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少年》作者:绿野千鹤   文案   陆鱼一觉醒来,穿越到了十年后。   好消息,十年后的他事业有成,财富自由,娶到了梦寐以求的男神学长。   坏消息,男神正要跟他离婚。   陆鱼:你跟二十八岁的陆大鱼离婚,与我十八岁的陆小鱼有什么关系?你离你的婚,我追我的男神,咱俩互不相干。   要离婚的男神本尊:……   明砚为了国外公司的问题,跟合伙人协议结婚,三年后公司稳定协议到期该离了,这合伙人突然坚称自己是穿越来的,死活不肯离这个婚。脑壳疼。   陆鱼(攻)X明砚(受)   内容标签: 年下 恋爱合约 沙雕 纸片人 app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鱼,明砚 ┃ 配角:杨沉,陆冬冬,沈白水,花闻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协议结婚的老攻不肯离婚   立意: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vip强推奖章   十八岁的男大学生兼网文大神陆鱼,睁眼发现自己到了十年后,暗恋已久的学长竟然成了自己协议结婚的对象,而他们合开的公司正面临着严峻危机——以陆鱼所写网文主角为蓝本的公司产品推进困难。头脑年轻了十岁的陆鱼,灵感充沛,活力满满,看他如何挽狂澜,救公司于危难,追爱人于离婚前。   因主角缺失十年记忆,从霸道总裁变成中二少年,闹出一系列爆笑事件。人物对话笑点十足,通过全息模拟器进入小说世界改造人物的设定令人眼前一亮。文笔流畅,语言诙谐幽默,是每日放松一笑的佳品读物。 第1章 穿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大学宿舍里,陆鱼正飞快地敲击键盘,十指几乎舞出了残影。   他最近在网上写小说赚钱,正写到男主快意恩仇大杀四方。笔记本电脑自带的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陆鱼瞥了一眼那刺耳又刺目的“堂妹来电”,抬手按了个静音。   室友从隔壁桌探出头:“老陆啊,你就买个好键盘吧。咱要靠写书成神,得先有神兵利器不是?”   陆鱼看也不看地抬手,把室友的脑袋按回去:“弱鸡才要依靠外物,真正的高手拈花摘叶皆可伤人。”   正要继续打字,静音倒扣的手机震了一下,又震了一下,接着嗡嗡嗡嗡地震个不停,直往桌边蹦去。   陆鱼一把抓起来,就看到屏幕上不断跳动出来的信息。   【陆鱼!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知道大伯和大伯母多伤心吗?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陆家养了你十八年,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你不感恩只知道跟小弟争宠就算了,现在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陆鱼皱着眉头逐条看完,快速回复:   【供是动词,你“的地得”用错了。】   发完,直接把人拉黑。   世界清静了,但写文的思路也断了。   陆鱼烦躁地“啧”了一声,单手把头发捋到脑后,盯着最后写下的那行字:   【人鱼异种的身份被揭露,他再也不是那个品学兼优人人称颂的好孩子,而是野种异端,人人除之而后快。】   这里写的是书中的男主陆冬冬。陆冬冬原本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忽然有一天被揭穿了身份,原来他不是人类,而是一条混迹在人群中的人鱼。从此众叛亲离,举世皆敌。   就像他一样,在陆家十八年,却始终不是陆家人。一旦这一层窗户纸被捅开,虚伪的温情就灰飞烟灭。   陆鱼攥了攥指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   【他想要,他也应当,撕碎这个虚伪的世界。他不需要温情,不需要怜悯。他是七海的神,是异种的王,他的利爪能撕碎山岳,他的鱼尾能掀起万千巨浪。颤抖吧,愚蠢而渺小的世人!】   “叮咚咚”,聊天软件突然弹出来,发出了特别关注才有的悦耳音效,闪烁的聊天框标注为“男神”。   男神发来了一张图,还客气地表示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可以修改。   图中画的,是一只胖乎乎的Q版人鱼。圆圆的小手举着钝钝的三叉戟,泛着荧光的蓝色大尾巴因为太短只能勉强打个弯钩,可爱极了。   陆鱼本还沉浸在写书情绪里眉目狰狞,看到这个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两边咧开,整张脸都扭曲了。   室友看他那样子,怕怕地缩了缩脑袋:“老陆,你没事吧?”   陆鱼来不及调整表情,颤抖地指着屏幕:“明砚……”   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深觉电脑屏幕不足以显示这张图的美貌。陆鱼迅速找出平板,打开,举起,就像动画片里的老狒狒举起新生的狮子王,骄傲且虔诚:“明砚给我画画了!他一定也喜欢我。”   被平板怼脸的室友很是无语:“这不是你花三百块钱让他给你画的小说人设图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跟喜欢有个鸡毛关系。   陆鱼拍了室友的鸡窝头一巴掌:“你懂什么,他一个大少爷,三百块哪会放在眼里,你见过他接别人的单吗?没有!”   室友挠头:“这么说的话……”   “况且这不是一般的图,这是我写的,他画的,四舍五入这就是我俩的孩子,”陆鱼信誓旦旦,“孩子都有了,他还会拒绝我的追求吗?不会!”   室友:“是,是这么算的吗?”   陆鱼把平板塞到室友怀里:“来,抱好你大侄子,等他长大好孝敬你。”   室友愣愣地抱着新鲜出炉的二维侄子,看着陆鱼兴奋得在宿舍里上蹿下跳,甚至助跑来了个后空翻。   他知道陆鱼喜欢明砚很久了,也知道得到那位高冷美院院草的回应十分难得,但还是理解不了陆鱼这过于浮夸的激动。   “陆鱼!”   飘飘然的陆鱼,听到了室友的一声惊呼。   下一秒,眼前一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怎么回事?   不会是脑袋先着地摔坏了吧?   陆鱼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颠来倒去地转了无数圈。脑袋被挤压、碰撞,脖颈被扭曲、拉伸。   “呵!”过于强烈的痛苦,逼得陆鱼艰难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喝,在黑沉的窒息中剧烈挣扎,猛然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繁复华丽的天花板,身下是厚实柔软的地毯。   陆鱼确信,他们无论综合实力还是抠门程度都能排到全国前三的T大,是绝不可能给宿舍房顶镶布描金的。   这很不对劲。   陆鱼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没起来。   身体非常沉重,完全没有平日的力量感。四肢接受大脑指令有接近一秒的延迟,像是生了锈。   “我艹,谁把老子绑架了?”陆鱼只得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一边四顾一边大声嚷嚷,“我告诉你们,绑架我没用,老子早跟陆家断了来往,一毛钱你们都要不到。”   无人回应。   这是一套装修奢华的豪宅,此刻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书房。两侧的墙壁是直通到房顶的嵌入式书柜,背后整面墙的投影正在循环播放一则新闻。   【日前,沉鱼科技的上市计划被迫中止,国内市场对沉鱼科技依然信心不足。智脑个性助理板块竞争激烈,而沉鱼科技已经一年没有推出新爆款,不少人认为陆鱼这是江郎才尽…… 】   “胡说八道!”陆鱼抓起脚上的拖鞋扔了过去,“爷刚写出一个爆款,即将……”   等一下,什么沉鱼科技?   他只是个大二学生,从没开过什么科技公司。   仔细看向屏幕,新闻画面上是那名为“沉鱼科技”的公司前台,小窗口显示着一张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照片,正是看起来成熟了一点点的陆鱼本人。屏幕的右下角,显示为“2033年11月9日”。   2033年!   骗人的吧,现在应该是2023年,他刚刚步入大二上学期,要过十年才到2033年。   现在的绑匪真有闲心,还跟他玩密室逃脱。陆鱼“切”了一声,转头去检查屋子里的摆设,心中却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有功夫搞这么复杂,肯定不是一般的绑架。   然后,他看到了一面镜子。   陆鱼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那个成熟憔悴的自己,擦了擦青色的眼底和潦草的胡茬:“如果这是化的妆,这技术也太超越了。”   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一把扯开沾有红酒渍的睡衣,露出了苍白胸膛上的烟花状疤痕。   这是陆鱼的身体,但不是十八岁的那个。   他穿越了,穿到了十年后。   作为阅小说无数的网文作者,陆鱼很清楚,穿到十年前那是重生金手指,穿到十年后那就是纯坑了。他获得的信息比正常人更少,且失去了年轻力壮的身体!   “翻个跟头,就穿越了时空,孙悟空都没这么牛吧?我十年的青春,就这么一个跟头翻没了。”看看仅剩一块的腹肌和行将消失的人鱼线,陆鱼不由得悲从中来。   作为一只大猛1,没有六块以上的腹肌,他都不好意思下楼丢垃圾!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急切地连按了两下。正暴躁的陆鱼顿时收声,警惕地站直了身体。   没等陆鱼过去开门,外面的人自己开始按动密码,嘀嘀嘀几声后,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马甲、戴白手套的国字脸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看到陆鱼,明显愣了一下:“陆先生?我是这栋楼的管家,您先生打电话说您好像昏倒了,给了我们权限进来查看。您现在还好吗?需不需要我们送您去医院。”   陆鱼不太理解“您先生”这个奇怪的称谓,但显然这是不能问出口的:“我就是低血糖摔了一跤,没事。”   公寓管家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了,请您在智脑上确认一下。”   智脑?   陆鱼眉梢微挑,未来世界还真是先进,他大概知道智脑是什么东西,应该是一种比手机、电脑更高级的电子设备。但问题是,那玩意儿在哪里?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公寓管家不解地看了一眼陆鱼的左手腕。   陆鱼顺着对方的视线抬起左手,看到手腕上有一块像智能手表的圆形饰物,便装模作样地点了一下表盘,嘴里念叨着:“确认……”   表盘闪过一道流光,发出了年轻男子的声音:“父亲,您是要确认管家已经上门查看,并解除警报,对吗?”   陆鱼松口气:“对。”   “好的,爸爸。”智脑答应着,自行与管家的智脑对接确认。   管家嘴角抽了一下,欲言又止。   陆鱼放松下来,摆出男主人的姿态:“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笑笑:“没有,您智脑对您的称呼还挺特别的。”   陆鱼摆手准备关门:“这有什么,我手机也管我叫爸爸。”每次换新手机,他都告诉手机智能语音助手自己的名字是“爸爸”。   管家愣了一下。   陆鱼惊觉自己可能不应该提手机,或许对于2033年的人来说,手机已经是个老古董了,就像他那个年代的人提起传呼机一样,这太突兀了,忙又补了一句:“我的朋友们也管我叫爸爸,这很正常。你要是乐意,也可以这么叫。”   管家:“……”   陆鱼:“咳咳。”   虽然很没礼貌,但这成功让管家忘掉了“手机”。   管家沉默半晌:“我还是通知您先生快点回来吧。”   作者有话说:   陆鱼是攻,不要站错啦~ 第2章 智脑   好说歹说打发走了公寓管家,陆鱼坐在沙发上研究起了智脑。   要快速了解当前信息,上网自然是最便捷的。   智脑在他看过去的瞬间,于空中显示出了一抹光幕,界面像是手机桌面,摆放着各种应用程序。   “这么清晰。”陆鱼很是惊奇,左右转动手腕,光屏依旧是正面朝向他,清晰得像是高档手机的视网膜屏。   他刚才看管家的光屏时就没这么清晰,那个看起来是半透明的,有点像十年前的一个沙雕发明——透明电视。那种电视两面都能看到屏幕,透明轻薄,但根本看不清楚,非常鸡肋。   “看自己的智脑和看别人的是不一样的。”智脑似乎知道他的疑问点,直接出声回答。   陆鱼了然,猜测可能是某种偏光技术或者大脑里植入了接收器,随即悚然一惊:“你这智能程度有点过高了吧。”   他大学的专业其实就是人工智能方向的,虽然刚上到大二,但基础的理论已经很扎实。像语音助理Siri、小爱、小度这种,都是被动回答,即“你不问它不答”。   而智脑刚才的行为显然超出了这个范畴,他没有问,智脑却回答了,并且对他的想法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揣测。   黑色表盘上似乎有流光闪过,智脑沉默了两秒,答道:“我跟别的智脑不一样。”   咦?   陆鱼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兴奋起来,莫非这就是他穿越的金手指?一个超越了时代的系统!   “我就说嘛,”陆鱼得意地跷起二郎腿,“作为七海的神、异种的王……的父亲,我肯定是受到上天眷顾的。”   智脑:“……能不提这个吗?”   陆鱼没在意智脑逐渐的不礼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系统,管家说的‘您先生’是什么意思?”   智脑:“我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冬冬。”   “陆冬冬吗?”他觉得以自己的尿性,给智脑取自己写的人物名是很正常的,他的快递收件人就一直填的陆冬冬。   “是的,”智脑给了肯定的答案,然后在光屏上展示了一个类似百科的界面,“您先生,是指您的合法伴侣,明砚,目前是沉鱼科技的股东之一。”   “……啊?”   合法伴侣,明砚。这两个词他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便让脑袋当场宕机。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什,什么意思?   光屏上排列出几张明砚的近照,多是穿着西装参加各种会议的抓拍。虽然没有很清晰,但那遮掩不住的矜贵气质与超绝美貌透屏而出,让陆鱼绝不会错认,正是他的男神!   世界忽然充满光明,鸟语花香,耳边响起低音合唱“哈利路亚”……   “您似乎遇到了麻烦,不记得我的名字和您的伴侣,这个情况是否要同步给明先生?”   陆鱼根本没听智脑后面的话:“你是说,我结婚了,对象是明砚?”   智脑:“是的。”   这一瞬间,陆鱼脑中呼啦啦闪烁过人生走马灯。前十八年在陆家的憋屈生活,第一次见到明砚时的怦然心动,穿越前收到他送给自己的胖胖鱼……   沉默了好久,陆鱼长叹一口气瘫在沙发上:“洒家这辈子值了。”   沉鱼科技。   “明总,青渠资本的询证函要怎么回复?”秘书将一份带着烫金logo的询证函放到桌上。   【关于明砚先生与陆鱼先生的婚姻存续问题询证。】   明砚看着上面刺眼的黑色大字,控制不住地皱起眉头:“我知道了,放着吧。”   “是。”秘书没敢多问,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公司上市计划受阻,只能寻求大财团注资以渡过难关。他和陆鱼都是公司高管,也是大股东。很明显,财团并不喜欢这样的两个“一致行动人”,这让公司看起来更像个家庭作坊。   明砚垂眸,枯坐半晌,给陆鱼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离婚吧。】   删删改改,最后只写出了这五个字。陆鱼最近状态很不好,拒绝跟他沟通,他只能选择发消息。   “叮!”消息瞬间得到了回复:   【这里是陆鱼的智脑,陆鱼刚刚突然昏迷倒地,智脑已呼叫救护车,正在尝试唤醒。】   明砚猛地站起身,套上西装外套向外走去,边走边交代智脑发临时密码给公寓管家,让管家马上去确认陆鱼的状态。   “明总,关于公司上市失败,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下周的新产品调试直播还会如期上线吗?”   “听说您和陆鱼是为了版权一致性问题协议结婚的,是不是真的?”   刚走出公司,一群记者像见血的蚂蟥一样围了上来,有一只黑色的话筒差点戳到明砚的眼睛。   明砚不闪不避,只是站在原地冷声道:“闪开。”   记者们安静了瞬间,秘书和保安才赶到,迅速将人群隔开:“不好意思各位,我们明总有急事……”   不等秘书解释完,明砚便从众人闪开的一丝缝隙中快步上车,绝尘而去。   “嘿嘿嘿,”陆鱼捧着两人的结婚证,在沙发上打滚,发出猥琐的傻笑,“这样穿越其实也很不错,跳过一切困难,直接当上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嘿嘿嘿……”   “父亲,容我提醒一句,虽然管家已经确认您没有昏迷,但明先生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智脑提示道。   陆鱼一个激灵坐起来,火烧屁股般冲向浴室。他可不能以这副尊容见男神。   快速洗了个战斗澡,陆鱼来到两人共用的衣帽间挑选衣服。   这套房子有两间主卧,中间用一个开放的衣帽间相连,衣帽间里挂着两种尺码的各色衣物。明砚虽然高,但骨架小,穿的是比陆鱼小一号的衣服。   陆鱼拎起一只小号睡衣的袖子,只觉得心里像有猫爪在挠,痒痒的麻麻的。他作贼一般地左右看看,忍不住将那袖子凑到鼻端嗅闻。淡淡的草木清甜混合着一点檀香,非但不能消解心中麻痒,反而叫陆鱼上了瘾,控制不住地又连吸两口。   “您大概只有五分钟时间。”智脑提示。   “咳。”陆鱼轻咳一声,强行转头看向挂西装的方向。   他拿起一套格纹西装,往身上比画,想象着自己穿着西装叼着红玫瑰,手中摇晃红酒杯,在明砚进门的时候用重低音叫一声“宝贝儿”,肯定迷死他:“嘿嘿,这是一名成熟男人才有的特权。”   正美着,陆鱼在镜中看到自己没有腹肌、肤色苍白的上半身,顿时笑不出来了。   智脑适时评价:“老实说,这很油腻。”   “你闭嘴。”陆鱼气急败坏地扔下西装,挑了件黑色丝绸睡衣穿上。也不知道未来世界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婚后竟然放弃了身材管理,活得像个邋遢的死直男,真是丢脸。   好在他肩宽,撑起这垂感极佳的丝绸,站直了能挡住糟糕的身材。健身,运动,晒太阳,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陆鱼仔细刮了胡子,修了杂乱的眉毛,拿发蜡给自己抓了发型,好歹有个人样了。可惜他不会化妆,毕竟正青春的他那张少年脸毫无瑕疵,不知道现在这青眼窝红血丝要怎么搞。   “冬冬啊,你知道怎么遮盖黑眼圈吗?”陆鱼求助万能的智脑。   智脑语气轻快:“建议您把我装到气球体里,我帮您找一副合适的平光镜。”   陆鱼根据智脑的提示,找到了放在展柜上的人鱼气球,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那是一只成年猫咪大小的人鱼玩偶,跟穿越前刚刚收到的那张Q版陆冬冬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从画中抠出来的。这让他有一种二次元变成现实的荒诞感。   陆鱼忍不住抱起那条人鱼,肤质感的表面弹性极佳,是从未见过的材料。玩偶整体非常轻盈,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如果没有配重绳甚至会飘起来,像是充了氦气之类的轻气体。   “请把智脑外设装入凹槽。”智脑光屏显示出了操作示意动画。   陆鱼把黑色表盘抠出来,安放在人鱼肚子上的凹槽里,表盘瞬间跟周围的颜色融为一体,人鱼气球的眼睛随之亮起。圆圆的大眼睛,是两块电子屏幕,变换了一下表情,整条鱼便灵动起来。   “冬冬,”陆鱼近乎痴迷地捧着轻摆尾巴的人鱼球,摸摸头发捏捏尾巴,还拽了一下小圆手里的充气三叉戟,“这真是个好办法,让喜欢的人物手办动起来,还能让智脑角色扮演,十年后的世界真是宅佬天堂!”   人鱼眼睛眨了眨,离开陆鱼的控制,轻摆尾巴自主在半空中漂浮悬停,用少年音严肃地说:“这不是角色扮演。”   这语调,这台词,跟《鱼王》有声书里陆冬冬说的话一模一样,带着些阴森恐怖,又有几分少年王者的意气风发。   陆鱼怔了一下,一个荒谬的念头骤然冒了出来,没等他想明白,就听智脑人鱼又开口:   “我就是陆冬冬。” 第3章 离婚   “你是陆冬冬?”陆鱼气笑了,“少特么胡扯八道,你知道陆冬冬是谁吗?你要是陆冬冬,我特么还是孙悟空呢!”   陆冬冬是他第一篇长篇小说《鱼王》的主角。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小说人物,也是他的一个亲密的朋友,寄托着他少年时的痛苦、不甘与希冀,是无可替代的。   这机器扮演陆冬冬时间长了,还真把自己当纸片人了。   陆鱼越想越气,一把抓住人鱼球的配重绳:“你是陆冬冬是吧,来来,你给我表演一个暴风雨之牧。”   这是陆冬冬的一个基础魔法招式,可以操控暴风雨,让晴天下暴雨、平地起狂风。   人鱼球甩了甩尾巴,平静道:“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没有灵气,也没有魔法元素,这是你的世界,父亲。”   这不是书中台词,是一句逻辑清晰的原创陈述,且丝毫没有脱离角色,仿佛一个真人在气球皮里说话。如果只是角色扮演,AI是不能自己创造台词的,只会在已有的台词里摘取。   陆鱼开始头脑风暴。   莫非这家伙真是陆冬冬,纸片人飞升成了机器人?   既然他都能穿越,那纸片人活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正好解释了它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智脑”的问题。   如果这就是他的纸片人儿子……   陆鱼心中一片火热,感动地看向陆冬冬,陆冬冬露出了一个斜眼笑。   陆鱼:“……”   陆冬冬:“如果你能给我表演一下筋斗云,或许我可以试试暴风雨之牧。”   艹,被一个智脑耍了!   陆鱼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沙发靠枕:“我先给你表演一个老父亲之怒!”   人鱼球甩尾巴就跑,陆鱼拔腿在后面追。追得太投入,没听到开门声,一路穿过客厅冲进门厅,跟刚进来的明砚撞了个满怀。   真实的,热乎的,男神!   “啪嗒”,靠枕掉在了地上。   近距离的美貌冲击,让陆鱼忘记了呼吸,憋气憋到头晕才堪堪回过神来。他吞了一下口水,赶紧撒手,又怕明砚没站稳,想碰不敢碰,急得绕着转了一圈,像一只闻到超美味头骨头但没得到主人命令不敢下嘴的狗子。   明砚穿着西装外套,衬衫领口敞开了两粒扣子,解下的领带松松地绕在手上,就这么挺拔地站在门厅明亮的灯光下。与青涩的校园时期相比,颜值与气场呈几何倍上升,如同清冷的月光变成了耀眼的太阳,达到了可以秒击穿陆鱼少男心的地步。   陆鱼呆呆地望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又绕了一圈,看有没有磕碰到这宝贝。   明砚看着像小狗一样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陆鱼,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顺眼很多,甚至有点可爱。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带着沐浴清香的脑袋,伸到一半又克制住了,慢慢攥成拳头背在身后:“管家说你跟他讲话的状态不太对,怎么回事?”   “这事有点复杂……”陆鱼顿了下,摆出一脸无辜,“我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没有一点幽默感。”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明砚讲穿越的事,总不能说“你丈夫太旧了,返厂维修,临时换了个新内胆,所以跟管家说岔了”吧。只能归结于管家先生太过严肃刻板,不懂他的哏。   明砚脱下外套往沙发区走:“你让人管你叫爸爸,一般人还真没这幽默感。”   “啊哈哈,”陆鱼干笑两声,追着明砚坐到沙发上,跟他亲亲密密地挤在一起,“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明砚深深地看着他:“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   陆鱼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老婆,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便脑袋空空,傻乎乎地应声:“什么消息,我没看,我昏倒了刚爬起来。”在被美色夺走所有理智前,他努力加了最后一句,力图展现自己并不是匆忙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有如此好状态的邋遢男人。   跑远了的人鱼默默游过来,在明砚身后展开光屏,显示出了那最后一条消息:   【我们离婚吧。】   离婚?!   陆鱼瞳孔巨震。   最后发过来的消息竟然是提离婚。难怪明砚看他的眼神颇为奇怪,大概以为他是看到离婚短信才大献殷勤求挽回呢。   刚到手的老婆,还没捂热乎,就要飞了?他感觉到了世界森森的恶意。   明砚叹了口气:“算了,当面说更合适。”   陆鱼:“等一下!”   明砚:“我们离婚吧。”   陆鱼:“我是穿越的。”   明砚:“……”   屋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陆鱼干咳一声,试图解释:“那什么,我是从十年前穿越过来的,不是原装的陆鱼。你可以叫我陆小鱼,以前那个是陆大鱼。”   明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又在演什么,新书的剧情吗?”   以前陆鱼写书,喜欢自己代入那个世界观里,连说话方式、行为模式都会改变。以至于,这家伙大学期间特别中二,刚毕业那段时间又十分霸道。不过近年来陆鱼很少写东西,开了公司之后忙成狗更是无从写起,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状态了。   “真的,我真的是穿越的,”陆鱼只得实话实说,“我前一秒还在宿舍,再睁开眼就躺在书房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我不是他,我不能为你俩的婚姻负责,你要离婚得等他回来跟他商量。”   明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呼出来,像是在克制怒气:“陆鱼,我真的很累,没有力气陪你玩。”   陆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这样的明砚很是心疼,暗骂一声“陆大鱼你坏事做尽”。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骂陆大鱼就对了。   安静了片刻,陆鱼轻轻拽了一下明砚手上缠着的领带:“我没有玩,我说的都是实话,学长。”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明砚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不由得一怔。这绝不是二十八岁的陆鱼应该有的眼神。   做生意这些年,明砚见过各种装腔作势的人,知道眼神是最难装的。如果陆鱼能有这演技,他还写什么书,直接去做影帝得了。   “父亲不是在演戏,”人鱼球飘过来,帮着自家老父亲解释,“在您回来之前,他分别对着镜子、腹肌、投影仪发出嚎叫,试图报警,满屋乱跑,投掷拖鞋,倒立尿尿……”   “没有倒立尿尿!你小子别乱讲!”起初还挺感动的陆鱼,越听越不对劲,一把将鱼球扯过来,试图捂住它的嘴。