几个男生，也很乐意和能源学院联欢。 　　高大男生挤了些发胶抹在头发上，把碎头发弄到后边，再低头看着镜子，眼皮都没抬：“我不去。” 　　“又要去找你那个同学呀，联谊会你真不参加？你不知道，中师的漂亮女生特别多！”下铺一个室友也忍不住叫起来，但话语中的喜悦明白无误，当然是在高兴少了个强力的竞争对手。 　　“就是，男生有什么好见的，还每个星期都去。联谊会你一次都没去过，我跟你说，跳交谊舞可有意思了。”室友们嘿嘿笑起来。 　　身材高大的男生还是不为所动，只顾着弄发型，室友就不劝了。其中一人马上凑到他旁边，腆着脸，笑得十分谄媚：“磊哥，那你不去，能不能把西装借我穿下？这次该轮到我了。” 　　这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生就是李磊了。三年前，听说徐宁玉要来省城念书，他奋发图强，竟然考上了省能源技术学院。这可是省重点中专，毕业之后全都直接分配到国企大厂子，录取分数比排最后一名的市重点高中都要高。 　　连徐宁玉都没想到李磊能进步这么大，还劝他要不要去念高中，然后考大学。李磊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就想早点念出来，早点工作，真是初心不改。 　　在省城读书，坐火车回去都要一个多小时，自然只能住校。没想到小玉不想住宿舍，竟然财大气粗地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住，可把李磊震惊坏了。只可惜能源学院地方偏，去一中那边要坐两个小时公交车。李磊平时住校，周末才跑去那边， 　　去年开始，国家实行双休，一周放两天假，徐宁玉之前长假才回家，现在隔一两周就回一次淮水市。那时候李磊也直接去火车站，跟小玉一起回去。现在有了手机，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排队打固定电话，联系更加方便。至于联谊会什么的，吵吵闹闹的，他才不感兴趣。 　　他正要说话，牛仔裤的口袋里忽然传出一阵响亮的电子音。他赶紧把手放进口袋，掏出来一部银灰色的直板手机，同时迈开长腿来到了门外，这才接通电话。 　　因为他用的是便宜的小灵通手机，只要办理入户就免费送，通话一分钟才一毛钱，一个月最多花个一二十。相比较现在动辄数千元的手机，小灵通可便宜太多了，因此国内使用人数非常多。 　　但是小灵通的信号不太好，在屋子里接电话经常卡顿，所以大家都习惯了尽量站在空地接。他们的宿舍是几排平房，外面院子里除了一排水龙头，只停了些自行车，十分空旷，小灵通的信号很清晰。 　　手机接通，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少年声音：“我刚下课，才看到你发的信息。晚上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弄点吃，明天再去买新鲜的菜。星期天大姨过来，我们出去吃。” 　　李磊握着手机，不自觉露出个笑容，早上上课时，因为某些消息而忐忑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你下午放学等我一会儿，我去你们学校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还要绕路过来，你直接去家里就是了，我自己骑车回去。”电话那头，少年拒绝道。 　　李磊却很坚持：“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不是说班上有个学生老是针对你，万一他使坏怎么办？等我过去接你，顺便找那个家伙谈谈。” 　　“吓唬一下就算了，别把人打坏了。”少年没办法，叮嘱了一声才挂断电话。 　　李磊收起小灵通，心情很好地回到宿舍，把收拾好的书包往身后一甩，就要出门去自习一小时，然后直接坐车去徐宁玉学校。因为这两年的下岗潮，国企厂矿效益非常差，导致中专学的生不再像前几年那样认真读书，他这样自觉学习的反而是异类。都是跟小玉待一起久了，人不知不觉就只想上进，不爱浪费学习时间。 　　走之前，李磊从储物柜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西装，放到那名男生怀里：“当心点，别弄脏弄破了。穿好也不用你洗，给我挂屋里就行。”他的西装可是毛呢料的，室友粗手粗脚，洗完估计就皱巴得不成样子了。 　　“哎，我肯定小心穿！”男生响亮地应了声，高兴地咧嘴直笑。 　　李磊走出宿舍，站在院子里，望了望上面四方的蓝天。想起早上老师说的，他们三年级马上就要开始实习。他学的是采矿技术专业，自然要去煤矿实习。可省城没有煤矿，老师说他们八成是去成平市，学校和那边有合作。 　　成平市在省城北方，坐火车都要一个多小时，离淮水市就更远了。他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有些小郁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放学去和小玉商量一下吧，李磊在心里叹口气，单肩背着书包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另一边，位于省城中心区的省一中内，教学楼后面一棵大树旁，徐宁玉收起手机，把双手插在格纹大衣的口袋里，也仰头透过斑驳的树影，看了看蓝天上飘悠悠的白云。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他已经在一中读了三年，这学期结束，就要高考了。 　　虽然是第二次念高中，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所有的知识早都没了印象，完全像没学过一样，要重头学起。这三年，他全部心力都放在读书上，写作都暂停了，生意也全靠家人帮忙打理。他上辈子都能考上燕京大学，这辈子要是还不如以前，徐宁玉一准会郁闷得不行。 　　所幸上学期期末，学校推荐他成为燕京大学的保送生。初审之后，这个月要参加笔试和面试，再通过就无需参加高考，可以直接进入他所选的专业。 　　只是当时，隔壁班那个总是考年级第二的男生也获得了保送生资格，却没有通过初审。前几天接到通知，大概认为是徐宁玉抢了自己的名额，竟然背地里和人说要给他好看，结果被人传到了徐宁玉耳朵里。一次徐宁玉去办公室，路上遇见那名男生故意找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挺烦人。 　　前两天李磊打电话过来，徐宁玉随口把这事告诉了他。没想到李磊记在了心里，今天就要来和人家“谈谈”。这年代，十几岁的男生因为多瞅两眼都能打一架，可比后来的孩子凶悍多了。徐宁玉知道李磊有分寸，到时候他也会拦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放松了一下眼睛，徐宁玉这才准备回教室。这边教学楼一共有三层，高三在顶层，他不紧不慢地穿过一楼的走廊，吸引了一堆学生的注意力。 　　十五岁的少年俊秀挺拔，就好像这春日里嫩绿的杨柳，青春鲜活。他刚要路过一层高一的班级，原本喧闹的教室越发热闹起来。教室里响起一片议论，能清晰地听到有人嚷着：“三年级徐宁玉过来了！” 　　窗户边、门口，顿时挤过来一群女生，都嬉笑着朝外张望，好些女生激动地小声喊着：“哇塞，你看他穿的，简直帅呆了！” 　　这是去年开始的流行用语，其实徐宁玉的穿着打扮没什么出奇的地方：灰色格纹双排扣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羊毛衫，黑色牛仔裤配白色球鞋。都是很简单的搭配，但因为人好看，硬生生穿出了港台明星范。 　　徐宁玉朝她们露出个浅浅的微笑，转身去了中间的楼梯，身后的惊呼声顿时更加响亮。 第101章 接送 　　一中的学习任务很紧，下午要上四节课，从两点一直上到快六点，住校生周日到周四还要上晚自习。要不是街道上没几个路段有路灯，外面治安也有些乱，学校恨不能让走读生也来上晚自习。 　　这会儿刚刚三月份，六点钟天都快要黑了，徐宁玉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书包，随着人流走下教学楼。旁边一直有学生看他，偶尔发出阵阵嬉笑，能听见什么“好帅”，徐宁玉习以为常，垂着眼睛只当没听见。 　　刚走出楼道口，昏暗的天光下，花坛边某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徐宁玉的眼帘。 　　这人直接坐在水泥台子上，一只脚向后蹬在砖头上，一条长腿随意舒展地踩在地上，正面无表情地昂头望天。这么冷漠的表情，再配上样式新潮的黑色皮夹克，很有些不羁的味道。 　　这年代，这样身材高大的冷酷型帅哥很受欢迎，尤其在婚恋市场上，要远远超过徐宁玉这种纤弱俊美型的，一时也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 　　这家伙，又耍帅……徐宁玉真想不顾形象地翻个白眼。至于嫉妒什么的，他绝不会承认。这家伙近两年个头又是猛一窜，已经超过一米九了。徐宁玉天天牛奶鸡蛋也才一米七出头，总是差一头，真郁闷。 　　只是这家伙的审美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一起去省城的商场买衣服，逛了半天他就看中了这一身。黑乎乎的，跟刚从煤堆里滚了一圈似的，他却美滋滋地认为黑色才帅气，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徐宁玉背着手，微微仰起头，朝着李磊走过去。 　　李磊双手插兜，正无聊地四处张望呢，一转头看到了熟悉的少年，脸上不自觉露出大大的笑容。什么酷啊帅啊，霎时间荡然无存。 　　“小玉！”他眼睛亮亮的，猛地站起身，三两步跑到徐宁玉面前，高兴地伸手去接小玉的书包。他还和从前一样，习惯了照顾徐宁玉，即便徐宁玉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矮矮胖胖，人都没有大杠车高的小孩子。 　　徐宁玉原本以为到了省城读书，相隔两地，再好的朋友也会逐渐疏远。谁知李磊竟努力考到了省城的中专，成绩比平时提高了几十分，不知出乎多少人意料。三年来，他们都维持着每周至少见一面的频率，关系一直没变。 　　“你又翻墙头进来的？”徐宁玉随口问了句，顺手把书包递过去。 　　一中管理严格，要佩戴学生证或者校徽才能进，李磊第一次周末来找徐宁玉就被门卫拦在了外面。 　　他围着学校转了半圈，找到个操场角落的围墙。他先把外套脱了扔上墙头，一个助跑直接撑着墙头跳了上去，这下学校再也拦不住他。 　　徐宁玉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李磊嘿嘿一笑，也不否认，单手把书包往后一甩，跟自己的书包一块背着，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徐宁玉单薄的肩膀。 　　“真硌手，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肉的？”李磊唯一不满小玉的地方，就是小家伙现在越来越瘦，怎么吃都不胖。 　　男孩子，这么单薄可怎么好，被欺负了都打不过人家。他现在离得远，很难顾到这边。省城的孩子家庭条件也好，他想找几个小弟都没办法 　　“这星期你早上有好好吃饭吗？”李磊低头问徐宁玉。 　　徐宁玉没吭声，眼睛心虚地望向一旁。这会儿他们这边省城也没有正规的家政人员，一般的小保姆素质无法保证。这边平时就徐宁玉一个人住，万一雇到个有不好心思的人就麻烦了。他只从物业雇了保洁，每周过来打扫两次房子，其余时间都自食其力。 　　一个人住很安静，就是有点□□静了，虽然定了闹钟，偶尔早上徐宁玉还是会晚起。卖早餐的摊子那个时间段人特别多，排队要半天，他常常来不及买饭，就随便吃点饼干面包。 　　中午和晚上徐宁玉也是在外面小饭馆吃。他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就点一个炒菜，当然没家里的饭菜营养丰富。 　　徐宁玉也尝试过自己在家做，还买了一本厚厚菜谱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菜谱太坑了，什么东西都是“适量”，也不精确一点。徐宁玉辛辛苦苦花了一个多小时做出一道“西红柿炒蛋糊”，一道青椒土豆“条”。光看卖相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尝了一口之后，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明明是很家常的菜啊，为什么炒鸡蛋会碎成糊糊，土豆条根本没熟，还咸得要命。又尝试了一次，还是没法入口，徐宁玉就熄了自己做饭的心思。 　　自己做饭太浪费时间，他还是去外面吃吧。 　　李磊不赞同地看了小玉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开始絮叨起明天的菜谱：“买个猪蹄子或者老母鸡炖汤、红烧个萝卜牛肉、排骨糖醋？再蒸个鲈鱼……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我多烧点荤菜，明天下午再做点馒头花卷，都冻起来，回头你热了直接就能吃。早上要早点起，别睡懒觉了，不吃早饭会不长个的。” 　　去外面吃本来就不便宜，省城这边物价比他们县城还要贵好多，于是这两年李磊的厨艺水平大涨，平时周末他都会给小玉的冰箱塞满。 　　主要上周他们回淮水市了，等周日跟着车队回来已经很晚了，他就直接回了学校，没来及做。下次再回去他逃半天课吧，免得小玉这个小懒鬼天天在外面吃。 　　光听着徐宁玉就忍不住想咽口水，饭馆的菜可没李磊做得合他口味，烧多少样菜他都没意见。想了想，他又点了个菜：“再做个可乐鸡翅吧。”饭店没这种菜，不下饭，但也不占肚子，徐宁玉吃完饭看着电视能啃一盘子。 　　“行，正好等下去超市，买点晚上吃的菜。可乐鸡翅我晚上就做，给你当夜宵。”李磊应下来。这个点菜市场早关门了，之前他们周末回来只能在外面吃，或是弄个蛋炒饭什么的。幸好去年省城这里开了家联华超市，离小玉住的地方很近，晚上也能买菜，实在是太方便了。 　　联华超市开张那天，人都挤不动，听说货架都被挤倒了。徐宁玉和李磊本来想去凑个热闹的，看看那副场面，只好转身就走，过了几天才去瞧新鲜。 　　李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卖东西的，跟商场一样大，但是所有东西都摆在货架上，随便拿！ 　　当时他顶着小玉莫名的眼神，兴奋地拿了满满一塑料篮子的东西。最后才知道，要在门口付钱，可不是免费。 　　他之前太激动，没注意到货架上的小纸片原来就是价格，这一算才发现亏了，好些东西比小卖部和菜市场还贵。李磊悻悻地在收银台掏出去差不多一百块，肉疼死了。 　　两个人聊着这一周的经历，很快并肩走到校门口的车棚旁，找到徐宁玉的自行车，李磊骑上去，载着小玉出了校门。他这才笑呵呵地说：“我去二班把你说的那个男生叫出来谈了谈，他保证，再不会骚扰你。” 　　这行动力也太迅速了，徐宁玉就是一愣：“你没打他吧？他也没做什么。” 　　“没有打人，我都是以德服人。”李磊轻笑，“那小子瘦得跟小鸡仔一样，我把他叫到外面，还没说话呢他就吓得腿直抖。我就跟他好好说了番道理。” 　　至于他用了很大力气抓着那男生肩膀，给人捏得差点掉眼泪就不用告诉小玉了，反正也不算打人。 　　徐宁玉瞥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鬼话。 　　绕了点路，他俩来到联华超市，李磊从门口拿了个塑料购物篮，挎起来就直奔蔬菜区。徐宁玉背着手跟在后面，偶然看见喜欢的零食就拿几袋扔过去。 　　李磊接着零食，瞅了一眼，还是忍不住说：“又贵又吃不饱，不如明天去买点鸡蛋糕，那多管饿。” 　　“买了你自己吃，我吃够了。”鸡蛋糕、江米条这些老式糕点李磊经常买，徐宁玉早就吃够了。 　　李磊没办法，拎着半篮子零食和他拿的几根胡萝卜、黄瓜、一袋冷冻鸡翅、一袋鸡胸肉去收银台结账。最后一算，零食倒是比菜还贵。 　　买了这么多东西，超市免费提供塑料购物袋。李磊提着袋子小心地放在车篮子里，怕被钩烂了，保存好了回去还能用来装垃圾。塑料袋也是这两年渐渐流行起来的，用起来比以前的布袋子方便。 　　就是不结实。超市送的质量还算不错，外面小摊贩给的塑料袋质量才差呢，提点重的东西就要套几个袋子。李磊也不在意，正好多几个垃圾袋。 　　李磊重新骑上自行车，带着徐宁玉，拐了个弯，进入省委旁的滨湖小区。这是省城有名的“富人区”，全省目前唯一全部房型都是别墅的高档住宅区。徐宁玉在省城买的房子，就是这里的独栋别墅。 　　别墅地面两层，地下还有一层，一共四百平，六室三厅四卫，还赠送三百平的大花园。 　　当时，徐宁玉一决定到省一中读书，就准备在省城买房子。开始他只打算买个普通三居室，没想到距离学校十几分钟的地方竟然新建成了一个别墅区。 　　当时正赶上琼州岛房地产泡沫波及全国，别墅区建好根本卖不出去，均价从七百一路降到四百多。徐宁玉过来看到这些红砖白栏杆的漂亮洋房，看到那挑高的楼层，开阔的客厅，立马动心了，也不管是不是实用，就决定买下来。 第102章 别墅 　　别墅是典型的欧式建筑，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价格着实惊人，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大姨被徐宁玉请过来帮办手续，听说总价之后一时间都愣住了：“够在咱们市里买十套三居室的，咱们买三辆车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大姨最奢侈的行为就是买下那辆桑塔纳，这还是。她实在想像不出，为什么有人肯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大房子，是一大家子住吗？总之，她一颗还算朴实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小洋房真漂亮，谁看了都会喜欢，除了房价。大姨在挑高的一楼客厅仰头看了半天那乳白色的外国样式的栏杆，还是没舍得跟着小玉一起买。 　　在她看来，房子买了不住多浪费。至于她儿子，臭小子一个，以后还不定去哪儿上班呢，住宿舍就好，哪里需要像小玉这样单独买房子出来住。 　　徐宁玉也没有劝大姨。房价飞涨最早也要到零一年之后，这之前没有住房需要的话，买房炒房还早，买房的钱他们完全可以拿去做生意。很多人没有额外的挣钱手段，买房坐等升值倒也是不错的投资和保值手段。 　　等装修好别墅，又置办齐家具、电器，再加上零零散散花出去的钱，十万块都不止了。徐宁玉要求高，不止装修了别墅内部，还让工人改造了庭院。 　　主要这会儿装修材料很昂贵，多亏家里有运输公司，才能直接从人家工厂买到便宜的材料。他们公司也在徐宁玉的建议下顺势做起了倒卖装修材料的生意。 　　原先花园根本就是一大片露出泥土的草地，被种满了容易打理的树木和盆栽的花草，连接到别墅门口的水泥路都改铺了浅色的地砖。的花园，还在院子角落搭建了一个白色的观景台，旁边挖了个方形的鱼池，非常贴合别墅风格 　　花园还没改造好，就引来了不少邻居驻足观望。徐宁玉也请了自家人还有姥姥姥爷来看他的新房子。那会儿暑假还没结束，李磊和陈涛也颠颠儿地跟了过来。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带花园的小洋房，一时都震撼得不行。陈涛哇哇叫着从一楼跑到二楼，然后站到延伸出去的半圆形阳台那，朝着远处鬼吼了几声。 　　徐建兵拉着金龙，表情也有些呆滞。徐宁玉现在很多事情都不太瞒他了，他已经知道，儿子在和大姨做生意。只是没想到生意做这么大，竟然能在省城买下这么大房子，这至少有三四百平吧？ 　　徐宁玉没具体告诉他买了什么房子，花了多少钱，徐建兵按照淮水市的房价心算了一下，也感觉有些受到惊吓。原来儿子是十个万户都不止啊…… 　　姥爷背着手在别墅巡视一圈，也大发感慨：“这要在过去，这样的房子得是国-民-党的大官才能住啊。” 　　徐宁玉：那得是多久远的过去……估计姥爷又在重看《南征北战》之类的解放战争老电影，打鬼子打国-军都是姥爷最爱。 　　自从姥爷焕发了事业第二春，成为运输公司法人，他很是研究了一阵子经营管理的书籍。最后却让他悟出来个道理：公司还是得大志那样懂行的管，他这样的外行人没事查查账就行。于是，他看电视的时间又多了起来。 　　这些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李磊第一次来的时候，别墅还没开始装呢，就那都已经把他震撼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单以为小玉又败家了，没想到败出个这么豪华的大房子。大别墅就是小玉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再大再好的房子，看了三年也习惯了。李磊骑车带着徐宁玉回来，打开院子黑色镂空的铁门，经过郁郁葱葱的花园，只把路灯打开，并没有多看几眼那边的景致，径直把车推到厨房那边的小门外，提着一大包东西进去准备做饭。 　　这是个马蹄形的厨房，三面都有料理台，中间摆了一张方形的小餐桌，对着客厅和花园的两面墙上都开了门，还有几扇大窗户，采光非常好。李磊就特别喜欢在这样亮堂堂的厨房里干活。 　　他从门后挂钩上取下一个灰色格纹的长袖围裙，三两下套在身上。围裙都是均码，一般人穿应该挺肥大的，只是李磊人高马大，围裙撑得有点紧，总让人感觉买小了。 　　他取出电饭锅的内胆，开始舀米煮饭。 　　徐宁玉知道晚上要烧可乐鸡翅，把冷冻的鸡翅拿出来放在洗菜池里化冻，再把零食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在橱柜里。 　　等李磊淘好米，拿了蔬菜去洗，徐宁玉正好放完零食，就扭头问他：“胡萝卜和黄瓜晚上烧吗？是不是都要削皮？” 　　“这边我来就行了，削皮不用你。”小玉脑子好，干家务活可不在行，笨手笨脚别再把手弄伤了。李磊心里偷笑，单手推他出去，“厨房油烟大，你去换衣服吧。就炒两个菜，很快就好。” 　　李磊力气很大，徐宁玉被他一把推了出去，只好去转身楼上的衣帽间换居家服。 　　别墅两层各有三个房间，因为住的人不多，没留那么多卧室。一楼除了客房，另外两间用作书房和储物室，二楼在主卧、次卧之外又布置了一个衣帽间。 　　徐宁玉的衣服越来越多，除了他自己没事逛商城，大姨也特别爱给他买衣服，喜欢打扮他，很需要一个衣帽间。 　　换好衣服，徐宁玉从客厅墙边的小书架上拿了本杂志，往沙发上一躺，随意翻看起来。真皮沙发非常柔软，比家里的木质沙发躺着舒服太多了，是运输公司给市里家具城从羊城那边运来的进口货，要上万块钱。徐宁玉近水楼台，抢到了一个。 　　李磊动作很快，徐宁玉才看了半个多小时，就听他在厨房喊了声：“吃饭了！”徐宁玉随手把杂志放到茶几上，起身去端饭。 　　因为这会儿没有抽油烟机，即便开了窗户，厨房油烟依旧很大，李磊就不爱在厨房吃饭。虽然只有两个人，依然端到餐厅吃。 　　徐宁玉去厨房一看，这么短时间李磊竟然烧了三个菜，可乐鸡翅、宫保鸡丁和酸辣土豆丝，他有些惊讶地：“不是说就烧两个菜吗？” 　　“我看土豆放一两个星期都快发芽了，干脆炒了。炒菜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在他这样擅长厨艺的人看来，炒菜就是把菜倒锅里翻几下，真不费什么工夫。要不是看时间晚了怕小玉饿着，他都想再炒几个菜的。 　　李磊拿了个特别大的碗，盛了一碗饭，又盛了正常大小的一碗米饭，让徐宁玉端出去。他自己大手一张，一下子端了三盘菜，也不嫌烫。 　　餐厅摆了张圆行餐桌，两人挨着坐在一起。这时候已经快七点半了，两个人都饿了，端起热腾腾的米饭就闷头吃起来。 　　徐宁玉第一下就拿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宫保鸡丁到碗里。这种菜本地不常见，是李磊在饭店吃到后自己回来琢磨学会的。他把鸡肉用油过一下，黄瓜丁胡萝卜丁炒得脆脆的，里面还放了超市买的一种甜辣酱，特别合徐宁玉的口味，李磊做了好多次他都吃不腻。 　　带着酱汁的宫保鸡丁很下饭，徐宁玉就着这一大勺吃了小半碗米饭。这么半碗米饭下肚，没那么饿了，他才夹了个可乐鸡翅，慢慢啃着。 　　李磊看他吃得香，脸上不禁带着笑，一边大口吃饭吃菜一边聊起了闲话，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你们保送考试是下星期吧？我们学校下星期就要安排我们去实习了，也不知道分去哪里呢。” 　　他说着叹口气，“据说要去成平，那我就没法每个星期都过来了。不然，你还是让大姨给你找个靠谱的保姆吧。” 　　“实习？”徐宁玉想了想，就说，“大志哥有矿上的关系，让他帮忙找人，安排你去我们市里的矿实习吧。新二矿离市里和县里都挺近，去那里怎么样？” 　　李磊一时都没想到，还能找关系，马上点头：“新二矿当然好了！新二矿是新矿，听说设施很先进，宿舍里面都有暖气，可比老矿井好多了。”而且位于安平县和市区之间，交通非常方便，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李磊又赶紧说：“大志哥找人花的钱算我的。” 　　“后天他应该跟大姨一块过来，到时候问问他。”徐宁玉不在意。 　　了却了一桩心事，李磊吃饭更香了。等徐宁玉放下碗筷，就把宫保鸡丁拨到碗里，又去盛了大半碗饭，把土豆丝也吃光了，只留了可乐鸡翅给徐宁玉晚上吃。 　　鸡翅膀李磊本来就不爱吃，没多少肉，就一点点皮，哪里有鸡大腿啃得香。要不是小玉爱吃，他才不会买。 　　等李磊把菜都干净，两个人端了碗筷去厨房洗刷。这么点碗李磊一个人三两下就能刷完，只是徐宁玉不好意思总让他一个人干活，非要帮忙。 　　这么点小活，李磊就当是让小玉饭后活动活动，也没不。李磊刷碗，徐宁玉负责拿干净的洗碗布把碗盘擦干净，再一个个放到沥碗架上。 　　刷了碗，李磊和徐宁玉回到客厅，去了餐厅对面的会客厅。李磊先打开29寸的大彩电，再打开下面的vcd播放机，准备看部电影。 　　也就是前两年，vcd突然火了起来，一台机子两千块，很快取代了从前的录像机。vcd的碟片能够储存的影片更多，画质也更好，家里录像室早已经改成播放vcd，音像店也开始销售vcd碟片，磁带都没从前那么好卖了。 　　上周回去，大姨给徐宁玉拿了一盒子新碟片，徐宁玉学习忙，一直没顾得上看。 　　李磊站在小书架前翻了翻那一排的碟片，就问：“这个《霸王别姬》是说项羽的吗？那首《霸王别姬》是不是这个片子里的？” 　　徐宁玉一时被问住了。电影他没看过，只是上辈子在网上看过介绍。屠洪刚的《霸王别姬》最近很火，大街小巷都在放，他倒是听过：“歌跟电影没什么关系。这个电影是说戏曲演员的，你看看有没有成龙的片子。” 　　李磊一听，赶紧把那张碟片放了回去。唱戏的他可不喜欢，还是成龙的片子好看，打得精彩，还搞笑，《红番区》他看了好几遍呢。 　　李磊翻了下，果然找到了：“有，《警察故事》第四部 ！还是今年才出的呢，那看这个？” 　　“好。”这些对徐宁玉来说都是老电影，他也没看过。他应了声，靠在沙发上准备看看电影打发时间。 　　是的，他的口味就是这么俗套，学习之余完全不想动脑筋。成龙的喜剧动作片他看得也很欢乐，并不是单纯迎合李磊的喜好。 　　李磊刚把碟片的塑料包装拆开，就听外面传来一串清脆的铃声，应该是安在大门旁的电铃被人按响了。 　　挺晚了，谁会这个时候过来？徐宁玉抬头看了一眼墙边柜子上的座钟，起身说道：“我去开门。”去了 　　李磊没来及喊住小玉，顺手把碟片塞到播放机里，就站起身，透过玻璃窗看着庭院里。 　　他看到小玉穿过花园，打开了铁门，门外站着两名女生和一名男生，感觉和小玉挺熟稔，应该是小玉的同学。 　　他们很快进了花园，花园里灯光明亮，能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非常漂亮，眼睛眨也不眨地转头看着小玉。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几个人面上都露出了笑容 　　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们言笑晏晏的模样，让李磊站在原地忍不住出了一会儿神。 第103章 扭捏 　　书房安了吊灯，书桌上还有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光线明亮。宽大的长方形实木书桌足有一米八长，四人坐在同一侧也不挤。 　　书桌正中放着一台四四方方的白色电脑，旁边还有一台打印机，都是这年头最顶尖的高科技产品，很是醒目。 　　这会儿，三个年轻学生分坐在徐宁玉的左右，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解这次月考的外语试卷。 　　其实这三人里，只有那个叫曹华的男生是徐宁玉的同班同学，另外两名女生只是同一个年级，徐宁玉对她们略有些脸熟。 　　据两个女生说，她俩去年才搬到这个小区。之前徐宁玉放学骑车回来偶而能遇到曹华，最多点头致意一下，在班上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过话，今天不知他们怎么找到了家里。 　　他们都抱着试卷和笔记本，说是来请教学习问题，又是第一次上门，即便徐宁玉很想休息，也只好把他们请进来。 　　刚讲了几道容易错的选择题，书房的门开了，李磊用左肩膀把门抵开，两手抓了四个马克杯。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进来，随着年纪渐长，有外人在的时候李磊越发喜欢摆出一副酷酷的模样，好像这样能够让他显得更成熟一点。 　　一低头，见小玉正仰着小脸看向自己，李磊崩不住了，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休息一会儿，喝点东西再继续学吧。” 　　李磊将那三个白色的杯子往书桌上一放，把徐宁玉专用的蓝色杯子递到他手边。 　　坐在徐宁玉左手边的那名女生马上站了起来，特别礼貌地道谢，声音甜甜的：“谢谢哥哥。之前总见你来接徐同学，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会照顾弟弟的哥哥。” 　　这个女生有着圆圆的脸庞，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粉色厚外套，头发上戴着个蝴蝶结的发夹，显得十分可爱。另外两个同学这才反应过来，也一起向李磊道谢。 　　谁是你哥啊，就乱喊，这么自来熟。李磊心情不太好，也就是小玉在，不然他早不客气地怼回去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扯了扯嘴角， 　　徐宁玉已经闻到了一股巧克力的浓香味，端过杯子一看，果然加了高乐高。 　　高乐高是这两年流行起来的一种“奢侈饮品”，其实就是可以冲泡的可可粉。这个年代，袋装牛奶要三块多，都没走入寻常百姓家，一罐高乐高竟然卖到七八块钱。徐宁玉喜欢巧克力味和香蕉味的，天冷的时候喝着，满满的糖分和热量。 　　余光瞥见旁边同学们的杯子里果然只是普通牛奶，徐宁玉有些无语。人家好歹是客人，这么明显地区别对待，李磊这家伙，太会省了。 　　他好笑地挑眉望了李磊一眼，李磊也正回看他。两人对视片刻，李磊率先移开目光：“你们喝完再学一会儿就行了，挺晚了，要早点睡觉。” 　　他送完饮料也不出去，从书架上拿了本二年级时候的课本，《矿井通风安全》，往书桌对面的小沙发上一坐，貌似认真地看了起来。 　　徐宁玉可是知道这家伙的，听他说他在学校天天上自习，可周末回来从来不看书。要么看电视，天气好的时候早起会去跑步，或是在院子角落简易健身器材那里锻炼身体，这会儿怎么突然爱学习了？ 　　他扫过去一眼，就见李磊捧着书正襟危坐，表情特别严肃，不知道的肯定要被他这副模样给唬住。 　　果然，三个同学都有些吓到，打量李磊一眼，小声问徐宁玉：“你是不是要睡觉了？那我们等下就走。” 　　“嗯，等下把选择题讲完吧。”徐宁玉礼貌地笑笑，捧着杯子往椅子上一靠，小口喝起了暖洋洋的热饮。其实他才刚讲了十几分钟，哪里就累了。 　　见他这样说，三名同学也放松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端起杯子靠坐着，随意聊起了闲话。 　　又是那名粉色衣服的女生笑着先开口：“今天太谢谢徐同学了，我们三个外语成绩怎么都提不上去。我妈给我请了家教，是外语学院的大学生，可是他说的我都听不懂，他说的外语也没有徐同学标准。” 　　另外一名女生也连连点头：“外语太难了，还是徐同学厉害，几乎每次都能考满分，这次月考又比二班那个年级第二多了十几分。你是怎么学的呀？” 　　三人中唯一的男生戴着眼镜，瘦瘦小小的，话不多，只是跟着点头，也期盼地看着徐宁玉。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就是多听多读多写。”徐宁玉笑了笑，几口喝完高乐高，又给他们讲了一点单选题的答题技巧。 　　刚讲完选择题，李磊在那边重重地咳嗽一声，身音低沉地提醒：“快九点了。” 　　三名同学慌忙站起来，穿粉色衣服的女生又是第一个开口：“都快九点啦！太晚了，那我们回去了。徐同学，明天我们可不可以再来跟你请教呀？我觉得你说的好好。”两名女生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宁玉。 　　“我也还是学生，徐宁玉想了想，就说：“我下周有个考试，自己也得看书，你们明天下午四点再过来吧，我只能给你们讲一小时左右。你们还有不会的，去学校再说。” 　　“这已经很好了，太麻烦你了。”三人连连道谢，抱着书本和试卷准备离开。 　　徐宁玉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礼貌地问：“你们家远不远，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啦，路灯很亮，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保安在巡逻，很安全，我们自己回去就行。”粉衣女生很可爱地和徐宁玉挥挥手，挽着另一名女同学的手，三人一起离开了。 　　徐宁玉看着他们走到路口，这才准备关上大门，就看到旁边伸过来一条强壮的手臂，抢先拉上了大铁门。 　　“你怎么跟过来也不出声的？”徐宁玉转头瞪了李磊一眼。这家伙跟柱子似的立在他身后，半个身体都隐在阴影里，真挺吓人。 　　李磊挺委屈：“我刚刚一直走在你旁边，是你只顾着跟你同学说话，都没注意到我。” 　　可惜他这么大个子，再皱巴着脸都让人同情不起来。徐宁玉才不承认是自己眼神不好，昂头走回别墅：“天这么黑，谁能看到啊。赶紧回去洗澡睡觉了。” 　　“不看电影啦？”李磊有点小失望，“我看你这几个同学根本不是真心想来问问题的。开始进来说了半天闲话，要不是我催着你们赶紧去讲试卷，他们还要开灯把屋子花园都转一遍。这么晚了，能看到什么？耽误那么长时间，害我们电影都没看成……” 　　李磊忍不住碎碎念。要是他室友在这里，一准惊掉眼镜：这还是他们那个懒得跟人多废话，不高兴就直接动手的磊哥吗？ 　　徐宁玉也是好笑，边往前走边说：“他们第一次来，肯定比较好奇。明天再给他们讲一次题，我马上要考试了，时间也很紧。” 　　李磊这下高兴了，直点头：“就是，小玉你要好好看书考试呢。明明学校就有老师，那女生还说家里请了什么家教，这都学不好，那是真学不好了。”李磊不遗余力地贬低着人家。 　　真是的，这脾气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徐宁玉瞪他一眼，也不管他了，径直走在前面。李磊三两步追上来：“才八点半，电影太长了，看一集电视呢？我看大姨给你拿了一整套的《神雕侠侣》，这个我看过，应该挺好看的。” 　　“你看吧，电视剧太长了，我洗完澡准备看会儿书就睡。”徐宁玉现在可没时间看几十集的电视，总要等到录取通知下来才能真正安心。 　　李磊点头。小玉马上要考大学了，正是要紧的时候，像他就从来不会去打扰小玉学习。那三个人真是的，在学校问问题就算了，还追到家里来问，大晚上的，不知道小玉也要休息吗！反正他对那三个学生一点好感也没有。 　　徐宁玉上楼去衣帽间拿了换洗衣服和睡衣，直接去主卧里的卫生间洗澡。主卧和次卧之间还有个卫生间，李磊睡在次卧，一般都在那里洗漱，两个人互相不打扰。 　　李磊可没小玉那么讲究，还特意买什么棉睡衣，他直接换身干净的秋衣球裤睡觉穿就行了。这天比较冷，外面再套上和小玉一起买的羊绒毛衣毛裤，软和极了。都是穿在里面的，又不脏，穿着睡觉完全没问题。 　　早几年住在矿上的时候，冬天屋里冷，他都直接穿棉袄棉裤睡觉。也就是跟小玉在一起时间长了，他才慢慢改变了生活习惯。 　　卫生间干湿分离，洗脸池在外面，里面是可以淋浴的玻璃隔间，徐宁玉那边的卫生间面积大，还装了个椭圆形的浴缸呢。徐宁玉每周都会泡一次澡，特别解乏。 　　因为没有通暖气，隔间顶上装了两个灯泡的浴霸，冬天洗澡提前几分钟打开，屋里就暖和了。李磊也就最冷的时候开过几次，现在春天，早就用不到了。 　　他身体好，夏天都是直接洗冷水澡。这周要来找小玉，星期四他去学校澡堂花钱好好搓了个澡，所以这会儿简单冲了一下，都没用五分钟，很快就套了条旧秋裤出来。 　　他站在墙上方形的大镜子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个冬天，脸好像白了点，就是身上是不是胖了？ 　　李磊扭转身体，左右看看，还曲起一条手臂，让一身的腱子肉越发明显。按了按腹部，没什么赘肉啊，怎么总感觉胖了？ 　　肯定是寒假在家天天跟着小玉吃牛羊肉，补过头了。可要他少吃一碗饭，肚子就空的难受，估计是瘦不下去的。 　　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李磊有些泄气。不管胖瘦，他也是男的，有什么用呢。李磊拿毛巾盖住脑袋，使劲搓起了短短的头发。 　　徐宁玉也很快洗完澡，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他准备报考燕大中文系，下周的笔试，不像这会儿的高考那样需要考五门课。据招生老师说，只考中文相关的知识。 　　考试范围是没有的，他也不知道复习什么，这段时间看了一遍《文学史》，我国的、西方的，上辈子都学过，现在重新再看一遍，格外亲切。 　　只有《古代汉语》这套书，全都是繁体字，看得眼睛格外花，他给放到了最后。这会儿边翻边随手在书页上勾画重点，徐宁玉很快就看入了神。 　　直到李磊在客厅看完一集《神雕侠侣》，过来直接推开书房门：“十点多了，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买菜呢。”李磊两步走过来，把徐宁玉手上的书直接抽走。 　　“过得这么快。”徐宁玉捏了捏鼻梁。字体有点小，让他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 　　李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去窗户那看看天吧，别把眼睛弄坏了。” 　　徐宁玉点点头，两个人来到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一起望着外面星空。 　　李磊侧头看了看徐宁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徐宁玉察觉了，奇怪地看向他：“你想说什么就说呀，怎么扭扭捏捏的？” 　　李磊脸色微红：“没什么。我越想越觉得，今天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生动机不纯，老是盯着你看。那个，你喜欢这样的女生吗？你在班上有没有喜欢哪个女生？不过她们应该比你大不少……” 　　徐宁玉一愣，挑眉看向李磊：“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难道你在学校谈了女朋友？” 　　李磊差点被呛到，面上更是一下子爆红：“什么啊，我才没谈，那什么。我在学校就忙着学习呢！” 　　徐宁玉顿时乐了。别看李磊这家伙长个成熟的外表，其实还是个纯情少男呢。他们一起长大，徐宁玉当然对他知根知底。还有这个年代的社会氛围在这里，大多数人还是偏保守。 　　只是李磊这个青春期萌动的样子格外有趣，让徐宁玉越发想要逗他：“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过几年就要到法定结婚年龄，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他装模作样地捏着下巴沉思，“你们学校女生少，让大姨帮你介绍吧。她认识的人多。” 　　“不，你别跟大姨说！我现在工作都没有，还不想这些。”李磊脸上的红色再也消不下去，急得快要冒汗了：明明是问小玉的，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徐宁玉抿嘴直笑，得意地吐槽李磊：“你都不考虑，我才十五呢，想这些不是更早？”他上辈子一直没遇到喜欢的人，独自生活也挺自在的，早习惯了这种状态。加上他看同学都好像在看晚辈，哪会有那种心思。 　　倒是李磊这家伙今天有点奇怪。他怀疑地打量李磊几眼：“是不是跟你室友去看了黄-色录像，想要谈女朋友？” 第104章 妙招 　　这可不是后来那个资讯爆发的年代，九六年这时候，大家获取信息的途径非常有限，尤其是某些能够导致锁文的知识，那简直跟国家机密似的，只可意会。 　　电视上如果出现接吻的镜头，纯洁的孩子一定要转过身去，或是用手捂住眼睛。青春期的男生要是弄到本描写稍微露骨些的，便如获至宝，偷偷传阅。 　　徐宁玉上辈子也是个纯洁的孩子，直到中学了，还以为男人女人就跟电视剧男女主角一样，睡在一张床上，灯一关，没多久就能生出小宝宝。 　　什么青春期教育课，直到后世，很多学校也根本不会开设。这导致很多人只能从乱七八糟的地方了解这方面知识的，其中很多便是来自于那些带有强烈性暗示的港台电影，甚至是黄色录像。 　　像他们这边的地方台，这几年开始大量播放港台电影，电影质量良莠不齐，某些包含大量裸-露镜头的片子也堂而皇之出现在电视上。 　　徐宁玉就记得，有一次西桥矿电视台放了一部梁朝伟主演的电影，刚看了没多久，竟然出现了女主角洗淋浴的镜头，而且毫无遮挡，整个人后面□□。当时他爸光速起身过去换了台，全家一时无比尴尬。 　　也就是那些电影，让年少的徐宁玉震惊地明白了某些事情。 　　这辈子，他提前就买了科普书籍，有送给姐姐，还有李磊。但那些书既然能够正规出版，就不可能介绍得特别露骨，尤其某些会导致锁文的知识，写得特别“玄妙”，想真正弄明白，还真需要点悟性。 　　徐宁玉也住过寝室，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德性。像李磊他们寝室，十几个荷尔蒙作祟的大小伙子，每天的话题肯定离不开女生。周末了，这帮人要么结伴去游戏室，要么相约着去开在小巷子里的黑录像室看看小电影，也是这时候非常受欢迎的集体活动。 　　其实这会儿录像室放的限制级电影远没有后世那么大尺度，最“顶级”的片子就是从港城那边传过来的三-级-片。平时最多也就是些稍微露点肉的片子，国内影院不会上映的那种，已经足够引得一众汉子如痴如醉。 　　徐宁玉就以为，李磊也不可免俗地和室友去看了那些片子，才导致青春的荷尔蒙有些过于旺盛。不幸中的万幸，大约是爱吃苦瓜的缘故，李磊脸上没起过痘痘。 　　徐宁玉一瞬间脑洞大开，憋着笑故意调侃李磊：“看就看了，我又不会笑话你，。可是不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要自爱，对女生也要尊重。正经谈恋爱咱们都不会反对，反正你都这么老了，也到年纪了。” 　　“没有，我从来没去看过！也没想那些！”李磊脸上一阵阵发烫，整个人大冷天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单知道小玉聪明，什么都懂，前几年小玉这家伙就直接送给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册子，看得他面红耳赤。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坏蛋竟然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你，是不是你同学跟你说的？”小玉又没去过那种地方，肯定是被别人带坏了！李磊第一时间怪到了徐宁玉的同学身上。 　　他也知道，男生聚在一起就喜欢聊那些事，没劲得很，可是带坏小玉就是他们不对了。李磊有些气急：“那种录像室不像你跟大姨开的，那边乌烟瘴气的，你可千万别去。想看电影回来看，家里29寸的大彩电，比那地方条件还要好。” 　　“你不是没去过吗，怎么知道那边什么样子的？”徐宁玉貌似发现了什么，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我是听他们说的！”李磊越发窘迫，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才不喜欢那些东西，却感觉自己这是越描越黑。看看小玉那坏笑的小模样，明白自己又被他作弄了，李磊干脆推着他上楼：“我不跟你这个小坏蛋说了，反正我没去看过，看一次两块钱呢，有那钱我。真是的，就知道笑话我，赶紧去睡觉！” 　　“明明是你自己心虚。”徐宁玉忍不住捧腹大笑，身体也向后倒去。 　　李磊虽然恨得牙痒痒，赶紧用力扶住他，把他推回主卧，自己也逃一般钻进隔壁次卧。躺到被窝里，他脸上的热度一时还没消散。 　　“傻乎乎的小坏蛋，还是个小孩子呢。”李磊忍不住无声地嘟囔了几句，心里有些高兴。想到什么，又惆怅了起来。 　　在铺了席梦思床垫的大床上睡了一觉，李磊就把昨天的尴尬抛到了脑后，又恢复了精神。他习惯五点钟起床，泡了些黄豆，就出去跑步了。 　　早起天冷，院子里金属的单双杠都特别冻手，李磊跑了一圈回来，打了会儿拳，就去厨房，把泡好的豆子放进果汁机，倒上水，准备打一壶豆浆。 　　果汁机是去深市的车队带回来的，还是国外的牌子，叫飞利浦。这小小的机器可贵了，一个要四百多块钱呢。就是用来把水果打成汁水喝的，像是西瓜汁、苹果汁，机器附送的小册子里有好些搭配。 　　水果大规模上市的时候，徐宁玉很喜欢早上喝一杯香蕉牛奶或是苹果汁。不过，李磊暗暗觉得把好好的水果弄成水，简直跟脱裤子放那啥没什么两样。直接吃水果不就好了，费那么长时间，还费电。 　　也就小玉这挑嘴的家伙，非说苹果太硬，削好皮切成块才勉强吃几片，打成果汁倒是喜欢喝。 　　小玉又说果汁机可以打豆浆，李磊一下子来了兴趣。现在外面早餐铺子越来越不规矩，豆浆里掺得全是水。买回来，放置一段时间，豆浆和水明显能分成两层。 　　自家打的豆浆味道浓，还便宜。李磊学会之后，隔几天就做一次。 　　果汁机一启动就发出嗡嗡的巨响，李磊趁这工夫搅了一大海碗的面糊，再放进去切碎的胡萝卜和火腿肠、葱花，直接在锅里摊了几张鸡蛋饼，装了一小盆。 　　等豆浆打好，他端起果汁机，隔着滤网倒进了保温壶里。小玉说，过滤一下口感更好，李磊倒觉得有点渣子还挺有嚼劲的，不过还是按小玉说的做了。 　　过滤出来的豆渣也不能浪费，再加点面粉，打个鸡蛋，李磊又摊了两张豆渣鸡蛋饼。这东西偶尔吃一次还挺香、 　　他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因为脑子里总会不自觉想着小玉的事，一点没察觉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七点多了。 　　关了液化气，李磊直接掏出小灵通，给楼上的小玉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三遍，他不等徐宁玉接通就直接挂断。这是他和小玉约好的，响三声就是喊小玉起床，省得还要跑上楼去叫他。 　　大房子就是这点不好，爬上爬下的，很麻烦。而且小玉这房子隔音非常好，他在楼下大声说话，小玉待在楼上屋里根本听不见。 　　至于为什么不等小玉接电话，是因为这时候接打电话可都要钱呢。一分钟就是一毛，就算讲不到两句话，两个人都要扣掉一毛钱，也太亏了。李磊就想出了这么个省钱小妙招。 　　唯一限制这办法的，是徐宁玉的手机铃声不太响。徐宁玉用的是摩托罗拉的滑盖手机，可没李磊的小灵通嗓门大。尤其徐宁玉要是熬夜看书学习睡晚了，响好几遍他都听不见。还要加上闹钟，几重噪音一起才能把他吵醒。 　　很快，穿着厚厚棉睡衣的徐宁玉出现在了二楼扶梯那，他扶着楼梯栏杆，扬声喊道：“我起来啦！我先去洗漱。”又一头钻回了卧室。 　　李磊在厨房听到小玉活力十足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噙满了笑。小玉说早起吃点水果更营养，他们昨天忘记买了，李磊就洗了两根黄瓜，切成段摆在盘子里，勉强冒充一下水果。 　　等他把早饭端到餐桌上，徐宁玉蹬蹬地小跑着从楼梯上下来。一眼望到金黄的鸡蛋饼和乳白色的豆浆，他忍不住小小地抱怨一句：“你怎么又不早点喊我，我也能来帮忙。” 　　李磊转头看着小玉，小玉刚洗过脸，简直水嫩得跟小白菜似的。李磊赶紧把筷子递过去，移开了视线，不在意地说：“你们高三那么辛苦，念了一星期的书，周末就多睡一会儿。”何况多了你，可不见得能节省多少时间，李磊默默吐槽一句。 　　“那辛苦你啦，中午我负责洗菜。”徐宁玉坐下，等李磊也拿起筷子，就端起碗，喝了口放了白砂糖的豆浆，又夹了一片鸡蛋饼塞到嘴里。 　　鸡蛋饼软乎乎的，还挺有嚼劲，可真香。一大早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让他心情非常好。他心情一好，就忍不住想花钱：“太好吃了，等下我们去菜市场，你想吃什么，尽管买，今天买菜我出钱！” 　　李磊就故意沉思道：“你出钱啊，那我可要多买点肉，干脆再买两只鸡。嗯，再去超市看看有没有鱿鱼，没有的话就买点大虾。”现在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养殖基围虾，他们这里，大虾都是冷冻的，还要十块钱一斤。 　　徐宁玉最爱吃海鲜了，听得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豪气地一挥手：“全都买！” 　　豪气冲天的徐宁玉同学到了菜市场，比李磊还来劲。老母鸡买最肥的，大公鸡捡毛最鲜亮的，牛肉挑最贵的牛腱子，要不是李磊拦着，差点还要买回一条小山羊腿。 　　“虽然我很能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啊。你会说明天大姨来，要出去吃。今天要是做了这么多菜，剩的你一个星期都吃不完。”李磊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把徐宁玉从肉摊前拽回来。 　　徐宁玉漂亮的自行车这会儿挂满了菜。车把上倒挂着两只鸡，鸡爪子用绳子栓在了一起。另一边，挂着一大袋肉，车杠上还系着一个个的塑料袋，连车后座都放了几包干货，完全没有了平时被徐宁玉骑在校园里时的帅气。 　　徐宁玉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爱车”：“还是有车方便一点。”他说的当然是汽车。 　　虽然他现在未成年，开不了汽车，可李磊能开呀。 　　去年，李磊满了十八岁，他心心念念了好些年要学车，这不小玉家里开了车队，他近水楼台，放暑假就去了车队打工。他不会开，就先去押车。 　　九六年这会儿，车匪路霸十分猖獗，货车开到偏僻的地方经常会遇到拦路抢劫的，一辆车上除了司机，至少还要有一个人在副驾驶随行，就是押车了。 　　不止如此，跑长途他们车队每次都要几辆一起，司机和押车的还各个带着电棍、铁棒，随时准备跟抢劫的械斗。 　　长途货车司机和押车的在这时候都是高危行业，所以工资非常高。李磊前后加起来干了一个月，就挣了一千块钱，顺便还免费跟老师傅们学会了开车。 第105章 复杂 　　学车免费，可这会儿驾照考试乱得很，即便你会开车，也得去指定的驾校交个三四千学费，否则不给你报名考试。 　　李磊舍不得花那钱，加上那会儿快开学了，就一直没去考。当时就被小玉埋怨过一回儿了。 　　现在徐宁玉又旧事重提，催着李磊：“正好你最近要去实习，趁着有空，赶紧把驾照拿了。我去买辆汽车，以后去哪里都方便，买一堆东西直接放后备箱，也省得每次都跟搬家似的。” 　　就为了装东西，竟然要买辆汽车？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呢，小玉你是彻底忘干净了？李磊呆滞地眨眨眼：“买辆三轮吧，我骑三轮带你，也能装很多东西。” 　　徐宁玉有点小嫌弃：“小区里好多开私家车的，我们骑三轮，也太‘拉风’了。”他可不是十岁孩子了，下学期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竟然还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被老师同学看到也太有损他的形象，“以后我们回安平县也方便，开车比坐火车还快。” 　　这下李磊更不能同意了：“路上那么乱，被抢了怎么办？你不也看新闻了，连首都都有抢银行杀人的。我们开小轿车回去，路上一准会被拦住。到时候被抢了不说，小心人家把你抓回去当儿子。”李磊使劲吓唬他。 　　徐宁玉听得囧囧有神：当儿子是怎么回事？他可知道，就因为类似抢劫杀人的恶□□件频发，再过段时间，国家就要进行第二次严打，对各种犯罪行为从重从严处罚。 　　上辈子，徐宁玉这会儿还住在西桥矿家属区，亲身经历了这次严打。 　　他清楚地记得，街面上原来随处可见的小混混，仿佛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不少人之前只是打架斗殴，没惹出过人命也被拉回去重新判了有期徒刑。 　　后来听邻居说过，就住在附近个一小伙子，原本只是过失伤人，判劳改几个月，结果赶上严打，又改了判决，蹲了几年大牢。 　　还有他们煤矿，九六年之前拉煤的火车经常被劫，都是一家子甚至一个村子集体作案，经警队根本应付不了。这之后，政-府出动武警押运运煤火车，还打掉了几个大的偷煤团伙。 　　从那以后，社会风气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好转，虽然还不能和后来。徐宁玉成年后出远门，无论坐客车还是火车，就从没遇上传说中劫车的。 　　想到这，他越发觉得时间紧迫，板起脸：“国家肯定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的，你赶紧考，等你拿到驾照到时候。” 　　李磊半信半疑，也只能答应下来。如果他不答应，肯定要天天沐浴着小玉鄙视的小眼神。他有什么办法，只能顺着小玉了。 　　“考就考吧。”李磊有些肉疼。一下子要拿出来几千块，由不得他不心疼啊。 　　其实他可不算穷。住到县城还没半年，他就靠卖馒头、做小生意和游戏机的分红，早早还清了欠小玉那几千块钱的债。 　　又拿了半年分红，等手里攒下了大几千块，感觉心里有底了，他就坚决不肯再收那笔分红，只让小玉答应，让他上学之余去店里打工。他偶尔做点小生意，这两年银行存款就没低于一万块过。 　　徐宁玉知道他那性子，马上小眉毛一竖，恶狠狠地威胁：“不准故意拖拉，一个月，不，两周之内我要看到你的驾照！” 　　李磊：“……” 　　小坏蛋比军训的教官要求还多，这下李磊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只能无奈点头：“知道啦，保证两周内完成任务！” 　　这下徐宁玉可满意了，又一挥手，两人推着车子奔去超市买鱿鱼和大虾。 　　因为车上一堆菜，没法两个人一起进去，徐宁玉就让李磊留下看车：“说好我出钱的，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李磊有些犹豫，因为超市这地方有股奇怪的魔力，实在不宜多待。小玉一来到超市，看见个有用没用的东西都爱往篮子里扔，光是那种漂亮又贵的碗啊、杯子之类的，他就买了好些套，买回来就放在橱柜里落灰，除非天天摔着听响，目测几年也用不完。 　　反正他每回过来，都跟东西不要钱一样，比平时去菜市场多买上不少东西。李磊很怕让他一个人进去，回头能拎出两个大大的购物袋。 　　“你不知道挑什么样的好，还是我去吧。”李磊说着，不等徐宁玉反应，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支，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超市门口。 　　这家伙！徐宁玉有些不敢置信，李磊竟然敢抢在自己前面，把自己丢外面，自己跑去。他也想逛超市！可他又没李磊动作快，只能气乎乎地被留在原地，可郁闷坏了。 　　徐宁玉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抱着胳膊盯着超市大门。也没等多久，大约十几分钟吧，他就看见李磊提了两个塑料购物袋，笑容满面地朝他跑过来。 　　虽然一眼看到小玉面色很不善，李磊依然乐呵呵地跑到他面前，打开袋子给他看：“鱿鱼和大虾都买啦。瞧我还买了什么。” 　　徐宁玉边瞪着他，边低头往袋子里一看，原来是个大菠萝。 　　李磊这回有记着要买小玉爱吃的水果。联华超市的水果虽然贵点，可比外面摊子种类多。他逛了一圈，买了两斤红富士，又一狠心，买了个大菠萝。 　　小玉买过，李磊知道他喜欢吃。菠萝是南方的水果，本地可不产，所以价格也格外贵，竟然都要两块多一斤，快赶上猪肉的价了。 　　这么一个菠萝足有三斤重，一下子七块钱就花了出去。李磊习惯性换算了一下，要是买一块钱四个的大馒头，够吃一个星期的。而且馒头皮也能吃，哪像菠萝，真不实惠，皮那么厚，还带那么长一截叶子，全削掉能少掉一斤。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的心理活动，看到黄澄澄的新鲜菠萝，心情勉强好了一点点。他矜持地表示：“说了今天我出钱买菜。你不让我去超市，菠萝的钱我可不掏。” 　　“忘了跟你说，我上学期考班里第三，拿到了奖学金，这周刚发，有整整一百块，菠萝就算我请客了。”李磊乐呵呵地大方了一回。 　　之前，看同学考前几名，拿到了奖学金，李磊为了挣这笔钱，只好勉强自己看书。终于，这学期让他拿到了奖学金。 　　每天在学校自习，这么辛苦挣到的钱，当然不能随便花。他们寝室人起哄让他请客吃饭，他都没答应，只说钱要留着给家里人用。 　　这年头先富起来的人还是少数，大家的家庭条件普遍一般，不少学生都会把生活补助省下来带回家，所以室友起哄一阵就算了，倒没人觉得这样是小气。 　　一屋子十二个人呢，一人俩馒头也得十几块钱，真请客才是抽风了。 　　这会儿李磊进了趟超市，一百块就花掉了一半，心疼是觉得东西贵，倒没有舍不得。瞧小玉看到喜欢的水果，心情都好了，李磊就觉得，这钱花得还是挺值的。 　　所有东西的价钱李磊都记着呢，不用算就知道，他跟小玉这一次出来，加起来两百块都没够花。九六年，一般工薪阶层月收入也就三四百块，这一下子半个月工资就没了。要不是他拦着小玉没去超市，三百块都能花掉。 　　看着李磊志得意满的样子，徐宁玉很捧场地“哇”了一声，笑着说：“磊磊哥好棒，要庆祝。等下路过蛋糕房买个蛋糕吧。你要不要喝点什么饮料？” 　　李磊觉得小玉根本就是自己想吃蛋糕了，也不拆穿他：“中午好多菜，买个小的吧。饮料家里就有，昨天可乐还剩大半瓶。” 　　“好吧。”蛋糕什么时候都能买，徐宁玉也更想吃李磊做的菜。饭店做的可没有李磊的手艺更合他口味。 　　路过蛋糕房，李磊又在徐宁玉反应过来之前，跑进去买了块小三角蛋糕。出来时就不敢跑了，他单手托着那个塑料包装盒，放到徐宁玉手里，还不忘嘱咐道：“吃完饭再吃，剩了就晚上当夜宵。这天冷，也放不坏。” 　　“那也行。”李磊一直对甜甜的奶油蛋糕兴趣不大，没说剩的自己吃。徐宁玉也知道他的口味，也不跟他客气。 　　李磊重新推着车，徐宁玉两手捧着蛋糕，两个人一边随意聊着天，一边慢悠悠地沿着马路往家走。 　　他俩长得都不错，又都穿着从商场买的衣服，很显气质。原本单个人看着就很出众了，走在一起效果更是翻倍，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徐宁玉觉得最吸引别人的，应该是李磊手里那辆严重超载的车子。挂满了各种菜，跟置办了年货似的。 　　李磊却觉得大家都是在看小玉，他自己也忍不住用余光去看身旁的少年。小玉今天穿了件海军蓝的外套，里面搭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真好看，衬得皮肤特别白，好像能反光，人也显得格外精神。 　　小玉好像穿什么衣服，都跟那电视上的时装模特一样，总有好多人看。李磊又不能跟路上的人计较，反正心情很复杂，就想快点回家。 　　可快到家门口，远远看见那里站着的两个人，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昨天那个粉衣服的女生怎么又来了，还带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不会是她妈吧？她们这是想干嘛！ 第106章 国外 　　早春的阳光透过宽大明亮的落地窗，照在客厅的会客区。徐宁玉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地喝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面的母女。 　　女孩叫杨雪，就是昨晚那个穿粉衣服的女生，中年女人是她的母亲。两人脸型和五官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只是杨母略显富态，头发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卷发，比较显成熟成熟。她还穿了件带毛领的皮大衣，挎着皮包，打扮非常时髦。 　　而她的性格也很外向，刚刚在门口，一见面就热情地拉着徐宁玉的手，望向他的眼神更充满了慈爱，看得徐宁玉后背有些发毛。 　　李磊的脸已经黑透了，上去搂着徐宁玉的肩膀，微一用力，把人拉了回来：“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杨母手一松，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是徐同学的哥哥吧？你肯定长得像你爸爸，可真高大。徐同学应该是像妈妈。”竟然乐呵呵地点评起了李磊和徐宁玉的长相。 　　在省城，徐宁玉和李磊对外都说他们是兄弟，加上他们互相称呼小名，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李磊皱着眉头，也不吭声，徐宁玉只好笑着问：“阿姨，你跟杨同学有什么事吗？” 　　“没多大的事。昨天我家小雪回去跟我说，麻烦你给她讲题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来看看。“ 　　她说着，送上了一份小礼物：一盒印着《圣斗士星矢》里几个主要人物的圆珠笔，一本用雅典娜作为封面的硬壳笔记本，包装都十分精美。 　　杨母一边解释道：“这是我们家去东洋玩的时候买的，华国现在可做不出来这么漂亮的东西。东洋是又干净又漂亮，空气都比我们这好，真是没得比。” 　　说起外国，杨母一时有些收不住，滔滔不绝道：“我家有亲戚在那边做生意，我们准备过几年等小雪大学毕业，全家都去东洋发展。徐同学成绩这么好，也应该出国，直接报考国外的大学应该都没问题。我家小雪就不行了，只能先在国内念。” 　　“我准备报考中文专业，留在国内。”徐宁玉微笑听着，看了一眼那两样东西，又推辞道：“谢谢阿姨，我习惯了用钢笔。这个本子很漂亮，比较适合杨同学。” 　　他已经看出来，杨母八成是想让自己给杨雪补习功课。他哪有这个时间，打定主意要拒绝，当然不会收她的东西。 　　“应该学外语的。”杨母一脸遗憾。客气了一下，见徐宁玉不要礼物，她也没有特别坚持，紧接着打听起了徐宁玉的家庭情况：“听说你是跳级生，今年虚岁才十五？你们家是做什么的呀？小雪说，你家在外地，这是你亲戚家的房子？”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昨天杨雪他们过来闲聊时说起的。杨雪顺口问了房子的事，徐宁玉就说是亲戚的，自己要来省一中读书，所以暂时借住。 　　“我父亲是煤矿工人。”徐宁玉简单道。 　　杨母有点不信：煤矿工人家庭能养出这么洋气的孩子？瞧身上穿戴，可都不便宜，估计是藏富。 　　她没再说什么，打量了一番别墅内部，很诚恳地建议：“你亲戚家里买了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不好好装一下？这弄得太朴素了。买个大吊灯呀，客厅铺上地毯，再多买几件新式的家具……小雪他爸认识人，能弄到进口货。你亲戚要是想好好装房子，我们家里能帮忙，” 　　杨母应该是不喜欢简欧风，或者是来推销的？不管怎么样，面对她的建议，徐宁玉只有继续保持微笑。 　　李磊听了一会儿，给他们端了热茶，就板着脸地去了厨房。鸡要先杀了，牛肉也要煮上，这东西没有一两个小时都煮不烂。今天要做那么多硬菜，他没办法在旁边听着，总怕小玉吃亏。 　　没多会儿，徐宁玉耳边传来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的“咚咚”巨响。隔着墙都这么响，李磊这家伙心情到底多不好？徐宁玉有点好笑。 　　又东拉西扯了一阵，杨母终于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听小雪说，徐同学是燕大的苗子，外语说得特别好。以后每天放学你带我家小雪一起写作业吧，帮她讲解一下不懂的问题，讲讲外语，不费你多少时间。阿姨不让你白出力，这点钱给你零花。”说着竟然掏出了一个挺厚实的红包。 　　徐宁玉当然不会接：“我的水平有限，学习也很紧。其实学校老师教得很好。 　　“对，你学习也紧，不能耽误。”杨母很好说话，想了想，就，“那小雪有问题了去学校问你吧。学外语可以等高考完，主要是为了她出国。” 　　去东洋不应该学东洋语吗？徐宁玉有些莫名其妙。他越来越觉得杨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继续拒绝：“高考完我要回家，我家在外地，实在不好意思。” 　　“那真是没办法了。”杨母很遗憾，看了女儿一眼。 　　杨雪坐在母亲身旁，今天特别安静。见母亲一直没有说服徐宁玉，她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但很快就重新露出微笑。 　　杨母就知道女儿还没死心，只好努力再想个话题。她目光一转，就见徐宁玉的哥哥拿着把菜刀站在厨房门口，脸色很不好看：“小玉，你昨天晚上书都没来及看，马上就考大学了，还有多少时间给你耽误的？要是成绩下降了，高考没考上好学校，回去看老爸怎么收拾你。” 　　这下杨母坐不住了，忙站起身：“耽误徐同学看书了，我跟小雪先回去了，以后就让她去学校请教你。” 　　徐宁玉扫了李磊一眼，也站起来送她们出去。李磊被小玉看得心里发毛，背着手跟在后面。 　　等杨家母女走了，徐宁玉回头 　　两人站在，谁知杨雪又跑了回来，满脸歉意地对徐宁玉说：“徐同学，真不好意思。在家的时候我就和我妈妈说了，不能耽误你的时间。可她不听我的，非要来看看你。” 　　“没关系。”徐宁玉礼貌的微笑，“就是昨天和今天都没有看书，下午得好好学习，不能给你们讲题了。麻烦你跟曹华他们说一下吧。” 　　杨雪一愣，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徐同学，你还是怪我了吧？” 　　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李磊身上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他就见不得人这个样子，不耐烦地往前一步：“你废话什么？你有问题星期一上课了去问老师。小玉他要考试呢，耽误了上不了大学你们负责吗？” 　　李磊不笑的时候，那张黑脸还是很能唬住人的。杨雪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步，慌忙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的。”总感觉徐宁玉的哥哥真的会打人，她赶紧转身一溜烟跑了。 　　“哼，莫名其妙的。”李磊气呼呼的，关上大门，拉着徐宁玉的手就闷头往里走。 　　徐宁玉晃拽了拽被他拉着的手，一脸无奈：“你气什么。你态度那么差，人家杨雪妈妈都没跟你计较，一直客客气气的。我也没答应给杨雪补习。” 　　她妈妈那是想让你给她当小女婿，当然客气了！ 　　李磊心里愤愤，可又没法说实话，就一个劲抹黑她们：“我听她说话就浑身难受，你都说不干了，她还不死心。还有，非让你出国，感觉东洋的破纸头都比我们这边的精贵，一个本子还值得拿出来说道。”八成是想拐带小玉跟他们家一起去东洋，这人坏透了。 　　李磊只从电视上看过外国，确实遍地高楼大厦。但他不相信什么地方能全是富人，肯定也有穷的，只是电视上没播。 　　再说了，咱们普通人去了外国，难道就能随便在大街上捡到钱？还不是得到处打工。去外地打工都会被当地人欺负，何况是去外国。