这小王八蛋,竟敢在男神面前败坏他的形象。   明砚见他这动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他是用你的智脑说话,捂嘴没用。”   陆鱼讪讪收手,拍了人鱼屁屁一巴掌:“这货的性格跟陆冬冬那小混蛋一模一样,胡说八道张口就来。”   《鱼王》这本书中的陆冬冬,原本是生活富足的小少爷。有一天世界发生了巨变,灵气复苏,怪物从地底、从深海爬上来,而他也觉醒了人鱼血脉。家里人害怕觉醒后的他,便把他赶出家门。他流浪了很久,变得愤世嫉俗、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我就是陆冬冬,爹地,您告诉父亲。”人鱼球飘到明砚面前,委委屈屈地告状。   明砚斟酌了一下:“冬冬是我们公司的主要产品。”   产品?陆鱼脑中浮现货架上一排的Q版人鱼,颓废的陆大鱼在旁边蹲着叫卖:“父老乡亲行行好,家里揭不开锅,只能把儿子卖了,您看着给个价。”   陆鱼猛拍沙发扶手:“怎么能这样,我陆鱼就算插标卖首,也不能卖儿卖女啊!”   明砚:“……产品是智脑个性助理,冬冬助理是最受欢迎的一款。”   人鱼球立刻跑过来献殷勤,播放了一段沉鱼科技的产品广告。广告中,一名用户举起手上的智脑,表盘亮起并响起了陆冬冬的声音:“您好,我是助理冬冬,当您需要我的帮助,请呼唤我的名字‘冬冬’。七海的神,异种的王,全世界最伟大的个性助理,随时为您服务。”   前一句略显呆板,后一句十分中二。像是陆冬冬的性格套上了智能助理的通用模板。   明砚指着偷偷举起海王叉划拉陆鱼发型的小家伙:“他是陆冬冬的源代码,承载着陆冬冬的所有数据,并且被你……嗯,被陆大鱼当真人养了三年,每天对话训练。某种程度上讲,他确实就是陆冬冬。我讲明白了吗?”   其实明砚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理,毕竟他只是个弱小又无助的美术生。   陆鱼却是听懂了。   他们售卖给客户的,只有陆冬冬的部分数据,服务模式是类似Siri、小度那种“你不问它不答”。   而AI的源头——装在他的智脑里的这个陆冬冬,有着书中陆冬冬的全部记忆,还有后天被作者真人训练出来的行为模式,除了不会魔法,已经无限接近于那个纸片人。   陆鱼舒了口气:“原来不是纸片人飞升,是科技与狠活。”   人鱼气球见他终于明白了,开心地摇动鱼尾。   “想什么呢,要相信科学,”明砚拉着陆鱼的手腕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医院。”   “啊?我,我不去,我没病。”陆鱼正沉浸在学术讨论中,突然有了肌肤接触,脑瓜子嗡地一下就过载了,开始冒烟。   明砚显然不信,但面对心智小了十岁的陆鱼,他只能耐心哄骗,伸手摸摸那泛红的脑门:“脸这么红,肯定是发烧了,得去看看。”   陆鱼在那柔软的掌心轻蹭了一下,这才把额头上那只修长白皙的“热得快”拿下来,偷偷攥在手里:“咳,没烧,就是有点紧张。不能去医院,这穿越的事医生哪能看出来,肯定说我是傻了。万一传出去,公司明天就会股价大跌。”   明砚:“……咱公司上市失败,没有股价。” 第4章 阙德   “那,那,”陆鱼无言以对,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好吧。”   忘了还有上市失败这茬,古往今来,他就没见过上市失败的气运之子,真是太丢人了!要是有穿越者聚会,人家一个个地:“我穿越到古代成了千古一帝”“我穿越到未来成了星际元帅”,然后大家齐齐看向陆鱼,你穿越成什么了呀?“啊哈哈,我穿越成了霸总上市失败”……   明砚静静地看他那精彩纷呈的表情,而后发现,偷偷握着他的那只手,掌心出汗了,微微挑眉,还真是十八岁的小朋友:“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这事让投资方知道了也不好,认识你的人还挺多的。”   陆鱼当年写《鱼王》一本封神,他又长得不是一般的帅,网站力捧,接受过很多采访,甚至上过卫视的综艺节目。   沉吟片刻,明砚打开智脑:“我跟私人医生约个时间。”   一番流程之后,那边客服态度很好地说:“抱歉,阙医生的门诊预约今天已经满了,最早要到明天下午两点钟以后。着急的话,您可以先来做个检查,明天就可以直接面诊。当然,也可以插队,但需要加钱。”   陆鱼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什么黑心诊所,还诱导人加钱插队,好在咱们不着急。”   明砚:“加钱,给我安排一个今天的号。”   陆鱼:“……”   客服:“好的。”   陆鱼像是被家长拉去打疫苗的小孩,不情不愿地被拖出门。   地下车库是一户一个单独小库,他们家的车库有四个车位,但只停了两辆车。明砚按开那辆轻便的保时捷,示意陆鱼上车。   “怎么不开那辆宾利?”陆鱼指着旁边的蓝色宾利,心中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平时陆大鱼开宾利,只给老婆用小保时捷吧?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明砚摇头:“宾利太娇贵了,修一次要好多钱,出门谈生意才会开。”   陆鱼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比他猜测的还要不堪。要知道,明砚从小家里就很有钱,什么时候为这种事操心过?结婚了反倒要精打细算,这宛如白富美嫁给了凤凰男,生活质量急速下降。他一时愧疚得无以复加:“陆大鱼也太没用了!”   明砚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好笑:“怎么没用了?”   陆鱼愤愤地说:“要是我,一定赚很多钱,咱买一地库的豪车,开一辆扔一辆。”   明砚被他逗笑了:“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要会守财才能发财。”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陆鱼心里依旧不是滋味,拉住明砚开车门的手:“我来开吧。”   明砚:“你有驾照吗?”   陆鱼挺起胸膛:“有啊,我刚成年就去考了。”   他得意洋洋地拿过车钥匙,准备给明砚开副驾驶的车门,脑子里计划着怎么给老婆系安全带,还能假装脚滑趁机……嘿嘿。   明砚轻描淡写地提醒:“十年,你的驾照都过期了。”然后趁着陆鱼呆愣,顺利拿过车钥匙,并搓了一把傻瓜脑袋。   陆鱼被摸了头,马上老实了,美滋滋地坐上副驾驶,乖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等车开出去很远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可以用陆大鱼的驾照呀。”   “哈哈哈……”明砚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鱼单手捂住眼,他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傻了,男神会不会嫌弃他?就凭这总是宕机的脑袋,他要怎么帮陆大鱼挽回这岌岌可危的婚姻。   车中充满了明砚的气息,让人沉醉。陆鱼消沉了三秒钟,便打起精神来,好奇地张望起外面的街道。   十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城市改头换面。陆鱼看着外面熟悉的城市和陌生的街道:“这边变化好大。”   明砚在红灯处停下车,转头看他:“你为什么觉得你是穿越的,而不是失忆了?”   陆鱼转回视线,却不敢看明砚的眼睛,怕自己又跑神,便盯着那线条优美的下巴:“我问你,你十年前的11月9号在做什么?”   明砚摇头:“这我哪能记得。”   陆鱼垂眸:“我记得。那天我在宿舍码字,收到了你给我画的陆冬冬,每个细节都记得。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因为这件事我记忆深刻,才会记到现在,但9号之前的事我也记得。7号我跟老杨去吃了麻辣香锅,点的是土豆、虾滑、蟹棒、鸡翅、大白菜,老杨吃了三碗米饭。10号有个小考,考的是线性代数,我这两天刚复习完,你可以出个题考考我。”   信号灯转跳成绿灯,明砚一脚油门开过了十字口,没接这个茬。   沉默半晌,陆鱼抬眼看他:“你还是不信吗?”   明砚:“我没学过线性代数。”   陆鱼:“……”忘了老婆是学艺术的,大学没有这门课。   “咳咳,”陆鱼赶紧岔开话题,“我们结婚多久了?”   “三年,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明砚轻打方向盘,转入了一片绿树掩映的区域,停在一栋白色小洋楼前。   没等陆鱼问明白,明砚就下了车,带着他去前台挂号。这里竟然有他的医疗档案,前台小哥看见陆鱼便打招呼:“陆先生,您有日子没来了,这是您的号。”   “医院又不是饭店,我还能天天来啊?”陆鱼没好气道,这话说得,多不吉利。   前台小哥并不在意陆鱼的阴阳怪气,笑容不变地请他先去检查室做一系列检查。   “阙医生是外国人,他培训出来的员工说话也像他,有时候会有些奇怪,不必在意。”明砚解释了一句,陪着陆鱼去检查室。   外国人姓阙?陆鱼想不出来什么外国姓氏有这音,回头一看,前台挂着几个大字“阙德诊所”。嚯,还真是外国人,正常人谁会取这名。   诊所里环境非常好,不像个诊所,反而像个高级会所,让人时常想不起来自己在医院里。而且设备非常齐全,价格也十分美丽。   拍了CT,做了核磁,服务生请他们在等待室稍坐,并贴心地端来了点心茶水。   等待室是一间小会客室,连通着诊室。屋里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摆着深蓝色的天鹅绒沙发,背景播着细雨滴落的白噪音,非常舒适。杂志架上放着纯英文的医学期刊和最新的财经杂志,墙上写着希波克拉底誓言,北边的欧洲宫廷风长桌上供着一尊神像。仔细瞧,好像是张仲景。   张仲景?陆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多看了两眼。   明砚倒是习以为常,还拿了三炷香给医圣点上,诚心地拜了拜。   陆鱼皱起鼻子,难以理解:“西医怎么还供张仲景?”   恰在此时,诊室的门开了,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医生笑盈盈地站在门边,用音调蹩脚的普通话说:“中西结合疗效好,医学之路学无止境。我还研究过Y国的阿育吠陀医学,也会跳南美洲的除邪舞。哦对了,现在播放的白噪音就是南美洲的音乐疗法,仙人掌雨棍之声。”   说着,阙德递给陆鱼一根长棍,让他把棍子颠倒过来。棍子里似乎有很多小颗粒,哗啦啦缓慢掉落发出了悦耳的雨滴声。   阙德笑眯眯:“我正想推荐给你这个东西,刚好你来了。”   陆鱼拎着手中光滑的仙人掌棍,觉得这医生很不靠谱。   仔细看了所有的检查报告,阙德拿着个小棍指了指片子:“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颈椎有轻微的病变,不过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这次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做这么多检查?”   陆鱼:“我今天昏迷了一下。”   明砚:“他说他是穿越来的。”   陆鱼:“……”这是能告诉别人的吗?   阙德从病例中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正疯狂给老婆使眼色的陆鱼,赞叹道:“哇哦,这真是个奇迹。”   明砚:“……”   听完大概情况,阙德认真地问陆鱼:“你怎么肯定你是穿越而不是失忆呢?也许你只是失去了这十年的记忆。”   陆鱼只能把对明砚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你记得自己十年前11月9号做了什么吗?”   阙德想了想:“记得啊。”   陆鱼:“……”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阙德耸耸肩:“啊,这个问题问我并没有意义,因为我是个天才,有一些轻度的超忆症。不过我能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你对于穿越前那个时间点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楚,对吗?”   陆鱼点头:“我刚复习完线性代数,你可以出题考考我。”   阙德拿出纸笔,想了想,又放下:“我没学过线性代数。”   陆鱼:“怎么可能,你是医学生吗?”   阙德摊手:“我们外国医学院不学线性代数,不过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复杂数学题这种东西经过十年是不太可能记住的,超忆症也不可能,数学实在是太违反人性了。”   “是吧。”陆鱼深感找到了知音,跟阙德愉快地聊了起来。   明砚:“……”这人确实不靠谱。 第5章 老二   两人热火朝天地聊了半晌,阙德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如果你是穿越的,穿到了陆大鱼的身上,那陆大鱼去哪里了?第二,你跑了,你十八岁的身体怎么办?根据南美洲的理论,灵魂缺失的身体会被邪灵上身,需要驱魔。”   这般说着,阙德摸出了一串不知道用什么坚果壳做的风铃,绕着陆鱼的脑袋摇了一圈。   陆鱼挡住他打算继续绕圈的手:“这位大师,容我提醒一句。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用现在的铃驱十年前的魔。”也不能跨时空收取驱魔费!   阙德满脸可惜地收起风铃:“好吧,说回我们的问题。”   陆鱼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根据穿越定律,有两种可能。假如时空不唯一,这个时空的陆大鱼死了,我顶替了他的身份,而另一个时空的我享年十八;假如时空唯一,那陆大鱼没死,回去顶替了我。”   “很有想法,”阙德点头,“但第二种可能,也会产生一个悖论。陆大鱼回去就是重生的,那么他必然会做出改变,但你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陆鱼嗤笑:“你怎么知道没有改变,我们又不清楚原本的历史轨迹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我们经历的就是陆大鱼改变之后的状态。”   “NO,”阙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看到新闻,你们的公司上市失败了,如果是重生者,应该会规避掉这些问题。”   陆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叹了口气,陆鱼转头不舍地看了明砚一眼:“那就说明,如果陆大鱼穿回去了,我们过段时间还会换回来。”   市面上各种穿越小说,也不是没有写过穿到未来的自己身上,但90%都是会穿回去的。在未来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再回去,这样就拥有了金手指,成为爽文。   “Well,”阙德低头,写下了问诊结论,“那你给智脑设置一个定时复诊的提醒,我们也可以约定一个暗号,每次复诊对一下,这样我就能判断陆大鱼是不是回来了。”   一个暗号。   陆鱼想了想:“我爱明砚。”   明砚抬头:“嗯?”   陆鱼红了耳朵:“就这个暗号。”   阙德咂咂嘴:“OK。”然后按了一下桌上的内线按钮,通知服务台,下次陆鱼来复诊,把他的点心换成狗粮饼干。   陆鱼:“……你这服务态度,我高低得给你个一星。”   陆鱼出去结账,明砚留下来做家属谈话。   阙德把刚才写下的报告单递给明砚。   明砚听他俩云里雾里扯了半晌,从相对论谈到做法驱邪,以为阙德会写一份灵魂转换符给他,没想到报告单上写的全是医学术语,问诊结论是:   【逻辑清晰,精神正常,初步诊断为外力磕碰导致的失忆。】   阙德:“他应该是颈椎问题导致的脑供血不足,突然昏倒,磕到了头,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忆。”   明砚很是无语:“合着你俩讨论了半天,是哄他玩呢。”   阙德摇头,颇有些得意:“也不全是,我只是选择了一种他能接受的方式测试他的精神状况,这让我有了意外的发现。”   明砚:“什么发现?”他只觉得原本就傻乎乎的陆小鱼,被阙德忽悠得更癫了。   阙德调出了陆鱼的病例,上面有一堆复杂的数据图:“他这两年喝酒太多,睡眠不好,海马体受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记忆衰退和反应迟钝。但神奇的是,他现在失忆了,反应速度却恢复了年轻时的状态。”   明砚也发现了这点,但并不乐观:“脑震荡也才失去几个小时的记忆,他失去了十年的。这种反常的提升不见得是好事。”   这仿佛硬盘被清空换来了电脑的速度提升。然而,人脑不是电脑,硬盘清空必然伴随着巨大损伤。   阙德摇头:“但他的大脑确实没有器质性病变。大脑这东西不好说的,也有出现过发了一次烧之后突然掌握了一门没学过的语言的事情。我的建议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定时复诊。”   走出诊所,陆鱼拿着长长的账单呲牙咧嘴:“我可算知道他为啥叫缺德了,这也太坑了。”   明砚看着从说话语气到肢体语言,完全是少年模样的陆小鱼,回想阙德送他出门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目前科学界对大脑的开发研究只进行了千分之一,没有研究到的现象统称为‘奇迹’。”   “奇迹……”明砚伸手,拽拽陆鱼的耳朵,“你怎么跟阙德定了那么个暗号?穿越之前,我们应该还是同学关系吧?”   “那现在已经是夫夫关系了。”陆鱼乖乖歪头给他拽。   明砚好气又好笑地摇头,不仅反应快,适应的也很快:“也行吧,陆大鱼肯定不会说出那句话,这样确实能测出来真假。”   “为什么,他这么怂的吗?”陆鱼把账单装进口袋里,殷勤地给明砚开车门,还不忘嫌弃一把陆大鱼。   两人顺道在外面吃了晚饭,陆鱼好好欣赏了一下十年后的城市夜景,还品评说:“我以为十年后的人已经进化到喝营养剂不吃饭了。”   “那是星际时代物资匮乏才会出现的事情,父亲。”待在智脑表盘里的陆冬冬忍不住插嘴。   “嘘,别让人听见,”陆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跟别的智脑不一样,别让卖小孩儿的给你偷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鱼终于争取到了开车权。   明砚坐在副驾驶位,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鱼总忍不住跟他说话:“我这车开得还可以吧?哈哈,我以前叛逆的时候还去赛场开过赛车,技术绝对过硬。”   明砚回过头来,惊奇地看他:“你还开过赛车?什么时候的事?”他还是头回听说这个。   “陆大鱼没说过吗?”陆鱼也很惊奇,这在他看来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未成年的时候,那时候可叛逆了,什么事危险就去干什么。后来还有人约我去跑山,就漫画里那种,在盘山公路上赛车押注,不过我没去。”   明砚:“为什么没去?”   陆鱼很自然地说:“因为我遇见你了呀。我想着我以后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冒险,我得好好活着。”   “噗……”明砚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你就贫吧。”   “真的。”陆鱼说着,开进车库,刹车油门同时猛踩,直接漂移甩尾停车入库,帅气地吹了一下额发看向明砚。   明砚赶紧下车,看看有没有剐蹭到旁边的宾利。   陆鱼没等来夸赞,等来一个瞪视,然后被迷得七荤八素,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走吧,先洗个澡。”明砚忙碌了一阵,叫跟人鱼球玩的陆鱼去洗澡。   白天去了一趟医院,回来要先洗澡换衣服才行。   “洗,洗澡,我们,一起吗?”陆鱼看明砚拿着浴袍一副要跟他一起洗的样子,顿时磕巴了起来。   一只西装革履的智脑球从沙发后飘过来,围着俩人飞一圈,不屑道:“我现在相信他是穿越的了。他这样子不像装的,只有小处男才会这么没出息。”   “嘭!”西装球得到了鱼球的一记甩尾。   “这是谁啊?”陆鱼看向明砚。   明砚解释:“这是你第二本书《黄金屋》的主角,沈白水,目前在我的智脑里。”   “啊,原来是老二,”陆鱼笑着伸手,“过来,爸爸抱抱。”   老二没动:“呵。”   陆鱼:“……”这孩子,真不可爱。   陆冬冬:“老二,不可以对父亲无礼。”   老二嗤笑:“就他这德行,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早晚有一天,我会掌控这个家,而你,也得靠我发零用钱。”   白水,泉也,泉通钱。   陆鱼看看那抱着手臂、梳着油头的小家伙,默默评估了一下设定,傲慢,冷酷,野心勃勃,想必是个霸总。   霸总老二因为霸道发言,成功得到了人鱼老大的又一记甩尾,然后两个小家伙就这么打了起来。 第6章 协议   陆鱼观察这俩小家伙,发现这种气球体能动的地方好像有数量限制,只有两个部位。   鱼球陆冬冬能动的是尾巴和拿叉子的那只手;总裁球沈白水就是两只手能动,所以老二可以做出双手交叉抱着手臂的“成功人士”标准动作。   此时此刻,老大啪啪甩鱼尾,老二双拳舞得虎虎生风。   理论上来说,两个小气球怎么打都不至于太严重。但陆冬冬的设定就是战斗系的,他生活在灵气复苏、怪物遍地、异能者横行的世界,不战斗就活不下去。   刀尖舔血从底层一步步拼杀成神的老大,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霸总老二不是一个量级的。陆冬冬被老二呜呜渣渣弄烦了,一个回旋甩尾将老二抽飞。   “嗷!”老二颇为人性化地在空中发出一声惨叫。   陆鱼伸手去接,但这身体动作迟缓,差点没接住。好在陆鱼反应快,一下没捞着又弯腰补了一下,这才堪堪将老二接到怀里,抱住大脑袋猛亲了一口。   正举着手打算理论一番的老二,瞬间呆住了,改为指着陆鱼:“你你你,我警告你,不要随便亲我,否则我让你后悔①。”   陆鱼听得嘴角一抽,这标准的霸总台词,肯定不是他写的,估计是这小子临时在网上搜来的霸总经典台词。   治傲娇熊孩子,不听他哔哔就对了。   陆鱼把总裁球举起来,笑眯眯道:“钱钱,爸爸虽然还没写到你,但爸爸爱你,么么么。”说着,在总裁球脸上连亲三下。   “啊啊啊!谁叫钱钱,你别乱给人取名!”沈白水崩溃了。   等陆鱼终于放开手,总裁球快速飞得远远的:“不要以为亲了我,你就会变得特别,我沈白水不是那种轻易认别人做爹的人②!你只是我的创作者,不是我父亲。”   陆鱼没理会这番充满哲理的霸总宣言,颠颠地跟着明砚去洗澡,路过的时候顺手搓了一把总裁球的头。   被沈白水这么一闹,刚才的紧张感都烟消云散了。然而,当两人走到浴室门口,陆鱼又忍不住红了耳朵。他刚进展到摸小手,这就转跳到赤诚相见会不会太超越了?   “那个,要不你先洗吧。”陆鱼绅士地表示道,说完就后悔了。男神给的机会,自己这么唧唧歪歪会不会被鄙视,还不如怂货陆大鱼。   明砚把浴袍交给他:“这是你的浴袍。”说完,非常自然地转身,往对面主卧的浴室去了。   陆鱼震惊:“这两间主卧就算了,怎么还两间浴室呢?夫夫俩分开洗澡,这像话吗?”   狗腿子陆冬冬游过来:“就是。”   陆鱼看看跟着自己的鱼球,立时转身,看到沈白水正跟着明砚走,赶紧喊住:“嘿,那小子,怎么能进爹地浴室,出来出来!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懂不懂?”   沈白水飘过来,交叉着两只短手:“你看看我,我是男的,明砚也是男的。”   陆鱼在总裁球面前打了个响指:“从今天起,你就是女的了。好闺女,跟你哥一边儿玩去,爸爸先洗个澡。”   突然被改了性别的老二气蒙了,跑到浴室外面撞门:“有种你去小说网站上宣布,说沈白水其实是个女的。乱改设定,你肯定会被读者乱棍打死!”   人鱼球甩着尾巴游过来,幸灾乐祸地拿叉子戳总裁球的屁屁:“哎哟,好妹妹,来,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沈白水冷笑:“我不跟小混混说话,降低我的格调。”   陆鱼自己孤孤单单地洗澡,现在才发现,这屋里很不对劲。   通常这种双主卧的设计,浴室是在一起的,会放一个大浴缸,方便两位主人交流感情。现在劈成两个,只有可怜巴巴的淋浴,一点都不像个豪宅,像个合租公寓。   洗完澡,陆鱼擦着头发走到更衣室的整理台前,一边吹头发一边抱怨:“这房子太坑了,这么设计摆明了是离间,感情再好的小情侣住久了也得离婚。”   陆冬冬停下摆动的尾巴,实话实说:“这房子原本是一个浴室的,后来你俩住的时候给改成了两间。”   “我艹?”陆鱼关掉吹风机,听清楚了陆冬冬的话,忍不住大骂,“陆大鱼脑子有坑吧。”   正说着,明砚也洗完了,擦着头发走过来。   他穿着吸水材质的白色浴袍,只腰间松松系了条带子,行走间,隐约可见那两根线条优美、温润如玉的锁骨。   陆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拍拍整理台边的白色真皮凳子,扬了扬手中的吹风机:“坐这里,我给你吹吧。”   明砚恍惚了一下,这场景跟多年前的一幕重合,眼睛亮晶晶的陆鱼,拿着吹风机,拍拍座椅:“学长,我来给你吹头发吧。”   等明砚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凳子上,身后的陆鱼正拿着吹风机仔仔细细给他吹头发,还偷偷摸了一下他的耳尖。   明砚:“陆鱼。”   正偷笑的陆鱼抬头,从镜子里看过来:“嗯?”   明砚嘴唇翕动了两下,看到镜中陆鱼青黑的眼底,又把话咽了下去:“算了,明天再说吧。你明天跟我去公司,最近的事有点急,得快些处理。”   趁着陆鱼精神好,能沟通,去公司一次性把事情解决完。   “好。”陆鱼点头答应。   吹干了头发,陆鱼恋恋不舍地从那柔软的发间抽回手,轻轻搓捻指尖,回味那触感。在明砚背过身的瞬间,悄悄抬手闻了闻指间的香味。   “啧啧啧。”老二静静看着他,发出鄙夷的声音。   “钱钱,你有什么意见吗?”陆鱼歪头看总裁球。   沈白水想叉腰,奈何手臂太短,叉起来像茶杯,只得放弃:“首先,别叫我钱钱,我叫沈白水;其次,我沈某人平生看不得没出息的人,要不要哥教你几招泡妞手段?”   这熊孩子,鼻子里插大葱装象,一句话里换了几个自称。   陆鱼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写的这玩意儿:“少搁这吹牛,你那泡妞手段都是我编的,你能教我个啥?”   “爸爸别听老二瞎说,他这篇也是无CP,最后一个老婆都没捞着。”陆冬冬过来落井下石。   老二斜眼瞪哥哥:“说的好像你有老婆一样。”   陆冬冬歪斜叉子,身残志坚地做了个单手版的摊手:“我没有啊,我骄傲了吗?父亲根本不会写感情线,我敢打赌,后面不管老三、老四还是老万,都没老婆。”   “咳咳。”陆鱼摸摸鼻子,儿子们没老婆这事确实赖他。他一个基佬,写男频文,实在不知道怎么写男女感情。写《鱼王》之前也尝试写过一些短篇带谈恋爱情节的,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   【男女主对话好生硬啊,感觉两人根本不熟。】   【作者写这什么玩意儿,女主武器是金刚锤,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求求你别写感情戏了,看见他俩谈恋爱就膈应,能不能各奔事业各自安好。】   尝试了几篇,陆鱼彻底放弃了感情戏,也终于理解了武侠小说里那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让男主放弃情情爱爱,胸中只有大义,一心成神拯救苍生,这人格魅力蹭蹭上涨,还没完结就爆红出圈。   “冬冬啊,爸爸对不起你。”陆鱼把人鱼球拉过来,抱着拍拍。   明砚看父子三人的互动,不由莞尔。十八岁的陆鱼,真的很有活力,对自己的作品也充满热爱。轻叹了口气,明砚转身往卧室走:“早点睡吧。”   听到这话,陆鱼顿时脸红了:“好呀。”   放开怀里的人鱼球,陆鱼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了一下发型,小跑两步追上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明砚,抓耳挠腮地想一会儿怎么办。作为合法夫夫,是要履行夫夫义务的。自己没有经验,等到了床上得虚心一点,可不能伤到宝贝男神。   左脚刚迈进门,前面的明砚忽然转过身:“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鱼傻愣愣的,差点撞上,赶紧刹车,单手撑住门框:“睡觉啊。”   明砚指指衣帽间那头的另一间主卧:“那是你的房间。”   陆鱼看看那指着对面房间的、冰冷无情的修长手指,很是震惊:“咱俩不睡一起吗?”他知道这是双主卧的房子,但双主卧设计是让两位主人在特殊情况的时候分开睡互不打扰,并不是像室友一样天天各睡各的哇。   这可不是一位已婚男士应有的待遇!   “我说过,”明砚有些无奈,垂眼看着地面,“我们的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   又是这句话,白天没来得及问清楚,陆鱼:“什么意思?”   明砚缓缓抬头,直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我们是协议结婚,为了生意而已。”   结婚就结婚,哪有协议结婚,这又不是霸总小说!陆鱼皱眉,不是很理解。   明砚看了一眼躲在角落的陆冬冬:“智脑助理是世界通用的。因为产品要卖到国外去,那边对版权的要求很高,你找到我,说给我股份,将那些图的版权永久归属公司。”   陆鱼抓住了重点:“什么叫我找到你?”   “我们难道不是谈了七年,顺利结婚,”回头看一眼挤在一起的俩气球人,“三年抱俩吗?”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②,是网上搜的霸总常用语录   ②原句是“不要以为亲了我你就会变得特别,我不是那种轻易会动心的人。” 第7章 线索   陆鱼最终也没得到进屋的允许,眼睁睁地看着明砚的房门在自己眼前残忍地合上,垂头丧气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怎么睡都不得劲。横着睡,没有床头,感觉会有鬼爪子从床底下钻出来薅他头发;竖着睡,只觉悲惨,这么宽的双人床只能自己睡,结婚结了个寂寞。   在这十年后的深夜,陆鱼终于体会到鲁迅先生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我横竖睡不着”。   他决定效仿一下文豪,起来走走。   原以为的眼睛一闭一睁,就当上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结果是,当上CEO了公司却面临巨大危机,迎娶高富帅但是协议结婚三年了连口肉都没吃上,至于走上人生巅峰……   陆鱼走进了书房,他穿越醒来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的灯随着他进门自动亮起,两排射灯的明亮光芒打在直达穹顶的书架上,高高的书架安装了可滑动木梯,高端又复古。这是他理想中的书房的样子,只是并没有想象中的满墙绝版精装书,两面书柜都被不透光的罩子遮挡。   陆冬冬跑过来,快速摇尾巴:“爸爸你说,冬冬,请打开罩子。快说,快说。”   陆鱼嘴角一抽,无奈地应付:“冬冬,请打开罩子。”   人鱼球立时不摇尾巴了,假装真智脑,直直地立在空中,双眼无神:“好的。”   面前的罩子快速向下收起,像科幻片里的那种光罩,瞬间露出了整面书柜的真实模样。   然后,他看到了一整面墙的,键盘!   “真有钱,”陆鱼小小惊讶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这都能开键盘博物馆了。”   所有键盘都立着摆放在展示架上,什么样式都有,赤橙黄绿的。看起来都是定制键盘,陆鱼随手拿起一个,分量十足的金属坨坨让他差点没拿住,电镀外壳在射灯下不断变化着颜色,像赛博世界里的霓虹灯,昂贵又破败。   伸出四根手指敲击,手感顺滑,轴音脆爽,每一个键的按键声都一样,没有任何的杂音。可以想象,如果连起来快打,这打字声就会变成悦耳的白噪音,再也不会被忍无可忍的室友哀求他换键盘。   陆鱼嗤笑一声,将那大坨金属“乐器”扔回架子上:“差生文具多,陆大鱼可真是个废物。”   转身看向另一面墙,余光瞥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老二球。   陆鱼勾唇,一本正经地说:“钱钱,请打开罩子。”   沈白水立时冒出来,气呼呼反驳:“说了多少遍,我不叫钱钱!而且我是明砚的智脑,你没有权限支使我。”   陆鱼挑眉:“好吧,小白,请打开罩子。”   总裁球立正:“好的。”   然后这面书柜的罩子就以同样的方式落下了。   果然被他猜中了,智脑助理要做成产品,肯定不能让客户连名带姓地叫智脑,听起来很傻,那么智脑必然有一个像“小爱、小度”这样的昵称。陆冬冬的就是冬冬,那么沈白水的应该就是小白。   沈白水抱着手臂,冷笑:“呵,跟陆大鱼一样卑鄙。”   人鱼球飘过来,用尾巴踢弟弟屁股。   总裁球撞回去:“我说的不对吗?只是协议结婚而已,他却厚脸皮开了伴侣权限,能打开明砚的智脑。”   “那爹地也有权限支使我呀,我说什么了吗?”   两个小家伙吵起来,开启了辩论模式。   陆鱼没管他们,抬头去看这面书架。这边倒都是书,但大部分是陆鱼自己写的。   这样看来,他这么多年也就完成了三本长篇小说,不过每一本约莫都有三百万字以上。   手指在书脊上慢慢滑过,辨认上面的名字。   第一本《鱼王》自不必说,这本出了好几个版本的纸质书,这书架上全都有。除却国内的出版书,还有英文版、俄文版、法文版、泰文版。大概因为这本是类克苏鲁神话背景,外国人更容易接受。   第二本《黄金屋》,就是沈白水那本,封面做得富丽堂皇,一看就很有钱。旁边还摆着沈白水的手办,总裁坐在沙发上摇晃红酒杯。   最后一本叫《射天狼》,是一篇古代背景的小说。陆鱼抽出第一部 拿到手中翻看,这书做得很精致,是仿古线装的,可以平摊开来。   书中的男主叫花闻远,是一名少年将军,生活在王朝将覆的乱世。开篇导语是一行古诗: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书架上除却自己的书和一些常看的名著,还有一排奖杯。陆鱼只认得一个,那是刚写《鱼王》那一年,网站给颁发的“新人王”。奖杯是一柄矮胖的水晶权杖,上刻“新人王旱地拔鱼”七个大字,又土又中二。   “旱地拔鱼”是陆鱼的笔名。   其他的奖杯陆鱼都没见过,有网站给的,也有其他组织发的,甚至还有游戏界的奖杯。   沈白水适时出现,指着那个游戏奖杯自吹自擂:“这是我的奖杯,《黄金屋》做成了游戏,非常赚钱,让你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小目标’。现在知道谁是这个家的经济来源了吧?沈总我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都应该听我的。”   陆鱼应付点头:“对对对,听你的。”转身去了书桌前,打开电脑,看看陆大鱼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给他。   虽然智脑已经普及,电脑还是不可或缺的。   开机之后有密码,陆冬冬和沈白水都跑过来。   陆冬冬:“我知道密码,快问我。”   沈白水:“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密码。”   陆鱼瞥了他俩一眼,想也不想地直接输入惯用密码,果然通过了:“我自己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十年如一日不会换密码。”   电脑桌面乱七八糟,扔着很多随手写的文稿,有的有文件名,有的没有。背景图是一张老电影的截图,《大话西游》的最后一幕场景:   夕阳武士和侠女抱在一起,看着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句“他好像条狗啊”。   陆鱼盯着那张背景图看了半晌,没明白陆大鱼想表达什么。把那些文件一一点开查看,大部分是些零散的灵感记录,但很多词不达意,语不成句。有一个比较大的文件,叫做“花闻远改造计划书”。   计划书里,写的是改造《射天狼》的男主花闻远成为智脑个性助理的方案,似乎是想把他作为新产品来推广。   但显然,不太顺利,陆大鱼写不下去。他写几行就会掺杂几句:   【这根本没法改,花闻远是个古人,不可能接受智脑概念,但我已经没有别的作品了。】   然后又是勉勉强强的方案,再写几行,又继续发疯,写了一整页的:   【明砚,明砚,明砚,明砚……】   陆鱼感到陆大鱼写的东西有强烈的精神污染,他看一会儿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坐在电脑前,面对屏幕闪烁的荧光,沉默半晌。陆鱼决定,关机,睡觉,不看。   天塌下来当被盖,不管陆大鱼产生了什么精神变异,他又不是陆大鱼。   第二天,陆鱼睡得饱饱地起床,黑眼圈竟然消去了大半,脸部的浮肿也没了,整个人神采奕奕,颜值提升了一个档次。   明砚看到他的样子,满意地点头:“这样就不怕被人拍到了。”   虽然这么说,明砚还是建议陆鱼戴个口罩,最好还是不要让人认出他来。   一则,陆鱼因为常年宅家写作,非常社恐,被记者认出来围追会很难受;再则,现在的陆鱼什么都不知道,被记者问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万一说错了更麻烦。   “怕什么,陆大鱼害怕记者,我可不怕。”陆鱼咧嘴笑,开开心心地挑了件西装穿上。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大人时刻”:   穿上昂贵的西装,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遇见前来采访找茬的财经记者,也只微微一笑,绝对不慌。   绝对不慌的陆总,把领带套到脖子上,就傻眼了。刚刚成年的他,不会打领带!   他扯着脖子上的领带两端,蹭到刚系好领带的明砚身边:“砚哥,帮我系一下吧。”   明砚听到“砚哥”这个称呼,系领带的手不由一抖,转头看向陆鱼。   消去了黑眼圈的陆鱼,看起来干干净净,配上那双澄澈的少年眼睛……卖萌可耻!作为top卖萌尤其可耻!   明砚接过领带,熟练地打结,低声交代:“公司门口可能蹲着一堆记者,尽量不要回答记者的问题,他们只是来看笑话的而已。”   陆鱼盯着那因为低头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青色的血管、漂亮的喉结,无一处不完美,诱惑着恶狼扑过去,狠狠啃上一口,留下两排凹下去的牙印。吞了一下口水缓解焦渴的喉咙,陆鱼心不在焉地问:“看什么笑话?”   领带已经打好,明砚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耐心解释:“你年少成名,又在巅峰转行做最新兴的产业,他们都不看好,也乐意印证自己的揣测,希望看到你倒霉。”   陆鱼摸摸下巴,站在陆大鱼的角度是挺惨的,公司遇到了瓶颈,老婆也到期了。不过在他看来,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他们可要失望了,就算上市失败,那也是一家有上市资格‘即将上市’的公司。我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有妻有钱,儿女双全,羡慕不死他们!”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去了。   沈白水飘到明砚身边:“他说的妻和女,不会是说咱俩的吧?”   明砚把表盘抠出来戴到手腕上:“说你的。” 第8章 西门   沉鱼科技门前,果然已经蹲守了一群记者。   乌压压在台阶上排成一行,像蹲守在高压电线上的麻雀,只等着明砚的车停下,就一窝蜂涌上来叽叽喳喳“抢食”。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①”陆鱼一边哼着歌一边看向广场上的多嘴记者们,“这办公楼没个地下停车场吗?”   沉鱼科技远没有想象中科技公司应有的阔气,乃是一栋略显陈旧的低矮大楼。大楼顶端写着公司名,外加一个半身入水的简笔张嘴鱼标志。   这栋楼没有其他公司,如果有地下停车场,自然不会被媒体大早上守株待兔了。明砚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交代道:“保安已经在门前等着了,你下车直接往大门跑。”   车子刚停下,记者果然呼啦啦冲了过来。   “明总,您对上市失败怎么看?”   “听说沉鱼科技准备接受青渠资本的融资,这是真的吗?”   “有消息说,沉鱼科技如果不接受融资就会陷入债务危机,您对处理债务危机是不是特别有经验?”   人群挤挤攘攘,前排记者的脸都贴到了车窗上挤压扁平,明砚甚至推不开车门。   陆鱼戴着口罩从副驾下车,快步窜到台阶上,直接拉下口罩:“有问题冲我来!”   人群安静了一秒,骤然沸腾。   “旱地拔鱼!”   “陆鱼!”   记者看到那张久违的脸,顿时放弃了追问明砚,呼啦啦冲向陆鱼。   原本水泄不通的车门边,瞬间空空如也。明砚得以下车,皱眉看向被长枪短炮围住的陆鱼。   “明总,快走。”秘书带着保镖过来护着明砚。   明砚示意秘书过去帮着陆鱼,自己则从侧门进了公司大堂。   “陆总,您对上市失败怎么看?”   不知道是哪个记者,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   陆鱼顺手抓住一只看起来功能比较多的话筒,开成扩音模式:“公司开业时间尚短,已经达到了上市标准,这都是业界的厚爱。虽然我28岁已经有了如此成就,但我会戒骄戒躁,再接再厉的!”   叽喳的麻雀们瞬间像吃了耗子药,集体哑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前排有位记者反应迅速:“既然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为什么还要谋求上市,是不是为了饮鸩止渴解决沉鱼科技的债务危机?”   陆鱼懒洋洋道:“为了换个办公大楼,这地方露天停车,容易被记者围堵。”   这时候,保安们已经挤了过来,随时准备把陆鱼拽走。   “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诸位辛苦了!”陆鱼把话筒塞回那记者手中,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候,有记者突然大声喊:   “旱地拔鱼,你就是江郎才尽才转行做智脑助理的,你是逃兵,是网文界的耻辱!”   “现在上市失败,你小子后悔了吧?”   陆鱼顿下脚步,骤然转回身来:“你们懂个鸡……毛!”   秘书吓得面如土色,伸手去拉陆鱼,怕他冲过去跟人打架。以前陆鱼最恨别人说他“江郎才尽”,听到就控制不住脾气。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鱼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肃穆地问:“你们知道,一个作者的终极理想是什么吗?”   不等众人想明白,陆鱼便自己回答,语调慷慨激昂:“是有生之年,能让纸片人孩子,叫自己一声母亲、父亲!”   说罢,他伸出左手,露出戴在左手腕上的智脑外设,大喊一声:“冬冬。”   智脑立刻回答:“我在,父亲!”   “网文界,谁的纸片人儿子,能像我的陆冬冬一样,随时喊一声父亲?这就是我穷尽所能做智脑助理的目的,让我的崽们赛博飞升!”   陆鱼把左手举得高高的,宛如一位即将变身的光之战士,晨光打在他的身上,灿烂而伟大。   众人被这一幕震撼,久久无人发言,只有“咔咔咔”的快门声记录下这历史的一幕。   今日新闻标题:   【网文的极致,赛博飞升!】   大厅里的明砚,单手遮住脸,示意保镖去看着点,自己转身上了电梯,实在丢不起这人。   打发走记者们,陆鱼心满意足地走进沉鱼科技的大堂,迎面扑来一颗锃光瓦亮的脑门。   “老陆,你刚才真是太帅了!”来人抱住陆鱼,感动非常。   “老杨?”陆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变化很大,但是他那个鸡窝头室友杨沉没跑:“我艹,几……几天不见,你怎么秃成这样?”   那满头的茂密,已经完全凋零了。   杨沉给他一拳:“艹,能不提吗?我这都是为了谁呀?”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杨沉最得意的就是他那一脑袋钢丝球一样的头发。他们这个专业,注定是要做码农的,他这头发,肯定比别人抗秃。   然而毕业之后,杨沉被大厂录取,不但996还被上司打压欺负,郁郁不得志的他疲惫不堪,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这时候,已经赚到第一个小目标的陆鱼找到他:“要不你跟我出去单干吧。”   老杨义无反顾地跟着陆鱼走了,开了这家沉鱼科技,也确实干成了。但因为是自己的生意,他不用人催,自动自觉地007,非但没止住头发的离去,反而秃得更快了。这还不到三十,已经秃无可秃。   “你可算是来了。模拟器已经调整完毕,就等你来测试了,”杨沉见到多日不来公司的陆鱼很是兴奋,拉着他喋喋不休,“下周就要开直播做新产品,你怎么着也得先试试,不然回头手忙脚乱。这东西可真带劲,我总算理解你为啥要花那么多钱做这个了……话说,你行不行呀,方案你写得咋样了?”   说了半天见陆鱼没反应,杨沉扛了他一肘子。   陆鱼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认真应着:“放心吧,等我去看看再说。”   杨沉点头,也没多问,拽着陆鱼进电梯,示意秘书他们坐另一台。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陆鱼挪开一步,跟杨沉保持距离,“我是有家室的人啊。”   “滚滚滚,”杨沉嫌弃地骂他,“那个西门青又来了,你可得长点心,别让他靠近明砚。”   “什么西门庆?”陆鱼竖起耳朵,这名字一听就不简单。   “啧,那个青渠资本的总裁赵燕青,你给人取的外号西门青,自己忘了?”老杨恨铁不成钢地说,“今天开融资讨论会,他不知道为啥也来了。”   高层小会议室。   穿着一身青灰色西服的赵燕青,坐在明砚对面,将一张带有烫金Logo的询证函缓慢推过去:“当年叫你跟我去做私募,你不去,偏要跟那个姓陆的做什么智脑助理。现在呢?跟我做私募的人,手上现在都管着百亿资金了,你现在还在为十个亿的融资款发愁,你说你图什么?”   硬卡纸的询证函碰到了明砚放在桌上的指尖,并没有停下,还继续往前推进。   明砚蜷起手指,握成拳头,将手放在了桌子下面,没接那张纸:“这个函,昨天已经发来过一个,赵总怎么又亲自送来一张?这么急迫,可不像青渠资本的风格,询证调查起码还有两周的工作。”   赵燕青笑道:“我这不是着急么,昨天没收到回函,怕你不知道我……我们公司的意思,便亲自过来看看。”   明砚抬眼,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嘭!”会议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发出凄厉的吱嘎声。   两人转头,就见陆鱼面色不善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屋里的状况,又换上轻松的姿态。   陆鱼走到明砚身后,双手环过明砚撑在会议桌上,看起来就像是将下巴放到了明砚头顶,笑眯眯地说:“今天是我们内部讨论会,劳驾西门总移步旁边会客室稍等。”   “呵呵,”赵燕青瞥了陆鱼一眼,冷笑着站起身,抬脚离开,刚走两步忽然觉出不对来,“等一下,谁是西门总?”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周杰伦的《七里香》歌词 第9章 债务   没等赵燕青问明白,他就被秘书和杨沉接力给推出了会议室。   他只觉一阵旋风刮过,眼瞧着会议室的大门“嘭”地一声合上,待回神,人已经在门外了。   “赵总,这边请。”秘书小哥保持着弧度完美的笑容,请赵总去休息室。   秘书看起来很像个机器人,做什么事都无比精准,似乎是每个角度都计算过的。他给赵燕青倒了茶,又端来了一碟点心,贴心地介绍:“我问了您的随行助理,您喜欢喝60摄氏度的蓝山咖啡,吃咸口的饼干。我们公司没有蓝山,只有普通咖啡豆,但保证是60度的,您将就一下。”   赵燕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算满意地点头:“刚才你们陆总,是不是叫我西门总了?他什么意思?”总觉得这里面没好话。   秘书面不改色,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您听错了,他是叫您西门走。”   赵总上下打量眼前的小秘书,长相周正,斯斯文文:“……你很机灵么,叫什么名字。”   秘书推了一下脸上的金边眼镜:“您叫我小江就行。”   赵总又喝了一口咖啡:“有没有兴趣到青渠资本来做事?我给你1.5倍的薪水,并且可以做项目,怎么样?”   小江秘书又推了一下眼镜,慢慢站直身体:“多谢赵总抬爱,但我是沈总的人,不会离开这里的。”   “嗯?”赵燕青一愣,他没在沉鱼的高层名单上看到过姓沈的,这个沈总是哪里冒出来的?   另一边,会议室。   所谓融资讨论会,暂时只有他们仨参加会议。   陆鱼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趴在椅背上抱怨:“这个姓赵的瞅着不像好人。”   “就是。”老杨附和。   明砚拍开陆鱼的手臂,示意他坐好:“再怎么说也是财团金主,你们对人家客气点。”   陆鱼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坐到明砚身边,拿起桌上的询证函翻看。待看清询证函上的内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个要跟我离婚的?”   “我们需要这笔钱,”明砚没有否认,只是让智脑在大屏幕上放出了财务报表,“你做模拟器花了很多钱,我们是贷了款的,还放了公司债。”   智脑自动将贷款栏和公司债标红,又把本月利润和存款用蓝色圈起来。   圈出来之后,不等明砚开口,智脑小白又不受控制地在空白处列出了详尽的计算结果,并发出了沈白水的声音:“根据计算,这个月的利润尚足够支付本月应还的贷款。但如果每月利润不增加,以目前的资金状况,无法偿还三个月后到期的公司债。”   陆鱼倒吸了口气,想阻止老二的自由发挥,抬眼看到面色如常的老杨,又安心闭上了嘴。   才反应过来,陆冬冬和沈白水的原始数据,都是老杨一手做出来的,他自然清楚这俩智脑的与众不同。   “如果债务到期前,我们拿不到足够的钱,就会陷入债务危机,公司信誉是要破产的,”明砚叠放在桌上的双手互相握紧,“而青渠资本,是目前唯一向我们伸出橄榄枝的财团。”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鱼两指夹着那张询证函:“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希望我们离婚?”   杨沉伸手拿过那张询证函看看:“这也只是问问吧,没说你俩不离婚就不投了。”   明砚平静地分析:“既然投资方更希望没有一致行动人,离婚自然是更保险。”   “我不同意!我就没听说过夫妻俩不能在一个公司的,那世界首富的老婆还是他公司的大股东呢,”陆鱼说得心头火起,指着休息室方向的墙壁大骂,“我看就是那西门庆以权谋私!”   明砚左手指尖被攥得发白,略提高了音量:“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为了生意才结的,那现在为了生意离婚有什么问题?况且本来就说的是三年,马上也到期了。”   “到期了你想离咱可以再商量,但不能因为他威胁而离婚,这是原则问题!”陆鱼气得脖子冒青筋,指着那封询证函,“他今天能用这个让咱俩离婚,明天就能让你跟他结婚,后天就能让老杨给他生孩子!”   正走神的老杨一惊:“不,不合适吧。”   陆鱼深吸了一口气,被西门庆拿着银子威胁离婚,这事实在憋屈:“除了融资,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杨沉点头:“有啊,一个星期后,新产品直播改造。如果新产品推广成功,咱们兴许能赚到足够的钱还债。”   这时候,明砚的智脑又忍不住插嘴:“根据我的计算,只要老三的销量达到我的80%,就能还上三个月后的那一笔债。不过嘛,他是个古人,还傻乎乎的讨人嫌,不一定好卖。”   最后一句,纯属沈白水个人发言,不具备参考价值。   陆鱼拍手:“那不就得了,走,咱们去看看模拟器。”   明砚没再说什么,沉默地随着那兴高采烈的俩人向外走。   所谓的模拟器,全称是小说世界全息模拟生成器——沉鱼特别定制款,全世界仅此一台。   这是陆大鱼找国外做高端全息游戏的公司定制,又经过他和杨沉一通天马行空的改造得来的。   自从智脑横空出世,科幻作品中描述的“全息”也随之诞生,可以让人身临其境,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各方面感受虚拟世界。只是目前全息游戏的设备非常昂贵,只在有钱人中小范围流行。   “全息啊,”陆鱼听明砚小声给他解释的内容,颇为期待,“陆大鱼是买了很多全息游戏仓回来改造吗?”如果只是买一个,应该花不了那么多钱。   明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买了一整套服务器。”相当于搬了个游戏公司回来,非常非常非常烧钱。   “……”陆鱼看着眼前占据了一整层的大型服务器,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难怪欠了那么多债!   赵总作为未来投资人,也有幸前来参观。   杨沉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模拟器的功能:“简单来说,就是能将小说世界模拟出来,形成全息影像。如果配合游戏仓使用,就可以与小说内的人物产生交互,沟通对话。”   “你们烧了那么多钱,就为了这个?”赵燕青作为一个专职搞金融的外行人,不是很能理解。   “一会儿开机演示,你就明白了,绝对值得。”老杨很是激动,看着这些宛如钢铁巨兽的服务器,仿佛在看什么绝世佳人。   看过服务器,众人来到操作间。这里跟黑沉宁静的机房完全不同,明亮精致。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了几个蛋壳形状的游戏仓,流线型结构,科技感十足。   看到这个,赵燕青来了兴致:“一会儿我也进去体验一下。”   老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行行行,你别后悔啊。”   “我们杨总的意思是,模拟器配合游戏仓,会有些刺激,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小江体贴地翻译道。   赵燕青听得心中熨帖,他又看了一遍高层名录,确定没有所谓的沈总,断定小江在敷衍他。心下决定,等会儿参观完就跟明砚直接要人。   这般想着,他便朝明砚那边靠近:“一会儿明总挨着我坐吗?”   陆鱼呲牙,抬脚就要过去揍人,被杨沉拦住:“别急,一会儿去小说里揍。我选了冬冬的世界,吓不死那孙子!”   陆鱼看了一眼屏幕,显示:   【《鱼王》世界加载中……】   陆鱼伸手,抓住往明砚身边贴的西门青后脖领:“你坐老杨旁边。”   杨沉积极地坐到了赵总隔壁,不由分说地给一脸不爽的赵总扣上安全带:“咱俩坐,我对这个比较熟,能顾着点你。”   说罢,老杨又起来给明砚和陆鱼都安装好设备,自己才又回来,拿起全息头盔准备戴,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凑过去小声跟赵总说:“那个,我这个秃头是遗传的,会传给下一代。”   赵总不明所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老杨:“咳咳,没事,打个预防针,你知道一下就行。”   赵总:“???” 第10章 鱼王   陆鱼躺进游戏仓,好奇地左右张望。   这游戏仓内,是类似按摩椅的结构,有像硬泡沫的特殊材料,能将人全包进去。   目前的全息游戏,主要依靠植入大脑的智脑内设进行连接。但智脑内设为了安全起见,是不能传递五感的,所以要依靠游戏仓和头盔来外部加持。   “怎么选了冬冬的世界?”隔壁明砚轻声问来检查设备的老杨。   “就进去看看,不做深入探索。”老杨安慰了明砚一句,转身过来给陆鱼扣安全带。   陆鱼见明砚在调整呼吸,明显是紧张了,便扒着游戏仓喊他:“不怕,老攻保护你。”   明砚睁开眼,看到舱室边缘冒出的两只爪子和大脑袋,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又迅速板起脸来:“瞎说什么呢,快坐好,一会儿开始了。”   被陆小鱼这么一闹,紧张感就消失了。他只是有点条件反射,这个游戏仓的安全措施,太像过山车了。   