那边都讲外语，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被人骗了也很难报仇。 　　徐宁玉倒不奇怪，因为杨母这种心态在这个年代非常普遍。 　　整个八、九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国人对国外都怀着无限美好的想象，觉得那里就是自由的天堂。很多人以能够出国为荣，人生的梦想就是移民国外。前两年，有部热播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就反映了这个现象。 　　更有不少人利用这时中外信息的不对等，大肆宣扬国外的月亮如何比我国的圆，还真有人信。 　　而后来，随着我国经济的飞速发展、网络的发达，这些谣言不攻自破，曾经让无数人向往的发达国家早已走下了神坛。那时候，出国根本不算个事，甚至不少移民又重新选择回国发展。 　　李磊不知道这些，气愤过后不免有些忐忑：“小玉，你不会出国吧？”刚刚听小玉说不出国，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没想到徐宁玉却理所当然地说：“那也不一定，有机会我肯定也要出国呀。” 　　李磊一下子呆了：小玉真打算出国？都怪那女生和她妈妈！ 　　徐宁玉被他呆滞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我说的出国是去旅游啦！我学中文，总不能去外国学，去那边也找不到工作。等我去首都上学，那里有国际航班，倒是可以去国外看看。” 　　原来是这样……李磊总算找回了意识。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他感觉心脏都差点被小玉这个小坏蛋弄停。可他怎么也生不了这小坏蛋的气，只好恨恨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去看书吧，我去烧饭，好了喊你！” 第107章 休息 　　“不准摸我头发！”徐宁玉凶了李磊一嗓子，轻盈地往旁边一躲，两步跳上了楼梯。 　　一口气跑到二楼，他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李磊，得意笑道：“那辛苦磊磊哥啦。我看一小时的书就来帮你剥大青豆，蔬菜也都留给我洗。” 　　“行，不急，我先把鸡和肉都处理了。”学习累了，出来活动活动对眼睛好，李磊并不阻止徐宁玉做些轻松的家务活。 　　他抬头朝徐宁玉摆摆手，看到少年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他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都快要忘记了刚刚的糟心事。 　　真是的，小玉还是个小孩子呢，就被人盯上了。瞧那个女生，小小年纪就想谈对象，还化妆打扮，肯定不是什么好孩子。 　　李磊不喜欢人家，自然满肚子各种偏见。人家只是戴了个漂亮的发夹他都看不惯，简直是个老封建。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来见徐宁玉都特意换了身最新的衣服，何况人家女孩子。 　　他心里泛酸，回到厨房，憋着股气把菜板切得砰砰响，很快把一整只鸡使劲剁成了鸡块。这是准备红烧的公鸡，剁成块方便入味。 　　能这么快准备好，不完全是他的功劳。这边菜市有专门杀鸡的地方，花两毛钱，就会帮你把买的鸡鸭从里到外都清理干净，生意非常好，经常要排队，看来图省事的人很多。 　　今天要做的菜多，李磊怕时间来不及，就掏了这笔钱，往常他都是自己在家里杀。 　　鸡块剁好，铁锅里的水已经快开了，他就把鸡块和另一只老母鸡一起倒进去焯水。 　　没几分钟，煮出一锅泛着油花血沫的汤水全都倒掉，李磊把鸡块和整只鸡都捞出来，重新用清水冲洗一遍。这样等下煮出来的鸡汤清亮亮的，小玉不喜欢喝油乎乎的鸡汤。 　　李磊又把切成块的生姜、八角等作料和整只老母鸡一起放到砂锅里炖煮起来，又开了个灶，开始烧公鸡。要知道他们买的农村的走地鸡，得焖一两个小时。 　　两个灶一起燃着火，他又开始煮牛肉。小玉这厨房有四个灶台，可以同时架四个锅，就是方便。 　　徐宁玉这会儿已经进了书房，继续坐在书桌前看《古代汉语》。 　　不知不觉记了五六页笔记，他感到有点手酸，放下钢笔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头看了一下戴在左手的黑色皮带腕表，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伸了个懒腰，这才放下书，快步下楼来到厨房门外。 　　隔着这么老远，已经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徐宁玉顿时觉得有点饿了。他推开门，探进去半个身体，笑眯眯地夸张道：“在楼上都闻到味儿了，好香！” 　　他进了厨房，环视一圈，就见两个炒锅里都焖着菜，砂锅也正冒着热气，厨房里跟夏天一样暖和，还有一股股的肉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李磊却站在中间饭桌前，撸起了袖子在那里和面。面盆里的白面团已经快成形了，徐宁玉惊叹：“你也太效率了，面都快和好了。” 　　李磊左手扶着厚厚的陶瓷面盆，右手用力揉面。为了干活方便，他上身就穿了件贴身的羊毛衫，清晰地显出了手臂上隆起的肌肉。 　　他侧头笑道：“天冷，面发得慢，我先和好。等下放被窝里，还得把电热毯打开，下午就能做馒头了。” 　　“好，大青豆没剥吧，我来。” 　　“就等着你来剥呢。” 　　徐宁玉脱了外套挂在门口，端着篮子坐到饭桌前剥豆子，又拿了垃圾桶过来放剥出来的豆荚。 　　李磊微笑地看着他，和好面，用干净的塑料袋包起来，上楼去放到了被窝里。再回来，他就开始做油焖虾和炒鱿鱼，素菜炒得快，都是放到最后再做。 　　这边忙活着，看看那边红烧公鸡快能出锅了，李磊掀起锅盖，夹了个鸡心塞徐宁玉嘴里：“来尝尝熟了没有。” 　　徐宁玉正在洗菜池里择豆芽呢，直接张嘴接了。刚出锅的鸡心有点烫，他一边嚼一边点头：“烂了，也入味了，好吃！” 　　李磊这才把火关了，拿了个浅点的瓷盆装红烧鸡。一整只大公鸡份量可不少，锅里还留了一半呢，等下装到饭盒里，放凉了冻起来，给徐宁玉下周吃。 　　等炖牛肉好了，也留了一半，还有之前半饭盒油焖虾，等下炖鸡肯定还要剩下，就再留点，够小玉吃几天的。 　　他计划好，开始炒大青豆，又炒了一盘黄豆芽，今天就这两个素菜。虽然他俩都爱吃肉，光吃肉对身体也不好。 　　把素菜装到漂亮的平盘里，徐宁玉帮忙端去餐厅，李磊又把萝卜炖牛肉和炖鸡都盛出来。两个人来回两趟，把菜端到餐桌上。 　　李磊最后把围裙一脱，直接端着电饭锅出去，免得还要来回跑着盛饭。他一顿饭吃两三碗不成问题，今天菜色好，估计小玉也会添点饭。 　　徐宁玉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这六菜一汤，冲李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今天可辛苦磊磊哥啦。” 　　李磊嘴角微翘，先给徐宁玉盛了一碗鸡汤，又撕了一个鸡翅膀到他碗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当然好啦，磊磊哥的手艺一级棒。”徐宁玉拿勺子喝了一口，好话顿时跟不要钱一样。不用做饭，恭维厨师几句那不是应该的嘛。 　　“嘴巴天天跟抹了蜜一样，就会哄人。”李磊被小玉哄得心情非常好，拿了个干净筷子，给他夹了块牛肉，一边嘱咐：“给你留的菜，你看哪样你明天吃，放冷藏室就行，其它的冻起来。热菜的时候千万热透了，别半生不熟的吃下去吃坏肚子。” 　　徐宁玉大口吃着炖牛肉，笑得眯起了眼睛：“牛肉也好入味。可惜等你去矿上实习，上班那么忙，还要学车，周末就不能过来了。” 　　李磊也是很不舍，忙说：“等我拿到驾照就过来。”他很想告诉小玉：我也想天天来给你做饭呀。他没别的本事，也就这点用了。只是这话实在让人臊得慌，他说不出口。 　　徐宁玉一无所知，笑着点头：“行，等你拿到驾照我就买车。” 　　两个人闲聊着，把一锅米饭都吃完了，两盘素菜也被一扫光。洋葱炒鱿鱼好下饭，徐宁玉添了两次米饭，最后挺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歇一会儿，碗放那我来洗。” 　　李磊也有点不想动弹，满足地靠在椅子上：“行，我们一起，洗了碗去外面转一圈你再睡觉。” 　　这是徐宁玉的习惯，每天中午要午睡。他惬意地眯着眼：“我和保洁定的两点来打扫。” 　　“我看着时间，你安心睡。”李磊无所谓，他中午可没时间睡觉，要做馒头，还要把衣服被单都拿去洗。 　　徐宁玉这边买了洗衣机，不需要自己动手洗，他一两个星期就要换一次被单。洗衣机是两缸的，洗好还要换到另一边甩干，没有后来的全自动洗衣机那么方便。 　　两人一起洗了碗，在花园转了一圈，徐宁玉困得直打哈欠：“我想睡觉了。” 　　李磊还精神地很，跟去帮他把脏被单和枕套换下来，就要抱出去塞到洗衣机里， 　　徐宁玉无奈地拉住他：“你都忙一上午了，也休息一会吧，等睡醒了再洗。我看你每次来我这干这么多活，都不好意思再让你过来了。” 　　“这么点小活又不累。我被窝里放了面盆，中午就不睡了。”客房因为很少来人睡，暂时没铺被子，李磊不想麻烦。明天大姨要来，估计要睡客房，到时候还得重新换被单。 　　徐宁玉笑着把他往床边拉：“那有什么，跟我一起睡就是了。一米八的床，睡三个人都行。”李磊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也有点累，还是睡一会儿吧。 　　李磊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穿着秋衣秋裤钻进了被窝里。自从大了，他好久没跟小玉睡在一张床上，不自觉心跳得快了一点，就直直地躺在那里，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宁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了睡衣，这才清清爽爽地过来。“你可真快。”他看李磊睡得那么老实，就想笑。 　　“我又不像你，一天洗几遍脸，弄那么白。你看谁家小伙子跟你一样爱干净。”李磊瞧着小玉那小模样，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故意逗他。 　　“明明是你们脏。”徐宁玉噘嘴哼了声，不理他了。头挨着枕头，不用一分钟他的呼吸就变得平缓起来。这辈子除了开始那会儿，他很少有烦心事。这些年有钱之后，更是再不用为未来担心，天天睡得特别香。 　　李磊这才侧过身体，悄悄地打量着徐宁玉。怎么这么好看，怪不得能引得小姑娘追到家里来，也不知道学校里还有多少人喜欢。 　　他暗暗叹息。幸好小玉这会儿一心想着学习，还没开窍。就不知道上了大学之后，小玉会不会在燕大里认识个女孩子。那边都是天之骄子，都跟小玉一样聪明，或许还有跟小玉一样年纪的。 　　李磊胡思乱想着，就那么睡着了。等他从个不太好的梦里惊醒过来，就发现他一手搭在小玉肩膀，几乎是把人搂在了怀里。 　　小玉身上香喷喷的，李磊忍不住低头闻了一下。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他脸上红透了，赶紧轻轻松开手，又往后挪了挪。 　　“几点啦？”徐宁玉闭着眼睛，含糊地问了一句。 　　李磊吓了一跳，呆了一下，才转头看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还不到一点，你再睡一会吧。” 　　“唔。”徐宁玉用鼻音应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反正又睡了过去。 　　李磊从床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没加热水，直接用手捧着冰凉的自来水往脸上冲，很快让有些发昏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第108章 心思 　　李磊早就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寝室那群牲口整天嚎叫，心心念念就是什么时候能谈女朋友，他却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满脑子只有小玉，只想每天都能见到小玉，别的他都提不起劲。 　　在学校的时候，哪天没收到小玉的短信和电话，他心里就空落落的，找个借口打过去，一定要听见小玉的声音才安心。 　　放假是最开心的，就好像今天这样，可以整天和小玉待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直跟小玉在一起。 　　从前，他只以为自己是把小玉当做弟弟。可不知从哪天起，他望着越来越俊美的少年，再也挪不开眼。他也越来越嫉妒那些接近小玉的人，尤其是女生，恨不能把她们都赶跑才好。 　　他和小玉都是男生，他这样也太奇怪了。 　　李磊也想改掉这个毛病，可根本改不掉，只能勉强克制着自己，不过分亲近小玉。小玉还是小孩，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孩，他很怕小玉会讨厌自己。 　　要是小玉知道他这么奇怪，不愿意理他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磊很清楚，小玉以后是要念名牌大学的。等大学毕业，会有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再娶个温柔美丽的妻子，生个跟小玉一样可爱的宝宝，那么的幸福。 　　他那些龌龊恶心的心思，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藏着掖着，见不得光。小玉愿意当他是大哥，他就努力做个可靠的哥哥。能天天看到小玉，他就很满足了。 　　可是刚刚，他抱着又香又软的少年，忽然觉得身体又有点不对劲。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他赶紧跑出来，肯定要出丑。 　　李磊有点心慌。那些小册子里也没说男生对着男生也能那样，他难道是得了什么变态的病？也不知道医院能不能治。 　　他心中发苦，冲了把脸，稍微擦了擦，就顶着一脸的水气出去，三月的凉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想那么多也没用，日子还得过下去。他回到次卧，端了面盆，去厨房蒸馒头和花卷。 　　李磊把做好的馒头和花卷各摆满一个蒸笼，回头晚上吃几个，剩下的冻上。小玉一天差不多能吃三个，一个星期应该够吃。 　　把蒸笼放到灶台上，打开火，李磊看看手表，算好时间，又去洗衣服，顺便等小玉约的保洁员。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记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时间过得特别快，徐宁玉这一觉差点睡懵过去，等他睡醒，已经快三点了。 　　他赶紧换了家居服下楼，就发现整间别墅简直焕然一新。栏杆角落的灰尘都被打扫干净，落地窗也擦拭一新，透过窗户，能看到后院专门晾衣服的空地上，金属的晾衣架挂满了被单和脏衣服。 　　没看到李磊，徐宁玉喊了一嗓子：“磊磊哥！” 　　“这儿呢。”李磊从一楼客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我铺被子呢。大姨明天过来还是睡客房吧？要留下住几天？” 　　徐宁玉点头：“还睡那。大姨这次来，要去新建的商贸广场买商铺，还要跟人谈仓库续约的事。事情多，估计大姨得住好一阵子。” 　　“买商铺？”李磊惊讶：“你跟大姨的生意都要做到省城来了？” 　　徐宁玉很骄傲：“是呀，你也知道，我们车队赚了钱，就该投资出去。” 　　运输公司发展很快，三年间已经扩大到三十辆车，又在淮水市郊买了一块地，建了一个停车和货物转运的场站。 　　因为车队经常能接到省城这边的生意，他们在省城也租了个院子，最近差不多一年租期满。省城的机会更多，徐宁玉和大姨还有魏大志就商量，觉得最好能买下来，在这边也建个落脚的地方。 　　加上前几天，听说省城新建的商贸广场为了回笼资金，要对外拍卖商铺，大姨忙联系了徐宁玉。主要拍卖这种新鲜东西她没有接触过，听说是很多人一起竞争某个东西，那不就是互相抬价吗？大姨很怕买贵了。 　　徐宁玉支持大姨过来看看。他可是知道的，商贸广场在未来一直是省城的购物中心，即便后来省城又建了数个购物广场，这边依然繁华，几平米的小商铺一个月租金也要几万块。 　　而后来几个购物广场的商铺全部只租不卖，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 　　在徐宁玉的力劝下，大姨和魏大志都动心了，决定一起过来看看拍卖会的情况。 　　李磊听得一脸羡慕：“那小玉你真成大老板了。”小玉现在三个店，一个车队，一个月能挣十几万，早就成了百万富翁。回头在省城开了店，千万富翁也是迟早的事。 　　李磊有些叹气，他不求能赶上小玉，只希望别被落太远。 　　“姥爷才是大老板，我只是个股东。”徐宁玉笑着跟进客房，和李磊一起铺被子。 　　钱挣得多了，徐宁玉早没了感觉。每次看存折，就看到一串串数字不断增加。也就超过一百万的时候感叹了一下，转瞬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年代赚钱好像特别简单，就跟滚雪球一样，只要有资金，干什么都不会亏。 　　何况大姨这个正牌老板和姥爷这个挂名大老板都干劲十足，在运输公司投入了那么多精力，徐宁玉自然沾了光，资产节节攀升。 　　大姨过来，徐宁玉当然要好好欢迎，和李磊好好把房间收拾了一遍，还特意在花园里剪了几枝开得正旺的山茶花，插在玻璃花瓶里。大朵的山茶花颜色艳丽，明天大姨看了心情肯定会很好。 　　“明天你早点叫我，我要起来接大姨。”晚上临睡前，徐宁玉还不忘跟李磊强调一遍。 　　李磊有些好笑：“大姨肯定很早就开车过来了，我给大姨开门。你起那么早又没精神，正常时间起来就行。明天早上你是吃鸡汤手擀面还是刀削面？” 　　中午剩的炖鸡李磊已经撕成了鸡丝，冻起来一半，剩下些骨头多的部位和鸡汤，明天搁点小青菜，直接下点面，依然很鲜。 　　徐宁玉犹豫了一下：“刀削面吧。”李磊做的手擀面也很劲道，不过他自己会下挂面，对面条就没那么稀罕了，还是刀削面不常吃。 　　李磊笑着点头，目送徐宁玉进入主卧，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大姨果然不到六点就开车过来了。没想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徐建兵抱着熟睡的金龙，还有魏大志、魏二柱兄弟，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桑塔纳今天满员了。 　　“大姨，叔叔、魏大哥、二柱哥，刘芳姐，你们来啦。叔叔过来也没提前跟小玉说啊。”李磊招呼了一圈，微微有些惊讶。还以为就大姨一个，最多加个魏大志，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不过都是老熟人，像刘芳，她是小玉姥爷老同事的孙女，也是大姨当年招的第一批店员。她人很老实，很能吃苦，一直跟着大姨，没过两年就当了音像店的店长， 　　后来开了运输公司，大姨相信她，调她过去当会计。现在她已经是安平运输公司财务科的经理，管着三个分部的会计。李磊经常在大姨店里帮忙，自然认识她。 　　徐建兵温和笑道：“听小玉说他要考试，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徐建兵也买了小灵通，和徐宁玉大概每个星期会打一两次电话。 　　前两天听徐宁玉说，他要参加保送燕大的考试，徐建兵顿时待不住了。这孩子，这么大事，竟然到现在才说！他赶紧关了店，又给金龙学校请了假，就要过来陪考。 　　他原本前两天就要坐火车来的，听说小玉大姨也要来，就等了两天。他带着孩子坐火车不方便，一块来也更安全。 　　“来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李磊赶紧把他们迎进去。 　　“没有呢，公司这两天事情多，好不容易才忙完，就想早点来，等下九点就得去拍卖行。”大姨大波浪的卷发直接搭在肩膀上，穿着笔挺的驼色羊绒大衣，脚上一双黑色皮靴，越发显得精神又干练。 　　她的身后，魏大志和魏二柱都是西装革履，没怎么变。魏大志很亲切地和李磊打招呼，至于魏二柱，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大姨打量了别墅一圈，发现各处都井井有条，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小玉呢，还在睡觉？” 　　“小玉还在睡，大姨，你们在沙发上坐一会，我给你们倒茶。我正准备下刀削面，等我再和点面，大家吃点热乎的。”李磊忙道。 　　“怎么能让你一个忙活，我去帮忙。小芳，你给他们倒茶。”大姨也不客套，直接脱了外套，就撸起袖子去了厨房。她用碱水仔细洗了手，才开始帮忙和面。 　　有大姨这样做惯了活的人帮忙，很快和好了一个白胖的大面团。看人多，李磊烧了两锅鸡汤，这会儿单手举起面团，右手拿着菜刀，轮流往锅里削面。 　　等面都下到了锅里，李磊这才说：“我给小玉打电话叫他起床。” 　　大姨笑道：“看这孩子，还跟少爷似的，睡到吃饭才起，多亏磊磊你这么照顾他。 第109章 碍眼 　　当年，大姨还担心过，李磊和小玉年龄差了好几岁呢，怎么就交上了朋友，这少年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谁知这么些年看下来，李磊还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把小玉当弟弟一样照顾。就是亲兄弟，吵架急眼也是常有的是事，他俩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很少有哥哥能像李磊这么耐心细致。 　　就是因为李磊也在省城，家里才勉强答应让徐宁玉一个人来念书，不然姥姥就要跟过来照顾他了。 　　有这层关系，大姨对李磊也很好，每次给小玉买衣服买东西都有他一份。这次过来，自家外甥在睡觉，人家孩子却在厨房忙活，她当然要客气一下。 　　李磊忙替徐宁玉说话：“小玉白天看很久的书，昨天晚上又学到十点，很辛苦。他也没睡什么懒觉，昨天早上七点多就起了，还陪我去菜市场买菜呢。今天没什么事，我就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大姨也不是真心想数落小玉，闻言笑着点头：“有你在，家里都放心。” 　　另一边，徐宁玉被手机铃声吵醒，穿上家居服从卧室出来，刚站到二楼，就被客厅里那么些人惊住了：“爸、大志哥、二柱哥、芳芳姐，你们都来啦。” 　　他还没洗漱呢，头发肯定也乱糟糟的，这副样子被这么多人看见，形象全没了。徐宁玉皱巴着脸：“爸，我刚起来，还没洗脸呢，等下我再来跟你们说话。” 　　徐建兵知道儿子爱面子，好笑地挥挥手：“赶紧去吧。” 　　徐宁玉飞快地洗漱完，赶紧跑下楼，看到金龙整个人埋在他爸怀里，睡得人事不知，忙说：“让他去房间里睡吧，在外面睡别着凉了。” 　　“不想带他来的，他闹着要来看你。睡了一路，也该起了。”徐建兵拍拍金龙的屁股，把他拍醒。 　　徐建兵又说：“你姐也要来的，结果她们学校组织学生去给特殊学校的孩子上课，就这几天，没特殊情况不给请假。估计她一会儿就要你打电话。” 　　徐馨宁去年高考发挥不错，考上了淮水师专。这个年代，大专学历还是很吃香的，师专毕业后可以教高中。加上学校在市区，坐公交到县里大概一个多小时，每个周末都能回家，家里人和徐馨宁自己都对学校非常满意。 　　“等下我给姐打电话。”徐宁玉笑着点头。他不事先跟家里人说，就是怕大家太过紧张。谁知道，他还是低估了“保送燕大”几个字的威力。 　　金龙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一下子看到了站在对面的徐宁玉，马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哥，金龙想你！”他从徐建兵身上跳下来，张着小手就朝徐宁玉奔去，亲热地不行。 　　金龙今年七岁了，去年九月从幼儿园毕业，开始念学前班，今年秋天读一年级。 　　前些年，除了徐建兵，就是徐馨宁带他最多，他跟姐姐特别亲，导致徐宁玉经常会看他不太顺眼，金龙也有点怕这个有些严肃的哥哥。 　　后来，徐宁玉看金龙吃得白白胖胖，又被爸爸和姐姐教得很好，跟上辈子自私不讨喜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简直像变了另一个人，对他也少了很多芥蒂。 　　等徐宁玉来省城读书，不常回家，跟金龙的关系反而越发亲近。 　　每次回去，他都要给全家人带点礼物，吃的玩的用的，当然少不了金龙那一份。金龙也早忘记小时候哥哥对自己的冷淡，可喜欢帅气又大方的哥哥啦。 　　从幼儿园到学前班，金龙都吹遍了，老师和小朋友们就没有不知道的。他哥哥在省城读书，马上就要去首都念名牌大学，可厉害可厉害了。 　　这会儿见金龙朝自己扑过来，徐宁玉忙接住这个小肉弹，故意笑着逗他：“哪是想来看我，是不想上学吧。” 　　金龙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是想来看哥哥，上学，不着急。” 　　这时候还不提倡快乐教育，学前班的学习任务也相当繁重，每天都要抄写生字。不像幼儿园有那么多时间玩耍，金龙有些小小的厌学。 　　徐建兵和这个时代很多家长一样，对孩子的要求不高，听话懂事就行。两个大的全靠自学，小的这个不爱学习也没关系，长大了怎么都有口饭吃。 　　“知道不用去学校，他昨天晚上兴奋地好晚才睡、”徐建兵马上拆台，金龙觉得在哥哥面前丢了面子，不好意思地抱着徐宁玉，扭头不理爸爸了。 　　魏大志笑看这一大一小，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礼盒递给徐宁玉：“小玉，你可真能沉住气！都到跟前了，才跟我们说，你直接就能去念燕大，真是牛大发了！咱们县去年高考一个考上燕大的都没有，我现在出去都吹我弟弟是燕大学生。” 　　他豪爽大笑，“这次去港城带了台能自动出照片的照相机回来，你拿去玩。我奶还让我给你带了两只腌鸡，一条腊肉，已经放到厨房了。” 　　自从合伙做生意，他们几家关系越发亲密，魏大志也把徐宁玉当自家弟弟看。只是他们不懂保送也需要考试，不通过的话还得继续参加高考，就以为徐宁玉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去燕大念书，牛皮都吹出去了。 　　徐宁玉也没解释，接过礼盒，高兴地谢道：“谢谢大志哥啦，就想要个照相机呢，等我去首都多拍点照片回来给你们看。大志哥回去帮我谢谢魏奶奶。” 　　魏奶奶做腊味很有一手，尤其是腌鸡。处理好的鸡只是简单用盐码过一遍，再风干，肉质就变得特别劲道。煮熟后，鸡肉丝丝分明，咸津津的，都能当零食吃，徐宁玉年年都要吃上几只。 　　魏大志就猛点头：“去燕大多拍几张照片，回头给你侄女看看，让她以后也念燕大。” 　　魏大志前年结婚，闺女还没满周岁呢，想得也太远了点。徐宁玉笑着和魏大志聊了一会儿他的宝贝女儿，就把目光放到魏二柱身上，把魏二柱看得后背一紧。 　　“上星期回去，听魏奶奶说二柱哥要去相亲，结果怎么样呀？”徐宁玉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魏二柱：…… 　　魏大志老父亲一样地叹气：“还能怎么样，又没成！他就跟个木头没两样，带人家女孩子去逛商场，结果自己先回来了，也不说给人家买点什么。我奶气得，说以后不管他了。” 　　“二柱哥，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现在挣得也不少，怎么能这么抠门呢！”徐宁玉乐得不行，在一旁煽风点火，害的魏二柱被他哥数落得都要坐不住了，徐宁玉还一个劲在那笑。 　　于是李磊端着一个大汤盆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玉对着魏二柱笑得眉眼弯弯，顿时让他觉得碍眼极了。 　　“吃饭了。”他赶紧大喊，成功引起了小玉的注意力。 　　徐宁玉转头看向他，一边对着徐建兵他们说：“走，先去吃早饭啦。”就拉着金龙跑到餐桌旁。 　　“好香。”徐宁玉和金龙排排坐，一起闻着鸡汤流口水。 　　大姨和刘芳也拿着碗筷出来，还拿了一小瓶辣椒油和醋。有孩子在，鸡汤是原味的，要吃辣就自己加。 　　大家轮流自己拿着汤勺盛刀削面，只除了徐宁玉和金龙是李磊帮他们盛的。 　　一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刀削面，这边都是熟人，没什么客气的，大家坐下来就开吃。 　　魏大志端过自己那碗，吃了一口，忍不住夸赞道：“磊子，你也太本事了，早就听说你会做饭，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味道真不错。” 　　这时候的人多数还是那种老思想，觉得男主外女主内，洗衣做饭就该是女人的活。男的在家要是洗衣服做饭，肯定会被邻居议论。 　　李磊一个大小伙子竟然不嫌丢脸，进厨房、干家务，丝毫没有不情愿，实在太难得了。魏大志真挺佩服他。 　　“我手艺一般，估计是魏大哥你饿了。”李磊微笑。要不是为了小玉，他才不会给别人做饭。 　　“冰箱里满满的菜，还有馒头和花卷，都是磊磊昨天做的。他给小玉做了好多硬菜冻起来，真是辛苦了。”大姨刚刚在厨房随意看了下，就发现了冰箱里几饭盒的荤菜，一问果然是李磊烧的，心里挺感慨的。 　　徐建兵一听，也跟着夸李磊。 　　李磊憨厚地笑，看起来老实可靠极了。 　　徐宁玉瞥他一眼，就低头听金龙说话。 　　金龙这年纪正是话痨的时候，小嘴叭叭地跟他哥说着学校和家里的各种琐事，顺便告徐建兵的状，说爸爸前阵子又偷偷抽烟，是个小内奸没错了。 　　李磊余光一直放在那边，看小玉的注意力全放在他弟身上，忍不住觉得碍眼的家伙有点多。 第110章 通知 　　光看外表，谁能想到李磊长了张棱角分明、坚毅大气的脸，却原来那么心眼和针尖差不多大。 　　其实他也不想的，可一看到别人亲近小玉，夺去了小玉的注意力，他心里就不舒服，完全没办法克制。 　　李磊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忙低头大口吃面，端着一大碗刀削面吃得呼噜呼噜的。 　　金龙看他一眼，也学着他大口吃面喝汤，得到了哥哥一个微笑和一句夸奖。 　　“金龙很棒，不挑食，吃饭这么香，以后肯定能长得和李磊哥哥一样高。”徐宁玉用哄小孩的语气夸他。 　　金龙顿时更来劲了，握着勺子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被他俩带着，徐宁玉也觉得胃口大开，往碗里滴了几滴辣椒油，吃得额头直冒汗。 　　李磊虽然低着头，可一直竖着耳朵，听得嘴角微微上扬。小玉夸人都会想到他，果然，他在小玉心里还是比别人重要一点点。 　　他志得意满，等大家吃完饭，又抢着去刷碗，努力在大姨和徐叔叔他们跟前好好表现。虽然他也不知道表现好了有什么用。 　　徐宁玉也去帮忙，推着大姨他们去休息一会儿。等下他们还要去商贸看商铺，商议一下到时候拍哪几间，做几个预备方案。拍卖会明天周一就要举行，需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徐宁玉立在李磊身旁，接过他洗好的碗，擦干净放在架子上。李磊一侧头就能看见少年白净美好的侧脸，不由得满心欢喜：“大姨不是说十点出门，你不去换衣服吗？这边我来就行。” 　　“还一两个小时呢，换衣服又用不了多少时间。总让你干活，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徐宁玉仰头给了李磊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磊顿时被闪得心脏砰砰跳：他家小玉就是这么善良又体贴。他递过去一个盘子，用和体型不相符的温柔嗓音说：“家里房间好像不够住，我下午就回学校吧。” 　　往常他都是周一起个大早赶回学校，能和小玉多待一晚也是好的。不过这次叔叔也来了，家里就三间卧室，又不是夏天，可以睡沙发打地铺，貌似有些住不下。 　　徐宁玉听出了李磊的不舍，心里好笑。这家伙都这么大了，还是一样的恋家。他不在意地安排道：“没事，让大姨和刘芳姐住次卧，我爸带着金龙住客房。大志哥说了，他们去车队住，你不嫌挤就跟我一起睡。” 　　李磊马上高兴了：“我当然跟你一起。下回带你去我们宿舍看看，保管你一天都住不下去。”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臭烘烘的男寝谁想待啊，傻子也知道要选香喷喷的小玉。 　　两个人一起洗了碗，就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书，九点多才叫大姨他们起来。 　　七八个人，一辆车坐不下，魏大志打了个电话，又从车队叫人开了辆小车过来，两辆车一起载着大家去了商贸购物广场。 　　新建成的商贸购物广场像个国字框，最外围是一圈三层的商铺楼，中间广场上还有几排一层的商铺。和后世大型购物中心不能比，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出乎大家意料的壮观。 　　“这可真大！这要是全都开了店，吃喝玩乐衣服都有，小玉准得来逛一整天。”李磊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和商铺，已经能够想象，以后小玉败家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徐宁玉在前面和大姨、魏大志讨论：“肯定是进门这一排商铺最好，但估计争的人也多。这几个路口的也不错。”他们提前拿到了要拍卖的商铺清单，正循着门牌号实地察看，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 　　徐建兵每次看小玉跟个大人一样，那么正经地和他大姨商量事情，就感觉很奇异。 　　他不禁转头向李磊感叹：“小玉从小就有主意，当初说要出钱给家里开书店，我犹豫了一下，他就去找了他大姨。没想到他们是合伙的，现在生意做这么大，这就要到省城开店了。” 　　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儿子有本事，会念书还会挣钱，徐建兵更多的还是骄傲。 　　李磊知道徐建兵在意什么，恰到好处地说：“叔叔也很了不起，修理手艺那么好，靠着自己也开了两家店，比多少人都强了。” 　　而他心里在想，如果叔叔你知道小玉当初买股票就挣了几十万，估计晚上都会睡不着。李磊一直望着小玉，回忆起那时候，小玉脸蛋还肉乎乎的，小小一个就敢去申城，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李磊一句话果然说得徐建兵露出了笑容。 　　徐宁玉他们游戏室的机子一直交给徐建兵修理，徐建兵也愿意钻研修理技术，慢慢扩大到家电的修理，毕竟这方面知识都是相通的。徐宁玉就建议他把隔壁屋子也盘下来，专门开个家电维修兼卖小电器的店面。 　　这会儿人比较节省，收音机、电风扇这样的小家电坏了都会拿去修。可不像后来，百把块钱的东西坏了就直接买新的，所以家电维修的生意非常好。 　　加上五金店，徐建兵一个月也能挣个两三千块，又雇了两个店员帮忙看店，大小也是个老板。当初听小玉的，辞职开店那一步是走对了。 　　要是还留在矿上，估计现在家里已经揭不开锅。这一两年煤矿日子不好过，煤价跌得厉害，西桥矿已经小半年没给工人发工资，就打白条。徐建兵听说之后，越发暗自庆幸。 　　只是忽然想到某些糟心的人和事，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太过丢脸，他都不好意思跟孩子们开口。 　　“你哥谈正事呢，你别打扰你哥。”徐建兵把围着小玉跑来跑去的金龙喊回来，不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徐宁玉和大姨他们转了一圈，初步定下了几间商铺。中午去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给想买的商铺排了顺序和心里价位。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他们优先拍列在前面的店铺，价格超过太多就直接放弃。 　　计划制定得比较粗糙，到时候还要看大姨他们随机应变。至于徐宁玉，就不参加拍卖了。他一个未成年，没有举牌报价的资格，还要上学，真是太忙了。 　　李磊看徐宁玉忙得饭都顾不上好好吃，直接给他夹了菜，又送到他嘴边。 　　徐宁玉很自然地张口接了，嚼了两下，转头对着李磊露出个笑：“谢谢磊磊哥。” 　　“谢什么。”李磊觉得小玉整个人像抹了蜜糖似的，怎么那么甜？他甜丝丝地回味了片刻，才劝道：“菜都要凉了，大姨，要不你们先吃饭吧。” 　　大姨做生意之后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习惯，干什么都喜欢一鼓作气，她微微歉意地说：“怪我，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吃饭，回去再商量。” 　　“大姨这是做事认真，但也要注意健康。我看大姨最近又瘦了，虽然瘦了很好看，就怕身体扛不住。”李磊诚恳道。 　　这家伙吹捧人的技能是不是满级了？徐宁玉看了李磊一眼，也仔细打量大姨，觉得大姨好像是瘦了一点。 　　他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挽住大姨的胳膊：“大姨，你是不是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啊？大志哥，刘芳姐，以后你们都帮我看着大姨一点，要是大姨过了饭点还不吃饭，你们就给我打电话。” 　　“好嘞。”魏大志笑着应下来，刘芳也直点头。 　　大姨好笑地同样伸手搂住小玉：“知道了，你倒是管起大姨来了。我就是有时候会忘，以后肯定记着吃饭。” 　　“大姨要说到做到呀。”徐宁玉觉得钱是挣不完的，够花就行，他只想家人健健康康。 　　一桌子人随意地边吃边聊，很快吃完饭，大姨要去跟人谈续租，也许直接把院子买下来。徐宁玉帮不上什么忙，就和李磊他们回了别墅。 　　回来睡了个午觉，徐宁玉睡得正香呢，忽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拿过来看了看黑色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这时候还没有电信诈骗，打接电话都要钱，徐宁玉几乎没接到过陌生电话和信息。他疑惑地按下接听键：“你好，请问你找谁？” 　　他礼貌询问，就听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徐宁玉同学吗？我是燕大负责招生的高老师，之前我们见过的。想通知你一下，从今年开始，我们的保送考试不再设于各省省城，要来燕大考，不好意思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们已经联系了你们学校，学校可以帮你们订火车票或是飞机票。从你们省城坐火车过来要一天，我建议你坐飞机。” 第111章 害臊 　　“我来问问你们学校派不派老师带着你，我们家里想去的话能跟去几个人？都定飞机票，钱肯定我们自己出。”大姨一连串问题下来，其他人都没了开口的机会。 　　之前说是全省十几名保送生都集中在省城考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徐宁玉迫于大姨的气势，乖乖给班主任打了电话，然后递上手机。 　　学校那边果然也已经收到了通知。因为一中只有徐宁玉一名保送生，校方还在讨论，安排一名带队老师是不是足够了。一中一年不会有超过三名学生考上燕大，对于保送考试，学校也很重视。 　　班主任接到徐宁玉家长打来电话，说家里人要自费定机票跟孩子一起去首都，不禁愣了愣。来回机票要三四百呢，再加上食宿，在平均工资五百的年代，去几个人就得花掉几个月的工资。 　　想到这名学生家庭条件貌似不错，而且确实年纪比较小，看得出在家里还很受宠，老师就说：“徐同学家里自费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我请示下校长。” 　　等待片刻，挂了电话，大姨告诉徐宁玉：“你班主任说，学校会安排一个老师带着你。我们家里愿意自己花钱，去几个家长都没问题，回头我们定好人数再告诉学校，他们帮忙订机票。” 　　大姨的目光从徐建兵和金龙身上扫过，又说：“考大学这么大的事，家里得跟个大人，那就我送你过去，正好看看你哥。二柱也跟着吧，不知道首都那边乱不乱。”她顺理成章地安排了起来。 　　陈涛去年大学毕业，又考上了首都科技大学计算机应用专业的研究生，很是出乎了全家人的预料。 　　大家都以为按他的性子会很快上班呢，结果陈涛说，他老师建议他去首都进修，说在那边能接触到我国最前沿的信息技术，他就动心了。 　　大姨也不在乎多出两年学费，就随他考，还真让他考上了。 　　开学前，陈涛去挤火车，大姨连家门口都没送，这会儿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在首都呢，就顺便去看看他吧。 　　徐宁玉只有点头的份。没被提到名字的徐建兵，也只能默默抱着同样不敢说话的金龙。姨姨好吓人。金龙有点害怕她 　　李磊也坐不住了，拿手轻轻戳了戳徐宁玉的小细腰，疯狂暗示。 　　徐宁玉曲起手肘回怼了李磊一下，这才转头无语地说：“你不是要去实习吗？考试要两天呢，加上来回，估计得待个三四天。” 　　“我请几天假。马上要实习，学校课都快停了，上不上无所谓的。首都那边最近几起抢劫杀人的，二柱哥一个人顾不过来，让我跟着吧。”李磊扶着徐宁玉的胳膊，眼巴巴的，“飞机票的钱我自己出。” 　　不知道带着小玉的老师是男是女，但小玉肯定不能跟大姨住一屋，他不去的话，小玉八成就要跟魏二柱住一间屋、甚至睡一张床了。 　　他自己心思不单纯，警惕心就格外高，不由自主提防着别人也对小玉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男生女生都不放过。 　　虽然在他的认知里，男生跟男生不可能有什么。可小玉那么喜欢逗魏二柱，光是想象着两个人晚上一起说说笑笑的，李磊就有点受不了。 　　李磊又戳了小玉一下，眼神越发可怜。徐宁玉又使劲给了他一肘子，被早有准备的李磊直接用手掌接住。 　　没办法，徐宁玉只好看向大姨：“干脆我们全家一起去吧，我们都没去过首都呢。要不打电话给姥姥姥爷，问问他们要不要去。磊磊哥下个星期去实习，最近学校没什么课，也一起去吧。” 　　“等下你打电话，你姥肯定来。”大姨看了李磊一眼，李磊马上回了个老实憨厚笑，让她忍不住笑着摇头，“知道你俩是好兄弟，真是的，一刻都不想分开。想去就去吧。等你实习完就要上班了，以后出去玩的机会越来越少。” 　　李磊的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朝徐宁玉露出个大大的笑，平日略显冷峻的五官此刻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名为开心的情绪。 　　总感觉他这样子蠢蠢的，徐宁玉有点没眼看，又把头转向他爸：“爸爸要不要带着金龙去首都玩？” 　　徐建兵踌躇片刻。和孩子大姨待一块已经够让他浑身难受的，小玉他姥爷也去，见了面大家都别扭，他只好找借口拒绝了：“金龙还得上学，我在这给你烧两天饭就回去。等九月份你开学的时候，我再带金龙和你姐一起送你。” 　　不能坐大飞机，金龙有些失望。但他知道上学很重要，只是扒着徐宁玉的胳膊央求：“哥哥，你记得拍大飞机的照片给我看呀。” 　　徐宁玉自然是点头同意。 　　送考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李磊内心雀跃，直到晚上钻进被窝的时候还兴奋得很，被徐宁玉一挥手撵到了床尾去睡。 　　这下李磊稍微冷静了一点，随意闲话道：“大志哥走之前，我跟他说了想去路二矿实习的事，还说到时候请假晚去几天。他说没问题，能帮我找到人。” 　　看不到小玉的脸说话，让李磊觉得很别扭，他悄悄转了个身，又挪到了床头。徐宁玉正靠在床头翻着之前记的笔记，明亮的吊灯照得他小脸白得简直能发光。 　　李磊顿时不说话了，惬意地曲起胳膊垫在脑后，就那么睁着眼睛直直地看过去，只在心里不住叹气：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明天真不想回学校。 　　过了好一会儿，徐宁玉把笔记本翻了一遍，才低头瞅了李磊一眼，不禁有些嫌弃：“你怎么又跑过来了？还不睡觉，眼睛瞪那么大，准备扩展业务捉耗子吗？” 　　“你这是说我狗拿耗子吧？那我先把你给捉了！”李磊捏着拳头虚张声势，自然吓不住徐宁玉。 　　“睡觉了。”徐宁玉哼了声，才不管他，把笔记本往床头柜一放就按灭了吊灯。 　　李磊也收回手，往后一躺，就这么赖下了。 　　他喜欢跟小玉待一块儿，也不是为了做什么。都是男生，他能对小玉做什么？他就是喜欢跟小玉更加亲近一点。 　　像今天这样跟小玉睡一个床头，简直太幸福了。李磊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一早却是吓醒的。 　　明明是个天朗气清的早晨，李磊衬衣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最近乱七八糟的梦好像多了点…… 　　他四肢僵硬，看着不知何时又被他搂在怀里的少年。少年的额头白皙光洁，脸颊带着熟睡后的红润，好看得不像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许多想象。 　　两个人的身体也挨在一起，能感受到双方暖烘烘的体温。李磊悄悄咽了咽口水，赶紧夹紧了腿，弓起身体就往后缩，脸也涨得通红。 　　今天可比昨天中午严重得多。他呼吸都急促了，憋得实在难受，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吵醒了小玉，那他就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挪啊挪，李磊后背刚露到被子外面，就听见一道轻轻的叹息声，宛如一道炸雷响彻了他的耳畔。 　　李磊震惊地抬头，就看到徐宁玉表情无比严肃，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看得他一颗心如同坠入深渊，直直地往下沉。 　　他面带绝望，不知该怎么解释，徐宁玉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哟，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不愧是十八-九的大小伙子，身体倍儿棒。” 　　他一脸的宽容理解，还拍了拍李磊的胸膛：“不用害臊，不是给你看过科普小册子嘛，这是正常现象。” 　　徐宁玉的语气无比自然，李磊麦色的脸庞却是爆红到了脖子根。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两步就冲进了卫生间：“我先用！” 　　徐宁玉望着李磊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出了声：还是个纯情少男呢！ 　　要是后世，尤其住寝室的男生，天热的时候都豪放地穿个小短裤睡觉，自然什么状况也遮不住，对这种情况哪个不是应付自如。 　　略通点文采的，被发现了就坦然地回一句：“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赢得大家一片笑声，没人觉得尴尬。 　　李磊十八-九的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没什么好害羞的。 　　徐宁玉觉得很正常，却没料到，李磊反应那么大。在卫生间待了好几十分钟，出来之后拿着衣服就低头躲了出去，等徐宁玉穿好衣服下楼，发现他竟然没跟自己打招呼就先回学校了。 　　这害羞的劲头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李磊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徐宁玉心里满是疑惑。 第112章 迷茫 　　徐宁玉就着几样小菜，一口气吃了两根油条、一个油酥烧饼，又喝了一大碗牛奶，这才放下筷子，说了一声：“我去上学啦！” 　　他转向大姨：“今天的拍卖会就麻烦大姨了，你全权决定就好。”又对徐建兵说，“我留了两把钥匙，挂在进门墙边的挂钩上。爸你没事可以带金龙出去转转，小区外面有儿童游乐园，别忘带钥匙。” 　　大姨和徐建兵都笑着点头，大姨还替徐宁玉理了理卫衣的帽子：“你安心去上学，回头好好考试，考上燕大才是最要紧的，这些不要你操心。” 　　“知道啦。”徐宁玉笑着出去推自行车，青春俊秀的脸庞看起来精神十足。 　　大姨看着外甥明亮的大眼睛，心情都好了起来，一直把人送到院子门口。 　　吹着清早的凉风，徐宁玉一路骑到学校，把车停到车棚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刚刚路上就没有听到手机响，这会儿一看，果然没有任何信息。 　　平常这个时候，早就收到三条以上的信息了。某个家伙坐上公交车要发一条，到学校寝室发一条，上课前还会再发一条，手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安静过。 　　徐宁玉嘟了嘟嘴，这下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一大早被你那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大腿，我都没生气呢，你倒忸怩上了。你不给我发信息，我也不理你。 　　徐宁玉脾气上来，把手机调到静音，重新塞进兜里，就微扬着脑袋去了教室。哼，从现在起，他不看手机了。 　　刚到教学楼，他就被叫到了办公室，校长、年级主任、班主任等人都等在那里，亲切地和他谈到了前往首都考试的一些安排。 　　徐宁玉对学校的处理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谈话很快就结束了。他回教室准备上早自习，刚坐下，窗外站了个男生，伸着脖子喊：“徐宁玉在吗，楼下有人找。” 　　徐宁玉奇怪地站起来，礼貌地向：“是谁找我？” 　　窗外的男生有些心虚：“我也不认识，是个男生，个子好高大。” 　　“我知道了，谢谢你。”徐宁玉微笑道谢，走出教室后就收敛了表情，快步下楼。 　　他神情冷淡地站在教学楼前，环视一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路边粗壮的梧桐树后面闪了出来。 　　“小玉……”李磊巴巴地喊了一声，有些局促地立在原地，直直地望着徐宁玉，不敢再往前走。 　　徐宁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想着身后就是教学楼，不定有多少人看着，就一声不吭地走进一旁几排大树的深处。这片是学校有名的小树林，传说里早恋学生的约会圣地。 　　李磊一看小玉表情不对，心里更慌了，赶紧追了过去。 　　“小玉，我早上不是故意跑掉的。”李磊大步走到徐宁玉身边，期期艾艾地解释起来，脸庞又变得通红，“我当时有些害怕，怕你觉得我是变态流氓，我就慌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一时脑子昏头了。” 　　徐宁玉抱着胳膊昂然而立，紧紧地抿着嘴，还是不太高兴：“跟你说了我不怪你，你不听，那你现在又过来干嘛？” 　　“我一出去就后悔了，应该跟你说清楚的。家里人多，我就没回去，直接到学校来等你了。”李磊站到徐宁玉面前，垂头耷耳的，倒像是他受了多少欺负。 　　他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和小玉坦白：“我想，我是得了什么病。我一看到你，就，就有点控制不住。我，还梦见我亲你，今天早上也是因为这个，又看到你在我怀里，才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徐宁玉整个人愣在了哪里，眼睛圆睁着，吃惊地看向李磊。 　　李磊看徐宁玉这样惊讶，赶紧解释：“我知道，我很奇怪，跟别人都不一样。小玉，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我就是喜欢看着你，想跟你待在一起。你知道的，我肯定不会欺负你。” 　　徐宁玉皱起眉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半天都没说话。 　　李磊一颗心高高地提起来，双手捏着拳头，紧张地注视着他，不放过小玉脸上表情一点点细小的变化。 　　很快，徐宁玉严肃的神情一收，重新露出了明朗的微笑，如雨过天晴般轻松又自然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都是男孩子呀，只是我们两个关系太好了，磊磊哥你这个年纪，又不去交女朋友，才会这个样子。等我去首都念大学，你去上班，我们见面少了，自然就会变过来的。” 　　“啊，是吗？”李磊似懂非懂，觉得小玉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但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 　　小玉说的对，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纠结那么多有什么用？见不到小玉，奇怪不奇怪的，又有什么意义。李磊的胸口突然闷闷的。 　　这时候，校园里响起了上课的铃声，李磊勉强挤出个笑：“那你快去上课吧，我也该回学校了。你什么时候坐飞机去首都，提前给我发信息，我跟老师请假陪你去。” 　　“唔，行。”徐宁玉本来想说不去也可以，又怕突然改变太过明显，还是咽下了拒绝的话。他同李磊挥挥手，转身朝教学楼跑去。 　　李磊呆立在原地，看着徐宁玉轻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回过神来。他的心情和来时一样沉重，默默穿过这片小树林，去围墙的角落翻墙头。 　　徐宁玉回到教室，重新拿起书，貌似专心地看了起来。他的面上虽然一派平静，其实内心各种情绪在不停翻滚。 　　所以，李磊为什么会这样？是天生的？还是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因为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太亲近了，导致心理产生了偏差？ 　　徐宁玉仔细回想了一下，没发现李磊有关注过别的男生。好像，确实只针对自己……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拿书挡住了脸。 　　他从后世而来，接触过大量的网络资讯，可不像李磊那样懵懂，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经过这么些年的相处，在他心里，李磊早已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他信任对方，更习惯了对方的陪伴，却没想到，李磊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对他有了这样的心思。 　　也许，只是青春期的一时迷惑？ 　　好吧，即使知道了原因，徐宁玉也没法像李磊担心的那样，觉得他恶心变态。 　　都怪那家伙，人高马大的，偏偏装出一副受了欺负还乖乖听话的可怜样，让人根本没法生他的气。甚至徐宁玉再回想起早晨那一幕，只觉得更加好笑。 　　那家伙什么都不懂，当时肯定吓坏了，估计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那落荒而逃的样子，现在想来真是傻得不透气。 　　徐宁玉嘴角微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收住笑容，目光重新炯炯有神地盯着书本。 　　他们两个太过熟悉了，怎么想都怪怪的，徐宁玉别扭地抿了抿嘴，目光有些放空，手指也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 　　可能李磊那家伙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要怎样和他相处。等他们分隔两地，关系慢慢疏远，李磊再重新交了别的朋友，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吧？ 　　也只能这样想了。 　　上了半天课，十一点多快放学的时候，徐宁玉收到了大姨发过来的短信：“拍卖会十二点休息一小时，下午还要继续。人很多，叫价很高，我们目前一间都没拍到，先跟你说一声。” 　　怕耽误徐宁玉上课，大姨一直没给他打电话，算着到他下课的时间了才发的短信。虽然徐宁玉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学，家里人还是觉得来上课才是正经事。 　　大姨说的情况他们昨天也预想到了，这么好地段的商铺，想要的人自然很多。徐宁玉就回了条短信：“辛苦大姨了，拍不到也正常，就当是去见识一下拍卖会。” 　　他没把这事太放心上。中午回去，是徐建兵烧的饭，结果最好吃一道菜是李磊周末烧的炖牛肉。 　　重新热了一次，牛肉更加软烂入味，很合徐宁玉和金龙的口味。他俩往米饭上浇了一大勺炖牛肉的汤汁，把满满一碗米饭都吃光了。 　　“李磊的手艺还真不错，看他样子真看不出来是愿意做饭的人。”徐建兵忍不住称赞道，心里暗想：光看外表，李磊高高大大的，哪像是拿菜刀的人，拿砍刀才对。 　　要是往常，徐宁玉肯定要跟着夸李磊一句。这会儿他忽然想到李磊曾经说过，他学做饭是为了做给自己吃，就没吭声。 　　午睡过，又去学校上了一下午的课，放学回去看了会儿书，大姨他们才回来。 　　“就拍到一间铺子，就是第二排路口的那间。位置还不算偏，最后叫到八十多万才拍下来，我当时心砰砰跳，真是犹豫得不行。”一进门，大姨毫不拖泥带水，把结果直接告诉了徐宁玉。首发l 　　“我也是，那会儿手都在抖，还是陈姨有魄力，稳稳地举牌子。”魏大志想起来也有点后怕。几十万啊，万一这个地方发展不起来，那这钱就打水漂了。这商铺他们三家要合股的，要是亏了，他这些年存的钱都要砸进去，由不得他不担心。 　　徐宁玉翻看了一下大姨带回来的收据。这间商铺足有四百平，那算起来差不多两千一平。徐宁玉记得他上辈子就听说过，省城商贸广场差不多面积的商铺每月租金要好几万，后来更是翻倍涨，买到就是赚到。 　　徐宁玉很满意，马上恭维大姨：“大姨能抢到一间也很了不起了，这可是省城第一个购物广场，到时候肯定生意火爆。” 　　魏大志听得也有些兴奋：“那可得想好店里卖什么。” 　　大姨沉吟道：“这等我们从首都回来再决定，小玉考大学最要紧，暂时不考虑这个。” 　　魏大志马上理解地点头。 　　在大姨心里，孩子考大学永远是第一位的，就是做生意挣了一百万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徐宁玉本来还想接着魏大志的话，讨论店铺该做什么生意呢，赶紧改成微笑不语。 　　保送考试就定在这个周末，周六两门笔试，周日面试，隔天就出成绩。 　　从省城坐飞机去首都大概要半天，学校第二天就告诉徐宁玉，定了周五早上九点多的机票，不出意外，十二点多能到首都，时间很充裕。 　　徐宁玉想了想，还是给李磊发了条简洁的短信：“周五早上九点多的飞机。” 　　刚按了发送键，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李磊打来的电话。 第113章 帮忙 　　徐宁玉是第一节 课的时候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出来就随手给李磊发了短信，忘记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谁想到这家伙没有片刻耽搁就打来了电话过来，肯定没有好好上课。 　　他接了电话，故意兴师问罪：“这个时候怎么能打电话，是不是没有好好上课？” 　　“你可错怪我了，我们这节是体育课。”手机听筒中传来李磊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周四下午就请假回去，你等我帮你收拾东西，你就别费事了。” 　　“不用啦，这些小事我自己能做好，不能总让你帮忙，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徐宁玉握着手机，虽然拒绝了李磊的好意，但语气轻快，好像并没有疏远的意思。 　　徐宁玉已经考虑过了。以前不知道，只以为李磊是把他当弟弟照顾，他还能坦然接受。可既然知道了李磊的心思不单纯，即便那家伙是个傻小子，根本没有真正意识到那心思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让李磊给他白干活。 　　他却低估了李磊对他熟悉。李磊敏锐地察觉到，小玉好像不是在跟他客气，他掩饰不住有些慌张：“小玉，你以前都不会跟我这么见外的，你肯定还介意那天我说的，我对你……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颇有些委屈：“你那天明明说，还当我是最好的兄弟。我喜欢帮你做事情，你根本就不爱做这些，让你收拾个书房能收拾半天，我帮你不好吗？” 　　怎么不让他干活，倒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徐宁玉有些招架不住，无奈又好笑：“知道了，等你回来再收拾总行了吧。这么点小事，怎么好像我又欺负了你一样。你今年十九，不是九岁，别学小孩子撒娇。” 　　李磊一噎，他哪里是撒娇？他堂堂男子汉，一次能做四十多个俯卧撑，引体向上每次都第一，班上谁不佩服！ 　　怎么被小玉一说，莫名有些羞耻的感觉。李磊轻咳一声，脸上热度有点高。他忽然好想知道，小玉到底怎么看他的？ 　　“尽乱说，我才不像你，从小撒娇到大。”李磊顶了一句，余光瞄见操场边，几个室友探头探脑地朝他这边张望，还悄悄地靠近，他赶在小玉紧压低了声音：“就这么说定了，一定等我回去！” 　　挂了电话，李磊随手把手机塞到裤兜里，转身抱着胳膊，目光不善地盯着那几个家伙：“鬼鬼祟祟的，特务一样，想偷听啊！” 　　“嘿嘿嘿，被我们逮到了吧。”李磊的室友一个个学着抗战片的汉奸，狞笑起来，“又躲起来打电话，笑得那么，还说没谈对象！” 　　“就是。”另一个室友不大的眼睛里燃烧着八卦的火焰，“每次聊手机的时候都一脸荡漾，啧啧，别说是打给你那个同学的，我们可不信！” 　　又一个室友伸长胳膊扒拉着李磊的肩膀，故意恶声恶气地威胁：“说吧，藏那么紧，你对象到底多漂亮，还拍我们抢啊！不说，下回再打电话，我们就在旁边喊了啊，就喊有女生又来找你！哼哼，到时候看你怎么解释！” 　　这群家伙，好事找不到他们，拖后腿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一屋十几个光棍，那就是十几个间谍，雷达全天候开启，对室友是否谈对象保持着高度警惕。说好一起做单身贵族，坚决不许有人偷偷谈朋友。 　　李磊无语地把浑身臭汗的室友推开：“一身味，离我远点。我就是打给我同学的，不是什么女生。”小玉要是女生就好了，他还用这么纠结，早死皮赖脸去追人了。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同学保送去燕大，人家学校让去那边考试。他年纪那么小，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就打电话过来，要我陪他坐飞机去首都。我等下就去跟老师请假。” 　　李磊得意炫耀，还小小地吹了个牛。调换了一下先后顺序。总不好说是他自己求着要去的，让人知道多没面子。 　　室友听他炫过好多次，他这个发小多么多么厉害：从小就跳级、省里比赛拿奖、出版过、名牌大学抢着要…… 　　是是是，你同学牛上天了。可再牛也是个男娃，又不是女同学，有什么好天天挂在嘴边的？ 　　室友对优秀的男同学没有丝毫兴趣，只觉得李磊这家伙别看长得人高马大，到现在还没开窍，还只想着跟男生玩呢。 　　他们嬉笑一阵，保送燕大什么的，他们在寝室就已经听过震惊过了，这会儿关注点全放在飞机上。 　　“这么牛批，坐飞机去首都！飞机票好贵吧？”这时候坐过飞机的人是极少数，室友们连本省都没出过呢，可羡慕坏了，把李磊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听说要两百多吧。”李磊随口说道，懒得跟他们啰嗦。跟他们聊闲话有什么意思，除非聊起小玉的时候，他才精神十足。 　　室友们嗷嗷起哄：“遮遮掩掩的，肯定是扯谎，肯定谈女朋友了！” 　　李磊被他们缠得不行，又怕他们真的乱喊让小玉听见误会了。他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揍人，只好狠狠心，许诺：“下课请你们喝汽水行了吧，你们别乱说，让我同学听见以为我怎么了呢。” 　　能让李磊这么抠门的家伙请客，大家都觉得特别满足。汽水五毛一瓶，李磊花了十块钱才换来了清净。 　　“放心吧，你对象哪天来了我们肯定给你说好话。”握着汽水瓶，室友们异常好说话。 　　李磊撇嘴。真是的，天天就想着谈对象。李磊觉得他们寝室这群家伙真是无法理解，谈对象真那么有意思？他就不想谈对象，没人能比得过小玉，有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他还不如多想想小玉呢。 　　谁从小撒娇了？另一边，徐宁玉竖起眉毛，要不是李磊挂了电话，他一定要好好让这家伙明白，话不能乱说。 　　他收好手机，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朝教室走去，时不时和人微笑点头致意。 　　自从他保送燕大的公告贴出去，他在学校的知名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学校里应该没人不认识他。 　　他外表一派轻松，没人知道他心里正苦恼呢。 　　每次想跟李磊拉远距离，就会被那家伙直白的言语给拉回来。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还总说，他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哪有这样相处模式的兄弟？徐宁玉真是被他打败了。可他又狠不下心彻底拒绝那家伙，一看那可怜巴拉的傻样就心软了，结果只能继续稀里糊涂地保持这种特别的“兄弟”关系。 　　他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做是对还是错，甚至将来李磊要是变了态度，会不会反过来怪他？ 　　不管了，徐宁玉呼出一口气，把烦恼全部吹到一边，回教室继续看书。 　　等他回到家，还有个惊喜在等着他：姥姥和姥爷已经来啦。 　　重活一世，徐宁玉最高兴的，就是姥姥姥爷的身体和上辈子相比，不知健康了多少倍。 　　自从家里条件好起来，不用为钱操心，姥姥姥爷都比以前胖了一点，姥姥也很少再生病，连晕车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 　　以前坐公交车，姥姥几乎每次都会晕车，因此很少出门。身体好起来，加上大姨买了车，载她出去，车子一直保持六十码左右的速度，开得稳一些，真不难受了。 　　能出门，可姥姥勤俭惯了，怕花钱，又怕给晚辈添麻烦，这次徐宁玉给她打电话她还不想来。 　　姥姥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市区，也习惯了待在家里。最近一次去市里，还是因为徐馨宁考上师专，姥姥高兴，想送外孙女上学。 　　徐宁玉当时就不依了，非要也和姥姥一起去未来的新学校。姥姥被外孙闹得不行，这才乐呵呵地答应了。大姨就打电话，让县里运输队一位老司机把两位老人家送了过来。 　　见到徐宁玉之后，姥姥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我们两个老的也去首都，还要坐飞机，要多花多少钱呀？” 　　“可是我想跟姥姥去首都广场拍照呢。还有故宫、长城，姥姥不陪着我，多不好玩。”徐宁玉不争辩钱的事。 　　和老人家说家里有钱没用，他们只会说有钱也不能乱花。他亲热地挽着姥姥的胳膊，几句话就把老人家哄得开心不已。 　　“你这是去考试还是去玩的呀。”