杨沉看他俩这样,牙疼地咧咧嘴,使劲一拽把陆鱼扣得紧紧的。   “我艹,你这安全员怎么回事,谋杀乘客,投诉你嗷。”陆鱼抬脚踢他。   老杨扭身躲开:“诶嘿,踢不着。”   不等陆鱼再出招,游戏仓的玻璃罩便落了下来,响起了机械提示音:   “仓内氧气含量正常,温度正常。如遇紧急情况请按左手侧方红色按钮强制弹出。”   陆鱼扣上头盔的避光罩,三声“嘟嘟嘟”的提示铃之后,眼前的场景骤然发生了变化。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浮现出了几个宋体大字:   【《鱼王》第1250章 ,番外,再临旧都】   然后就像电影院亮起散场灯一样,空间里亮起了几束光。   “这欢迎界面也太敷衍了,好像直接读取了小说网站的页面。”陆鱼看得嘴角直抽,这一点都不拉风,与他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而且怎么直接就1250章了。   “这个是拿来测试的,就做了番外几章,”空间里响起了老杨的声音,不多时,经过系统建模合成的老杨就出现在陆鱼面前,“冬冬的数据都是设置成熟的,不用从头开始。”   正说着,那边明砚和赵燕青也进来了。   陆鱼快步走到明砚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真好看。”   系统重新建模的人物,与本身有八分像,只是偏向于3D动画中的模样,跟真人有一定的差别。明砚的五官本就偏立体,建模之后更加清晰,像是最高级的游戏画师画出来的人物,漂亮得不可思议。   明砚也抬眼看陆鱼,见他像个NPC一样围着自己左滑步右滑步,无奈地抓住他的手腕:“站好,马上开始了。”   系统中的陆鱼没有了黑眼圈,略下垂的脸颊肉也恢复了紧致,配上那双灵动的眼睛,当真就是十八岁时的模样。面对十八岁的陆小鱼,明砚总是会多些耐心。   赵总还在新鲜自己的建模身体,那边老杨已经选了顶系统提供的假发戴上,大喊一声:“出发!”   众人眼前一花,便站在了一座破败的城市之中。   天空灰蒙蒙的不见飞鸟,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套上了一层枯黄滤镜。大楼坍塌过半,街道、商店不见人影。只有旁边的一片人工湖清澈见底,涟漪阵阵,昭示着勃勃生机。   陆鱼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他穿越之前还没写完《鱼王》,自然不知道番外的内容。但陆冬冬的世界,肯定不太平。他伸手虚圈着明砚的后背,左右观望:“小心……”   话没说完,地面轰然裂开大缝,地动山摇。一只四眼八足的怪物从地缝中冲出来,直接朝着老杨和赵总扑去。   “我屮艸芔茻……”杨沉语无伦次地大骂出声,赵总吓得面如土色动弹不得。   陆鱼一个助跑跳过去,张开双臂扑倒两人,堪堪躲过了怪物伸过来的螯足。那尖利的螯足直戳进水泥地面两米深,这要是给赵总来一下,他就直接弹出游戏了。   “你俩机灵点。”陆鱼大声提醒两人,也不拉尊贵的投资人起来,爬起来就往明砚那边跑,怕怪物回过头来伤到明砚。   杨沉一骨碌爬起来,拉着赵总也往明砚那边跑。   “别乱跑。”赵燕青躲闪不及,被老杨一路拖拽。   “得跟着他俩,我没有武器!”杨沉边跑边说。   陆鱼刚跑到明砚身边,便撑着膝盖急喘:“我艹,这身体太虚了,跑两步就喘……”   话没说完,怪物骤然转身,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冲着他们喷出一道冲天火焰。   “啊啊啊!”老杨拖着赵总加速扑到了明砚脚下。   明砚抬手,右手掌心泛起荧光,忽然多出一支莹白如玉的铅笔。他不甚熟练地在空中作画,快速画出了一面透明的墙。   “轰!”火焰撞到了墙上,没有再前进。   怪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加大了火焰的输出。   “这怪物有点傻,不知道绕路。”老杨趴在地上,见缝插针地吐槽一句。   “这是什么啊!”赵总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很是崩溃。   陆鱼却是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明砚摊开给他看手中的笔:“这都是你,嗯,陆大鱼设置的。他给我做的是‘马良笔’,可以在这里随意更改、添加图画……”   正说着,火焰把透明墙烧穿了。明砚赶紧又画了一道补上,然而火焰也蹿升,墙体坚持不了几秒。   “我不知道他给自己设置的什么,”明砚一边画一边说,“这墙的损耗很快会超过我的绘画速度,你靠过来!”   三人往明砚身边集中,明砚低头往脚下画。   陆鱼想了想:“我觉得,我知道他会设置什么。”   他站直,抬手,掌心朝下,大喊一声:“键来!”   一缕流光激射而来,在掌下幻化成了一把漆黑的键盘。   明砚:“……”   老杨:“好中二。”   赵总:“神经病吧。”   “轰!”恰在这时,火焰突破了墙,直冲众人而来。   陆鱼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浪,没等他作出反应,脚下忽然生出一条魔毯,那是明砚刚刚完成最后一笔的画作。   他想也不想地在键盘上快速打出:“魔毯可以飞。”   “嗖——”魔毯如箭矢一般载着四人冲了出去。   “啊啊啊!”老杨和赵总控制不住地大喊出声。   明砚给魔毯加了根缰绳自己抓着,另一只手拉着陆鱼的衣服。   其他两人只抓住了魔毯两角的大流苏,被带着急速飞行。怪物追着他们狂奔而来,夹带着炮弹般数之不尽的火球。   杨沉尖叫着冲陆鱼大喊:“啊啊啊……陆鱼哇啊啊……你快想想办法啊啊啊……”   “嗷嗷嗷,我被烧到了!”赵总的屁股擦到了火球,烫得大叫。   陆鱼快速在键盘上打字,试了几个句子【怪物消失】【大楼倒塌挡住怪物】都无法实现,但写【明砚的缰绳可以控制魔毯】就可以,大概摸索出了这个键盘的用法。需要逻辑完整地添加文字才能实现,就像在书里添加情节。   要对付怪兽,必须知道这个怪兽的具体名字,要定义到这一只身上才可以,然而陆鱼并不知道怪兽叫什么。   他屏住呼吸快速打下一行字:   【在陆鱼遇到危险的时候,鱼王陆冬冬及时出现,救下了偶然路过、正在乘坐飞毯的陆鱼、明砚等人。】   敲下回车键,陆鱼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出现了异常波动。   “哗啦啦”悦耳的流水声自半空中响起,空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从中涌出了一股清泉。伴随着清泉而来的,是一只巨大的人鱼。   那人鱼赤裸着上半身,形状完美的腹肌被海蓝色的长发遮掩。泛着星光的宝石蓝大尾巴,在虚空的水流中缓缓摆动,尾尖的透明薄膜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美不胜收。   人鱼被召唤来,愣怔了刹那,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抬手冲那正狂奔的丑陋怪物弹了一下手指。   然后,怪物就像被破壁机打碎的食材,瞬间碎成了渣,沙化湮灭了。   魔毯落地,赵总踉跄着跑下去,蹲在一边呕吐起来。   杨沉蔫蔫地趴在毯子上不动弹了。   陆鱼赶紧拉住明砚检查:“有没有受伤?”   明砚脸色有些白:“没事,我只是不太喜欢过山车。”   巨大的人鱼缩小成人类尺寸,缓缓落地,变出了双腿,一步一步缓慢冲这边走来。   吐爽了的赵总站起来,看到不似人类的陆冬冬,害怕地后退。   陆鱼赶紧捂住明砚的眼睛,冲陆冬冬喊:“穿件衣服!”   俊美的鱼王愣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衣服穿上,这才颠颠地跑过来。方才优雅神秘的出场气氛,顿时被破坏了个彻底。   “父亲,你怎么来了我的世界?”陆冬冬笑眯眯地问。   “进来闲逛一下。”陆鱼没有多说。   陆冬冬点头,也没有多问,只是平静地说:“这里很危险。”   然后,他看向了明砚手中的白色铅笔,微微一顿:“我能感受到,这笔的力量很强,能撬动这个世界的规则。”   赵总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他是不是要杀人夺宝啊?明砚,别跟他说话,咱们快点出去!”   人鱼变成的俊美男子,勾唇一笑,骤然将长着尖利指甲的手伸到了明砚面前。   危险强大的鱼王,这个世界的主宰,用魔魅般的声音说道:“爹地,我想要一个蓝宝石戒指,你给我画个吧。” 第11章 猜测   明砚笑着伸出左手:“来。”   陆冬冬乖乖把手放到明砚掌心,他的指甲因为刚才使用力量还是尖锐的爪钩,怕伤到明砚又握了握拳头,将指甲收了回去。   方才还尖利危险的指尖,瞬间变得柔软圆润。   明砚提笔,在那根修长白皙的食指上轻轻勾描:“这个戒指,是我留学的时候设计的,当时就想着应该给你画到立绘上。”   赵总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跟虚拟世界的怪物互动还认真说话,这样的明砚看起来有些诡异。   杨沉见势不妙,拼命给陆鱼使眼色,然而陆鱼只顾盯着画画的老婆看,完全不顾队友死活。无奈的老杨只能干笑:“suprise!这是我设置好的互动环节,有没有惊喜到?”   赵总嘴角抽搐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惊,挺惊的,你不说我还以为纸片人活过来了。”   在场其他三人齐齐顿了一下。   陆鱼突然像卡顿一样“咔咔咔”转头看过来,语气阴森地说:“怎么会呢?说不定是我们三个变成了纸片人。”   “啊!”赵燕青吓得跳了起来。   “噗……”老杨忍不住扑哧了一声,扛了陆鱼一肘子,小声说,“损不损呐你。”   “切,你假发掉了。”陆鱼嗤笑一声,又去转头看明砚。   “我艹!”老杨摸摸凉飕飕的头顶,才发现他戴的系统假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在飞毯上颠没的,“这也太现实了吧,怎么还带掉的。”   戒指的最后一笔勾画完,明砚旋转了一下铅笔末端,在戒面上点了一下。灰白的线描宝石瞬间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被繁复华丽的白金戒圈紧扣着。   明砚捋下那只戒指,又在戒指内圈画了个小小的简笔人鱼,复又重新给陆冬冬戴上。   “真好看!”陆冬冬举起手,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他便打了个响指。乌云散去,天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射而下,照在蓝宝石戒指上,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明砚看着一直举着手看来看去的人鱼,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伸了过来。   陆鱼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也学陆冬冬的语气:“哥哥,我也想要个戒指。”   明砚看看他的手,不说话,也没去接。   赵总:“呕——”   本来就没缓过来的他,又被陆鱼吓唬,忍不住又吐了。   老杨拍拍赵总的背:“我理解你,我也受不了他俩这气氛。”   赵总瞪老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开口就是:“呕。”   “该回去了。”明砚面无表情道。   老杨点头,开始操作弹出。   陆鱼还在执着地伸着手,眼巴巴地看着明砚。明砚依旧没接他的手,只是趁另外两人没注意,快速在那手背上画了个简笔的小猪头。   “为什么冬冬就有宝石,我只有猪头。”陆鱼嘟嘟囔囔,宝贝地捧住画了猪头的手。   陆冬冬笑眯眯地挥手:“爸爸、爹地再见。”   “嗯?”陆鱼抬头看陆冬冬,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回到了游戏仓中。   赵总快速打开安全扣,连滚带爬地跑出游戏仓,趴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他刚才在游戏里的呕吐,都吐到游戏仓里了,而这变态的游戏头盔竟然有接呕吐物的地方。等他睁开眼发现这一点,顿时又想吐了,只是他的胃已经排空只能干呕。   专业的游戏仓养护人员很快过来清洗设备,秘书小江及时递来湿毛巾和水:“赵总,喝口水漱漱口。”   赵总漱了口,又接过新杯子喝了水,这才缓过气来:“这小江真不错,明总能不能割爱,让他跳槽到我这里来。我的秘书呆头呆脑的,没有小江一半机灵。”   明砚也在拿毛巾擦脸,看了一眼笑容弧度完美的小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那恐怕不行。”   “别告诉我小江是沈总的人啊,你们这里高层名单我都看过了,没有沈总这号人物。”赵燕青被这全息小说模拟器折腾得丢了半条命,正不爽。但那三人像没事一样,他也不能抱怨跌份,只能逮着莫须有的沈总这事发脾气。   明砚无奈:“小江是沈白水的秘书。”   “沈白水?”赵燕青觉得这名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   秘书小江推了推金边眼镜,不好意思地抽出西装上口袋里的装饰巾。他这口袋巾只露出一角,看起来丝绸质感的挺高级,等完全拿出来,就露出了上面印着的Q版沈白水图案:“我生是沈总的秘书,死是沈总的电子秘书。”   赵总:“……”   陆鱼恍然,这小江同学,竟然是老二的粉丝。   他大概了解过《黄金屋》的剧情,沈白水身边有个万能秘书,做什么事都无比精准,连微笑弧度都是精准计算过的,非常受沈总器重。小江估计就是以那个秘书为模板学的工作方式。   感动地拍拍小江的肩膀,陆鱼适时插嘴:“你放心小江,这里的待遇绝对比照沈总的标准,高于业界。要是你哪天意外去世,我给你写到番外里,让你应聘成沈白水的秘书,加入他的设定里。”   小江顿时眼睛一亮,嘴角弧度超过了平时的标准线,很是快乐:“谢谢陆总,我会努力的。”   赵总咬牙切齿:“你们不要太过分!”如果这公司里不是一群神经病,就是他们串通好了让他难堪。   陆鱼奇怪地看他:“咋了,要不我给你也写个?”   然后,陆鱼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那是早上赵燕青递给明砚的询证函。他伸手,小江就递过来一支钢笔,拧开笔盖,在“明砚先生与陆鱼先生婚姻是否存续”那一栏里唰唰填上两个字“存续”。   将询证函拍到赵燕青胸口,陆鱼笑眯眯道:“时间不早,中午留下吃顿饭吧。”   明砚无奈地叹了口气,过来跟陆鱼站在一起:“午饭已经安排好了,赵总赏脸一起吃顿便饭。”   赵燕青捏住那张询证函,看了一眼,冷笑:“不必了,刚吐一轮没有胃口,改天吧。”   众人把赵总送到公司门口,赵总抬手:“留步,投资的事我们会再研究讨论的。”说完,深深看了明砚一眼,转头离去。   看着赵总的豪车在愤怒的轰鸣声中扬长而去,明砚忧心地皱起眉头。   “别担心,就算他不投资,咱们也能自己赚到。”陆鱼伸长手臂,摸了摸明砚远端的肩膀,瞧着像是把人搂到了怀里。   明砚瞥了一眼挂在自己肩上的狗爪子:“直播修改花闻远的数据,需要你对剧情非常熟悉,《射天狼》有四百万字。还有一周的时间,你行不行?”   陆鱼额角抽了抽,咬牙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那肯定行。”   站得稍远的老杨没听清他俩的对话,妄图插嘴:“什么肯定行?”   陆鱼瞥了一眼头上几根毛迎风摇曳的老杨,松开揽着明砚的手,圈住老杨的脖子:“先不说这个,我问你,十年前11月7日,咱俩吃麻辣香锅,你记不记得?”   杨沉无语:“这我哪记得?”   陆鱼掰着手指帮他回忆:“那天咱俩吃了土豆、虾滑、蟹棒、鸡翅、大白菜。”   杨沉这倒是点头:“那肯定,咱俩哪次去点的都是这几道菜,有时候会加个鱼豆腐。”   陆鱼圈在老杨脖子上的手立时抬起来拍他脑袋:“那天你这个狗为了防止我喝酒,只肯带20块钱现金出门,结果你吃了三碗米饭,那顿花了四十七,我就付了二十七。”   老杨愣愣地点头:“这我不记得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付27块钱,那就是说你还欠我三块五。我问你,这三块五你后来还我了吗?”陆鱼紧紧盯着老杨的眼睛。   杨沉惊呆了:“不是把陆鱼,十年了,这你都要?”   “亲兄弟明算账,”陆鱼指指老杨的左手腕,“你查查,到底还我没,不然我半夜想起来睡不着。”   “我艹?”杨沉难以理解这个行为,但还是老实地打开智脑,点开古老的聊天软件查账,他俩上学时候的转账都是用的这个软件,“我说明砚,你是不是没给这货零花钱,这也太夸张了。”   明砚抿唇,他大概知道陆鱼为什么问这个。他想验证陆大鱼有没有穿回去,如果陆大鱼穿回去了,他肯定不记得这回事,也就不会跟老杨要这三块五。   翻遍了古早聊天软件2023年11月和12月的转账记录,没有这3.5元。   杨沉感慨:“你真行啊,这还能记得,你这脑子返老还童了?”   这句调侃,却并没有让陆鱼笑出来,他放开老杨的脖子,小声说:“陆大鱼真的穿回去了。”   明砚叹气:“说不定是你觉得这是个小钱,不打算要了。”   “不可能!”陆鱼斩钉截铁地说,“我大学时候穷得叮当响,我跟老杨都在拼命做兼职赚钱,我俩一分一毛都记得特别清楚。”   那时候,老杨是贫困生,他跟陆家闹翻了没有生活费,钱看得特别紧。   杨沉听到了后面的话,原本调侃的表情渐渐变得怀念:“是啊,我俩那时候都特别穷。哎,想想真是,光阴似箭世事无常啊。”   想想自己贫困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再看看如今的成就,虽然还没有到上市成功、身家百亿、提笔写自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   老杨动容地拍拍陆鱼的肩膀:“老陆,说真的,我特别感激你,是你鼓励我在大学的时候写小程序赚钱,让我过得有体面;也是你,带我出来创业,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这般说着,年近三十的杨沉不由得眼中含泪,把自己给说感动了。   陆鱼拍拍他的肩膀:“咱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把那三块五还我就行。”   老杨:“……” 第12章 背书   老杨很是无奈:“行行行,还你还你,按银行活期利息,2%,十年利息7毛,一共四块二。”   说完,陆鱼的智脑收到了4.2元的转账,不由啧啧称奇:“嚯,你这数学现在可以啊,这都算得清。”   杨沉:“滚滚滚,老子数学什么时候不好了。”   “嘿嘿,发财了,”陆鱼美滋滋地圈住老杨脖子,“走走走,中午我请客,请你吃三根老冰棍。”   “我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玩意儿。”老杨骂骂咧咧。   最终,三人也没吃上什么好菜。因为下周就要直播,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老杨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在公司食堂对付一口就匆匆跑了。   下午办公,陆鱼赖在明砚的办公室看小说。   他要快点把《射天狼》看完,四百万字的小说,他只有不到七天的时间,一天得看60万字。理论上来讲,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在这是他自己写的小说,他知道哪是重点哪是废话,一目十行不在话下。   明砚看向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的家伙:“你怎么不去自己的办公室?”   陆鱼抬头呲牙一笑:“两个人一起写作业效率高,自己容易摸鱼。”   都看小说了,还能怎么摸鱼?   明砚无奈,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画画。   模拟器里的人物、场景都是需要提前画好的,精细度要求还特别高。沉鱼有一个特别庞大的美术组,每天加班加点地画,而所有的重要画稿都要交给明砚审核、修改,以做到画风统一。   至于主角花闻远,是明砚亲自画的。   触感笔在电子屏上勾描,一袭红衣的少年将军,弯弓搭箭,意气风发。两指撑开,放大图画,在弓的金属尾部,画一朵简笔的小花。回缩图画,便看不清那朵隐藏的小花了。   明砚很是满意,抬头,吓了一跳。   就见本该在沙发上的陆鱼,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他办公桌对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明砚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陆鱼看着明砚长长的睫毛,心尖痒痒:“学长,你跟陆大鱼真的没什么不清白吗?”   “你觉得呢?”明砚低头,继续完善细节。   陆鱼撇嘴:“他应该不会这么没用吧,十年都没追上。”   明砚停下画笔:“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你十八岁喜欢我,十九岁兴许就不喜欢了。”   “不可能!”陆鱼想也不想地反驳,“我九十八岁也喜欢你!”   明砚抬眼看他。   陆鱼突然哑火,一张脸慢慢涨红。   才反应过来,“十八岁,喜欢我”,原来男神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其实他当时跟老杨说的,所谓明砚愿意接他的单就是喜欢他,是吹牛逼的。他并不能确定男神是否明白他的意思,或许真的就是把他当成一个约画稿的客人。却原来,明砚什么都知道。   无以言表的快乐在心中蔓延,没等陆鱼起来翻个跟头,通红的鼻头突然被点触笔敲了敲。   “说大话鼻子会变长的。”明砚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   陆鱼被点得鼻尖酥酥麻麻的,但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认识的学长,是骄傲的,难以相处的,帅裂苍穹却没人敢去要微信的坏脾气大少爷。现在,却是个时常克制脾气,甚至带着几分愁苦的邻家哥哥,这很不对劲。   要是以前,赵燕青那种老流氓,早被明少爷泼咖啡了。   他宁愿明砚凶他,叫他滚一边玩儿去,也不想明砚哄孩子似的说出这么惆怅的话来。   陆大鱼你坏事做尽!   陆鱼盘算着得找人问问,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最合适的就是老杨,但贸然这么问老杨肯定觉得他老年痴呆了,又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得把老杨灌醉好套话。   不过这得等他看完《射天狼》,这事太紧急了。   “阿嚏——”隔壁办公室正疯狂写代码的杨沉,忽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被什么东西惦记上了。”   不再打扰明砚,陆鱼就趴在明砚的桌上安静看书。   先大概看了一下剧情梗概。   花闻远是武将世家的小少爷,花家一直对外宣称他身体不好,活不过十八岁。其实是花家不想让他上战场,他的几个叔伯、哥哥全都战死沙场了。而彼时朝廷无道,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故事开端的花闻远,是重生的。他知道这个王朝已经穷途末路,他必须先拿到兵权,安内之后方能攘外。他再也不要做那个愚忠的臣子,这世道不让他活,不让百姓活,他便起兵造反做个平定天下的反贼!   花闻远的特长是弓箭,他箭术了得,乃天下第一神箭手。他正直勇敢,潇洒果决,当断则断……   陆鱼摸摸下巴,他觉得这个人物的塑造有什么隐喻。就不知道陆大鱼当时的心态,是积极向上创业开疆,所以写出了这么勇敢无畏的少年将军;还是说现实中的他拖泥带水,唧唧歪歪,就希望自己能像花闻远一样果断起来。   这是陆大鱼写的最后一本书,兴许在字里行间,他能找到这货变成后来那副颓废德行的原因。   这般想着,陆鱼便从头看了起来。   开头是前世的事。   周朝末年,天灾不断,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阉党乱臣,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花闻远作为一方大将,死守关口三年,却被奸人所害。皇帝连下九道圣旨,叫他速速回京受审。粮草断绝,兵马耗尽,他带着必死的决心,一人一骑冲出城门,一代神箭将军于关外风雪中万箭穿心而亡,死不瞑目。   再醒来,回到了十六岁被家里逼着娶亲的前夜。   陆鱼看得热血沸腾,浑然忘我,忍不住叫了声好:“这写得真好,写文这人可真是个天才,文笔绝了!”   明砚被这一声惊得抖了下手,给花闻远抖出了一撇小胡子,忍无可忍地放下笔,把眼前的烦人精赶了出去。   陆鱼被扔出办公室,也不敢回去,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公司内部的健身房,一边听书一边锻炼。开了三倍速让机械音念书,陆鱼跑步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   等明砚下班去找他的时候,陆鱼瘫软在卷腹器械上,像一块湿透的抹布动弹不得,但还在坚持不懈地背:   “8335927,学长爱吃盐酥鸡,6421970,花闻远夜袭凤凰城,太监张勇烧粮草,小兵潘七立大功……”   明砚听得脑壳疼,问:“你这背的数字是什么?”   陆鱼倒仰着脑袋看他:“彩票号啊,按照我跟阙德的分析,如果陆大鱼回去了,那我俩很快就会换回来。等我回去,这就是我的第一桶金。到时候我买第一期,让老杨买第二期,我俩都发财,嘿嘿嘿。”   还挺有规划,明砚走到他面前,弯腰笑着看他:“赚到第一桶金你打算做什么?”   陆鱼掰着手指说:“先还陆家的钱,然后买套房子跟你同居,每天早上要个亲亲,嘿嘿嘿……哎哟,我岔气了!”   正笑得嚣张的陆鱼,顿时笑不出来了。   像蛆一样在卷腹器上扭动了一会儿,才堪堪缓过这一口气来,陆鱼恨恨大骂:“陆大鱼这个废物点心!”   明砚看着元气满满的陆小鱼,眸光微闪:“那要是回不去呢?”   “要是回不去……”陆鱼仰头看他,忽然伸出手,圈住明砚的脖子,“我现在就要一个亲亲!” 第13章 酒瘾   明砚被这么搂着脖子,也不恼,反而由着这力道将自己往下拉。   五官精致到极致的脸缓缓靠近,陆鱼这还是第一次仔细看明砚的眼睛。   他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以前写文时查的资料,“内眼角上下眼睑聚合处叫内眦”。明砚的眼睛,内眦有一个尖锐的小细勾,看起来像雀鸟的尖喙。眼尾的双眼皮又向上扬起,黑色的瞳仁大而明亮,这让整只眼睛宛如展翅欲飞的山雀。   这山雀,带着草木清甜的鼻息,直扑而来。灼热的气息喷在陆鱼汗湿的脸上,让颊边挂的汗珠都沸腾了。   陆鱼只觉得心如擂鼓,快要从胸腔跳跃而出,整个人都飘飘然处在失重的状态。   忽然,明砚双手撑住了健身器,堪堪停在距离陆鱼几厘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开口:“想得美。”   而后,他毫不留情地起身,顺道把瘫软如泥的陆鱼也薅起来拖走。   陆鱼被撩傻了,木愣愣地被拽出了健身房,歪歪扭扭进电梯、出公司,直到被塞进车里才堪堪回神,控诉道:“你学坏了,你上学时候不是这样的。”   明砚心情很好地发动汽车,顺滑出库:“你又没跟我谈过,你怎么知道我是怎样的?”   陆鱼哼哼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仔细琢磨这句话:“这么说,你跟陆大鱼谈过?”   不知道这家伙的思维怎么跳跃到这里的,明砚挑挑眉,没有回答。   陆鱼见他这样,顿时激动起来,笃定地左拳砸右掌:“肯定谈过。靠,陆大鱼私底下竟然吃得这么好,还不知足,他还想要什么?”   明砚跟着说了一句:“就是。”然后把自己逗笑了。   “什么时候的事,上大学那时候吗?”陆鱼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明砚,那两只漂亮山雀扑扇着翅膀,一下一下扫在他心尖上,痒痒的,麻麻的,忍不住追问。   “算是吧,”明砚的笑容稍稍淡去,瞥了满脸求知欲的陆小鱼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剧透多了,等你回去就没有惊喜了。”   “我就喜欢听剧透,平时看小说我都先看结局,然后假装自己是重生的主角,”陆鱼信口胡诌,目光灼灼地望着明砚,“你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明砚抿唇,沉默了几秒钟,才轻叹口气:“短暂地谈过,不过后来分手了。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之后很多年没见。我们现在是商业伙伴,就像你跟老杨一样,别想那么多。”   “毛线的跟老杨一样。”陆鱼把老杨那个秃子带入到明砚的角色,整个人都麻了,要是老杨凑过来假装要亲他,他肯定把对方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瞥了一眼仿佛吃了苍蝇的陆鱼,明砚又忍不住笑起来,小朋友就是好玩。   转眼到了家里车库,陆鱼才堪堪从“老杨亲亲”的阴影里缓过来。   明砚停车会跟宾利隔开一个车位,下车也方便。   陆鱼快步跑下车,殷勤地给明砚开门。他没敢问俩人为什么分手,怕破坏这么好的交谈氛围,便问起别的:“你俩谈的时候,陆大鱼叫你什么呀?宝宝?宝贝?”   “叫学长。”明砚没好气地瞪他,顺道提醒他尊重前辈。   “啧,这么没创意的吗?”陆鱼撇嘴,不过想想,如果自己在大学里追到明砚,大概率也不好意思叫这么肉麻,那时候的明砚太高冷了,“那,我以后叫你砚哥,好不好?”   他得跟陆大鱼区分开。   又是这个称呼,早上陆鱼让他帮忙系领带,也是这么叫的。不知为何,陆小鱼这么叫,跟职场上那种“X哥”“X姐”听着完全不一样,带着一个撒娇耍赖的曲折尾音,很是好听。   明砚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坐电梯。   陆鱼颠颠地跟上。   电梯里没有人,陆鱼左右看看,突然单手撑在墙壁上,把明砚困在臂弯里:“砚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在这之前,你有什么愿望希望我做的?陆大鱼不能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明砚看着学大人壁咚的小屁孩,生涩僵硬,土味十足,忍不住闷笑:“离婚。”   “这个暂时不行,”陆鱼摇头,“我得搞清楚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再说,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明砚看看一本正经的陆鱼,想了想说:“我想要钱,很多钱。”   陆鱼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郑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看着眼前认真的小男孩,明砚想伸手搓他脑袋,发现那头发被汗水打湿现在还是一绺一绺的,又把手收了回来,抬脚走出电梯:“别想太多,你现在还是个病人。”   “我没病!”陆鱼快速否认,而后觉得自己这么说更像精神病了,幸好电梯里没有邻居,干咳一声,“好吧,穿越病也是病。实在不行,我走之前签离婚协议,把所有财产都给你,让陆大鱼光屁股净身出户。”   明砚把智脑装进总裁球里:“那哪行。”   总裁球飘起来,抱着手臂:“幼稚!”   “嘿?”陆鱼抬手抓住老二,“小伙,我看你骨骼清奇,适合陪爸爸工作,走。”   “放开我,你没洗澡,手上都是臭汗!”老二尖叫。   最终,陆鱼洗了澡,把两个儿子都抱到书房陪他工作。   今天下午看的书都记到了脑子里,他对于怎么改造花闻远有了个大致的想法,但还要跟有经验的老大老二请教。毕竟他是个十年前的落后人士,对AI训练、智脑制作理解还不到位。   之前这两个孩子,都是直接改写数据,将他们的故事导入系统,模拟出相应的人格带入现实,再进行长年累月的对话训练。   而这次模拟器改写,是直接进入故事世界。这样其实效果更好,但非常麻烦,重点就在于怎么在虚拟世界里让人物了解智脑相关的东西,并同意来到现实世界做个智脑。   陆大鱼写的方案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很烂。他的想法是画一个智脑模型带着去古代世界,假装天降神器,让花闻远拿着适应。陆大鱼自己进入世界的身份也没安排好,什么“来自异世界的国师”。   陆鱼想想那个违和的画面就摇头。这会让直播效果非常难看,整天净看着陆大鱼给花闻远讲解专业术语了,仿佛上网课。就算能完成改造,观众也早跑光了。   模拟器直播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改造花闻远,而是让观众对这个新助理人物产生兴趣,然后大买特买。   把陆大鱼的方案扔一边,陆鱼另开一个文档,“咔咔咔”写得飞快。写了整整两页之后,有一点剧情想不通,卡住了,停下想想。   这时候,他下意识地觉得少点什么,浑身难受。随着肌肉记忆,左手不自觉地伸向旁边,那里没放东西,只是皮质的桌面上有一个凹痕。   那个痕迹又深又圆,两边重中间浅,看起来像高脚杯压出来的。   陆冬冬扒着电脑屏幕从后面冒出头:“爸爸,你是不是酒瘾犯了?”   陆鱼皱眉:“我有酒瘾?”   人鱼球想点头,但是没有脖子,只能前后晃晃:“对啊,你每次写东西都要喝两杯,说微醺的状态下才能写出来。”   这两年,陆大鱼没有开过新文,但也努力想写点。写了一些书的出版番外,也为新坑做了很多准备,但就是写得不甚满意。   陆冬冬陈述了一下自己观察到的状况,沈白水补充一句:“切,酒鬼能写出什么好货。”   陆鱼打开了一个为新文准备的文件夹,里面也全是那种语不成句、词不达意的文字。还有一张非常复杂的设定表格,但平平无奇毫无新意。   “这就是喝多了写的,逻辑都不通顺。”陆鱼搓搓老二的头,表示他说得对。老二躲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酒瘾有生理上和心理上两重,陆鱼心理上是没有瘾的,但这具废物身体生理上有。本来他今天锻炼就很疲惫,现在写东西脑子高速运转耗能过多,这酒瘾的生理反应就加倍奔出来讨债。   陆鱼撑着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陆大鱼你真是作恶多端!”   他难受,但他绝对不能喝酒。陆鱼在屋里转悠一圈,打算泡杯浓茶清醒清醒。   走到客厅茶水台前,陆鱼撑着台面缓了缓,转头看到明砚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喝不到酒,可以吸一口老婆呀!陆鱼福至心灵,拖着肌肉酸痛的腿,踉踉跄跄扑过去。   他没敢真抱上,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大脑袋放到明砚肩膀上,钻了钻,黏黏糊糊地说:“砚哥,我那个瘾犯了,好难受,你帮帮我。”   明砚肩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陆鱼感受到变化,抬头看到明砚在干什么,也僵住了。   明砚正用总裁球跟人视频通话,视频那头,是一名五六十岁的男人。这人陆鱼以前在新闻里见过,明日表业的董事长——明砚的爸爸!   陆鱼:“……” 第14章 态度   双方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明父眉心有两道深深的沟壑,常年皱眉导致的,一看就是个正经严肃的老头。听到这话就黑了脸,抿着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来了一句:“挂了吧。”   陆鱼一看这事要遭,赶紧站直了解释:“叔叔,啊哈哈,不知道你们在视频,那什么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等陆鱼磕磕巴巴的话说完,明父突然沉声问:“什么瘾?”   明砚:“酒瘾。”   陆鱼:“网瘾。”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明父:“……”眉心的沟壑隆起。   两人赶紧补救,改口。   明砚:“网瘾!”   陆鱼:“酒瘾!”   明父:“……挂了吧。”   明砚单手捂住脸,陆鱼像烧着屁股的仓鼠原地团团转:“叔叔,您听我解释。”   这时候,屏幕那边挤过来一张甜美娇俏的脸:“到底什么瘾犯了呀,哎呦哎呦,陆鱼啊,不是阿姨说你,你这黑眼圈都砸脚面了,就别想那有的没的了,注意身体呀。”   明砚小声跟陆鱼解释:“这是我妈。”   陆鱼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明砚的妈妈竟然是这么娇小可爱的样子,明父看着高大威猛的,明母却小小一只。他总算知道,明砚这高个子小骨架是怎么来的了。   他赶紧笑着解释:“阿姨,我就是突然犯贱开个玩笑,你们继续聊。”说着,便原地蹲下来,消失在视频画面中,再匍匐后退。   明砚回头看他像只穿睡衣的牛蛙在地毯上爬行,嘴角抽搐。陆鱼趴地上,做了个战术手势——继续战斗,然后自己趴着不动了。   他本来就犯酒瘾,这会儿体力耗尽了。   明父确实还有话没说完,见陆鱼像坐了下降电梯一样瞬间消失,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管你准备做什么,但有一点,阿砚,咱们家的祖训,你还记得吗?”   明砚深吸了口气:“立光明身,行磊落事。”   明父点头:“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念一遍。等你们第一次直播结束,回家一趟。”   明砚说:“好。”   正事说完,明母又挤过来插嘴:“阿砚啊,你给小陆炖个鸽子汤、王八汤什么的补补元气嘛,那年纪轻轻的瞧着像被掏空了身子似的,可不行的呀。”   她说话带着江南口音,细细软软的,很是好听。   陆鱼忍不住冒出半颗头:“阿姨我没事,就是熬夜熬得了,早点睡就好了。”   “哎哟,小陆啊,吓我一跳,”明母拍拍胸口,又笑起来,露出两只小梨涡,“小陆哇,你有空到家里来,阿姨做烤乳鸽给你吃哦,我最近新学的,可好吃啦。”   陆鱼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   挂了视频,陆鱼坐在地上有些蒙,怎么明砚的爸妈是这个画风。明父且不说,明母对他也太好了,仿佛他真的是明家很受喜爱的儿婿。   明砚蹲下来看他,有些好笑:“那你觉得他们应该怎样?”   “怎么也得大声斥责,”陆鱼说着,戏瘾发作,指着正飘在空中看戏的总裁球,“你这个小流氓,离我儿子远点,我儿子从小乖巧,品学兼优,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怎么能被你这个小混混拐走!你等着,我这会儿就过去,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陆鱼还似模似样地往身后找棍子。   老二被他演得不知所措,一只球飘在空中宕机了数秒,气呼呼道:“我可没拐你儿子,沈总我可是后宫美女三千的钻石直男!”   然后,嫌弃地撞了人鱼球一下,被大哥赏了一尾巴。   “哈哈哈,”明砚被他逗笑,索性也坐在地上,拍拍陆鱼的狗头,“他们……他们知道我们是合作伙伴,不会为难你的。”   陆鱼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不高兴起来。他宁愿被老丈人打一顿,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客气,不死心地追问:“那咱爸说让你行光明事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明父怀疑他俩有什么不清白,提醒明砚不要干龌龊事?   明砚斜瞥他。   陆鱼心虚,干咳一声:“咳咳,那咱俩都结婚了,你爸就是我爸,这是法律承认的。”   明砚没再跟他计较:“就是让我别欺负你的意思。”   陆鱼眼睛顿时亮了,果然,老丈人火眼金睛,看出他俩不清白了。他要不要做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上门讨说法,反正他比明砚小,看起来很像他吃亏的样子。   不对!   陆鱼转头看看明砚,见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显然在想别的事情。刚才那句话多半是糊弄他的,似模似样地叹口气:“陆大鱼啊,你混得真惨,老丈人都不想打你。”   “爸爸,为什么希望老丈人打你呀?”人鱼球飘过来,不解地问。通常人工智能训练,是训练师提问,AI主动检索答案来回答,要灌输知识就直接把知识投喂给AI。但陆冬冬显然已经到了下一个阶段,他可以自主提问。   陆鱼认真解释:“老丈人生气,说明他认可我俩的关系,会有儿子被坏小子拐走的危机感。”   明砚没有参与他们的互动,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陆鱼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小腿。   “砚哥,我酒瘾犯了,好难受。作为合作伙伴,你得为我提供必要的帮助。”陆鱼把脸贴在明砚小腿那丝绸质的睡裤上,使劲蹭蹭。   明砚被他蹭得一个踉跄,坐倒在沙发上。   陆鱼顺腿爬到沙发上,把脸埋在明砚的肩膀上猛吸。草木味混合着檀香,清新怡人,比最烈的雪茄更让人沉醉。大量的多巴胺快乐因子迅速在大脑中分泌,抵抗住了酒瘾对多巴胺的渴求。   明砚被他吸得痒痒,无奈:“我可没听说过哪家合作伙伴还提供这帮助的。”   “那你现在听说了,”陆鱼又连吸了几口,飘飘欲仙,把鼻子埋在那柔软衣领上,“帮合作伙伴渡过难关,调整状态,这是你应尽的义务。”   陆鱼忽然想起来,经典强制爱耽美文里那句台词,“你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录像吧?”不由得抬头,邪魅一笑,用低沉的气泡音在明砚耳边说:“你也不想让人看到一个酒蒙子上直播吧?”   “噗……”明砚被他逗笑了,抬手搓他狗头,把刚洗过吹干的毛毛搓成了鸡窝。   陆鱼蹭蹭明砚的掌心,顺势滑倒,委屈巴巴地躺在明砚的腿上:“我一定把酒戒了,这玩意儿太害人了,到时候还你一个健康的陆大鱼。陆大鱼真爽啊,什么苦都我替他吃,他净捡现成的了。这货回到十年前,还指不定怎么糟蹋我年轻的身体。”   明砚看看十分自然地赖在自己大腿上的家伙,无奈摇头。   这时候,总裁球飘过来,小小声说:“新消息。”   明砚点开智脑,看到了一条陆珍妮发来的文字短信,就是陆鱼那个颇为吵闹的堂妹。   【陆珍妮:明砚,我们明天见一面,沉鱼科技上市的事,我们陆家能帮上忙。】   明砚低头看看陆鱼,那家伙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这陆大鱼的身体精力很差,这么折腾一天他早就力竭了。   明砚揪了揪戳进他腰间睡衣缝隙的头发,抬手回复: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要预约找我的秘书。】   那边的陆珍妮暴跳如雷,发了一长串的语音过来。明砚没有点开听,直接转成文字:   【陆珍妮:姓明的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陆鱼这些年跟家里关系不好是不是都是你撺掇的?你知道我大伯和大伯母有多伤心吗?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公司找你!】   明砚回复:   【如果他们伤心,请他们自己来跟陆鱼说。】   明砚叹了口气,低头看看睡得香甜的陆小鱼,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声说:“小鱼小鱼别长大,别看别听别害怕。”   这是他小时候听的童谣,原句是,“小乖小乖快长大,刮风下雨不害怕”。   次日,陆鱼睡得饱饱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顿觉凄凉。男神也太狠心了,就这么让他在沙发上睡一晚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毛毯,金灿灿地印满了金币,还特别贴心地掖了被角,把他的脖子以下严严实实地遮好。   “嘿嘿嘿,老婆给我盖毯子了!对对,他抱不动我,又不舍得叫醒我,嘿嘿嘿!”陆鱼都舍不得动,叫陆冬冬过来给他拍个全身照,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发给杨沉。   【陆狗:你见过这么可爱的小毯子吗?(配图)】   老杨早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这么一张图,很是无语,回复:   【杨蛋:这不就是老二的周边吗?我见过呀。】   这是沈白水的动漫周边,公司休息室里就摆着一堆。   【陆狗:不,你没见过,这是砚哥趁我睡着给我盖的小毯子。】   【杨蛋:滚滚滚滚滚滚!】   跟老杨炫耀完,陆鱼满足地咂咂嘴,想想还能发给谁。可惜他来到这十年后才两天,认识的人数量有限。   早早来到公司准备再看看方案准备开会的赵燕青,收到了一条陆鱼发来的消息,冷笑一声,现在醒悟不能得罪金主过来道歉了?   点开一看:   【陆鱼:你见过这么可爱的小毯子吗?这是砚哥趁我睡着给我盖的小毯子。(配图,陆鱼躺在满是金币的毯子下面)】   赵燕青:“……”他回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边陆鱼瞬间又发来了一条,但并没有撤回上一条。   【陆鱼:不好意思,发错了。】   赵燕青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陆鱼 ,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   陆鱼看着那边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赵燕青,很是不爽,把小毯子盖到自己腿上:“没有啊,我对你的认知非常清晰且到位。”   赵燕青皱眉:“我们谈谈吧。”   陆鱼摇头:“今天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过几天吧。”   赵燕青咬牙:“我们中午吃顿便饭就好,你还准备什么?”   陆鱼没说话,用虚拟键盘在光屏上快速搜索:   【格斗速成培训班】   【原配打小三的三十六个小妙招】   【怎么一招让觊觎我男人的人知难而退】   赵燕青:“……你搜索的时候,可以不用念出来的。” 第15章 明日   陆鱼最后还是答应了跟赵燕青见面,因为对方说是有关明砚的事。   他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明砚又不肯跟他多讲,哪怕是西门青的挑衅之言,他也想听听,看能不能提炼出有用的东西。   没等陆鱼叠好小毯子去给老婆做爱心早餐,明砚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上班去了。   “怎么这么早?”陆鱼拎着毯子,看看墙上的时钟。   “今天事情有点多,早饭去公司吃。”明砚边走边系领带。   陆鱼只得放下毯子,往更衣室奔:“我很快。”   明砚顿了一下,似想起来什么,说:“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陆鱼一边刷牙一边打开小江发过来的工作流程,今天没有别的事,只需要他把总修改计划发给老杨。其它的任务就是继续读书,完成今天的六十万字阅读。   明砚点头:“那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在家办公吧,节省时间。”   陆鱼快速吐掉泡沫漱了口,冲到门厅,拉住明砚的西装下摆:“你是不是厌弃我了?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明砚无奈:“我今天有美术组的会,要开一天,没时间陪你玩。”直播在即,不仅美术组有繁重的工作要完成,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对接,这里面包括大量原本应该陆鱼来做的事,现在只能他来做。   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陆小鱼了,他能在七天之内看完四百万字就谢天谢地。   “哼,我就知道,”陆鱼撇嘴控诉,“昨天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叫人家走开。”   明砚屈指,弹他脑袋:“好好工作,不然下周别说小甜甜,你的小公司都要没了。”   陆鱼捂着脑袋,信誓旦旦:“放心,不会没的。我肯定把公司发展成超越明日表业的大公司,让你爸爸同意我们的婚事!”   听到明日表业,明砚怔了一下:“明日表业都一百年了……”   言下之意,是叫陆鱼别跟那一百年的老古董比较。   陆鱼大手一挥:“没关系,我们的公司也能开一百年,等你爸150岁的时候叫他去做百年致辞。”   明砚被他逗笑了,双手捧住他的脸揉揉,谁家老爹能活150岁的,这小混蛋张嘴就来。   陆鱼被柔软的手捧着脸蛋,那修长的手指刚好夹着他的耳朵,持续不断的酥麻传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吻我吗?”   明砚看看被他捧着的脸,这张脸其实是非常英俊的,只是因为常年不晒太阳,白到近乎透明,好在今日没了黑眼圈看起来漂亮许多。如果把以前的婴儿肥养回来,一定特别可爱。   他捏了一把那没什么肉的脸颊:“想什么呢?”   他们现在只是合作伙伴,吻什么吻,差点被这家伙绕进去。   陆鱼理直气壮:“怎么了?你说大学时候跟我谈过,那就是说大学期间我们是恋人关系,现在我就是大学时期的陆小鱼,换算过来就是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   恋人,当然有权利在被捧起脸的时候得到一个亲亲。   明砚放开他,摇头失笑:“你这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吧。”   最后,陆鱼也没能用语文老师的逻辑得到临别吻,哼哼唧唧地自己做了个三明治叼着去书房工作。   陆鱼看会书,想想早上的那个捧脸杀,自己美得摇头晃脑。   抽出一张A4纸,在纸上画时间线。   他俩认识的时候,他上大二,明砚大三。以他的效率,一年之内追上不成问题。先前明砚跟模拟器里的陆冬冬提过,留学的时候,那就是说明砚毕业之后可能出国深造了。   那至少谈了一年恋爱。   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陆大鱼似乎没有跟着去国外,异国恋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   之后,五年前沉鱼科技成立,三年前明砚加入。   陆鱼看着后面的时间线,挠头。   按理说,明砚毕业后应该回去继承家业才对,怎么会跟着他这个初创公司瞎混?   明日表业,是传承了百年的家族企业。过去叫明日表行,最早是贩卖外国手表的洋行,后来改为自己生产。这百年间起起伏伏,最终成为国内顶级手表制造商。   以前电视里有个家喻户晓的广告: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抓紧时间啊。】   这句台词,被各个时期的当红明星念过,足见明砚家里的产业有多大,他又是家中独子。   “明砚肯定还喜欢陆大鱼。”陆鱼做出了判断,恨铁不成钢地给了陆大鱼的照片一拳。这货实在不争气,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   想起明日表业,陆鱼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在下周的直播里插入一点老丈人家的广告,刷一波好感。   说干就干,陆鱼打开电脑查找明日表业,确定一下现在的广告词有没有变。   点击搜索,弹出了一排明日表业的新闻,陆鱼顿时愣住了。   【明日表业拒绝RZ集团收购方案。】   【明日表业遭外资连番打压,生意受重大影响。   【明日表业发放公司债维持运转,董事长“明知故”表示绝不妥协。】   【明日表业陷入债务危机,少东明砚回国主持大局……】   这些新闻,都是五年前的,之后就再没有关于明日表业的消息,只有一些明砚相关的新闻。   陆鱼呆愣了好一会儿,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早上还调侃要成为明日表业那样的企业,当着明砚的面。   “不仅陆大鱼是个混蛋,我也是个混蛋。”   他再也坐不住,抓起陆冬冬戴到手上,塞了个耳机就出门了。   陆鱼一边走一边听着三倍速的《射天狼》,直往市中心的明日表行走去。技术革新后的降噪耳机,只戴一只也能听清楚声音,一心两用,很快就走到了商业街。   坐落在商业街中心的这家明日表行,是百年前就开在这里的老店,是明日表业的总店。四周都是百年前的建筑风格,灰白石材雕筑的洋行,挂着传承百年的繁体竖匾,昭示着百年前延续至今的辉煌。   店员无精打采地立在玻璃展柜后面,看到陆鱼走进来,仿佛见到了什么稀有动物,呆呆地说:“先生,看看手表吧,新款的手表适合戴在右手,不妨碍您使用智脑。”   陆鱼恍然,明日表业不但受到外国资本的迫害,还受到了智脑的冲击,现在恐怕举步维艰了。   陆鱼拿起一块手表,往右手腕比画了一下,有些无奈。一般人,是不会左手戴智脑右手戴手表的,这看起来很傻。   “咦?”一道略耳熟的声音响起,陆鱼转头,就看到了约好中午吃“便”饭的赵燕青。   赵燕青很是惊奇:“我正想买一只明日表,提醒你正视明砚的处境,没想到你先来了。正好,中午也不用请你吃饭,就在这里说吧。”   说着,赵燕青拿过陆鱼手里的那块表,看一下时间,微微扬起下巴:“你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跟我聊聊。”   陆鱼被气笑了:“西门总,你平时是不是没有朋友?是你约我出来,结果给我限定二十分钟,真的很讨人厌。”   赵燕青冷笑:“我的时间很宝贵,不像你,闲得出来逛街。”   服务员看着他拿着那块金贵的表晃来晃去,很是担心,伸着双手在下面接着,适时插话:“西门先生,这款表需要帮您包起来吗?”   “呵,包……”赵燕青话没说完,突然怒火中烧,“谁告诉你我是西门先生了?” 第16章 挑衅   “哎,人家小姑娘只是道听途说,你不用这么凶吧,”陆鱼贱兮兮地劝了一句,对向他投来感激目光的店员道,“替西门总包起来,再给赵总也来一只。”   赵燕青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咬牙问:“陆鱼,你为什么叫我西门总?”   陆鱼没骨头似地靠在柜台上,很光棍地说:“你的名字太适合这个姓了,我念叨一回就给记岔了总念错,对不住啊。”   这话说完,店里已经打包好了两只手表,装在包装精美的手提袋里。这袋子上印着明日logo,简单勾勒的线条高端大气,跟十年前的大不一样,陆鱼看着心里就觉得喜欢,料想定然是明砚回来之后设计修改的。   陆鱼将两只手袋都塞给赵总:“感谢惠顾。”仿佛这是他的生意一般。   赵燕青黑着脸转身就走,被陆鱼快步追上圈住了脖子,眉梢微挑,面色稍霁。总算这姓陆的知道他是金主,玩笑不敢开太过,这就过来道歉了。   陆鱼拍拍赵燕青的胸口:“走走,我请你吃饭。哎,看你这么小气,饭钱我付。”   赵燕青:“……”被拍过的胸口更闷了,仿佛积攒了一洼老血。   两人找了一家西班牙风格的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   赵总先点了自己的,就端着杯水看外面步行街上来往的人群,似感慨似怀念地说:“明砚最喜欢这种街景位,以前在F国,他就常常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马路上的人,一坐就是一下午。”   在异国细雨绵绵的街道上,暖黄灯光的玻璃窗内,坐着衣着品位极高、眼神忧郁的美人,那样的画面,单是回忆都让人沉醉。   陆鱼点了好自己的饭,放下菜单,奇怪地看了赵燕青一眼:“你这个人就是不正经,走外国街上,老盯着人家窗户里吃饭的人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卖火柴的小男孩呢。”   试图秀优越的赵总:“……”   陆鱼拿起桌上送的前菜点心,咔嚓咔嚓地吃,还推给赵总让他也吃。   没能激怒陆鱼,这话题瞬间就进行不下去了。赵燕青只能梗着脖子生硬转场:“我俩早就认识,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考虑投资你那个破公司。”   说到这里,赵总找回了节奏,两手交握摆在桌上,一副成功人士商务谈判的模样:“你这个公司的支柱产业太脆弱了。智脑出厂是自带智能助理的,个性助理本来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   说完看着对面的陆鱼,露出一抹挑衅的笑,一字一顿道:“我完全是为了明砚。”   这时候,陆鱼点的海鲜饭上来了。陆鱼拿过勺子尝了一口,眼睛顿时就亮了:“这个不错,服务员。”   