姥姥笑着拍了拍徐宁玉的手背，语气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 　　在老人家心里，外孙已经够出息了。就没见谁家孩子能这么聪明又懂事的，就是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要求就是这么低。 　　姥爷走在后面，咳嗽了一声：“还是要等考完再想玩的事，那可是燕大呢。”姥爷已经把牛皮吹出去了，他外孙就要念燕大啦！不容有失。 　　“燕大怎么了？你别给孩子压力。”姥姥不理这个虚荣的老头子，拉着徐宁玉去逛小花园。 　　“院子里花草都修得漂亮，房子也好看。来的时候我看旁边还有湖，现在人盖房子真是不一样。”姥姥看着周围，一脸的喜欢。 　　这会已经是早春，花园里开了不少花，万年青等绿植也修剪得整齐美观，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这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李磊身上。徐宁玉刚搬来没多久，请工人来修剪花草，李磊在一旁认真围观。等工人休息的时候，他也上前拿修剪花草的大剪刀试了试。他手劲大，竟然比那工人用的还顺手。 　　等人走了，李磊就对徐宁玉抱怨：“就干这么会儿活，才剪了几棵树啊，就要二十。以后你别找人了，我来干。” 　　他行动力十足，说完没多久，就跑去旧货市场，买了把花草剪刀放在储物室，隔一两周过来的时候，就会顺便修剪一下。徐宁玉对花园要求不高，看李磊干得似模似样，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真是全能型人才。 　　怎么又想起这家伙了。徐宁玉赶紧把他推出脑海，笑着对姥姥说：“等从首都回来，姥姥你在这边多住一阵子再回淮水。家里又没什么事，姥姥来陪我嘛。” 　　“好，好。” 　　姥爷忽然有点吃醋，哼哼道：“小玉，上回我来，你都没让我多住几天。” 　　“因为姥爷要回去监督车队嘛，咱们车队可离不开姥爷。”徐宁玉笑眯眯的，非常知道如何安抚姥爷。 　　姥爷果然满意了，还骄傲地对姥姥说：“听听，别总说我是去捣乱的，我那是帮了大忙！” 第114章 短信 　　现在姥姥姥爷越来越像两个老小孩，天天瞅着机会就要斗嘴，尤其在晚辈面前，什么都想争个高低。 　　不过他们也不动肝火，所以徐宁玉不仅不劝，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一会儿帮姥爷说两句，一会儿说姥姥讲得对，弄得两个老人家越发起劲。 　　大姨站在厨房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等姥姥姥爷吵够了，她才喊：“累了没？进屋喝点热茶，马上就吃饭了。” 　　姥姥姥爷这才偃旗息鼓，都觉得自己赢了。姥姥拉着徐宁玉，昂首走在前面：“别听你姥爷的，死要面子，咱们小玉过得开心就好。” 　　“我很开心，姥姥姥爷也要开心呀。”徐宁玉一手挽着姥姥的胳膊，又拉着姥爷，亲亲热热地往屋里去。 　　姥姥姥爷的行李已经放在了客房，他爸之前带金龙住在那里。徐宁玉这才知道，他俩下午就坐车走了，估计又是为了和姥爷错开。 　　姥爷的余威，时隔多年依然不减。他爸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姥爷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徐宁玉暗自好笑，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知道他们平安到家就放心了。 　　今天晚饭是姥姥主厨，大姨帮厨，徐宁玉吃得很高兴。姥姥的手艺可比他爸好多了，他爸掌勺这两天，徐宁玉真想出去小饭店吃。 　　他爸做饭算不上难吃，就是味道很普通，和李磊比都差好远。这两天他爸也热了冰箱里李磊冻起来的菜，总是吃得最快，看来金龙和他的意见很一致。 　　吃过饭，姥姥指挥大姨去洗碗，自己乐呵呵地拉着徐宁玉坐到沙发上，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姥爷在旁边转悠一圈，咳嗽一声：“老婆子，怎么话这么多？小玉，你要不要去看会儿书？” 　　姥姥眼睛瞪过去，想着小玉要考试了，还是得重视一点，面对徐宁玉时就换上了笑脸：“那姥姥不耽误你了，你看看书，别紧张。对了，去首都要住好几天呢，你要带几件衣服？我去跟你大姨帮你收拾。” 　　徐宁玉马上说：“不麻烦啦，磊磊哥给我打电话说，回头他来帮我收拾。我的东西他比我还熟呢，就交给他吧。” 　　“磊磊这孩子，还是这么勤快。”姥姥不住夸李磊，“跟他说，等他来了，姥姥做他最喜欢的红烧肉给他吃。” 　　李磊这家伙在哄老人这方面可不比自己逊色，徐宁玉都要吃醋了，故意噘起嘴：“姥姥，我才是你外孙，我喜欢吃的菜呢？” 　　姥姥笑眯了眼：“可少不了你的，明天给你做大虾和鱼。” 　　这两样都是徐宁玉爱吃的，他这才满意地去书房看书。 　　坐下习惯性掏出手机，看到黑白的手机屏里，亮着个信封形状的小图标，这是来短信的标志。 　　李磊一个多小时前连发了两三条短信： 　　“到家了吗？” 　　“吃晚饭了没？吃了什么？” 　　“你要吃卤猪蹄吗？我明天过去给你带个吧，听同学说有家店的猪蹄味道好。” 　　大概是看徐宁玉一直没有回复，李磊后面没有再发短信过来。其实是徐宁玉手机调了静音，一直没发现。 　　他拇指飞快按动手机按键，回复了一大段话：“姥姥下午来了，炸了春卷，还炒了肉丝和大头菜，煮的南瓜小米粥，可好吃了。我跟姥姥说你要帮我收拾东西，姥姥说等你来，要给你做红烧肉，猪蹄以后再带吧。” 　　没等徐宁玉放下手机，李磊的短信已经回了过来：“姥姥真好，帮我谢谢姥姥！我明天过去，给她带红糖枣糕，我看好多人都排队买。” 　　这家伙还想借着自己讨好姥姥，徐宁玉才不帮他：“又不是给我吃的，我才不帮你说。我要看书了，你明天来了自己跟姥姥说。” 　　“小玉，你越来越小气了。你又不喜欢吃这样的老式糕点，我给你带个小蛋糕总行了吧。” 　　虽然看不到手机那头人的表情，徐宁玉也能想象得出，李磊这会儿一定是一脸的无奈。他自己先乐了，不再回复，把手机放到抽屉里，心情愉悦地开始看书。 　　专心学习到九点半，大姨给他送了杯牛奶，催他睡觉。 　　“马上就去睡。”徐宁玉乖乖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拿起手机跟在大姨后面，准备上楼回卧室洗漱睡觉。 　　随手点开手机，短信图标又出现了： 　　“草莓蛋糕行不行？”发信人又是李磊。 　　然后两分钟前，李磊又发了一条：“你学习别太晚，早点休息，我先睡了，明天放学见！” 　　李磊在学校的生活比徐宁玉还有规律，每天九点半睡觉，早上五点就早起跑步。怕他没有开静音，会被吵到，徐宁玉准备明天早上再回他，反正明天一早李磊肯定还会发信息过来。 　　一觉睡醒，徐宁玉去洗漱完，出来就发现手机里果然又多了几条信息： 　　“起了吧？再不起就该迟到啦。” 　　“我冲个澡，然后去吃早饭了。” 　　徐宁玉没回他，去了卫生间洗漱，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才啪啪地按着手机，回了一条：“草莓蛋糕可以。我也吃早饭了，今天早上吃肉夹馍，闻着味道就特别香。” 　　“吃饭了，别玩手机了。”大姨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嗓子，徐宁玉赶紧把手机面朝上放在桌上，去帮忙端稀饭。 　　走回来就看到李磊回道：“我也想吃肉夹馍！我刚吃了五块烙馍，不要钱的咸菜吃了五碟，不要钱的稀饭喝了三碗，感觉肚子还能盛点。” 　　这家伙能干活也真能吃，徐宁玉乐了，咬了一口满是充满了酱汁咸香的肉夹馍，马上夸张地赞道：“里面的肥肉丁好香哇，一点都不油腻，姥姥太厉害啦。” 　　姥姥乐呵呵地在围裙上擦擦手：“楼下住的那家以前卖过肉夹馍，我跟人家学的，喜欢我下回还做给你吃。” 　　徐宁玉吃得嘴巴鼓鼓，一个劲地点头：“和姥姥住一起实在是太幸福啦！” 　　要是李磊也在，徐宁玉的幸福指数还要上升。 　　这不，下午放学一出来，就看到李磊提着两个袋子，笑盈盈地立在教学楼旁等自己。然后徐宁玉手里多了一个装蛋糕的纸盒子，也不用自己骑车了，坐在车后座悠闲地吹着风就到了家。 　　姥姥姥爷见到李磊，也跟见到小玉差不多开心。姥姥亲热地拉着他说话，李磊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包香喷喷的红糖枣糕给她，姥爷是一袋桃酥，大姨也有一袋红豆酥，真是面面俱到。 　　每人一大包，就自己的最少，徐宁玉忽然感觉手里的小蛋糕都不香了。 　　“你这孩子，买这么多，哪能吃的掉。”姥姥嗔怪道。 　　“吃不掉带着去首都吃，大城市的东西肯定贵，就不用在那边买零食了。”李磊这句话立马说服了姥姥。 　　“对，不要花那冤枉钱。”姥姥直点头。在勤俭节约方面，这一老一小很有共同语言。 　　徐宁玉捧着小小的蛋糕盒子，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更是趁姥姥跟李磊聊得起劲，溜回了自己屋。 　　作为全家花销最大的人，他要是不走，肯定马上就要被他们拉出来当反面典型。 　　他简单洗了手和脸，换了身居家服从卫生间出来，就见隔壁衣帽间门大开着，李磊半个身子都进到了衣柜里，正在那里翻找着。 　　他身后放着一个打开的拉杆箱，是大姨新买回来的。之前大家出门就拿个蛇皮袋装衣服，行李箱这会儿非常新潮。大姨一次买了三个，出门在外当然是拉杆箱方便了。 　　“这天不热，你去首都不用每天换外套吧，带两身外面衣服够不够？”李磊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回头笑着问徐宁玉。 　　“没关系，换不过来可以在那边买。”徐宁玉不在意地回道，说完就靠在门边，偏头看李磊找衣服。 　　李磊就猜到以小玉那大手大脚的性子，绝对会这样说，无奈地把找出来的两套衣服叠好，整整齐齐放进行李箱。 　　“裤头多带几个吧，带六个应该够了。这个新买的你说不干净，要洗一遍才能穿，免得到时候麻烦，宾馆里估计没有晾衣服的地方。”李磊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掏出一沓子叠放整齐的内衣。 　　这家伙……徐宁玉听得有些尴尬，赶紧上前挤开他：“这个我自己装。”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把内衣，随意看了两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不是我之前说要扔掉的吗？我记得我都好久没穿过了，你怎么没扔掉，还攒了这么多？” 　　衣帽间左右两排大柜子，下面的抽屉徐宁玉很少用的，哪里知道里面塞满了旧内裤……他回头瞥了李磊一眼，等他的解释。 第115章 计划 　　“这些裤头都好好的呢，没破没烂，怎么就要扔掉，我当然给留下来了，万一以后用得着呢。”李磊非常地理直气壮。 　　这些穿在里面的小衣服，小玉每次逛商场都会买上几盒，洗干净了放抽屉里轮流穿。穿不超过三个月，就说走形了、掉色了，要扔掉。 　　李磊是没看出来哪里变形了，明明还很新呢，就这么扔掉也太可惜了。可他管不住小玉，就偷偷洗干净放起来。小玉粗心得很，从来没发现，不知不觉就攒了一抽屉的。 　　果然是这样……徐宁玉差不多猜到了李磊的想法，一脸的无语，斜眼看他：“我又不穿了，留着没用还占地方，等大姨和姥姥她们不在就清干净。”内衣就应该隔几个月换一次，才干净卫生。 　　李磊争辩：“不要扔，有用的。这次去首都就带这些旧的，旅馆要是没洗衣服晾衣服的地方，你穿到晚上不就直接扔了。上次你出去比赛，崭新的才穿一天就被你扔掉了。”李磊的眼睛里满是控诉，一左一右写着“浪费”两字。 　　这说的是去年，徐宁玉去隔壁市参加一个省级的中小学生综合知识比赛。比赛一共三天，李磊给徐宁玉带了三条内裤，想着足够他穿了。 　　结果等徐宁玉回来，李磊在他的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惊讶地发现校园的内裤全都不见了。难道哪里来了个变态内裤贼吗！李磊差点要去徐宁玉学校，找老师问问怎么回事了。 　　还是徐宁玉淡定告诉他：“学校安排的旅馆没有晾衣服的地方，内衣换下来不好放，没办法，我就丢到了垃圾桶。” 　　李磊都呆了：怎么不好放，塞箱子里就是了。他无法理解小玉这么爱干净的性子。他心好痛，这败家孩子，崭新的内裤说扔就扔。尤其小玉的都是去店里买的，一条都要好几块钱呢。 　　最后，李磊遗憾地补了一句：“要不是太小了，我穿不上，我就自己穿了。”都好好的呢，可惜他实在套不上，他比小玉大了一圈。 　　徐宁玉忽然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脸颊都鼓了起来：“怎么小了，明明是标准尺码。” 　　“可是真的小，你看啊，一点点大。”李磊撑开一条小内裤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小玉就爱穿这种贴身的小三角裤，跟他的大小差了好多。 　　“你干什么！”徐宁玉满头黑线，一把将他的小裤裤抢回来塞到抽屉里，“都是穿旧的，你也不嫌脏。” 　　“哪里脏了，洗干净的。”小玉气哼哼的样子实在好玩，李磊又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条四角大裤衩，示威一般抖了抖：“瞧我的，多大。”男生还是该穿四角裤，透气。 　　深蓝色的大裤衩子跟迎风招展的旗子一样飘啊飘，徐宁玉实在没眼看。他无语地转头，忽然发现“旗子”上好像透出了点亮光。他仔细瞄过去一眼，发现原来是破了个小洞。 　　徐宁玉一脸嫌弃，没好气地说：“你也太会过日子了，你这都穿多久了，都烂洞了。” 　　李磊不以为意地把大裤衩重新收起来：“没事，穿在里面，又没人能看到。” 　　徐宁玉简直服了他了，这个家伙对自己的抠门真是十年如一日。他实在没忍住，自己笑了起来，深深地感慨：“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高大英俊，里面大裤衩子都是破的。” 　　他摇晃着脑袋，又叹口气，十分惋惜的样子。 　　因为抠门，李磊偶尔会被小玉嘲讽，他已经习惯了。他那是勤俭节约！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前面一句：“小玉，你觉得我算英俊吗？”他眼睛亮亮的，一张大脸都凑到了徐宁玉跟前。 　　虽然李磊总是自诩为男子汉，在徐宁玉照镜子的时候爱说什么男人不该关注外表。但暗地里，他也想在喜欢的人眼里保持最好的形象，潇洒帅气什么的最好了。 　　徐宁玉顿了顿，很想说刚刚只是口误，又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就矜持地回了句：“还好吧，比普通人是好看那么一点点，当然跟我比是差远了。” 　　李磊明白小玉只是口是心非，心里美滋滋的，嘴巴立刻就跟抹了蜜一样甜：“那是，有几个人能跟你比呀，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自从前些天表露心迹后，这家伙越来越放飞了，什么话都敢说，似乎有油嘴滑舌的趋势。 　　徐宁玉不理他，转头去衣柜里挑喜欢的外套。李磊乐呵呵地接过来，叠好放进行李箱。他心情好，动作都轻快了。 　　没安静一分钟，他们两个又自然地商量起了去首都该带什么日用品。徐宁玉什么都想带，毛巾牙刷还是自己习惯的用着舒服。 　　李磊也是这样想的，多带点就能少买几样东西，两个人的观点空前一致。李磊把要带的东西一样样拿给徐宁玉过目，磨蹭了老半天才算把行李箱收拾好。 　　姥姥和大姨已经上楼来看了他们一趟，见行李塞得很整齐，该带的差不多都带上了，都很满意，一起夸李磊能干：“还是磊磊有哥哥的样，现在这么照顾人的男孩子不多了。” 　　姥姥乐呵呵地看了李磊一眼，忽然说：“磊磊也十九了吧，好像还没谈对象。你们学校女生少，要不要姥姥给你介绍？我看咱们小区里有不少姑娘挺不错的。” 　　李磊的笑容僵了一下，偷瞄了徐宁玉一眼，赶紧说：“姥姥，我现在连正式工作都没有呢，暂时不考虑这些。我想先干出一番事业再说。” 　　大姨赞许地点头：“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志向。”又严厉批评姥姥，“妈，你怎么也跟王大妈学的，爱好给人介绍对象了？李磊离结婚年龄还差几年呢，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好好，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谈。我知道，他们现在都喜欢那什么自由恋爱。”姥姥好脾气地笑了，还秀了个自觉很时髦的词汇。 　　他们刚搬到县城没多久，那个王大妈就跑到家里来，说要给她家大闺女介绍对象，惹了大姨不高兴。奈何那位王大妈丝毫不在意大姨的冷脸，时不时就上门来提起这一茬。 　　大姨结过一次婚，对于婚姻生活没有任何期待，哪里有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舒心。所以她对喜欢介绍对象的中老年妇女没什么好感。 　　姥姥知道大闺女的心思，就不再提介绍对象的事。李磊松了一口气，余光看着徐宁玉一直面带微笑，似乎毫不介意，莫名有些失望。 　　徐宁玉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李磊都十九了，谈个对象很正常。就算李磊前几天才表白过，可他自己都不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么，要是真能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也挺好。 　　不是他歧视，毕竟我国的国情还是偏保守。除非真能做到不惧世俗的眼光，那不知需要多么强大的心脏。 　　李磊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送走大姨和姥姥，他将装好的行李箱和一个大背包都提到一楼客厅，明天早上就可以直接装上车。 　　转回头，他发现徐宁玉正在书房整理课本和书包，就悄悄过去，低声说：“我以后都不谈对象，没意思。”在李磊心里，对象只能是异性，那对他毫无吸引力。 　　徐宁玉一愣，就见李磊站直了身体，自顾自地说：“我都想好了，等毕业分去矿上，我干段时间就办待岗。现在矿上效益那么差，工人都轮岗，一个月才上一两个星期的班，基本工资都开不出来，干着有什么意思。” 　　李磊兴致勃勃地说：“我去跑大车，开大车真挣钱；再争取跑首都那条线，还能经常去找你。”他计划的很好，看来已经考虑了很久。 　　“你……”徐宁玉不知道说什么好。类似的话他几年前就听过，当时，他完全不相信某人有那样的意志力，不相信某人能坚持下去。现在他不会再那样认为了。 　　“你别总是因为我，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我去首都念大学又不是不回来了，寒暑假就能见面的。”最后，徐宁玉只能干巴巴地劝了两句。 　　李磊却是早已下定了决心：“能挣钱的工作我都喜欢，我更想天天看到你。我还要试试能不能在首都找到挣钱的工作呢，要是你们车队也开到首都就好了。” 　　大车司机是李磊目前见过最挣钱、也最合他心意的工作。能到处跑，特别长见识。他假期经常去小玉家的车队跑车，因为没驾照，要是查的严他白天干押车的活，凌晨再开。去首都人家可不一定愿意招他开车。 　　车队都更愿意找能摸清楚底细的司机，不然谁放心让你拉一车东西。要知道，一辆卡车好几万块呢，万一你开着车拉了值钱东西往外省一跑，车和货一起卖掉，谁能找到。 　　这家伙，真是的。徐宁玉对他的脑洞听得心情复杂，想了想，说：“那你学的知识别丢了，煤矿效益不会一直差下去，过两三年煤价还会涨的，到时候煤矿就值钱了。” 　　李磊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还记得当初小玉说过的话呢，这会儿结合起来，忍不住有些猜测：“小玉，你以前说过开煤矿最挣钱，是不是过两年开最好” 　　他有些激动，稍微又有点遗憾，“回头我去找我舅舅打听打听承包费，不知道是一下子交齐还是年年交。就是按月交我的钱也不够承包小煤矿的，小玉，你要是开煤矿，我去帮你管着。” 第116章 飞机 　　徐宁玉都听笑了，放下手里书本，用看珍稀保护动物的眼神看着李磊。这家伙还真是不忘初心，好些年了，志向一直没变。 　　“行，你先研究清楚，有合适的煤矿可以承包一个。”徐宁玉豪气地一挥手，“到时候给你个副矿长当当。” 　　“只是副的啊？”李磊不喜欢给人当小弟，稍微有点小失望。他忍不住问，“你要来当矿长吗？” 　　徐宁玉瞥他一眼：“矿长当然是姥爷来当，姥爷怎么说也当过采煤队队长，管一个小煤矿应该没问题。” 　　姥爷自从当了运输公司的法人，是越来越官迷，让他挂名当矿长，他肯定会很开心。 　　原来是姥爷呀，李磊这下放心了，嘿嘿笑着点头，顺嘴吹牛：“我舅他们生产队之前弄的小煤窑就一百多人，舅舅去年干过一阵子的小煤矿听他说也就三百多人，姥爷肯定能管过来。” 　　徐宁玉歪歪头，怎么感觉李磊舅舅的工作貌似很不顺利？之前都没听他提起过，徐宁玉就问：“你舅舅怎么不在煤矿干了？那现在在哪里工作？” 　　李磊摇头叹气：“现在煤不好卖，尤其小煤矿，煤求着人都卖不出去。开不出工资，我舅还继续在家种地。” 　　农业税没有取消的年代，农民尤为不容易。种子化肥都贵，粮食蔬菜又卖不上价，在家种地实在挣不到什么钱。 　　“你怎么也没跟我说过。”徐宁玉的语气有些埋怨，“让舅舅农闲的时候也到车队来帮忙呗。要是能学会开车就更好了，车队缺司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不会开车也能干别的，搬运、押车都可以，挣点零花钱。” 　　李磊脸有些红。他一个人占小玉便宜就算了，再带上他舅算个什么事？回头让小玉和大姨他们以为他是那种脸皮厚吃不够的家伙，疏远他了怎么办？ 　　“不用了吧。”他哼哧哼哧的，开不了这个口。对着小玉，他的脸皮还是挺薄的，没有了在菜市场还价的气势。 　　“别扭扭捏捏的，就这么决定了。”徐宁玉最见不得李磊磨蹭，还是平时风风火火的样子看着顺眼一点，就一锤定音，“等这次从首都回来，你就去跟舅舅商量一下。自家亲戚，客气什么。” 　　李磊被“自家亲戚”这个词振奋到了，虽然还是很不好意思：“那我回头跟我舅说，他肯定高兴。” 　　心里稍微有点纠结，李磊更多的是替他舅开心。想找个包吃住的活干太难了，小玉家的车队有宿舍和食堂，出去跑车还有一笔餐补钱。辛苦是肯定的，跑长途也危险，可待遇这么好，从来不愁招人。 　　徐宁玉瞄到李磊那兴奋劲，笑眯眯地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李磊赶紧上前接手了收拾书包的活，按照徐宁玉的要求，把要带的东西分别放在小隔层里，最后又检查一遍，也拿去客厅，和别的行李堆在一起。 　　徐宁玉跟下楼，看看书房，还想进去看会儿书，被李磊握住瘦削的肩头，一路推回了卧室：“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坐车呢。” 　　“才九点半。”徐宁玉身体后仰，靠着李磊的支撑，被推着往前走。 　　到了卧室门口，李磊就朝徐宁玉挥挥手：“你先洗澡，我去给你冲杯牛奶。”长腿一迈，干劲十足地奔下楼。 　　他的脚步轻快，嘴里甚至低低地哼起了一首因在今年的春晚上演唱而火起来的□□：“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 　　小玉真是把他当一家人，李磊心情飞扬。他的目标就是跟小玉成为最亲的人，现在看来，他在小玉心里的地位还是能排到姥爷后面的，大概率和小玉他爸爸并列。 　　李磊这兴奋的样子，引得徐宁玉好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是因为能帮舅舅介绍工作，所以心情这么好？这家伙的要求还是这么低，徐宁玉一边想，一边进了卫生间洗澡。 　　等他擦着头发出来，一杯牛奶已经放在了床头柜上，卧室的顶灯也关了，只开了盏台灯。 　　“谢谢。”徐宁玉朝李磊微笑，坐在床头，端起杯子就喝了起来。 　　喝着牛奶，余光发现李磊还直直地杵在一旁，徐宁玉有些奇怪：“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怎么不去洗漱？” 　　“那个，房间不够了，我还跟你睡一屋。”李磊支支吾吾的，“你不用怕，我睡地上。”他从柜子里抱了一床铺被出来，就要铺在地上。 　　上回闹出了那种丑事，李磊实在不好意思再跟小玉睡一床。万一明天早上再丢人，小玉肯定要恼的。 　　“睡那头，睡地上回头大姨姥姥她们看到了，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徐宁玉强忍住笑意，把床上这条棉被全裹在身上，给李磊留了半张床。 　　李磊一看，也不假客气了，生怕迟一点小玉真让他去打地铺，赶紧把棉被放在另一边。稍微遗憾不能跟小玉睡一个被窝，但也避免了明天可能的尴尬，他很珍惜地转头抱着被子。 　　第二天果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徐宁玉被李磊叫起来洗脸吃饭，换上一套新买的衣服，心情很好地坐上了大姨安排的轿车。 　　因为人比较多，大姨派了两辆车，还要从学校绕一圈，去接带队老师。 　　轿车一直开到办公楼底下，几位老师看到徐宁玉家是用小轿车接送，丝毫没觉得意外。看他家里订了那么多机票就知道，家庭条件肯定不会差的。 　　姥爷上前和老师们握手寒暄，感谢老师的辛勤教导。大姨让魏二柱打开后备箱，李磊也上前帮着搬出两箱柑橘和苹果，送到老师办公室，又跟老师们客套了一阵子，这才重新上了前面的车。 　　带队的老师和徐宁玉一起上了后面那辆车，坐下来后，就递过去一沓子机票，还有一个信封。 　　“机票二百八，徐同学你没有身份证，拿学生证买打六折，就是一百六。你们家里预交了两千块钱，学校让我把剩下的退给你。”老师笑道。 　　“麻烦老师了。”徐宁玉接过机票和钱，顺手交给了李磊。李磊检查了一下机票，数了下数目，又仔细看了看上面手写的几串数字，那是航班号和座位号，这才放到包里。 　　车子开起来，老师和徐宁玉闲聊着这次考试的准备情况，徐宁玉微笑应答。 　　李磊瞥了一眼，没办法和小玉说话，心情不太好地地瞪着着前方，只用余光注意着身旁。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引得老师小声问徐宁玉：“你哥哥看着挺有气势啊，是做什么工作的？” 　　徐宁玉很努力憋住了，才没有笑出声：“他就是长得老，其实还是个学生。” 　　老？李磊眉毛抖了抖，很想拿镜子出来照一照。好吧，他是比小玉大了几岁，可也没到老的地步吧？是不是要买点什么抹脸的东西？李磊纠结地皱着眉头，表情更吓人了。 　　老师呵呵地干笑两声，还是转头继续找可爱的小徐同学说话吧。这么聪明漂亮的娃，马上就要去燕大念书，真想拉回家给自己当儿子。 　　轿车平稳地行驶了几十分钟，就到了位于郊区的省城机场。徐宁玉只去过后来新建的省国际机场，这里也是第一次来。 　　机场还是八十年代的建筑，已经有些老旧，候机室也灰扑扑的。不像后来，巨大的顶棚都是玻璃的，采光非常好。徐宁玉就喜欢那样光线明亮的大房间，如果再安静一点，就完美了。 　　外面机场停着好多很具有现代感的白色飞机，不是后世客机常见的型号，要袖珍很多。但姥姥姥爷他们都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飞机，很兴奋地朝着那边张望。 　　“这看着也没什么出奇的，一会儿就能飞上天了，好神奇。”姥姥小声感叹着。 　　姥爷习惯性跟姥姥抬杠：“咱国家多少年前卫星就上太空了，一架飞机上个天算什么。” 　　李磊忽然在一旁插话：“小玉在书里面写过，未来咱们国家还能送宇航员去太空呢。” 　　徐宁玉愣了下，才想起这是自己在《未来日记》里写到的一个小情节。虽然这是真实未来中会发生的事，可这会儿的人还不知道啊，李磊这么正儿八经地提起，倒像是已经确信无疑了，让徐宁玉有种淡淡的羞耻感。 　　“我那是科幻。”徐宁玉不得不出来解释一句，免得大家误会。 　　李磊却很坚持：“我看你写的挺真的，你还说以后咱们火箭也。” 　　这家伙记性怎么这么好……徐宁玉无法争辩。 　　带队老师听着好奇极了：“徐同学还写过这样的科幻？我还没看过徐同学写的呢，回去一定要好好读一读。” 　　“叫《小淘气的未来日记》，新华书店就有卖，写的未来特别真，特别好看。”李磊尽力打着广告，徐宁玉能说什么，只有微笑了。 　　等他们排队进入到飞机内部，徐宁玉惊讶地发现，这会儿的飞机内部和后世很不一样，意外的像火车的车厢。 　　两排软座是相对的，能坐四个人，没有保险带，中间固定了个小方桌。他们坐下不久，年轻漂亮的空姐就送上了各种袋装的饼干、零食，好几瓶饮料和烟酒。徐宁玉定睛一看，中华烟和茅台酒都有。 　　空姐还笑着告诉他们：“食物和酒水都是不限量的。” 　　李磊暗暗点头，给了徐宁玉一个眼神。要不是徐宁玉的老师在旁边，他肯定要明确跟小玉说：多吃多喝，把机票钱给吃回来。 　　即便李磊没出声，徐宁玉也从他的眼神中完全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没准备阻止。人家既然放了，就不怕乘客吃。 　　李磊撕了袋虾条递过来，徐宁玉用手指夹了一根慢慢吃着，眼睛却看着茅台酒出神。 第117章 遗嘱 　　徐宁玉盯着茅台酒，不是想喝酒了。他酒量一直不行，白酒大概半杯的量，喝完整个人都是晕的。倒是后来被同事推荐了红酒，会在晚上喝一点，最多微醺，挺帮助睡眠的。 　　茅台酒他上辈子没有喝过，但这个白酒品牌太过有名，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在投资界，茅台酒也非常有名。 　　茅台酒和股票在后世全部飞涨，现在两百块一瓶的茅台酒，到一几年最高甚至能卖到三千块。 　　不过酒水很占地方，储存和销售也是问题。人家有销售渠道，一瓶能卖两三千块，普通人散卖肯定卖不出那么高的价格。 　　想到茅台酒的名气，徐宁玉觉得就是不对外出售，自家办个酒席，自用也不错。不过比起茅台酒，他更想要投资的是茅台股。 　　茅台股在徐宁玉重生那会儿，一股已经涨到一千多，财经相关的新闻经常能看到相关的报导，炒股的同事也非常热衷讨论这些优质股，连徐宁玉这样没有买过股票的人也是如雷贯耳。 　　连徐宁玉都听过，茅台股和发行时相比，股价涨幅超过了百倍，每年分红也有上百元。办公室几名炒股的同事很是津津乐道，说这支股票太适合长期投资了。 　　再具体的情况徐宁玉就不太清楚了，他想着等下了飞机，和申城的股票交易员联系一下。先探探口风，问一下目前茅台股有没有上市，先买个几万块的，以后再慢慢增持。 　　他没准备把全部的钱都拿去买茅台股，因为需要长期持有，太占用资金。他手里还是得留一些流动资金。 　　李磊就见小玉望着一瓶酒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孩子不能喝白酒！”说完顿了顿，“实在想喝酒，我给你倒点啤酒。” 　　小玉真长大了，从爱喝牛奶的奶娃子变得想喝酒了！李磊突然好感慨。 　　“我是在想事情，没有要喝酒。”徐宁玉白了李磊一眼。 　　见对面坐的老师在闭目休息，他侧头过去，低声跟李磊说，“我刚刚忽然想起来，可以买点茅台存着。咱们国家的人都爱喝白酒，最受欢迎的好像就是茅台、五粮液。以后大家生活好了，这些高档酒肯定要涨价。现在存点，逢年过节家里用酒也省事了。” 　　小玉想的可真长远！李磊就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他低头，惊讶地盯了一会儿那个圆筒一样的酒瓶子：“都说茅台是领导人喝的，原来这么厉害？那回去多买点放你别墅里。你马上去首都念大学，屋子空着，又不准备租出去，放东西也能派点用场。” 　　徐宁玉宁愿空着，也不舍得把自己住的房子租给别人，被李磊这么一说，倒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 　　他给了李磊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回头可以收拾一个房间出来放酒。”说完，就满意地往后一靠。 　　李磊都呆了。他的意思是随便找个墙角放几箱酒，哪里想到小玉这么大手笔，直接要买一屋子的酒！ 　　“你再考虑考虑。”李磊小小地劝了一句，没指望小玉听他的。 　　徐宁玉当然不听，已经从包里拿出一本《古代文学作品选》看了起来，根本不理他。 　　李磊一看，也安静了下来。不能打扰小玉学习，他只好吃东西，争取在下飞机前，把一桌子零食都吃完，把机票钱赚回来。他有这个实力。 　　大家看了会儿高空和云层，过了开始的新鲜劲，第一个小时还没到就都累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航程呢，徐宁玉就劝大家睡一会儿，自己也看累了，放下书，歪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休息。 　　“靠着我肩膀吧，舒服一点。”李磊肩膀放平，挺直了脊背。 　　徐宁玉看他一眼，也没客气，顺势就靠了过去。还是歪着身体靠着人舒服。 　　李磊维持住坐姿，却是想起了小时候，每回坐公交车，小玉都靠着他睡觉，不由得有些开心。 　　飞机又行驶了一会儿，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徐宁玉一个没坐稳，差点撞到面前的小桌子上，还好李磊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小心。”李磊搂着徐宁玉，也有些惊魂未定。 　　机舱内好多人都惊叫起来，徐宁玉从李磊怀里抬起头，第一时间看向邻座：“姥姥姥爷，大姨，你们没事吧。”见魏二柱牢牢拉住了他们，他才稍微放下心。 　　“我们没事，小玉你也坐稳。”姥姥他们有些受到惊吓，都紧紧抓着座椅，还不忘嘱咐徐宁玉。 　　李磊马上喊道：“我抱着小玉呢，姥姥姥爷，你们自己当心。”这种情况，大家只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乱跑肯定不安全。 　　这时，飞机又开始了剧烈的晃动，而且一直持续不断，让所有乘客们都慌乱起来。好些人抱着座椅大声问怎么回事，甚至有高声叫骂的。 　　可是机舱晃动这么厉害，乘务人员根本没法出来安抚乘客，飞机上的广播适时响起了一道稳重的女声：“非常抱歉，各位乘客，飞机遇到乱流，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不要随意走动……” 　　广播刚停，飞机突然猛地下落，失重的感觉非常明显。徐宁玉被李磊结实的胳膊紧紧抱着，固定在座位上，感觉不到什么晃动，只是心脏因为失重有些不舒服。 　　“飞在天上，是没有开车稳当。”李磊低头看怀里的徐宁玉小脸煞白，担心他害怕，赶紧安慰道，“天上风就是大，没事，吹一会儿就好了。” 　　徐宁玉只觉得自己被李磊当成了小孩子哄，虽然此刻情况有些危险，还是觉得很好笑。 　　可是飞机的下落似乎一直没停，这时候，有几名空姐艰难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沓信纸：“抱歉，各位乘客，由于气流过强，飞机暂时无法控制。为了避免意外，请大家先留下遗嘱……” 　　这不至于就要留遗嘱了吧？徐宁玉眨了眨眼，被这会儿的操作惊到了，忽然感觉好不真实。而且，飞机要是真失事了，遗嘱能完整的保存下来吗？他的脑洞一时有些发散。 　　机舱里已经有人哭了起来。带队老师捏着座椅的手有些发抖，姥姥姥爷的表情有些呆，魏二柱尽职尽责地扶着两位老人，平静地目视前方，大姨仰头望着机舱顶部，大家都很沉默。 　　都是因为自己，大家才会坐上这班飞机，徐宁玉相信大家都想到了，却没人开口责怪自己， 　　这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很苍白，徐宁玉低头，默默拿出笔记本。因为飞机过于晃动，他紧握着钢笔，艰难地在纸上写着：我的存款由我父亲和姐姐平分，其中五十万补偿给高老师的家人。别墅留给姐姐，店铺由姐姐、金龙和表哥平分，运输公司的股份补偿给魏奶奶。 　　时间紧急，只能简单安排一下，做不到完全的公平。 　　徐宁玉签了自己的名字，李磊抿着嘴，表情特别凝重地看着他写完，也接过笔和本子，在后面一页写到：我全部的钱都留给爷爷和奶奶。也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沉默地收起钢笔和本子，忽然越想越难受，再次紧紧抱着徐宁玉：“怎么会这样……小玉，你还这么小，还要去念燕大呢，怎么能在这里出事。” 　　他的声音很低落，还藏着点掩饰不住的愤怒。他自己杂草一样的家伙，小玉可是名牌大学生，有着光明的未来，怎么能把命留在这里？ 　　徐宁玉歪头看过去：李磊是在替自己遗憾？ 　　李磊稍显冷硬的五官拧在一起，显得很难受，他似乎看到，这人眼睛里还有着水光。 　　徐宁玉有点被吓到。这么多年，这家伙一直自诩是男子汉，什么累活都干，从没听他喊过苦。除了小时候那次，更没见他掉过眼泪，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会哭了吧？”徐宁玉将头靠在李磊的肩膀，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虽然他这一生是白得的，可如果这么快就要离开，他还是很舍不得。 　　他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没有看着姐姐找到幸福，还害了一家子。还有李磊，这么好这么温暖的一个人……徐宁玉忍不住长叹口气。 　　“我没哭。”李磊把脸藏到一边，不去看小玉，只是跟着伸手去拍拍他：“别怕，有我在，掉下去我给你当垫背的。” 　　这家伙……徐宁玉心里的感慨全没了，只剩那么一丝丝的感动。 　　李磊安静了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道：“那年跟你打招呼，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要是有下辈子……小玉，我们还当最好的朋友。”他的语速缓慢，声音里充满了回忆。 　　都想到下辈子了？徐宁玉虽然看不到李磊的脸，却忽然很想逗他：“哦，下辈子也只想跟我当好朋友啊。” 　　“啊？”李磊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呆了呆，“还，还能当什么？”他目光闪烁，微黑的脸庞渐渐开始泛红，也不知幻想了什么场景。 　　李磊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飞机却慢慢平稳了下来，空姐跑出来激动地喊道：“飞机已经通过了乱流，咱们安全了！” 　　机舱里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唔……”徐宁玉松开怀抱，坐直了身体，理理衣服。 　　他歪头看看李磊，就见这家伙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徐宁玉暗笑，坐到了姥姥和大姨身边，拉着她们说了会儿话，用他甜甜的微笑安慰家人们受到惊吓的脆弱心灵。 　　李磊微红着脸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偷瞄了徐宁玉一眼，也强装镇定去跟姥爷闲聊。 第118章 降落 　　第一次坐飞机就经历了这样的意外事件，安稳下来后，大家的情绪逐渐从后怕，变得带了点兴奋。带队的高老师话都多了起来，一个劲地说：“飞机太吓人了，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姥姥胆子本来就不大，刚刚可把她吓坏了，忙和徐宁玉商量：“咱们回去还是坐火车吧。” 　　本想带着姥姥姥爷出来开开心心玩一趟的，没想到还没去首都就吓到了老人家，徐宁玉也有些过意不去，自然点头同意，只是有些担心姥姥姥爷会辛苦：“坐火车要将近一天，得提前去买回程票，看看能不能买到卧票。” 　　这时候火车班次少，卧票非常难买。高老师马上说：“明天徐同学去考试，你们陪着，我去买火车票。” 　　徐宁玉对这位老师感觉越发好，微笑着朝他道谢，决定等考完试去逛商场，给高老师买点礼物。 　　他们在这边聊得开心，李磊嘴上和姥爷说着话，余光一直放在小玉那边。可是老半天小玉也没有正眼看他一下，他只好失望地收回视线。 　　姥爷瞧见了，呵呵一笑：“你想跟小玉说话就直接去呗，怎么搞的，闹别扭了？”小玉性子像他妈妈，比较娇气，估计又使小性子了。 　　“刚刚飞机乱晃荡的时候我不知怎么有点犯晕，说话不过脑子，好像惹小玉不高兴了。”李磊挠挠头，憨厚地笑笑，一脸老实相。 　　他这副样子最能迷惑人了，姥爷就特别喜欢李磊这样性子的男孩，用过来人的口气安慰他：“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小玉不会真跟你生气的。你过一会儿好好跟他说，肯定没事。”这方面姥爷很有经验。 　　李磊就使劲点头。他也觉得小玉不可能真生他的气，但该心慌的还是照样慌，就怕万一呢？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空姐通知大家，飞机即将降落在首都机场，请大家做好准备，接着开始分发纪念品。 　　没想到这会儿坐飞机有等比的金属小客机模型、印着航空公司标志的钥匙扣和小钱包，质量看起来都挺不错。每个乘客都乐呵呵地收到一样小礼物。 　　李磊心想，航空公司还怪会做生意，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机票这么贵，一人送点小东西也不值几个钱。转头一看徐宁玉手掌托着小飞机，还拨弄着下面的小轮子，玩得挺开心，他马上改口：“这小飞机还挺漂亮的。” 　　徐宁玉瞥他一眼，没搭腔。李磊越发慌了，低头凑到小玉耳边，悄悄问：“我哪里惹到你了嘛，怎么半天了都不理我？” 　　谁叫你刚刚乱说话，而且你坐立不安的样子很好玩呀。徐宁玉真是坏心眼，小脸崩得紧紧的，其实心里已经笑开了花。他还是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低低地哼出一句：“你没惹到我，那你刚刚脸红什么？” 　　“没，我哪有脸红。”李磊慌忙否认，哪敢把他那小心思说出口，小玉还不把他踢下飞机啊。 　　他哼哧哼哧憋不出句话，恰好这时飞机终于落到了地面，他赶紧说：“我去拿行李，马上要下飞机了。”就要起身打开行李舱。几个箱子办了托运，要等到下飞机才能拿。 　　“飞机还没停稳呢，着什么急。”徐宁玉一把将他拽回来。好些乘客也和李磊一样站起来准备拿行李，空姐赶紧劝他们坐好。 　　李磊马上一本正经地坐下，表情严肃，一派冷然，心里则是在懊恼：刚刚好像又丢脸了…… 　　这家伙，徐宁玉一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越发怀疑，他之前肯定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哼，等住到宾馆，晚上再拷问他。 　　徐宁玉给了李磊一个危险的小眼神，李磊更加摸不着头脑，心里也更忐忑了，忍不住猜测，小玉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飞机降落后，又在机场滑行了十几分钟才彻底停下来。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烦，舱门一打开，乘客们就迫不及待的往外挤。 　　徐宁玉继续坐在位置上，姥姥姥爷也跟着他，等人下的差不多了，才一起走在队伍后面。 　　李磊这次也乖乖地跟着徐宁玉，不敢再乱跑。 　　“你哥说他就在外面，叫了辆面包车来接我们。”大姨走在前面，刚放下手机，回头对徐宁玉说道。 　　徐宁玉就笑：“看来哥还是有点用处的。” 　　“养他这么多年，总算派上一点用场。”大姨也忍俊不禁，跟着开玩笑。可怜的陈涛，无论他在不在，都是全家吐槽的焦点。 　　直到踏上地面，一行人都觉得心情猛一轻松，有说有笑地出了航站楼，就见一个青年跟刚出栏的野马一样，狂奔而来。 　　“姥姥姥爷，老妈、小玉，我想死你们啦！”陈涛离老远就张开手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想要紧紧抱住他亲爱的家人们。 　　可惜他的家人们都一脸嫌弃。徐宁玉灵巧地往李磊身后一躲，大姨也一巴掌将陈涛的胳膊拍到一边。 　　陈涛早预料到亲妈跟小玉会这样残忍，一转身抱住了姥姥。姥姥也笑着搂着他，还哎哟哎哟的喊着：“涛涛瘦了。” 　　“还是姥姥好！”陈涛终于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忍不住嚎起来。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撒娇，姥爷实在没眼看：“赶紧上车吧，这么多人呢。” 　　陈涛又回身把姥爷抱住：“姥爷，我也好想你！” 　　姥爷这下也有点绷不住表情，徐宁玉在后面看的直好笑，给高老师介绍了一下陈涛是他的表哥。 　　陈涛和这位陌生的老师打了招呼，就乐呵呵地跟家里人表功：“小玉说要住条件好点的宾馆，我顺着燕大南门找了一路，找到一间条件最好的宾馆，离燕大就两站路。订了最贵的套房，我进去看过了，特别宽敞。小玉，这下满意了吧。” 　　陈涛得意洋洋。 　　不得不说，徐宁玉真挺满意。虽然燕大提供宿舍，他可不想住，何况姥姥姥爷都来了，他就想让家里人享受最好的待遇。 　　“行了别废话了，到了宾馆你就赶紧回学校。下午是不是还有课？别耽误了。”大姨挥挥手，特嫌弃地打断自家蠢儿子。 　　真是还没过桥呢就要扔啊，谁让是亲妈呢！陈涛苦着脸：“有课……”他本来想逃课的，老妈发话了，他只好乖乖去上课。 　　“那我明天星期六不上课，再带你们去玩。你们住的地方离颐和园、圆明园都近，我们先去这两个地方。后天再去天-安-门和故宫，大后天爬长城。”陈涛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都是首都，乃至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著名景点。姥姥姥爷活了大半辈子，别的地方都无所谓，就想来次首都，去看看天-安-门，心里都挺激动。姥爷又催着大家赶紧坐上出租车。 　　这个年代的人都把副驾驶位当成一辆车上最好的位子，徐宁玉把这个座位让给高老师，自己带着李磊坐在后排。 　　陈涛跟他上了一辆车，从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搂着徐宁玉的肩膀夸张地喊着：“咱家的小天才哟，这就要上燕大了！” 　　“哥你一个星期没洗澡了吧？身上汗味好重！天冷也要讲卫生好不好！”陈涛这个单身男青年的个人卫生实在堪忧，徐宁玉嫌弃地推开他，把李磊拉到中间坐，自己挪到了最里面。 　　“过分了啊，就三天没洗澡，哪有什么味！”陈涛忍不住低头闻了闻。好像是有那么点味，但绝对没有小玉说的那么严重。 　　后排最中间的座位空间最小，地上一个大鼓包，李磊腿太长了，有些放不下，只能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 　　偏偏他今天又穿了一身黑，原本想耍帅的，如今这动作配合着他的黑脸，非常不和谐，徐宁玉都看乐了，把头转到一边，才没有笑出声。 　　李磊叹口气，委屈地歪头看了小玉一眼。陈涛却没什么顾忌，拍着李磊的肩膀地就哈哈大笑：“你就是太顺着小玉了，应该你坐外边，让小玉坐中间，看把你挤的。” 　　什么意思，我腿就很短吗？徐宁玉挑眉瞪过去，就听李磊特诚恳地说：“我跟小玉谁坐都一样的，上次体检，小玉也有一米七三了，十五岁这个个头很高的，坐中间也很挤。” 　　徐宁玉的心气立马就顺了，昂头看向窗外，决定不跟陈涛计较。只是陈涛一直找他说话，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徐宁玉被路边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吸引了目光。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上面写着两行大字：“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有多远——向北一千五百米。” 　　“这是哪里？”徐宁玉转头问陈涛。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了建设信息高速公路的概念，还以为是新千年之后才提出的。 　　陈涛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笑道：“这是中关村。这个广告牌我知道，才竖起来没多久呢。” 第119章 网络 　　以徐宁玉的理解，信息高速公路是对互联网信息传递的一种比喻，在这时候属于前沿的科技理念。陈涛读研的首都科技大学距离中关村没有多远，他本身又是计算机专业，所以对相关领域十分关注。 　　这个广告牌刚一竖起来，他和同学们就打听清楚了，兴致勃勃地告诉徐宁玉：“这是一家网络公司打的广告。网络你知道吧？就是i，英特网！” 　　陈涛生怕徐宁玉不懂，努力解释了一番，才继续说：“这家公司叫瀛海威，在他们那边交了入网费，你家里的电脑就能连上英特网了，能跟外国人发信息！” 　　陈涛一说到自己专业的东西就有些刹不住闸，整个人更是眉飞色舞起来。首发l 　　徐宁玉却听的嘴角微抽：英特网……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个词，让人恍然感觉是来自上古时期的词汇。 　　他别墅里也买了一台奔腾486，还配了打印机，只是为了方便写点东西。省城那边至今没有开办拨号入网的业务，徐宁玉都快忘记了网络这么个神奇的东西。 　　他好一阵回想，努力翻找出相关的记忆。 　　他只记得上辈子高中时，学校有开设计算机课。但那会儿学校的电脑用的还是dos处理系统，开机需要输入很多指令，也没有联网，只能练习打字。 　　打字用的还是五笔字型输入法，要背诵字根。熟练之后，打字速度其实不慢。徐宁玉用了几年，习惯了，即便后来电脑上安装了智能abc、拼音等输入法，他也一直没换。 　　上大学之后，他才算正式接触网络，在某易注册了第一个邮箱，时常会去几个门户网站浏览信息。博客什么的，他没有申请，他不习惯和人分享各种想法。 　　他也知道某度、某宝、某企鹅，等等在这股互联网大潮中脱颖而出的一些企业。可人家怎么发展起来的，需要什么技术、多少资金，他就一概不知了。 　　成功的企业之外，肯定还有无数的互联网公司，成为了这股浪潮中转瞬即逝的泡沫。比如表哥说的这个瀛海威公司，靠着入网收费，这会儿风头正劲，他却连听都没听过，后来肯定消失了。 　　他身边唯一的计算机人才就是陈涛，难道要依靠陈涛进军互联网产业？ 　　徐宁玉转头，陈涛越过李磊，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你也想上英特网吗？回头我带你去我们学校。我们系有个小机房，也入了网，我导师经常带我们去那边发邮件。有个学长偷偷装了个外国的游戏，叫《生化危机》，打僵尸的，特好玩！” 　　提到游戏，陈涛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徐宁玉果断把目光收回来：“我不玩游戏，就不去了。”坚决打消投资表哥的念头。 　　互联网现在应该还是摸索发展的阶段，徐宁玉就不去当这个先锋者了。 　　他是外行人，没技术没人脉，手里就一两百万的资金，扔到这种高科技企业，估计溅不起多少水花就消失了，还是继续投资他们自己的运输公司更靠谱一些。 　　即便在后世，运输物流也依然红火，将来再扩展个快递业务，市场前景很广阔。 　　李磊夹在两人中间，略显茫然地转头看看小玉，对他的话有听没懂。什么公路？怎么又跟电脑扯到一块了？电脑一万多块呢，那么精贵的机器，可不能拿到路上颠簸。 　　李磊的目光有些涣散，等徐宁玉话音稍落，他赶紧低头：“小玉，你说的是不是家里的电脑？这个网又是什么？” 　　他都听不懂小玉的话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虽然直接问有些丢脸，显得自己很无知，李磊更怕跟小玉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小玉知道的东西，他也想尽量了解。 　　徐宁玉自然不会嘲笑李磊，现在没听过英特网的人才是多数。只是该怎么解释呢？他斟酌道：“这种英特网，是一种新技术，世界上所有人的电脑都能通过这种技术联系到一起，能快速的交流和分享各种资源。” 　　再多的，徐宁玉也说不出来了，就强行转移话题：“我那有计算机入门的书，回去你可以先看看。家里电脑还没联网，暂时没办法发邮件，你要想见识一下，就让哥带我们去他学校。” 　　李磊想着要学电脑，心里有些发苦。电脑一点都不好玩，屏幕那么小，那什么键盘上面字母排得乱七八糟的，往里面打字还要背一大串东西。也就小玉聪明，随便翻翻书就会了，不看键盘都能噼里啪啦地打字，那么厉害。 　　陈涛有些惊讶：“小玉，你懂的可真多！”就是首都这边大学里还好多人没听过英特网呢，小玉却能说得这样形象，他对小表弟都有些佩服了：不愧是小天才！ 　　而且陈涛觉得小玉的观点挺有意思，把网络当成分享资源的地方，跟很多老师的观点都不一样呢。他忍不住又拉着徐宁玉聊起了网络。 　　徐宁玉也想通过表哥了解互联网相关的最新资讯，就跟陈涛聊了起来，问了他不少问题。 　　徐宁玉非常清楚互联网的未来潜力多么巨大，即便暂时不能参与，也没办法保持绝对的冷静。 　　两个人歪着头，越过李磊聊得起劲。为了不挡住他们，李磊只好抱着胳膊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偷瞄着小玉，心里无比郁闷。 　　他之前不觉得那电脑有什么用，原来小玉对它那么感兴趣！回去他还是学学吧，不然跟小玉都没话说了。李磊皱着眉，暗暗做了决定。 　　一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两辆汽车已经停在了一片气派的建筑前。 　　徐宁玉抬头看见高大的门头上写着“友谊宾馆”几个字，挺惊喜：“我们住这边吗？”这是首都有名的五星酒店，曾经用来接待外宾，完全超出了徐宁玉的预期。 　　陈涛看到徐宁玉惊讶的表情，越发得意：“这边可难订了，还是我一个同学认识人才帮我订到的。两间两室一厅的套房，特漂亮。”他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 　　“别废话了，风这么大，赶紧进去。”大姨一下车就听陈涛在吹牛，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姥，你看我妈多凶。”陈涛嬉皮笑脸地挽着姥姥。 　　姥姥护着大外孙，就批评大姨：“涛涛做得不错了，别总骂孩子。我跟你爸也没有天天骂你啊。”大姨一噎，就不吭声了。 　　徐宁玉努力憋笑，陈涛得意偷笑，只是他们的笑容都没有持续多久。 　　“一间房一晚上四百八？”宾馆前台，报了预留的姓名，知道房间号和房价，大姨回头使劲盯着陈涛，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口吃了他。 　　“我同学直接帮我订的，交了五十块钱押金。他没跟我说价钱，我也忘记问了。”陈涛脖子一缩，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让同学帮他订这么好的宾馆，以为一晚上一两百应该足够了，就这也是别处的几倍，没想到这么贵！他都惊了，住一晚上能抵一个月工资，确实有点过分。陈涛顿时不敢说话。 　　徐宁玉看他被大姨吓得跟鹌鹑一样，好笑得不行，给了李磊一个眼神，自己上前推着大姨和姥姥就走：“订都订啦，咱们赶紧去见识下四百八一晚上的房间长什么样。多照几张照片，回去给街坊们看看，这首都的宾馆有多不一般。” 　　大姨被徐宁玉这么一哄，气稍微散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低声骂起来：“这么贵，也不问清楚，二十多岁的人了办事还这么毛躁。开超市的那个郑老板还问我呢，说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人家也是大学生。就他这德性，我看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徐宁玉更想笑了，还要继续给陈涛说好话：“哥很好了，有文化有学历，人又孝顺。当着这么多人面，大姨就给他留点面子吧。” 　　他在这边哄着大姨，李磊已经抢在姥爷前面，交了两千块钱的押金。 第120章 套房 　　来首都之前，徐宁玉取了几万块的现金放包里，李磊自然是知道的。徐宁玉也提了，这次出来玩的花销都由他出，这会儿一看小玉的眼神，李磊立马就明白了，抢在前面付了钱。 　　他身强体壮的，姥爷哪能争过他。“机票都是小玉出的，住宿怎么能还让他出。”姥爷被挡在后面，很不甘心。 　　虽然矿上现在已经拖欠几个月的退休工资了，可他当了闺女和外孙运输公司的法人，每个月钱不少拿，不像小区一些老年人，还要再张口跟孩子要钱。 　　他们老两口花销又少，手里攒了不少，这次出门都塞在包里带了过来，准备给孩子们掏钱，谁知道小玉都不给他们花钱的机会。 　　“姥爷，你就别跟小玉争了，这个钱不让小玉出，他回头要不开心的。”李磊振振有词，付了押金之后就推着姥爷往前走。 　　“对，小玉喜欢花钱，就让他这个徐百万出。”陈涛也笑嘻嘻地帮腔。 　　姥爷终于也忍不住笑骂了陈涛一句：“亏你还是当哥的，总让你弟给你买东西，你脸也不红。” 　　陈涛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一摊手：“我那不是没钱嘛。后来我拿了补助，不也给他带了书，还有好吃的。我这当哥的也不赖的！”他和小玉谁跟谁呀，谁掏钱都一样的！ 　　带队老师见他们安排好了，忙说：“你们宾馆没问题，那我就去燕大了，明天我来接徐同学去考试。” 　　姥爷忙留他：“老师也一起住，房间够的。” 　　陈涛也说：“对呀，两间套房有四个卧室，我特意订的双人间，睡得下。” 　　老师很有分寸，笑着推辞道：“学校安排了住的地方，我还要去跟燕大方面联系，就不住这了。”跟学生一家住一起太不方便，徐同学不住学校，他一个人住一间也很舒服。 　　老师硬不愿意留下，也没让他们送，自己先行离开。李磊他们劝不住，只好带着姥爷快走几步，追上了徐宁玉他们。 　　徐宁玉回头看过来，李磊冲他笑了一下，徐宁玉就知道事情办妥了，也回了他一个满意而轻松的微笑。 　　李磊顿时看呆了：今天小玉穿了套淡蓝色的运动衫，从后面的角度望过去，格外青春活泼，特别好看。 　　他呆愣愣的样子落到徐宁玉眼里，又引起徐宁玉一阵轻笑。这家伙，有时候看着很精明，有时候又跟个呆头鹅似的。 　　陈涛莫名其妙地看过来：这两人在傻乐什么，花钱真这么开心？虽然这次宾馆是贵了点，可小玉一下子花掉几千块钱很正常啊，他花上万买计算机眼睛都不带眨的，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哎，有钱人的快乐，他不懂。陈涛深沉地叹气。虽然他老妈做生意赚了大钱，他考上研究生之后，每个月的生活费也涨到了四百块钱，可在首都这地方，还是不够花啊。 　　他妈还发话，工作之后就别再指望她，她挣的钱是给自己花的，把他供到上班为止。很想啃老的陈涛莫名有些忧伤。 　　大姨没有感受到儿子的伤感，拉着小玉说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另一栋楼。 　　这边全是套房，位置稍偏，装修风格更豪华。走廊的墙上挂着画，地上非常奢侈地铺着地毯，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还是第一次住铺着地毯的高档宾馆，李磊忍不住侧头对徐宁玉小声嘀咕：“这么好的毯子就铺在地上给人踩，比你买那么贵的印花布铺桌子还浪费。” 　　“可是很好看呀。要不是没看到喜欢的，我也准备在客厅铺地毯呢。”徐宁玉鼓了鼓脸颊。他问过了，这会儿做地毯的厂子都只做艳丽的图案，没有他喜欢的素色或是几何图案，他就干脆没买。 　　李磊一噎，为什么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呢？ 　　“现在看你败家我都觉得是正常的。回头我跑车去外地，一定给你找个你喜欢的毯子。你喜欢浅颜色的，我知道。”李磊叹口气。 　　“知道就好。”徐宁玉被他那副认命的样子逗笑了，嘴角一直翘着。 　　李磊瞅瞅小玉，忽然有点自豪。也就他能随时把小玉逗笑了，这本事一般人可没有。 　　他乐呵呵地一转身，就看到陈涛已经手快地推开了他们未来几天要住的套房，顿时被里面豪华的布置震惊了。 　　好漂亮的玻璃大吊灯、柜子的油漆鲜艳有光泽……明明只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却装修出了金碧辉煌的感觉。一群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精装修，看的很是炫目。 　　陈涛站在最前方，受到的冲击最强，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以后我要是买房了，也这么装。小玉，你那小洋房装的什么啊，白不拉几的。你看人家这房子，这才叫好看！” 　　一家人走进房间，都赞叹地打量着四周，唯独徐宁玉哼了一声。 　　他那是简欧风，这种仿古的欧式风格太繁复了，也就表哥这样浮夸的人才会喜欢。徐宁玉默默瞄了一眼绿色五斗柜上金色的留声机、镶金边的桌布、复古花瓶…… 　　李磊忽然觉得小玉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充满了“我要花钱”的气息。他每次去商场大肆买东西好像就是这个眼神！ 　　李磊忙说：“这颜色太花了，看的人眼睛难受，住几天还行，一直住真受不了。还是小玉的房子看着舒服。” 　　踩一捧一的技术他已经掌握得无比熟练，瞧着小玉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下来，想来是避免了一次至少几千块的花销。这还只是买几样家具的钱，要是小玉忽然动了心思想重新装房子……李磊都忍不住牙疼。 　　姥姥也拍了拍徐宁玉的手，笑道：“这屋子我看着浑身不得劲，完全是外国的样。小玉的房子我瞧着就很漂亮，花园也好看。” 　　“回去姥姥一定留下多住几天。”徐宁玉笑容满面地拉着姥姥。 　　陈涛孤立无援，只好又一次无奈摊手：“ 　　大姨微笑地拍拍他：“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工作挣钱。房子要这么装，我估摸着要赶上咱们那边一套房的钱了，得好好攒钱。” 　　陈涛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彻底蔫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起房子呢。” 　　徐宁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屋子人除了魏二柱，也都笑了。要知道，他们这里除了陈涛，可都是名下有房子的人。 　　就连魏二柱，虽然因为个人性格原因没法独当一面。但他除了看游戏室，还经常要陪着大姨出差，大姨给他的工资也非常高。魏奶奶帮他攒了几年，已经在县城新小区买了房。 　　一屋子的有房一族，都体会不到陈涛的郁闷。 　　他们笑完分了套房，徐宁玉去了隔壁套房，这里就给大姨和姥姥姥爷住。 　　一到隔壁，李磊就抢在前面，把他和小玉的行李箱放在一个卧室：“我们东西都装一起的，就睡一个屋了。” 　　“我还想晚上跟小玉讲话的。”陈涛颇为遗憾。他去学校上完下午的课就来，这几天晚上也在这边住，当然想跟小玉住一屋了。可惜他知道自己争不过李磊，只能跟魏二柱一屋。魏二柱这人太沉默了，跟他聊天陈涛能急死，还是跟小玉有共同语言。 　　李磊嘿嘿一笑，也没多话，只是快手快脚地把小玉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把外套裤子挂到衣柜里，就差不多把不大的衣柜占满了，内衣连着袋子一起也塞满了抽屉。 　　这才三月份，天还冷着，人不容易出汗，不需要频繁换衣服。所以预计出来五天，他就额外带了一身穿在外面的。哪像小玉，带了整整六套衣服。依着他跟大姨的脾气，估计回头还要去商场买几件。 　　陈涛抱着手倚着门框，看得啧啧有声：“磊子，你这家务活干得越来越麻溜了，以后找对象肯定省事。” 　　套房的卧室很宽敞，还摆了张书桌，徐宁玉正把书和笔记本放到书桌上，转头瞥了陈涛一眼，就笑了：“哥，你对象谈好了吗？我记着你都二十四了吧，再不谈，可就成老光棍了。” 第121章 古怪 　　陈涛表情一僵，转身就走：“我去跟我妈说一声，就回学校了，再见！” 　　徐宁玉还在那笑：“哥，那你记得跟大姨说一声，让大姨给你安排暑假去相亲，迟了好姑娘就被人娶走了。” 　　陈涛离开的脚步越发迅速。 　　还是这个年代的人逗起来有趣。徐宁玉轻笑出声。 　　再过几年，等大家经历了互联网的洗礼，尤其刚开始阶段的网络，是完全的不设防，各种网站随便就能登录，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懂得多，各种梗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好玩。 　　徐宁玉一转头，就见李磊脸红红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李磊慢了一拍，急忙回身去整理衣服，口里嘟囔着：“涛哥真是爱开玩笑，我又不找对象。” 　　差点忘记这边还有个更不经逗的家伙。 　　徐宁玉笑眯眯地朝着李磊走过去，脸上表情无比温柔和煦，可说出的话却让李磊抖了抖：“我在飞机上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早上脸红什么呀？” 　　“啊——那个啊，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好像没什么事。”李磊嘴里胡乱扯着，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装出很忙的样子。 　　徐宁玉笑呵呵：“不说实话，这几天你就跟二柱哥住一屋吧。” 　　他凶狠地威胁了一句，又往前走了一步，手已经戳到李磊腰上，差点把李磊给戳到衣服堆里。 　　“你肯定都猜到了，就故意折腾我。”李磊苦着脸，回身抓住徐宁玉作怪的手，微黑的脸庞红扑扑的。 　　小玉什么都知道，就爱看他笑话。李磊带着点控诉地看着徐宁玉：“是你那时候说的，下辈子，还可以做别的，我就多想了一点……” 　　李磊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往旁边瞄了会儿，又瞄回徐宁玉身上。 　　多想了一点？徐宁玉歪着脑袋，越发好奇：“你到底想了什么？支支吾吾的，不说我就去喊二柱哥过来了。” 　　徐宁玉微昂起下巴，转身就要走。李磊明知道小玉是逗自己的，还是忍不住上了套，赶紧把他拉回来。 　　“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肯定生我气。”李磊一脸纠结。他不会跟小玉撒谎，可说实话就怕被小玉打死。 　　他偷偷搂住徐宁玉的腰，免得人气跑了，然后哼哧哼哧，憋了半天才说：“说好啊，都是我瞎想的。下辈子的事，谁也不知道怎么样，你别骂我。” 　　他稍微有点臊，眼睛却不由自主亮了起来：“我就是想，小玉你这么好看，穿裙子肯定也好看。下辈子你要是个女孩子，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徐宁玉大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眉毛立刻倒竖，头发都恨不能跟猫咪炸毛一样直立起来：“你还真敢想！” 　　他脸色微红，伸出手指狠狠地捏住李磊腰间紧实的肌肉，用力转了个方向：“我就说你怎么遮遮掩掩的，你也知道我会生气啊，还搞这种‘奇思妙想’，真有你的！” 　　徐宁玉又羞又怒，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他单知道李磊满脑子直男的定势思维，永远坚信男生只能跟女生在一起。没想到这家伙直男到这种地步，真是要气死他。 　　十几岁的少年，力气已经很大了。李磊感觉出了三分疼，却装出了十分痛的样子，稍微缩着身体，脸也扭曲着：“说好不生气的！” 　　“谁跟你说好了？”徐宁玉气鼓鼓的，又加重了手指的力度，“挺会想的啊。我倒是觉得，你变成女孩更好，就能去女篮打球了。你不是说你身高参加男篮不太够吗？去女篮肯定可以的。” 　　多年前，徐宁玉买了个篮球，李磊玩的最多，最后那个篮球也是坏在他手上，导致李磊对篮球感觉格外不同。去年央视开设了专门的体育频道，他最爱看的就是我国男篮的甲级联赛。 　　我国男篮这一代成绩出色，前两年就打入了世锦赛，并获得了第八名的历史最好成绩，今年奥运会的参赛资格也早早拿到手，是球类项目里除女排之外最受关注的。 　　