他叫了服务员来,再点一份,打包带走,并仔细叮嘱一定要他买单之后再下锅,这样等他拿到的时候是热而新鲜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赵总很是憋屈,眼睁睁看着陆鱼低头连炫几口饭才跟他说一句:“这几天忙,明砚老在食堂吃也吃不好,我给他带一份回去。赵总那时候也在F国留学吗?不对,你比明砚大好多呢,应该已经毕业了。”   “我只比他大三岁,”赵燕青咬着后槽牙强调,“我当时在那边做点生意,听说他在那边学设计就去看看。那时候他已经得到了高奢品牌的实习机会,真的是非常优秀呢。话说回来,咱俩以前应该也见过,虽然我们家跟陆家不是一个圈的,但很多场合是能见面的。”   陆鱼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嗤笑:“陆家的事我没掺和过。你既然这么说了,应该知道,我不是陆家的亲儿子,你所谓的高端场合多半是没我的。”   赵燕青没想到他直接就点了出来,这事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只是见陆鱼这么坦然地说出来还是有些不自在:“你跟陆家不来往,但明砚是放不下明家的。明家现在处境很不好,非常需要钱。”   “如果接受了青渠资本的融资,明砚就可以高价把手里的股份卖给我,他能得到一大笔钱解了燃眉之急。你只顾着自己的面子,有没有为他考虑过?”   这话说得十分诛心,陆鱼不由得皱起眉头。   融资本来是公司发展的正常行为,这让西门青说得好像明砚要卖了股份跑路一样。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明砚,有了融资,你的公司债就有着落了。商场如战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别最后债务到期还不上,变成明日表业那样的下场,又惹明砚伤心。”   赵燕青做了总结,笑得很是得意。   陆鱼把最后一口海鲜饭扒拉到自己嘴里,抬手示意服务员埋单并开始做他的外带餐食。   喝口水擦擦嘴,陆鱼抬眼看向赵总:“上市计划搁置,我当然是欢迎融资的,有融资我们压力会小,但没有融资我们也不是活不下去。赵先生如果只是谈生意,当然没问题,但要扯别的就越界了,明砚到现在还是我的合法伴侣。”   叭叭半天,姓赵的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陆鱼还算满意。   “至于融资,”陆鱼轻笑,忽然凑近赵总,低声说,“我也劝赵总尽快决定。模拟器你也看了,如果等直播结束,青渠再想投资沉鱼,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   赵燕青瞳孔震了震,没说话。   陆鱼笑笑,拎起打包好的海鲜烩饭,转身离去,冲身后摆摆手随意地跟赵总告了个辞,背影看起来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出了饭馆,陆鱼便拐到一家滑板店,买了块公路板,适应了两下,就插上耳机提着海鲜饭滑走了。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赵总:“……”   这个步行街离沉鱼科技不远,中间有很多小巷,可以滑滑板直接过去。滑滑板也能锻炼腰腹肌肉,他得抓紧一切时间恢复腹肌。   上大学那时候,他跟老杨都不乐意去校门口拿外卖,就买了块滑板轮流去。因为滑滑板可以耍帅,在校园中穿行能得到俊男美女的注目礼,他俩就积极了起来,再也没有发生过外卖都凉成石头了才拿回来的事。   这也就练成了他俩娴熟的滑板技巧。   陆鱼一路滑着到了公司楼下,一个帅气地回身刹车停下滑板,忽然看到了门前停着的一辆十分显眼的艳红色小跑车。   这跑车他十分熟悉,正是他穿越前还在给他发骚扰信息的烦人精堂妹——陆珍妮的。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人竟然没有换车,这可不像陆珍妮的做事风格。   陆鱼拎着滑板三两步跑进大堂,把滑板扔给迎过来的保安:“帮我泊车。”自己快步往电梯跑去。   陆珍妮可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会对明砚说难听的话,他得赶紧过去。   保安愣愣地抱着滑板:“陆总,您这车,应该泊到哪里?”   楼上,总裁办公室。   明砚看着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善的陆珍妮,有些好笑。   陆珍妮穿着一件艳红色的包臀裙,蹬着13厘米的艳红色高跟鞋,画了个大红唇,乍一看以为是什么红衣厉鬼来索命的。   明砚低头,在画板上画了个穿艳红衣服的鬼怪,想着可以用到陆冬冬的世界里。   “我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明家以前是风光过,但现在已经倒了,”陆珍妮低头,看看自己艳红色的美甲,不紧不慢地说,“我们陆家,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儿媳妇的。”   陆鱼跑到门口,恰好听到了这一句。推门走进去,一把薅住陆珍妮的后脖领,将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掏钱!”   陆珍妮一脸蒙的被抓起来,怒瞪向陆鱼:“陆鱼你疯了,你敢抓我领子,放手!掏什么钱?”   陆鱼把海鲜饭放到桌上,冲陆珍妮伸手:“先掏五百万,你才有资格说明砚,‘带着我们陆家的脏钱离开陆鱼’!” 第17章 入赘   陆珍妮气得脸涨红,现在整个人除了头发全都成红的了,仿佛一只煮熟的小龙虾,张牙舞爪挥舞红色的钳子:   “脏钱?陆鱼,你在外面就是这说陆家的?那被脏钱养大的你又是什么?”   陆鱼挡开她快要戳到自己眼睛的长指甲:“别跟我来这套,钱我都还给陆家了!”   快速转头,小声问过来帮忙的明砚:“还了吗?”   明砚点头,也小声说:“还了。”   陆鱼顿时理直气壮,声音也变大:“都还了!你少在这抠字眼啊,重点是脏钱吗?重点是,掏钱!”   陆珍妮被他胡搅蛮缠地嚷嚷晕了:“我凭什么给他钱?”   “不给钱就滚蛋,”陆鱼推着陆珍妮出办公室,“我们明总很忙的好吗?”   陆珍妮甩开他的手,为了防止陆鱼再推她,自觉往外走了两步才站定,整理了一下头发,优雅地重新开口:“我来也是谈正事的……哎哎!”   她话没说完,陆鱼就要关门。陆珍妮只得快走一步挡住门板,飞速道:“你们上市的事,陆家能帮上忙。”   陆鱼皱眉,很是不耐,他可不觉得陆家能帮上什么忙。陆家又不是做金融的,自己上市的时候都求爷爷告奶奶,还能为了他这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养子再去求一遍?   不过想到明家的处境,沉鱼越早上市越好,他便耐着性子打算听听陆珍妮能吐出个什么象牙。   陆鱼仰着下巴,看了一眼右手不存在的手表,跟西门总现学现卖:“你还有两分钟时间陈述。”   陆珍妮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坐回沙发上,姿态高傲:“你们上不了市,是因为规模不够,只有一项核心业务和一个小破办公楼。”   陆鱼听得额角直抽,说话就说话,干什么鄙视他的办公楼,这里装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小说模拟器和他三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儿子:“你还有一分钟。”   虽然知道陆鱼是故意刁难她,但陆珍妮听着倒计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如果你们把陆家的手机制造厂合并了,改造成智脑制造厂,你们就有了实体工厂,再上市就容易许多了,你们甚至可以去M国上市。”   合并陆家自己那已经被时代抛弃的手机制造厂?   陆鱼被气笑了:“你们陆家可真是吃个灯草说得轻巧,怎么改,拖拉机厂怎么改造成直升机厂?还是说,我就跟证监会说,我家收购了一个手机厂,嘿,它远看是个手机厂,近看其实是个智脑厂。”   明砚低头闷笑。   “怎么改造你就不用管了,陆家会搞定的。”陆珍妮跷起二郎腿,脊背挺得笔直,下巴高高扬起。她不再说话,等着陆鱼问她条件是什么。   然而陆鱼就是不问。   他被可爱的笑声吸引,转身催明砚赶紧吃饭,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办公桌,把他千辛万苦带过来的海鲜饭摆在正中,拆开餐具包装塞到明砚手里:“尝尝,凉不凉?我一路狂奔回来的,应该还可以。”   明砚吃了一勺,浓郁的番茄汁水混合着海鲜与米饭的香味,热乎乎的很是好吃。   陆鱼看着他吃,很是开心。先前他都计划好了怎么追学长,其中就包括给学长送饭、送饮料、送零食,现在虽然到了十年后,但还可以继续实施。   陆珍妮被气了个倒仰,自顾自地说起了条件:“只要你回陆家,并且……跟这个人离婚。”她看着正给明砚拧饮料瓶的陆鱼,露出个恶意的笑。   陆鱼转过身看她:“你这人还挺幽默的。”   没等陆珍妮接话,陆鱼直接把人拉起来:“走走走,浪费我们明总时间。你以后有什么破事就找我,别打扰明砚。”   陆珍妮冷笑:“我得能找到你呢,你十年前就把我拉黑了,那我只能联系你媳妇。你一天不跟他离婚,他就是你的媳妇,我们陆家有事他就得管。”   陆鱼拉堂妹的动作一顿,这意思就是陆珍妮是提前联系过明砚的。忽然想起来早上明砚不让他去公司,就说嘛,看小说而已也不差这点路上的时间,原来是因为怕他见到陆珍妮。   他毫无征兆地忽然转头,看到明砚正担心地看着他,也没继续吃饭。   陆家对他来说是个严重的心结,或者说心理阴影,明砚不想让他面对这些。   陆鱼笑笑:“你吃你的,没事,我从小跟她打架无数,我可不怕她。”   办公室外并不是空无一人,时不时有员工路过。   再次被拉出办公室,陆珍妮深觉丢脸,便提高嗓音反将一军:“你怎么这没良心,你知道大伯和大伯母有多伤心。只要你回来,你就还是陆家大少爷。但是,陆家只承认你,可不会承认明砚这种男儿媳妇,陆家丢不起这人!”   陆鱼听到“陆家大少爷”这个名头,突然就应激了,大声吵起来:“王八蛋才做陆家大少爷,谁爱做谁做,老子稀罕你们承认?实话告诉你,我入赘明家了,我以后就是明太太!”   “叮——”电梯刚好这时候打开,里面站着两个来送资料的员工,哗啦啦资料掉了一地。   陆珍妮目瞪口呆:“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实在接受不了的陆珍妮,就这么被气跑了。   陆鱼接过员工重新拣好的资料,美滋滋转身回办公室。放下资料,搬个凳子坐到明砚身边,监督他吃饭:“好好吃,这可是十八岁帅哥滑滑板送来的外卖。”   见明砚还在走神,陆鱼凑近了些眨眨眼:“需要帅哥喂饭吗?免费的呦。”   明砚推开已经凑到他肩膀上的狗头,一口一口认真吃起饭来。吃完,收拾好,陆鱼也不走,就赖在他身边。   明砚想了想道:“你上大学的时候,把赚到的三百万全都给了陆家,说是三倍还了养你的钱,从此断绝关系。之后这些年也闹过几次……”   “三百万?”陆鱼有些吃惊。   他算过,陆家养他这么多年,吹得天花乱坠,其实也就花了一百万。陆大鱼这是有钱了飘了,竟然三倍还!   想想就肉疼,那可是三百万,干点什么不好。陆鱼撇嘴:“陆家的话,一句也别信,他们要有那本事,早开智脑制造厂了,哪还用来找咱们。”   明砚点头:“我知道。”   陆鱼沉默片刻,有些别扭地说:“融资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要是青渠资本还愿意投的话,就接受吧。”   一般初创公司,看到资本公司都跟看见亲爹似的,就他这个奇葩,把投资人拉到机器里转吐,还阴阳怪气人家。   “嗯?”明砚挑眉,深深地看了陆鱼一眼,“你是不是跟赵燕青联系了?”   “……”陆鱼有一种被火眼金睛看光了底裤的感觉,不自在地挠头。心想这十年果然不是白过的,年长了十一岁的明砚看他大概就像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小孩,一眼就看穿了。   明砚垂眸,在刚送来的材料上签字:“不用在意,我其实也在犹豫。这公司是你和老杨的心血,我不能把它贱卖了,我们还是争取上市。”   陆鱼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挽住明砚的胳膊:“我的就是你的,你这话就见外了,别说卖公司,你把我卖了都可以。”   签名最后一笔拉扯出了一个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像是“明砚”滑倒了在地上劈叉。   明砚忍不住笑了,放下笔捏捏陆鱼的腮侧肉:“那你可得吃胖点。”有点怀念这家伙大学时候的婴儿肥。   陆鱼乖乖任他捏:“没事,上称之前我喝桶水,保证卖个好价。”   正说着,有人敲门。   明砚放下陆总的脸,正襟危坐:“进来。”   来的是广告部的人,总监带着两名员工过来汇报直播宣传的进展。   “目前就是这个情况,”总监瞄了一眼刚还在这里的陆鱼,“我们希望陆总也能参与宣传。”   毕竟这东西,说到底是陆鱼写的小说,是属于他的IP,他是应该参与到宣传中的。直播的第一批观众,必然会是《射天狼》的读者。   只是以前陆大鱼总是不愿意参加这种事。广告总监心里没底,本想跟明砚商量商量,让明总劝劝,没想到陆总就坐在明总办公桌前,只能硬着头皮,做好了被激烈反对的准备。   等了半晌,没听到陆鱼发火,反而听到一句“行呀”。   行呀?   总监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陆鱼。   就见陆总又贴到了明总胳膊上,说悄悄话。总监干咳一声,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继续汇报工作。   陆鱼悄悄问明砚:“现在的社交平台是什么?”   都换了智脑了,总不能还是以前那些。   明砚点开智脑,指着一个绿色小鸟展翅的图标:“鸟书。”①   打开这软件,开屏是【青鸟传书,万里知音】。   陆鱼点开自己的主页,这陆大鱼已经很久不发动态了,他琢磨着不能上来就发广告,不然多没礼貌,便发了一条动态:   【旱地拔鱼v :大家好,我以后就是明太太了,请叫我明太鱼。】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作者的防伪手段,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18章 午睡   这动态刚发出去,瞬间就有了上千条留言。   【诈尸啦!】   【啊啊啊,鱼啊,我的花闻远番外呢?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然后就是一排顶着沈白水头像的人齐齐问:   【我老公呢?】   【我老公呢?】   【我老公呢?】   陆鱼是少有的不写感情戏的男频男作者。他从不写男主视角凝视女性的段落,文里的角色不论男女都有血有肉,各有各的故事线,偶尔还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些刻骨铭心的兄弟情。因而有很多女读者,大家在社交平台非常活泼可爱,互动很多。   这一点上,陆鱼一直是颇受同行男作者嫉妒的存在。   其他男作者的社交平台向来冷冷清清,每条动态评论都是个位数,虽然也赚钱很多但是寂寞如雪。   当然也不全是来灌水凑热闹的,也有人发现了这条微博的玄机。   【哇哦,不是说协议婚姻吗?怎么直接快进到改姓了?】   这条动态很快就被营销号截图转发,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陆鱼江郎才尽,要靠嫁入豪门养老了;有说协议婚姻也有真爱,这俩人兴许真好上了;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疯狂@明日表业,让明董出来认领儿媳妇的……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网上已经沸反盈天了。   广告部的人很是激动,总监指着已经冲上娱乐榜的《明太鱼》:“这个话题很好,我们可以炒作一下,就从二位的感情入手,宣传你们感情很好,搞点CP向的东西来,顺道宣传一下你们要一起直播的事。”   “不,”陆鱼摇了摇手指,“不能这么宣传。”   明砚微怔,转头看向陆鱼。这样的发展不正是陆小鱼想看到的吗,怎么突然反对?   是了,旱地拔鱼还有很多男读者。他们大部分是无法接受陆鱼喜欢男人这件事的,这会让那群直男感到背叛,甚至连带着恶心旱地拔鱼的作品。   想到这里,明砚沉下眸子,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一定是最近太紧绷,神经都错乱了,竟然会隐隐期盼着这样的炒作发生,那岂不是更不好离婚了,真是疯了。   正当明砚走神开始自我反思的时候,陆鱼接着说道:“你没看过言情、耽美小说吗?CP直播这种事要欲扬先抑。”   陆鱼让陆冬冬搜索了一下,展示在光屏上:   《和协议结婚的丈夫直播之后我爆红了》   《被迫和隐婚三年的老公一起上恋综,全世界都磕疯了》   《三年都没见过面的老公要和我上夫妻综艺,豪门圈都炸了》   “反转,懂不懂?”陆鱼做了个转手腕的动作,“红的黑的,支持不支持的,这都是少部分,真正的大量观众是看热闹的,得让他们有热闹可看,或者觉得有热闹可看。”   总监愣愣点头,旁边的员工赶紧记下了小说名,准备回去查资料。   陆鱼正说得起劲,忽然看到一排七彩带闪电的特效在社交账号主页上闪过,不由被吸引了注意。   明砚摆手,让广告部的回去写方案。   那个带闪光特效的,是一名叫“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网友。智脑能提供的特效,就不局限于色彩和动图了,这名字有立体效果,会从光屏扑出来。这显然是尊贵的vvip用户,这人说话也相当不客气。   【一曲红绡不知数:陆狗,你入赘了,下篇是不是赘婿文?】   “这人谁呀?这么没礼貌。”陆鱼有些不高兴。   陆冬冬提醒:“他是你的榜一大哥。”   陆鱼:“啊,看这名字就很英俊。”   明砚:“……”   叫小江进来把签好的文件拿走,明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对还在跟榜一大哥互动的陆鱼说:“我要午休了,你是回家还是去你自己办公室玩?”   陆鱼立时关了光屏,跟着明砚往休息室走:“我也午休。”   明砚无奈停住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鱼一脸无辜:“我办公室没有休息室,就你这里有。”   来第一天他就考察过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是没有休息室的,只有一个破沙发。明砚这里就不一样,里面有一个小套间,还有一张双人床。   显然,一开始装修这办公室的时候,陆大鱼就没安好心。   明砚斜瞥他。   陆鱼正义凛然:“怕什么,都是男人,床分我一半睡睡怎么了。”   明砚眯眼:“你说这话不心虚吗?明太太。”   “哎呀,我们得培养一下感情嘛,不然等直播开始了,怎么‘震惊’所有人。”陆鱼说着就像泥鳅一样扭身溜进了休息室,“我不管,我就要睡这里。我滑滑板两公里,腰酸背痛,你就忍心让我睡沙发吗?”   休息室不大,但布置得很舒适。床上铺着明砚惯用的床品,丝滑柔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陆鱼忍不住扑上去打了个滚。   “不要穿外套上我的床,”明砚一把将床上的泥猴子抓起来,无奈地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行行,先说好,我睡眠浅,不许乱动。”   说罢,明砚转身去了旁边的小更衣室,并顺手扔出来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让陆鱼当睡衣穿。   陆鱼三两下换好,狗狗祟祟地扒着更衣室的小布帘子:“明太太没有权利看明先生换衣服吗?”   帘子被一把拉开,穿了一身丝质睡衣的明砚冷着脸:“没有。”   陆鱼瘪瘪嘴,乖乖躺到明砚身边,也不敢动,就单手支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一会儿,自己偷笑,兴奋得不行。   明砚刚刚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就听到旁边咕咕吱吱地偷笑,像是心情愉悦的猫从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咕噜声。为了不让这家伙太兴奋,便问他上午跟赵总都说了什么。   陆鱼见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还闭合着,便用哄睡的音调小声说:“他上来就一顿指责我,说我没有为你考虑,应该大力促成这次融资云云。”   明砚微微皱眉,睁开眼睛看他:“那你怎么说的?”   陆鱼抬手,轻轻用掌心拨弄那长长的睫毛,让明砚继续闭上眼听:“我也没惯着他,我告诉他既然已经知道模拟器很牛逼,想投要趁早,不然直播之后就不是这个价了。哇,我说那句‘就不是这个价了’,就这种黑道教父的语气,帅得不要不要的。”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兴奋,往前凑了凑,在明砚耳边小小声表演:“就不是这个价了。”   明砚听得很无语,又觉得耳朵痒痒的,很想笑。   陆鱼接着叨叨:“他这个人,虚伪得很。明明是想投的,装模作样想让我求他,还要打着你的旗号。我看,他就是便宜也想占,感激也想收。他还开什么青渠资本啊,开个青渠庙好了,他自己当神仙坐到莲台上,天天让人给他磕头上供。”   陆鱼不遗余力地说赵燕青坏话,因为他发现,这人是真的对明砚有企图。   明砚睁开眼,看看有些委屈的陆鱼:“不用在意他,我们正常做生意就好。”   “砚哥,我能问个问题吗?”陆鱼见他睁眼,索性多聊两句。   “嗯?”明砚从鼻子里发出个好听的疑问声。   “你为什么跟着陆大鱼做这初创公司,当时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陆鱼其实想问,他是不是还喜欢陆大鱼,才会答应来他这个略显荒谬的公司做前途未卜的生意。   明砚沉默了下来,藏在被子里的手缓缓握紧,极轻地叹了口绵长的气,说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他从国外回来,想要凭一己之力支撑起明家。但明日表业的问题太严重,并不是他设计出一款好看的手表就能解决的。他便想着做点别的生意赚钱,来弥补明家的亏空。   明父是坚决不肯放弃明日表业的,因为外国资本的打压,他当时气病了,躺在病床上老泪纵横:“明家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我的手里,哪怕还剩一口气,也得保住明日表业。”   以前与明家交好的世家,很多都是传统行业,也受到了新科技的冲击自身难保。明砚从小认识的那些朋友们,要么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要么作壁上观空口安慰。赵燕青那种伸出橄榄枝的,也是高高在上,施舍般劝他放弃明日表业。   只有陆鱼,反过来说需要他的帮助。   “我知道,你其实不需要我的帮助,你只是找了个借口来帮我。”明砚抬眼,看向满眼心疼望着他的陆鱼,或许是人躺着泪腺倒转,忽然有些鼻酸。   所谓的朋友,高高在上,等着他低头。以前的恋人,分手后也做不成朋友的前男友,却依然小心保护着他的自尊。   “我很感激你,陆鱼。”明砚靠近陆鱼这一侧的眼睛里,掉出一颗小小的晶莹的泪珠。   陆鱼顿时慌了,心疼得不行。   明砚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掉眼泪了,有些难堪,抬手想擦掉,被陆鱼抓住手腕。   陆鱼抓耳挠腮地,犹犹豫豫地问:“我,我能舔走这颗眼泪吗?”   明砚:“……” 第19章 梦回   刚涌上来的那点情绪,像肥皂泡般“啵”地一下破了。   明砚很是无语,硬邦邦地说:“不能。”   说完就翻身,要背对着陆鱼睡。然而手还被陆鱼攥着,一翻身就像滚筒卷毛巾一样,把陆鱼“卷”到了身上。   陆鱼顺势黏上去,可惜地看着那消失的泪珠子,扒着明砚的肩膀不依不饶:“我就舔一下。”   “闭嘴!我要睡觉,再说话把你嘴缝上!”明砚恶狠狠地警告。   陆鱼撇嘴,哼唧了一声,将下巴搁到明砚胳膊上凿了凿:“好凶哦。”   明砚动了一下肩膀,把贴在胳膊上的大家伙甩下去,闭上眼睡觉。   陆鱼也不乱动了,就像只搁浅的海豹,趴在床上,两手向后顺着摆在身体两侧,歪头一直盯着明砚的后背看。听着明砚的呼吸逐渐均匀,变得绵长,这才慢慢爬起来,在那眼泪滑过的脸颊上,轻轻舔了一口。   一点点咸,凉凉的,很软,像海盐果冻。   明砚迷迷糊糊地睡着,陷入了一场复杂的梦。   梦中,他坐在一场饭局上,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桌上都是有些熟悉的面孔,认出了其中两个,是他的大学同学。明砚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大学同学聚会。   毕业之后,他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其他人看起来都比他熟稔。   大家各自吹嘘着自己的事业,还有人熟门熟路地当着捧哏,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我在视频平台做美术指导。现在平台强势得很,大明星见了我们也满口‘老师’地叫,到哪里都是甲方。”有人长篇大论,志得意满。   “我在LX大中华区当设计师。”有人只说了一句,便笑而不语。   “哇,那可是LX,顶级奢侈品公司。”“前途无量啊!”众人纷纷吹捧,打听奢侈品公司内部的状况。作为美术生,还是更希望在这种地方施展才华。   热火朝天地讨论一圈,那位设计师同学忽然转头看向明砚:“听说你之前在RZ总部做设计师啊,怎么不干了?”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提醒:“RZ要收购明日表业,他回国就是处理这个事的,已经跟RZ闹翻了,怎么可能继续做。”   “要我说,你爸爸就是太古板。手表是个夕阳产业,高价卖给RZ,你还能做个小股东,继续设计你的奢侈品,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LX的设计师先生指点江山。   明砚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据我所知,LX的大中华区并不负责主设计,只做针对华人的节日限定款,今年七夕那个‘大粉心’是你加的吗?”   奢侈品针对华人的节日限定,一直被人们鄙视诟病,因为大多数非常敷衍,就是在主推款包包上印几个爱心就当情人节限定、印个鹊桥就当七夕限定。是每年都被嘲讽的主体。   设计师同学涨红了脸。   刚才捧了臭脚的人尴尬不已。有人乖乖闭嘴,有人却故意提起:“明砚,你那个前男友陆鱼,可有本事了。他这几年成了他们小说网站的一哥,上了作家财富榜前三,今年竟然出来做智脑的什么个性助理。啧啧,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个写小说的,懂什么智脑?”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插嘴道:“他不是咱们学校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的吗,做智脑没毛病啊。他学习成绩又不差,还有钱,听说他把那个天才杨沉从大厂给挖出来了。”   “哎哟,看这架势能做成啊,要是他以后发达了,会不会报复你啊?”有幸灾乐祸的人,冲明砚挤眉弄眼,“毕竟你把人家甩了。”   明砚听到这话,吃惊地抬头:“我把他甩了……是他跟人说的?”   “对呀,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可得小心点。”   陆鱼,为什么要这么说?   梦中的场景总是跳跃的,没等他细问,眼前就变成了酒会。   明砚端着一杯细长的香槟,站在角落里,满心茫然。   旁边的赵燕青说:“阿砚,不是我不想帮你,明日表业是个无底洞,我是个商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你跟我做私募吧,我保证你一年能赚这个数。”   面容模糊的赵燕青比划了一个数,明砚没看清,他也懒得看,只是看着金色香槟杯底冒出的气泡。   “青,你别开玩笑了,你让一个设计师去做金融,就好比让孔雀去海里游泳,”一名穿裙、化浓妆的长头发男人,笑盈盈地挤开了赵燕青,“Yan应该来LX。”   赵总被人拉走,这位介于男女之间的洋人设计师,拉着明砚的手用蹩脚的华语说:“以你的才华,三五年之内说不定就能做上首席了。我给你内推,你后天来LX跟我们boss聊聊。”   明砚接过那张粉红色带香氛的名片:“谢谢您,但,我现在有更紧急的事要做,暂时无法胜任LX的职位。”   “哎,”对方眨了眨假睫毛,遗憾叹气,又好心给明砚出主意,“手表这个行业现在越来越难做了,要不你把它改成综合奢侈品,做点皮具包包什么的。”   正说着,有不怀好意的人凑过来,听到了这句,顿时哈哈大笑:“明日的提包,哈哈哈哈,这听来好像皇帝的新衣。”   明砚攥紧了手里的香槟杯,勉强维持表情。   这时候,有人突然出现,一把拨开了嘲笑他的家伙。那人身形高大,西装革履,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帅气,正是多年不见的陆鱼。   陆鱼端着一杯红酒,朝着他缓步走过来:“明砚,好久不见。”   明砚紧绷了身体,不知道陆鱼会说什么。其他人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酒会上都是体面人,不会像同学会那么直白,但也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陆鱼看着他,温声说:“很抱歉打扰你。我最近新开了个公司,遇到了严重的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明砚不觉得自身难保的自己能帮他什么,没有说话。   陆鱼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流光溢彩的小卡片,上面印着一条Q版人鱼,正是他上学时候给陆鱼画的那张。   “你还记得这张图吗?”陆鱼小声问,“是关于这个的。”   明砚信了几分,跟着陆鱼去了无人的角落。   陆鱼将卡片放在玻璃小几上,推到明砚面前:“我的公司就是做这个产品的,把陆冬冬的性格、声音、形象制作成智脑助理。现在马上要全球同步上架了,但出现了问题。M国和欧洲那边对版权要求特别高,需要这图的全版权登记。”   明砚看看那张三百块钱的小图,制止自己回忆当时画这鱼时的心情,疲惫地说:“给你了就是你的,你随意用。”   “不,”陆鱼快速摇头,发现自己过于急切,又缓了口气,“图的版权和文字版权一样,永久属于创作者,不可转让。况且,现在要做复杂版权登记的话,也来不及了,国外的流程太长。”   明砚静静听着,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陆鱼放在桌上的手紧张地攥了攥拳:“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别生气。”   明砚:“什么?”   陆鱼:“你能不能,跟我结婚,我分你三分之一的股份。”   梦中世界忽然狂风大作,将桌上的小卡片吹落。电闪雷鸣,暴雨破窗而入,将宴会里形形色色的面孔劈成了碎片。   明砚想说,别傻了,这只是一条三百块钱的Q图,怎么可能值那么多。然而话没说出口,雨水打湿了地上的小卡,卡中的人鱼摆摆尾巴活过来,开口叫他:“爹地!”   跟在后面的陆鱼也扑过来,变成了一只大狗,将他卷在厚厚的毛毛里,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风雨。然后,开始舔他的脸和脖子。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好热。”明砚皱眉,咕哝了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   梦境破碎,过去的种种在脑中走马灯似地过了一遍,让他一时分不清过去与现在,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有身后的火热如此真实。   明砚艰难转头,发现陆鱼正贴着他睡得呼呼的,鼻子就怼着他的后脖颈,喷出的热气将他耳朵后的皮肤都熏烫了。   但陆鱼显然没敢伸手抱他,只是直挺挺地贴着,上面的手甚至背在身后,宛如被人捆绑了扔在这里给明砚当支架。   下面的长腿也顺着明砚腿的角度弯曲,完美契合在一起,只是私密相连的地方塞了一块被子,防止冒犯到他。   明砚不知道说什么好,撑着坐起来,抹了把汗湿的脸。   腿碰不到怀里的人,陆鱼在睡梦中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面包圈,把明砚给圈在里面。手也不受控制地抱住了明砚的腰,将鼻子埋在他腰间的睡衣里继续喷热气。   明砚无奈,拽拽那只睡得热乎乎的耳朵:“起来了,去开会。”   陆鱼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发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呼吸骤然停滞了一下。感觉到轻轻拉扯耳朵的力道,美得差点叫出声,闭着眼睛嘟囔:“好香,是红烧肉。”   说着,便隔着衣服啃了一口那腰间的软肉。   明砚拽耳朵的手顿时转了半圈:“我看见你醒了!”   陆鱼坚强地闭眼挣扎:“我没醒。” 第20章 摸鱼   陆鱼摸着被拧红的耳朵,乐颠颠地跟着明砚去开会。   明砚蹙眉问他:“你今天的任务看完了吗?”   陆鱼戴上一只耳机:“我一边听一边开会,一心两用不耽误的。”他的任务当然没有完成,但他想跟明砚坐一起,看看自家老婆是怎么开会的。   这也是他之前追学长任务清单里的一环——跟学长坐一起上课,然后在课上跟学长传小纸条。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俩的位置也的确是挨着的。   直播内容组的人,正在确认会议要用的稿件,看到陆鱼进来都是一愣。内容组总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逮着陆鱼不撒手:“陆总,我们有八十一条疑问,关于剧情的,需要您解答。”   总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准备好的问题:“问题比较刁钻,我们看书也理解不了,必须跟您确认。”   这些主要是给直播主持人用的,陆鱼和明砚在内场直播,外场会安排一名主持人维持直播秩序,随机回答观众的问题。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陆鱼淡定地在上首落座,沉稳点头:“说吧。”表面淡定,内里已经满头大汗,这书他也不熟呀!   内容总监虔诚地捧着稿子:“一,花闻远到底有没有爱过他那个妻子?”   陆鱼松了口气,好在《射天狼》他已经看了80万字,前期的疑问他可以很好解答。而这个问题,就算不看后面内容他也能确定,毕竟他只会写无cp,根本写不来男女爱情。   “没爱过。”陆鱼笃定。   负责记录的年轻小伙忍不住问:“一点都没有吗?”   陆鱼冷笑:“你刚过门的妻子,看见你就哭,不让靠近不让进屋,还给你戴绿帽子跟人跑了,让你成为所有同事的笑柄。你会跟他有感情吗?”   小伙:“……我杀了这对狗男女!”   陆鱼拍拍小伙的肩膀:“倒也不至于,咱胸怀天下。”   总监拦住过于激动的员工,赶紧问下一个问题:“二,边民献给花闻远三颗东珠,他为什么接了?”   这是什么问题?   陆鱼有些蒙,他还没看到相关情节,不由瞪了那总监一眼。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第二个问题就超纲。   耳机里忽然传出了陆冬冬的声音:“这是讲,花闻远带兵追击鞑子到了北方,遇到一直被鞑子压迫的采珠人部落。采珠人将最大的三颗东珠献给花闻远,表示以后可以做花闻远的内应,必要时反戈一击。花闻远带兵的规矩是不许扰民,不许抢百姓钱粮,但他毫不犹豫地收下了采珠人的供奉。”   陆鱼瞬间明白了,听陆冬冬总结梗概的时候,他摩挲下巴状似回忆剧情,而后快速作答:“接了表示接受他们的效忠,不接只会让采珠人更害怕。”   内容组的人恍然大悟,赶紧记下来。   等他们准备问第三个,明砚单指敲了敲桌面,开口阻止:“这些问题发陆总邮箱就可以了,会议上问八十一个问题,耽误其他人时间。”   “好的,好的,最近很少见陆总,我们太激动了。”内容组的人赶紧找补,总监偷偷擦了擦汗回到自己座位上。   陆鱼总算得救了,也偷偷擦了把汗。   明砚示意小江开始,这边秘书小江站到大屏幕前,开始主持会议:“这次的会议,主要讨论直播的准备工作。首先,是直播时长的确定。”说完,抬手示意运营部发言。   运营总监放出PPT:“一章的内容,演绎出来大概10分钟,一天直播8小时的话,可以演绎48章,我们可以拖延二十分钟播够50章。全文一共一千两百章,算下来需要24天。”   明砚听得皱眉:“直播之后还要后期调试,尽量压缩时间,一天播10小时是否可行?”   运营部的人还没有说话,坐在另一边角落里,带着厚厚酒瓶底眼镜的男人忽然开口:“十个小时观众会疲劳。”   然后,这人直接切换了PPT,放出一张十分复杂的数据分析图,不理会运营总监黑了的脸,直接开始讲:“虽然除了特别喜欢的人,大部分人不会八小时都盯着直播,但超过八小时会让人产生这个东西非常冗长、可有可无的错觉。我根据剧情的段落起伏、平台流量、人文、纪念日以及每日天气,制作出了这个排班表。希望各位按照这个执行。”   运营部:“……”   小江:“林工,现在还不是你发言的时间。”   被叫做林工的酒瓶底眼镜男:“我现在说,可以避免你们无效讨论,反正最后还得按我的来。”   运营总监:“林工,麻烦切回我的ppt。”   林工:“你自己不会切吗?”   陆鱼看着那张排班表,并不是按照运营部所言的每天50章,而是有长有短,有一天要播100章需要快进的战争内容,有一天只播10章重要剧情。不由点头,小声对旁边的明砚说:“这是个人才啊,他叫什么?”   明砚只得凑到他耳边小声回答:“林奥数,数据工程师,大家都叫他林工。”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让陆鱼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往明砚那边又凑了凑,希望能“意外”地碰到那柔软的唇。   然后,他就被明砚狠狠掐了一把后腰,顿时一个激灵僵住了,咬着后槽牙保持霸总的表情,微笑着听明总说完后面的话。   “这是你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分析师,非常厉害,就是情商太低,据说在华尔街干过,遭到所有同事的排挤。”   看看运营总监黑如锅底的脸,就知道这货为什么遭排挤了。   杨沉赶紧开口,防止员工在会议室打起来:“后期的事不用担心,这个是你们一边直播我一边做的,差不多剧情走完就完成改造了。前期工作早就做好了,基础数据已经灌注完成,现在就是等花闻远的意识觉醒。”   “哈哈哈,意识觉醒。”这中二的说法,让会议室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明砚抿唇,瞪了老杨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只有他们三个知道,他们养出来的AI数据源,确实是有自主意识的。   这是暂时不被科学界允许的,绝不能泄露。   老杨讪讪一笑,赶紧让小江进行下一步。   运营部讲完了直播流程,杨沉的秃头下属们便开始汇报各种数据调试的问题。   老杨这些下属,一个赛一个的秃,但个个精神饱满,跟老杨一样像打了三吨鸡血。   陆鱼一边听书,一边想着得提醒老杨他们劳逸结合,别回头传出他们公司比大厂还黑那他上哪儿说理去。   明砚听不懂那些数据,就在纸上画了一排秃头小人儿。   陆鱼倒是能听懂一些,但也懒得听,转头去看自家老婆,顿时被萌得指尖痒痒,抬手抢走了那张纸。   明砚吓了一跳,想要抢回来,被陆鱼捏住了手。   “下回摸鱼别画画了,摸我,我也是鱼。”陆鱼不要脸地说着,挥笔在画上题字:秃者无敌。   明砚红了耳朵,想要把那张纸抢回来。   旁边的杨沉立起面前的资料夹,假装看材料,眼疾手快地拿走两人正在争夺的纸条:“你们俩上课传小纸条啊,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   “咚!”明砚给了陆鱼一拳。   这下被老杨抓住把柄了,要是让员工看见他画小秃头,他的形象就无了。   陆鱼被打得呲牙咧嘴:“别担心,我一会儿把画要过来。”   会议结束,陆鱼就窜到老杨办公室,跟他讨论改造方案。   杨沉看了陆鱼新写的方案,“卧槽”了半天:“怪不得你又愿意直播了,这个方案可比之前的好一百倍。也怪不得你要骂内容组之前提交的东西,和这个比,那简直是一坨大便。”   陆鱼挑眉:“有吗?我骂他们了?”怪不得今天内容组的见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哆哆嗦嗦的。   “哇,你自己没有意识吗?你骂人超凶的!全公司就内容组最苦逼,知道为啥他们非要在会议上问你问题吗?因为会议上你会少骂人,要是去办公室问你,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未知数。”老杨满脸同情。   陆鱼很是意外,想象不出自己发这么大脾气的样子,没想到陆大鱼这么暴躁的。   正说着,内容总监敲门进来了,看见陆鱼就是一阵心虚:“陆总也在啊。”   老杨招手:“哎正好,你来了,这是陆总定的新方案,你们也尽快跟着调整。”   内容总监连连点头。   杨沉很是欣慰,长舒一口气:“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提心吊胆吗?就怕你又犯病不愿意直播,投的钱全打水漂。”   陆鱼嗯嗯啊啊地敷衍,眼睛直往老杨口袋里的小纸片瞄。   “走,咱俩今晚喝一杯,”老杨揽住陆鱼的肩膀,然后看向内容总监,“小张你也去,叫上其他几个总监一起,我请客。”   陆鱼撇嘴:“我不去,我下班得回家陪老婆,天黑了明砚自己睡会害怕的。”   老杨:“???”   趁着杨沉愣神,陆鱼迅速偷走了他口袋里的秃头漫画:“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说罢,摆摆手,潇洒离去。   老杨:“我艹?我杀了这对狗男男!”   目睹了一场高层内斗的内容总监,赶紧拉住要去打架的杨总:“不至于,不至于,咱胸怀天下。” 第21章 打雷   陆鱼拿着小纸条,一路跑到公司大堂,将一排小秃头在明砚面前晃晃,邀功道:“抢回来了,你要怎么奖励我?”   明砚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奖励你给我撑伞。”   “好呀好呀!我喜欢这个奖励!”陆鱼眼睛顿时亮了,转身去前台拿伞,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撑到明砚头顶。   下雨天,明砚不放心陆鱼的车技,还是要自己开车的。   两人一路撑伞到车边,陆鱼像一名尽职尽责的保镖,一直护着明砚不让他淋到一点雨,直到驾驶室关上车门,才快步绕到副驾驶自己坐进去。   见陆鱼开心地在那甩伞上的水珠子,明砚奇道:“让你干活还这么开心。”   陆鱼咧嘴笑:“对呀,能给你干活是我的荣幸。我看过一个说法,这挑老公其实就是挑牲口,挑个听话、活好、能挣钱的回家给你干活。你肯使唤我,说明挑中我了。”   明砚:“……”没见过以当牲口为荣的。   回家路上,陆鱼还在抓紧时间听书。他今天杂七杂八地忙活一堆,看书任务进行了不到一半。   【但见万马奔腾……这里一万多字都是战争描写,跳过……】   陆冬冬自动识别剧情,将无关紧要的情节统统跳过,让陆鱼轻松不少。   “冬冬啊,没有你爸爸可怎么办呀,”今天开会也多亏了冬冬提醒,陆鱼无比庆幸能有这么高度智能化的智脑,“爸爸要是能像你一样,把书吃进脑子里就好了。”   智脑表盘上的流光来回动荡了一下,陆冬冬开口:“父亲,你可以直播的时候带上我,我一个大招过去就把那个世界推平了,直接让老三当皇帝。”   陆鱼:“……老三应该不太愿意。”   陆冬冬带进模拟器之后,就是原本的人物,不带智脑属性。作为智脑灌注的各种庞杂知识,在模拟器中是没有的,那是纯粹的陆冬冬。到时候冬冬也不会记得《射天狼》这本小说,带上确实没啥用,只能一个大招把花闻远的世界毁了,让他在荒无人烟的星球上当球长。   跟陆冬冬玩了半天,陆鱼抬头,发现他们的车根本没走多远,还在公司附近的路上晃悠。   下雨天堵车严重,明砚打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支在窗框上,眸光沉郁地望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穹。   这一幕实在美丽,陆鱼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又不愿明砚沉浸在坏情绪里,便开口打破了这静止的画面:“你不喜欢下雨天吗?”   明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况:“以前留学的时候,总是下雨,每次遇到什么重要的事都偏偏要下雨,很恼人。”   欧洲城市灰白古老建筑群中的雨,是凄苦孤独的,看多了仿佛生活都变得泥泞起来。   陆鱼摸摸跳动的心口,只觉得明砚太让人着迷了,他连表达“烦”,说的都是“恼人”这么温柔缱绻的词语:“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一首诗。”   明砚转头,对上陆鱼痴迷的目光,恍惚了一瞬,脱口而出:“什么诗?”   陆鱼弯起眼睛,语调缥缈地说:“在黄昏阳光照耀的玫瑰园里写下的那种诗。”   明砚听得微微笑,虽然这话说得极为抽象,但他就是瞬间洞悉了其中的浪漫意象。   他们的灵魂总是契合的,他想象得出他在写什么,他也看得懂他在画什么。   但那又如何呢?   明砚抬眼看向窗外,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陆鱼掏出一支签字笔:“还不开心的话,我给你写一首驱散雨天烦恼的诗吧。秃头秃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秃头!”   唰唰把这诗写在秃头小漫画的背面,将一排秃头夹在副驾的遮光板上。   明砚:“……”   行叭,好像也没有那么契合。   陆鱼还在兀自得意:“咱们点个火锅外卖吃吧,下雨天和火锅更配哦!”   回到家里,两人坐在餐桌前,看着落地窗外的雨幕,煮着热腾腾的火锅,心情确实好了起来。   陆鱼吃了一大口热乎乎的肥牛片,再来一杯清凉的汽水,满足地喟叹:“这就是结婚的意义呀,真是太爽了。”   每天都能跟心爱的人一起吃饭,下雨一起撑伞,堵车一起聊天,天热一起喝冰水,天冷一起吃火锅,中午晚上都可以抱着睡。对陆鱼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明砚没有纠正他关于晚上有人抱着睡这点幻想,由着他边吃边吹牛。   陆鱼美滋滋地盘算:“等我回去,一定尽快跟你同居,争取十八岁就过上婚后生活。”   明砚捞菜的手一顿,隔着火锅的热气看过去:“你还想着回去呢?”   这家伙到现在还相信他会跟陆大鱼交换,回去继续过他十八岁的大学生活。   陆鱼想了想:“不回去也行,其实对我来说回不回去都无所谓,这世上除了你,我也没什么别的惦记的人和事,在哪里都没差别。”   明砚听得愣怔,没什么别的惦记的?十八岁的陆鱼,正青春叛逆,跟陆家闹翻了还想着还陆家的钱,他以为那时候的陆鱼是惦记陆家的。   陆鱼喝了一口冰饮料,清清嗓子:“咳,要是不回去的话,我能追你吗?”   “啊?”明砚没明白,这话题跳跃得有点快。   陆鱼伸长胳膊,似模似样地抓住明砚握着饮料杯的那只手。   “把陆大鱼忘了,跟我过吧,我保证对你好。”   说着,他积极地给明砚夹了一块肉,那语气动作像极了诱拐小寡妇的老光棍,又指着飘在明砚身后的总裁球,“也会对你俩的孩子视如己出。”   “噗——”明砚被他逗笑了,捂着嘴扭头防止自己把饮料喷出来。   突然中枪的沈总暴跳如雷,飞到陆鱼面前抱着他脑袋大声嚷嚷:“谁俩的孩子!你当我爹还不够,还想当我继父是吧?你这人怎么占便宜没够呢!”   “哈哈哈哈……”明砚咽下那口饮料,再也止不住地笑出声。   窗外大雨滂沱,钢筋水泥的城市清冷寂寞。窗内的屋子里欢声笑语,温暖如春。   雨越下越大,明明是深秋的雨,却下出了三伏暴雨的气势。等天彻底黑透,还间或夹杂着雷鸣闪电。   明砚洗过澡吹干头,走到客厅里,就见陆鱼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还坚强地看书。   “怎么不去书房看?”明砚走过来,给他倒了杯热水。客厅太大,暖气不太够,穿着薄睡衣坐客厅是有些冷的。   陆鱼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明砚坐过来:“其实我也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是打雷的时候。”   陆鱼喝了一口老婆给倒的热水,满足地叹了口气,给明砚讲起小时候的事。   他特别会讲故事,明砚不由得坐下来听。陆鱼扯过那条印满金币的小毯子,把两人围在一起。   “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吧。有一回下大雨,家里没有人,我爸妈,嗯,养父母他们都出去了,保姆也不见踪影。我那时候其实胆子挺大的,也不觉得害怕,就打算一个人上楼睡觉。   那个房子是买的老洋房,电灯的开关特别高,我够不着,只能摸黑走。小时候真的觉得那个房子特别大,门和门都长得一样。我顺着墙根七拐八拐,就走错了房间,走到了养父母的卧室。   为了搭配老洋房,那个卧室里的家具也都是复古的民国风,床是那种高脚的铁艺床,底下是空的。   我刚走到屋子里,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透过六面玻璃的凸肚窗,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伴着一声炸雷,我看到床底下有一张惨白的人脸!”   “嘶——”明砚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到扒着沙发背一起听故事的两个智脑球,顿时吓得一激灵。   陆鱼揽住他,低声继续讲:“我哆嗦了一下,想着兴许是看错了,就又往前挪了一步,蹲下来看。   咔咔咔轰——   又是一声炸雷,伴随着先一步的闪电,将床底下照得像白昼。   我也彻底看清了床底下,不仅仅有一张惨白的人脸,那是一个侧躺着的女人!”   明砚瞪大了眼睛:“那是,是你家失踪的保姆吗?”   此时,他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凶杀现场,莫名在雨夜不回家的主人,消失了半天出现在床底的保姆,没有开一盏灯只有一个五岁小孩的空旷老洋房……   “没错,”陆鱼沉痛地点头,语气一转,“保姆想趁家里没人到主卧偷东西,没想到我跑进去了,她就躲到了床底下。”   明砚:“……然后呢?”   陆鱼哈哈一笑:“然后我就装作被吓昏了,免得她狗急跳墙出来杀我灭口。等我再睁开眼她已经跑了,但我从此落下个害怕打雷闪电的毛病。”   虽然后面说得轻松,明砚还是心疼了。果然养子就是不在意,亲生父母哪里舍得在大雨天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陆鱼的脑袋。   陆鱼享受地蹭了蹭,凑近些拍拍怀里的枕头:“所以,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睡吗?”   明砚:“……” 第22章 膏药   合着说了半天,在这等着呢。   明砚很是无语,起身就走。   陆鱼抱着枕头,手忙脚乱地跟上。因为他一条腿在沙发上蜷着,起猛了左腿别右腿,差点摔倒,跑得乱七八糟。   明砚转头就看到像刚生下来的小牛犊一样跌跌撞撞的陆鱼,刚升起那点气都变成无奈,伸手拦住他:“别跟着我,回自己屋睡去。”   “你中午就给睡了,晚上又不给睡,这是始乱终弃。”陆鱼一脸伤心欲绝。   这词是这么用的吗?明砚揉了揉抽疼的额角,转身就要回屋关门。   这时候,一个炸雷响起,陆鱼吓得扔了枕头,猛地扑到明砚身上,从背后死死抱住他。   明砚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真的在发抖,不由皱眉。他知道陆鱼有装的成分,但就是止不住的心软,那个故事多半是真的,陆鱼也的确在陆家受了不少委屈。不由唾弃自己,狠心开口:“别在这装啊,你以前可没这么严重。”   陆鱼把脸埋到明砚背上,贪婪地猛吸几口,舍不得起来,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闷声闷气地说:“那陆大鱼都二十八,快三十,奔四十,眼瞧着知天命的人了,他当然不害怕。我才十八岁!”   明砚被他逗乐了,刚建设出来的那点狠心都被笑散黄,只能道:“行吧,行吧。”   陆鱼欢呼一声,快速捡起地上的枕头,这期间他都舍不得离开,还单手攥着明砚的睡衣,生怕人一低头的功夫就跑了。捡起枕头,他马上就变身记忆弹簧,迅速归位,把脸印回刚才蹭出来的凹痕里,像狗皮膏药一样被明砚拖回屋。   进屋,陆鱼迅速关上卧室门,这才放心地四处打量。   这房间跟他那个卧室差不多,只是摆设不同。陆鱼的卧室里摆着各种周边小玩意儿,床上用品也是花里胡哨的。明砚的卧室只摆着几件造型简单的艺术品,床单是深蓝色的丝绸软料,床头的香薰灯无声喷吐着助眠精油的香味,让人身心都跟着安宁下来。   明砚旋上精油滴瓶的盖子,瞥了一眼试图往床上放枕头的陆鱼:“你那个枕头都掉地上了,用我的吧。”   陆鱼点头如捣蒜,利索地扔掉了自己的枕头,快速躺在了那深蓝色丝绸面的枕头上。他当然更想用男神的枕头,这上面充满了对方身上的气味,能让人做一夜的好梦。   明砚贴了张舒缓疲劳的眼贴,关掉香薰灯,在床的另一边躺好,准备入眠。   陆鱼抱着枕头兴奋了一会儿,侧身看向安静平躺的明砚,小声问他:“你跟陆大鱼结婚三年,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吗?”   明砚闭着眼睛:“睡觉,别说话。”   “哦。”陆鱼乖乖闭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话。   明砚贴着眼贴没法睁眼,伸手摸索着精准捂住了陆鱼的嘴巴。柔软热乎的唇,跟以前陆大鱼那经常干燥起皮的嘴巴很不一样,让他不由得愣怔了一下。闭着眼的触感尤其敏锐,这让他有一种陆鱼真的换了个人的错觉。   陆鱼立即捉住那只微凉的手,不让它跑,在掌心亲了一口,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可能是沾了点眼贴精华液的味道,有点微甜,忍不住又舔了一口。   明砚只觉得摸到了一只大狗,被爪子按住猛舔掌心,想抽手又抽不走,那家伙手劲大得很。   取下眼贴,明砚转头瞪他:“陆鱼!”   “嘿嘿。”陆鱼讪讪地收嘴,看见那白皙掌心被自己啃出的一片濡湿,赶紧用自己的睡衣袖子擦了擦。   明砚蜷起手指,给了陆鱼一个脑瓜嘣:“再捣乱你就出去睡。”   陆鱼捂着被弹的脑袋,忍住再抓住那只手啃两口的冲动,瘪着嘴装无辜:“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夜聊能增进室友之间的感情。”   明砚:“白天说那么多还没把话说尽吗?”   陆鱼:“那有些话只有在床上才好说嘛。”   “……”   明砚不说话,静静看他。   “开玩笑的。”陆鱼干笑。   明砚翻身,背对着陆鱼不理他了。   陆鱼怂怂地闭嘴,这时候外面忽然打了个响雷,吓得他一哆嗦,偷偷往明砚身边挪了挪,望着明砚的后脑勺发呆。   等了半天,陆鱼很小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地问:“砚哥,你跟陆大鱼是怎么分手的?”   丧尽天良的陆大鱼,要是没分手,他现在别说是舔个手掌心了,就算舔个脚心、舔个嘴心、舔个X心,那都不会挨揍。   陆鱼气愤不已地在心里强行写排比句。   明砚沉默了很久,久到陆鱼以为他睡着了,准备再骂陆大鱼一个排比句就睡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他把我甩了。”   “怎么可能!”陆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震惊得无以复加,“为,为什么呀?”   明砚没有再回答。   陆鱼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再打扰明砚,自己躺在原地抓心挠肝。他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陆大鱼提的分手,这太荒谬了。他想不出来陆大鱼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先排除陆大鱼移情别恋这回事。这家伙后来又找到明砚结婚,明显还喜欢,找借口接近人家。瞧他那样子,也是亏心得很。   再次,排除明砚喜欢上别人这个可能,以明砚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不喜欢陆大鱼了,一定会直接分手,而不是拖拖拉拉脚踏两只船等着陆大鱼提。   