球队成绩好，球员的工资也水涨船高。李磊听说后就顺口吹牛，要是自己有两米，就去打篮球了。他不自觉想象了一下自己参加女篮的场景，这下脸是真扭曲了。 　　“哪有我这么五大三粗的女孩啊！”李磊夸张地哀嚎一声，“哪个女孩要长成我这样，这辈子就毁了！” 　　李磊趁机握住徐宁玉的手，努力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打动小玉：“我错了，我不该乱想的，我当时就是突然脑子犯浑了。小玉你相信我，我没有说你像女孩的意思。”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徐宁玉没好气地用另一只手去戳李磊的肚皮：“一肚子坏水，整天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头我就买条裙子给你穿，还要拍了照片拿给爷爷奶奶看。” 　　这家伙，隔着厚实的皮夹克都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腹肌和匀称的身体，天天运动效果还真是好。徐宁玉最多周末的时候跟着李磊锻炼一次，加上正长身体，光长个子不长肉，小身板单薄得很，不免有点小妒忌，嘴巴噘得更高了。 　　“千万不要！”李磊目光惊恐，真的害怕了。要是让他爷奶看到那种照片，一准要当成笑话拿给所有街坊邻居看，他堂堂男子汉还要不要出门了？ 　　李磊果断乖乖认错：“我以后都不会了，真的。”以后再想也不会说出来。 　　徐宁玉冷笑：“可我觉得你在口是心非，肯定想着以后都不会跟我说实话了，是不是啊？” 　　小玉，你是包青天转世吗，怎么什么都知道？李磊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自己憋坏。 　　看来无论他是不是承认，小玉都不满意，这要怎么办啊？李磊脸都皱成了一团：“我不会跟你撒谎的，以后还是什么都跟你说。” 　　“真的吗？我不信。”徐宁玉鼓着脸颊，祭出了如此经典的回答，差点没把李磊弄得精神错乱。 　　“你俩在衣柜里面玩什么呢？” 　　就在徐宁玉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准备继续严刑逼供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魏二柱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徐宁玉赶紧松开手，微笑着转身，已经重新变得云淡风轻：“我们闲着没事，在这边乱着玩呢。二柱哥有什么事吗？” 　　魏二柱的目光从徐宁玉灿烂的笑脸和李磊红通通的脸上扫过，才郑重其事地说：“陈姨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他们中午在飞机上都吃饱了，这顿就不吃了。我们要是饿，就自己去吃，他们想先睡一觉，睡醒直接起来吃晚饭。” 　　“还真有点饿了。”徐宁玉不爱吃那些零食，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看看手表，才一点多，他就看向魏二柱，“二柱哥要吃饭吗？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宾馆里有餐厅，我们去那吃点东西吧。” 　　李磊自然要跟着小玉，再说飞机上那点零食也只够他塞肚子一角。他马上点头，抢着说：“好，我也饿了，一起去。” 　　徐宁玉这才瞥他一眼，李磊马上露出他最能迷惑人的憨厚笑：“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徐宁玉稍微满意了一点。李磊偶尔要请客，他也并不拒绝，还喜欢看这抠门家伙肉疼又不得不掏钱的样子，特别下饭。 　　魏二柱瞅瞅这两人，怎么感觉有点奇怪。但他很少发表意见，就默默跟在后面去了餐厅。 　　徐宁玉翻着菜单，刷刷点了六个菜。李磊已经做好钱包出血的准备，可是看着后面比省城饭店还要翻了至少两倍的价钱，还是差点要维持不住脸上表情。 　　幸好徐宁玉已经停了下来：“应该差不多够吃了。就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水果和甜点。坐车过来的时候，我看旁边好像有个蛋糕店，不知道附近哪里有超市。”他每天都要吃水果，今天一早起来坐车去机场，还没来及吃呢。 　　李磊非常识相，立即说：“吃完饭你去睡觉，我去附近转转，肯定有卖的。”一顿饭，一点水果和蛋糕，要是能把小玉哄开心，那就太值了。 　　徐宁玉的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又压了下去，给了李磊一个凌厉的小眼神，凶得很呢：“别想用这么点东西就收买我，今天的事可没完。”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李磊可怜巴拉的，还是乖乖表示：“那再加上烤鸭、涮羊肉、西餐，你来首都之前说想吃的，都我请。” 　　瞧着李磊那副苦瓜脸，徐宁玉觉得特别解气，不由笑弯了眉眼，赶紧拿菜单遮住：“你带了多少钱？别最后没钱付账，被老板留在饭店洗盘子。”他自己说着，先笑出了声。 　　“我带了一千，不够你先借我嘛。”李磊见徐宁玉笑了，笑容还是那么好看，眼睛又挪不开了。 　　魏二柱木然地坐在一旁，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古井无波。他只想知道菜什么时候上，并不关心好兄弟特别的相处方式。 　　都是男生，摸个手搂个腰不算什么。他们在店里的时候，冬天挤一个被窝睡，夏天光膀子冲凉，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至于为什么，他看着李磊跟徐宁玉说话，会忽然想起他哥哄他嫂子时的样子，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魏二柱一向不爱多费心思，菜一上桌，很快把那一点点的古怪念头丢到了一边。 第122章 减刑 　　三个男生，呼噜呼噜就将六个菜一盆米饭吃得精光。徐宁玉觉得魏二柱肚子应该还有空，又让上了一盆猪肉水饺，也被消灭干净。 　　要不是李磊掏钱，他就再加几个菜了。这一顿吃了一百多块，按九六年的标准是非常奢侈了，给那家伙省点钱吧。 　　李磊微笑地递给收银员两张蓝票子，拿着找零的手微微一顿，就坚定地塞回自己的钱包。手工缝制的老蓝布钱包，李磊奶奶出品，结实耐用，毫不起眼地塞进了八张蓝票子，外加一些零钱。 　　“看来你的钱是不够吃那么多顿的。”徐宁玉笑道，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乐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李磊不动声色地将钱包塞进皮夹克的里层，推着徐宁玉的肩膀：“我送你回去睡觉，再去买蛋糕和水果，等你起来就能吃到了。” 　　“不急，你也回去睡一觉，睡醒出去吃饭的时候再买。”徐宁玉刚刚只是故意逗李磊，又不是真的急着吃蛋糕，随手拽着他。 　　李磊被徐宁玉抓着手腕，又反手拉回去，开心地手拉手，晃晃悠悠地回了套房。 　　卧室门口，徐宁玉回头朝魏二柱挥挥手：“我们进屋休息了。”总算想起还有个人的存在。 　　他和李磊打闹惯了，这个年代的人思想单纯，两个男生就是手拉手也不会收到任何异样的眼神，他很多时候就会忘记周围人的目光。 　　魏二柱点点头，稳稳地进了自己那间房，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二柱哥真酷，这一身黑色的毛呢大衣，还是二柱哥这样身材的人穿着有范儿。”徐宁玉很羡慕，看得眼睛亮了，忍不住赞了一句。他现在怎么吃都不长肉，太单薄了，穿衣服都撑不起来， 　　李磊冷眼瞥了瞥，没有吭声。 　　等了进屋，他脱了外套和毛衣，只穿着衬衣衬裤，朝徐宁玉挺了挺胸膛：“我身材也不差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身强体壮，昂首挺胸地站立在那里，视觉上也挺有冲击力。 　　“不差。”徐宁玉。 　　自从说开了，这家伙越发像小孩子一样，好胜心表现得很明显，还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跟人较劲，说他是小学生级别的争斗都是客气。 　　可徐宁玉是会让他得意的人吗？ 　　他看李磊刚高兴起来，又笑眯眯地接了一句：“只比二柱哥差了那么一点。二柱哥有一米九呢，肩宽腿长，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看着李磊越来越黑的脸，徐宁玉捧着肚子直乐呵。 　　小玉这个小坏蛋，又是在故意气他，李磊不想说话了。他是没魏二柱高，体型也差点，而且他已经十九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高，可能这辈子都超不过人家。 　　李磊心塞地钻进了被窝。“太高了也不好，柱哥出去坐火车都会被乘警检查身份证，就是太高了。”比不过，嘴上也不能认输，李磊暗搓搓说了件魏二柱的糗事。 　　魏二柱那体格，再剃个平头，格外不像好人。每次他坐火车去外地拿货，总会额外被乘警要求检查身份证，也是很无奈。 　　徐宁玉已经没空理他了，简单洗了把脸，换了睡衣，又打了个哈欠，头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双人间的卧室放了两张一米五的床，但离得不远，李磊一转头就看到小玉安静睡觉的样子，不自觉也露出个笑容。 　　徐宁玉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鼻尖先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他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个白色的纸盒，李磊靠坐在另外那张床头，竟然在捧着本书看。 　　“嗯，你都把蛋糕买回来了？”徐宁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哼出个小小的鼻音，才歪头看向李磊。 　　李磊午睡从来不超过一小时，早就醒了。“我起来看你没醒，就去买的。大姨说等六点再出去吃饭，蛋糕留着晚上吃吧。柑橘留了一半在大姨那屋，剩下的我都剥好了，你先吃点。” 　　他起身把一个袋子放到徐宁玉床边，剥好的柑橘一瓣瓣放在塑料袋里，装了大半袋，上面的橘络稍微处理过，显得橙黄可爱。 　　徐宁玉拿起一瓣放到嘴巴里，甜丝丝的，他的眼睛不由弯了弯：“橘子买得好，一点都不酸。” 　　看小玉吃得开心，李磊更是高兴：“我尝过了才买的，跑了几个摊子，这家的最甜。” 　　“服务这么周到，记你一功。早上的事就先算了，以后再看你表现。”徐宁玉心情好，终于大发慈悲，给予李磊减刑。他吃着也递了瓣柑橘过去：“这么多，你也吃。” 　　小玉真是可爱。“你吃吧，我自己拿。”李磊点着头，接过柑橘慢慢咀嚼，脸上不由自主又露出傻笑。 　　徐宁玉瞥他一眼，决定当没看见。他已经习惯了这家伙时不时的犯傻，并不想深究原因。 　　两个人一起和谐地分吃着柑橘，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又传来魏二柱闷闷的声音：“陈姨让我来看你们起来没有，一会儿要去吃饭了。” 　　“起来啦。”徐宁玉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冲李磊抬了抬下巴，“你去开门。”就趿拉着拖鞋奔去了卫生间。 　　李磊低头看看手表，才五点呢，魏二柱是属王母娘娘的吗？他略有些不爽地过去开门：“柱哥，小玉去洗脸了，马上就好。” 　　魏二柱点点头，没有多留，传完话就走了。待在这两人身边，总让他觉得身上难受，还不如去听陈家姥姥姥爷拌嘴，看陈姨训涛哥。 　　徐宁玉抓紧时间，对着镜子梳好头发，赶紧去隔壁和大姨他们汇合。 　　陈涛一放学就过来了，说要带他们去民族街吃有名的羊肉涮锅：“那家店汤底鲜，羊肉也特新鲜，我跟着同学去吃过一次，味道特别好。” 　　瞧着老妈不善的眼神扫过来，陈涛赶紧加了句：“就去过那一次。”人家才没乱花生活费呢！ 　　“我就说你怎么天天喊着钱不够花，原来都去饭店吃掉了。”大姨的推理很符合逻辑，陈涛就嘿嘿傻笑，脑中飞快思考该怎么蒙混过关，以免生活费再被老妈找借口扣掉。 　　“哥的生活费不算多了，还没我花得厉害，”徐宁玉笑着帮陈涛说话，陈涛感激地冲他挤眉弄眼。 　　“那怎么一样。你还长身体呢，得吃好。他都二十好几了，吃什么都是长头发长指甲的。”大姨嘴上嫌弃，还是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关心起了徐宁玉的饮食情况。 　　陈涛逃过一劫，赶紧殷小跑着去马路上拦车。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坐出租车需要两辆，他就叫了辆能坐十个人的黄色小面的，比出租车可便宜很多。刚被老妈训过，陈涛瞬间勤俭了起来。 　　这年代，首都的街上满是这种黄色小面的，突突地行驶在宽阔平坦的街道上。首都集中了全国的资源，即便这会儿只是九十年代，已经比后世很多小城市还要漂亮整洁，往来车辆也比别的地方多几倍。 　　姥爷看着路旁整面玻璃外墙的高层建筑，不由得感叹：“之前觉着省城已经够漂亮了，跟首都一比，还是差远了。看这边，到处都在盖高楼。” 　　“有几个城市能跟首都比呀。”陈涛在首都待了一年，对这里的繁华感受更深。 　　大姨也直点头，忽然对徐宁玉说：“在宾馆的时候，你哥说起了宿舍的事，我跟你姥和姥爷就商量了一下。你马上要在这边念四年书，还是买个房出来住吧。” 　　大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买房不是什么大事，让徐宁玉微愣。大姨已经接着讲下去：“大学宿舍都要好几个人一屋，涛涛说燕大校园他去过，宿舍楼都多少年了，条件很不咋地，你肯定住不惯。” 　　徐宁玉当然要买套自己的房子，他才不会住宿舍。只是之前他还在犹豫，到底是来更熟悉的首都，还是去申城读大学，就搁置了下来。现在已经确定了读燕大，房子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是呀，我也有想过，还是买个房子住得舒服。”徐宁玉欣然点头，“要是买房，那我考完试留下多待一段时间。” 　　他们对这里不熟，这会也没有什么售房网，光打听合适的房源都要好一阵子。 　　姥爷抢着前头制止这个话题：“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你姨和你哥，你好好去考试。”他还瞪了大闺女一眼，怪她打扰小玉考试，“什么事都等考完再说。” 　　这一堆人里，姥爷是最在意徐宁玉考试的人，生怕小外孙发挥失常。能考上燕大在老人家心里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姥爷特别看重这个。 　　徐宁玉马上安慰他：“姥爷放心吧，我有好好看书的，聊两句闲话没关系。买房也不着急，这才三月份，到九月份开学还早呢。” 　　等他们围坐在涮羊肉店的铜锅前，吃着鲜嫩的羊肉卷，还是不自觉聊起了买房的事。 　　“最好离燕大近一点，我喜欢空间大的，要是有别墅更好。”徐宁玉的要求真不少。 　　陈涛羡慕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对，买大点，也带我一个住。学校的住宿费就能省下来了。”陈涛妄图用那百十块钱的住宿费来说服大家，自然无法成功。 　　徐宁玉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才不要跟你住呢，你又脏又懒。” 　　“还是不是亲兄弟了？”陈涛大惊。 　　徐宁玉已经嘟着嘴，转头看向了大姨：“也买一套房给哥住吧。哥毕业之后八成是要留在首都工作，早点买好，免得过几年房子涨价。” 　　大姨瞥了瞥陈涛期盼的小眼神，思考片刻才说：“行，那我也买一套，免得他跑去骚扰你。你好好努力留在首都，不然房子就卖掉，也不会亏。”后一句是吓唬陈涛的。 　　能混个单独的房子住，陈涛什么都顾不得了，兴高采烈地默念：我是亲生的，哈哈！ 第123章 开车 　　咱们国人无论何时都对买房置业有格外的热情。一家人吃着热乎乎的锅子，谈论着买房的话题，越聊越起劲，气氛很快就变得格外热烈。 　　姥爷一开始还矜持呢，后来也积极参与了进来：“买房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了。英子，你那摊子事情忙就先回去，我跟你妈留下来帮小玉把把关。涛涛到哪儿都是坐车，也累不到哪儿去。” 　　“到处看房子累人得很，你一把年纪了行不行啊？”大姨对老父亲的身体表示怀疑，“反正几个店都有人看着，我一时半会不回去也出不了什么事，还是我留下。” 　　经过姥爷一番抗议，最后决定，除了李磊回去实习，其他人都暂时留在首都，一起看房子。 　　李磊很想说他可以让魏大志帮忙开个假证明，不去实习了。对上徐宁玉的眼神，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大姨沉思着，就说：“不定要住多久，宾馆太贵了，住完这几天还是租个房子吧。涛涛，明天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 　　“领命！”陈涛一抱拳，“我还去找我那个同学帮忙，他是本地人，对这边特熟。明天中午吃饭能不能叫他一起？” 　　“是得谢谢人家，明天中午去个好点的饭店。”大姨发话了，陈涛又是精神一振。 　　徐宁玉作为买房事件的主要人物，开始还能说上几句，后面彻底插不上话，就默默吃着李磊给他捞的羊肉和丸子。手打的牛肉丸子口感特别棒，他鼓着腮帮子一口气吃掉两个，家里人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不需要操心的感觉真好，徐宁玉笑眯眯的，胃口大开，又加了几份羊肉卷才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陈涛还想带大家去逛街买东西，被大姨强行提溜了回去：“你弟明天考试呢，得早点休息，想买东西明天再去。” 　　“让李磊送他回宾馆，我们自己玩嘛。”陈涛很不甘心。 　　李磊不由得往前一步，倒是乐意回去跟小玉独处。奈何徐宁玉家里人一致要求回去，连徐宁玉劝他们随便玩，不需要管他，都劝不动。 　　陈涛只好又跑出去叫车，所有人集体转回宾馆。 　　“小玉，我跟同学借了游戏机，嘿嘿，等明天你考完，我们一起玩呀。”快到套房门口，陈涛凑到徐宁玉身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 　　徐宁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陈涛：家里就开着游戏室，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游戏机感兴趣？ 　　“涛涛到我们这屋来，别跑去烦小玉。” 　　一看陈涛又跑去找小玉说话，大姨提着领子把人拽走了。魏二柱也跟了过去，走廊里只剩徐宁玉和李磊。 　　“我要不要也去那边？”李磊假模假样地往那边看了几眼，并没有抬腿的意思。 　　“那不是随便你。”这家伙又在那装了，徐宁玉都懒得抬眼翻他，转头就进屋。 　　李磊笑呵呵地跟了过来，在徐宁玉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就靠在门外跟他聊天：“还是买自己的房子好，回头我来看你也方便。” 　　他最开心的就是这点。 　　这会儿旅游不盛行，燕大还没有成为带孩子的家长首都一日游必到景点，可以随意进出。可那边都是大学生，李磊担心一个社会人士过去，会让小玉被同学说。 　　而且小玉这么好看，跟一群男生住一起，就怕被人欺负了。李磊自己心思不正，看别人也是歪的，只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小玉。 　　万一有男生跟他一样，不喜欢女生，要跟小玉交朋友，可怎么办？李磊忽然深深担忧起来。 　　等徐宁玉擦着头发推开门，就见李磊一脸的忧心忡忡。 　　“你一个人在首都念书能行吗？你同学都是大人，你这么小跟人家也说不到一块儿，我怎么想都不放心。还是我在这边找个工作吧，顺便照顾你。”李磊已经考虑半天了 　　徐宁玉却是惊了，又不觉得太意外，因为这是李磊能做出来的。当初他为了能去省城，硬是把成绩提上去一大截，考上了省重点的中专，徐宁玉当时就了解了这家伙的决心。 　　他愣了愣才说：“我不用你照顾，你好好实习完去上班吧。一份正式工很难得，就那么扔了多可惜。你到首都来，再找不到活干，两头都落不着。” 　　这会儿分配工作都是终身制，除非自己闹出什么违法违规的事，下半辈子都有保障。虽然这几年矿上效益差，经常开不出工资，但再过个几年效益又会好起来。零八年前后，普通煤矿工人月收入都能上万，有不少扔了工作还没混出来的人后悔的。 　　话是这样说，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徐宁玉觉得以李磊的韧性，就是没有他帮忙，混出头也不是什么难事，李磊未来的发展也不会比在矿上当工人差。 　　“我先办个待岗，要是办不了就不干了。首都这么多店，怎么会找不到工作。”这份自信李磊还是有的。他一身力气，又会开车，只要不是想找个轻省活，卖力气还怕卖不出嘛。 　　他本来就看不上矿上那点工资，仍然愿意去煤矿上班，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学习技术、积累经验，以后好自己开煤矿。 　　见徐宁玉面露不赞成，他使劲转动脑瓜，忽然眼睛一亮：“小玉，你说我来这边开出租车怎么样？”他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首都打车的人好多，车费也贵。你不是说等我拿到驾照就买车吗？不然你买辆出租车吧，我给你开，你给我开工资。” 　　今天坐出租车过来，李磊就留心了，首都这边车费格外高。大城市就是这点好，大款特多，上车起步价十几块，他特意看了，来往的出租车里都坐满了人。 　　李磊估摸着，不怕辛苦的话，一个月挣个千把块不成问题。到时候大头给小玉，他拿零头就行。反正他跟小玉吃住都在一起，也花不到钱。 　　这会儿开出租是很挣钱，徐宁玉都要被他说服了，深深地看他一眼：“先不说工作的事。之前去省城你好歹是去念书的，还算有个正当理由。我到首都你丢下工作也跟过来，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这样表现也太明显了，真不会引人怀疑吗？徐宁玉很想扶额。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就说我要来照顾你啊。”李磊特别的理直气壮，“我们俩什么关系，你才多大点，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念书，我来看着你，大姨姥姥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磊这样坦然，丝毫不担心别人多想，徐宁玉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认真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李磊要是跟家里人说，他要来照顾自己，家里人肯定很高兴地掏钱掏生活费，都不需要李磊出去工作。 　　“还有你爷爷奶奶呢？”徐宁玉勉强又想起个理由。 　　“他们身体好得很，现在家里要修个东西都是你爸爸去帮忙，我就是在家他们也不需要我照顾。”李磊轻松应对。 　　好像说什么都劝不动这家伙，徐宁玉无奈之下，只能敷衍了一句：“那到时候再说吧。”就坐到了书桌前专心看书。 　　但他觉得，以李磊那死心眼的性子，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事一准会成。 　　这么大个家伙，还这么黏人，徐宁玉直想摇头。他未来的首都生活是不会无聊了。 　　李磊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得不行。“我回去就考驾照。”他乐呵呵的，也不心疼那几千块的学费了。 　　见徐宁玉开始看书，他出去剥了两个柑橘送到书桌上，才去客厅看电视。怕打扰徐宁玉，他把音量调到最低，全程靠字幕看对话。 　　一直快到九点，陈涛和魏二柱才回来准备洗漱休息。陈涛蹦进屋，只看到李磊一个坐在沙发上，伸头过去看了看，诧异道：“你怎么看电视都不开声音的？” 　　“涛哥回来了。小玉看书呢，我怕吵到他。”李磊忙招呼道，又示意陈涛也小声点。 　　“这小家伙真能坐得住。”陈涛放低了声音，往沙发上一瘫，就看到茶几上放了一袋柑橘，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就剥了吃。 　　李磊瞥了一眼，想了想，就问：“涛哥，你知道在首都开出租车要办什么手续吗？ 　　陈涛眼睛都瞪大了：“你想来首都开出租？” 　　“是有这个打算。”李磊郑重地点头，“首都这边刚发生几起抢劫杀人案呢，小玉一个孩子，离家这么远，还那么有钱，我总有点不放心。我想着到首都找个什么活，顺便照顾他。开出租的话，想什么时间出去跑车都行，什么都不耽误，我觉得挺不错。” 　　陈涛感慨又佩服地看着李磊，使劲拍拍他肩膀：“你真是小玉亲哥！” 　　李磊猜得很准，陈涛完全没往别的方面想，只顾着感叹李磊跟徐宁玉感情好，不愧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 　　“你明天就跟我老妈说，她一听你对小玉这么好，指不定买车的钱都赞助了。”陈涛又扔了个柑橘到嘴里。 　　李磊心里有底了，高兴地直点头：“涛哥，那你要帮我说话啊。回头我来开出租，你去哪里玩我都送你。” 　　陈涛眼睛一亮：“那说定了！” 第124章 考试 　　等徐宁玉看书累了，出了卧室，就见客厅电视亮着，李磊和陈涛的注意力却根本没在那上面，而是挤在沙发的一头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察觉他出来，李磊抬起头，不由自主露出个笑容。陈涛却是招财猫一样挥了挥手：“看一晚上书了，快点休息吧。我真佩服你，我当年要是像你一样用功……那我也考不上燕大。”他说着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早习惯了陈涛时不时的抽风，徐宁玉脸上表情都不带变的，嫌弃地瞥了表哥一眼，就看了看李磊，说道：“我刚吃了东西，去刷个牙就睡了。” 　　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李磊晚上总会送些额外的食物过来，今天他吃了水果和小蛋糕，还喝了牛奶，嘴里甜丝丝的，睡前习惯再刷一次牙。 　　李磊立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转头和陈涛低声说：“哥，那说好了啊。”这才提高了音量，“我也刷个牙就去睡了。”也跟去了卫生间。 　　陈涛看他迈着长腿，几步跨进了卫生间，啧啧两声：“这两人感情也太好了，亲哥也就这样了吧？” 　　一转头，旁边魏二柱盯着电视，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陈涛这个话痨看没人接他的话，顿觉一阵索然无味，也伸了个懒腰：“睡觉去喽。” 　　徐宁玉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哥你洗漱了没？大姨说你衬衣领口都黄了，不是让你回来洗澡换衣服吗？明天我去考试，你带姥姥他们去逛逛商场，别把人家店员熏到哪儿去了。” 　　“知道啦。”陈涛拖着长音，叹口气，摇头晃脑地回卧室拿换洗衣服。 　　小玉真是跟他老妈一样爱管人。李磊都说了，在小玉跟前他一天要洗一次澡，怎么受得了的？这又不是夏天，哪儿用洗那么勤，皮都要洗破了。不过小玉不用臭肥皂洗澡，用什么香波，香喷喷的，也许皮不容易烂？ 　　卫生间里，李磊挤在徐宁玉身边，跟他并排站一起低头刷牙，心里莫名觉得很满足。别墅有好几个卫生间，这样的机会很少了。 　　“你跟哥密谋什么呢？”徐宁玉漱了口，就侧头看向李磊。 　　李磊赶紧把嘴里水吐了，堆起一脸的无辜表情：“没说什么。刚刚在聊计算机呢，哥说明天带我去他们学校上英特网。涛哥说，他们学校每个月光上网费要几千块，不知道这个网多厉害，我想去看看。”他飞快地转移着话题。 　　徐宁玉哼了声，就不理他了，猜他们八成是在那讨论开出租的事。他很相信这家伙的行动力，要不是还没拿到驾照，明天早上出门看到这家伙开着出租车都不稀奇。 　　回了卧室，李磊帮徐宁玉最后检查一遍书包，把几支钢笔都吸满墨水，再整齐地摆放到文具盒里。这么多笔，不停写字也足够用几天的。 　　虽然圆珠笔使用起来更方便，但徐宁玉不喜欢用，觉得没有手感，写出的字也没有形。即使后来出现了水笔，他也一直用钢笔。 　　徐宁玉把书本收拾好，就趴在桌子上，歪头看李磊捏着钢笔的吸管，一下下的吸着墨水，随口问他：“我们一家都要多留段时间，你得一个人跟高老师回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反正都请假了，不然我再请几星期？”李磊眨眨眼，试着反问。就他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就剩最后的实习了，混过去混个毕业证就行，不然三年书白读了。 　　徐宁玉恨不能拿白眼翻他：“你干脆留到暑假算了。你也看到了，大姨他们都陪着我，我在这边受不了委屈。后天早上面试，当场结果就出来了，看高老师能不能多待两天，你就一起回去吧，路上有个伴。” 　　这会儿小偷特别多，一个人坐长途火车看顾不过来，很容易丢东西，大家都尽量结伴同行。 　　“好吧，那我回去，你也早点回来啊。”李磊耷拉着肩膀，顿时觉得好没劲。 　　“肯定买好房就回去，这边哪有家里舒服。”徐宁玉好笑地看着李磊那副没精打采的样，真是的，“别拉着脸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送你，辛苦你陪我这一趟。” 　　李磊怕影响小玉的心情，迅速收拾好情绪，还开了句玩笑：“我最想要钱！”他随即笑着说，“我什么都不缺，回头出去玩，你多拍点照片给我就行了，我就想要你的照片。” 　　“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你都有一大堆了，还要，又看不出什么花来。”话是这样说，徐宁玉还是翘起嘴角答应了，“行吧，我尽量让高老师多待两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把首都几个有名的地方都走一遍。” 　　徐宁玉回忆着这时候首都的景色，沉吟道：“三月份也没什么花，先去故宫拍拍红墙和宫殿吧。回头快开学了你再陪我过来，到时候我们去颐和园坐船拍荷花。” 　　“好。”李磊听得也高兴起来。到时候他指不定就能开着车带小玉到处玩了，想想就开心。 　　第二天一早，高老师来宾馆接徐宁玉去燕大。李磊想跟着的，徐宁玉没让。他笔试要两个多小时呢，没必要让李磊干等着。 　　“你陪大姨他们去玩，遇到要花钱的时候手快点。”徐宁玉小声叮嘱了几句 　　李磊只好答应了，又问：“你中午想吃什么？考试那么累，我买了去接你。” 　　“不用，考完就去吃饭了，我要留着肚子吃大餐呢。”徐宁玉笑着挥挥手，转身就跟高老师坐上了出租车。 　　“就一早上见不到都舍不得啊，”陈涛晃着脑袋凑了过来，跟李磊一起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他老妈和姥姥还在楼上换衣服，派他们先出来送徐宁玉。 　　李磊盯着远方，想着马上就要回去，估计得一个月见不到小玉了，确实有点依依不舍。 　　他脑子里想着晚上怎么跟小玉磨着多待几天，反应有些迟缓，嘴里顺口说着：“我是怕小玉去考试，会不会被人家有竞争关系的暗算。或者有人看他年纪小，还是外地人，故意欺负他。” 　　“你是谍战片看多了吧？”而且李磊说的是他认识的小玉吗？陈涛无语地看看他，“小玉哪是一般孩子，我看你是操心过头了。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我的份，他也就是不爱跟人打交道，不然能天天把别人惹哭。” 　　李磊终于回过神来，不想跟陈涛争辩，就没说话。小玉也就是稍微欺负欺负像他这样的熟人，对别人都很和气的。 　　而且小玉那么好看，听说大城市的人都特别开放……不能多想，他要赶紧拿到驾照！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的脑洞已经开到了外太空。他已经来到了燕大，看着曾经熟悉的校园，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反而心中萦绕着淡淡的亲切感，充满了怀念。 　　他在这里度过了曾经的青年时期，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还要在这里待上四年。虽然他也有过小小的动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更熟悉的地方。 　　他就不是个喜欢惊喜的人，这边的风土人情，最重要的是食物他已经吃习惯了，要是换个地方，又要重新去熟悉一遍，实在太麻烦。 　　徐宁玉被高老师一路送到考场。四间教室坐了差不多两三百名学生，稍微有些拥挤。 　　有来自一个地方的学生在小声聊天，大多数都是默默看书。徐宁玉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实在是他看起来太小了。 　　这时候的孩子入学年龄普遍比较晚，再加上复读的，教室里超过二十岁的都有。 　　徐宁玉看着就像初中生，长得还这么好看，被清早的阳光一照，简直白得能发光。 　　穿着也跟别人不同，格外有气质，同教室里大部分长相普通、衣着朴素的学生对比起来，有些过于强烈。 　　有不少学生当下都看呆了，愣愣地望着门口。有那思维发散的，甚至怀疑是不是哪个电视台派了小演员来采访他们这些保送生。不是演员，能长这么好看？ 　　能保送燕大也算是个新闻，等他们回去，当地报纸肯定要来采访的。所以他们的猜测也很靠谱。 　　还好徐宁玉每到一个新的班级总会经历这样的场面，已经很习惯了，朝一众人微笑点点头，就坐到了位置上，拿出笔记本随手翻看着知识点。 　　教室里先是安静了片刻，才响起了阵阵议论声：“初中生也能保送燕大？”“也许是拿了什么国际金奖，破格录取？” 　　得益于这会儿的学生还比较腼腆，尤其这一屋子哪个不是原本学校的学霸，还是有着学霸的矜持，所以大家虽然议论了几句，但没人过来打扰徐宁玉。 　　他安静看了会儿书，就有老师来通知大家上交无关物品，准备考试。没有说要收手机和bb机，和后世的各种考试相比，宽松太多。 　　主要这一个考场的学生并不是报考同一个专业，前后座的试卷都不一样，想作弊也很不容易。 　　老师对照着一份名单发试卷，等那份跟哈达似的长达八页的试卷发下来，徐宁玉才知道，他第一场笔试的内容是文学与写作。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没有什么选择填空题，前面就是三篇理解，其中包括一篇文言文。后面两题都和写作相关，要写一则通知，和一篇八百字的命题作文。 　　这份试卷和这会儿主流的试卷类型差别很大，很考验考生的综合能力。徐宁玉两辈子经历了无数考试，不惧任何题型，很快沉下心来认真前面的短文。 第125章 花钱 　　另一边，陈涛带着全家人去了有名的首都百货大楼。 　　六层的大楼，密密的全是店铺，各种日用百货、服装饰品，琳琅满目，在九六年是绝对的购物天堂。 　　尤其服装店，都是开放性的，衣服要么挂在衣架上，要么摆在格子货架里，可以随意试穿。 　　大姨看着这么多能够随意触碰的漂亮衣服就喜欢，姥姥也说：“这边可真大气，这么多衣服放外面也不怕人摸坏了。” 　　“首都人素质高。”在大姨他们的心里，首都人民的头上都顶着光环。 　　李磊的目光已经直直落在附近一家卖青少年服装的店里：“那件外套，还有那边的衬衫和裤子，看着都怪新式的，小玉穿肯定好看。” 　　大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件烟灰色的休闲小西装，胸口印着小小的徽章图案，银色金属的袖扣亮闪闪的，看着很有学生气，又不失活泼。 　　她马上惊喜地点头：“这西装好看，很适合小玉。正好马上换季了，再给小玉多买几件外套和衬衫换着穿。”说完招呼了陈涛的同学一下，就挽着姥姥开心地进去买买买了。 　　姥爷背着手慢悠悠走在后面，这样的场合他向来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就昂着头四下看看，寻个凳子坐下。 　　倒是李磊赶紧跟到了店里，帮忙给小玉挑选衣服，再时刻准备抢着付钱。至少不能全让大姨掏，不然小玉知道要不高兴的。 　　一群人进店里逛了几圈，没多会儿，李磊手上就多了几袋子衣服，陈涛也美滋滋地混了条新裤子。 　　“磊磊试试这件，你个子高，能撑得起来。”大姨给李磊拿了件外套，很适合上班穿。 　　李磊看了一眼，直摇头：“我衣服够多了，等天热点买薄的。”他还是想跟小玉一起逛商场，让小玉帮他挑。他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当然要让小玉觉得好看。 　　这家店逛完，李磊又往外看看，特别有精神地跟大姨说：“那边有卖鞋的。小玉上回就说，他那双白球鞋边上有点发黄，估计他是不会再穿了，再给他买两双好看的。” 　　陈涛不由得连声啧啧：“这孩子，就知道乱花钱！对了，他穿多少码的鞋？我回头去看看，他那肯定有好多不穿的，嘿嘿。”他真机智。 　　“41的。”李磊有点舍不得，也只能实话实说。要不是他的脚有45码，还宽，蜷着脚指头硬塞也塞不进去，小玉的鞋肯定轮不到别人穿。 　　“涛涛放假了去你弟那看看，他不要的你能穿就穿，放那还占地方。”大姨也终于夸了陈涛一句，“今年都不用给你买新鞋了。” 　　陈涛：……有点后悔了怎么办？好吧，本来他老妈就不会给他买，还是去抱小玉的小细腿吧。 　　徐宁玉手都写酸了，终于写完了那么老长的卷子。文科的试卷就是字多。写完他没耽搁，检查一遍就交了卷。 　　“下午两点钟考第二场，别迟到了。”监考老师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徐宁玉道了谢，才走出了教室。 　　他曲起手臂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就在走廊那头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高老师身旁。 　　徐宁玉没有丝毫意外，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朝走了过去。 　　李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迈开长腿。他比徐宁玉速度更快，几步就走到人面前：“考完啦，涛哥的同学来了，大姨说中午去全聚德吃烤鸭。”李磊瞧着徐宁玉就挪不开眼。 　　“来多久了？”徐宁玉看了李磊一眼。 　　“我刚刚才到，也是巧了，正好看到高老师在外面抽烟，不然还不知道你在这边考试呢。” 　　给小玉买好衣服鞋子，他陪大姨她们逛了几个女装店，就待不住了，说要来燕大接小玉。 　　因为高老师没有手机，也没法联系，李磊到了燕大之后是一路问过来的。校园太大，走了老半天，还好他从小卖东西，跑惯了路，也不累。 　　在楼下碰到高老师，刚站了一会儿，就见到了小玉，李磊觉得自己好走运。 　　徐宁玉心情很好地点点头，就去跟高老师说话了，又邀请老师中午一起吃饭。 　　和学生家长吃个饭，高老师倒没推辞。李磊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先一步出去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开进了校园，也没人拦。 　　徐宁玉舒舒服服坐到车上，又和老师商量：“我们家里人难得来一次，要在首都多待一阵子，不知道高老师什么时候回去。不着急的话，就一起逛逛首都。” 　　“好不容易来一次，不看看故宫是有点亏。”高老师也有点动心，“学校就给批了三天假，通融一下我也只能多待一天，那我后天下午坐车走吧。” 　　“我哥要回学校上课，麻烦您到时候带着他一起，火车上也有个照应。”徐宁玉指了指李磊。李磊面上表情不变，只在心里叹口气。 　　高老师瞧了他一眼，倒是笑了起来：“那没问题，你哥这身板，看着就可靠，有他在我能省心很多。” 　　陪中年干瘦老师回去有什么意思。李磊心情不佳，就默默抱着胳膊，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徐宁玉望着他闷闷的表情，一瞬间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很想逗逗他，甚至想揉揉他的头发。有老师在跟前，他才忍住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全聚德，徐宁玉抬眼看看，还是那个古典的门头，跟后来没什么区别。从前他挣了第一笔工资，来这里吃过饭。在他这样的外地人心中，这是最有名的老字号，怎么也得过来尝试一次。 　　那时候烤鸭店已经遍地都是，全聚德价格贵，味道也没有特别好，他后面就很少再来了。 　　家里已经叫了个大圆桌，点了两只鸭子和几道烧菜、点心。大姨又把菜单拿给高老师，高老师客气地点了个汤，一桌人一边闲聊一边等着上菜。 　　陈涛和徐宁玉介绍了他本地的同学，名叫刘伟，一个有点微胖的圆脸男生，脸上总是一副笑模样。 　　他一看到徐宁玉就夸张地叫起来：“陈涛，你可没跟我说你弟这么小还这么帅啊！小弟，我要有你这张脸，我就去演电影了，还辛苦念什么燕大。”三句话一说，整个人的气质就暴露无遗，跟陈涛无比类似。 　　果然物以类聚，徐宁玉都被他逗笑了。 　　李磊一看小玉满脸的笑容，忽然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伟。胖乎乎的，脸上还有青春痘，说话还这么不靠谱，才比不过自己。 　　他定了定心神，准备转移小玉的注意力，就看向大姨：“大姨，给小玉买的衣服呢？我看你买了好多东西，没落几件在店里吧？” 　　“应该没有吧。”大姨把脚边几个袋子扒拉过来看了看，徐宁玉自然被吸引了过去，她顺手拿出新买的衣服给徐宁玉看，“这几件是给你买的，你看这件小西装，好斯文，还是磊磊挑的呢，你回去试试。”说着又特地拿起一个盒子，“鞋子是磊磊出的钱，他非要送你，说要庆祝你考试顺利。” 　　“我衣服鞋子太多了，下回别买了。”徐宁玉口不对心地说着，已经打开了鞋盒，看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是他喜欢的样式。 　　他忽然想起自己前阵子好像是提过白球鞋上有点泛黄，没想到被李磊记住了，就翘起嘴角，“很好看，我就喜欢白球鞋，好配衣服。” 　　李磊也瞬间高兴起来，要离开的郁闷都差不多忘到了一边。 　　“我用手试了，鞋底很舒服，还轻。就是好贵，要六十九。”对自己挑的礼物，李磊很有介绍的兴致。而且和平常送礼的人不一样，他毫不避讳地议论着价格，一点不在乎收礼的人听见了会觉得他这是在抱怨。 　　李磊上街买菜回来就爱说类似“你猜今天的五花肉多少钱一斤？竟然要四块！”之类的话，徐宁玉很是习以为常，就故意气他：“嫌贵你还在首都买，肯定比我们那边多花钱，真是亏大了。” 　　“是啊。”李磊也顺口接道，不可避免有点肉疼。但想着小玉踩着他买的鞋在首都游山玩水，心中还是有种满足，并有精神偷偷跟徐宁玉讨价还价，“那你多拍几张照片给我，我新买的相册还有好多空呢。” 　　旧相册早都塞满了，九成都是徐宁玉从小到大的照片，就放在李磊那个老掉牙的铁皮盒子里。他没事就拿出来翻看，徐宁玉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有点脸热。 　　徐宁玉深深地看了李磊一眼：“你是不是忘记了拍立得的相纸有多贵？我就带了一盒，再说要多拍照片，你去商店给我买。” 　　小玉这小坏蛋又故意吓唬他，他不就是节俭了点嘛。李磊当然不会忘，那相纸普通白色的都要二十块钱一盒，才二十张，真是黑。 　　李磊嘴角抽了抽，还是毅然说：“你只管照，我去买。” 第126章 劲爆 　　徐宁玉就爱看李磊肉疼又不得不掏钱的样子。李磊渐渐也察觉了这点，很多时候给小玉花钱其实他并不太在意的，也故意装得很纠结，这时候小玉的心情总会很好，他再提些要求就很容易成功。 　　“那得给我不重样的，一个景点一张照片。我这本相册还差五六张就满了，新相册也得放几张吧。”李磊絮絮叨叨的，一副自己吃了大亏的样子。 　　徐宁玉不爱拍照，噘了噘嘴：“最多十张，不能再多了。也不能总我一个人在那拍，一家子人呢。” 　　“那我多买几盒相纸，到时候我负责拍照，每个人都照。”李磊皱巴着脸地答应了。 　　“那还差不多。”徐宁玉看得心情无比比愉悦。讹诈了李磊一笔，他中午鸭肉都多吃了几口。 　　焦糖色的烤鸭出炉后，服务员端来向他们展示过，再由专门的师傅片好。鸭皮摆盘，鸭肉甚至摆成了牡丹花的形状，引得一桌子人纷纷赞叹。鸭架汤、炸椒盐鸭架，还有几样鸭子菜、红烧菜也陆续端上桌。 　　徐宁玉夹起薄薄的鸭皮，沾了点白糖送到嘴里。刚出炉的烤鸭口感酥脆，一点都不腻。 　　李磊拿起巴掌大的薄饼，放上鸭肉和黄瓜条，再抹点甜面酱，卷起来就递给了徐宁玉。配着卷鸭肉的菜还有大葱丝，小玉从来不吃葱和辣椒，他就没放。 　　不大点的鸭肉卷，徐宁玉叼起来一口就吞下了肚子。香嫩的鸭肉加上脆生生的小黄瓜，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总感觉比上辈子吃的味道还要好。 　　李磊看他喜欢，利索地又给他卷了一个。 　　徐宁玉赶紧用手挡住盘子：“我够了，你留给自己吧。” 　　“对，磊磊你自己也吃，别只顾着给小玉弄。”大姨有些过意不去，忙说道。这孩子，太会照顾人了。 　　“我不着急，这么多菜呢，回头我扫底，肯定一点不剩。”李磊又是憨厚笑，看着特稳重可靠。 　　大姨微微颔首，心里想着早上李磊和陈涛提的事，已经同意的了大半。 　　李磊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让人放心，更难得的是这么多年了，对小玉一直比亲兄弟还好。他说想留在首都闯一闯，顺便照顾小玉，大姨听着挺受触动的。 　　一辆出租车，加上营运证之类的，全赔了也就是十几万的事，只要能看顾到小玉，那真是多少钱都换不来。 　　几个大人吃点烤鸭就差不多饱了，倒是男生又叫了米饭，就着剩下的烧菜，把盘子都打扫得一干二净。 　　徐宁玉看着李磊大口吃饭，也来了胃口，已经吃了很多菜了，又不知不觉吃掉半碗米饭，撑得肚子都要凸出来了。 　　“下午还要考试呢，不该吃这么饱的。都怪你吃那么香，害我也跟着吃多了。”徐宁玉摸着肚子，习惯性甩锅。 　　李磊刚夹了一大筷子红烧鸭胗，正扒拉着米饭呢，无奈地抬头：“你这么瘦，多吃点。反正你闭着眼睛也能考好，怕什么。” 　　他哄小玉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好话张口就来，而且说得特别真诚自然。徐宁玉听得好笑，自然放过他了。 　　吃饱喝足，一行人回到宾馆，徐宁玉进屋就抓紧时间小睡了一觉。正睡得迷迷糊糊呢，他被李磊叫起来，一条热毛巾就盖到了脸上。 　　“看你睡得香，我迟了点才叫你。已经叫好了车，来不及洗脸了，擦擦赶紧下楼吧。”李磊说着，把衣服拿给徐宁玉。 　　徐宁玉接过毛巾使劲擦了擦脸，这才稍微清醒一点，一看表都两点了。两点半就要考试，时间真很紧。 　　“真不想起床。”谁会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他小小的哀嚎一声，还是飞快掀开被子，穿上外衣就要往外走。 　　“书包没拿呢。”李磊好笑地跟上徐宁玉，帮他拿着书包，一直送上出租车。 　　路上，李磊叮嘱道，“考完我还去接你。涛哥的同学说他知道附近一个新小区挺不错的，大姨就想下午去看看。我跟去帮你把关，要是耽误了，你等我一会儿。” 　　一个午睡的工夫，竟然已经找到了房源，徐宁玉有些惊讶：“这么快啊。我知道了，考完肯定等着你。” 　　徐宁玉坐到车里，同早等在里面的高老师打了招呼，不忘回头笑着朝李磊挥挥手：“赶紧回去吧，外面风还挺冷的。” 　　“我身体好着呢，不怕冷。”李磊望着徐宁玉，也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 　　这傻小子。徐宁玉抱着书包，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心情愉快地来到了燕大。 　　等考试开始，徐宁玉发现下午这场竟然是大文综试卷。试题以文学常识为主，还包括了历史、地理等内容，考察学生的综合知识水平，比文综还要复杂一些。 　　试题的范围广，知识点又特别散，题量还多，徐宁玉的答题速度比早上慢了不少，差不多赶在老师喊出“考试结束”之前放下笔。 　　可能要被扣掉十分以上，徐宁玉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收试卷，心算了一下分数，稍微有点不开心。 　　这会儿文科高考是语数外政史五科，全都是闭卷考试，需要记忆的题很多，题型没那么灵活，徐宁玉一向奔着满分去的。地理不是主课，他没有系统的复习过，几道题有点拿不准，丢分的可能性比较大。 　　出了考场，李磊竟然已经到了，正抱着胳膊跟高老师尬聊呢。一看徐宁玉板着小脸，他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不太高兴？” 　　“题有点难，估计考得不太好。”在李磊面前，徐宁玉忍不住嘟了嘟嘴。 　　高老师也有些着急，又不好说什么。整个淮水市几年也出不了一个能考上燕大的，要是砸锅了，回头他也要挨批评。 　　李磊却不太在意，就安慰小玉：“没事的，你都觉得难，别人更不会做了。” 　　他太清楚了，小玉所谓的“没考好”，和一般学生的标准不大一样。另一方面，他觉得小玉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至于念什么大学，真是无所谓。 　　所以虽然徐宁玉扁着嘴，李磊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肯定是白担心。等明天成绩出来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要是你真考差了，我背着你爬长城。” 　　“我又不是爬不动，要你背干嘛。”徐宁玉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了过去。 　　高老师慢慢也不紧张了，笑看两个年轻人斗嘴，等了会儿才说：“徐同学，你哥来接你，我就不送你去宾馆了，明天早上再去接你。” 　　徐宁玉忙客气道：“高老师，晚上还是一起吃饭吧。” 　　“不了不了，中午吃太好了，晚上我去食堂喝点粥就行。”高老师四十多年的老肠胃可比不过他们年轻人。他还要送徐宁玉他们出校门的，被劝了回去。 　　老师一走，两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徐宁玉哼一声，把书包丢李磊怀里：“我看你晚上好好练练腿，准备背我去爬长城吧。” 　　“那不可能！不过真背着你我也不怕，你才多重一点。”李磊都有点小期待了，开心地笑着单手把书包甩到后背。 　　他跟徐宁玉并排走了两步，忽然偷偷伸手过去，拉住了徐宁玉的手。 　　之前一路走过来，李磊竟然在傍晚的校园里，看到好些个拉手的男女！他还不懂什么“十指紧扣”，就见人家手指紧紧交织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更有的男女跟牛皮糖似的，两个人的身体都贴在一起，把李磊都看呆了。 　　对纯情少男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劲爆”的场面。李磊一个劲地盯着人家小情侣猛瞧，把人家小情侣看得直发毛。 　　要不是他人高马大，人家男朋友肯定要过来教训这个不礼貌的家伙。不过瞧瞧这人结实的手臂，小情侣对视一眼，决定赶紧离开。虽然校园里有巡逻员，这么壮实的小流氓要是欺负人，叫也来不及了。 　　大城市的人可真不害臊！李磊瞧够了热闹，还假模假样地吐槽了一句。一转头，也忍不住想在这么优美的校园里，跟小玉像那样手拉手散步。 　　浪漫什么的他不懂，只是幻想着那副场景就觉得好动心。 　　然后他就付诸实践了。 　　徐宁玉感到手被握住，转头瞧了瞧李磊微红的脸庞。 　　这家伙，越来越大胆。“你摸我手干嘛啊？”徐宁玉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的，倒是没挣开。感谢这个单纯的年代，没人会把两个男生拉手往歪了想。 　　李磊越发不敢看小玉，捏着他的手，只把头扭向一边，装出看风景的样子：“学校太大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我在教室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哪里会累。”徐宁玉翘着嘴角，主动换了个话题，“下午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大姨看中了一套，跟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差不多大，价钱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三十万呢。她没想到首都房子这么贵，就有点拿不定主意。”说到正经事，李磊忘记了害臊，一五一十地详细告诉徐宁玉。 　　徐宁玉心算了一下，那差不多合三千一平，跟这时候全国大多数地方的房价相比，自然是贵得离谱。但首都的房子，过二十年均价至少也会翻个二十倍以上，肯定是不亏的。 　　他就笑道：“等我去劝大姨。这里可是首都，国家的中心，这个价一点不贵，房子合适可以买。” 　　李磊信服地点点头。小玉说的话从没有出错的。何况这些都是小玉他们做主，他就负责报告消息：“你想要的别墅这附近没有，涛哥同学说，最近的别墅区开车到燕大差不多都要一个小时，太远了。而且挺贵的，一套差不多两百多万呢，他就问你大平层要不要？” 第127章 面试 　　徐宁玉一直记得，颐和园附近有个别墅区的。他从前去过，听说盖了不少年，但环境仍然不错，离燕大也近，开车只要二十分钟，所以他之前心里想到的别墅就是那里。 　　谁知道这会儿人家根本就没有开发呢。他只能失望地鼓了鼓嘴，稍微放低了点要求：“离得太远就没办法了，大平层也行吧。空间尽量开阔一点，最好是两百平以上的……” 　　李磊心情愉快地听着，只顾着点头。反正他也掏不出钱来，只能继续蹭住，有点像吃软饭。 　　不去想这些，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拉着小玉的手呢！ 　　李磊快活得好像出去春游的小学生，看什么都特别顺眼，连周围的花花草草也觉得很喜欢，更不会眼红人家相亲相爱的小情侣。 　　他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就觉得三月的燕大校园真美！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跑过去问那些小情侣：你们拉着的人有我家小玉好看吗？真是欠揍得过了头。 　　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快到学校大门，徐宁玉看到那里人格外多，才想起李磊还拉着他的手呢。 　　光顾着说话，把这么羞耻的事都忘记了。在校园里好像脸皮格外厚一点，来到外面，惹来这么多人注意，徐宁玉终于感到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他松开了李磊的手，还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表情一凛，摆了个帅气的造型。 　　李磊有些小遗憾，也学着小玉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顿时一脸的冷峻，倒是另一种风格的帅气。 　　“我去拦辆车。”他很有范儿地率先往外走，试图留给小玉一个潇洒的背影。 　　徐宁玉抱着胳膊，好笑地看李磊站在路边，瞅了半天也没辆出租车经过。这会儿正好是下班放学的时间，人多出租车少，连经过的几辆面的都没有空座的。 　　徐宁玉看李磊眼神不善地盯着人家的汽车，笑着上前拉住他：“去坐公交吧。”校门不远就是公交站台，坐车很方便。 　　李磊有些犹豫：“你都好久没坐过公交车了，还能习惯吗？” 　　徐宁玉斜他一眼：“真当我成了娇宝宝啊？”他哼哼两声，又开始旧事重提，“谁叫你没早点拿到驾照，不然我现在就买辆车，在首都就方便多了。对了，我忘了二柱哥也会开车！”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始考虑，干脆明天就去买辆车？他带的钱买房不够，凑一凑买辆夏利还是差不多的。大姨有打电话让魏大志派人送钱过来，过几天手头就宽裕了。 　　李磊一听徐宁玉又提魏二柱，心里直泛酸，心里悔得不行，开动着脑筋劝阻：“还是下次来再买吧。涛哥也不会开车，你这会儿买了车，等我们一走，在这边至少要停一个月，回来轮子都能被人卸光。” 　　这时候没有监控，偷窃事件频发，东西丢了就很难找回来。徐宁玉想想也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按你说的办。”看看李磊欣喜的表情，徐宁玉好笑地反问，“满意了吗？” 　　“你要是少提柱哥，我还能更满意。”李磊小声嘟囔了一句，只能得到徐宁玉嫌弃的白眼。 　　“我看你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 　　“我要那么大的心干嘛，又不能多挣钱，我就小心眼了。”李磊竟然扁扁着嘴，耍无赖的模样像极了一百三十多斤的孩子，看得徐宁玉叹为观止。 　　短短的一段路，还不够拌几句嘴的，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公交车已经到了宾馆前。有李磊挡得结实，徐宁玉一点没觉得挤，跳下车，心情很好地快步去找家里人。 　　这会儿正好是饭点，大家都等着他回来吃饭呢。中午吃得太多，大人们晚上就简单在餐厅喝点粥，单给几个男生叫了炒菜和米饭。 　　大姨等徐宁玉吃着饭，才跟他聊起下午看房的事。 　　一行人先去的是个九四年的新小区，离燕大很近，差不多两三站路。这边卖房子还有专门的售楼部，弄了整个小区的模型，他们仔细看过，还是不放心，亲自去看了几套房。 　　没想到首都房子这么贵，她原本还想买个大平层的，现在就准备给陈涛买套一百平左右的三居室，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偶尔她们过来首都也有房间睡，就是结婚也能住得过来。 　　徐宁玉想要的别墅比较麻烦，目前建好的离他的大学都很远，而且四百多平的就要两百多万，实在有点惊人。买是能买得起，之后还要装修、买家具，首都什么都贵，就不剩多少钱了。家里人自然都不赞成拿出所有积蓄去买房。 　　“涛涛同学就推荐了另外一个小区的大平层，时间不太够了，就看了一套两百多平的。有四个卧室，客厅一面墙都是大窗户，很亮堂。窗户外面就是湖，景也好看。就是在六层，送个顶楼的隔间，等你考完试可以去看看。” 　　这会儿的商品房大都是多层的，很少带电梯。家里有老人的话，住三层往上的楼层就不太方便了，六层的房子一般比较难卖。 　　徐宁玉倒没这个顾虑，一天爬几次六楼，健身房的钱都能省下来。他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就问：“大姨，你们今天有去看四合院吗？现在首都的四合院大概什么价位？” 　　正蒙头吃宫保鸡丁拌饭的李磊诧异地从大海碗里抬起头：小玉除了大别墅，还喜欢四合院？ 　　姥姥姥爷也有些奇怪：“你怎么又想住那种老房子了？”他们还是喜欢住新盖的楼房，没想过去看四合院。不就是大院子嘛，他们在矿上的房子也是那样的，老鼠蚊子都多，偶尔夏天雨大了涨水还会被淹，哪有楼房好。 　　“在燕大校园里看到一排小四合院，估计是给家属住的吧。古香古色的，感觉住着会很开阔。”徐宁玉也是看到了，才想起来问问。 　　后世首都四合院动辄上亿，也不知道这时代多少钱，万一能捡漏呢？而且四合院住着多敞亮，徐宁玉不由有些动心。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心思，大姨笑一笑，随意道：“我明天去问一问。” 　　李磊也跟着点头，他明天也要好好帮小玉去看四合院。未来至少要住四年的地方，当然要买最合小玉心意的。 　　徐宁玉也是随口一问，并没什么执念。能买到别墅和四合院最好，买不到就买个两百多的大平层凑合住吧。 　　吃完饭，又是刻苦学习的一晚，第二天一早，徐宁玉跟着高老师去参加面试。 　　到了考场，经过老师的解说，徐宁玉才知道，面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是每个人单独面试，而是五个人一组，采用即兴演讲和集体讨论的形式：先抽签决定题目和顺序，再发表几分钟的讲话，全部讲完后，一组人互相讨论。 　　很开放性的面试，有点像后世课堂教学时经常进行的小组活动。大概率是考察学生的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能力，和大部分文科的题目一样，没有什么固定的答案。 　　徐宁玉对此很是熟悉，习惯性推理了一下出题人的想法，就从老师手里抽了个题目。打开折起的白纸，他看见上面印着一句话：“用一个词形容九六年的我国。” 　　唔……徐宁玉和身旁的四名同学一起陷入了深思。 　　他经历了国家经济起飞的新世纪，再看着今天的祖国，虽然有很多的不足，只觉得充满了生机和无限可能。可要让他找出一个词来，总觉得不够准确。 　　思考时间过得特别快，没有察觉到呢，就轮到了徐宁玉。演讲的时候不需要站起来，他就施施然地说出演讲题目，接着微笑道：“我选择的词是伟大复兴。” 第128章 旧业 　　待考室外，两百多名保送生围在宣传栏前，等待老师宣布最终的成绩。 　　后世的公考、编制等考试的面试都是当场出成绩，不过保送生们还是高中生，最多复习了几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颇有些兴奋。 　　徐宁玉站在人群后方，越过一片后脑勺，看着李磊露出的大半个脑袋。李磊仗着身强体壮，和陈涛挤在了最前面帮徐宁玉看成绩。 　　徐宁玉身旁，姥姥姥爷他们都来了，稍有些忐忑地等着结果。今早没人有心情出去玩，最紧要的关头，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虽然保送考试的淘汰率不高，可谁也不想当那百分之几。 　　没多会儿，负责招生考试的几名老师走出会议室，在宣传栏上张贴了成绩公告。 　　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议论声，姥爷也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着急地张望着。 　　“找到了！”陈涛吼了一声，转身就狂喜地朝这边奔来，一边欢呼着，“小玉的名字在上面，就排在文科组的第一个！”高分贝的声音引来不少的目光。 　　一家人脸上都迸发出无比的喜悦，姥爷连说了几个“好”又不相信地问：“确定是考上了吧？” 　　“老师都说了，名单上的都是考上的人，不在的。” 　　高老师也马上高兴地看向徐宁玉：“恭喜徐同学。” 　　“谢谢，也辛苦老师了。”虽然徐宁玉挺有自信，结果没出来什么可能都会发生，这会儿尘埃落定，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笑着抬头，就看到李磊也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比捡到钱还开心，特别骄傲地看着他，仿佛考上大学的是李磊自己。 　　见徐宁玉看过来，李磊嘿嘿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帅气的姿势都忘了摆，动作土掉渣。 　　徐宁玉真是没眼看，转头忙着安慰激动到抹眼泪的姥姥。大姨姥爷都围着他，又拍胳膊又是摸头，稀罕了好一会儿。 　　陈涛终于忍不住了，看这会儿气氛这么好，试探着提议：“小玉保送成功了，中午肯定得去吃顿大餐庆祝呀，去老莫吧！”这可是他觊觎很久的饭店，简单吃一顿也要花个百十块钱，正好趁这机会宰老妈一顿。 　　这孩子，就记得吃。大姨瞪了陈涛一眼，倒是没拒绝，转头问徐宁玉：“这么大的喜事，是该庆祝一下。小玉有没有特别想去吃的饭店？” 　　老莫是现在很出名的莫斯科餐厅，到了徐宁玉读大学的时候还在继续经营，只是没了现在的名气。他没意见，笑着点头：“就听哥的吧。” 　　陈涛立刻兴奋起来：“那我先过去订位子，它家生意特好，去晚了就没座了！”得到老妈首肯后，陈涛赶紧屁颠屁颠跑出去坐公交车。 　　负责招生的老师之前通知，名单上是确定录取的学生，等下进去拿通知书和入学手册之类的东西。徐宁玉去领了几本小册子，出来家里人好奇地传看了一遍，才被李磊收起了。 　　“那事情就定下来了，咱们也去饭店吧，快到饭点了。”大姨喜笑颜开地招呼一声。 　　一行人正要离开，一名看着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追了过来，急切道：“徐宁玉同学你好，我是你面试的评审老师之一。刚刚听了你的演讲，我觉得你的观点很有新意，不知道徐同学有没有兴趣写成文章？至少在我们校刊上发表没什么问题。” 　　徐宁玉愣了愣。他那时候忽然想到了作为口号提出的“伟大复兴”一词，可不是他的原创，似乎这会儿还没有广泛传播开来？ 　　虽然演讲的内容是他自己想的，但这个观点他可不能独占，就微笑道：“谢谢老师，其实这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观点，只是加上了我自己的理解，可以写成文章发表吗？” 　　“当然可以。其实我也是咱们校刊的主编，只要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完全可以发表。”面试老师挺高兴，跟徐宁玉约好稿子，才礼貌地离开。 　　一家人看看这位老师，再看看徐宁玉，都觉得与有荣焉。来考试讲几句话竟然还能被人要求发表到报纸上，也就他们家小玉了。这下子大家情绪更加高昂了：“看来刚刚小玉说得很好，人家老师都夸了。” 　　“不愧是徐同学，到哪里都好像锥子放在袋子里，一下子就能显出来。”高老师的好话也跟不要钱一样。 　　保送燕大，真是怎么夸都不为过。 　　还好这样被大人们集体夸奖的场景徐宁玉从小到大已经很适应了，他只需要露出腼腆的笑，接受大家的善意就好，一点不会飘。 　　倒是李磊一脸乐淘淘，不停地乱出主意：“回去我就去买一箱万响大鞭炮放；摆一天流水席，再请个腰鼓队来小区热闹热闹……” 　　各种夸张高调的做派，听得徐宁玉直抽嘴角：“保送考试完还要公示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弄这些，太引人注意了。等高考结束吧，我还准备去考一下呢。” 　　这次回去，他不准备去学校正常上课，不然很容易让同学心理不平衡。人家辛辛苦苦复习准备高考，你个保送燕大的家伙天天过来晃悠，是来气人的吗？ 　　不过高考他还是会参加的，学习这么多年，不考一次总觉得很遗憾。 　　李磊真是佩服极了，无比赞叹：“你都不用考试了还去考，真有人是喜欢考试的！” 　　怎么说的自己好像不太正常一样，徐宁玉瞪了李磊一眼。李磊不明所以，就眨眨眼，乖巧得不行。 　　来首都的头等大事就是徐宁玉的保送考试，如今得到最好的结果，一行人再没有了负担，开心地吃喝玩。 　　李磊和高老师只跟着逛了颐和园，又去了天-安-门和故宫，李磊就恋恋不舍地背着一包照片回去了。 　　快上火车的时候，他背着人，拉住了徐宁玉，眼巴巴地说：“你早点回来啊。最近饭店里你说好吃的京酱肉丝、葱爆羊肉我差不多都学会了，回去做给你吃。” 　　“吃这么多顿，短时间我哪还会儿想吃这边的菜。”徐宁玉好笑地逗李磊。 　　“是哦。”李磊傻了，那他不是白学了？“那等过两个月我再烧给你吃。”还好他脑子转得快。 　　“知道啦。”徐宁玉推了他一把，“快上车吧，高老师都去车厢了。” 　　李磊嗯嗯地点头，眼睛还不肯从徐宁玉身上挪开。忽然他左右打量几眼，张开手臂一下子把徐宁玉抱在了怀里：“那我走了，我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啊。还有，你别老是去找柱哥说话嘛，他讲话哪有我好听。” 　　说完，他怕被徐宁玉骂，敏捷地一转身，就灵活地从人群中穿过，迅速上了火车。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徐宁玉想狠狠戳人几下都没了对象。 　　没一会儿，这个可恶的家伙出现在窗户旁，使劲朝徐宁玉挥手。 　　徐宁玉抱着胳膊瞪着他，到底等到火车开了才走，可把李磊高兴坏了，伸着脑袋跟他说话。 　　等李磊一走，徐宁玉一家搬去租的一个小四合院。他们一连住了半个月，来了个首都深度游，也顺利买好了房。 　　四合院和别墅最终都没有买成。徐宁玉没想到这个年代，一百多平的四合院就卖到了上百万，面积大保存好的，价格还要翻倍。 　　什刹海那边有个八百多平两进的大院子，他们过去看了，真是敞亮，而且开门就是湖，风景不要太好。结果一问，人家要价上千万，让徐宁玉很是怀疑，有钱人这么多的吗？ 　　他想捡漏的心思是彻底灭了。首都人民当然不傻，都能看出四合院未来的发展潜力，有钱人也多，哪能轮到他捡漏。 　　最后，大姨选了好久，买了三环内的一个三居室。房主急着卖，全款的话有优惠，不到三十万。 　　徐宁玉实地看了两次，也决定下来，买了那个六层二百二十多平的大平层，将近九十万，存款一下子缩水了一半。 　　新房和省城的商铺都要装修，加上投资开店，还有他想买茅台和茅台股呢，需要好一大笔钱，光靠现在店里的收益就有些紧张了。 　　徐宁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小有资产，跑了一趟首都才发现自己还是穷人。想过舒服的生活，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正好前阵子出版社的赵叔叔还打电话来催他写新书呢，看来是时候把这事也提上日程了。接下来有四五个月的空档，又有计算机可以用，完成一部长篇没问题。 　　儿童书的销量真是长盛不衰，徐宁玉为了保持住成绩名列前茅，三年没动笔，每年年底还能收到几千上万的版税。如果他有新书出版，应该能带动一波销量。 　　晚上，徐宁玉窝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很快接到了李磊的电话。 　　“小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李磊开口就是每天必问话题。 　　徐宁玉也习惯了，照例告诉他今天的进度：“去看了装房子的工程队，已经定下来了，明天去选材料款式，最多两天就回去。后面拜托涛哥同学帮忙来看着。” 　　“太好了！”另一边，已经来到路二矿实习的李磊这会儿正站在宿舍楼旁一个没风的角落，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等情绪稳定了，他又跟徐宁玉分享自己这几天在矿上实习的经历：“我今天还是跟着老技术员画图纸。我已经能独立完成了，技术员夸我学得快呢。a照的学习证大志哥帮我办好了，哎，又花了一千五，考驾照真花钱……” 　　徐宁玉听他絮叨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行啦，要是考试一次过，回去我给你报销一半。” 　　“不用，你这次去首都花了这么多钱，还是省点吧。”李磊靠在墙上，笑得开心。有小玉这句话，他比赚了多少钱都高兴。 第129章 酒席 　　安平县城最好的饭店，喜宴楼大酒店今天张灯结彩，格外喜庆。 　　大门口的红灯笼下面挂了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上面的文字过于劲爆，引得来往人群都不自觉抬头看去。更有些大爷大妈闲着无事，干脆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等着正主的到来。 　　毕竟县里能考上首都那边大学的，多少年也见不到一个，这横幅上竟然写着“恭喜某某考取燕大”，也太刺激老百姓的神经了。 　　这可是咱们国家的最高学府，顶着多少的光环，必须得看看谁家孩子这么给大人长脸，能问到人家孩子到底吃了什么长大的就更好了。 　　于是徐宁玉家的车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热闹的场面。 　　高考成绩下来没几天，家里人就打算大摆筵席，而且很快把各项事宜安排妥当。定酒店、选菜、安排宾客名单和座次、写请帖……几十桌，一项项都是大工程，但完全没有让徐宁玉操心。 　　徐宁玉还悠哉地在带回来的计算机上，修改他新书的第二部 。 　　新书是儿童冒险，不过灵感的来源很有意思，竟然是咱们国家三月份的那次军演。 　　由于去年湾湾省领导人访问灯塔国，导致两岸关系紧张，很多人喊出了“武统”的口号，咱们国家接连搞了两次军演。 　　三月份这次，东风快递直接越过湾湾海峡，送到了距湾湾岛二三十海里的地方，引得国内外一片震动。湾湾民众大为恐慌，去往国外的飞机一时天天爆满。 　　那阵子徐宁玉参加完保送考试，还在首都呢。首都人民尤其爱聊政治，人多的地方都在谈论这事，电视新闻也连天报道。 　　看着那蓝蓝的东海，他忽然萌发了写一本海洋冒险的念头。青少年天生对冒险感兴趣，尤其是神秘的海洋，写成应该挺有意思。 　　至于主人公，为了让读者更有亲切感，他延续了小淘气系列，继续用小淘气当主角，最后定名为《小淘气的奇妙旅程：蓝色的海岛》。 　　主要内容是小淘气跟随爸爸妈妈坐游轮去琼州岛玩，中途遇到风浪，在海洋上漂流冒险，最后在海洋动物的帮助下回到陆地的故事。 　　梗不新鲜，徐宁玉描写的重点在海豚、鲸鱼等各种各样的海洋动物身上。加上小淘气性格乐观，的基调很是积极活泼。 　　十几万字，连上查阅资料的时间，花了三个多月写完。金龙作为第二个读者，看得挺入迷。第一个读者李磊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他嘴里永远只有吹捧，听的时候很高兴，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徐宁玉很嫌弃。 　　修文的时候，徐宁玉又想到，除了海岛，原始森林、冰川沙漠都可以去冒险，过段时间干脆创作个几部曲吧。 　　写完第二部 《热闹的森林》的初稿，就到了七月份，徐宁玉又顺便去省城参加了高考。没有压力，考试反而特别顺，他每场差不多都是第一个交卷出来，还被外面的家长教育了一顿。 　　“你这孩子呀，题目难也不能自暴自弃，多写一题是一题，万一碰对了呢。空白就一分没有了。”家长语重心长。 　　长得挺好看一小孩，成绩肯定很差，不然怎么提前一小时就交卷了？当然是因为不会做啊。 　　徐宁玉微笑点头，快步穿过人群。 　　守在考场门口的李磊就没他那么好脾气了，脸黑黑地迎上去，先给徐宁玉递过去一瓶冰可乐，刚刚从保温箱里拿出来的，还带着冰呢。 　　接过徐宁玉的水杯和考试袋，他貌似随意地大声问：“小玉，考试累不累啊？下午历史考试字多就少写点，你都保送燕京大学了，来考着玩不用那么辛苦。” 　　燕大几个字用了重音，确保旁边的人都能听清楚，也太刻意了。徐宁玉嘴角直抽。 　　附近家长们果然呼吸一滞，满脸的不可置信。安静片刻后，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真的假的？保送怎么回事，怎么考试成绩没出来就能上大学了？” 　　这个年代资讯不发达，家长们对保送了解不多，顿时围了过来。徐宁玉赶紧拍了李磊一把：“回去了。”这家伙，到哪里都能吸引仇恨。万一他随便去考，考差了多丢脸。 　　李磊可不怕，跟打了胜仗一样，护着徐宁玉大摇大摆地上了车。 　　七月底，高考成绩出来，还不算太丢人，六百三十分，全省排名前十，勉强超过徐宁玉的心理预期。 　　在省城接受了一家报纸记者采访，他不是状元，关注度没那么高。等回到县里，不止是报社，市县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过来，市台还约他去做一期高考相关的教育节目。 　　参加节目没有酬劳，只报销车费。徐宁玉想着可以给新书打打广告，还是欣然接受。 　　等他去市台录了一期节目回来，发现家里酒店已经定好了，而且分工明确，人人都有要忙的事务，只把他这个主人公排除在外。 　　“怎么还要请以前的邻居啊？”徐宁玉看着草拟的宾客名单，有些诧异。都过了好几年了，不需要那么麻烦去请人家吧。 　　“这些年他们家里有喜事我们也去的，这是人情往来。万一人家不看电视，又在矿上，怎么知道你考上燕大了？”家里人很有道理的样子，就是想炫耀嘛。 　　徐宁玉抗议无效，酒席很快定好了时间。 　　到了这天，徐家人穿戴整齐，加上姥姥姥爷他们，亲朋好友的坐了一排黑色轿车，很有气派地来到了县城最好的酒店。 　　李磊等前车停好，也跟着把黑色桑塔纳稳稳地停在旁边，就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拉起手闸，朝副座上的徐宁玉笑得一脸灿烂：“我开得多稳，你还不信我。” 　　“呵呵，你障碍考了两次，就别吹牛了。”徐宁玉不屑地回怼。 　　这家伙两个星期就拿到驾照，牛皮吹上天了，不打压他能飞到外太空去。这个年代考驾照对学习时间有硬性规定，a照要在六个月以上，为此李磊还多花了一千块钱办了时间提前的学习证，真是下了血本。 　　李磊只能哼唧一声，微黑的脸庞写满了委屈：“我不就那一次失误嘛，你就抓住不放了。后面我都是一次过的，很棒了。” 　　当着叔叔、姐姐的面，他没好意思多说，更没敢耍无赖，赶紧下车去帮后排开车门。小玉那里不需要他献殷勤，免得小玉要是害羞了，指不定还要额外教训他两句。 　　如果没别人在，他肯定要好好跟小玉闹一气，借机摸个小手，甚至搂到腰都是有可能的。再多……再多他也不敢想了。他就是不自觉想跟小玉亲近一点，对他这种纯情少男，拉个手顶天了，真没有猥琐的心思。 　　别看小玉年纪不大，还挺吃他那一套的，简而言之就是吃软不吃硬。虽然他堂堂男子汉，软着嗓子说话有点点丢脸，但是没人看见，能占到便宜才是真的实惠，李磊就放开了。 　　金龙跟在徐建兵后面下车，无语地晃着大脑袋，看看他哥，又看看李磊哥哥，就好像在看班上顽皮闹腾的小朋友。 　　金龙今年已经上二年级了，成绩还不错，在班级担任数学班长的职务，经常借着老师的名头狐假虎威管教小朋友。 　　可惜他又不敢招惹哥哥，只能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哥，李磊哥哥，我去饭店里玩啦。”拽着姐姐一溜烟地跑去前面看热闹。 　　徐馨宁也是温柔地笑一笑，不去管这两个偶尔让人头疼家伙。有李磊带着，小玉越大反而越活泼，整天脸上带着笑，让她很是放心。除了有点吵。 　　徐宁玉刚下车就看到姐姐的笑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习惯性又瞪了李磊一眼。都怪这家伙，和他待一起总会变得格外幼稚，他的人设都要崩了。 　　李磊笑容立刻乖巧起来，跟只一百三十多斤的招财猫似的，满脸的人畜无害。 　　他转头看到徐叔叔准备去开后备箱，哪能让叔叔拿那些重物，马上跑过去帮忙，抢先把几箱酒提出来，只让徐宁玉和徐叔叔去抱那几盘红纸包着的鞭炮。 　　饭店的酒水贵，他们摆这么多桌酒席当然要自带，量大还可以直接从批发部拿。大姨姥姥带着凑热闹的李磊去谈的价，一箱子便宜了十块钱呢，几十桌的白酒饮料，省下来好几百块钱。还有鞭炮什么的，全是自带。 　　对了，还有徐宁玉心心念念的茅台酒，定酒的时候他提了下，大姨也觉得存点没关系，毕竟咱们的国酒嘛。又和魏大志商量了，他们准备安排公司的业务员专门跑一趟，争取从厂家直接买到。 　　“我去再跑一趟，接店员们。”李磊来回几次，帮着把另外几辆车里的东西也都提到包厢里，等大姨安排让姥姥姥爷坐镇看管，他才跟徐宁玉说了声，就赶紧调头再去接人。 　　人太多，凑了六辆车都没够用。不止他忙着返回去，除了家里人，还要去接县一中徐宁玉曾经的老师，几辆车都要返回去。他们还包了两辆大巴车，去西桥矿接送矿中学的老师和矿上的老同事、老邻居。 　　矿中学前两年还是和镇中学合并了，魏校长也已经退休，徐宁玉很感谢他当年的照顾，前几天李磊开车，他和他爸亲自上门送了帖子。还有他的几任老师，再由魏校长带着送了帖子去家里。 　　听说徐宁玉考上了燕大，魏校长、老师还有一众熟人们高兴之余，倒是丝毫不意外，都觉得很应该。 　　在家属区，最熟悉的蒋婶子搂着徐宁玉夸了好一阵，一群老邻居也是羡慕得不行，围着徐建兵各种恭维。徐建兵挺直了腰杆，满脸红光。 　　还有一辆，去村里接徐宁玉的爷爷奶奶，和他爸老家的亲戚。虽然徐宁玉不喜欢他们，这种场合还是要请他们来。 　　下贴子的时候他们还提前说好了，不收礼金。这会儿礼金数量少，根本不够花销的，干脆不要了。家里人不在乎这点钱，就要热闹，还说回头要去省城办一次谢师宴。 　　当天车接车送，只要不是有特别要紧的事，大家自然都要来县里凑热闹。 　　快到十一点，请来的腰鼓队开始干活了。一人拍着铙钹，发出金属碰撞声，两排大叔大妈穿着喜庆的红绸短袖和灯笼裤，动作整齐地拿鼓棒敲击挂在腰间的红色腰鼓，响声清脆，偶尔跟着节奏走走十字步，玩玩花活。 　　一大群人围过来看热闹，徐宁玉也被拉到门口当吉祥物，和他爸一起负责微笑迎客。陈涛也想待那看热闹的，被大姨拽回了包间。 　　今天到底是他们老徐家的好日子，他们就不要过去抢风头了。 　　“小玉，了不得啊。”客人陆续到来，徐宁玉的耳朵里被各种吉祥话灌满了，脑袋也被长辈们摸了好多次，甚至脸蛋都被邻居婶子捏了几下。 　　后面的阿姨们也想有样学样，还好李磊赶紧过来帮他挡住，才让他脱离了魔爪。 　　“婶子阿姨快进去坐，桌子上有名单，你们那一桌都是熟人，还有瓜子花生，吃完还能再上。”徐宁玉笑容有些僵硬。 　　李磊扶着他，有点心疼：“你进去休息一会儿吧，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徐宁玉往后一靠，长出口气：“没事，还一会儿就好，等下我要多吃一碗饭。”还好是在饭店请客，要是按姥爷说的回矿上办流水席，更要累死。 　　随着两辆大巴车的到来，饭店彻底爆满，从包厢到大厅全都坐满了人。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放炮吧。”大姨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人也差不多来齐了。凉菜已经先上了，就等着鞭炮一响就上热菜。 　　两大盘鞭炮被拆成长条状，摆在门口空地上，好像一条红色的长蛇。徐宁玉推着李磊去点炮，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跟他姐站在一起。金龙这家伙一看到那么长的炮，早就躲徐馨宁身后了，徐宁玉鄙视他。 　　十二点一到，李磊拿着一支点燃的香烟，跑过去点着了引线，快速地跑回徐宁玉身后，笑着伸手去捂他的耳朵。 　　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淡淡的烟火味随着微风飘散在四周，鲜红的碎片在空地上飞扬起来，红红火火地撒了一地。 　　鞭炮足足响了几分钟，一群过分活泼的小孩等声音一停，就冲过去翻捡没有炸的小炮，发出一阵清脆地笑声，看的人心情越发好起来。 　　“我买的炮响的时间长吧。”李磊两手搂着徐宁玉的肩膀，笑容灿烂。 　　什么都要比。徐宁玉看着远处的蓝天，心情好，就不怼他了。 第130章 千禧 　　九六年的这个夏天，徐宁玉的中学生涯宣告结束。 　　咱们的家长最喜欢对孩子说：“等你读大学就能怎样怎样了。”这个“怎样”，包括了谈恋爱、有大笔零用钱等等好处。 　　然而徐宁玉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尤其这辈子，他爸和他姐分别偷偷嘱咐他，工作之后才能谈恋爱，大学生也要好好读书，好像生怕他被哪个不认识的狐狸精姐姐骗去了。 　　连最小的金龙，都对哥哥在首都的生活表示了担心：“哥哥那么挑食，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吃不惯首都的菜可怎么办啊。“金龙的小脸愁成了一个小苦瓜，深深觉得他哥怕是会变得更瘦。 　　徐宁玉：“……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什么菜都吃。” 　　李磊：“是呀，小玉一点都不挑食，我烧的菜他都吃呢。还有，我决定了，也去首都打工。”他搂着徐宁玉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在徐家人震惊的目光中，李磊有理有据地分析他同去首都的原因：“矿上工资那么低，首都那边在饭店洗盘子每个月都能拿三四百块钱。我去了，就住小玉的房子，省了一大笔的房租，挣的钱全能攒起来，又能照顾小玉，怎么样，很棒吧！” 　　李磊得意洋洋。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完善，他留在首都的理由越发充分，仿佛他不一起去，徐宁玉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至于开出租车，因为还没确定下来小玉和大姨愿不愿意借钱，他就没吹那个牛。 　　徐宁玉嫌弃地拍开他：“我看你是想住我的大房子了。才不白给你住，你挣的钱我们四-六分，我六。” 　　李磊目瞪口呆：“小玉，你要改名叫徐扒皮吗？” 　　“现在三七分了。” 　　金龙看看这两个幼稚的哥哥，忧伤地叹口气：更担心了怎么办？ 　　徐建兵和徐馨宁倒没有多想，只是很感激李磊。即便是为了去打工挣钱，人家照顾小玉是实打实的。 　　徐建兵偷偷塞了五千块钱的红包给李磊：“留着你们去首都用，到时候花钱的地方肯定多。小玉那孩子爱面子，要是真闹别扭收了你的房租，回来我再补贴你。” 　　“小玉肯定是说着玩的。”李磊使劲推辞，差点把徐建兵惹生气了：“是不是嫌叔叔挣得少？小玉也不要我的钱，叔叔虽然挣得没小玉多，负担你们的花用也没问题。”硬是让李磊收下。 　　李磊没办法，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红包，只觉得烫手，转头就交给了徐宁玉：“看看你爸多疼你，说你不收他钱，怕你去首都花销大，非让我替你收着。你要是不收，我再退给他。” 　　他很怕小玉误会，以为是他想和徐叔叔要钱，赶紧把自己撇清。 　　徐宁玉瞥了一眼红包的厚度，估计是他爸店里几个月的营业额。他爸之前给他钱，他没要，竟然去找了李磊，徐宁玉不好再拒绝，就说：“我爸给你的，那你收着吧。” 　　李磊兴高采烈地收了下来。这钱足够他和小玉一年的菜钱，那他这一年打工挣的钱差不多都能省下来，加上他存的钱，应够给小玉买一台那种能够带着走的小电脑了。 　　小玉在新闻上看到那个跟手提箱一样的电脑，就说了句：“还是笔记本方便。”李磊记得很清楚。小玉喜欢那些新东西，要是自己送他，他肯定很高兴。 　　李磊想象着那时候小玉惊喜的表情，或许一高兴给他个拥抱也说不定呢！他忍不住傻乐起来，把红包往口袋一塞，兴冲冲地和徐宁玉保证：“我帮你存着。” 　　徐宁玉一点不怀疑李磊的话，估计最后这些钱还是花在他身上。 　　又去省城办了一场谢师宴，时间差不多就到了八月中旬。立秋过后，徐宁玉把两本新书交给金陵出版社的赵叔叔，顿时轻松了好多。 　　之前被赵叔叔激将，徐宁玉答应去首都前交稿，就过上了赶稿的生活，可辛苦了。现在，他觉得该放松一下，家里人就表示，不如早点去首都。 　　他们当然要送徐宁玉去首都，不如早点去，还能帮着收拾徐宁玉新买的房子。于是徐家人，加上李磊这个常驻人口，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有刘伟的帮忙，徐宁玉的房子顺利装好。只是新装的房子还要散散味，所以他们暂时没去住，还是租了个小四合院。 　　徐宁玉带着家人去新房验收，一家子见过他的大别墅，对两百多平的房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有点小。 　　比如金龙就奇怪地问：“哥哥，你怎么不买别墅住啊？这都没有院子，不好玩。” 　　徐建兵拍了他一下，李磊乐得不行：“你跟你哥真不愧是兄弟！小玉本来是想买别墅的，他还喜欢我们今天住的那种古代的院子。可惜这些好房子不是太远就是太贵，等小玉的新书挣钱了，省城的新店和车队生意越来越好好，估计就能买得起四合院了。” 　　他还真是有信心，徐宁玉都不敢这么吹牛。省城的店在商场里，大姨决定开服装店，主卖女装女鞋。 　　不管什么年代，女性的钱都是最好挣的。大姨他们也多方考察过，知道这时候服装的利润非常高，而且不愁销路，只要是从沿海那边进的货回来就能卖掉。 　　这样的好光景还能持续几年，直到后来受到电商的冲击。不过能大赚几年已经很不错了，徐宁玉暂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就没有反对。服装店要装修、备货，预计九月底开业。 　　徐家人陪着徐宁玉过了一个多星期才离开，李磊一个人留了下来。 　　徐宁玉一看李磊真的去找工作，而且才出去半天，回来就说他找到了一个蹬三轮送家用电器的工作，很是诧异。 　　家电可是精贵物品，这种活肯定需要得到老板的信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不然你带着那么贵的家电跑了怎么办？也不知道李磊怎么说服老板的。 　　“你还挺厉害，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不过说好你拿到驾照我就出钱给你买辆夏利开出租的，你别让我说话不算话。”徐宁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万现金。夏利现在降价了，一辆差不多要七万块，加上办各种手续的花费，十万块绰绰有余。 　　李磊惊讶地看着那么一大沓蓝票子：“你把钱都准备好啦？”他还打算过阵子再拜托小玉的，没想到小玉根本不用他费那个嘴皮子，都给他提前考虑好了。 　　他知道小玉一定是心疼他送货辛苦，感动地拉着徐宁玉的手：“还是你对我最好。不过我现在路还没摸熟呢，开车出去就是烧油的。我就想着先四处送货，在首都跑一跑，摸熟了再去开出租。” 　　原来李磊是这么打算的，倒是不错，毕竟这时候出门可没有导航，认路全靠记忆，是得先熟悉一下路线。 　　不过徐宁玉才不会承认他是担心这家伙，把李磊的手拉开，嫌弃道：“你别想多了，我是等着跟你三七分呢，当然是开出租车分的多。反正钱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想买车自己去。” 　　小玉又口是心非了。李磊才不介意，反正高兴就对了。 　　等徐宁玉开学，李磊买了辆自行车，每天骑车送徐宁玉上学，再去商场送货。 　　李磊那么大的人，天天坚持运动，一个人打三个普通男人不费力，徐宁玉不操心他，自己按部就班地上学、写作。 　　他的《小淘气历险记》上下册也顺利出版，销量良好。首印四十万册，首周就卖出一半，还带动了整个小淘气系列的再版重新畅销。 　　现如今书价、稿酬标准都在上调，他的版税也水涨船高。两册书差不多二十万字，只是基本稿费他就拿到了三四万块，首印四十万册的版税就超过了百万。 　　再加上书籍再版又重新按新标准签的合同，徐宁玉年底的时候一下子拿到了两百多万的版税。 　　三年没写书，原来图书行业这么发达了。 　　徐宁玉看着那一长串数字，重新下定决心投身我国的文学事业，小朋友们的精神食粮就由他来贡献吧。反正文学系的学业非常轻松，他有很多闲暇考虑新书。 　　李磊已经开了小半年出租车，他脑子还算灵活，很快摸到什么时间点哪些地方人流量大，每个月至少三千块的纯收入。可是面对小玉越发厉害的挣钱能力，他还是只有喊“小玉太厉害了”的份。 　　心上人太会挣钱，李磊压力山大。还好他抗压能力强，决定化压力为动力，努力挣钱养小玉。 　　在他们努力完成目标、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时间跨越到了九九年初。 　　这一年也被称为千禧年，人类即将迈入进入二十一世纪，是很值得纪念的事。 　　可是在这个世纪之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尤其以千禧年的末日预言传得最厉害。到处在传说明年就要世界末日了，还有什么诺亚方舟之类的话题。 　　后来的人要是看到这时候的某些新闻，肯定会觉得很可笑，可这会儿的人对末日预言非常当真，又习惯跟风，于是闹出了很多笑话。 　　有人觉得世界马上就要毁灭，钱财都没用了，干脆卖了房产去挥霍。不知道零零年的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他看着空空的存款是什么感想。 　　最近流言刚刚兴起，李磊上网看到了，就有些忧心忡忡。 　　他已经赚够钱，给徐宁玉买了笔记本电脑，小玉那台计算机自然归他用。 　　这会儿著名的视窗98操作系统已经问世，计算机的操作大大简化，加上很多门户网站也相继建立，资讯的获得难度降低，李磊看得多了，忍不住操心起来。 　　万一真的世界末日了怎么办？到时候社会乱起来，钱都不好用。他开始拉着徐宁玉一起锻炼身体。 　　徐宁玉被他磨了半天，竟然也答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高好像停在了一米七九，好长时间没有再增长。而且最近大概是电脑看多了，看东西也有点模糊。 　　上一世他高中时候就有点轻度的近视，没想到这辈子还是没躲过去，徐宁玉很惆怅。戴眼镜好麻烦的，如果可以，他很不想近视。 　　李磊继续劝他锻炼，还一堆歪理：“肯定是看计算机看多了。你跟我一起去锻炼吧，身体好了，眼睛肯定也会好起来。” 　　徐宁玉被他磨得没办法，终于答应跟李磊一起锻炼。 　　他想的是天气暖和点再说，没想到李磊一天都等不了，大冬天也拉着他出去。 　　一月底的首都又干又冷，白天最高温度也在零下，何况是凌晨五点钟，吸一口气简直能把鼻腔冻住。 　　这样的天气出门绝不是舒服的事，又是周末，不是为生活奔波，没几个人想要起床。勉强起来，心情也不会好。 　　比如此时的徐宁玉，脸就是臭臭的。 　　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在灰色的砖石路上，整个人都缩在灰色的羊绒围巾里，衬得脸颊格外白皙。还没李磊的巴掌大。 　　短短三年并没有在徐宁玉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虽然他马上十八岁了，看着还鲜嫩得像个弟弟，同学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比他大了十岁。 　　他的少年感特别能激发同班女生泛滥的爱心，好几个女生特别爱给他带各种牛奶面包小零食，他推辞几次，偶尔推辞不过，只好装到书包里带回去。 　　李磊那家伙第一次见他带着吃的回去，听说是女生送的，酸水都要冒出来了。“这面包干巴巴的，一块钱一个，哪有我买的小蛋糕好吃。你在学校要是饿，那我以后每天下午给你送点小点心。” 　　他说到做到，每天下午送蛋糕牛奶、自制的炸米糕、小饭团，天天换花样，终于没人给徐宁玉送吃的了。 　　李磊看着穿成了面包人的徐宁玉，忽然想起了那时候，快跑两步搂住了徐宁玉的肩膀，被他的孩子气逗得直好笑：“怎么还不高兴呢？” 　　他身上就一件贴身的毛衣，下面是条厚运动裤，让人看着就想打寒颤，可是一靠近徐宁玉就感受到他身上热烘烘的的体温，跟火炉一样。 　　徐宁玉鼓着嘴，浑身散发着起床气：“这么早，高兴不起来。” 　　李磊有点手痒，用手指碰了碰徐宁玉的脸颊，凉冰冰的，又用手比了比，感觉还没他的巴掌大。 　　“早点出来，回去吃完早饭你再睡好回笼觉。”李磊又占了点便宜，窃喜地推着徐宁玉小跑起来。 　　徐宁玉不情不愿地迈开腿，嘴巴还是噘着的：“最后一次了，今天练完等春天我再继续锻炼。” 第131章 投资 　　徐宁玉在李磊的不断打油打气下，终于坚持着，一路小跑到了颐和园。 　　颐和园离他住的小区跑步差不多要十五六分钟，他最近都是到这边的昆明湖边，跟着李磊练半小时的武术套路，再小跑回家。 　　其实他现在住的小区绿化也不错，而且小区外面就有片湖，也有空地锻炼。至于为什么要特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那就要问李磊了。 　　李磊很气愤，他才拉着小玉早起运动两天，比他们起得更早买菜回来的大妈阿姨们竟然开始打听小玉的个人情况！ 　　这些中青年女性具有很强的侦查与搜集情报的能力，放在抗战时期，各个都是干敌后武工队的优秀分子。 　　她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徐宁玉住的房子是全款买的，就在他自己名下，又听说他在燕大读书，对他热情极了。送个葱蒜青菜都不算什么，她们每个人家里似乎都有女儿、侄女、外甥女……反正一堆的女孩和徐宁玉年龄合适。 　　对于借住的李磊，她们就没什么兴趣了。没房又没正式工作，尤其一脸凶相，不像什么正经人。别看现在开出租车是能挣到钱，可是辛苦又没保障，说不定什么时候车多了就，而且老了怎么办？燕大学生毕业了进体制内是妥妥的，怎么混也肯定是个干部。 　　不被大妈们认可，李磊不仅不生气，还乐得清闲呢，自己练自己的。可是她们总跟小玉套近乎，竟然还想给小玉介绍对象，这他怎么能忍？ 　　二十二岁才是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更别说咱们国家鼓励晚婚晚育，三十岁再考虑结婚问题都不晚。小玉都没十八岁呢，长得又嫩，阿姨们也太着急了点。 　　李磊当时就非常不爽地把徐宁玉拉回家了，然后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出这么个主意：阿姨们他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为此李磊不惜花了六十元巨款，办了两张颐和园的年票，又极力说服徐宁玉到这边来锻炼。他就不相信了，跑这么远还有谁能跟着过来给小玉介绍自己的闺女！ 　　结果这还没练两天呢，小玉就犯懒了，看来刚买的门票钱就要打水漂，李磊很想叹气。 　　不过小玉败家的事情多了，他也见怪不怪。比如小玉房子刚装好那阵子，竟然花了上千块钱，定了美院老师和学生的画，要挂在家里几面墙上。 　　那些油画挂着是好看，就是太没必要了，商店里那么漂亮的画才一块钱一张，小玉却不愿意贴，没什么差别嘛。李磊无奈。 　　他还记得当时小玉都懒得训他，手一指：“你买的画报贴你自己卧室去。”他只好灰溜溜地抱着几张风景画回屋了。 　　花几百上千买些没用的东西只是正常操作，一次只浪费个几十块对小玉来说已经是节省了。李磊甚至感到挺欣慰。 　　徐宁玉可不知道，李磊竟然在心里暗暗吐槽他，不然他肯定要给这家伙好看。他本来就很不情愿出门，因为李磊的小心眼，又多跑了十分钟，累得直吐白气，早就满心的不爽。 　　站在湖边，被冷风一吹，徐宁玉缩了缩脖子，眼神不善地看了看李磊。 　　李磊心领神会，乐道：“别瞪我了，练起来就不冷了。等回去我就把羊排用砂锅炖上，到中午就烂透了，包你吃了一天身上都暖暖的。” 　　“那是上火了。”徐宁玉嘴上嫌弃，心里还是挺满意，就软绵绵地挥挥胳膊踢踢腿，开始锻炼。 　　面前，李磊表情严肃地连续出拳，肌肉紧绷、动作有力，看着有种特别的气势，徐宁玉都忍不住多关注了他几眼。 　　李磊这些年锻炼身体没停过，而且这两年他不满足于普通的强身健体，又系统地去学了散打格斗。 　　李磊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源于九七年初的一场刑事案件。 　　那是发生在湾湾的一场绑架杀人惨案，当时极为轰动。有几名绑匪绑架了一位湾湾明星的女儿，索要赎金无果后将女孩残忍杀害，又逃窜近一年才被抓到。 　　这期间他们又犯下十几起刑事案件，绑架、强J、杀人，简直无恶不作，受害者中甚至还有湾湾的官员，简直骇人听闻。 　　新闻一经爆出就震惊了海内外，虽然那是发生在湾湾，也把李磊吓到了。 　　他白天开出租，闲来没事不是跟客人侃大山就是听广播，原本就感觉现在这世道越来越乱，每一天好像都有刑事案件发生，忍不住会忧心小玉在外面遇到坏人。这起恶性案件一出，他的担忧顿时达到了顶峰。 　　虽然他天天接送小玉，基本能做到同进同出，遇到危险他肯定第一时间顶上。可小玉这么有钱，他打几个小混混还行，万一遇到绑匪有好几个人，还拿着棍棒等武器，他打不过人家可怎么办？ 　　李磊越想越不安，深深觉得现在的自己还应该继续提高体能，就考察了几家健身房之类的地方，最后决定去一家格斗俱乐部练散打。对方是新开的店，最近做活动，试学一周不收任何费用。 　　还有这种好事？李磊当然不能放过，跑去跟着练了一个星期。最后时间超过了，俱乐部老板也没收他的学费，还让他没事去店里帮忙和学员对练，后来老板邀请李磊参加了几场小型的格斗比赛。 　　徐宁玉也去看了一次。这些小比赛多是几个爱好格斗的老板出钱办的，不是那种以赚钱为目的的非法比赛，就是互相比试炫耀，外加宣传各自的俱乐部。 　　比赛的强度不高，保护措施还算合格，李磊比赛后身上连淤青都不多。徐宁玉知道他喜欢，也没拦着。 　　正因为不够激烈，观众还没有不正规的比赛多，这些小比赛拿到名次的奖金也有限，三百五百的，差不多只够李磊过后加餐的营养费。 　　别人健身要交学费，李磊倒好，不仅不花钱，还能往回拿钱拿东西，徐宁玉都不得不对他表示佩服：“你还挺本事啊，老板这么看重你。” 　　“我那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李磊实话实说，“郑老板那没有能打的，要不是他拜托我好几次，上次他送的牛腱子和牛里脊你都说好吃，不然那么点钱我还不如多跑几趟车呢。”怎么说也是个高薪人士，李磊表示那点奖金他还看不上。 　　徐宁玉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有时候，他也觉得李磊是不是太辛苦，又要出车又要训练，还从来没耽误过他任何一顿饭，其实这家伙才是时间管理大师吧？是不是一天比别人多了几个小时，不然到底怎么忙得过来的？ 　　对此李磊的回应是：“锻炼起早点就行呗。跑出租自己开车，那不是想休息就休息。给你做饭就更不费事了，我也自己要吃饭的。” 　　自从当了司机，这家伙现在嘴巴越来越能说，徐宁玉都快要说不过他了。 　　一段运动结束，徐宁玉望着平静的湖面，伸了个懒腰，李磊已经把他放在石凳上的羽绒服和围巾拿了过来，给他披上。 　　“回去吃饭吧，八宝粥肯定已经焖得特别稠了。吃完你再睡一觉，我出车去，中午回来给你蒸鱼吃。这天的鱼可真贵，平时这钱都够买鳜鱼的，今天就买的鲈鱼，刺也不多。”李磊碎碎念，刚刚练拳时的凶悍气还没完全消失呢，突然就转换成了厨师模式，让徐宁玉有些想笑。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来，徐宁玉赶紧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就想劝李磊：“今天这么冷，又过节，你还出车吗？休息一天吧，中午哥和公司几个人都要过来，你要做那么多菜，哪能忙过来，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吃。” 　　今天是腊八节，陈涛早就嚷着要让徐宁玉这个“大老板”请客。不只请他，还包括公司全部的“劳动力”。他们天天都要加班，可辛苦了。 　　去年，陈涛研究生毕业，去了移动当软件工程师。实习期结束之后，一个月工资能有四五千，是这个时代绝对的高薪。 　　可他受不了国企那种规规矩矩的氛围，经常跑来和徐宁玉诉苦，蹭饭吃高兴了就吹牛，说某易弄的门户网站在技术上很好实现，他跟刘伟不费什么力也能做出来。 　　徐宁玉一眼看穿了他的套路，嫌弃地说：“好啦，哥你就别跟我装可怜了，你想干嘛就直接说。” 　　陈涛眨巴眨巴眼，特别乖巧地说：“我跟刘伟都想出去单干，某易弄门户网站。对我们来说技术上真没什么难度，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没钱。” 　　徐宁玉：……那巧了，我还想买四合院呢，唯一的困扰也是钱不够。 　　话是这样说，他想了想，早期互联网泡沫挺大，指不定被陈涛弄成个价值百万的网站了呢。他就问：“建个网站大概要花多少钱，你们有计划吗？” 　　陈涛一看有戏，眼睛就亮了：“我们初步定的是五十万，刘伟能借到十万，我跟我妈要点，再凑一凑，差不多也能有十万，这缺口不是很大了吧？我们俩还商量了，小玉你只要投三十万，这个公司的老总就给你做！” 　　这个时代的五十万确实不少了，购买力和后世的五百万相比也不逊色，可徐宁玉仍然不觉得花这些钱就能弄出个成功的网站。 　　他对这方便不了解，但结合后世的经验，感觉很悬。不算前期投入，网站建好后更重要的是推广、扩大知名度。不然已经有了某易，再弄同类型的网站，人家为什么选择你？大家都知道广告多么烧钱，五十万指定不够。 　　“二三十万块我可以出。”徐宁玉缓缓道。 　　“哇，小玉你真好！“陈涛已经感动地稀里哗啦，朝徐宁玉扑过去，恨不能把人抱怀里揉一揉，被徐宁玉嫌弃地推开。 　　“我还没说完呢。”徐宁玉瞪着他，“钱我不会一次给清，要根据你们的具体表现来安排，而且你们公司的财务也要交给我监管。如果你们做出来的网站确实出色有潜力，我还会追加投资。可要是做出来的东西不行，我投的钱打了水漂，我一定会说服大姨亲自过来监管你。” 第132章 公司 　　“哈！”竟然要出动老妈这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小玉这个告状精！ 　　陈涛使劲盯着徐宁玉的小白脸，试图用无辜的眼神打动这个小坏蛋。他总感觉小玉跟自家老妈是越来越像了，都是他的克星。 　　徐宁玉毫不示弱地看回去：“你和刘伟哥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要是不管着，你们俩肯定放飞了，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做出东西来。反正你要是坑了我的钱，我就告诉大姨。” 　　想到自家老妈那性子，陈涛又是一个激灵。老妈要是来了，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陈涛身上冷汗都差点冒出来，马上表情正经地一点头：“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嘛！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有自家老妈这座大山在上头压着，陈涛的办事效率高多了。和他同学刘伟商量着，把需要的设备用具等列了清单，连价格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事实证明，只要有人管着，这家伙也能很靠谱。 　　他们要开的是网络公司，这时候电子产品价格非常高，计算机、独立服务器等设备一台都要几万块，所以前期投入很高。 　　陈涛他们就打算买二手的服务器，但质量不能保证，也没办法保修。徐宁玉想了想，还是挥挥手豪气道：“旧机器万一坏了太麻烦，还是买新的吧。” 　　李磊也看了价钱，心疼地嘱咐了陈涛一句：“涛哥，你们爱惜点，多用几年。” 　　于是光设备就花了三十多万，陈涛好不容易从老妈那求来的几万块钱，加上刘伟凑的十万块，一眨眼就花光了，后面花的全是徐宁玉的钱。 　　人穷志短啊，没钱就没底气，看在徐宁玉已经拿出了三十多万的份上，两个没下限的家伙对着他们唯一的金主各种巴结讨好，只求金主弟弟不要断了资金，不然他们的前期投入也打水漂了。 　　“小玉，以后你就是我们俩的大老板，你说东我们绝不往西！”陈涛义正辞严。 　　徐宁玉半点没客气，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的啊。还真有个事，需要哥你做出一定的奉献。” 　　徐宁玉做什么都喜欢规范，即便他们现在只是个仅有三个人的小作坊，他也准备去注册个公司。 　　注册公司需要固定的办公场所，而公司初期就徐宁玉这个准老板，加陈涛和刘伟两个技术股东，还有李磊这个经常来做白工的免费劳动力，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徐宁玉就宣布：在没见到任何成果之前，公司先设在陈涛的房子里。 　　陈涛一百平的三居室呢，开个小型的网络公司绰绰有余。一间卧室改造一下作为机房，客厅和另一间卧室作为工作区，还能留出一间卧室给他睡觉。 　　这里比中关村的科技园离徐宁玉住的地方更近，来回也方便，他早就在打这里的主意了。 　　好好的三居室，现在就剩个单间，陈涛可怜兮兮地跟徐宁玉商量：“你房子那么大，就住你们两个，不如拿来放机器，你们搬来跟我一起住嘛。” 　　徐宁玉转头当没听到。他才不要住这么点的小房子，还要跟陈涛一起，怕是转个身就会碰到。尤其他还是跟李磊两个人一起，来这边太不方便。 　　“回头多算你一股。”徐宁玉许诺。 　　刘伟一听，迅速倒戈，不赞同地指责陈涛：“你看你，怎么能让老板住小房子，要给老板省钱知道吗？你就把房子贡献出来吧。” 　　“你这叛徒！”陈涛恨得牙痒痒，然而他的抗议无效，加上他也很开心能多点股份，最后也只痛并快乐地答应了。 　　去注册公司时，徐宁玉已经满十六岁，办了身-份-证，加上他的收入可以养活自己，现在是真正的法律意义上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以后不管□□、签合同都不需要监护人啦。 　　所以在填公司法人的时候，徐宁玉毫不客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陈涛原本还打算着，小玉要是尊敬他这个兄长，愿意“让贤”，他就顺势说由他来当老板，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陈涛还在摇头叹气呢，刘伟已经星星眼地跑到徐宁玉跟前，作势要给他捶捶肩，结果被李磊一伸胳膊给拦住了。 　　瞧了瞧李磊那结实的手臂，刘伟果断从心：“磊子锻炼得不错嘛。”他这才看着徐宁玉表忠心，“徐总，放心吧，我跟涛子一定好好努力。他要是敢偷懒，我肯定帮你监督他。” 　　陈涛怒了：“我监督你还差不多。”两人就吵了起来。 　　徐宁玉看看这个逗比二人组，不去讲相声真是可惜了，忽然有点担心自己的钱。 　　还好这两人在计算机技术方面没这么不靠谱，筹建公司期间也一直没耽误研发第一个产品，只是在发展方向上略有分歧。 　　刘伟想做新闻资讯类的门户网站，这是目前流量最大的网站类型。陈涛喜欢玩游戏，想建个能够交流、推荐游戏等好东西、寻找同好者的公共聊天室，这在国内外都有成功的例子。 　　他俩吵吵起来，谁都不服谁，徐宁玉回忆了一下，就说：“那就建个能够发布各种资讯的交友网站。” 　　“还有这种网站吗？”两个人仔细回想，国外有没有类似的产品，好像没见过。但又觉得挺新鲜，挺有意思的，就干劲十足地忙活起来。 　　徐宁玉不可能直接把后世成功的网站复制出来，提了个意见就等着他们自行研发。创建网站的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错误和漏洞，也是很宝贵的收获，徐宁玉只负责提出想法，就等着验收了。 　　很快，陈涛的房子改建好，装了空调，购买的机器也全部送到，他们的工作效率更是大大提升。 　　刘伟眼睛发亮地摸着黑色床头柜大小的崭新服务器，表情略显猥琐：“金主弟弟这么有钱，又爽快，真是太棒了！” 　　陈涛也乐得直点头。他很多同学都想创业，奈何没有资金，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摸够了机器，刘伟凑过去小声跟陈涛嘀咕：“弟弟缺对象不？我有个堂妹挺漂亮的，跟他年纪也差不多，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要是弟弟当了我妹夫，那我是不是就能鸡犬升天啦，嘿嘿……” 　　陈涛瞬间也动心了：“小玉要是谈恋爱了，是不是就没时间看着我们了？” 　　正搬机器的李磊猛地抬头盯了他们片刻，就板着脸，抱着一个硕大的机箱从两人中间穿过去，两人的谈话也被迫中止。 　　陈涛和刘伟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不妙。没注意李磊在后面，这家伙可是徐宁玉的忠实守护者，回头一准要告密。 　　果然，晚上回去李磊气哼哼地跟徐宁玉告状：“刘伟那家伙不正经，他想占你便宜。” 　　徐宁玉正窝在沙发里看新闻，闻言身子差点歪到一边：“你胡说什么？”这家伙，说话也太有歧义了，徐宁玉没好气地瞪过去。 　　李磊一时没顾上想那么多，扁着嘴：“他没安好心，说要把他妹妹介绍给你。刘伟长的那样子，小眼睛，瘦巴巴的，他妹妹肯定不好看，你别被他骗了。” 　　原来是这样。 　　徐宁玉无语地重新躺回沙发，不去理会李磊。反正这家伙每次乱吃这种飞醋都是碎碎念一会儿就消停了，要是搭话，他会更来劲。 　　谁知今天李磊暗搓搓说了刘伟一堆坏话后，还不放心，凑到徐宁玉身边，戳了戳他的小肩膀：“小玉，那要是刘伟真给你介绍他妹，你见不见啊？” 　　别看李磊嘴上贬低刘伟，但他早看出来刘伟家庭条件不错。衣服鞋子都不差，能随随便便就辞职，家里还支持他这么多钱，就不是一般的人家。万一他妹妹真漂亮呢？ 　　“不见。”徐宁玉眼看着电视，头都没回，“不是你说的，要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三十岁之前我都不考虑那些事，你放心了没？” 　　“这样啊，先立业再成家是比较好。”李磊嘴角扬起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就算三十岁结婚，那他至少还有十几年时间能跟小玉在一起呢。他就当小玉是为了他才暂时不谈对象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明天你想吃什么？我早点回来多烧几样菜。今天去的这个小饭馆菜不行，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他心情好就想给小玉弄一堆好吃的，今天搬完机器去的饭店实在太差，小玉都没吃好。 　　“香芋蒸排骨吧，你那次弄的好好吃。”徐宁玉随口点了个菜。这菜也是他们在一家粤菜餐厅吃到后，李磊自己琢磨出来的，徐宁玉觉得比饭店做得还好吃。 　　“好。”李磊快活地应了一声，决定明天一早就去买排骨。 　　徐宁玉终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到李磊那傻笑的样子，徐宁玉也有点想笑。这家伙，真是傻透了。 　　有了徐宁玉的保证，再见到刘伟，李磊就有点趾高气扬。哼，就算你介绍个天仙小玉也不会同意，还不是白搭。 　　他那鄙视的眼神把刘伟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偷偷问陈涛：“李磊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总觉得他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弟弟看我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磊子人挺不错的，除了小玉的事情，很少跟人急眼。我觉得八成是你老是黏着小玉，还说要给小玉介绍对象，惹到他了。”陈涛一番思索，意外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只能说他太了解李磊了。 　　刘伟眉头皱成一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徐宁玉跟李磊都是男孩子吧，好家伙，护媳妇也没护这么紧的吧？他不就是看徐宁玉这么漂亮，偶尔喜欢逗一逗嘛。 　　看看李磊那么大的身架，那么大的拳头，刘伟又一次从心：算了算了，小孩子独占欲是强一点，他就克制一点不去逗小孩玩了。 　　创建网站对两个计算机硕士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加上徐宁玉的监督与引导，他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设计出一个稍显简陋的网站框架。 　　网站有点像早期的校内网、空间、博客的混合体，能看到热门新闻，也可以发表个人的想法。 　　徐宁玉使用后觉得操作稍微有点复杂，但和这时不少反人类的网站相比，体验还算愉快，已经是个不错的产品了。 　　他们讨论过后，决定先对外发布这个被命名为“飞讯”的网站，同时继续测试改进。 　　网站发布的前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推广。 　　徐宁玉之前特别找人设计了一只可爱的胖鸽子作为网站标志，寓意为飞鸽传信。醒目的标志，争取和同类的网站区别开来，让人看过之后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现在国内网民还集中在大城市和各个大学，他们又雇人在大学发传单，还赞助很多校园活动。 　　这些在后世用烂的推广方法，花钱不多，可推广效果惊人的好。到九九年初短短几个月，飞讯网已经有了六万多用户，陈涛他们的心情简直能用狂喜来形容。 　　这期间，陈涛和刘伟又四处出击，陆续招来了两名学弟一名学妹，都是稀缺的技术人员。徐宁玉亲自面试录用了一名负责行政和后勤的文职人员，公司队伍迅速扩大。 　　不过网站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赢利方式，全靠徐宁玉往里投钱，大家不免有点担心。这不腊八节了，马上又要放年假，陈涛就想组织一次聚餐，让徐宁玉这个老板出面鼓舞一下士气，顺便蹭个饭。 　　徐宁玉答应了，就要去定饭店。李磊却说：“快过年了，饭店涨价厉害，就这几个人不如在家吃，我烧一桌子菜，能省一大半的钱。” 　　七八个人呢，怎么也得准备十个八个菜，得在厨房忙活半天，徐宁玉不想李磊那么辛苦，李磊却很坚持，徐宁玉也没办法。 　　今天劝他休息，这家伙还不肯，还说：“过节生意肯定好，不出车太亏了。我提前一两个小时回来，鸡和肉都提前拿出来化冻，肯定能来得及。”李磊很自信。 第133章 聚会 　　每到节假日，出租车的生意就特别好。尤其午饭前后，路边等车的人都是用抢的，不然都坐不上车。 　　要不是得回去给徐宁玉做饭，只是李磊自己的话，他肯定会继续跑车，过了这个时间再随便吃点东西垫垫。 　　刚来的时候徐宁玉就说过：“中午时间紧，我们干脆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那边也能单独炒菜。” 　　要是在食堂吃，至少能节省两小时的时间，能多挣百十块钱呢。李磊有点动心，专门去燕大食堂转了一圈，回来嫌弃得不行：“我去后厨看了下，他们洗菜就是在水里过一遍，肯定洗不干净。米饭也不知道怎么蒸的，闻着一股霉味，还不如小饭店呢。你要是在食堂吃，又吃不好，还是回去吧。” 　　小玉那么挑嘴，少挣点钱也得让小玉吃好啊。买车的钱是小玉出的，住的房子也是小玉的，他就掏个生活费，已经够占便宜的。就这还能把小玉给饿瘦了，就是叔叔他们不怪他，李磊也要怪自己。反正现在挣的钱也足够小玉顿顿吃肉的，还能攒下一半，就不省那点时间了。 　　想着今天要做的菜多，九点半了，李磊赶紧调头回去，比平时还提前了一会儿。回程路上也没浪费，载了一个同小区的乘客，二十块钱车费轻松到手。 　　李磊把车停在楼下，拿了钥匙，拎着一个塑料袋，就小跑进单元门。他心里猜测着，不知道小玉正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睡懒觉，一口气跑到六楼都不带停的。 　　打开门，他一边换鞋，一边环视一圈，没看到人。往前走了两步，正想去小玉的卧室看一眼，李磊透过厨房的玻璃窗，惊讶地看到小玉正在那里拿着菜刀小心翼翼地切着什么。 　　“你怎么拿刀了，放那我来弄。”李磊急忙推门进去，把手里袋子放一边，洗了把手就抢过了徐宁玉手里的菜刀。小玉不常用这个，很容易切到手的，李磊实在不放心。 　　徐宁玉停下动作，任他把菜刀拿走，微笑道：“我也是刚起来，看你还没回来，怕中午来不及，就想帮你把素菜准备好。” 　　李磊低头看看菜板上切得足有小手指头那么粗的土豆条，有点一言难尽。他今天准备用土豆炖牛肉的，土豆要切块，不过凑合用吧，反正一样吃。小玉主动帮忙，当然要鼓励。 　　他就一脸高兴地点头：“辛苦你了！剩下的我来切吧，你帮我择豆角，再洗点包菜吧。中午素菜我准备烧个豆角炖茄子、炒个包菜。” 　　“好。”徐宁玉应了一声，从置物架上拿起一把豆角，端着小钢盆，就坐到厨房中间的小餐桌旁，仔细地抽掉豆角中间的丝，再把长长的豆角折成小段放进小盆里。 　　这种小活他还是会做的。虽然慢一点，但李磊每次都夸他弄得干净。徐宁玉也知道这家伙就会说好话，但还是会高兴。 　　李磊看了几眼小玉认真干活的样子，心情很好地套上围裙，也开始忙活起来。 　　他拿条毛巾，把一直用小火炖着的砂锅羊排端到一边，换了个铁锅，把提前切块解冻的牛肉焯水，再捞出来沥干，重新往铁锅里倒油。 　　等油温升高，李磊放上生姜大料辣椒等作料，再把牛肉块倒进去，刺啦一声，作料和肉的香味就出来了。 　　倒了老抽，把牛肉焖煮上，他在另一个灶上烧鸡块，然后拿出个大蒸锅，把香芋排骨、鱼、干贝鸡蛋、奶香小馒头等都摆盘放进蒸锅，一次就能全蒸出来。 　　炖菜、蒸菜都弄好，他又开了个灶炒菜。厨房大就是好，一共四个灶，同时开火烧十几个菜都不费事。就是温度太高，现在是冬天屋里也是温暖如春，暖气都不用开。 　　这些事李磊做得很熟练，他动作又麻利，一样样安排地井井有条，中间还有空跟徐宁玉絮叨着今天中午要烧哪些菜：“鸡和牛肉红烧，排骨和鱼我都给蒸了，虾也白灼，省事一点。菜多，都红烧我怕时间不够。等下再炒个京酱肉丝，配我在路上买的酱鸭，再弄几个素菜差不多就够了。” 　　“你决定就好，反正我听着都是我爱吃的。”徐宁玉笑眯眯的，完全没意见。 　　家里厨房一直是李磊作主，他只负责吃，偶尔点个菜。李磊对他的喜好太熟悉了，从不给他挑剔的机会。这会儿光是看李磊同时做这么些菜也丝毫不乱，徐宁玉就佩服至极，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你是大老板呢，我当然依着你的口味烧饭。”李磊就笑了，忙得更有劲头。 　　十点多的时候，陈涛发信息给徐宁玉，说他跟刘伟刚刚又有了个“绝妙”的主意，要弄好再来。 　　徐宁玉知道他们这些技术人员的性子，上下班没个准点，也不催他们，就跟李磊说：“哥说公司忙，估计还得一会儿才来，你可以慢一点，不用那么急。” 　　李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点头道：“不着急的话，那我再炖个甜汤。”小玉喜欢喝糖水，冬天开暖气太干燥了，家里水果不缺，时间够那就再煮个银耳雪梨汤。 　　这时候厨房里已经满是各种肉香，徐宁玉洗好了包菜，托着下巴看李磊忙活。闻到香味，他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李磊就笑着拿了个小碟子，掀开锅盖把鸡肉牛肉排骨什么的每样都夹了两块，端到徐宁玉面前：“还不知道涛哥他们什么时候来呢，你先吃点垫垫。” 　　徐宁玉不客气地直接伸手拿了块排骨啃，紧接着又塞了一块到李磊嘴里：“好嫩好香，你也尝尝。” 　　“嗯，不错，下回我再试试弄粉蒸排骨。”李磊一口叼住排骨，也笑眯了眼。 　　一直等到十一点半，徐宁玉又啃了几块羊排，都快吃饱了，李磊炒的几样素菜也全都出锅，陈涛才带着公司几人姗姗来迟。 　　徐宁玉跑去给他们开门，陈涛一进来就大呼小叫，“哎呀，来迟啦，给你带了蛋糕，算我们的赔礼。” 　　一群人在他后面呼啦啦地挤进客厅里，七嘴八舌地喊着：“弟弟好！”“小老板好！” 　　公司一共才七个人，硬生生营造出了喧闹的气氛。徐宁玉是名义上的大老板，但他实在太小了，公司里又都是年轻人，没那么鲜明的上下级关系，大家相处得特别融洽。 　　徐宁玉微笑着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十几万块的真皮组合沙发，七八个人坐非常宽敞。 　　不过公司唯二的两名女生，技术部的周雪和文员石小娟，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女孩子，不想和男生挤在一起。她俩手挽着手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不住地赞叹：“小老板家真大，布置得好漂亮。”转头往厨房看了好几眼。 　　几个新人之前都只是在公司见过徐宁玉，还是第一次到他家里，对这么大的房子很是羡慕，不由得围绕着房子的话题聊了起来。 　　陈涛又开始吹牛：“大家好好干，公司发展的好，让小老板给咱们都在首都买房。” 　　这个主意迅速得到了大家的响应。虽然都觉得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一次在首都买几套房得花几百万呢，但不妨碍大家拥有这么一个的远大梦想。 　　李磊这时候用托盘端了菜出来，一边朝餐桌那走，一边用着一种主人公的姿态，熟稔地招呼大家：“菜都齐了，小玉你带大家去洗洗手，吃完饭再聊天吧。” 　　之前见过李磊的新员工，此刻有些被他的新形象镇住了。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个比屋里所有人都高壮的小伙好像挺能打，尤其夏天头发剃短的时候显得格外强悍。 　　眼见着这么个猛人现在穿着围裙给大家端菜，总有种他下一秒就会把盘子掀翻在地，从托盘底下掏出武器对着众人的错觉。 　　都是港片看多了的后遗症。 　　“磊子，辛苦啦。”陈涛和刘伟赶紧喊了一声，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嚷着让他歇歇。 　　“没事，我都做惯了。”李磊朝他们露出个沉稳的笑，长腿一迈就到了餐桌旁。 　　“卫生间在这边。”徐宁玉站起来带大家去洗手。 　　两个卫生间都在一楼，中间隔着个房间。男生挤到一个水龙头底下抢着洗手，两个女生在最后面仔细看了李磊几眼，就相视一笑，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进了另一个卫生间。 　　洗好手，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帮忙把菜和饭都端上桌，十几个盘子满满地放了一桌。 　　“都是磊子做的啊？太厉害了。”陈涛夸张地拍着巴掌，所有人一起说着恭维的话。 　　“除了酱鸭是买的，磊磊哥忙活了几个小时呢。你们尝尝吧，比饭店烧的还好吃。”徐宁玉夸得更厉害。 　　李磊最后把炖羊排端过来放到桌子中央，就直接坐到徐宁玉身边，拿毛巾擦擦手就开始给他剥虾。 　　这种大虾不像小龙虾，剥起来不算麻烦。但是有人帮忙剥壳，直接放到蘸料里一口吃几个当然更快活。 　　徐宁玉一口气吃了几个虾肉，见李磊又站起来给他盛炖羊排，距离远一点的菜也给他夹了好些在盘子里，他忙鼓着腮帮子推了这家伙一把：“你自己吃吧，我能够到。” 　　其他人有陈涛招呼，何况这群家伙根本不懂什么叫客气，都跟饿了好久一样，伸长筷子呼啦啦地抢菜，一边吃还一边夸：“好好吃啊！这排骨怎么弄的？我都没吃过。”“绝对大厨的手艺！” 　　李磊笑一笑，对他们的夸赞全盘接受，注意力还是放在徐宁玉身上，只偶尔动一动筷子，吃点素菜。他怕自己吃多了，菜不够客人吃的。反正米饭多，没菜了他最后炒个蛋炒饭，能填饱肚子就行。 　　还好他每样菜的份量都很多，红烧鸡、土豆炖牛肉都是用盆装的，到最后还剩不少，李磊就着菜吃了两大碗米饭。 　　徐宁玉早就吃饱了，一直坐在旁边等他吃完，就使唤陈涛去刷锅洗碗：“磊磊哥烧饭辛苦，洗碗你来。” 　　“怎么能让客人刷碗。”陈涛皱巴着脸，气哼哼的。 　　“你算什么客人，不干活以后不准你来蹭吃蹭喝。”徐宁玉得意一笑。 　　陈涛没办法，为了美食，只好拖着刘伟这个难兄难弟帮忙，抱了一大堆的碗盘去了厨房。 　　其他人笑嘻嘻地看热闹，小老板折腾二老板，真是看多少次都不腻。 　　等李磊给大家端了果汁、热茶等饮料，徐宁玉就说：“我去刷个牙，你们先玩。”他每顿饭吃完都习惯刷牙，不然总觉得嘴巴里很难受。 　　他刷了牙，又顺便洗了把脸，前后用不了十分钟，可是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却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李磊和周雪、石小娟站在通往阁楼的楼梯拐角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磊的脸是涨红的，明显碰到了什么让他非常害臊的事。 　　大概是发现了他，周雪很快拉着石小娟快步去沙发那坐下。李磊也明显有些心虚，从楼梯那边转过来，看看徐宁玉，掩饰一般抓了抓头。 　　徐宁玉收回视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笑一笑在餐桌旁坐下，听公司一群年轻人又开始吹牛。 　　谁《魔兽争霸》玩得厉害，谁谁《仙剑奇侠传》高分通关了。一群技术宅的日常，好像和后世也没什么区别。 　　有人说着说就从包里拿出了游戏手柄，要在徐宁玉家的大彩电上玩几局。最后还是陈涛待不住了：“别玩了，回去吧，看看网站别出什么问题。” 　　“哎呀，中午都吃饭呢，哪有几个人上网。”这么说着，大家还是很快收拾好东西。网站就跟自家孩子似的，隔几小时不回去看一眼，总觉得不太放心。 　　临走时，徐宁玉送了他们一人一套自己的书：“这是我写的儿童书，家里有小孩子的可以拿回去给他们看。” 　　“咱们小老板小学时候就出了书，现在一年版税几百万。”刘伟得意洋洋地替徐宁玉吹嘘。 　　“不是真的吧，小学就出书了，要不要这么厉害！”公司一众人翻看着精美的图书，快给徐宁玉跪了。长得好看还这么天才，让不让他们普通人活了？ 　　今天他们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小老板是真有钱。大家原本有些不安的心都平静了不少，对公司的发展也更有信心。 　　有技术的人多了，有几个能做出用户超百万的大网站？还不都是靠钱砸出来的。金主弟弟这么有钱，给所有人吃了一记定心丸，都觉得自家公司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这次聚会总体来说挺成功，给大家鼓劲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过想到自己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情景，徐宁玉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李磊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面对外人的时候脸皮一向很厚，很少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周雪和石小娟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无所谓了，说了什么他也不在乎。把一群人送走，徐宁玉扫了李磊一眼就去了书房。 第134章 下次 　　徐宁玉板着脸坐到书桌前，本来准备开笔记本电脑的，想了想，还是挪动电脑椅，滑到了另一张书桌的台式机前面。 　　自从李磊买笔记本电脑回来，因为带去学校图书馆记资料方便，他已经很久没用台式机了。台式电脑李磊晚上会在上面练习打字，看看新闻，也不会浪费。 　　今天徐宁玉不高兴，连笔记本也被迁怒了。那家伙买的东西他才不要用，又用回老电脑。 　　买了快三年的电脑开机很慢，要等待好几分钟，徐宁玉趁这时间，把杯子、常用的笔和本子都拿到这边桌子上，准备 　　李磊已经跟了进来，站在门口略显踌躇地望着他。徐宁玉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自顾自拿过放在桌面上的参考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摊开来放在左手边，方便一会儿查看。 　　李磊被小玉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满屋子乱飘：“我出车了，中午菜剩的多，晚上热一热直接吃剩的行吗？” 　　“随便你。”看来这家伙是打定主意不坦白了，徐宁玉小脸一拉，头也不抬地用鼠标点开电脑文档。 　　李磊也察觉出小玉好像不太高兴，是他又哪里惹到小玉了吗？他仔细回忆了一遍，都没想到他是哪里做得不对，可把他愁坏了。 　　可他还有点事要出去办，不然去晚了卖东西的人走光了，他不把事情弄清楚晚上觉都要睡不好。 　　只能等回来再问小玉了，也许到时候小玉心情又好起来了也说不定。虽然以小玉的小心眼，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李磊这样想着，踌躇片刻，还是恋恋不舍地道：“那我走了。”他看了徐宁玉一眼，轻轻关上门，拿上钥匙出去了。 　　徐宁玉听着外面防盗门关闭的声音，开始还有点气，等他把注意力放到构思故事上，渐渐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他正在准备新书呢。随着《小淘气历险记》写到第五部 ，主人公已经去过海洋、森林、沙漠等地探险，甚至坐飞船去了太空，徐宁玉有点写烦了，渐渐有了转型的想法。 　　总写儿童书也有点瓶颈了，正好马上就是新千年，各种末日的流言给了徐宁玉灵感。在和出版社的赵叔叔讨论之后并得到对方支持后，他准备写一本末日类的软科幻，相信这个时间点会很有市场。 　　假如太阳消失，人类只能住在地下，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这就是徐宁玉故事的核心。主人公照例是几名少年少女，他心态年轻，还是写少年人比较顺手。 　　徐宁玉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在电脑上写了一万多字的大纲，不知不觉已经快六点了。 　　李磊也偷偷摸摸地回来了。他轻手轻脚地转动钥匙，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头看了一眼，没有人。他赶紧脱了鞋，只穿着棉袜子跑去自己卧室，羽绒服的怀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什么。 　　很快，李磊从卧室钻出来，整个人好像松了口气，去玄关那穿了拖鞋，才到书房门口，直接推开门，语气挺欢快：“我回来了。” 　　结果徐宁玉只是表情平静地点点头，眼睛还看着电脑显示屏，只顾着噼里啪啦地按动键盘。 　　李磊盯着徐宁玉瞧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一个目光，他只好怏怏地说：“我去厨房热饭，好了喊你。” 　　哎，看来小玉不仅没变开心，好像还更生他的气了。晚上炸点香蕉和年糕给小玉当夜宵吧，吃点甜的东西说不定小玉就不气了。 　　李磊有些心神不宁地来到厨房，把中午剩的米饭打散，重新用电饭锅热了，更新鲜的也差不多。几样菜在炒锅里加点水，稍微热一下收了汁就能出锅了，前后不到十分钟就弄好了晚饭。 　　“吃饭了！”李磊两手端着盘子，站在厨房门口喊了声。 　　徐宁玉推开门出来，只是往这边略看了一眼，径直越过李磊进厨房去端饭。 　　李磊转头看着徐宁玉的背影，等坐到餐桌前，又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可徐宁玉只是安静地吃饭，似乎在想些什么，根本不关注他。 　　这下李磊心塞了。平时小玉都会给自己一个笑脸，说他辛苦了，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冷淡。李磊就小心地问：“小玉，你今天怎么不高兴啊？” 　　“我有吗？”徐宁玉一直想着新书的大纲呢，回过神来挑了挑眉，不太想和不坦白的家伙多说什么。反正每个人都有秘密，都藏着掖着好了。 　　李磊有些无措，给徐宁玉夹了块牛肉，一脸的讨好：“多吃点，晚上咱们把菜吃完，明天烧新鲜的。明天吃鱿鱼怎么样？” 　　谁知徐宁玉很不给面子，又把牛肉夹了回去：“我晚上不想吃这么多肉。” 　　李磊僵住。小玉这次好像真生气了，恐怕夜宵也不一定管用，这可怎么办？他真不会什么讨好人的手段，不然明天给小玉带点甜点回来，周末带他去买衣服？ 　　屋里暖气开的足，李磊急得直想冒汗，徐宁玉已经吃完了，沉默地收拾碗筷，还和平时一样帮忙洗了碗。 　　就是一直不怎么说话，洗了澡又钻进了书房，李磊眼巴巴地跟过去，徐宁玉却对他说：“我要构思新书，需要安静，你今天自己去看电视吧。” 　　“哦。”李磊彻底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蔫地出去了。 　　徐宁玉一直写了三万多字的细纲，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一口气把故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真是爽快。 　　他端着中间李磊送进来的装夜宵的盘子和装牛奶的玻璃杯，心情很好地走出去，就见客厅只开了壁灯，电视里的光一闪一闪的，对面李磊仰头靠在沙发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看电影还能看睡着，徐宁玉无语地走过去，顺眼看了下电视屏幕，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演员，有点眼熟。 　　他拿起放在电视柜上装光盘的塑料壳，封面写着大大的《美少年之恋》几个字。 　　他没听过这部电影，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柜子上还放了两张他没听过的电影光盘，徐宁玉拿过来对着灯光，稍微看了看后面的简介，就知道全是一个题材。 　　李磊这个笨蛋家伙，怎么想起来看同性题材的电影？ 　　徐宁玉一下子想起白天李磊和周雪、石小娟讲话的场景，再想想两个女生来之后，偶尔会看着他露出的笑容，心中有了猜测。 　　徐宁玉走过去单膝跪在沙发上，一手撑着沙发靠背，使劲一巴掌拍到李磊身上：“回屋睡了。”一下子把人给拍醒过来。 　　“啊！”李磊从睡梦中惊醒，就看到了徐宁玉近在咫尺，在电视光线的映照下，特别柔美，他的心忍不住猛跳了几下。 　　“怎么了？”李磊呆呆地看着徐宁玉。 　　徐宁玉“你看着电视睡着了，我喊你进屋睡去。” 　　“哦哦。”李磊随意往电视上一瞥，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屏幕上正放到两个男的搂着亲嘴的画面，他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冲过去把电视关了。 　　李磊艰难回头，就看到徐宁玉抱着胳膊，一脸的“我看你怎么解释”的神情。 　　“我，我放错片子了。”他张嘴就想扯谎，却在徐宁玉犀利的小眼神中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也越小。 　　徐宁玉从电视柜上拿起那几张光盘，拍到他怀里，声音很是危险：“家里之前好像没这几张碟片，今天新买的？” 　　李磊手忙脚乱地接过碟片，慌得不行：“那个，我下午才买的。” 　　“怎么想起来看这样的电影？”徐宁玉没等李磊开口，又加了句，“说实话，我不想再听你鬼扯。” 　　“是你们公司那两个女生介绍我看的。”李磊毫不犹豫就把人卖了，丝毫没有在徐宁玉跟前替人家保密的意识。 　　果然是这样。徐宁玉轻轻点头，就听李磊继续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给人卖了个彻底： 　　“她们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还以为她们也喜欢你，我有点气，就问她们想干嘛。她们就笑，说很佩服我，让我好好努力，又让我回来看看这几部片子。” 　　李磊说着还有点委屈：“她们说的片子看的人好少，我找了好几个买光碟的人才买到的，回来一放一点都不好看，好多地方我都看不懂，我靠着沙发就睡着了。” 　　这家伙只爱看武打片，最看不下去文艺电影，徐宁玉好笑地抱着胳膊：“那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李磊张了张嘴，有点开不了口，半天才吭哧吭哧地低声说：“我光看了前面。那个男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另外一个男生了，然后里面好多男的跟男的在一起，男生和男生好像也能谈对象。” 　　就是电影里面那些男的都乱搞对象，一会儿跟这个在一起，一会儿又跟别人一起洗澡，真不正经。然后一个个大男人总是苦兮兮的，也不知道在苦闷个什么劲，反正李磊看得很不痛快，这他就不想告诉小玉了。 　　文艺电影拍得比较隐晦，加上李磊老早就看困了，除了拥抱接吻，真没看出两个男的在一起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倒是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世界上恐怕有很多男的跟他一样，也是喜欢男生的。变态的不止自己一个，这让李磊莫名松了口气。 　　李磊抬头偷瞄了一眼，想看看小玉有什么反应。可小玉还是面无表情的，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徐宁玉这下彻底明白了白天事情的真相，也就没什么可生气的。当然这事还要怪李磊，谁叫他不早点说清楚的，害自己误会了半天。反正都是李磊的错。 　　“睡觉去吧。”徐宁玉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卧室。 　　李磊有点紧张，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伸手拉住了徐宁玉。 　　“小玉，那个，电影里面演的是真的吗，好多男的都喜欢男的？那我也不是变态吧？”李磊小心地问。 　　徐宁玉一回头，就对上了李磊期盼的眼神。 　　他顿了顿，自然而然地说：“你当然不是变态，不然我早就把你撵走了，哪会儿一直跟你住一起。这世上不论男女，都有可能喜欢上同性，很正常的。” 　　原来真是这样！李磊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多年来形成的惯性思维，让他觉得只有男生女生才能在一起，没想到，没想到！ 　　他有些开心，又有点不安，好想问小玉，会不会喜欢男生？如果男生跟男生也能在一起，能不能考虑他？ 　　可小玉万一以后想要小孩怎么办？对了，还有叔叔，还有姥爷大姨，应该不会答应的，他还是只能陪小玉到三十岁。 　　李磊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又酸又涩，拉着徐宁玉的手，眼睛一直望着他，心里有好多话却说不出来。 　　“怎么了？一副要哭的样子。”这次轮到徐宁玉不自在了。 　　这家伙不会现在就表白吧？徐宁玉稍微有些担心。都怪这家伙眼神可怜巴巴的，让他不好意思再装傻。虽然逗李磊玩挺有意思，他也不想真把人惹伤心了。 　　谁知道李磊抖着嘴唇，来了一句：“我，我想等你到三十岁了，结婚了，我给你看小孩。我每天先送你去上班，再送你家小孩去上学……” 　　什么鬼？徐宁玉差点都要气笑了，一时间脸上表情极为精彩。原来这家伙除了是个伪直男，还有繁殖癌，都这样了还想着要小孩呢。 　　徐宁玉深呼吸了几口，才面带微笑，声音特别温和：“到时候我自己也会开车，你送你自己的小孩去上学就好。” 　　“我哪有小孩，我跟你又生不出来小孩。”李磊一时口快，说完脸就有点发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不是说你到三十岁再找对象吗？我就想，你要是有小孩了，你上班没时间我帮你带。反正我以后也是一个人过，时间多。” 　　徐宁玉沉默了。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逻辑，这么无懈可击，一套一套的。徐宁玉现在真想使劲敲开这家伙的脑瓜看一看，里面到底塞了些什么。 　　再听下去怕是晚上就别睡了，就是睡着了也能被活活气醒。“你想太多了。”徐宁玉转身就走。 　　李磊一看小玉的表情就觉得要糟，怎么讲了半天，小玉好像更生气了？ 　　他一伸手就把徐宁玉抱住：“先别走，我刚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笨死了，小玉你生什么气你告诉我，我肯定改，我只想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徐宁玉仰头，深深叹口气，这才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盯着李磊：“所以你觉得我以后肯定会结婚生小孩，那你还留下来干什么，给我当哥吗？我不缺哥哥，带孩子什么的，以后我也可以雇保姆和司机，真没有必要麻烦你，你还是早点过你一个人的生活吧。” 　　李磊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魂都飞了，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徐宁玉等了一会儿，想推开他的胳膊，李磊才受惊一般，又使劲把徐宁玉抱得更紧了：“不，我不走。小玉你说过的，你说要到三十岁才谈对象，我要陪你到三十岁。当哥当弟当什么都行，反正我不走。” 　　他两手紧紧搂着徐宁玉的腰，把头埋在徐宁玉肩头，说什么都不起来，竟然耍起了无赖。 　　徐宁玉这次是真气笑了：“那我现在改了，不用等到三十岁，我明天就谈对象，你走吧。” 　　李磊的大脑袋还是埋在他肩膀上，半天没有声音，徐宁玉使劲推了推，没推动，就继续拿话激他：“反正以后都要走的，早点走也好，省得到时候东西多了麻烦。你要是现在不想睡觉，那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买回淮水的机票，下午就能到家了。淮水那边花销也比首都小，你好好挣钱，以后过好日子。” 　　徐宁玉又站了一会儿，侧着脑袋听了下，忽然问：“你哭了？” 　　他使劲一推，终于把李磊推开，正要歪头去看，李磊已经背过身，面对着墙，还拿胳膊挡着脸，根本不让他看。 　　“不是你自己说什么谈对象结婚生小孩，我就是把时间提前一点，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不是迟早要走那一步吗？我看你说那么清楚，还以为你都想明白了。”徐宁玉语气冷淡。 　　“我只说给你带小孩，我没要走。”李磊头抵着手臂，声音闷闷的。 　　“那我也说了不需要。”徐宁玉抱着胳膊，靠在李磊身旁的墙上：“小孩有妈妈照顾，还能雇保姆，不用你接送。你也不是我亲哥，总在我家出入，会让我的爱人误会。” 　　旁边又是半天没了动静，就在徐宁玉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李磊终于回过头来，眼泪吧啦地在脸上流，哭得可真凶，把徐宁玉都看呆了。 　　“你晚点再谈对象好不好？我现在心里好难受，你别让我走。”李磊努力克制着，两句话说完还是泣不成声，赶紧拿手遮住脸，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听到小玉说，不想让爱人误会难过，想到小玉肯定会对自己爱的人特别好，心脏就好像被什么揪住了，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要是，要是小玉不结婚不要小孩就好了。李磊忍不住这样想。别的他都敢跟人比，只有小孩他没办法。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绝世大宝贝啊？徐宁玉已经麻木了。原本他觉得李磊是属牛皮鼓的，笨得不透气，欠敲打。一番折腾后发现，好像敲过头了，牛皮鼓竟然泡了水，彻底不响了。 　　徐宁玉过去使劲拉着李磊就往卫生间走。李磊哭得有点没力气，被徐宁玉按在马桶盖上坐好，随后一条热毛巾盖到了脸上。 　　李磊也觉得丢人，拿毛巾捂着脸就不撒手。徐宁玉等了一会儿，才用力把毛巾拽开，扔到了一边。 　　手里一空，李磊坐在马桶盖上，呆呆地仰头看着徐宁玉，眼睛还是红的。 　　徐宁玉看着他这副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使劲捏着他脸颊两边的肉，恨恨地说：“这不是你求的吗，你哭什么？周雪她们让你看电影，你倒是看点有用的啊！整天自说自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生孩子了？真是要被你气死。” 　　李磊还没那么大本事锻炼到脸上，往身上捶几拳都没这么疼，被徐宁玉揪住那一点肉，痛得脸都扭曲了也不敢乱动，还一个劲地问：“小玉，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不要小孩吗？那你不结婚了？” 　　自从计划生育，李磊只见过附近农村人跑到矿上租房子住偷生小孩的，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不要小孩，震惊地差点都要忘记脸上的巨痛。 　　徐宁玉捏的手指都发白了才松开手，又大声吼李磊：“你当我跟你一样，满脑子传宗接代？男女结婚也有可能不孕不育，再说什么小孩，你就趁早回去。” 　　李磊缩了缩脖子，恨不能把一米九的身高团成十九厘米，大气都不敢出地减少存在感。发火的小玉好可怕啊！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反而有些高兴？ 　　等徐宁玉骂累了，李磊才怯生生地握住他的手：“是我想岔了，我是大笨蛋，你别因为我这么笨，气坏了自己。我就是没想过，还能这样。小玉，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就怕你过得不开心。只要你高兴，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忽然在这时候听到了不像告白的告白，徐宁玉稍微愣了一下。垂眸看到这家伙脸上还挂着泪痕呢，竟然会说这种话了，是不是有进步？ 　　看来敲打一顿还是有用的，不然这家伙怕是一辈子都坚信是人都要结婚生小孩，真是能把人气死。 　　想到刚刚这个总是自诩为男子汉的家伙哭得那么凶，徐宁玉一阵好笑。一低头，对上这家伙哭得红肿的双眼，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记住，男生和男生也能好好过日子，以后别再自作主张。” 　　徐宁玉翘了翘嘴角，捧着李磊的头，俯身过去轻轻碰了碰他厚实的嘴唇。 　　李磊通红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轰得一声，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耳畔都在嗡嗡作响。 　　他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身体也僵硬了，短短几秒种，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等他回过神来，徐宁玉已经重新站直了身体。 　　“小玉，这个，这是什么意思啊？”良久，李磊呆呆地问。 　　这些年他最多也就拉过小玉的手，偶尔搭个肩搂个腰，别的就不敢想了，生怕小玉觉得他是在欺负人。现在只是碰个嘴唇，对某个纯情少男来说已经足够刺激，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脑袋完全成了浆糊。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徐宁玉挑眉反问。 　　李磊瞧了瞧徐宁玉的神情，大着胆子小声说：“那得是谈对象的才能亲嘴吧。” 　　徐宁玉但笑不语，没说是也没否认，把李磊急得恨不能跳起来。 　　而且刚刚时间也太短了，他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还没尝到味呢就结束了。他看人家亲嘴也有时间长的，肯定很不一样。 　　李磊没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满脸期盼地望着徐宁玉：“刚刚我都没反应过来呢，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次吧，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眼睛亮得不行，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李磊开了两年多的车，见过迫不及待在车上就开始亲嘴的小情侣，当时他嗤之以鼻，暗暗嫌弃人家不正经，现在轮到自己，他只想小玉能多不正经一点，亲亲抱抱他都可以的。 　　呵呵，真会得寸进尺。徐宁玉看看他，直接转身：“太晚了，去睡觉了。” 　　“这哪能睡得着啊。”李磊追在后头，现在他激动地恨不能出去跑个几十圈，哪有心思睡觉。 　　可惜徐宁玉一点都听不到他的心声，砰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把李磊关在了外面。 　　哎，刚刚他怎么就发呆了呢。李磊捏着拳头，懊悔极了。 　　再有下次，他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对，下次！ 　　李磊这样想着，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135章 关系 　　徐宁玉看着关上的房门，轻轻哼了声，这才慢悠悠地在床上平躺下。 　　某个笨蛋家伙的三观简直跟钢筋一样坚硬，完全没办法，把人弄哭，看着让徐宁玉胸中那股闷气一下子就消散了。想着李磊刚刚哭红的双眼，他不仅没多少愧疚，反而还有点小愉悦。他真是个坏人。 　　徐宁玉心情颇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而某个家伙就没他这么轻松了。 　　李磊在徐宁玉房门外愣了半天，才晕陶陶地飘回自己卧室。他现在精神极度亢奋，导致脑子跟身体有点连接不上的感觉。 　　他在自己屋团团转了好一会儿，盯着墙壁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能把他跟小玉屋子中间的隔断给瞪出个大洞。 　　小玉竟然愿意跟他谈对象！李磊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这种好事。 　　不对，那个，小玉亲了他，是要跟他谈对象的意思吧？他突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一时半会还没法平静下来。 　　李磊有些怀疑，难道自己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不然他这样的家伙，能跟小玉做朋友已经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了，哪里还敢奢望别的。 　　跟小玉比起来，他没钱人也不好看，什么都给不了小玉。原本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守着小玉，实在不行远远看着都好，现在简直就跟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一样，比彩票中了大奖还让他欣喜。 　　李磊跳上床，抱着棉被激动地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由于精神过于激动，第二天他一大早就猛地睁开眼，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伸头看看窗外，天才刚蒙蒙亮呢，李磊已经蹦到地上，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跑到徐宁玉门口，然后满腔的兴奋就被紧闭的房门给挡住了。 　　哎，怎么才四点多，今天还是星期一，小玉要去上学，那至少得七点才起床。要是放假就好了。 　　他抬头看看客厅墙上的挂钟，怕吵到小玉，只好勉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简单刷个牙，洗了把脸，就去厨房拎上菜篮子，跑去菜市场买菜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玉表达他现在极度喜悦的心情，只能想到多给小玉弄点好吃的。这个时间去菜市场，正好菜贩子们才摆摊，总能买到最新鲜的菜，种类也最多。他今天可要多买点菜，多烧几样小玉喜欢吃的。 　　等徐宁玉睡醒，一出房门就觉得整个屋子都被浓郁的焦香油酥味给充满了。他忍不住嗅了嗅，顺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近似于嘶吼的歌声，某个家伙粗着嗓子在那哼唱：“我向你追，多远都不累，只要你无怨我也无悔……” 　　徐宁玉嘴角抽了抽，虽然没一句在调上，他光凭歌词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几个月前爆火的神剧《还珠格格》的片尾曲。 　　电视剧火得一塌糊涂，剧中主演全部成为现象级偶像，主插曲也火遍了大街小巷。这几年突然流行起打电话去电视台点歌，那阵子几个点歌台来来去去的全是这几首，想不听都难。 　　这首片尾曲明明挺苦情的，被李磊一唱风格完全变了，简直成了重金属。徐宁玉忍着笑，推门进去：“心情这么好呀。”他语调微扬，明明心情也很好。 　　李磊的歌声一顿，嘿嘿笑着转过头，嘴巴咧得老大：“赶紧洗洗来吃饭，我煮了南瓜稀饭，做了茶叶蛋、鸡蛋饼和牛肉锅贴，还炸了油条和糍粑。” 　　他特别热情地招呼着，徐宁玉都听愣了：“你也不嫌麻烦，弄这么多种，哪能吃完。” 　　“我起来早了，随便做做不知不觉就弄多了。不过我做的个头都很小，你多吃几样。再说吃不完有我呢，肯定不会剩的。”李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一身劲使不出来，忙活了一通，做了好些面食还不过意，甚至想着要不要哪天去学做蛋糕之类的点心。小玉喜欢吃，不过店里卖的好贵，他就会这老几样，就怕小玉很快吃腻了。 　　徐宁玉看了一眼油锅里还没半个手掌长的小油条，手心那么大点的小糍粑，金黄可爱的。他深深看了李磊一眼：“差不多了，你也歇会儿吧，我先去刷牙。” 　　“嗯嗯，你快去吧。”李磊连连点头，目送着徐宁玉出去，又继续哼歌，也不刻意压着声音了。 　　徐宁玉没走两步呢，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嗓子，“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让他脚下差点打滑。 　　呵呵，这家伙，会的歌还不少啊，估计开出租的路上就光听歌了。徐宁玉努力绷住表情去了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李磊乐呵呵地端了一堆盘子往餐桌上摆。 　　“都尝尝，小的吃起来方便吧。”李磊把每样早点都夹了一个放到徐宁玉的白瓷盘里，笑盈盈地看他吃，整个人浑身上下写满了高兴。 　　一早上这家伙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简直和小人得志一样，徐宁玉只觉得碍眼。他使劲咬了口小糍粑，忍不住哼了声：“你照镜子了没？笑得也太可怕了，能不能收一收，我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啊，有吗？”李磊呆了呆，努力压着嘴角，可怎么也压不下去，倒是让表情越发扭曲。哎，笑都不让人笑了。 　　徐宁玉瞥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我忽然觉得，你哭的样子比现在还顺眼一点。” 　　什么跟什么，小玉这个小坏蛋，怎么又提起那个了！李磊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昨天他真是脑袋发昏了，才会掉眼泪，那么丢脸的事他恨不能没发生过才好。不过想忘记是不可能的，小玉以后肯定没事就拿出来说一说，他这脸怕是要丢一辈子。 　　“都是昨天你那么吓唬我，要撵我走，我当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不然就是打我几棍子我也不会哭的。”李磊小声嘀咕，还不敢让徐宁玉听见，不然又得挨训。 　　看李磊皱巴着脸，重新变得可怜巴拉的，徐宁玉总算满意了。加了冰糖的南瓜粥特别好喝，他喝了满满一碗，真是甜到心里。 　　他放下碗，抿了下嘴唇，李磊的目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这家伙微黑的脸瞬间有些发红。 　　肯定没想什么好事，徐宁玉连问都不想问，白他一眼，催道：“赶紧吃，我要上学了。”完全不管之前赖床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李磊赶紧塞了一根油条到嘴里，嚼吧嚼吧，还是没忍住，凑到徐宁玉旁边小声地追问：“小玉，昨天，我们都那样了，现在我们俩是不是在谈对象啊？” 　　他不好意思直白地说，他们都亲嘴了，除了那些不正经的人，那得要快结婚的人才能亲那里。 　　徐宁玉差不多听明白了，好整以暇地反问：“那你觉得呢？” 　　李磊看着小玉明亮的眼睛，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那我觉得是。” 　　徐宁玉没承认也没否认，想起了什么，忽然笑起来：“你不是总跟人说，我们俩是拜把子的兄弟。以前还让我喊你哥，好兄弟也能谈对象吗？”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李磊一口油条差点没把自己噎住。小玉这小坏蛋又开始翻旧账了，那时候他就是个小胖孩好不好，自己是真把他当弟弟看，毕竟谁不想要个那么可爱的弟弟。 　　谁能预料到长大之后的事啊，要是早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心跟小玉谈对象，他小时候也少做点丢面子的事。 　　李磊哼哧哼哧好半天，竟然真让他憋出个绝妙的好办法。他灵光一现：“出去我们当兄弟，回来没人的时候就谈对象，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不想喊我哥，以后喊我名字也行。” 　　反正哥哥他当够了，从今天起就换种身份吧，他真是太会随机应变了！李磊给自己点赞。对了，人家谈对象的人互相都怎么喊来着？李磊的思维顺着发散了一下，。 　　这家伙，想得还挺美呢。徐宁玉皱了皱鼻子，懒得理他。他见李磊快把早餐都消灭干净了，回书房去拿了课本。 　　小玉不说话，那就是是默认了。李磊满意地大口吃起早饭。 　　他现在的心态特别好，跟前一天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他知道，小玉才不会随便亲人呢！小玉就是太害羞，才不好意思明明白白说出来。反正李磊已经认定他跟小玉是在谈对象了。 　　心情好，吃什么都香，尤其自己做的饭，更是格外好吃。李磊美滋滋地拍拍肚子，看时间快来不及了，赶紧把碗筷收一收放到厨房水池里，等回来再洗，先开车送徐宁玉去学校。 　　开车去学校就十分钟的路程，他几次扭头跟徐宁玉说话，被徐宁玉用书敲到脑门上：“专心开车，你” 　　校门口不远处，徐宁玉从副驾下车，转到车身左边。李磊已经摇下了车窗，胳膊搭在上面，头稍微探出来，满面笑容道：“中午我来接你，你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你开车也小心点，不准开快车。”徐宁玉抱着书，侧头回了他一个微笑。冬日早晨请冷冷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的脸颊看起来跟白玉一般。 　　小玉笑起来真好看。李磊顿时晕乎乎的，一直目送人进到校园里，才意犹未尽地转头去跑车。上面时候才能挣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那他就不干活了，天天坐旁边看着小玉。 　　李磊开车到几个常带人的地方转了一圈，送了几趟客人，就差不多十点了，他把车开去长途车站门口排队，再拉一趟人，就可以回家把米饭煮上，然后去接小玉。 　　车站这边停着好几辆出租车，都在等下一班长途车的乘客。排在最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一看到李磊，就朝他招手，示意他停在前面。 　　李磊也不客气，直接把车停在车队第一位，这样出来乘客他就能第一个接到。这是车站这边约定俗成的规矩，按顺序拉客人，一般都是先来后到，也就李磊是个例外。 　　旁边那些司机都没意见，还纷纷笑着跟他说：“大个儿，你又跑这一趟就回家烧饭啊？怎么也不找个媳妇给你烧饭。要不干脆在外面随便吃点，天天中午往家跑，多耽误跑车。” 　　一群人里李磊的个头最高，在这边就有了“大个子”的绰号。虽然他最年轻，看这些老司机对他的态度却相当友善。 　　下一班长途差不多还有十几分钟，车上坐久了人也难受，李磊打开车门下来活动手脚，一边跟一帮人闲扯。 　　他跟小玉算是确定了关系，他恨不能告诉所有，可惜，没法跟人炫耀，可把他憋坏了。反正这边没人认识他们，李磊嘴巴一秃噜，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说：“我回家去就是给我媳妇烧饭的。我媳妇在念大学，我还要去接他。” 　　“我没听错吧？你给你媳妇烧饭，你啥时候都有媳妇了，还是个大学生？”几个司机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短短几句话槽点也太多了点，吹牛也得遵守基本法吧。 　　要知道他们面前的这位，可是曾经一个人打跑另外一帮越界来抢地盘的出租车司机，将近十个人的小团伙呢。 　　他们在外面跑出租的当然也会抱团，大部分时候都遵守默契。可那些人不按规矩，过来就想把他们撵走，这大个子恰好在这边等着载客，就靠拳头，硬是把人家揍得从此再不敢露头，要不这边一群老司机怎么会这么敬着他。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汉子在家竟然还要自己做饭，还觉得挺得意，他家里那位该是什么样的母老虎啊？一帮人都呆了：你个大个子，浓眉大眼的，原来也是个妻管严！ 第136章 电话 　　一群已经成家的男人待在一起，聊天的话题永远围绕着挣了多钱和老婆孩子如何如何。从前李磊来去匆匆，很少参与，偶尔跟人聊次天也是在吹他弟弟多聪明，今天却炫起对象来了。 　　果然有对象了就是不一样，瞧他脸上那种“我不是想炫啊，我就是实话实说，是我媳妇太好了”的欠揍表情，也太招仇恨了，引得一众人把炮火对准他。 　　有笑话他吹牛的：“大学生多金贵，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大老粗。”还有嘲他：“怎么当男人的，怎么能被女人骑在头上！”诸如此类老掉牙的大男子观点。 　　李磊完全不生气，抱着手臂乐呵呵地怼回去。我有对象我自豪，什么骑在头上，那都是爱。这群人别看现在嚷得欢，回家指不定怎么给老婆端洗脚水呢，大哥别说二哥。 　　长途车到站，李磊拉了个去城区的乘客，就踩上油门溜了：“不跟你们扯了，我去接媳妇。”连转身的姿势都透着股得意。 　　李磊记着小玉的话，进了市区车速只敢开到六十，紧赶慢赶回到家煮好米饭，把菜洗一洗，正好来得及去接小玉。 　　徐宁玉抱着课本一走出校门，就看到熟悉的一幕，李磊支着腿靠在车边，一看到他就笑得特别灿烂。 　　“我开得慢，差点都来迟了。”李磊殷勤地给小玉打开车门，等人坐上副座，才迈开长腿两步跨回自己的驾驶位。 　　“迟点又没关系，我在这边等你一会儿就是了。”徐宁玉刚把课本放到储物盒里，李磊又快手快脚地替他系安全带，他只好坐直了身体，任李磊探手过去拽安全带。 　　李磊倒是趁机张开手臂悄悄地抱了小玉一下，虽然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心里也美滋滋的。小玉腰真细，要是夏天就更明显了，还是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徐宁玉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赶紧发动车子，一边掩饰地转移话题：“学校里没什么事吧。” 　　“老师今天正式通知了，下个星期考试，周五考完就可以回家了，成绩单到时候会直接寄到家里。”徐宁玉懒得追究这家伙的小动作，和他商量起什么时候回安平县。 　　他们这两年都是直接开车回去，和坐火车花的时间差不多，但人要舒服很多。前两年飞机出过几次事故，其实按概率算，飞机比汽车出事故的概率要低很多，但飞机每出一次事故都是大新闻，李磊就坚决反对坐飞机。 　　坐火车吧，这会儿过年期间正是返乡高峰期，差不多有了后世春运的势头，绿皮火车总是人满为患。加上李磊也不放心把车子在这边停一个冬天，他们就决定开车回去。 　　徐宁玉只负责乘坐，李磊带个煤油炉，途中能吃上热饭，累了就在后排睡觉，一点也不辛苦。 　　李磊一个人的话要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徐宁玉前两年就逼着陈涛去学车，这样他们一起回去，路上他可以和李磊轮换着开。 　　陈涛无奈地吃了几个月的苦，被驾校教练骂得几度怀疑人生，终于拿到了驾照，当时差点哭出来。但拿着徐宁玉送他的新年礼物，一部新手机！他就半点不满都没了。 　　“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哥！”陈涛把胸膛拍得咣咣响。 　　他们简单商量了几句，李磊就说：“考完我们多待一天，给家里人买点东西，隔天再回去。” 　　徐宁玉点点头，就在车上就给陈涛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好年假调休的事。 　　“公司安排好人值班，网站运行不能耽误。过几天我去检查，表现好我给所有的人发年终奖。”徐总霸气发话。 　　“好的，老板。”原本还想抗议一下讨点好处的陈涛，瞬间乖巧无比。 　　给黑心资本家小玉辛辛苦苦干了半年，陈涛的工资却是全公司最低的，屡屡因为网站抽风被扣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在这寒冷的冬天，也只有年终奖能温暖他脆弱的心灵了。 　　徐宁玉是奉大姨之命，要好好管着陈涛，不能给他太多钱，不然这家伙肯定全败光。虽然李磊暗暗觉得小玉实在没资格说这句话，他才是最会败家的那个，可徐宁玉从不这样认为。 　　因为大笔的钱拿去投资了网络公司这个无底洞，他现在一个月才去逛一次商场，买点喜欢的东西，已经够节省了。想着自己这么辛苦，徐宁玉预定了几支手表奖励自己。 　　那还是上个月，他在王府井逛街，在劳力士门店看到了在后世也很受欢迎的黑水鬼。从前看图片不觉得什么，实物在灯光的映照下确实特别精美，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只是店里那支已经被人订下了，没现货，要买得等一段时间。徐宁玉定金都交了，一个月了也没接到电话。 　　到家之后，徐宁玉洗洗手，就对李磊说：“回头你经过王府井的时候去店里催一催，问一下我订的手表到了没，我想过年的时候戴。”新年新气象嘛，正好戴了去谈生意。 　　“好，我下午就去。”李磊心中一动。他正愁着送什么给小玉当生日礼物好呢，干脆买手表的钱他来出。 　　不对，小玉那次一下子定了五个，他的钱好像只够买一个的。 　　跟其他开出租车的比，李磊跑车的时间要少很多，赚得自然也没人家多，花销却不少。小玉不收他房租，买菜的钱当然是他出了，首都的加上去年又买了那么贵的笔记本电脑，现在银行卡里就剩两万多块钱。 　　前两年银行推出了这种银行卡，二十四小时都能在取款机上取钱，去外地也能取钱。不过异地取钱要收手续费，还不少呢，老百姓还是喜欢带现金出门。 　　下午他就把钱都取出来，给小玉买一支手表，剩的买点年货就差不多了。赚钱真难，怎么花钱这么容易，李磊直想叹气。小玉清楚他有多少钱，他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表他先藏起来，等小玉生日的时候再送出去，小玉本来以为没买到，到时候猛一看到东西肯定特别高兴，指不定…… 　　李磊一边打着火，一边咧开嘴嘿嘿笑起来。徐宁玉取碗筷的手一顿，静静地看他几秒，李磊才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开始炒菜。 　　“今天中午吃洋葱炒鱿鱼、蒜苔肉丝和花菜，我再烧个豆腐汤。菜我都准备好的，不用你忙，你去外面歇一会儿吧，用不了半小时就好。”李磊拿铲子在锅里翻动几下，装出很忙的样子。 　　工作日的中午他一般就做一些家常炒菜，速度快，小玉也爱吃。周末再烧鸡和牛肉之类的大菜。 　　徐宁玉瞧着李磊那傻乐的模样就觉得手痒痒，特别想折腾他，让他笑不出来才好。 　　正准备敲打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两句，徐宁玉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父亲”。 　　他有些奇怪。他和他爸打电话的频率不高，差不多一个月一次，一般都在周末。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总是说不了几分钟就挂了。 　　他和姐姐联系还多一点，他姐时不时会发个短信问他在这边生活怎么样，遇到事也喜欢找他商量。徐宁玉知道，他爸这时候打电话来一定事出有因，就直接拿出手机接通了，问道：“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徐建兵的声音焦急中又有些迟疑，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最近发生点事，金龙这孩子大概有点想不通。上个星期他们学校放寒假了，我早上来开店的时候他还好好待在家里呢，刚刚我打家里电话喊他来店里吃饭，没人接。我回去一看，他留了一封信说去找你了……” 　　徐宁玉一顿，也没问他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关心金龙去了哪里：“你出去找他了吗，是不是真往我这边来了？给他买的手机他出门有没有带？” 　　“带了带了，不过我打他手机他不接。打电话去他同学家，都没有。几个街坊帮忙和我一起出去找的，也去了火车站，问的人家工作人员，说好像是看到个像金龙的男孩坐车，不过不确定是往哪去的。” 　　这会儿买火车票还不是实名制，金龙虽然才上六年级，但也快一米七了，直接在窗口买票估计人家都不会问。 　　徐宁玉就安慰他爸：“我先打他手机看看能不能打通，打不通我跟李磊就去火车站守着。火车上有乘警，也安全，他一路坐过来肯定没事的。” 　　他挂了手机，李磊凑过来，担心地问：“怎么回事，金龙离家出走了？” 　　“嗯，我爸只说出点什么事，金龙跑我这边来了，具体因为什么我没问，先找到人再说。”徐宁玉点开通讯录，找到金龙的手机号码打过去，才响两声就通了。 　　“哥，那个，爸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手机里有点嘈杂，金龙的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勉强能听清。 　　电话能打通就好，说明人还是安全的，徐宁玉稍微放心一点，也没责怪他，只是问：“你现在是在火车上吗？” 　　“嗯，我买的去首都的火车票。” 　　徐宁玉想了想，就说：“来都来了，没事，没人怪你。不过你一个孩子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不安全，你去找火车上的乘务员，到时候把手机给人家，我来跟人家说。在车上不要乱跑，到首都站我去接你。” 第137章 争夺 　　一月底的首都，晚上八点多户外简直能够滴水成冰，这个时间点出门可不好受。 　　首都火车站离徐宁玉住的地方有段距离，他坐着李磊的车，车子里暖气开得足，他还盖了条毛毯，暖烘烘的一点没感觉到冷意。 　　就是太暖和了，人特别容易犯困，李磊还帮他把座椅调低了，徐宁玉缩在毛毯里，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李磊把车子停在路边，看徐宁玉睡得香甜，就轻轻拉起手闸，坐在座位上没动。 　　他记着小玉说的，车里开了暖气不能关太严实，不然会缺氧。他这边的窗户就露了条缝，冷风正好吹在他头上，他就顺势转头避着风，还能看着他家小玉睡觉的可爱模样。 　　小玉睡得脸蛋红扑扑的，让人一下子就能想到面若桃花之类的词。李磊嘴角含着笑，回想着上学时候学过的古诗，都变得文艺起来了。 　　他暗暗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家小玉这么好看的人，天天走在外面，白白给别人看去，真是吃大亏了。当然谁也没自己看的时间长，这是他唯一满意的地方。 　　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坏笑着伸手过去，捏住了徐宁玉的鼻子。 　　徐宁玉睡得正香，忽然一股气吸不上来，眉头一皱，瞬间就醒了。他啪地打掉李磊的手，瞪了一眼：“胆子大了你。” 　　李磊乐得不行，笑着说：“我是喊你起来的好不好。金龙那班车应该快到站了，外面那么冷，候车室里也不暖和，你就留在车里吧，我去站里接金龙。” 　　“都来了，我也一起去。金龙坐了一天的火车，肯定受了大罪了，他下车看到我应该会好受点。”徐宁玉把毯子掀开，李磊顺手拿过来叠好。 　　他这些好习惯都是跟着徐宁玉养成的。徐宁玉最见不得家里乱糟糟的，李磊早就时刻记得随手整理东西。但凡开车出去，或是运动回来，再冷他也要洗澡换衣服。 　　衣服不说穿多么好，至少得干干净净的吧，他才不会跟某些司机一样，脸都不洗就出门呢。不然小玉走在外面漂漂亮亮的，他邋里邋遢还有股怪味，站小玉跟前哪像一家的，说他是小玉的司机他都嫌弃自己不够格。 　　等李磊把毯子叠好放在后座，徐宁玉也已经整理好羽绒服，才打开车门，就被一阵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车里车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围巾忘了。”李磊赶紧跳下车，两步就跨到了徐宁玉面前，拿着长长的羊绒围巾，一圈圈绕到他肩膀上。 　　围巾吸饱了车里的热气，贴着皮肤暖暖的，徐宁玉不由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暖和吧。”李磊一见小玉对自己笑，就忍不住美滋滋的，跟吃了蜜一样。 　　“走啦。”徐宁玉看到李磊那傻样就没什么好气，很快收了笑容，推了人一把。 　　两人并肩往车站走去，穿过站前的小广场，没遮没挡的，风一下子变大了。 　　徐宁玉半张脸都藏在了围巾里，李磊特意走在风口这边，伸手搂住他的肩，往自己这边一带。李磊肩膀宽，身架也大，还真挡住了不少风。 　　徐宁玉差不多一米八呢，这个头平时走在路上也挺显眼的，除了有点瘦。可这会儿被李磊这么一搂，却莫名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皱了皱鼻子，靠在李磊厚实的肩膀上，嘟着嘴有点不爽：这家伙，长那么高干嘛，把他都显矮了。 　　“等天气暖和点我就去锻炼。”徐宁玉脸一板，又一次郑重许诺。 　　李磊就笑着点头。从小到大，小玉不知多少次发下宏远要去锻炼，就没一次能坚持十天半个月的。最近这次不就是，连一星期都没挺过去。 　　他也不揭小玉的短，乐呵呵地表示：“好，到时候我早上喊你起来。” 　　两人拿着李磊提前去售票口买的站台票，直接进了站台里。站台票不到正常车票的一半价格，能直接到火车旁边接送人，但是不能乘车，不然被乘务员抓住要补全程的票。 　　李磊拉着徐宁玉躲到月台旁一个稍微能避点风的墙边，挤在一起望着那一大片的铁轨。 　　“等你弟来了，你好好训他一顿。那么大点孩子，还敢离家出走，还跑这么远，害你大冷天的受这么多罪。”李磊本来就有点不爽，这会儿见小玉脸蛋冻得通红，就更心疼了。 　　他跟小玉刚谈上对象，还没黏糊两天呢，这臭小子就跑了过来，他跟小玉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李磊本来还打算这样那样的，这下都泡汤了。 　　徐宁玉被他挤在里面，使劲拍了他一把：“瞎说什么。金龙才多大，家里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会到我这里的。等他来了，你也不许说他，就当他是来玩的。” 　　“知道啦。”李磊哼哼两声，忍不住拿手掌包着徐宁玉的脸，“冰凉的。锅里我煮了排骨明天吃的，等下回去盛点汤喝，暖暖。” 　　徐宁玉露在围巾外面的脸就贴上了一双热乎乎的大手，他轻轻晃了晃头，倒是没躲开。李磊这家伙真是火炉一样，也不觉得冷。 　　两个人看着又一列火车“咣当咣当”地缓缓停在站台边，徐宁玉就说：“我们过去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这趟车。” 　　火车上信号不好，后面他和金龙发短信都要隔好久才能收到，小孩子也说不清楚具体时间。他和列车员之前在电话里聊过，知道车次和时间，算着差不多是这时候到站。 　　“你等着，我先过去看看。”李磊说着率先跑过去，朝车身上看了一眼车次，转身朝徐宁玉招手，扬声喊道，“是这趟车。” 　　徐宁玉这才走出墙角，和李磊站在一起注意着各个车厢下车的乘客。临近的列车也在下人，来来往往的旅客很多，各个大包小包的，站台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李磊一把拉住了徐宁玉的手，揣到自己里兜里，心里美滋滋的，表面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来我这边，别被撞到了。” 　　徐宁玉鼓起脸颊，真想给这家伙一拳头。这一晚上，这家伙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让他手直痒痒。周围人来人往的，他不想引人注意，暂时睁只眼闭只眼。等回去一定要这家伙好看。 　　“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徐宁玉和李磊齐齐转头，就见一个微胖少年背着个大书包，啪嗒啪嗒地朝他们跑过来。 　　家里现在条件好，金龙营养跟得上，又从来不挑食，就吃成了个小胖子。他个头在班级里算高的，脸上肉多，不过眼睛大，五官还算精致，是个好看的小胖子。 　　快跑到徐宁玉跟前的时候，徐金龙硬生生停下脚步，怯生生地看着他哥。他总觉得他哥比他爸还严肃，每到寒暑假他哥在家的时候，家里都要安静一些，所以比起温柔的姐姐，徐金龙稍微有点怵他哥。 　　尤其这次他还是偷偷跑出来的，不知道他哥会怎么说他呢。其实一坐上火车徐金龙就有点后悔，但他觉得他哥是家里最聪明的人，这事大概只有他哥能解决，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先出去再说。”徐宁玉看了金龙一眼，李磊已经上前帮人提着书包。 　　“谢谢李磊哥哥。”见哥哥完全没有责怪自己，徐金龙松了口气，很有礼貌地跟李磊道谢。 　　李磊稳重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徐宁玉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但凡有个外人在，这家伙就喜欢摆出这副深沉样，和在家里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坐上车，徐金龙自然坐在后面，徐宁玉就指了指后排座位上的保温桶对他说：“饿不饿？给你带了点饭，应该还是热的。” 　　“饿了！”徐金龙来了点精神，“晚上火车上的列车员阿姨给我泡了一袋方便面。我平时晚上都吃两碗饭的，没好意思让她给我多泡两袋，现在又饿了。”他包里就带了饼干零食，饿的时候吃根本不管饱。 　　打开一看，保温桶上面放了油条和糍糕，下面装的稀饭，特别香。 　　油条什么其实是早上剩的，这种油炸的东西一剩下来，口味就没刚出锅时那么好了。李磊对食物的要求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当然不在乎那点口感。还不是小玉太挑嘴，不爱吃剩饭。 　　所以知道金龙要来，他晚上就重新做了新鲜的鸡蛋饼给徐宁玉吃，自己把剩饭解决了一半，留了几个热一下带给了金龙，一点不浪费。 　　徐金龙也不挑，等李磊启动车子，他就捧着保温桶边吃边喝，一边偷偷观察着前座的哥哥。 　　徐宁玉正给徐建兵打电话，告诉他接到了金龙，好让他放心。从后视镜里看到金龙那探头探脑的样子，他就转头问：“爸爸问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徐金龙扭动一下身体，还是接过了手机。他捂着嘴，把头埋在后座角落，跟徐建兵小声说：“我没事，哥哥开车来接我呢。还在车上，不说了。” 　　没说两句，他就把手机还给了徐宁玉。看着哥哥挂了电话，金龙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也不敢跟他对视。 　　徐宁玉却好像毫不在意，只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就当来散心的。等我下周考完试放假你再跟我一起回去。这几天我还要上课，让李磊哥哥带你到处转一转。” 　　李磊深沉地点点头，虽然他很想抗议，他还要跑出租赚钱呢，哪有时间带小孩。可小玉的话他又不能反对，只好拼命转动脑筋，想着回头怎么把金龙糊弄过去。 　　徐金龙一直低着脑袋，抿着嘴好半天才忽然抬头说：“哥，我妈回来了。” 　　徐宁玉微微皱起眉头。徐建兵说家里出了点事，他想了很多原因，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消失很久的人。 　　王梅离家出去打工的时候，他好像还在上初二，记得他爸那时候消沉了一阵。后来隐约听说，她们一起出去的五六个家属没一个回来的，有一个才半年就跟丈夫离婚了。 　　从那时候到现在，矿上效益一直没起来，闹矛盾甚至离异的家庭不少。他爸爱面子，从来不说，和王梅到底有没有离婚徐宁玉都没打听过。 　　等搬到县城，他就彻底将这个人忘在了脑后。一转眼，七八年过去，没想到这人又回来了。 　　徐宁玉没吭声，就听金龙继续说：“她走的时候我都不记事呢，我印象里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连电话都没有。前些年，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吧，她回来过一次，要跟爸爸离婚，还说要带我一起走。” 　　金龙很早熟，什么都明白。他声音有些沮丧：“我知道，她是为了跟爸要钱，才不是真的想带我走。爸给了她一笔钱，具体数目爸没跟我说，她就一个人走了。爸说怕你生气，才不让告诉你。她一直没跟爸和我联系过，前阵子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回来看看。” 　　“爸还以为她是说说，然后她就真回来了。”徐金龙悄悄捏紧了放在腿边的拳头，“她找到咱家店里，说她现在开公司，做大生意，要带我去享福。爸不同意，跟她吵起来，她就说要上法庭，打官司。她还跑去我学校找我，我老师同学都知道了……” 　　徐金龙鼻子一酸，眼泪实在憋不住，就那么流了出来。他使劲拿手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星期五的时候，她开着车在我放学路上等我，我差点被她拉到车里，幸好我跑得快。爸都气坏了，可又拿她没办法，她还继续来。我，我不想见到她，就跑出来了。哥，你帮帮我，我不想跟她走。” 　　徐金龙眼泪流得更凶了。徐宁玉沉默片刻，递了几张纸巾过去，安抚道：“我知道了。你安心留在这边，我先找人查查怎么回事。” 第138章 都行 　　徐宁玉总觉得，王梅的行为有些过于异常。 　　时隔这么些年，他对王梅的长相已经很陌生了，但还清楚地记得，这人性格挺功利。既然她能这么些年不来看自己孩子，要说她对金龙母子情深，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更别说会感情用事了。 　　王梅这人理性得很，之前可以为了钱离开家，现在又突然要争夺抚养权，说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徐宁玉可不信。 　　只是现在有用的信息很少，所以他要查查王梅这些年的经历，最好能查清楚她突然回来有什么目的。 　　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徐宁玉就安慰金龙：“你来了这里，离这么远她也拿你没办法。这样，明天下午我请个假，带你去找律师咨询一下。回去也让爸给你请个厉害的律师，就算她告到法院也不怕。” 　　“谢谢哥。”徐金龙虽然有些怕他哥，但比起爸爸和姐姐，他打心眼里更信服这个厉害的哥哥。听他哥说得这样肯定，他就有些安心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到家，屋里暖气一直开着，徐宁玉一进屋就脱掉了外套，招呼徐金龙：“你睡那屋，东西也都放在那，先去洗个热水澡，让李磊哥哥给你下碗面条吃。” 　　他指的是李磊平时住的次卧。虽然他这边有四间卧室，但很少来客人，按他的喜好只留了主卧和次卧，剩下的房间一个当书房，另一间照例装了几个大衣柜当换衣间，阁楼就是储物间。 　　除了主卧次卧，就书房里还有张一米二的小床，偶尔陈涛来玩，太晚了会留下睡一觉，好像再没别人来过夜了。 　　金龙不必陈涛，不好让个孩子睡书房，好像欺负他一眼，只能占用李磊的房间了。 　　李磊给徐金龙拿了新牙刷和毛巾，又问他带换洗衣服没，听他说带了就没再说什么，直接去被橱里翻出一床棉被。 　　他扛着被子，慢腾腾走到书房门口，停下来回头眼巴巴地看看徐宁玉，嘴里嘟嘟囔囔的：“床太短了，我躺着脚都要露外面。这天这么冷，书房好空……”反正磨叽半天腿都没往里迈一步。 　　徐宁玉抱着胳膊，好笑地看他在那边装模作样，好一会儿才说：“书房是比较冷，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睡一屋，嫌弃就算了。” 　　“那怎么会嫌弃！”李磊猛地转身，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二话不说直接往徐宁玉屋里去，“还是两个人一起睡暖和。” 　　他抖着棉被就往徐宁玉那床鸭绒被上铺，徐宁玉一指右边：“分开放。” 　　李磊只好扁着嘴，把棉被卷一卷放在一边，还试图说服徐宁玉：“被子大，一起盖可以的，还暖和。” 　　“够暖和了。”可惜徐宁玉根本不听他的。棉被那么重，最大的那床十几斤呢，盖一条就能把人压够呛，他才不要盖两层。 　　当初他说都买鸭绒被，李磊嫌太贵，就买了两床给他轮换着用，剩下的被子还是用棉花做的。保暖是很保暖，就是重。 　　李磊惋惜地铺着被子，没过几秒又高兴了起来：哈哈，他之前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能跟小玉睡一屋！ 　　这真是意外之喜，看来金龙过来还是有好处的，等会面条里多给他放两块排骨吧。 　　“我去下面条了。”整理好床铺，李磊直起身乐滋滋地去了厨房。他现在又觉得浑身是劲，不干点活怕晚上都睡不好。 　　徐金龙早就拿着牙刷毛巾默默去洗漱了。虽然他才是亲弟，可他哥明显和李磊更熟悉，两个人说话他总插不上嘴。李磊对别人可不像对他哥那么客气，他要是不听话，指不定会被揍，他还是当个乖孩子吧。 　　徐金龙很识时务，等他洗好澡出来，就看到他哥和李磊并排坐在餐桌旁，离得挺近。他哥正拿勺子喝汤，李磊呼噜呼噜吃着面条，一边转头跟他哥说话，眼角弯弯的，表情意外的柔和。 　　见他出来，李磊指了指厨房：“面条在锅里，你吃多少自己盛，锅里的排骨给你留的，你都盛去吧。” 　　“谢谢李磊哥哥。”徐金龙又乖乖去厨房盛饭。 　　“小孩子不能惯，自己的活要自己干。”李磊见徐宁玉看过来，就如此解释。其实是他不想伺候小屁孩。 　　徐宁玉自顾自啃着排骨，也没准备说他。金龙十一二岁了，盛饭这种小活自己能做，他都没准备给金龙当保姆，自然也不会那样要求李磊。 　　徐金龙很快端着个大海碗出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就开始大口吃面，根本没空聊天。 　　排骨面实在是太香了，他很快把面条全吃光，才开始啃骨头。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扔出个重磅炸-弹：“哥，你知道吗，姐好像处对象了。” 　　小孩子心里藏不住话，自从暗搓搓发现姐姐的秘密，他早就想找个人说一说，又没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可憋坏了。 　　徐宁玉瞬间坐直了身体，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怎么回事？” 　　徐金龙被他看得有些忐忑，小声说：“我也是猜的。姐这个周末回来，我偷偷听到她跟个男的打电话，说话感觉好不一样，我就猜她差不多处对象了。” 　　徐宁玉板着脸不说话，排骨汤也喝不下去了，把碗推到李磊面前，自己抱着胳膊生起了闷气。 　　他姐今年才二十三岁，前年夏天师专毕业，进了县实验小学，工作还不到两年怎么就恋爱了？而且都没提前告诉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姐那么温柔，万一被人骗了……徐宁玉越想越不放心。 　　李磊忍不住抬头瞪了徐金龙一眼：这家伙，刚夸了一句就不干好事，没弄清楚的事乱说什么，害得小玉都没吃好。 　　徐金龙被他看得抖了抖，李磊这才转头好声好气地安慰徐宁玉：“你别着急，万一弄错了呢。这都是金龙猜的，也不一定真。等回去还是你亲自问问姐。” 　　这种事当然不好在电话里说，徐宁玉只好点点头，勉强按捺住脾气。 　　他心情不太好，静静坐在桌边，等李磊和金龙都吃好了，才对金龙说：“今天晚了，你早点睡觉吧，要是缺什么，跟我和李磊哥哥说都行。” 　　“我知道了。”徐金龙特别乖巧。他也觉出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哥哥很在乎姐姐，他不该乱说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徐宁玉回卧室换了睡衣，暂时还睡不着，就靠坐在床头。虽然知道那很正常，可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 　　李磊被他撵到床头，这会儿就歪坐在被窝里，托腮看着小玉嘴巴都抿成直线了，心里暗暗好笑。 　　徐馨宁已经上班的人，就是真谈对象了也很正常啊。也就小玉这小心眼的，觉得姐姐谈对象还要经过他这个弟弟的同意。他自己都谈对象了，还想管他姐呢。 　　这话李磊当然不敢说出来。他看小玉心情还是不好，就使劲想，该怎么逗小玉笑。 　　李磊挪动一下身体，偷偷把腿穿过棉被，转移到了小玉那边的被窝里。 　　他腿那么长，徐宁玉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翻了这个不老实的家伙一眼，伸腿就要把人踹回去。 　　奈何两人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李磊那体积，哪里是徐宁玉能踹动的。他一脚蹬到李磊腿上，李磊不仅稳稳坐着，还咧嘴笑起来。 　　李磊乐坏了，抓住徐宁玉细细的脚踝，顺势用自己的腿夹住，还特别正直地说：“我给你焐焐脚。” 　　“我脚又不凉。”徐宁玉挣了两下，都没把腿拔-出-来，拿起旁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有点得寸进尺？就该让你去书房挨冻才好。” 　　“晚啦，你现在后悔也迟啦。”李磊哈哈笑起来，声音里满满的得意。笑也不耽误他的动作，他一只手就把枕头接住了，扔在了背后。 　　“小玉，你脸上好像有东西。”他忽然把被子一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对面徐宁玉的被窝里。 　　徐宁玉都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凑到了眼前。 　　“你过来干嘛，挤死了。”徐宁玉伸手推开李磊的大脸，嫌弃得不行。 　　“床这么大，再来三个我都不挤。”李磊被徐宁玉推了一把，就捂着胸口顺势往后一倒，躺在那里不起来了，“你劲好大，我肯定受内伤了。” 　　徐宁玉没好气地继续推他：“又来这一套，以后你别想再进我屋。”每次都这样，他就不该心软的。 　　李磊任凭他怎么推，就是不动弹，彻底准备耍无赖了。以后的事以后说，他先把今天的便宜占够。 　　徐宁玉推不动他，放弃地一拽被子，裹紧了面朝外躺下来。 　　李磊身上一凉，倒是终于得逞了。他翻个身扒在被子上，歪头凑过去，眼睛锃亮地看着徐宁玉，看得徐宁玉眼皮直跳：“你又想干嘛？” 　　“小玉，我们就这么睡觉了吗？我们都谈对象了，是不是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啊？昨天亲了一下下，今天还没亲过呢。”李磊眨巴眨巴眼，试图卖个几斤的萌。为了争取福利，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徐宁玉推开李磊，重新坐了起来，抱着胳膊没好气地瞪过去。这家伙今天这么精力旺盛，看来不闹腾够是不会好好去睡觉的。 　　徐宁玉抬了抬下巴，傲然道：“靠在床头坐好，把手背到后面。” 　　李磊愣了愣，迅速靠着床头坐下，两手朝后，右手抓住左手手腕，还不放心地问：“这样行吗？” 　　徐宁玉上下打量他一眼，李磊保持着双手在后的姿势，在徐宁玉的目光中挺起胸膛，让多年锻炼的成果越发显眼。 　　这会儿倒听话了。徐宁玉翘了下嘴角，歪了歪头，俯身过去把嘴唇贴到了李磊的嘴唇上。 　　李磊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他的头自然地仰起来，身体也不由挺得更直，好想伸手抱一抱小玉。可是他胳膊刚动了一下，徐宁玉已经按着他的胸膛，直接给他按了回去。 　　小玉那点力气，他要挣脱开当然很轻松。可他怕惹恼了小玉亲亲直接没了，就动也不敢动，一直保持背着手的姿势。 　　快乐的事情总是很快就结束了。 　　徐宁玉终于松开了李磊，背过脸从床头柜上拿了张纸巾擦着嘴，状似淡定地问：“这下可以好好睡觉了吗？”在床头灯的映照下，他的脸也红得好像傍晚的彩霞。 　　第一次亲得这么深入这么久，李磊靠在那里不住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呆呆地舔舔嘴唇，满心地震惊：今天的亲亲也太带劲了吧！跟今天一比，昨天根本就是碰了下嘴巴，总感觉吃了大亏了！ 　　徐宁玉转回头就看到李磊一脸呆样，半点没有了之前那股急躁劲，显得特别乖，他不由翘了翘嘴角。 　　李磊回味够了，这才坐起来，好奇地追着徐宁玉问：“小玉，亲嘴干嘛要我把手背后面，是有什么道理吗？” 　　刚才不敢问，怕万一小玉不亲他了怎么办。现在亲完了，他胆子又大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徐宁玉才不告诉他，那样才好欺负呀。不然这家伙力气那么大，手一定会乱动，他可掌握不住。 　　徐宁玉脸一板，就挑眉反问回去：“什么道理都没有，就是我喜欢，不行吗？” 　　“啊，行呀……”李磊目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微黑的脸又变得红扑扑的，“你喜欢怎么样都跟我说，我都随你，反正我怎么样都行。” 　　他特别强调了一句。那语气，不用看就能听出里面包含了多少期待。 　　徐宁玉总觉得他脑子里不会想什么好东西，连问都不想问，一翻身躺回被窝：“睡觉了，再闹腾就去睡书房，这次我是认真的。” 　　“好好，睡觉。”李磊赶紧躺下，抓着被子盖到肩膀，小宝宝都没他乖。 　　接连两天和小玉亲亲，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可不能在这时候激怒小玉。他乖乖的，明天的亲亲应该也稳了，想想就好期待。 　　李磊嘴角噙着微笑，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还是有对象好！ 　　受影视剧的熏陶，在他心里夫妻间最亲密的行为就是亲完睡一起，然后灯一关，过段时间女的开始呕吐，那就是怀孩子了。 　　他跟小玉都是男生，不能结婚也怀不上孩子，但他们现在这样，跟结婚也没什么区别。 　　不对，人家结婚都要办婚礼的，他们是不是也得有个仪式？不然总感觉不正式呢。 　　结了婚的男人跟单身汉也不一样了，更要负起养家的责任。听那些司机大哥们说，他们每天挣的钱回去就交给老婆，烟酒家里给买好，所以他们身上就带点给乘客找零的钱，那还是有数的，不能乱花。 　　唔，他每天跑车挣的钱一直都跟小玉留的现钱放一个抽屉，银行卡也都在一起，他还有什么能上交的？李磊想得入了神。 第139章 补偿 　　本来他们去车站接金龙，回来就挺晚的，又闹腾了一阵，第二天徐宁玉成功晚起了。 　　睁眼看到电子小台钟显示差几分钟就要到七点，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毛衣和裤子就去洗漱。 　　出去透过玻璃窗看到李磊在厨房忙活，他就怪李磊：“都七点了，你怎么不喊我。” 　　李磊穿着围裙、握着锅铲从厨房伸头出来：“我就准备关了火喊你呢。咱家离学校那么近，八点打铃之前到不就行了。” 　　学校十大规律，住得越近的学生来得越迟，总迟到的必定是住校生。徐宁玉还算自律，比踩点进教室稍微早一点。 　　“不是跟你说了，下周考试，我要早点去温书。”徐宁玉噘嘴。 　　“你平时都有认真看书，耽误一天两天没事的，明天我早点喊你。”李磊笑着说完，又回了厨房看着火。 　　哥哥和李磊还是跟从一样爱吵嘴啊。徐金龙也醒了，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左右看看，就自顾自地去了卫生间。 　　这场景他们全家人都看习惯了。从前只要哥哥在家，李磊那是天天跟来，比上学还准时。两个人在一块当然不可能总是好好的，经常哥哥又因为什么事恼了，李磊就得赔不是，就像今天这样。真像两个小孩子。金龙在心里叹气。 　　喝了一大碗玉米山药排骨汤，啃了一节玉米徐宁玉就饱了，赶紧去收拾课本， 　　李磊知道小玉早上喝了汤肯定吃不下主食，只拌了个萝卜干，切了两个咸鸭蛋，给自己和金龙就面饼吃足够了。小玉不爱吃咸菜，晚上他就会炒两样新鲜菜，因为晚上小玉胃口好。至于金龙的喜好，无视。 　　徐金龙看哥哥抱着几本大书出来，还有那么厚的笔记本，忍不住怀疑：老师不是总说，考上大学就能随便玩了吗？原来都是骗人的，明明还要学那么多东西。 　　徐宁玉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寒假作业带了吗？” 　　徐金龙顿时精神一震：“没有……” 　　“等下让李磊哥哥带你去新华书店买几套卷子做。你差不多要在这边待两个星期，不能一直玩。”每次放假回去，徐宁玉即便不想管，多少还是会问一下徐金龙的成绩。辅导的事就交给了姐姐，他越来越没有耐心辅导小孩子。 　　金龙期中在班里差不多排二十名左右，不算好，也不到能放松的程度，还是先来几套卷子吧。 　　金龙有点呆。哥哥昨天不是说让他在首都玩一玩吗，才一晚上过去，又要学习？他亲妈都要来抢他了，他这么可怜还做什么卷子啊！ 　　“好，我送完你就回来带金龙去书店，语文数学各买一套够吗？”李磊咽下第四块面饼，笑呵呵地擦擦手，从震惊脸的金龙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小玉就是这么管着他学习的。他现在有时候还会梦到，自己在小玉的注视下写作业写卷子，经常因为一道题错了两次以上被罚抄十遍，简直闻者流泪。好几次他吓醒了看到周围才一阵庆幸，还好他已经毕业了。 　　面对哥哥认真的目光，强烈的求生欲让徐金龙只能乖巧笑：“哥，先买一套，我做完再买新的。”哎，做孩子太难了，他都有点想家了。 　　徐宁玉这才把课本交给李磊，自己只拿着个装随身物品的小包出门上学。书包什么的他已经不背了，太显小，走在校园里老是被人认成高中生，还有人过来喊他弟弟。虽然他确实年纪小，也不想给人当弟。 　　看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虽然有些担心迟到，他也不让李磊开快车。班上老师都认识他，他只要解释一下，就是迟到一整节课也不会扣平时成绩。 　　反而开快车容易出事，徐宁玉不喜欢这种危险的行为。 　　李磊只觉得小玉小心谨慎的样子特别可爱，小玉说的话他肯定要听，所以他就成了跑出租的司机里面最遵守交通规则的。 　　“金龙早上就拜托你了。这阵子你帮我看着他，出不了车回头我补偿。”徐宁玉下车后笑着回头嘱咐了李磊一句。 　　李磊把书递给他，随着他的话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嘴上还在那假客气：“补偿什么呀，不用你给我钱，反正没钱了我就从你抽屉里拿。” 　　徐宁玉深深地看他一眼，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家伙脑袋里又没想好事。他哼了一声，自顾自往校门里走：“不要就算了，等你变成穷光蛋我就把你赶出去。” 　　李磊看着徐宁玉潇洒转身的背影，顿时有些凌乱。卖手表的店说了 第140章 咨询 　　“你弟弟和你父亲一起生活了多年，且已经年满十周岁，按照《婚姻法》的相关政策，法院肯定要尊重你弟弟本人的意见。如果他母亲收入高，还应该承担一部分的抚养费。” 　　徐宁玉两辈子都没进过法院，对打官司非常陌生，对相关法律也是一头雾水。他带着徐金龙来咨询了律师，听律师给他们讲解了相关法律条文，还替他写了份诉状，他这才确定胜诉的几率非常大。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徐宁玉看向金龙：“这下放心了？” 　　“嗯！”徐金龙狠狠点头，“律师好厉害，知道好多东西。” 　　“要起钱来也厉害。”李磊意见很大地走在后面。 　　就动动嘴皮子，给了几张打印纸，竟然收了两百块钱。李磊不太友善地回头看一眼人家的办公楼，觉得他们肯定被宰了。 　　而且那律师一开始张口要三百呢，要不是他还价，人家肯定把他们当傻子唬。可惜小玉很快把他拉走了，不然他还要多砍点的。 　　徐宁玉和金龙说完话，转头嫌弃地瞪李磊：“哪有和律师还价的，下回是不是交学费你也去让学校便宜点？” 　　李磊摊手：“要是学校给讲价，我肯定跟他们商量呀。可谁叫学校是公家，不给还价。这律师收费又不是定死的价格，你看我就说了一句，他就少收了一百，等于咱们白赚的。” 　　“我看律师是怕你打他，你没瞧见自己刚刚瞪人家的样子，凶神恶煞的。”徐宁玉想想就好笑。虽然有些对不起人家，但刚才那位中年律师被李磊吓到的样子真的好逗。 　　“你可能耐了，看来以后什么都不做就能靠你那张包公脸吃饭。”他说着自己先笑出了声。 　　律师八成以为李磊是那种帮派人士，这年头混事的人可不少见。如果李磊表情再凶狠一点，指不定就能免费了。 　　李磊望着徐宁玉笑盈盈的脸蛋，心里直痒痒。可惜，这要是在家里就好了，他一定冲过去亲小玉一口，大不了被捶两拳，反正也不疼。 　　李磊脑子一转，就故意噘着嘴，凑到徐宁玉跟前抗议：“你就埋汰我吧，我脸哪有那么黑。而且刚刚我什么狠话都没说，是那律师自己胆子小，可怪不到我。” 　　他这副模样，徐金龙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肯定是因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李磊哥哥这个表情和哥哥好像啊。徐金龙只敢在心里偷偷说，他哥挺爱噘嘴的。不过哥哥人好看，做什么表情都好看！李磊哥哥嘛，就让人很想打冷战了。 　　徐金龙不禁抖了抖，羽绒服在摩擦中发出了一点响声，徐宁玉这才发现他弟还在，不由转头看向他：“冷了？那我们回家。” 　　“我去开车。”李磊大跨步走向路边，路过徐金龙的时候，隐晦地横了人一眼。多个小孩，确实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和小玉说话也不能尽兴，看来回头还是得把这娃留家里。李磊暗暗想着。 　　他这个想法徐宁玉很快就替他实现了。 　　回家后，徐宁玉就对金龙说：“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继续做卷子，周末我再带你出去玩，这一套试卷才六份，你一天至少要做一张，我放学回来检查。” 　　徐金龙咽了咽口水，丝毫不敢反对：“哥，你放心吧，我肯定做完。” 　　可怜的徐小学生就被卷子绑住了。白天在家的时候，徐金龙大部分时间都要看书做题目，李磊看孩子的任务很轻松。 　　他收了小玉的银行卡，哪还能出车，偶尔出门买点菜都会尽快回来，生怕留金龙一个在家出点什么事，那他就没脸见小玉了。 　　而每天徐宁玉放学回来，检查完徐金龙的试卷，会让他在晚饭后认真订正，还要抄错题，要花不少时间。 　　那时候徐宁玉也跟金龙一起在书房学习，书桌很大，趴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他们对面坐着，不会互相打扰。 　　李磊就寂寞了。往常他看会儿电视就接着送水果和牛奶过来，跟小玉说说话，这会儿想做点小动作都不行，只能瞪着徐金龙的后脑勺出气，同时越发讨厌上了王梅。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人，回去他也要帮着小玉，好好查她。 　　徐宁玉已经让他爸回矿上一趟，去找蒋婶子她们这些从前的老邻居，还有和王梅一起去打工的家属，等等有点关系的人，打听一下她当年出去。 　　他又托了魏二柱，找人跟着王梅。也不用跟那么紧，看看她住在哪里，每天做什么，有没有和什么人联系。 　　现在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晚上跟小玉待在一个屋的福利。 　　到了睡觉的时间，他特别自然地走到床头，往一侧被窝一钻，眼睛就欲盖弥彰地闭着，装出乖乖睡觉的样子。他躺的地方和中间还隔了老大一段距离，看起来特别规矩。 　　徐宁玉进来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睡在了自己那一侧，面朝外躺好，懒得和这家伙废话。 　　李磊感觉到立马睁开眼，乐滋滋地翻个身，飞快地转移到了徐宁玉身旁，胸口和徐宁玉后背挨在一起，距离基本为零。 　　徐宁玉眼皮都没抬，直接胳膊往后使劲给了李磊一肘子：“老实睡觉。” 　　“哎，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看着个小屁孩，好无聊的。你回来就顾着跟他说话，一天你都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我心好凉，挨近点，暖和。”李磊一把抱住徐宁玉的胳膊，鼓着嘴哼哼唧唧地倒苦水。 　　徐宁玉睡不下去了，干脆转了个身，睁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你想我说什么？” 　　两个人脸对着脸，离得极近，又是躺在被窝里，李磊只觉得周身热腾腾的。他望着徐宁玉红扑扑的脸，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说什么都行，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他抬手放在徐宁玉光滑脸颊上，用手指抚了抚。 　　徐宁玉：呵，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后，李磊还是得偿所愿，从小玉那讨到一个亲亲，这才砸吧着嘴，心满意足地把人一搂，脑袋往枕头上一倒，瞬间睡得人事不知。 　　徐宁玉被李磊两条结实的胳膊困住了，瞪着这家伙的脸，好一阵嫌弃：翻过年就二十二的人了，心思怎么好像越来越简单？因为这家伙身上实在暖和，他嘟了嘟嘴，没用大力气推开，也就这么凑合睡了。 　　接下来的一周，徐宁玉的行程基本不变，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只是周末的时候，带徐金龙去了首都的动物园和游乐场，又去逛了百货商场和超市。金龙到底是小孩子，玩了这么两个地方就满足了。 　　徐宁玉也很开心，他买的东西装满了后备箱和车后座，定的手表也终于在考试前，被李磊取了回来。 　　几支做工精美的名表在桌子上摆成一排，金属的表壳和水晶镜面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金龙都看呆了：“这手表好好看啊，就是哥你怎么买这么多？” 　　“这几支都是准备送人的。”徐宁玉笑道。 　　劳力士这边款式不多，他挑了黑色这款送几位男性，包括魏大志这个重要的合作伙伴，三支小金表送家中的女士们。 　　多亏他们，他才能每年轻松拿分红，所以他每年都会准备一份贵重的年礼。可惜他看中准备自己戴的白色那款没有货了，他就只选了一款黑白的，和从前买的手表轮换着戴。 　　李磊把银行卡和存取款的单据一起递给徐宁玉，一边交待：“取了二十万，付完钱还剩六千八，我又给你存上了。”家里放这么多现金，李磊就怕小玉又想出去买些不需要的东西，还是存上好。 　　徐宁玉看也没看，接过来直接往桌上一放，准备等下回书房的时候再顺便放抽屉里。 　　李磊这家伙就是装模作样，从前哪次特意把卡递还回来了，都是取了钱直接放屋里，只会告诉他一声卡上余额。徐宁玉直好笑，这家伙估计是因为金龙在，才这么撇清自己。 　　徐宁玉看过去，就见李磊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笑得傻呵呵的，让他忍不住怀疑这家伙刚刚捡到钱了。 　　李磊却误会了徐宁玉的眼神，一脸无辜地望回来，手却悄悄摸了摸羽绒服口袋里的硬盒子，嘴角咧得更大了一点。 　　虽然跟那次买笔记本电脑一样，一下子花这么大笔钱让他很是心疼。但想着小玉收到礼物之后会多开心，以后天天戴着他送的东西出门，他就高兴了。 　　他现在已经在盼着小玉快点过十八岁生日，手指头按在台历上数过好几遍，离二月十五只剩十几天啦。而且他还隐隐觉得，小玉要是成年了，他们之间相处肯定跟现在不太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他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小玉聪明，什么事都知道，李磊决定到时候问小玉就好。 　　在李磊的期盼中，徐宁玉结束了期末考试，约上陈涛准备开车回家。 第141章 回乡 　　二月五号，徐宁玉期末考完，第二天睡了个大大的懒觉。下午，他就兴致勃勃地和李磊一起带着金龙去超市和商场大采购了一番。这学期时间长，五个多月没回县城了，那边肯定什么都缺。 　　他们小县城也不比首都，像徐宁玉爱吃的一种巧克力蛋糕，还有几样好贵的水果都没有卖的。李磊买了一些留着路上吃。天气冷，吃的能多放几天，开车带东西又方便。 　　李磊忙活了一早上加半晚上，一趟趟往楼下车里放东西，从小毛毯到桶装的纯净水，还带了个电饭锅内胆和煤油炉，路上中午找个背风的地方煮锅子吃。 　　这一路边的饭店经常被司机们抱怨，说菜不新鲜、口味差、还贵得要死，小玉要是去了，肯定吃不了两口就撂筷子，等于白花钱。还不如他简单弄点，省钱了小玉也喜欢吃，当然就是要费一些事。 　　李磊都没特别去买菜，把家里最后剩的菜洗干净，切好了一样样放在饭盒里就很不少了。他又煮了锅牛骨头做汤底，放在电饭锅内胆里封好，回头端出来煮开就行。 　　每次放假回去，路上李磊都安排得好好的，徐宁玉什么都不用操心。李磊开车的时候，他等于一直在休息，就这李磊还怕他坐得不舒服，总让他去后面躺着，隔段时间就停车吃饭活动，轻轻松松就到家了。 　　这次他依然被李磊推在一旁当甩手掌柜，但他没让李磊一个人忙活，多少过去帮着做点他能做的事。像晚上的时候，他就去厨房帮着洗洗菜。 　　虽然他只是做类似往饭盒里摆菜这种不需要出力的活，李磊也能找到夸奖的点，往饭盒里看了眼就一个劲地点头：“摆得好好看。” 　　徐宁玉就没好气地拆穿他这种无脑夸的行为：“你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我胡乱弄什么你都能给夸出花来。” 　　和李磊一块过这么些年，徐宁玉各种日常生活技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化下去，没变成巨婴真是多亏了他自制力强。 　　李磊总说他读书辛苦，看见他干活就想抢过去自己干。尤其费力气的事，从来不让他碰，说什么“万一伤了手怎么办？你那可是写文章的手！”徐宁玉都不知道削个水果怎么就危险了。 　　见小玉又，李磊就不依了，大声叫冤：“本来就是，我这么老实，哪次都是实话实说。”反正李磊只要徐宁玉陪在旁边干活就有劲了，小玉是读书人，那小身板哪能干重活，而且小玉还那么能挣钱！ 　　在李磊想来，哪个百万富翁还自己干活，肯定家里雇一堆人，指不定衣服都有人帮着穿。都说男人有钱就学坏，他就不知听过多少有钱老板在外面养小蜜。也就他家小玉，这么有钱了还愿意自己动手，那当然要多鼓励几句。 　　他就特别真诚地说：“你摆得就是很整齐很漂亮嘛，反正我看着特别舒服。” 　　“你还来劲了。”徐宁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我看是你眼睛出问题了。” 　　在他俩斗嘴的时候，徐金龙正一个人在书房苦兮兮地写数学试卷呢。 　　终于做完最后一题，他快乐地拿着试卷跑出来，想跟他哥表功，顺便倒杯热水喝。只有他一个人在书房，李磊才想不起来往这送吃的喝的，他渴了只能自己动手，真是可怜。 　　他踢踢踏踏走到厨房外面，正好听见两个哥哥的对话，忍不住抖了抖。哥哥和李磊说话真是，每次听着都让人觉得浑身黏糊糊的，这会儿他就觉得后背直发痒。 　　如果徐金龙知道“肉麻”这个词，就能更形象地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了。当下他还不会那么多词，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感觉。 　　从他住过来，两个哥哥就是这样说话，他天天听还是不太习惯。大概因为自己还小吧。徐金龙晃晃脑袋，决定等下再进去找他哥，这会儿就不打扰他们说话了。 　　金龙太知道李磊哥哥有多小气，自己要是进去打扰，他肯定很不开心。可要是他跟哥哥聊起劲了，多半会做点宵夜。肉骨头汤的香味徐金龙隔着墙都闻到了，煮点面条就很好吃。 　　他能有今天这样微胖的体型，大半都是吃出来的。他吸了吸口水，脚下一转，去桌子上拿暖水壶给自己倒水。 　　李磊果然没有让徐金龙失望。 　　拾掇了一晚上东西，又辛苦小玉跟他一起干这么多活，可不得多弄点吃的让小玉补回来。正好煮多的骨头汤也不能浪费，李磊就和了一小团面，拿菜刀飞快片了锅刀削面出来。 　　因为徐宁玉不能吃辣，李磊分别盛出来，才在两个碗里倒点辣椒油，只给徐宁玉碗里搁了点切得碎碎的蒜苗提香。 　　冬天蒜苗可贵了，他就买了一小把，又留了几根明天中午用，这会儿就没舍得多放，只徐宁玉碗里有。 　　徐宁玉碗里面少汤多，好些金针菇和大白菜，只放了两块全是瘦肉的牛骨头。 　　不是李磊不给他吃肉，是徐宁玉更爱吃蔬菜，而李磊买的这种牛骨头才两块五一斤，要知道这边牛肉都卖到六块了，所以连带了很多肥油。 　　这会儿大多数人日子都好过了，肥肉已经不是很受欢迎，像徐宁玉就只吃瘦肉，而且越来越爱吃菜。 　　李磊就把牛骨头上肥的剔下来，炼了牛油放在罐子里，煮汤下面条的时候挖一勺一起煮，那叫一个香。 　　以前大家吃不起肉的时候很爱这么干，弄荤油改善伙食。现在生活水平提高，徐宁玉早就让李磊只买菜籽油炒菜。 　　李磊顿顿离不了肉，这么吃不太健康，不过他天天锻炼，徐宁玉也就稍微说了句：“一次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就随他去了。 　　倒是李磊一听对身体不好，立马不敢天天往汤里搁牛油，一个星期最多吃一次，还说：“那吃完我就不弄了。”他和小玉可都要健健康康的，他要是病了废了，还怎么照顾小玉一辈子。 　　徐宁玉喝完汤，看李磊呼噜呼噜吃得满头大汗，好笑地把手帕递给他：“擦擦汗，就穿件单衣也能热成这样。” 　　李磊这家伙真是个大火炉，屋里开了暖气，他穿那么少还经常冒汗。最近他们睡一个床，电热毯彻底不用开了。 　　“我是辣的。”辣得真爽。李磊吸溜了一口红彤彤的面片汤，一只手把徐宁玉的手帕推回去，“别给你弄脏了，我等下去拿毛巾擦擦就行。” 　　小玉的手帕十几块钱一条呢，是蚕丝的，摸起来特细化。他每次洗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手上的茧子给钩抽丝了，更别说拿来擦汗。 　　“行了，你继续吃，我去给你拿毛巾。”徐宁玉知道他那脾气，也没多劝，说话间已经起身几步去了卫生间。 　　李磊没来得及反应呢，洗脸毛巾已经盖到了自己脸上。他赶紧拿起来，胡噜了一把，笑容灿烂地仰头跟徐宁玉道谢：“麻烦你啦。” 　　“多大点事。”徐宁玉见不得他那傻样，好笑地扭头进了主卧的卫生间，“我先去洗漱了，你慢慢吃。” 　　“好，我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过去。”李磊乐呵呵地应着，筷子多扒拉了几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希望小玉别睡太早，不然他今天的福利又泡汤了。 　　徐金龙坐在餐桌另一边，又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被遗忘了。他本来就有点小胖，也爱出汗，可惜家里两个哥哥没一个关注他，他只好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卫生纸擦擦脸。 　　出来才知道在家的日子多幸福，在这边虽然哥哥也不会委屈他，但他总觉得自己经常被无视，成了没人爱的可怜小白菜。 　　还好，明天就能回家了，以后他再也不会乱跑啦。这是徐金龙用痛的领悟 　　李磊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洗好碗，飞快检查一下行李，就冲到了卧室。然后他无奈地发现小玉果然没等自己，已经裹着被子睡得特别香。 　　他就知道！李磊呆呆地望着小玉闭目安静的小模样，想着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发，还得去接陈涛，到底不敢真把小玉闹腾起来。 　　明天到家肯定天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补回来，后天他一定要找准时机！李磊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才飞快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将徐宁玉搂怀里。 　　他乐呵呵地低头盯着徐宁玉瞧了一会儿，小玉脸上和身上都那么白，还香喷喷软乎乎的，抱在怀里实在太舒服了。他悄咪咪又抱紧了点，才心满意足地。 　　徐宁玉什么都不知道，一觉睡到被李磊叫起来。 　　冬天早起太折磨人了，何况今天过分早，才四点多，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根本不想动弹，脑袋一缩埋进被子里继续装睡。 　　李磊乐了，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拿过毛衣给他套上。“起来啦，金龙都起了，等下他洗漱好肯定要过来看你。” 　　李磊觉得小玉这会儿装睡的样子好像个大宝宝，他的声音里不由充满了笑意，和缓得跟哄小孩似的。 　　徐宁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要维持自己当哥的威严，得给金龙做个好榜样，只能鼓着嘴坐直了身体，接过衣服自己动手穿。 　　“就应该中午才走，天黑了找个酒店住一晚上，哪用起这么早。”他带着点起床气，不开心地嘟囔。 　　李磊就不吭声了，免得刺激到小玉真推迟几小时再走。明明一天就能到家，偏要在路上扔掉百十块钱住宿费，就为了多睡一会儿，也就小玉这个败家少爷能干出来。 　　“饭都做好了，回头直接拿去车上吃，你起来到车上再睡吧。”李磊继续放缓了声音，哄他的大宝贝。 　　徐宁玉不甘不愿地起床，为了赶时间，洗漱好就直接和金龙坐到了李磊的车里，捧着茶叶蛋和鸡蛋饼吃起来。 　　昨天晚上李磊把家里剩下的鸡蛋全煮了茶叶蛋，今天早上起来摊了几张油饼，夹着金黄的炒土豆丝，徐宁玉刚拿到手里就觉得鼻子里满是香味。 　　“我们随便在外面买点吃就是了，你还要开一天的车呢，怎么又起这么早做饭，也不多睡一会儿。”他坐在副驾驶位，大口咬着卷饼，还偏头责怪李磊。 　　李磊握着方向盘，轻踩油门，一边不在意地笑说：“也没多早，我就比你们早起半个多小时，路上也有涛哥轮换嘛。再说外面能吃什么，外面的包子油条你又不爱吃，买来最后就是我一个人吃。” 　　两个人已经忘记了后座的徐金龙，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车子就很快开到了陈涛的小区。 　　陈涛这会儿已经睡眼惺忪地背着个大书包，等在了小区门外。 　　他昨天难得没熬夜，但也差不多十二点才睡，一大早接到李磊的夺命连环电话，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的，连脸都没顾得上洗就赶紧下楼。 　　外面天寒地冻的，李磊的车一停下，陈涛就飞快钻进了后排，热情地打了一圈招呼，才拿过多余的一个卷饼，大口吃起来，一边絮叨着。 　　“昨天晚上光喝酒没吃饭，饿死我了，磊子弄的饼真好吃。”陈涛腮帮子鼓鼓的，吃的毫无形象。 　　徐宁玉嫌弃地看了表哥一眼，目光落在他的下巴上。估计陈涛早上又没洗脸，一脸油不说，下巴上还冒出了几颗痘，整个人邋遢得不行。 　　“给你的洗面奶没用吗？”之前徐宁玉买护肤品的时候，顺便给陈涛带了一套，想督促他好好保养。毕竟二十四五的老男人了，再不保养更没有姑娘喜欢。 　　“用了用了。”陈涛忧伤地看了看徐宁玉光滑的小白脸，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下巴：“这不是你前几天让磊子往我们那边送了一腿羊肉，我连着吃了几顿，昨天晚上还喝了点酒，这不就有点上火。” 　　回去还是让大姨好好改造这家伙吧。徐宁玉懒得再管，收回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转头间，他看到了李磊专心开车的侧脸，和陈涛一对比，实在太过强烈。李磊这家伙虽然皮肤偏黑，可干干净净的，比陈涛清爽太多，摸起来也很平滑…… 　　李磊从后视镜里看到徐宁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有些莫名地侧头望过去：“怎么了？” 　　“没事。”徐宁玉小表情一凛，才不会告诉李磊，自己竟然觉得他好看，不然这家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李磊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继续专注开车。他很喜欢小玉看着自己，不管因为什么，不把眼神分给别人就对了。 　　车子很快驶出城区，陈涛却是拍着李磊的座位叫了起来：“磊子，这附近有没有厕所啊？我早上没上厕所，现在肚子好疼！要是没厕所，你找个有树林的地方停一下。” 　　“能不能忍住？前边长途车站有厕所。”李磊赶紧踩油门，很怕陈涛忍不住。 　　这会儿公共设施还没有后世那么完善，尤其他们已经出了城区，公厕比较难找。还好李磊常跑这条线，熟得很，而且前面就是他天天出车的长途车站， 　　“能，你开快点。”陈涛捂着肚子，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经常熬夜，又喜欢吃路边摊，肠胃很不好。昨天吃肉又喝酒，嘴巴快活，肚子可就受罪了。 　　徐宁玉赶紧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盒肠胃药，又打开保温杯递过去：“喝点热水，吃两片药。” 　　在徐宁玉的要求下，李磊的车上常年备着治感冒发烧晕车的常用药，还有消毒水和创可贴，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陈涛二话不说把药吃了，车一开进车站就捏着五毛硬币，跳下车直奔厕所。车站的厕所是收费的，不管大小，一次五毛。 　　陈涛这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就找厕所了，徐宁玉直在心里摇头。 　　李磊跟他想到了一块，转头说：“回头让大姨好好管管涛哥，你都给他们请了阿姨烧饭，他还不好好吃饭，肠胃都弄坏了。” 　　徐宁玉点点头，他见到大姨要说的事又多了一件。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李磊的车窗。李磊回头，发现了几个熟人，是经常在这边跑车的几个老司机。 　　他摇下车窗，趴在那儿笑问：“刘哥，你们来这么早？” 　　“我们也是刚到，看你的车停这，就过来看看。”那几人说着，眼睛直往车里瞅，打量了徐宁玉和徐金龙几眼。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不是说要带你媳妇回家乡过年，年后才回来，你媳妇呢，怎么不在车里？” 第142章 惩罚 　　司机们这阵子心里那叫一个不服气啊。李磊这家伙逮到机会就在他们跟前吹自己媳妇，在他口中，他媳妇美丽温柔又贤惠，聪明大方还善良，对他特别好，又是大学生…… 　　好嘛，真跟仙女没啥区别，弄得他们的媳妇好像是糟糠一样，实在太气人了。 　　李磊把自己媳妇夸出了花来，大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心里自然跟猫抓似的好奇：这大个子的媳妇到底是何方奇女子？ 　　这不，看见李磊的车停在车站里，几个司机顿时连即将出站的乘客都不管了，一起凑过来瞧热闹，一定要看看他媳妇到底长什么样，万一真是个母老虎，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磊本来见到熟人还乐呵呵的呢，乍一听到“媳妇”两字，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污蔑，绝对是污蔑，小玉千万别信！ 　　他僵硬地回头想解释两句，可他有点不敢看小玉这会儿的脸色。刚开始在外面自称自己有“媳妇”，他还怪不好意思的，可后面越吹越开心，根本没想过小玉要是听见会怎么样。 　　车外叫嚷声越来越大，李磊再也维持不住笑嘻嘻的表情，以极快的速度摇上车窗，打开门就跳了出去。 　　“几位哥，赶紧拉客去吧，我马上就走，不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李磊张开手臂，推着几位司机大哥往外去。 　　几人见他突然紧张起来，奇怪之余反而来劲了，挺身还要往车里钻，一边故意大声嚷嚷：“你也太小气了，把弟媳妇叫出来给我们看一眼啊。”“你自己开车有什么早迟的，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出去整一桌，请你跟弟妹吃顿饭再走。” 　　“真是谢谢了，还是下回吧！”李磊背上冷汗都要出来了，手臂肌肉绷紧，用了十分力把几人推远些：我们路远，马上就走。你们忙，年后回来我给你们带我们那边的馓子吃。” 　　李磊很是许诺了一番，最主要的是他胳膊跟铁打的一样，那么大劲，人家怎么都推不开，几位司机大哥也没办法，推推搡搡地被他送走了。 　　他悄悄舒出一口气，可转念想到车里某人肯定已经气坏了，八成还积攒了一肚子坏水准备折腾自己，他又觉得小腿肚子有点发颤。 　　虽然依小玉的脾气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可受几天罪是至少的。比如几天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也很让他难受啊。更别说留宿小玉家，睡一张床和亲亲的福利，肯定全没了，这可怎么办？ 　　“磊子，你在外面站着干嘛，不冷啊？”就在李磊拼命思考对策的时候，陈涛从厕所小跑出来，看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脸上还满是看破红尘的深沉，不由奇怪发问。 　　大冷天的上公共厕所，那滋味，真叫一个酸爽。八面透风，再蹲一会儿屁屁都能被冻掉。反正陈涛是一秒钟也不想在里面多待，棉裤一提就拽着往外跑，只想赶紧回到温暖的车里。 　　所以他很不理解李磊的行为。这人肯定是天天被小玉欺负太狠，给弄傻了。 　　“碰到熟人了，出来打个招呼。”看到陈涛，李磊立即换上个热情笑容。对小玉亲近的家人，他虽然没到巴结的地步，但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尽力展现自己积极开朗的一面。 　　这才是他熟悉的李磊嘛！陈涛也不啰嗦，赶紧招呼一声：“我好了，赶紧走赶紧走，外面真是能冻死人。”他抱怨着，自己先上了车子后排。 　　李磊深呼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抖擞了精神，这才跟着打开车门。 　　果然，一抬头就对上了徐宁玉似笑非笑的一张小脸，那挑起的小眉毛，勾起的小嘴角，嘲弄的眼神也这么好看。 　　李磊不知不觉又呆了，只顾冲徐宁玉憨笑：“你要不要也去上个厕所？那个，金龙去不去？”他咳嗽一声才反应过来。 　　“不去。”徐宁玉白他一眼，徐金龙也晃晃脑袋：“才在家上过厕所呀。” 　　“哦哦。”李磊立马在驾驶位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地重新发动了车子。心情却念叨着，赶紧把刚才的事情翻篇吧。 　　可徐金龙看热闹不嫌事大，胖嘟嘟的身体在座位上动来动去，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地问：“李磊哥哥，你交女朋友啦？刚刚那些叔叔说你有媳妇了，怎么不带来给我们见一见呀？” 　　“什么对象？！”没想到最震惊的是陈涛，“磊子谈对象了？！”他眼睛瞪得跟一百瓦的大灯泡似的，又圆又亮，完全无法相信。 　　这家伙天天围着小玉转，竟然还能找到对象？这社会也太不公平了吧，肯定是因为脸！陈涛那叫一个眼红，也扒着座椅伸头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藏着掖着啊，是不是好兄弟了？” 　　李磊使劲咳嗽两下，又拿眼神威胁徐金龙：“他们乱说的，我天天跑出租，哪有那个外国时间找对象。” 　　可今天就能回自己家，徐金龙不怕他了，继续拆台，小小地报复李磊天天吓唬他：“那些叔叔们说话我都听到了，他们说李磊哥哥你讲过好多次你媳妇的。” 　　李磊干笑，最后只能憋屈地承认：“我吹牛的。那些人都成家了，老是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就说我有对象了。” 　　有媳妇不能炫耀，李磊心疼自己。他嘴上回应陈涛和徐金龙，一边抬眼从后视镜里瞅徐宁玉的表情。 　　他家小玉高傲地抱着手，好看的侧脸有些泛红，发觉自己偷看，没好气地瞪过来一眼，就扭头看向窗外。 　　李磊很努力憋笑：小玉板着脸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他有些手痒，好想把小玉抱怀里揉一揉。奈何车里还有一大一小俩灯泡，他只能崩住了脸，表情越发严肃。 　　“我就说嘛，你这小子哪有那时间。”陈涛放心了。都是单身汉，他老妈的火力就不会只冲着他。相亲结婚什么的，他还年轻呢。 　　李磊一心一意扮稳重，一边跟陈涛他们乱扯，一边认真地开车，努力挽回在徐宁玉心中的形象。可小玉一直不吭声，他心里很发慌啊。 　　中途他跟陈涛换着开，他不开的时候就找机会跟徐宁玉搭话，结果徐宁玉要么无视，要么就哼一声，急得李磊抓耳挠腮。陈涛和徐金龙却是乐得不行，他们都爱看着家伙吃瘪。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他们找了个树林空地把车停下，准备做午饭。矮墩墩的圆柱状煤油炉被从后备箱拎出来，李磊把煤油倒上，电饭锅内胆端上去，放了准备的菜，就开火煮起来。 　　李磊动作麻利，三两下弄好了，又从后备箱抽出一条旧被单铺到草地上，还拿出一个坐垫摆在上面。这些东西放哪里就他知道，别人都插不上手。最后他拎着塑料桶，要倒水给徐宁玉洗手。 　　“我自己来。”徐宁玉气还没消呢，才不想让他帮忙，拿肩膀撞了李磊一下，还要自己伸手去拿水桶。 　　那点小力道，李磊哪会被徐宁玉撞到什么，但他还是装作身子一歪，踉跄了一小步。就是演技十分浮夸，徐宁玉无语地顿了顿，李磊就笑着抓住时机，握住徐宁玉细细的手腕，把水浇到了他手背上。 　　这家伙真是见缝插针。徐宁玉抽回手，噘着嘴使坏地甩了些水珠到李磊脸上。 　　“哎呀，好凉哦。”李磊故意叫出声，还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要把水珠晃掉。那副搞怪的模样弄得徐宁玉差点没崩住笑出来。 　　“怎么还跟小孩一样。”陈涛背着手，跟老太爷一样直摇头，徐金龙也看着他哥笑出了声。 　　徐宁玉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扭头转身去软垫上盘腿坐下，气鼓鼓地等着吃饭。李磊也不好去哄，他现在也盼着回安平县。 　　等锅里的肉汤开始沸腾起来，四个人围坐在炉子边涮锅子吃。地方简陋，户外也挺冷，但李磊找的地方背风，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下肚大家身上就暖和了。 　　陈涛一边啃骨头一边摇头晃脑地啧啧感叹：“还是磊子你做的骨头汤好吃，你也太贤惠了，真有对象了肯定是老婆奴。” 　　“我哪有！”李磊差点呛到。他现在对“老婆”这个词有点敏-感，心虚地偷看徐宁玉一眼，结果他家小玉就慢悠悠喝汤，还是不给他一个眼神，愁人。 　　把锅里的肉骨头和菜捞完，李磊又下了把面条在汤里，给徐宁玉和徐金龙盛了半碗，剩下的他和陈涛包圆了。 　　吃饱喝足，四个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在周围活动一下再出发。这边没有住户，更没有厕所，陈涛就要找个背着人的大树后面解决三急。 　　李磊立即暗搓搓地凑到徐宁玉旁边，低头小声说：“我们也找个地方解手？”他太想单独跟徐宁玉说两句软话，提前哄哄。一路上都没机会，晚上到家不知道几点了，别到时候连门都进不去。 　　“你自己去，路上遇到公厕我再去。”徐宁玉没喝多少水，刚刚只喝了一小碗汤，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尴尬时刻，更不会跟李磊一起。他哼一声，已经扭头坐进了车里。 　　“那我去了哦。”李磊一步三回头地跑远了。他家小玉就是脸皮薄，他们跑出租的，经常会在随便哪个犄角旮旯就地解决，可他跟小玉连澡堂都没一起去过呢。 　　他遗憾地仰头望天。 　　剩下的路程没什么好说的。坐了大半天车，大家都很疲累，除了司机，都窝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或是午睡。晚上九点多，终于开进了安平县。 　　先拐了一趟把陈涛送回家，因为徐金龙在，徐宁玉不好丢下他上去跟姥爷一家见面，和陈涛约好明后天来吃饭，就直接回家了。 　　爸爸和姐姐还没睡呢，都等在客厅里，见到徐宁玉和徐金龙，脸上都绽开了笑容，招呼他们洗手，姐姐去厨房热饭，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磊跑了两趟把后备箱的行李全搬上来，徐宁玉从卫生间出来，笑眯眯地说：“麻烦你了磊磊哥，明天见。” 　　哎，他就知道，小没良心的，这就撵他走了。李磊垮了脸，声音很委屈：“那我明天早上过来。” 　　徐建兵热情挽留他：“天这么晚了，磊磊别回去了，就在这边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回家。” 　　“没事，叔，我不累。”李磊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望向徐宁玉，小眼神别提多可怜了，就希望徐宁玉挽留他。 　　“磊磊哥的爷爷奶奶肯定在等着他回去呢。”徐宁玉嘴角噙着笑，说出的话却如此冷酷无情。 　　“那我走了。”李磊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要是之前，小玉肯定会留他一起睡的。哎，走在寒冷的楼道里，他的心哇凉哇凉的。 第143章 回家 　　徐建兵呵呵笑着关上家门。儿子一进屋他就看出来了，这孩子肯定又在跟李磊闹别扭。但他面对小玉的时候从来都威严不起来，何况最近闹出的事让他很少羞愧，都不好意思和小玉多说话，只好当做没看见。 　　徐宁玉倒是心情很不错。 　　回味着李磊离开时那饱含哀怨祈求的小眼神，他就觉得心情一阵舒畅。哼，尽在外面乱说话，早该治一治，回头还要给他好看！折腾起那家伙，徐宁玉很是乐在其中。 　　徐宁玉洗了手，坐在餐桌旁津津有味地吃起姐姐端来的蒸饺，喝着甜丝丝的南瓜稀饭。安平县这边不通暖气，但家里早就开了空调等着他们回来。客厅非常暖和，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徐金龙也在餐桌对面呼噜呼噜开吃，晚上就简单吃了几块李磊带的油饼，他早就饿了。徐建兵和徐馨宁一起坐在他俩身旁，含笑看着两兄弟吃饭。 　　好几个月没见姐姐，徐宁玉很亲热地歪着脑袋，笑得特别甜，跟徐馨宁说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好一会儿才指了指被李磊放在柜子上的背包：“姐，爸，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就在包里。” 　　徐金龙连连点头：“我陪着哥一起去买的，特别漂亮！”接着就絮絮叨叨地跟他姐说，他跟着哥哥去了首都的什么什么地方，可好玩了，还买了好多东西。 　　徐建兵知道小玉会很照顾金龙，心里更加内疚。倒是徐馨宁，只望着徐宁玉笑：“不着急，等你们吃完再看。” 　　徐宁玉又把目光落在他爸身上，徐建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稍微有些不自在地瞅了金龙一眼。在小儿子跟前，他不好谈王梅的事。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徐宁玉垂下了眼眸，继续跟他姐说话。徐馨宁一直温柔地看着他，问他明天想吃什么，金龙听的都吃醋了。 　　哎，每次他哥放假回来，他就不再是他姐最爱的弟弟了，真是好心酸。 　　吃过夜宵，徐宁玉兴致勃勃地给家人分礼物。精致的手表在灯光下无比闪耀，还有衣服和化妆品，大包小包的很快摆满了桌子，大部分都是给徐馨宁买的。 　　徐建兵和徐馨宁又忍不住说徐宁玉：“买这么多的东西干嘛，家里什么都不缺，钱存着或者做生意，别总乱花。” 　　这话徐宁玉每次回来都要听一遍，他笑着应了一声，但坚决不改。这么光明正大买东西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忍得住。给家里人，尤其是给他姐买东西，他虽然花了钱，可心情特别好。 　　给家里人的礼物还没分完呢就到了十点多，徐宁玉被姐姐劝去休息，说剩下的明天再分。白天他虽然一直在车上睡觉，但睡的不舒服，还是有些疲累，就点点头，快速洗漱过，往温暖的被窝一钻。 　　被子明显白天才晒过，抱在怀里格外软和。徐宁玉舒服地摊开了手脚，摸出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随意看了眼，却发现收到好些未读短信。 　　点开扫了一眼，呵，果然都是李磊那家伙发来的。 　　“小玉，我到家了，你吃过饭了没？” 　　“我爷奶都睡了，我刚泡的方便面吃，你都不留我吃饭。” 　　“还不理我呀？我知道错了，我那就是吹牛的，以后肯定不乱说话。” 　　…… 　　徐宁玉撇着嘴一一看完，本来不想回的，可这家伙后面发的几条短信语气越来越可怜，几秒前又发来一条，把他肉麻得够呛。 　　本来他就是好笑多过生气，就打了几个字过去免得这家伙没完没了： 　　“谁要管你，少罗嗦，我睡觉了。” 　　另一边，李磊刚吃了两袋泡面，满满一大碗。徐宁玉不爱吃泡面，李磊在家从来不会用泡面糊弄，其实他倒觉得这东西挺香。 　　混了个肚饱，李磊趴在被窝里，握着手机边按边冥思苦想，要换什么花样给小玉道歉。小玉， 　　正想着呢，忽然手机提示音响了。小玉回他消息啦！李磊乐呵呵地点开，然后就无奈地笑了。 　　虽然他家小玉的语气很凶，但李磊还是觉得心里甜甜的。肯理他就说明小玉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回头再加把劲，。 　　他高兴地按动手机按键，噼里啪啦回了一大段：“知道了，你快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就去你家，你早上想吃什么？” 　　短信发送出去，握着手机等了半天，屏幕都黑了也没有任何回应，李磊就知道，小玉肯定是睡着了。他无奈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放，自己也倒头就睡。明天他还要起早去小玉家好好表现呢，可得早点睡。 　　李磊猜对了，徐宁玉回了条信息就不再理会，手机开了静音，一觉睡到天亮。迷迷糊糊间，感觉鼻尖痒痒的，他随手捞起旁边的枕头砸了过去，立马听到了李磊压低的哼哼声：“起来吃饭，不然我就亲你了。” 　　“又胡扯。”徐宁玉瞬间睁开眼，推开凑到面前的一张黑乎乎大脸，“我换衣服，你去外边。” 　　“我又不偷看。”李磊哈哈笑着往边上倒，趴在徐宁玉被子上。他家小玉就是脸皮太薄，都是男生也不给看。又被推了一把，他只好站起来，“好好，我出去把饭端上桌，你快点啊。” 　　等徐宁玉收拾好来到客厅，就看到餐桌上油条油饼包子摆了一桌，李磊正往外端甜汤，看见他就露出一脸灿烂的笑：“赶紧坐，我给你盛了 　　“磊磊一大早就来了，忙活到现在。”家里人都在帮着从厨房把早饭和甜汤一碗碗端出来，徐建兵还在不住夸李磊能干，把李磊夸得咧嘴直乐。 　　徐宁玉每回看见他那傻样都忍不住想笑，还好他已经习惯了，稳住了表情，矜持地颔首：“辛苦磊磊哥了。” 　　李磊笑着挺挺胸，故意搞怪：“为人民服务。” 　　这家伙仗着身体好，这会儿早上没开空调还是只穿件羊绒衫，更显出宽肩厚胸腰身匀称，多年健身的成果一点不遮掩。 　　徐宁玉只瞥了一眼就坐到餐桌前。看多了，不稀罕。 　　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坐着吃早饭，徐宁玉顺便提了下今天的行程，他早上和下午都要出门。 　　徐宁玉每次回家都要先去看姥姥姥爷，再去拜访李磊的爷爷奶奶。人家大孙子跟着自己去北漂，他回来自然要去表示一下心意，礼物也提前买好了。 　　此外还有魏奶奶和魏大志家，后面几天他一般会去和大姨合伙投资的那些产业转转。 　　徐建兵也很感谢李磊照顾小玉，所以三不五时就会上李磊家看看，帮他爷奶做点诸如换灯泡之类老年人不方便做的活计，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只是今天他想跟小玉谈王梅的事，有点尴尬，不希望李磊他们在，赶紧给了徐宁玉一个眼神：“今天这么冷，小玉晚点再出门吧，磊磊你要跑出租就去。这阵过节，坐车的人特别多。” 　　李磊一愣，刚想说我那次不是一直陪着小玉的，跑什么出租？结果徐宁玉已经替他答应了：“你忙去吧。” 　　“哦。”李磊很失望，扭头看了徐宁玉好几眼，只接收到自家亲爱的“赶快走”的威胁眼神。 　　看来小玉气还没消啊。李磊成功误会了，只好依依不舍地跟人道别：“那我去赚点油钱，中午我来接你去我家吃饭吧。我爷奶早上就说了，一定要我把你带去吃饭。” 　　要是只有李磊一个，徐宁玉才不理他，但是看在两位老人家的份上，他迟疑片刻还是矜持地答应了：“好吧，我中午去，别让爷奶准备那么多荤菜。” 　　“放心吧，肯定都是你喜欢吃的，回头我来接你！”这下李磊精神了，脚步轻快地离开。 　　李磊一走，徐建兵马上把金龙也安排上：“去你哥那玩够了吧，寒假作业写到哪儿了？”金龙果断奔回房间。 　　等徐馨宁也找借口回了自己屋，这下客厅就剩了父子俩，默默坐在沙发上。 　　徐建兵咳嗽一声，目光有些游移：“金龙去你那儿之后，王梅又来过两次。前天她过来还没看到金龙，就说是我把金龙藏起来了，昨天我就收到了这个。” 　　徐建兵说着，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张打印纸递过来，抬头写着大大的“传票”。 　　徐宁玉还是第一次看到法院传票，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开庭事由是子女抚养权，开庭时间就在下周一，最下面还盖着鲜红的县法院公章。 　　徐建兵本本分分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成了被告，要去法庭，就好像是跟违法犯罪扯上了关系，本能有些紧张地看着徐宁玉。 　　徐宁玉已经有了安慰徐金龙的经验，把在首都时从律师那了解的法律条文跟徐建兵科普了一遍。而且他本来还打算告王梅呢，早就有了应对。 　　“前阵子我有让大志哥帮忙在市里联系了位很有经验的律师，这是律师的电话。”徐宁玉从背包里拿出记事本，撕下写着律师手机号码的那张，“爸，你可以先跟对方联系，说明一下情况，约好时间我再陪你一起过去。” 　　“你都找了律师啊。”徐建兵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只是被动地等着事态发展，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觉得小玉真是长大了。 　　但他不想带着儿子去跟律师谈打官司的事，好尴尬，忙不迭地说：“你才回来，还有好多事要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徐宁玉点头，没什么意见。有专业的律师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交给他爸自己去处理吧。 　　见自己在，他爸有些别扭，半天不好意思打电话。徐宁玉就叫上他姐，提着礼物一起去看望姥姥姥爷。 　　另一边，李磊只载了一趟客，倒是跑了几个菜市场，一直到市里的一个菜市，才买到了这季节很少见的活虾。 　　他们这小县城比不得首都，好多小玉喜欢吃的菜都买不到，有个活虾总算能做样新鲜菜。 　　李磊又买了一堆菜，这才干劲十足地回到家。一进门，他就直奔厨房剥虾壳，准备做个清炒虾仁。小玉不爱吃带壳的。 　　李磊爷奶都没事，也坐着小板凳，在厨房门口帮忙择菜。 　　他们今年都七十多岁了，这几年日子过得好，身体还挺硬朗，干这点家务活没问题。 　　干活期间自然要聊天，聊着聊着他们就忍不住像很多家长一样，问出最关心的话题：“磊磊，你在首都可谈对象呢？” 　　李磊一顿，故作轻松地撇嘴：“没谈，我天天跑出租，哪有那时间。” 　　他奶忍不住絮叨：“你这几年沾小玉那孩子的光，挣得钱也不老少，每次给我跟你爷的都花不完，我们都给你存着呢，你手里也该有万把块吧，那就够结婚用的。大城市的姑娘眼光高，咱们县城有房，回来不愁找。咱们小区里就有好几家的姑娘挺好的。吃过饭，我去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跟你见见。” 　　什么跟什么啊。李磊无语：“我现在不想谈，你别费事了。” 　　他奶还当李磊是害臊呢，跟李磊爷爷对视一眼，都笑了：“你都二十二了，该谈了，要是以前在农村，孩子都能下地跑了。放心，奶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给你找的姑娘绝对漂亮……” 　　不等她说完，李磊赶紧阻止：“再漂亮我也不见！” 　　他爷奶都是一愣，李磊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冲，不由放缓了语气：“我还没个正经事业呢，那些都不急。买车的钱都是跟小玉和他大姨借的，到现在还没还完，什么时候真挣钱了再说。” 第144章 生意 　　姥姥姥爷半年没见到徐宁玉，欢喜地拉着他不撒手，一个劲说他瘦了，问他在首都过得习不习惯，把各种吃食往他手里塞。 　　徐宁玉向来很会哄老人家开心，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他在这边比在自家待得还舒服，要不是李磊来得早，又软磨硬缠，他就留下跟两位老人一起吃午饭了。 　　“我都跟我爷奶说好了，他们也想看看小玉，姥姥、姥爷，这次先让我。”李磊充分发挥他的厚脸皮天赋，嬉皮笑脸，闹得两位老人无奈松口放人，他拉着徐宁玉就往外跑。 　　一离开姥爷家，徐宁玉就甩开李磊不规矩的爪子：“别趁机拉我手。” 　　“还没原谅我啊？”李磊凑过来，哼哼唧唧地把下巴搭在徐宁玉瘦削的肩头，“不然我让你叫回来呗。” 　　为了哄好他家小玉，男子汉的脸面李磊也暂时豁出去了。他才不像他家小玉那么小心眼，不就一个称呼嘛，有什么关系。反正怎么看都该小玉是他媳妇，这没得争。 　　“你属狗的吗？”徐宁玉撇着嘴使劲推开他的大脑袋，嫌弃得不行，“谁要那么叫你，想得美。” 　　李磊又闹腾他，他干脆抬手一指前方，“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去我家一趟，把给你爷奶的礼物拿下来，我不想上去了。东西还在你放的地方，我没动。” 　　礼物都是他们两个一起买回来，行李也是李磊收拾的，他自然知道在哪儿。给这家伙找点事做，省得他在这里磨人。 　　“得令！”李磊笑嘻嘻地并起两指，学着前阵子看的港片，耍帅地比了个敬礼的姿势。 　　他把徐宁玉推回单元门内，嘱咐道，“你在楼道口里等我一会儿，别吹风了，我马上回来。”迈开长腿往徐家那栋楼跑去。 　　徐宁玉只等了几分钟，就看到李磊提着两个袋子兴冲冲地朝自己跑来，活蹦乱跳的样子真是够精神的。忽略他面对自己时总不自觉流露出的傻样，也算是个卖相还不错的帅小伙。 　　徐宁玉嘴角不由露出个浅笑，随即压了下去。这家伙给点阳光就灿烂，不能给他好脸色。 　　“等急了没？去我家吧，我用砂锅炖了老母鸡，还放了山药和枸杞，给你补补。”李磊一点也不怕徐宁玉装出来的冷脸，又觍着脸贴过来，真是让人没办法。 　　两个人闹腾着到了李磊家，在这里，徐宁玉同样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被两位老人家热情地围住问东问西。 　　李磊含笑瞧着这世上自己最爱的三个人，把这幅温馨的画面深深印在心里，这才转身去了厨房忙活。 　　红烧菜都提前煮上了，他要把预备好材料的几个炒菜烧出来。天气冷，提前炒好就放凉了。李磊他奶想帮忙，他没让。他奶不知道小玉喜欢什么口味，还是他自己来放心些。 　　看李磊进了厨房，李磊他奶拉着徐宁玉的手，期盼地小声问：“小玉，跟奶说实话，小磊在首都可谈朋友呢？” 　　老人家方言有点重，徐宁玉一时没听清，愣了愣才含糊地回答：“他跟我说没有。我白天都在学校，是不是真的也不清楚。” 　　老人家有些失望：“这孩子咋还没开窍呢？昨天我跟他说，给他介绍个姑娘见一面，他都不愿意，哎……” 　　徐宁玉微笑听着，其实有点走神。 　　李磊这家伙也遭遇逼婚了啊。也是，都二十二三的老家伙了，又毕业了几年，在家长心里是该成家了。 　　以咱们国家的传统，将来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徐宁玉也不确定这家伙能不能坚持住。毕竟他们俩现在都还年轻，未来那么长，发生什么都说不定。 　　徐宁玉淡淡想着，就听李磊在厨房里欢快地吆喝了一声：“烧好啦。”两手端着两盘菜来到客厅。 　　徐宁玉跟在李磊的爷奶后面过去帮忙，就见李磊端出来的两盘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炒虾仁和，香菇炒青菜，不由瞥了李磊一眼。 　　这家伙，该不会一样老人家爱吃的菜都没烧吧？还好随后端出来的红烧肉证明他想错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满桌子的菜，奶奶笑着夸自家大孙子：“咱小磊这手艺跟大厨比也不差了。” 　　当着人家奶奶的面，徐宁玉也顺带夸了李磊两句：“是呀，磊磊哥做的菜我最爱吃了。” 　　李磊顿时眉开眼笑。他家小玉可很少夸他，得珍惜。 　　奶奶听得高兴，吃了会儿菜，又忍不住念叨：“小磊也是个勤快娃，咋就没个姑娘看上他呢，谁家姑娘跟了他也不得受苦呀。小玉，你们年轻人能想到一块儿，你要看着有好姑娘，可得先给小磊介绍。” 　　她已经忘记了李磊昨天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徐宁玉还小，让她不要在徐宁玉跟前提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免得教坏小孩。 　　李磊心头就是一跳：小玉本来就闹脾气呢，再误会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又得几天才能哄好。我亲爱的奶奶啊，怎么尽给我添乱。 　　他使劲拿眼神示意他奶，徐宁玉轻飘飘一眼瞥过来，他只好苦着脸，听他奶一个劲拆他台，说他不小了，要是在村里孩子都该顺地跑了。 　　偷看一眼徐宁玉那笑眯眯的小模样，分明写满了“回头收拾他”几个大字，让李磊心肝直颤。 　　哎，本来想好好表现的，这下可好，被奶奶扯了后腿，没十天半个月是哄不回小玉了。 　　“小玉，尝尝虾，都是活的，可嫩了。”李磊赶紧给徐宁玉夹菜，妄图转移话题，那点小心思太过明显。 　　徐宁玉淡笑着，咬了一口鲜嫩的虾仁。奶奶没说错，李磊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一般的小饭店厨师真比不上他。 　　看徐宁玉吃得表情舒展，李磊暗道还有机会，殷勤地给他夹菜，被徐宁玉暗暗踩了一脚才停下。 　　这几年他们两个单独吃饭随意惯了，李磊有点忘形。幸好他爷奶不会往别的方面想，只会觉得他们兄弟俩感情好。 　　吃完饭，李磊抢着去厨房洗碗，收拾完就要带徐宁玉走，免得待久了他奶又败坏他名声。 　　“让小玉多坐一会呀，走那么早干嘛。”他奶在后面喊。 　　李磊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小玉还有正事要办呢。”搂着徐宁玉健步如飞。 　　徐宁玉好歹也快一米八了，却被他揽住腰，抱得差不多两脚离地，跟小孩子一样，什么形象都没了，气得徐宁玉又习惯性拿手肘往后撞过去。 　　冬天穿得多，李磊一点没觉得疼，笑着把徐宁玉放下，装出一脸委屈地拽着他：“小玉，你别听我奶的，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别的什么也不想。” 　　“话别说那么早。以后你奶催急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拦着你的。”徐宁玉故意刺激李磊，说完就快步走在前面。 　　李磊简直听呆了：什么不拦着？小玉这意思，怕不是随时会跟自己分手？ 　　这他怎么能忍！ 　　李磊着急忙慌地追上去：“小玉，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什么时候都不会变。”顾忌着还在外面，他压低了声音，脸都憋红了。 　　徐宁玉也 第145章 任务 　　徐宁玉说过的每一句话李磊都记得特清楚，所以听他舅随口提到有煤矿要卖，他立马上了心。 　　当时李磊忙追问他舅，结果他舅也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 　　前两年李磊就在徐宁玉的同意后，介绍他舅去了徐宁玉家的车队跑车。车队工资远超过本地水平，等拿到驾照后更是又涨了一大截。 　　他舅已经准备在寿县买房了，现在不常在村里住，只是逢年过节回村的时候，听还在小煤矿打工的村人提了一嘴。 　　于是李磊吃过饭，特意开车跑了几个有关部门才把事情打听清楚。 　　原来，县里因为财政吃紧，准备转让不止一座小煤矿，其中就包括李磊舅舅曾经工作的张庄乡煤矿。 　　这几座小煤矿年产量都在三十万吨以下，比如张庄乡煤矿年产才十几万吨，直接被当地人称为小煤窑。 　　由于近年来煤炭价格持续走低，一吨还卖不到两百块钱，连工人工资都不够付的，大煤矿都连年亏损，更何况这些小煤窑，导致承包价也十分低廉。 　　在李磊递烟、套近乎等一系列操作后，工作人员又告诉他，他们领导开会时说过，要是承包款能一次性付清大部分，还能再便宜。 　　虽然李磊觉得这可能是个赚钱的机会，但他到底没有见识过几年后煤价会涨到什么地步，并没那么重视。问完后，他又去跑了几趟车，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他才赶紧告诉徐宁玉。 　　徐宁玉原本很没形象地靠在副驾的座椅上，瞬间来了精神，抬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好几个矿要卖？有说能承包多少年吗？也不知道承包价最低能是多少。” 　　“从几年到一二十年都可以。”李磊有问必答，打听得还真清楚。 　　徐宁玉边听边沉思。生在一个煤炭城市，他可亲身经历过煤价飞速上涨的时期。大约从零三、零四年，一直到金融危机前后，煤价翻了十几倍。年产十万吨的小煤矿能轻松卖到数千万，三十万吨的直接破亿。 　　而能达到这种高收益的投资，徐宁玉知道的仅有茅台股那么寥寥几个。可他等了好几年了，茅台股至今还没发行呢，真是愁人。 　　股市变数太大，别的股票他也不懂，早就决定不再碰，承包煤矿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年底刚拿到版税，徐宁玉手里现金不少，而且马上又能从公司拿到一大笔分红，承包款能轻松拿出来。他没那么贪心，价钱什么合适的话，承包一座小煤矿就好。 　　要知道煤矿可不像地皮，闲置在那里等增值就行。矿井机械不维护就废了，而接下来两三年煤炭都卖不上价，等于要一直往里贴钱，估计比承包费还多。所以要不要拉大姨他们一起投资，徐宁玉也没想好。 　　除了李磊，他不可能那么肯定地告诉别人，未来煤价会大涨。再说别人也不一定信他。如果大姨他们犹豫，他不好硬劝。尤其是魏大志那边，毕竟隔了一层，要是连着亏损几年，自己肯定会落埋怨。 　　徐宁玉思考片刻，就对李磊说：“过不了几年，咱们国家经济形势一上去，煤矿和煤价都要涨，我倾向于承包煤矿。但这方面的事我不太懂，所以我想先去找姥爷商量一下。姥爷在矿上工作那么多年，本身对煤矿比较了解，还能介绍几个懂行的人，回头一起实地去看看情况。万一承包的矿有问题，那就亏大了。” 　　见徐宁玉对自己的提议这么重视，李磊很高兴，马上说：“好嘞，这是大事，得好好研究，那我们现在就去姥爷家。”方向盘一打，掉头转去姥爷家的方向，比徐宁玉还心急。 　　到了姥爷家，把事情一说，姥爷立马来了精神。 　　前几年姥爷代表徐宁玉，在运输公司当总经理。但谁都知道，他就是吉祥物。 　　公司走上正轨后，姥爷光荣地退居二线，现在徐宁玉竟然想承包煤矿，这可是姥爷的老本行，让他顿时兴奋起来，又有些担心。 　　“你有把握吗？现在煤可不好卖，价又低，挖一吨煤，算算人工和成本，不仅不赚还要往里贴钱，也就国营大矿有上头担着才没倒。”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姥爷很是滔滔不绝，不过全是在劝阻徐宁玉。 　　“我觉得煤价不会一直这么低的。咱们国家经济建设需要很多能源，暂时还是煤炭最方便廉价。以现在的条件，大规模使用天然气等替代能源至少要十几年以后了，这期间还是能赚一笔的。”徐宁玉拿在路上想好的理由劝姥爷。 　　姥爷听了进去。在他心里，徐宁玉是家里最聪明最有本事的人，从徐宁玉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觉得很有道理。 　　“你要是真有那意思，我现在就打电话联系几个熟人，明后天去矿上实地看看。”姥爷很快被说服了。 　　几座小煤矿位置都很偏，他们当然不能让老人家那么辛苦地东奔西走。李磊自告奋勇地表示要接送姥爷，指哪儿去哪儿，把老人家哄得直乐呵。 　　徐宁玉在旁边忍不住撇嘴，李磊瞧见他那不屑的小表情，顿时乐了，故意大声说：“姥爷你看小玉不乐意呢，过两天我给你当司机，不带小玉去，反正他去了也没用。” 　　姥爷大笑着点头：“对对，天冷，小玉你就在家待着吧。等我们差不多看好了，最后你再去拿主意。” 　　虽然知道他们是心疼自己，徐宁玉还是很不爽地瞪向李磊：“有本事你以后都留下给姥爷当司机，反正现在叫出租扯很方便，我以后出门坐出租就好。” 　　“别啊，忙完我还给你开车啊！这边出租起步价比首都要低好多，哪能挣到钱，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回去。”李磊顿时不敢再嚣张，又腆着脸凑到徐宁玉身边，态度别提多好了。 　　姥爷又被他那做小伏低的模样给逗笑了，直让徐宁玉别总欺负李磊：“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呢，亏得磊磊脾气好。” 　　“姥爷你怎么帮着他，明明是他先惹我的。”徐宁玉不依地晃着姥爷的胳膊，嘴唇微微噘着，被白嫩的脸颊衬得越发红润。 　　虽然他即将成年，但这样小孩子一般的撒娇动作由他做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比如李磊就看得一脸傻笑，要不是姥姥姥爷还在，他早就忍不住扑过去了，至少偷抱一把。 　　等徐宁玉偏头看过来，他才赶紧端正了态度，把黑锅都背到自己身上：“姥爷，都是我喜欢惹小玉，我跟他闹着玩的，小玉从来不会跟我真生气。”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还好徐宁玉挺满意，对着傻笑的某人挑挑眉，决定暂时原谅他几分钟。 　　姥爷是个喜欢担事的人，外孙难得交给自己这么个活，他比徐宁玉还上心，很快用电话联系了两个他以前带的徒弟。 　　煤矿上有老带新的传统，新来的工人都会被安排跟着一个老工人学技术，会喊这位老工人做师父。 　　很多师徒相处久了，关系很好，互相就和正经亲戚一样走。姥爷当年也带了不少徒弟，这两个是走得最近的，逢年过节都会来家里拜访。 　　姥爷这两个徒弟目前还在西桥矿工作，都当着队长这样的小干部，姥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们。电话打过去，对面二话不说，答应过两天休班陪着去考察几座小煤矿。 　　虽然把事情交给了姥爷，徐宁玉可不会真让老人家那么辛苦，离开后恶狠狠地叮嘱李磊：“你自己要去的，那该跑腿的时候你就冲在前面，别累到了姥爷。” 　　“知道啦，我肯定跑在最前头。”李磊挺挺胸膛，表示自己很可靠，又趁着周围没人，凑到徐宁玉耳边小声说：“等这事忙完了，咱们就去省城呀？” 　　他心心念念就想和徐宁玉背着家里人出去住段时间。每次寒暑假回来就这点不好，没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说，在外面小玉也不准他靠太近，真是太难熬了。 　　徐宁玉无语地抬了抬下巴：“回去了，看你表现。” 　　“肯定完成任务！”李磊嘴角都咧开了，开始畅想美好的二人世界。 　　有李磊帮着跑腿，徐宁玉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躲懒。大冷天的，哪里也没在家舒服。 　　他虽然不出门，各种情况都了如指掌。李磊要是开车送姥爷出去了，回来第一时间就会和他汇报情况。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摸底，那些小煤矿本来地方就不大，禁不住姥爷他们接连走访老工人，差不多被查了个底朝天。 　　煤炭储量方面没有造假，但其它方面的问题很不少：有的小煤矿所在地宗族势力强横，经常闹出事来；有的煤矿周边交通过于不便，一到雨天就没法跑车；更有的小煤矿产权复杂，县里乡里村集体都有股份，承包回来亏了还好说，要是盈利了肯定会扯皮…… 　　有姥爷和他两个徒弟这样有经验的老煤矿人在，第一时间就替徐宁玉过滤掉了那些十分不适合承包的煤矿，最后圈出了三个条件差不多的。 　　三个煤矿都可以承包，多些选择是以防到时候有其他竞争者，万一最理想的目标被抢了，还有备用的。 　　他们这边各种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意向书也交了上去，公家那边招标会还没影呢。 　　大宗的工程等按规定要进行公开的招标，这个年代有关部门的办事效率本来就比拖拉机还慢，马上又要放年假了，更是没几个办事员想在这时候多费工夫，一竿子推到了年后。 　　李磊跑去几趟，打听到有承包意向的人并不多，拿下一座矿没问题，承包之后的各种事情也要准备起来了。 　　像是以后矿上的管理人员，得提前找好。徐宁玉和姥爷他们讨论过，小煤矿需要管理的人事不多，矿长之外再请一个懂技术的工程师就够了，副职都不需要。 　　其他采掘、机电、安检方面的技术人员要求不高，退休的、兼职的都可以，姥爷那就有不少人选。 　　普通工人就更容易招了。现在找工作难，以前矿上效益好的时候，想进大矿当工人，除了技校分配的，都要花钱找关系。 　　这些人员招起来都容易，唯独矿长责任和权利很大，承包的煤矿能不能盈利九成靠矿长管理，不能随便雇人，必须找特别信得过的。 　　姥爷颇为惋惜地建议：“你没时间管，让你爸去考个矿长证吧。他以前好歹也是技术员，再看看书，学习一段时间，管个小煤矿应该没问题。要不是我年纪超过了当不了矿长，我就给你管着了。” 　　姥爷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呢，可惜国家不这么觉得。 　　原来煤矿的管理岗都需要相应的资格证，比如矿长就要有矿长资格证，要求有煤炭相关专业学历，在煤矿工作三年以上，年龄在六十周岁以下，申请后还要经过煤监局的培训与考核。 　　徐宁玉出钱，可以当老板当法人，但他不是煤炭专业，姥爷的年龄也超过了，都没法办理矿长证。 　　徐建兵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但他最近很忙，徐宁玉直接说：“我爸最近忙着和金龙妈打抚养权官司呢，好像已经进入了法院调解阶段，不知道有没有空，我回去问问他吧。” 　　徐宁玉没有替他爸保密的意思，这事姥姥姥爷早就知道了。姥爷嗤了一声，很看不惯把家事闹到法院上的行为。 　　但他也不能在徐宁玉面前说徐建兵的坏话，就点点头：“行，你跟你爸好好商量一下。你爸那人就是性子不硬气，但至少不会坑你。我没事也去看着，你只管放心。” 　　“有姥爷在，我肯定放心呀。姥爷你当不了矿长，技术顾问非你莫属嘛。”徐宁玉嘴甜地许诺姥爷一个好听的头衔，很是满足了老人家的虚荣心。 　　不过徐宁玉对他爸能不能抽出时间培训考证很没信心，又跟姥爷商量了两句，就把目光放到了旁边一直拿笔在大本子上记东西的李磊身上。 　　李磊给徐宁玉帮忙特别卖力，并不是只开个车接送姥爷就算了。帮着到处盖章跑手续不说，觉得有点用的信息都会记在本子上，短短一个多星期已经记了大半本。 　　他担心真要是承包了煤矿，一年最少要花十几万呢，要是赔了小玉的钱不就打了水漂？所以他特别卖力，简直比徐宁玉还要操心。 　　感觉到徐宁玉的目光，他捏着钢笔抬起头，眨巴眨巴眼：“怎么了，看我干嘛？” 　　“看你最近好好像格外帅呢。”徐宁玉笑容满面，大大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是吗？”李磊很惊喜，小玉可难得夸他！但看着小玉那笑眯眯的小模样，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小玉每次要坑自己的时候都会笑得这样甜，又说他好话，估计没好事。 　　果然，徐宁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拍拍他的肩膀：“李磊同志，鉴于你的优异表现，组织上决定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 第146章 奖励 　　刚刚过完春节没几天，火车站已然有了后世春运的盛况，到处人挤人。徐宁玉被李磊紧紧地护在身后，艰难地穿过人潮，挤上了绿皮车。 　　他把脸埋在柔软的羊绒围巾里，有些后悔出门。要不是出版社的赵叔叔打了几次电话过来，他才不会这时候去金陵。 　　年初，赵勇终于下定决心离开金陵出版社，开了自己的图书公司，但和金陵出版社还是合作关系。因为咱们国家规定，正规出版图书需要的出版号只有国营出版社才能拿到，图书公司必然要和出版社有牵连。 　　赵勇有人脉，能力也不缺，徐宁玉觉得他开图书公司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何况他早就受不了国营出版社的僵化与落后，拿点钱出来就能按自己的心意发行作品，就算赔了也是开心的。 　　对此李磊有不同看法：“赔钱怎么会开心？”可惜他的意见徐宁玉不予考虑，依然任性撒钱。 　　徐宁玉大气地支援了赵勇五万块启动资金，暑假又溜达去金陵，买了三套商品房作为公司的办公地点和宿舍，顺利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 　　金陵的房子和首都比起来简直是白菜价，徐宁玉一时没忍住就买多了。图书公司不需要门面，在住宅区里办公也没关系。 　　只是硬件弄好了，软件还不达标。图书公司刚成立，暂时没签到有名的作者，徐宁玉当仁不让排名公司目前知名度与销量的第一名。 　　有这么个活招牌，那必须得利用起来。赵勇觉得可以通过力推徐宁玉，达到宣传公司的目的，和他商量了好久，让他放假回来拍一些宣传用的素材。 　　什么半身照、全身像，公司墙面要挂，新书的封面扉页也放上。用赵勇的话说，不管书的质量怎样，只要放上他的照片，销量绝对能翻倍，指不定还能吸引一些从来不看科幻的读者。 　　对此公司几位女同事举双手赞成。在亲眼见过自家“头牌”作者后，其他所谓“美女作家”、“美少年作家”都成了浮云。轮美貌，咱们家小徐老师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现在上网的人渐渐多起来，网络宣传也安排上。小视频、四格漫画什么的，只要内容好玩，肯定能吸引一大批年轻人，这和他们公司的目标读者群正好重合。 　　徐宁玉开始有些犹豫，怕露脸之后会影响正常生活。之前金陵出版社很少弄什么宣传，最多在新华书店摆几张宣传海报。 　　他自己也怕麻烦，加上未成年，出版社也顾忌着怕引起争议，连签售都没办过，就中规中矩地发书。 　　这次不一样了，这可是自己的公司，能不赔钱当然最好。而且他转型之后的书也没从前那么卖座了，还是有些紧迫的。 　　自从那本《小淘气的未来游记》后，徐宁玉差不多从儿童文学作家转型写作软科幻，相继出版的两本书在同类题材中算畅销，但和他之前的儿童书就没法比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次他的新书《最后的地下城》又大胆转型。上回那本《蓝色的海岛》主角还是少年，说是少儿探险小说也可以。新书则是纯粹的未来科幻，还是末日废土流，在千禧年是比较新颖的题材。 　　徐宁玉花了很大的心力，自己写得挺满意，自然希望它能够受到读者欢迎。 　　赵勇看过他寄去的稿子后评价很高，立马打来电话，强烈表示会给他制定一系列的宣传活动，需要他本人配合。 　　自己的公司，实在不好像以前一样书稿一丢就不管不问。徐宁玉听赵勇说得那么可怜，好像公司成败就在于他愿不愿意露脸，干脆亲自跑一趟吧，免得真亏了赵勇会跑来对着他哭。 　　他以为天这么冷，应该没多少人出门，没想到火车站还是人山人海，挤得他人都细了一圈。 　　徐宁玉贴着李磊宽阔的后背，心中感叹：他为这个公司付出太多了，回头一定要赵叔叔请他去饭店好好吃一顿。 　　挤了一阵，终于跟在李磊后面挪到自己的座位旁。原本座位上的人在看到人高马大的李磊后，很爽快地让出了座，没有多费口舌。这会儿因为占座吵架的事太多了，跟着李磊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李磊拿纸把座位和前方的小桌子都擦了一遍，这才把保温杯、随身听、一本书、一个牛皮纸袋一个个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直起身将背包塞进头顶的行李架上。 　　路程短，再怎么耽搁住一两个晚上也差不多了，他就给徐宁玉收拾了一个背包，省得小玉嫌累赘，干脆不背了什么都在外面买。 　　“包里那个饭盒是给你剥的柚子，你等开空调热了再吃，别这会儿吃，当心受凉肚子疼。饿了袋子里有小酥饼，凉了吃也没事，不过最好就着热水吃……” 　　李磊絮絮叨叨的，把简单的几样东西整理好，转身让徐宁玉坐到最里面靠窗的座位。 　　“知道啦，李妈妈。”徐宁玉坐下来，眉眼带笑，抬头望着自家爱操心的大个子。 　　“什么嘛，又给我起乱七八糟的外号。”李磊也咧嘴笑了，抬手帮徐宁玉整理了一下被挤乱的围巾，忽然弯下腰，手撑在座位靠背上，把徐宁玉整个圈在了怀里。 　　“真不让我陪你去啊，你一个人行不行呀？”他压低了声音，又一次眼巴巴地看着徐宁玉，贴得极近的大脸上写满了不舍。 　　他这次不能陪着徐宁玉去金陵，因为今年第一期的矿长培训班明天就要开课，为期一周。耽误了这一期至少得等一个月，而徐宁玉已经让他去报名了，可怜巴拉地被徐宁玉严令留下。 　　李磊有煤校学历，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了路二矿。当年实习期一结束，他立刻办理了停薪留职，奔去首都找徐宁玉。因为花钱找了关系，他人还一直在矿上挂名，所以申请矿长证要求的三年相关工作经验他都满足。 　　既然条件都符合，那当然不能浪费啊。徐宁玉就让李磊也去考个矿长证，算是双保险。 　　小肩膀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帮徐宁玉管理煤矿。儿子突然要干这么大的生意，他去帮忙是应该的，但要过一阵子才有时间。 　　好像上庭的时候王梅出了什么事，徐建兵遮遮掩掩的没说清楚。而且他还要把五金店盘出去，以后肯定没时间经营，直接把店铺租出去省事了。 　　等李磊去煤监局报名才知道，第一期的矿长培训班年后就开始，要上好几门课，一共四十八个学时，结束当天就要进行考核。 　　时间紧任务重，李磊毕业后就没怎么看本专业的书，很怕考不过在徐宁玉面前丢脸，最终还是答应老老实实留下复习。 　　大姨还想让陈涛或是别的员工陪着徐宁玉去金陵，都被他拒绝了。 　　之前徐宁玉提了建议，让陈涛在网站上加个类似抢车位、偷菜之类的小游戏，他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这些小游戏可火了。 　　再加上假期，登录网站的人数成几何倍数的暴涨，陈涛整天抱着电脑修改各种漏洞，头发掉得似乎有些厉害，徐宁玉还是不打扰他了。 　　至于那些新员工，徐宁玉没几个认识的，一起出行总觉得尴尬。他不由向大姨抗议：“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么点路哪需要人跟着，我一个人去就行。” 　　可这么多年徐宁玉都没单独出过远门，李磊总忍不住担心，怕他在外面遇到坏人被欺负，事到临头又后悔了。 　　“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黏人？”徐宁玉心里好笑，没好气地推他，“就一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下车之后赵叔叔就会来接我，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去。” 　　他瞅瞅周围闹哄哄的，没人注意这边，凑到李磊耳边轻声说：“别啰嗦了，你好好去培训，考核通过回来我有奖励。” 　　李磊并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反而皱巴着脸，有些一言难尽：“小玉，学会计那次你也说，等我看完那几本书给我奖励，结果就是去喝咖啡。” 　　哎，那次根本是小玉自己想去那家新开的店，喝那苦不拉几的东西，还吃了老贵老贵的牛排，哪有他炖的牛肉好吃，亏他连天加夜地看了好久的书。 　　那还不是小玉第一次哄他，记得有一次奖励就是一块吃剩的蛋糕。李磊只想叹气。 　　套路太多次，这家伙竟敢不上当。徐宁玉眉毛一挑：“不想要奖励，那就什么都没有，以后也都取消。” 　　“这怎么行，我没说不要奖励啊！”李磊赶紧挽救。没办法了，明知道是坑也得闭着眼睛往下跳啊。他拍着胸膛保证：“我回去就看书，明天去认真培训，考核肯定能过，你就放心吧。” 　　可惜已经迟了，徐宁玉对他刚才的态度很不满意，扬了扬下巴，冷酷地一指车门：“我看你好像很勉强，那就算了。火车马上要开了，你快点下去。” 　　李磊被撵下车，三两步转到车厢外，敲了敲徐宁玉身旁的车窗。 　　天气冷，玻璃都是关上的，他靠近了大声喊道：“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闷闷的声音隔着玻璃穿过来，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搞得徐宁玉好像要离开多久似的。 　　徐宁玉做了个“少啰嗦”的口型，看着李磊瘪嘴扮可怜，高大的身影渐渐后退消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真是个黏人精。首发l 　　一路上车厢里都很吵闹，徐宁玉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边翻看一本新出的科幻小说，一杯热水还没喝完就到了金陵。 　　赵勇亲自开车来接他，直接去了公司。原来赵勇和同事们给他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不大的红纸上写着“热烈欢迎小徐老师莅临指导”，桌子上摆满了糖果和瓜子，八成是过年时候剩下的，弄得跟联欢会似的。 　　“谢谢，辛苦了，让赵总给大家发红包。”欢迎会并不正式，徐宁玉也笑着和年轻的员工们开了几句玩笑。 　　中午请大家聚餐，下午徐宁玉检查了一下公司的运营情况，第二天才开始拍摄工作。 　　拍宣传照还算很轻松，只在摄影棚里拍，半天就结束了，但没想到还要拍个视频广告。 　　徐宁玉拿到策划案的时候都懵了：赵勇他们竟然策划了一个音乐短片，专门请人写了歌，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念几句宣传词的广告。 　　“赵叔，你们不会是故意捉弄我吧？我又不会演戏，怎么还有古装的部分，还是请专业演员吧。”徐宁玉无奈地翻看着剧本，越看越心虚。 　　故事情节很简单，大概就是一个现代学生，来到金陵的秦淮河夫子庙景区游览，忽然回忆起自己的前世，一个赶考的书生，然后就是一些古装的剧情。 　　竟然还是前世今生的故事，以这个年代看挺新潮的，可跟宣传图书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图书公司，怎么搞得像电影公司，这样拍真能起到宣传作用？”徐宁玉很想拒绝。他就没听过拍这种东西。 　　赵勇叫起了冤：“我怎么敢捉弄你啊！还不是咱们公司这些姑娘们，一个劲说拍成这样看的人多。你是咱们的招牌，让演员来演就没意义了。又没有台词，你多换几套衣服，摆摆动作就成。” 　　“是啊小徐老师，这样绝对让人印象深刻，咱们公司肯定一炮而红。”女同事们也热情地帮腔。 　　大家劝了半天，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古训，加上徐宁玉最招架不住大姐姐一样的女性，只好不太情愿地同意了。 　　“说好我不会演戏，演得烂你们不要怪我。”徐宁玉被赶鸭子上架，突击培训了半天演戏方面的知识就开拍了。 　　还好剧情简单，导演也很有耐心，夸他第一次就能演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徐宁玉觉得他肯定是在安慰自己。 　　短短几分钟的剧情，拍了快一个星期，主要是因为天气。原本两三天就能拍完，结果天气预报说这边要下雪，导演立马决定加拍一场雪景，就又等了两天。 　　等到景区满是积雪，徐宁玉贴身穿着厚厚的保暖内衣，外面宽袍长袖，罩着白色的古风斗篷，漫步在雪后的秦淮河畔，很是吸引眼球。 　　他深刻怀疑，哪个书生会穿成这样来受冻？但大家都说好看。 　　公司女同事还集体跑来围观，引来一群附近群众，连连追问是哪个明星在拍电影。 　　看他们的反应，将来的宣传效果应该会不错吧？徐宁玉捧着同事送来的热水袋，鼻子冻得通红地想。 　　反正好不好这都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不干这种事，比写几万字小说还累人。 　　而他一来这么多天，那边李磊都快急死了，每天几条短信，晚上一个电话打半天，哼哼唧唧地催徐宁玉赶紧回去，倒是不心疼电话费了。 　　现在终于结束拍摄，徐宁玉换好衣服就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李磊这个好消息，免得他等下又发一堆信息过来。 　　短信刚发送过去，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李磊的号码。 　　“考试结束了吗？考得怎么样呀？”徐宁玉接了电话，笑容轻松地问道。 　　今天就是李磊他们培训班考核的日子，要是考不过，回头有他好看。 　　“考试很简单，题目我都会，保准能过。”李磊自信地说完，语气突然有些迟疑，“那个，小玉，我跟你说件事啊。你爸带着金龙去省立医院了，是金龙他妈，好像生了什么急病。” 第147章 狗血 　　省城的别墅半年没来住了，虽然一直有定期请人打扫，但雇来的人哪会那么尽心，每次过来都要重新打扫一遍才能住得舒服。 　　脏活累活李磊从来都抢着做，不让徐宁玉沾手，这次也是直接提前打扫好。 　　等徐宁玉从金陵过来，看到的就是干净的庭院，道路上的积雪都已清扫了出来。进了别墅内，窗户都开了在通风，空气里闻不到多少灰尘的味道。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来到卧室，空调已经打开了，非常暖和，不由满意地点头。 　　李磊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点头，马上挺起胸膛邀功：“干净吧？我昨天打扫了一下午！楼梯那里，还有那些边角的地方都好脏。”他指着那些角落，脸上满是骄傲。 　　“知道啦，辛苦你了，明天请你出去吃饭行了吧。”徐宁玉真是被李磊打败了，跟小孩似的，干点事就想让人夸。瞧瞧，夸他两句就笑成了一朵花。 　　只是李磊对请客吃饭这件事不太满意，甚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小玉，你之前说的奖励不会就是出去吃饭吧？我答应你的事可都做到了，能不能换成别的奖励呀？” 　　他动作夸张地拿出一个红皮证书，嘴里还配着音效，展示商品一样呈现在徐宁玉面前：“当当当，看我的矿长证。” 　　“哟，藏到现在才给我看，你还真能忍啊。”徐宁玉拿过来瞧了瞧。 　　跟中学毕业证似的，一个红色封皮的证书，印着“矿长资格证”几个字。翻开第一页贴着李磊的一寸大头照片，下面盖着煤监局的钢印。 　　“看，我圆满完成任务了，不能就用一顿饭当奖励吧？”李磊双手搂着徐宁玉的腰，把人圈在怀里晃来晃去，试图讨价还价。 　　徐宁玉被他晃得头晕，维持着这个姿势，故作深沉地思考了片刻。等李磊都快看成斗鸡眼了，他才笑道：“那奖励你当副矿长吧。你先熟悉一下煤矿工作，干得好的话，我回头再承包煤矿，让你当正矿长。” 　　“啊？”李磊有点懵。小玉的语气好像不是开玩笑啊？ 　　他挠挠头：“你说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就是让我帮忙拿个证，回头好办手续。你不会真让我去帮你管矿上的事吧？我没经验啊。我都毕业几年了，现在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 　　“我是有这个想法。”当时让李磊去培训，徐宁玉就有考虑过，“我爸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他撑不住场面。姥爷跟他关系有点尴尬，有些话肯定不好说，有你在中间调节，我更放心。” 　　李磊心里还挺高兴小玉这么信任自己，说明他有点用。可小玉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他好不舍得留下。 　　“那我就没法陪你去首都了，外面的饭你又吃不惯……”李磊很发愁。 　　他还想絮叨呢，徐宁玉伸出两只手使劲捏住他的脸颊肉：“好了，我可以去涛哥那吃，或者吃食堂，哪儿不能解决呀，也就最后这一年。” 　　徐宁玉很认真地给李磊分析了一下。李磊本来就学的煤炭专业，能够管理一个煤矿是非常好的锻炼机会，发展前景也更好。 　　至于没有经验，李磊现在去肯定是以学习为主。姥爷介绍了几个退休的工程师，有人指导督促，李磊又不笨，他相信肯定能很快上手。 　　“你要是想以后一直开出租，我也不反对，你喜欢就好。但我想你抛开我的原因，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最后，徐宁玉这样说道。 　　李磊也听入了神。 　　他当然明白，小玉完全是在为自己着想。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也求不来，就这么轻易给了他，他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 　　他只是舍不得小玉。和小玉分开这一个星期他都觉得度日如年，要是去了矿上，估计得放假才能见到小玉，还不得把他急死。 　　但他更想自己能有点出息，虽然再有出息也比不过小玉那么本事，但稍微能配得上小玉也是好的。如果能帮到小玉，给小玉挣到钱就更好了。 　　一股暖流洋溢在胸口，李磊把徐宁玉搂得更紧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小玉。”他很少和徐宁玉道谢，这次真的太过感动，“我没那么不识抬举，不用考虑，我都听你的。” 　　“肉不肉麻？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徐宁玉夸张抖了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听到李磊说都听自己的，他嘴角还是翘了翘：“听我的就对了。等回去找姥爷商量一下，我要先去洗个澡。车厢里味儿真难闻，你没闻到我身上的味吗？” 　　“没有啊，还是香喷喷的。”李磊凑到徐宁玉领口嗅了嗅，被一巴掌片刻，才笑着说：“我给你放热水，泡个澡吧。路上那么冷，泡一泡把寒气都泡出去。” 　　浴室装了浴缸，天气冷的时候泡澡当然舒服，就是清理起来太麻烦了。这种事都是落在李磊身上，徐宁玉不想太麻烦他，但李磊总会抢着提前帮他放好水。 　　这家伙总是这么周到。徐宁玉站在浴室门口，默默看着李磊高大的背影。在金陵的这一个星期，没有他在身边确实挺不习惯的，回头真要几个月不能见面…… 　　徐宁玉还没想出什么，李磊已经放好热水，又从浴室出来给他收拾换洗衣服。 　　“等下不用出门了，你洗完就穿这套加绒的睡衣吧。”合上放内衣的抽屉，李磊又从衣柜里抱出厚厚的棉睡衣，放到浴室的衣架上。 　　徐宁玉跟了过去，忽然想到，下学期就大四了，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回家乡实习。比如在出版社和网站当老板？学校应该会同意吧。不过先不告诉这家伙，省得事情没办好他总催。 　　笑眯眯地看着李磊给自己叠放好衣服，把浴巾肥皂什么的都放在浴缸旁，徐宁玉很喜欢看李磊给自己做这些琐事，让他有种生活感。 　　他忽然走近一步，湿润的嘴唇印在了李磊的嘴唇上，然后趁着这家伙发愣，飞快将人推出去，顺便关上了浴室门。 　　李磊踉跄了两步，扶着门框呆了两秒都没反应过来：小玉怎么突然亲他？肯定是太想他了吧。 　　摸了摸刚刚被碰过的嘴唇，李磊笑得一脸荡漾，胆子突然都变大了。 　　“小玉，要不要我给你搓背呀？”他敲了敲门，乐呵呵地提出建议。 　　“不用。”浴室里传来斩钉截铁的拒绝声。 　　“好吧，那我去厨房了。”李磊也没觉得徐宁玉会同意，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万一呢！ 　　李磊脚步轻快地去了厨房，一边哼着最近看的电视剧里的歌：“让我苦也好，让我累也好，让我天天看到他的笑~”心情好得简直要起飞。 　　厨房炖着牛骨汤，这样的天气，当然要吃他家小玉最爱的汤锅啦。 　　李磊买了些肉、素菜和豆制品，自己剁馅做了小玉喜欢的虾丸，还有肉丸子。 　　要不是时间不够，他能准备好几样丸子，回头满满地煮上一大锅，小玉肯定很满意。吃饱喝足小玉就会特别好说话，到时候他就趁机提些要求。 　　比如以后小玉一个人回学校了，早中晚要回他的短信，每天晚上至少打一个电话，出去玩要提前跟他说，不许和女生单独出去，男生也不行…… 　　当然了，他还是很讲策略的，不能一股脑提出来，不然徐宁玉肯定一个都不同意。 　　李磊想得有点美，浴室里，徐宁玉懒洋洋地半躺在浴缸里，全身都被热水浸泡着，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大冬天泡个热水澡真是太舒服了，让他的心情越发好起来。之前因为听到王梅的事，他心里有些不爽快，直到来到别墅，和李磊，才算好一点。 　　从李磊那里，他已经得知，王梅是在徐家晕倒的。几乎是他一去金陵，王梅就立即带了几个人上门，要带金龙走。 　　幸好当时李磊去给他家送米面，将那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赶走了。王梅就跟徐建兵大吵起来，很有些歇斯底里，结果忽然倒在了地上。 　　开始李磊还以为她是在装晕，想碰瓷的呢。后来发现不对劲，和徐建兵一起赶紧将人送到了县里医院。 　　在县医院检查过，那边医生水平不行，也没有相关仪器，又紧急转来了省立医院。县医院去市里和省城距离相差不大，干脆送到这边，更稳妥一点。 　　等那边安排好了，看看没什么大问题，李磊就开车回来了。他可不会给王梅当护工，徐宁玉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走的时候，王梅人还昏迷着。因为一时半会联系不上她家人，她毕竟是金龙的亲妈，徐建兵不能不管。 　　省立医院离徐宁玉的别墅挺远，徐建兵这会儿带着金龙住在医院旁的小宾馆，方便就近照顾。 　　这会儿检查结果不知道有没有出来，不清楚王梅到底得了什么病，感觉有些严重。 　　徐宁玉当然不是担心她，更别说去医院看望。王梅上辈子对自己和姐姐造成的伤害，那些冷眼和讥讽，徐宁玉永远也忘不掉。 　　只是这人做过的那些事远称不上犯罪，加上这辈子一切都未发生，徐宁玉不至于报复她。 　　但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他的极限，帮忙是不可能的。徐宁玉来到省城只是因为李磊的劝说，加上不放心他爸。万一王梅一卖惨，他爸就心软了，那可不行，他得时刻关注着。 　　大脑放空了一会儿，李磊就在外面敲门催了：“怎么还不出来，没睡着吧？泡时间长了你皮肤起皱又难受。赶紧起来吧，饭都快好了。” 　　“起来啦。”徐宁玉一边听着李磊的念叨，一边从浴缸里爬起来穿衣服。 　　李磊这家伙越来越爱操心了。很多人不喜欢听家人啰嗦，徐宁玉倒不会，反而还挺享受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理会，兴致上来斗斗嘴，多少气也消了。 　　等徐宁玉裹着棉绒睡衣，美滋滋地喝着热气腾腾的牛骨汤，面前摆满了他爱吃的配菜，更是什么烦恼都忘在了脑后。 　　晚上被李磊钻被窝，搂着自己提出那么些乱七八糟的要求，他也大度地没跟这家伙计较。只是挑着眉，和善地笑着反问：“你这意思，我以后去哪里都要被你管着喽？胆子很肥嘛。” 　　配合着双手揪住李磊身上的软肉，徐宁玉把人按在床上欺负得直求饶，但没把人赶回自己卧室。他觉得自己现在脾气真是好。 　　李磊被捉弄得不上不下，憋得眼都红了，也只能忍着。要是知道徐宁玉的想法，他一定，一定举双手赞成。 　　折腾了李磊一顿，第二天徐宁玉神清气爽地回到了母校，拜访了高中的任课教师。在学校大门处，他发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了荣誉墙上，和他读过的几所学校一样。 　　“你是这里面最小的。”李磊看着一堆照片里，就数他家小玉最好看，那会儿还是个白嫩的小少年呢。 　　他特别骄傲，拿出拍立得，让徐宁玉站在墙边拍了几张照片。 　　“你那都存多少照片了，还照这么多。”徐宁玉抱怨着，还是配合李磊，露出笑容摆了个姿势，免得那家伙又啰嗦。 　　李磊笑着指挥他换地方再拍两张，得意地说：“快四百张了，新买的那个盒子都盛满了，回去给你看。” 　　接下来两天，徐宁玉又去省城的店铺转了转，去新开的商场买了好多东西，玩得很开心。这时，徐建兵终于带着金龙回来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才刚亮，刚刚八点，徐宁玉是被李磊从床上叫起来的。 　　他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爸这么早就回来了，估计王梅已经醒了。 　　换好衣服出来，徐宁玉一眼看出他爸的脸色很不好看。旁边金龙的眼睛也红红的，见到他后怯怯地喊了声“哥”，一点没有平时的机灵劲。他暗自思忖，却只打了个招呼，什么都没问。 　　李磊知道，别看小玉面无表情，心里其实可关心结果了，忙替他问道：“叔，阿姨怎么样，是得了什么病吗？” 　　徐建兵沉着脸点点头：“是糖尿病，但是情况有些严重，引发了别的病症。” 　　徐宁玉一听，就是糖尿病啊，失望透了。 　　好吧，他是有点坏心眼，还以为王梅会得什么绝症呢，早就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没想到就是糖尿病。 　　糖尿病算什么病。 　　谁知徐建兵接着说：“医生说她眼睛和肾脏都出了问题，再严重下去眼睛都要看不见，肾也衰竭了，最好能换肾。”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高了音量，有些咬牙切齿：“她承认了，说回来争金龙，就是想金龙给她换肾！” 第148章 结局 　　徐宁玉没想过，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果然艺术总是来源于生活吗？现实简直和电视剧一样精彩。 　　他就没见过这样狠心的母亲。他不懂医学，但金龙才多大，换了一个肾，先不说手术中可能的风险，即便成功了，以后身体也不会和正常人一样健康吧？ 　　金龙本来呆呆地站在一边，这下头低得更狠了，眼泪又流了出来。 　　李磊也有点傻眼：这是亲娘吗，怎么能干出这中事？ 　　转头看徐宁玉和他爸，脸色都很难看，李磊猜他们可能需要好好聊聊，忙对金龙说：“早上吃了没？家里有鸡汤，还有肉丸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弄。”说着，揽住大受打击的金龙去了厨房。 　　徐宁玉瞄了他一眼，这家伙还蛮会看脸色的。客厅只剩下他们父子俩，徐宁玉就直接问：“爸，你是怎么想的？” 　　他一点儿也不想掺和他爸跟他前妻之间的爱恨纠葛，可金龙还是个孩子，要是他爸犯糊涂，他可不会眼睁睁看金龙一辈子被毁。 　　徐建兵沉默了一会儿，才寒着脸说：“医生说了，她那病不换肾也不致命，就是以后要长年吃药。金龙还没成年，做这中手术风险很大，以后都要受影响，连剧烈运动都不行，我直接拒绝了。” 　　老爸这次还算坚定嘛，徐宁玉稍微放轻松了一点。 　　虽然王梅得了病，可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徐家人并不欠她的。可就怕她不死心，总过来纠缠卖惨。到时候，“弱者有理”，肯定有些“理中客”会站在她那边，劝人大度。还是要想个办法彻底解决。 　　徐宁玉沉思着，轻轻点头：“我看金龙蛮难过的，爸你和金龙也解释清楚，别让弟弟心里有疙瘩。” 　　徐建兵抹了把脸，尴尬地点头：“我会好好跟他说的。下午我就带金龙回家，你要不要跟爸一起回去？” 　　其实留在省城也没什么事，只是徐宁玉想着，李磊那家伙求了那么久，就想要跟他在省城过“二人世界”。要是他说现在就回去，那家伙一定会哭丧着脸一直烦他。 　　他摇摇头：“我在这边再玩两天，等快开学了直接从家里去学校。” 　　徐建兵就笑道：“还是回去吧，再过几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你姐和我商议着，要好好给你办一场，还要请你姥姥姥爷，饭店估计都订了。” 　　“哦，我都给忘了，那行。”徐宁玉对过生日无所谓，可家人的好意当然不能拒绝，只好对不起李磊了。 　　徐宁玉又跟他爸商量：“这次我回学校就不让李磊跟着了，等矿承包下来，让他给你和姥爷帮把手。他好歹也是煤校毕业，就是知识忘得差不多了，爸你多带带他。” 　　被一向有主见的儿子这么请求，徐建兵心中忽然平添了许多豪情和责任感，一口答应下来：“李磊脑子活，肯定学得快。” 　　他不是贪权的人，就怕把儿子的生意搞砸了，有李磊来一起帮衬着，肯定能成。对李磊这孩子，他很信得过，这么多年跟他儿子简直比亲兄弟还亲，论照顾小玉，他都自愧不如。 　　伪装“好兄弟”非常成功的李磊在厨房炸了香喷喷的肉丸子，成功哄好金龙，一出来就听徐宁玉说，他们下午回县里，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失望简直可以具现化。 　　他盼了好久的二人世界，这才过了几天啊！ 　　“我也订好了蛋糕，想给小玉过生日的。”李磊可委屈了。还有礼物呢，他藏了好久的。 　　在徐建兵看不见的角度，李磊一直用哀怨的眼神望着徐宁玉，把徐宁玉都逗乐了。 　　可惜他再撒娇也没用。“瞧你的小气样。去蛋糕店问问能不能退款，不行就让他们赶紧做好，把蛋糕带回去。”徐宁玉笑着打趣他，转身背着他爸，又对李磊做口型：回去我补偿你。 　　李磊看明白了，眼睛亮亮地狠点头。虽然小玉很喜欢哄他，可都许诺几次了，怎么也得兑现一回吧？ 　　他充满期待地等着徐宁玉的补偿，这一等，就等到了徐宁玉过生日。 　　这次是徐宁玉的十八岁生日，过了这天，他就正式迈入了大人的行列。家里很重视，在县里最大的饭店办了酒席，弄得十分隆重。 　　除了自家人，只请了李磊和他爷奶，还有魏大志那一大家子，都是走得非常近的亲朋好友。 　　一二十号人坐在饭店最大的包厢里，围着张大圆桌，稍微有点挤，但感觉很亲近，又热闹。 　　按着现在新式的流行，年轻一辈起哄着唱了生日歌，让徐宁玉吹了蜡烛，切了蛋糕，一群人就放开来吃菜喝酒。 　　徐建兵恭敬地向姥爷敬酒，姥爷拧着眉头，还是勉强接了。大好的日子，得给小玉他爸点面子。 　　陈涛则端着酒杯顺着圆桌转悠，很自不量力地拉着魏大志和魏二柱兄弟拼酒。 　　这会儿酒桌文化还很盛行，哪次酒席不喝醉，就是不成功的。徐宁玉没打算劝阻，只准备回头跟姥姥和大姨说，不准姥爷表哥喝那么多酒。 　　有徐宁玉的多次强调，姥姥姥爷就算生小病，也会去正规医院看病拿药，上辈子姥爷遭遇的医疗事故，早就成功避过。 　　他有空就会给家里人科普养生常识，每年都强拽着大家去体检，姥姥姥爷现在身上只有些小毛病，健康得很，可不能因为醉酒出什么事。 　　至于他，对喝酒完全没兴趣，一直喝甜汤，连座位都是在女人小孩这边，完全被当成了小孩看待。按规矩，小孩子只能喝饮料，陈涛倒是想来拉他过去喝酒，被大姨一巴掌拍了回去。 　　屋里热热闹闹的，姥姥笑着摸了摸徐宁玉的头感叹：“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总觉得小玉不久前还是小时候那么白白胖胖的样子，一眨眼都十八了。就是看着还跟孩子似的。” 　　“哪家的孩子能有小玉这么本事！书读得好，眼光也好，咱们家能过好，多亏了他。”大姨在一旁骄傲地夸赞徐宁玉。 　　李奶奶满面红光地点头：“我就没见过比小玉还优秀的孩子，咱家磊磊真是沾光了。当年他爸犯了事，那些小孩笑话磊磊，现在磊磊都能当副矿长了。过年我让他开车带我回老家，可真是扬眉吐气。” 　　“我家大志和二柱也是一样。”魏奶奶深有同感，“尤其二柱，那孩子性子憨，要不是秀英和小玉不嫌弃，他哪能当经理，以前哪敢想。” 　　徐宁玉笑着听她们互相吹孩子，搂着姥姥的胳膊，特别骄傲地表示：“磊磊哥和二柱哥很能干呀，也就比我差一点点啦。姥姥、李奶奶、魏奶奶，以后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享福吧。” 　　几位长辈都笑成了一团，纷纷夸他孝顺。 　　姥姥更是笑开了花：“我现在就很享福了。你姥爷有你给他找的事干，比人家没退休的人还忙，也不来气我了。家里有保姆，我就跟你李奶奶和魏奶奶一起去扭秧歌，真是掉进福窝了！” 　　“扭秧歌好，健身。”扭秧歌可比在家打麻将好多了，值得鼓励。 　　徐宁玉笑着直点头，耐心地听老人家们念叨。她们老年秧歌队活动可真不少，年后要去好些地方表演，几位老人劲头可足了。 　　他的目光从亲人们脸上划过，看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让他觉得很满足。再一偏头，徐宁玉就看到坐在对面的李磊，正托着腮冲他傻笑。 　　这家伙脸蛋黑红黑红的，但不是喝酒喝多了，而是热的。 　　徐宁玉多次强调，开车不准喝酒，李磊记得可清楚了，严格遵守，任凭陈涛怎么劝酒也不喝。 　　被嘲笑两句“不爷们”可不算什么，他回头还要开车接送大家，要是敢喝酒，回学校之前小玉都不会理他。李磊可不傻，他还等着小玉承诺的补偿呢，不然小玉又有借口了。 　　这次，徐宁玉没有让李磊失望。 　　生日宴过后，又拖了好些天，那是因为一直没机会独处。在回首都之后，徐宁玉第一时间履行了承诺。 　　李磊坚持要开车送他回首都，当天晚上又在那使劲闹腾缠人，徐宁玉就好好“补偿”了这家伙。 　　整个过程莫名充满了喜感：两个新手，一个只懂理论，非常认真地践行着从网上搜来的知识；一个半天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让趴在那里的时候懵得不行，还扭头傻傻地问：“小玉，那个，是不是有点不对啊？”总之特别搞笑。 　　经过多番尝试，加上某人积极主动的配合，最后勉强算成功吧？ 　　实际和理论出入太大，徐宁玉结束后就缩进了被子里，转身面朝外，不想说话。 　　李磊就知道他家小玉是害羞了。虽然刚刚跟他一直以来想得不太一样，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可谁叫他家小玉喜欢那样呢。小玉的大眼睛一瞪他，他的心就酥了，还能怎么办，当然事事顺着他的大宝贝。 　　开始稍微有点别扭，也有点不舒服，但那种从内而外感到的满足，简直能让人魂都飞了。 　　怪不得那群老哥不开车的时候就爱吹牛，果然还是有媳妇好！李磊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 　　唯一的小问题，大概就是时间不太长，所以小玉才会郁闷吧？ 　　李磊在心里偷乐，也挤进那边的被子里，贴着徐宁玉的后背，搂住他家亲亲爱人的小细腰：“小玉宝贝，你要睡觉了吗？才八点呢，再来一次吧。” 　　他的嗓音明明是阳刚那一挂的，这会儿却跟儿童节目主持人似的，简直甜得发腻。徐宁玉受不了地抖了抖，蒙在被子里的脸却红了。 　　“肉不肉麻，边去。”他羞恼地拿脚朝后使劲蹬李磊，连踹了几脚，才小声嘟囔，“刚刚还叫着说不行了，现在又来撩拨，等下肯定又要乱叫唤，吵死了。” 　　自己刚刚的表现是不太好，李磊深感惭愧，虚心接受道：“我那不是太惊讶了嘛，就有点懵。我什么都不会，你多教教我，我等下肯定不吵了。” 　　“不要，明天肯定会不舒服。”徐宁玉还是拒绝。 　　李磊就把双手双腿缠在徐宁玉身上，下巴也搭在徐宁玉肩头，哼哼唧唧，“来嘛来嘛，我身体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来几次我肯定也能受得住。” 　　这家伙，牛皮吹上天了，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徐宁玉努力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李磊说动了。压住翘起的嘴角，他转过身：“是你自找的，明天不舒服别找我。” 　　“怎么会！”李磊开心地一掀被子，笑着往后一躺，还无师自通地拿长腿去勾徐宁玉。 　　真是被他打败了。徐宁玉拉开刚刚套上的睡衣。 　　望着他家小玉白皙瘦削的身体，李磊嘴一秃噜，就来了句：“小玉，你会不会觉得太累？累就跟我说，那个，换我来也可以的……” 　　这时候的李磊，脸皮还没那么厚，勉强还能用“单纯”来形容。有些话，他还不太好意思开口。比如说他是真的想出份力，只是刚才趴着，有点使不上劲。 　　徐宁玉瞥了李磊一眼，忽然就笑了，弯了弯眉眼，点头：“行，你这么积极，那换你来，别说累。” 　　是、是他想得那样吗？李磊瞬间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脑袋有些发昏，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差点变结巴：“真的吗？我肯定不累！”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深蹲真累！ 　　虽然他经常锻炼，可这次深蹲的着力点位置没那么合适，还得自己调整，就特别吃力。 　　而且李磊这会儿还没有解锁那些，让以后的徐宁玉恨不能把他踹到一边去的各中“技能”，动作无比生疏，还没怎么样呢，先把自己弄了个满头大汗。 　　空调房里好燥热，真切认识到自身错误的李磊满身汗珠地作了一番检讨，承认自己才是累的那个，才终于被徐宁玉大发慈悲地放过。 　　徐宁玉其实也累得不行，躺下大口呼吸了几下，悄悄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腰和腿。 　　这么一躺就不想动了，最后，还是李磊半抱着他去洗的澡。 　　李磊刚刚运动过度，大腿有些酸软，但休息片刻，很快就缓和了，重新变得精力充沛，在浴室里又不安分起来。 　　这家伙是铁人吗？徐宁玉就觉得离谱。 　　这次他严正拒绝了李磊的某些建议，把人赶出去，快速冲了个澡。 　　他已经困得不行，平时九点多就睡觉，这都十点多了。从浴室出来，李磊已经换了个干净的床单，徐宁玉第一时间钻进了被窝，一躺下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等李磊光着膀子奔出来，徐宁玉听见声音，努力睁开眼，伸手指了指床头柜：“抽屉里有药膏，你要是不舒服就抹一点。”说完重新躺好，大眼睛又舒服得眯了起来。 　　“小玉，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些东西？我怎么都不知道。”李磊惊讶得不行。 　　但没得到回应，徐宁玉已经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好像真睡着了。 　　可是李磊不想睡啊，他心情正激动着呢，甚至想再来个通宵。 　　他搂住徐宁玉，心里暖暖的，越看越乐呵，忍不住胡乱在人额头和脸颊偷亲了几口。 　　“困死了，别闹，睡觉。”徐宁玉眼睛还闭着，拿手挡住李磊的大脸，嘴里含含糊糊的，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 　　李磊就觉得他家小玉这么迷糊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又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才哄道：“好好，你睡吧。” 　　结实的手臂一个用力，把徐宁玉搂过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李磊顿时满足了。 　　看来小玉今天真是累坏了。那他要过几天再走，买几只老母鸡，炖枸杞红枣，听说补气血。还有黑鱼、乌鸡，一天换一样。 　　李磊乐呵呵地盘算着，越想越兴奋，恨不能现在就天亮。 　　盯着亲亲爱人美好的侧脸，他根本不舍得睡过去，又情不自禁回想起，和小玉在一起的所有快乐的日子。 　　五年、十年，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他们都长大了。 　　今天好开心。 　　以后，他们会拥有更多快乐的记忆。 第149章 番外一 　　01恶果 　　王梅果然没死心，在金龙开学后，和金龙姥姥一起跑去学校堵金龙，拉着金龙哭诉，想打亲情牌。 　　金龙到底还是个孩子，当时就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学校老师和保安帮忙拦住了她们，又给徐建兵打了电话，才没让她们把金龙带走。 　　徐宁玉当时还在首都，听说后也气了。一次两次的，真当他们家人那么好脾气。 　　这些年，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好，是县里的纳税大户，大姨和魏大志都被推选为县级、市级创业模范，人脉真不缺。 　　他们不会用这些权利害人，但也不可能眼睁睁让人欺负到头上。 　　正好煤矿承包的手续办了下来，徐宁玉让魏大志带着他爸和李磊，找了王梅娘家所在的乡镇，许诺在这边招工。 　　他们承包的煤矿里这边不远，运输公司也要继续扩建，需要的人员很不少。 　　县里知名的企业家来他们这小地方投资，还愿意解决农村老大难的就业问题，镇领导自然无比欢迎。 　　招商引资是这时候的头等大事，不需要他们多说什么，王梅他们村的村干部就亲自找到王家，让他们管好自己女儿，再敢闹事，就停了他们家的粮补，招工也别想。 　　王家人立即老实了。 　　徐宁玉又让李磊单独找了王梅。 　　李磊看着对面的女人，头上都有白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糖尿病，脖子上一片红疹子，有点瘆人，看着比小玉大姨老好多。 　　但他知道王梅的秉性，可没那同情心，把一沓子调查材料甩过去，学着电影里的古惑仔，特别痞里痞气地嘲讽：“阿姨，自己亲生儿子也坑，可真有你的啊。” 　　看到王梅面色难看，他继续拿话刺人：“你当你这些年的事我们查不出来吗？小玉好脾气，我可没那个耐心。” 　　王梅恨得不行。可李磊不是一个人来的，不说他身后那些人高马大的壮小伙，就是李磊本人，一米九几的高个，那浑身的强悍劲，也让她不敢多说一句怪话。 　　她娘家人也被李磊带的人镇住了，忙替他答应：“支书来跟我们说过了，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惹事。” 　　不管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往后王梅倒是再也没去骚扰金龙，徐宁玉也懒得让人关注她。 　　02矿长 　　徐宁玉不关心，但耐不住李磊这个家伙八卦。 　　他从矿上和王家同村的工人那里打听到，王家现在天天鸡飞狗跳，马上当笑话一样打电话报告徐宁玉。 　　听说，王梅刚回村的时候，打扮得特别时髦，加上手里有钱，给家里人买这买那，家里人都捧着她，村里人也眼红羡慕，很是过了一阵风光日子。 　　可她得了糖尿病这种慢性病，需要长期治疗。等她手里的钱渐渐花得差不多了，不得不开始精打细算，家里人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兄弟不出面，嫂子弟媳整天指桑骂槐，因为一点小事家里就能闹翻天。于是王梅之前出去打工是给人家老板当“二奶”，得病之后被人蹬了的事很快全村尽知。 　　还有一堆难听的话，李磊就没跟徐宁玉说了，免得污了他家小玉的耳朵。 　　徐宁玉听完，矜持地嗯了声：“随她去吧。你这么闲，有空打听这些，承包新矿的事交给你了。” 　　李磊一呆：“这么快？” 　　虽然小玉之前就提过，会承包不止一座煤矿，可这才一年呢，是不是有些仓促？ 　　不过现在这座煤矿已经不亏本了，自家有运输公司就是这点好，运货方便，即便煤价低，也有的赚。 　　电话那边，徐宁玉轻笑：“你知道的，前阵子赵叔叔把我的书运作上了儿童台的读书节目，现在卖得太火爆，稿费有点多，你帮我花掉一点。” 　　瞧这话说的！李磊直好笑：“还有人嫌钱多得花不掉啊！不怕我给你搞砸了，那就交给我吧。” 　　再管个小煤矿他也有信心。他现在已经把矿上工作摸熟了，毕竟又见不到徐宁玉，回家没事做，李磊几乎天天待在矿上。跟着工程师学绘图，跟着老工人下矿井，比谁都尽心。 　　姥爷每次通电话都会跟徐宁玉夸他：“这孩子太实诚了，干活一点都不惜力气，你爸都比不上他。” 　　徐宁玉当即决定再给李磊加点担子。 　　“这次你来当矿长。”他一点不客气。 　　“真让我当啊？”李磊有点小激动。 　　全靠他家小玉，他这年纪就当了副矿长。可不想当矿长的副矿长不是好司机，他除了听小玉的，在外面当然还是更喜欢自己做主。 　　徐宁玉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笑着拆穿他：“别假客气了。最近就可以准备，等我放假回来检查你的工作。反正回头矿亏了，你一分钱工资都没有。” 　　“工资全给你都行。”李磊笑着表忠心，“之前就说银行卡都交给你，你又不要。放心吧，我肯定超额完成任务。” 　　进军煤炭行业的事就这么定了。 　　03老板 　　今天李磊难得穿了身崭新的西装，皮鞋也擦得锃亮，可把矿上的领导班子成员惊讶坏了。 　　因为他们这位年轻的矿长，往日整天就是一套工作服，下井时还会戴上安全帽，弄得一身炭灰，跟一般工人没两样。 　　可今天他好像变了个人，身上西装一看跟他们在步行街买的就不一样。李磊原本个头就高，宽肩和厚实的胸膛将西装完全撑了起来，越发显得身材挺拔，和平时对比太过强烈。 　　众人纷纷起哄：“矿长，这衣服不便宜吧？穿得跟新郎官似的，是去相亲吗？”“咱们矿长年纪差不多了，相亲也正常。”“跟谁家闺女相啊？之前老刘老婆要给矿长介绍，咱矿长都不见，这回肯定是个大美女吧？” 　　一群糙汉子八卦起来也吵死人。 　　要是平时，李磊早就赶人了，不过他们今天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家小玉可不就是大美人。所以他心情好，任他们啰嗦 　　李磊翘起嘴角，显摆地理了理袖口，因为这西装也是他家小玉送他的生日礼物。 　　可惜只能暗搓搓炫一阵，他就得意地笑道：“你们不是总想见见我们大老板吗？我现在就去外地接大老板，过几天来视察，到时候会提前给你们打电话。我不在这几天，你们抓紧点，卫生搞好，大老板要是满意，年底红包少不了。” 　　哇，原来是传说中的大老板要来！众人顿时激动了，纷纷保证一定会好好表现。 　　04视察 　　徐宁玉还是头一回亲自来看他名下的两座矿。 　　先去了他爸那边，没坐一会儿就被李磊拽到了他这里。 　　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一大圈水泥围墙，里面是的矿区感觉到处黑乎乎的，要不是李磊强烈要求，他宁愿去出版社转转，发掘几本好书。 　　可看李磊那么兴奋，他也不好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下车后环视一圈，由衷地感叹：“这矿真小，一眼就看完了。记得西桥矿好大，从头走到尾得走一小时。” 　　“西桥矿年产几百万吨，咱们这能出二三十万吨就不错了，哪能比。”李磊可没徐宁玉那自信。 　　徐宁玉立即豪气地表示：“你好好努力，我们再买几座矿，早点超过西桥矿。” 　　李磊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点重。 　　一会儿工夫，几个人迎了出来，领导班子差不多都到齐了。李磊一脸骄傲地跟他们介绍徐宁玉：“这位就是咱们的大老板。” 　　他想了想，憋笑道，“你们就叫他徐老板吧。”老板这种称呼放他家小玉身上，也太好玩了。 　　几名穿着工作服的人眼中有着好奇，但都跟着喊：“徐老板好。”可徐宁玉怎么感觉画风那么奇特呢？ 　　他无奈扶额：这样下去，他不就成煤老板了？ 　　看来是时候成立家煤炭公司了，董事长这样的头衔才符合他著名作家的文化人形象嘛。 第150章 番外二 　　05公司 　　零三年，市里财政吃紧，要转让一座煤储量近亿吨的煤矿。徐宁玉的矿业公司以六千万的价，获得煤矿的全部股权，加上旗下五座煤矿，年产原煤超过百万吨，成为全省排得上号的的私人煤炭企业。 　　矿业公司是徐宁玉在九九年底注册的。他自己任法人，姥爷是董事长，他爸是副董事长，李磊是总经理，大姨和魏大志也有参股，可谓全家齐上阵。 　　他和姥爷当然就是吉祥物的存在，主要工作都由他爸和李磊负责。 　　那会儿徐宁玉名下就两座小煤矿，成立矿业公司主要是为了弄个董事长这样好听的头衔，顺便规范经营。他完全没想到，公司短短几年竟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他觉得，或许这世上有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吧，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他指的就是李磊那家伙。 　　从前看李磊做各种小生意，只感觉他挺有经商头脑，也很能吃苦。让李磊当总经理，是徐宁玉自己“任人唯亲”，没指望他真能做出多大成绩，不亏本就够了。结果这家伙竟然超额完成了任务。 　　李磊也不是谦虚的性子，多次向徐宁玉讨要“奖励”，那软磨硬泡的劲头，和徐宁玉外出时在公司007有的一拼。 　　只要徐宁玉不在，他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公司，或者到几座煤矿检查工作，把安全生产抓得特别紧。 　　他非常有主人翁精神，徐宁玉暂时只给了他百分之一的股份，他也把公司看得跟自己的一样重，可谓是老板最爱的那种员工。 　　只是这些老板里可不包括徐宁玉。 　　徐宁玉让姥爷帮忙监督他，不许他那么拼。姥爷一打电话来告状，说李磊又加班，徐宁玉转头就打他的手机：“你怎么又吃住在公司了？宿舍比家里住着还舒服是吧？喜欢待在公司，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没有，就是你不在家，我回去也没意思。明个我就回家！”李磊赶紧认错，后面多少收敛一点。 　　06新家 　　他俩说的“家”，是前年徐宁玉在市高新开发区买的一栋别墅。 　　房子没有省城的大，将近三百平，六室三厅，带个小小的院子。就他跟李磊两个人住，除了留出两间卧室，其它房间布置成了书房、健身房、影音室与衣帽间，十分宜居。 　　从首都到县里，徐宁玉手里光是住房已经有将近十套，大多作为几个公司的办公场所和宿舍。还有十几间商铺，车队的地皮，都各有用途。 　　他已经不会刻意买房来等升值，尤其当挣来的钱怎么都花不完，囤房就变得索然无趣了。住不过来，只是在账户上增加一串数字而已。 　　有资金不如拿来办实业，更让人有成就感。不管是赚还是赔，都能够带动就业，为本地经济做点贡献。 　　那次又在开发区买新房，主要是为了方便李磊上班。 　　新房距离公司差不多半小时车程，李磊想回家就一脚油门的事。他坚持自己做早晚饭，中午有家政阿姨，徐宁玉可以宅在家里一整天，晚上才被李磊拉出去散步。 　　毕业后，他选择全职写文，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偶尔参与几个公司的管理工作，一个月外出不超过一星期。 　　最近这次出门，是有外国书商看中了徐宁玉的书，需要他亲自去谈出版事宜。中间还要出国一趟，耽误的时间久了点。 　　徐宁玉不在家这半个月，李磊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他好委屈啊，握着手机，用他那浑厚的嗓音撒娇：“小玉，你怎么又推迟了？快回来吧，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在客厅走路都有回声，还不如公司宿舍热闹呢，还能省点水电。” 　　“你大气一点行不行，堂堂老总，还省这点钱。”徐宁玉听得直想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是不是嫌我给你开的工资太少了？” 　　这黑锅李磊可不背：“我哪有嫌弃，你给我的工资我都花不完。抽屉里还有一堆卡，再不回来，我就把你的钱都卷走，潜逃去金三角了。” 　　那阵子电视剧《黑冰》正热播，大毒王就在金三角，毒贩败露也会跑路去那里，让这个混乱地带深入人心。 　　“那你去吧。”徐宁玉大笑。 　　“小玉，你好狠心啊，都不挽留我！”李磊捂着被扎透的小心脏使劲耍赖。 　　拒绝了这家伙想通过电话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徐宁玉笑着哄他：“乖乖的，回来给你带礼物。” 　　07礼物 　　徐宁玉很爱给家人买礼物。 　　他去街上转一圈，必然要买点东西，不然总觉得白出门一趟。李磊偷偷觉得，他家小玉是花钱有瘾。 　　徐宁玉自己需要的东西买够了，就开始给家里人买。吃的穿的用的，觉得合适谁用，立马买下送过去。 　　他和李磊这些年住一起，送的东西自然最多，尤其是衣服。 　　李磊那家伙一直坚持健身，体型保持得很好，说是男模身材也不为过，什么衣服穿到身上挺帅气。 　　就是他很多时候买衣服只图便宜，在外面还顾忌点形象，在家里什么辣眼睛的搭配都能往身上穿。 　　有次夏天，李磊穿一件印着空调广告的老头衫，和一条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短裤，趴那擦地板。那短裤已经洗得严重变形，什么都遮不住，徐宁玉差点没被他给笑死。 　　他过去使劲踹了一脚，笑道：“你这短裤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李磊嗷了一嗓子，把抹布一扔，爬起来回头就去抓徐宁玉。徐宁玉想躲呢，可哪能跑过他，一下子被他困在怀里。 　　“家里就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嘛。你要是不想我穿，那我就都脱了。”李磊这是干脆耍流氓了。 　　“谁想看你，我是嫌你丑。”徐宁玉挣脱不开，两个人在客厅里打闹起来。 　　最后，这条徐宁玉看不顺眼的旧短裤被李磊自己撕成了碎片，充当抹布擦掉了刚刚他们在真皮沙发上留下的痕迹，才被扔进垃圾桶，结束了它漫长的一生。 　　后来徐宁玉空闲时就亲自帮李磊配几套衣服，可把李磊高兴坏了。 　　这家伙特别臭美，穿上新衣服能出去显摆几圈，就等着人家问他衣服从哪买的。 　　近几年李磊单独管理公司的时间较多，胆子越发大起来，背着徐宁玉会骄傲地跟人表示：“我衣服都我媳妇给我买的，好看吧！” 　　大家经常被他秀一脸，却没人见过他那位传说中的“总经理夫人”。倒是再没有给他介绍对象的。 　　收了徐宁玉一堆东西，李磊也会回礼，虽然贵点的他都买不起。 　　徐宁玉十八岁生日那年，李磊送过一支上万块的劳力士，已经是巅峰。那次还被徐宁玉训了，严令他不准再花那么多钱买礼物。 　　现在，李磊拿着有数的死工资，只能送些徐宁玉喜欢的书籍、零食之类的小礼物。 　　08工资 　　李磊的工资不高，扣除五险一金，一个月打卡工资四千多点。就这还是徐宁玉硬让他收的。 　　这个工资差不多是本地平均工资的两三倍，但也就比李磊开出租挣得多一点，并不符合他总经理的身份。 　　是李磊自己坚持不要那么高的工资。他觉得，他跟小玉哪用分那么清楚，小玉有钱就行了，他没有了可以从小玉那拿，自己要那么多钱一点用没有。 　　他住着小玉的大别墅，诸如买房、装修这样的大额支出，都是小玉掏的，他除了赡养爷爷奶奶，也就交个水电费，买点菜和日用品，每个月还能剩点钱就徐宁玉买个小礼物，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 　　要知道，现在很流行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他不想存太多钱，万一小玉怀疑他变坏了怎么办？ 　　这年头，男人发达之后养小蜜、包二奶的事太多了，甚至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闻。 　　李磊还没见过比他家小玉更有钱的人呢，但他从没怀疑过他家小玉会变坏。 　　就他家小玉那么懒的性子，要不是他硬拉着，门都懒得出，就算某些人上赶着也找不到机会啊。 　　倒是矿上有段时间歪风邪气很想冒头。 　　有几个从开矿就跟着一起打拼的老员工，年底拿分红的那种，有钱了，开始在外面养小老婆，一度闹到了公司来。 　　李磊深恨这样品德败坏的家伙，影响太坏了，可不能让别人以为他们矿业公司领导都是这副德性。所以一经查实，立马调离领导岗，谁来说情都不管用，一时倒震慑住了不少人。 　　他知道他家小玉道德感很强，肯定不会喜欢那样没品的家伙，晚上回家就拉着人表功：“果然人一有钱就容易变坏。老刘和小丁你知道吧，看着老老实实的，竟然都拿钱出去养情人，老婆孩子不管不问。我就想，指不定他们哪天为了钱对咱们公司不利，我就把人给撵了。” 　　在公司管理方面李磊做出的决定，徐宁玉很少驳回，只偶尔给点建议。这次他也是直接夸：“你做得对，以后可以把个人德行纳入管理层年度考核。” 　　但李磊“有钱就变坏”的理论，让徐宁玉很想拿来逗他。 　　“但是小李啊，你说的一句话我不太同意。你说人有钱就会变坏，那你觉得我算不算有钱人？我是不是得赶个潮流，变坏一下？” 　　徐宁玉背着手，做出领导的派头，摇头问话的样子特别可爱。李磊顿时就乐了，张开双臂一把将人抱住，很配合地夸张道：“徐大老板当然是最最有钱的大富豪，又英俊帅气，想怎么变坏都行！” 　　这戏还怎么演下去？徐宁玉嫌弃地推他：“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底线？” 　　李磊才不管什么底线，就缠着徐宁玉，非让他“坏”起来。 　　只是他俩对“坏”的定义好像不太一样。 　　反正最后，李磊按着自己有些酸胀的胸口瘫在床上，整个人都快活得想冒泡：温柔的小玉他好喜欢，偶尔激烈一次也很不错嘛。 　　可惜徐宁玉第二天醒过来就后悔了，深深觉得昨天太荒唐，直接表示：“接下来一周都休息。” 　　原本为了身体着想，徐宁玉就冷酷地规定“做一休三”，偶尔节假日才会加场。这又突然延时，可把李磊饿得眼睛都快绿了。 　　工作日一直没说服徐宁玉，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李磊实在忍不住，晚上徐宁玉还在看新闻呢，就紧贴过去，从侧面抱住徐宁玉：“新闻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一天没见了，你也不多看看我。” 　　徐宁玉笑着推他的大脑袋：“你上班呢，哪天不都是晚上才见，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够了。” 　　“那今天可不可以了？”李磊一边吃嫩豆腐，一边抓着徐宁玉的手往自己身上按，“我身体早就好得不能再好了，根本不用休息这么多天，不信你摸摸，多结实。” 　　徐宁玉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嫌弃地戳他：“早都摸够了，不稀罕。”感受着手掌下温热健壮的肌肉，最后还是破功了。 　　等事后理智重新占据大脑，他靠着李磊的肩，狠狠地戳着眼前宽厚的胸膛：“又来撩拨我，说过多少次了，要节制，老了身体出问题怎么办？” 　　李磊哎呦一声，捂着胸口装出很疼的样子，特别虚心地认错：“知道了，我就是忍不住嘛。下次我肯定不会了。” 　　神情别提多诚恳，可他下次还敢，特别屡教不改。 　　家里事一般都是徐宁玉做主，唯独这方面，他有些拿李磊没办法。 　　都怪这家伙太缠人，自己意志也不太坚定。徐宁玉暗下决心：哼，再有下次，他一定严正拒绝！ 第151章 番外三 　　09尝试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小情侣腻在一起，谁能克制得住不做喜欢的事嘛。 　　别人李磊不知道，反正他是忍不住，恨不能整天待在卧室里。嗯，沙发上也别有一番滋味。还有地毯上、厨房、洗澡房…… 　　阳光房他也很想尝试一下，可他家小玉竟然说他丧心病狂！ 　　李磊委屈，被徐宁玉禁止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这么规定，是因为李磊这两年也喜欢上了网上冲浪，而这会儿还没开始净网呢，他不可避免地“学坏”了。 　　油菜花的网民什么资源都有，李磊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喜地知道了，原来还有那么多刺激的地方，比如车里，父母房间隔壁，嘿嘿…… 　　可惜他家小玉绝不可能同意，李磊只能遗憾地在心里想想。 　　尤其去徐宁玉家，别说在隔壁房间发生什么了，他一早就会被徐家人赶回他爷奶那住，待得晚点都不行。 　　就算在客厅里，要是他敢离小玉近一点，徐金龙那臭小子准会硬挤在他跟小玉中间，防他跟防流氓似的。 　　连小玉他姐，那么温柔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像极了在看一个拐走自家宝贝的混蛋。小玉他姐还拿自己的小闺女，也就是小玉的外甥女来吸引小玉的注意力。 　　三四岁的小娃娃正是可爱的时候，白胖胖的小肉手搂着她舅舅就不撒手，小嘴叭叭特能哄人，徐宁玉哪还有余力关注别人。 　　心塞的李磊觉得，徐家人怕是已经猜到了他跟小玉的关系。 　　10家人 　　这些年，徐宁玉和李磊一直不怎么掩饰地住在一起，两人之间的相处又那么黏糊，明眼人应该都看出来了，只是好像都默契地不谈论这个话题。 　　虽然零几年了，大家思想依然非常保守，小地方的人更是从没听过，男人跟男人在一块这种事，估计很难以启齿。 　　记得徐家人开始还催过徐宁玉去相亲呢，就在徐宁玉大学毕业后没两年。在大人们心里，工作了，就到结婚年纪了，徐宁玉从来没谈过朋友，肯定因为害羞，那就家里介绍吧。 　　他们家小玉年轻有为还多金，什么样的姑娘都不愁。 　　那阵子可把李磊紧张坏了，平日里的大胆全丢到了西伯利亚，见天寸步不离地围着徐宁玉转，工作都没心思了，可把徐宁玉烦得够呛。 　　幸好徐宁玉一次相亲都没去过，李磊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家里人说的，后来竟然再没有介绍相亲。 　　好李磊那颗提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他家小玉永远这么可靠，这么有主见，李磊觉得就算小玉跟自己一样，和家里人坦白了，他都不奇怪。 　　李磊可藏不住事，前几年就跟他爷奶说了，他喜欢的是小玉。但他担心他爷奶去打扰小玉，只说自己是单恋，就那也把他爷奶吓得够呛。 　　他们当然没法接受，骂了他一阵，他奶还哭了。可李磊咬死了自己不喜欢女生，还非常无赖地表示，反正他们老李家还有他二叔和堂弟传宗接代，就当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呗。 　　他爷奶拗不过他，没办法最后只能认命了。等他们逐渐适应了这件事，竟然开始心疼小玉，说他恩将仇报！ 　　他们说人家小玉这么多年一直帮他，他还想拐带人家好孩子，真是忘恩负义。 　　当时可差点把李磊给气吐血：这是亲爷奶吗？ 　　好吧，他爷奶说的都是实话，他是有点不厚道。可他就是忍不住喜欢小玉，根本控制不住嘛。 　　从那以后，李磊的爷奶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徐宁玉。每次李磊带徐宁玉去他家，老人家就特别热情。见徐宁玉喜欢吃他们做的酸豆角和糖醋蒜头，特意做了两大罐让李磊开车带回去。 　　今年是徐宁玉的本命年，按照这边的习俗，衣服要穿红色的。两个老人家一早就自己坐公交车过来，给徐宁玉带了一身红。 　　徐宁玉望着那大红的羽绒服、保暖衣，还有一整盒的红内裤、红袜子，内心是拒绝的。 　　可是两个老人花了不少钱买的新衣服，还那么期盼地望着他，他只能给了憋笑的李磊一个警告的眼神，慢腾腾地去换衣服。 　　不止李磊的爷奶，等过年前徐宁玉回家，姥姥姥爷和他爸他姐，都至少送来他一套红色系服装，估计穿到下个本命年都没问题。 　　穿得红红火火的徐宁玉被硬拉去拍全家福合照，还被要求露出笑脸，心里无奈极了。那群无良的家长却都笑成一团，觉得小玉这副模样太难得一见，别提多开心。 　　徐宁玉就当是彩衣娱亲，勉强忍下，心里还庆幸这会儿没有朋友圈，不然他短时间内是不想出门了。 　　11榜单 　　这会儿没有朋友圈，却已经有了博客，还是徐宁玉和陈涛的网络公司率先推出的。 　　他们公司起步早，旗下主要的两个产品“青葱校园网”和“飞鸽交友网”目前市场占有率都很高。 　　博客刚推出时流量一般，陈涛费尽心思邀请了很多名人入驻，效果还不错。但让公司全员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引起广泛关注和激烈讨论的竟然是他们的徐董。 　　徐宁玉是陈涛唯一认识的名人，他当然不会放过，网站建立第一时间就要求徐宁玉注册账号。 　　徐宁玉的知名度和那些明星没法比，他又有作家包袱，不爱发这会儿很流行的鸡汤和公知文学，只偶尔分享一下读书心得和观影感受，没多少吸引力，好一阵子关注人数才破千。 　　就在这时候，突然冒出个华国作家富豪榜，大张旗鼓地公布了他们第一届榜单，徐宁玉以一千万的版税收入位列第三，力压几位争议很大的青春畅销作者，一下子引起了轰动。 　　要知道，零几年一般工薪阶级年收入还只有在两三万，一千万是大众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更别说记者很快查到徐宁玉才二十出头，处女作写于未成年时，跳级读的大学，还是咱们华国最顶级的大学，每一条拿出来都是话题。 　　采访邀约电话很快把徐宁玉的手机打爆了，幸好这时候没有天眼查之类的软件，不然记者们要是知道徐宁玉还担任多家公司的法人，是个投资小天才，怕是更要惊掉一地下巴。 　　但和几年前需要卖力宣传新书，所以愿意打广告不一样，徐宁玉现在不愁销量，图书公司也稳定发展，只想低调生活。 　　个人信息曝光太多，他跟李磊的事迟早被扒出来。他倒还无所谓，就怕影响到家里人。老一辈人好面子，要是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县城就待不下去了。 　　所以他只接受了自家网站的采访，又发了篇博客简单说明情况，还在评论区回答了一些网友们关心的问题。 　　徐宁玉经受过后世洗礼，即使没有刻意卖弄，各种段子金句也是信手拈来，把网友们逗得一愣一愣的。 　　等网站挂上徐宁玉的照片，又从图书公司弄来了他曾经拍摄的广告视频，网友们更是疯狂了。 　　那段时间新网站访客数量一路飙升，可把陈涛乐坏了，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徐宁玉报喜：“我的徐大董事长嘞，你真威武，我就说你是咱公司的吉祥物吧！你知不知道今天网站访客数是多少？”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你被嫂子赶去书房睡不着，我还要早点睡呢。再三更半夜打电话过来，我就安排你去开发新产品。”徐宁玉啪的关掉了手机，被李磊一胳膊搂回了被窝。 　　12永远 　　徐宁玉不想过度曝光，可他没想到，某个家伙竟然偷偷地写博客，差不多把他俩的事都给抖搂了出来。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阳光不错，徐宁玉想晒晒太阳，就抱着有段时间没用过的笔记本电脑去了阳光房。 　　作为读书博主，他想登录博客推荐一下这两天看的一本科幻小说，忽然发现这台电脑上自动登录了一个账号。 　　看着用户名“家有仙子”，他不禁陷入了沉默。 　　快速浏览完这个博客发表的寥寥几篇文章，徐宁玉的嘴角噙上了一丝冷笑：呵，还挺来劲呢。 　　这天正好是做某些事的日子，晚上，李磊哼着歌在淋浴房洗得香喷喷，满脸笑容地奔了出来，刚想往徐宁玉身上扑，就见他家小玉背着手站在那，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沓白纸。 　　“啊，什么文件？不重要的话明天再看吧，我刚刚洗澡的时候就快忍不住了。”李磊顺手接过，就要往床头柜上放，空出来的那只手已经熟练地搂住徐宁玉的腰往自己这边带。 　　徐宁玉按住他的手，微笑：“就这会儿看，还要读出声。” 　　“是新的家规吗？”李磊这才奇怪地看向那沓纸。刚扫到第一行，他就瞪大了眼睛，心虚地望向徐宁玉，“你怎么看到了？那个，都是我乱写的……”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网上是匿名，没人知道写的是他跟小玉的故事，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小玉竟然还让他读，真是要臊死人了。 　　“不要读了吧，我写得又不好……”李磊还想垂死挣扎。 　　徐宁玉冷酷地催促：“在网上不是挺能说吗？快点念！”说着拍了李磊一把，示意他转过身去。 　　李磊一张脸这下彻底红透了，心咚咚跳着转过身，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捏着纸，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磕磕巴巴地读了起来： 　　“我跟我媳妇是青梅竹马，初恋，你们羡慕不来的……他特好看，走在外面人家都盯着他瞧……照片不能放，你们自己想吧，肯定比你们学校里最帅的校草好看……” 　　刚读了几段，李磊就有点顾不上了，徐宁玉也没再要求他继续，两个人站在床边专心忙活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李磊搂着徐宁玉的腰耍赖，不愿意起床。他觉得自己脸都丢光了，需要一直抱着他家小玉才能恢复。 　　徐宁玉没好气地拿靠枕砸他脑袋：“你还不好意思了，明明更丢脸的是我好不好？瞧你在博客上都喊我什么。” 　　李磊顿时不敢说话了。那不是在网上嘛！都怪那些网友，老是起哄，他就老婆媳妇、大美人小仙子什么的乱喊一气，哪想过小玉竟然会用那台闲置好久的旧电脑，失算。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家小玉肯定要因为这事禁止他做很多事，需要赶紧补救。李磊翻身抱住徐宁玉，嘟着嘴卖乖：“小玉，我错了。谁叫我的爱人这么优秀，我忍不住想在网上显摆一下嘛。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你。” 　　徐宁玉也明白李磊的心情，在现实里没人可说，只能在网上和网友分享。怪只怪那些称呼太肉麻，不然他就装作没看到了。 　　“这次算了，以后不准再那么叫我，也不准在网上说太隐私的事。”徐宁玉到底还是放过了这家伙。 　　“那肯定的。”李磊忙不迭点头。 　　很快，关注了“家有仙子”这个博客的网友惊讶地发现，这位风格奔放的基佬博主忽然把名字改成了“家有王子”，照例附带了一篇表面卖惨，实则狂秀男朋友的博文。 　　“昨天我家宝贝发现了这个博，说我乱说话，罚了我，快到十一点才休息。以后得收敛了，不然你们就看不到我了……” 　　有好奇的网友留言问：“罚了什么，难道挨打了？” 　　博主立马回复：“你是不是没有对象啊？怎么可能挨打！当然是那种罚了，就是两个人在卧室里，罚完特别快活的那种。” 　　网友一片“哈哈哈”，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话他太怂：“被管这么严也不知道反抗，拿出和你一米九的身高对等的男子气概来，把他压倒！” 　　博主才不上当：“我们家里永远是我的亲亲宝贝做主，他那么好，我什么都听他的。” 　　和网友怼了一阵子，李磊神清气爽地关掉笔记本电脑，望着坐在对面书桌后认真看书记笔记的徐宁玉，又在心里补了句：我永远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