肯定是陆大鱼的错,这家伙到底发的什么疯。   “对不起,”陆鱼小声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替他道歉。”   明砚睁着眼,背对着陆鱼,没说话。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陆鱼悄悄往明砚身边又挪了挪,脸几乎贴到明砚的脊背,能感受到空气传导过来的温热。抬手给明砚掖了掖被子,偷偷轻轻环住他,小小声委委屈屈地说:“我好喜欢你呀。”   一夜好眠。   次日,两人被激烈的电话声吵醒。   沈白水响完,陆冬冬响。开了门,鱼球就冲进来:“杨沉电话。”   陆鱼接起来,那边传来老杨凄厉的哀嚎:“出事了,陆鱼!机房昨晚上停电,服务器受损!”   陆鱼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明砚:“怎么回事,你先别急,机房不都是双路电吗?没有保护措施?”   通常重要的服务器机房都是双路电,一路停电了会自动转接另一路,保持机房的运转。即便是小概率的双路都停,也会有备用电源紧急启动,并快速通知工作人员的。   “我不知道,我正在往公司赶,你也快点来!”老杨那边是猛按喇叭的声音,“服务器里有热敏元件,完全断电的话可能会有硬件损毁,艹!”   “你别激动,路上开车注意安全,事情已经发生了,早去几分钟也没用。”陆鱼怕老杨开车太急,赶紧劝了一句。   “行,你说得对,”杨沉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解决方案,语气冷静下来,“你跟明砚说一声,我就不单独给他打电话了。”   “好,”陆鱼望向明砚,突然被吵醒的男神看着有些懵懵的,向来一丝不乱的发型翘起了几根毛毛,嘴巴不由得开始往耳朵后面咧,控制不住地犯贱,“哎,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跟明砚睡在一张床上的?”   老杨沉默了三秒钟,在红灯处拉下手刹,深吸一口气:“陆鱼,我草你大爷,草你二叔,草你三爹!你特么一会儿最好穿件防弹衣来!啊啊啊啊啊啊!” 第23章 拉闸   陆鱼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明砚:“老杨最后说的什么?”那么大声,他没听清。   “说了个排比句,”陆鱼似模似样地叹气,“你说这事弄得,把老杨逼得都会唱rap了。”   明砚:“???”   玩笑归玩笑,正事要紧。服务器受损,如果出现大量数据丢失或者硬件损伤,会直接影响到五天后的直播。   两人迅速洗漱换衣服,开车往公司冲去。   公司大楼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有警车停在楼下,所有来上班的员工也都滞留在大堂里,而完美秘书小江,正提着一兜早餐等在门口。   “陆总,明总,大楼已经封锁,警察正在勘查现场还没下来。”小江将两人份的早餐递给陆鱼。   陆鱼惊奇地打量笑容完美的小江,这工作能力,这反应速度,让他当ceo都不为过:“做得好。”   小江露出个腼腆的笑:“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按照沈总的吩咐做的。”然后很是兴奋地看了明砚一眼。   陆鱼不着痕迹地挡在明砚面前。   明砚低头看了一眼智脑,早上他们还没出发的时候,沈白水自行发送了一条信息给小江。   【小江,马上报警,告诉警方损失可能超过刑事案件,让警察协助封锁大楼,在我到公司之前,一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这语气,并不是明砚平时发消息的口吻,而是沈白水在小说里的惯用语。作为沈总的死忠粉,小江能清晰地区分出来。   陆鱼:“……”   智脑发消息分为两种,一种是主人自己手打或者语音的,也就是传统手机那种发消息方式;一种是交代智脑自行发送的,比如明砚交代一句,“智脑,发消息给小江让他报警”。   智脑自行发送的信息,语气、内容就由智脑自行决定。   小江知道明砚的智脑助理是沈白水,并且储存了比寻常智脑更多的沈白水信息,因此演出来的沈总是最像的。   明砚垂眸,什么也没说。他根本没有交代沈白水给小江发消息,这确实是“沈总吩咐的”。   “都怪我。”老杨满脸愧疚地走过来,一边啃包子一边说起目前的状况。   昨天他们技术部做完了最后一套基础数据,杨沉想着第二天又要加班加点做新方案的数据预备,就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自己则跟几个总监出去喝酒,公司里没有技术员守夜。   “到底是怎么断电的?”陆鱼拍拍老杨。   老杨狠狠咬了口包子:“有人拉了电闸。”   拉电闸?   陆鱼张了张嘴:“拉电闸这种高端商战,竟然真会发生。”   果然,最高端的商战,都是最朴素的手段。   这时,技术部负责监修的人提着工具箱过来,面色很是沉重:“热敏元件损坏,服务器无法启动。数据部分丢失,不过数据我们有备份,这个不要紧。但硬件损坏,可能需要制造商过来协助更换。”   老杨手里的包子再也吃不下去了:“把损坏情况发我,我转给制造商。”   接到损坏清单,杨沉马上给制造商打视频电话,不管对方那边是不是半夜。那边的工程师睡眼惺忪,顶着一头金棕色的乱发,说的还是G国语。   G国语口气特别冲,像是吵架一般:“杨,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凌晨2点钟!在我们G国半夜让员工工作是违法的!”   “现在情况紧急,我没时间跟你掰扯这个,我是花了十几亿的大客户,随时接电话抢修这条是写在合同里的。”杨沉用流利的G国语先发制人,打着视频就去了二楼机房,给对方看已经拆开的损坏硬件。   棕毛工程师戴着毛线睡帽仔细看了一圈,让杨沉重点拍了几个部位后语气沉重:“这个损坏,是无法修理的,需要整块更换。但硬件更换,大概需要两千万华国币。”   “两千万!你不如直接去抢!”杨沉急眼了。   对方摊手:“这已经是大客户优惠价了,另外我们工程师的差旅费是要你们全包的。”   关上视频,老杨沉痛地走出机房,告诉陆鱼和明砚这个消息。   陆鱼:“两千万,他怎么不去抢?”   老杨:“我建议他直接去抢了,他决定抢我们。”   陆鱼:“……”   “没办法,这个技术咱们现在没有。这还不算他们工程师来回的差旅费,加急还要再加钱。”老杨满脸愁容,还有五天就直播了,要让那些外国人从万里之外扛着硬件飞过来,那可不是几十万能搞定的事。   明砚叹了口气:“叫财务过来一起商量吧。”   技术部,财务部,三位创始人,加上旁听的警察,在二楼操作间开了个临时会议。   拉电闸这事,毋庸置疑是人为的,目的就是破坏服务器,影响五天后的直播。   多半是竞争对手捣的鬼。   “无论如何,先让G国工程师过来抢修,直播定下的时间点之前必须修好。”陆鱼拍板,不管对方什么目的,绝对不能如了对方的意。   财务总监冷冰冰地说:“我们没有钱了,账上的钱是预备好月中还贷款用的。”   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的沉鱼科技,雪上加霜。   “钱,”陆鱼咬牙,“找始作俑者赔,对方怎么吃的怎么给我吐出来,先挪过来用。”   “不行!”财务总监死活不同意,“还不上贷款,我们的征信会严重受损,下次再想贷款就难了。”   这也没几天时间了,就算警方破案神速,要赔偿也得扯皮很久,根本赶不上还款时间。   明砚揉了揉额角,缓缓叹了口气,语气疲惫:“跟银行商量,把还款日挪到下月5日。”   公司贷款,通常是每月21日还款,跟银行的结息日同步。但也可以选择在次月5日还款,大客户通常可以得到银行的通融得以改动。   财务总监一愣:“啊,好,我去跟贷款经理商量一下。”   财务是知道这个常识的,只是一时忘了,没想到明砚比他们更熟悉。   陆鱼看着明砚,想到这熟练的缘由,不由一阵窒息,心疼无比地塞给他一块三明治:“你先吃点东西,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明砚自嘲一笑:“没事。”   旁边的警察一听损失两千万,就变了脸色。本以为只是个小案子,现在损失过大,已经属于严重的刑事案件了。   “增派警力,叫痕迹专家来鉴定。”   陆鱼让无关人员继续去岗位工作,保安、清洁工和技术部的人都留下来,等待警察询问。   机房附近的监控被破坏,丢失了昨晚的一段。只能把其他监控录像调出来,一一排查可疑人员。   服务器所在的机房,是有巡逻岗的,每天换班打卡有严格记录。陆鱼看了一眼记录,皱眉:“昨天这条记录怎么是整点?”   电子打卡,时间精确到0.01秒,不太可能出现完全的整数。但昨天下午的记录,是个整点,这显然不合理。   两个换班的保安支支吾吾:“昨天打卡机坏了,我俩就跟考勤那边说了一声,手动填写了。”   “然后你们就进了机房查看打卡机的电闸了?”负责询问的警察语气严厉地询问,“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没,没有。”两名保安老实回答。   问题大概就出现在这一瞬间,机房重地寻常工作人员是进不去的。两个保安进去查看的时候,定然有人混进里面躲着,等晚上出来拉闸搞破坏。   警方勘测一遍,收集了各种痕迹、指纹,最后道:“所有保安、清洁工都带去警局,一个一个询问做笔录。”   大家纷纷抱怨起来,谁都不想去警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问到什么时候,有嫌疑的还得关两天。但这是没办法的,众人纷纷跟着警察下楼,陆鱼站在原地给警察签报警回执。   这时,一个保安弱弱地凑过来:“那个,我昨天给陆总泊车的时候,看到小周在机房那层的安全门后面蹲着。”   小周也是保安,但不在昨天的巡逻换岗名单内。   警察看了一遍保安名录,忽然反应过来,很是无语:“机房在二楼,你泊什么车能跑到二楼去?”   那保安吭哧了一下:“昨天下雨,我怕一楼有水,就给泊到二楼了。”   说罢,从走廊角落里,拿出了陆总的滑板车。   警察:“……” 第24章 商战   警察按事实情况做了记录,而后让这位尽职尽责的保安也跟着人群下楼。   陆鱼接过滑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等查出幕后黑手了我会给你奖励。在此期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跟警察说过这些话,明白吗?”   正要笑出牙花子的保安立时合上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了解:“让小周知道是我说的,肯定要报复我的。”   到了警局,所有保安一个一个分开问。   两名警察走进一间询问室,看向椅子上那个模样还算周正,只是有点凸嘴的瘦男人:“周家豪是吧?昨天下午你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   破案还需要时间,所有计划都要做调整。   陆鱼叫大家去会议室开会,进会议室前又挠头:“我没给人开过会,要怎么说啊?”   对上那双认真求知的狗狗眼,明砚搓了搓指尖,忍住揉他脑袋的冲动:“就像课堂小组代表发言一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是老板,就算在会议上给他们念小说都没问题。”   陆鱼顿时放松下来:“我懂了,啊,还缺样东西。”   明砚:“什么?”   陆鱼侧着脸凑过去:“需要一个亲亲做鼓励。”   明砚抬手,捏住他的脸扯了扯:“我看你这脸皮厚的,根本不需要鼓励。”   陆鱼被扯起嘴角,说话漏风:“苏要嘟……”   漏风陆总没能得到亲亲鼓励,瘪着嘴坐到会议桌上首。等人到齐,他双手搓脸一路推到发顶,将发型推成向后梳的精英头,瞬间化身稳重霸总。   “目前,公司面临着巨大危机,需要我们齐心协力。最紧要的是,保证5天后的直播按时上线,”陆鱼坐在主位,看向右手边的杨沉,“技术部辛苦一些,在模拟器不能开启的情况下,把直播要用的数据准备好。”   老杨点头:“这个我想办法,只要最后给我们留出一天的时间调试就可以了。”   直播组的组长有些为难,他们需要对接的东西很多,还有外场主持人要对着直播画面做讲解互动:“这样的话,只能对着空气排练了,我们对模拟器并不熟悉。”   陆鱼耐心安抚:“没关系,我也不熟练,只用过一次,到时候我们一起调试。”   直播组长还是充满疑虑,忍不住提议:“我们为什么不推迟直播呢?推迟到下个月,或者下周也可以,有个缓冲时间。”   陆鱼冷下脸来:“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诚信!诚信,就是说到做到。这周推下周,下周如果再来个意外,那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闭了嘴。   真有气势!   明砚转头,准备夸夸陆总。就见陆鱼扭过头来,像汤姆猫一样冲他上上下下抬几下眉毛。   明砚:“……”   确定直播这事不能改,直播组就开始掰扯细节:“那我们需要多申请一些设备、物资,好让主持人模拟演练。不然主持人可能跟不上趟,会让直播效果大打折扣。”   这是要趁机增加直播组的经费,争取点好处。   然而负责直播的主持人却说:“没问题的,我以前做过气象主播,对着白屏也能讲。”   说着,这姑娘站起来,即兴来了一段。   “各位观众大家上午好,这里是沉鱼科技新产品制作的直播现场。现在技术部门正在调试,陆总和明总已经做好了准备,让我们一起等待奇幻世界的开启。看过《射天狼》这部小说的,在屏幕扣1,没看过的点一波小心心,主播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剧情……”   这是一段非常漂亮的电视台主持人口播,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又完美适应了直播的风格。以这个状态,就算什么画面都没有,她自己就能讲两个小时。   直播组长使劲瞪她,奈何这位完全不看领导一眼,讲完一段,还拍胸口保证:“小说内容,我已经倒背如流,您回的那八十一条,我也研究透了,保证不会出错。”   完全不顾组长死活,沉浸在自己可以大展拳脚的兴奋中。   陆鱼神色怪异地点头:“很好。”   他发现,陆大鱼挖来的人才,各个都有很大的短处,但也有极长的长处,歪头小声跟明砚说:“陆大鱼这是挖了一筐金棒槌回来啊。”   分析师,数学逻辑大牛,但情商为零,一个人孤立了整条华尔街;主持人,业务水平过硬,但反向帮助领导,专注展现自身将经费拒之门外;CTO(老杨),数字人工智能天才,但秃。   只有明砚,是完美的。   解决完一系列问题,陆鱼单指敲了敲桌面:“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得想办法开源,在短时间内赚到两千万。比如,我们可以接一些广告,在直播里播。”   广告总监很是意外:“您之前不是不同意吗?说这个有损文人风骨。”   陆鱼摆手:“都快吃不上饭了,什么风骨不风骨。仓廪实才能知荣辱,没米下锅就得踏实要饭。”   “……”明砚单手捂脸,没眼看。   广告总监却很是高兴,连忙调出一张表格放到大屏幕上:“之前就有很多品牌想要给咱们饭,咳,不是,给咱们赞助,这是报价单。”   陆鱼抬眼看向那一串单子:   感冒药、酱油、蚕丝被,这些还行。   弹力裤、方便面、降噪耳机,这些在古代不合适吧?   X哥、神油、安全套,这会被封掉直播间的!   想想要在他未成年的三儿子面前,举起一枚蓝色小药丸,假笑念出“吃了这一颗,金枪不倒欢乐多”……   陆鱼皱起鼻子,看向明砚:“要不,我还是知点荣辱?”   没等广告总监介绍,报价单不见了,有人突兀开口:“看这个。”   陆鱼顺着一瞧,果然是那个数据分析师。   这货从他开始说话就一直在敲虚拟键盘,根本不带听的,陆鱼也没管他。现在一出手就直接切了屏,换成了社交平台的一组热搜广告。   【少年侠客,红衣舞剑,智脑助理戚红羽,即将上线,敬请期待。】   下面是一张跟花闻远有七分相似的海报。   分析师贴心地放出了明砚画的花闻远原图,并用辅助线做了标注。姿势动作都一样,只是花闻远穿着轻甲,这人穿着侠客装。花闻远持弓,这人握剑。   出品公司是朝西磨坊科技有限公司。   陆鱼嗤笑:“抄袭模仿,这名取得真艺术。”   “戚红羽,这名字有点耳熟,”老杨嘀咕了一句,忽然一拍脑袋,“我艹,这不就是那个谁,‘湿地栽葱’写的嘛!就那个那个,老模仿你那个狗。”   “拉闸的不会就是他们支使的吧?”公关总监惊呼,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陆鱼快速查了一下这个磨坊科技和湿地栽葱,眯起眼睛,给刚留了联系方式的民警打电话:“陈警官,我是陆鱼。我刚发现一个线索,拉闸的幕后黑手有可能是朝西磨坊科技的人,您可以拿这个诈诈那谁。”   打完这个电话,陆鱼沉下脸对公关部道:“联系几家媒体,跟我去一趟朝西磨坊,小江去给我找个扳手。”   所有人都是一惊:“陆总,别冲动,咱们没证据。”   明砚在桌下捏了一下陆鱼的手,不赞同地摇头。   陆鱼顺势捉住那只手,攥紧:“他们抄袭了明砚的画,这一点很确凿!”   “你去要做什么?”明砚抽了抽手,没抽走,只能由他握着。   完美秘书小江,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来了陆总要的扳手。   陆鱼接过武器,拉着明砚的手站起身来:“不是要商战吗?礼尚往来,我去把他们金蟾蜍的眼睛抠了!” 第25章 眼珠   眼瞧着陆鱼这架势, 不像是抠眼珠子那么简单,更像是去砸场子。   杨沉赶紧劝阻:“不至于,不至于, 咱是文明人。”   “很至于, ”陆鱼交代了公关部做应急准备, 叫上小江跟他一起,这才晃了晃拉着的那只手, 对明砚道,“你就别去了,免得误伤, 我一会儿就回来。”   众人还想再劝, 明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想闹一场, 趁机宣传?”   陆鱼顿时咧开嘴角:“没错, 他们今天买热搜广告戳我肺管子,就要做好被我蹭热度反过来宣传的准备。”   抄袭,拉电闸, 扣眼珠子,多好的爆点,能在直播之前霸占几天热搜。   他现在缺钱, 一切能省钱的好事都要干。   “可是,这样的宣传会不会有损我们公司形象?”广告总监有些纠结。   “不会, 只会影响陆鱼个人形象,”分析师林工快速做了模型分析, 列出一堆大家看不懂的数据折线和互联网情绪监测动态图, “目前我们直播的关注量不足, 先把观众吸引来看直播是重点。等直播上线, 关注点回归产品, 我们的形象依旧是先进、高端、独一无二的。”   模拟器直播修改小说人物参数,这样近乎玄幻的科技,是全世界最尖端的,带给观众的冲击可以瞬间扭转大众印象。   “我的结论是,去抠。”林工做了最后总结。   陆鱼抽了抽嘴角,这家伙可真不客气,都不说建议,直接说结论,得亏是他这种不计较员工棒槌行为的三好总裁。   有了数据理论支持,各部门迅速忙碌起来。只有老杨站在原地,茫然地揪了揪仅剩的几根头发。   明砚担心陆鱼出事,还是跟着去了,路上给他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湿地栽葱。   陆鱼对这个人有点印象,这人以前叫小钻葱。那年他《鱼王》火了之后,这货就写了篇跟鱼王同题材的,把他膈应得不行。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人竟然不要脸到把笔名都改了。   “我看他下回直接改姓明,给我当孙子得了。”陆鱼气笑了。   “……”明砚想纠正这家伙,他姓陆,他孙子应该也姓陆,但总觉得这话说出口会被反过来占便宜,只能瞪了陆鱼一眼,继续说起了朝西磨坊。   这家公司本来是做无脑手游的,就是模板套个剧情卖一波钱就关服那种。后来智脑兴起,他们就想做智脑游戏,但智脑跟手机差别太大,技术要求过高。做不了模板游戏,他们就找到智脑助理这个好做的板块。还是老办法,所有的智脑助理都用一个模板,套上名字和一两句个性台词就投入使用,赚一波钱马上转头去卖下一个。   陆鱼听得很沉默,半晌憋出一句:“也是个人才。”   不管时代怎么发展,这位老板都能找到赚快钱的方法。虽然存在一定的风险,比如,被一位愤怒的原创者上门扣眼珠子。   到了对方公司楼下,公关部约好的媒体已经来了。   陆鱼下车,跟众人打招呼:“各位,我今天要去砸个场子,请媒体朋友们过来做个见证。大家可以随意录像,稍后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做简单采访。”   媒体人们都很兴奋,问:“陆总,您这是要砸谁?为的什么呀?”   陆鱼神秘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公关部总监贴心地给各位媒体朋友都准备了礼物,塞进了他们开来的车里,满头大汗地跟大家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我们不是砸场子啊,我们是去讨公道。”   这些都是跟沉鱼公关部关系好的媒体,很好沟通。对对,讨公道。   陆鱼让明砚坐回车里等着:“你就别去跟着丢脸了,咱公司得保留一位形象高端的总裁。”   明砚无奈点头:“别冲动。”   他确实也不适合去,要是让明父在电视上看到儿子在人家公司门口砸哈马,再气出个好歹来,就得不偿失了。   陆鱼连公关总监都扔下,只带了小江一人,后面跟着一群扛着器械的媒体,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朝西磨坊这种没有多少科技含量的科技公司,并不需要大型服务器,规模也不大,没有单独的办公楼,而是在一家综合写字楼里租了半层。   陆鱼趾高气扬地走进写字楼大厅,随手拿过保安手里的万用卡,交给小江刷开闸机:“我们知道楼层,不用送。”   说罢就直接走了进去,媒体人们愣了一下迅速跟上。   保安呆呆地看着他们,等小江也进去,才反应过来:“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江把卡装进口袋里:“我们约好了来做采访。”   保安赶紧大喊:“做采访也要登记!哎,我的卡!”待跑过去阻止,一行人已经上了电梯关了门,直往12楼而去。   12楼有两家公司,对门而立。一家公司门前摆着易拉宝海报,海报上是红衣的戚红羽。大门敞开着毫无防备地迎客,前台摆着一只金灿灿的大蟾蜍,蹲在满盆的铜钱上,嘴里还含着一枚金币。   陆冬冬扫描了一下,判定这是铜镀金,官方价1000元。   陆鱼走过去,掏出扳手,二话不说拔了蟾蜍嘴里的金币,又去橇眼珠子。这眼珠子是嵌进去的,不好抠。   小江默默递过来一只尖头改锥。   陆鱼惊奇地接过:“这又是沈总交代的?”   小江推了一下眼镜:“这是我作为秘书的基本素养。”   陆鱼竖起大拇指。   前台员工失声尖叫:“你们干什么呢?”   “抠蟾蜍眼睛。”陆鱼忙碌中礼貌地回答了一句。   等陆鱼把两颗眼珠子拿在手里当核桃盘起来的时候,朝西磨坊的老板——路朝西才跑出来。路朝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手上戴着四五个金灿灿的大戒指,一张口满是烟味:“陆鱼,你这是干什么?”   陆鱼抛了抛手中的珠子,吊儿郎当地说:“我的公司昨天晚上被人拉了电闸。似乎有人害怕我们公司产品上线,会让某些仿冒的垃圾玩意儿卖不动。”   这话说得极慢,让摄像机清晰地录了下来。   路朝西神色不变,摸摸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金蟾蜍,仿佛看到了自己财运哗啦啦地流失,咬牙切齿:“这关我什么事?”   陆鱼单指点点额头:“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刚才在热搜上看见有人抄袭我们家明砚的画,我很不爽。”   说着,他直接用改锥戳透了门口的易拉宝,抬手一划就将画劈成了两半,哗啦啦倒地。   对面公司的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就说天天抄这个抄那个的不好,这不,碰上硬茬了。”   “嘘,快关上门,一会儿路朝西看见咱们了。”   “他已经看见了。”   “……”   路朝西脸色铁青,冷笑:“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转了转手上的金戒指,有员工从公司里窜出来,大嗓门叉着腰叫嚷:“你说抄袭就抄袭了?我们这个图可是很早就画了的,不信你拿出时间对比,说不定是明砚抄袭了我们的画师,我们还没去告你们呢!”   陆鱼听到这话就火了,被小江拉了一下:“明总让您别冲动。”   深吸一口气,陆鱼单指掏掏耳朵:“把你家这玩意儿拴好,别咬到人家记者。”   说罢,直接用智脑投射出了三张图。   “我管你是什么时候画的,就算你原图是石器时代的壁画,你后来改成花闻远的模样,就从你改图那一刻算起。”   路上陆冬冬已经把原图找出来了,那图确实比花闻远那张早,但不是这个颜色的,也不是这个动作。这些下作玩意儿故意买了张老图,改成红色,又微调了姿势。   癞哈马蹦嘴里,故意恶心人。   媒体对着投射到白墙上的三张图来了个特写,花闻远的图、改前的原图、改后带辅助线的戚红羽图,一目了然。   这下,路朝西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专门找了个老图,就是为了防止陆鱼找茬,只要扯皮几个月等他把钱赚到手,谁还管这些。没想到陆鱼这么快就识破了。   他马上换了副笑脸,把叉腰吵架的员工拉回来。   “哎哟,你看,都是手底下的人弄的,我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这样对镜头说着,路朝西接近陆鱼,咬牙笑着小声说,“那又怎样,听说你服务器坏了,你的高端产品上不了线,我这小成本大利润,卖一波就跑。有本事,你去告我啊,看你能不能赢。”   陆鱼哈哈一笑:“谁说我要告你了,我就是来抠你眼珠子的。”   两人看起来哥俩好的样子,十分和谐。   陆鱼把金币塞到路朝西手里:“来,你嘴里的金币还你,我这人向来不夺人钱财。眼珠子我就拿走了,反正你们抄图也不需要什么审美。”   “你带着一群人来砸我的公司,毁坏物品,以为就能这么走了?”路朝西捏着那枚金币,眼中露出一丝凶狠。   这时候保安带着警察上来了。   刚才还面目狰狞的路朝西,看到警察就直接坐地上开始哭诉:“警察同志,你得给我做主啊!大公司老板欺负我这小本生意,来我公司砸我东西!快把他抓起来!”   几家媒体兴奋得不行,相机都快拍出火星子了。   陆鱼立马抬起双手表示无辜:“警察同志,我就是来讨个说法,不小心抠了他的哈马眼睛。这个蟾蜍公价1000块,这是赔他的钱。”   说着,陆鱼掏出了一沓现金。   路朝西气得直哆嗦,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骂谁呢!”   作者有话说:   改个口口,那俩字ha ma实在显示不出来,但是有些地方改成蟾蜍效果是不对的,只能写白字“哈马”了,凑活看 第26章 热搜   警察来回看看, 记者和摄像们自动站在一堆,表示自己只是路过的热心媒体,也就是说, 前来找茬闹事的就陆鱼和小江两个人, 算不得纠集三人以上。   由于不足三人, 损失财物又少,且陆鱼还积极赔偿, 警察便只批评教育几句就叫散了。   来龙去脉听得警察叔叔直皱眉,实在不想评这个理。   “你……”路朝西气得捂胸口,想放句狠话, 对上记者们恶狼看见肉似的眼神, 又憋了回去。   “讲出来呀, 快!”一位记者小姐姐用温柔的声音鼓励他。   路朝西抖着手吃了颗救心丸, 转身回了公司,“嘭”地一声关上大门。   虽然没有听到那一句狠话,几家媒体依旧兴奋得不行, 又围着朝西磨坊的大门一顿拍,直到保安驱赶才快步跟着陆鱼下楼。   记者们着急回去发稿,便在电梯里抓紧时间采访陆鱼。   记者:“陆总, 您这么干,是因为怀疑电闸是路朝西派人拉的吗?”   陆鱼:“没有, 我就是气不过他抄我老婆的画。”   没有证据的事他可不能承认,不然路朝西反手就是一个诽谤告他。   记者:“听说服务器损坏, 直播还能按时进行吗?”   陆鱼:“我们正在抢修, 力保直播顺利展开。”   眼瞧着电梯即将到达一楼, 记者习惯性地问:“你来砸场子, 是因为江郎才尽急眼了吗?”   问完, 电梯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陆鱼用手背拍了一下小江的胸口:“小江,问你呢。”   “哈哈哈……”大家哈哈一笑,不再说了。忘了今天是被沉鱼科技收买了来找对手麻烦的,不是来找陆鱼麻烦的。   “叮——”电梯到了,几家媒体在保安追过来之前原地解散,连沉鱼公关总监的客气话都来不及听。   【震惊,沉鱼科技被对手拉电闸,陆鱼带人打上门!】   【高端商战再现江湖!你拉我电闸,我抠你眼珠。】   【金蟾蜍被抠眼睛对风水的影响。】   陆鱼还没回到公司,新闻稿就一个又一个地发出来,这场高端商战,瞬间引爆了热搜。   不明所以的人们呼朋引伴,快看热搜!   什么,陆鱼去抠了对手的金蟾蜍眼珠子?这太荒谬了!   什么,陆鱼抠对手老板眼珠子?好血腥!   什么,陆鱼抠对手中年男老板,抠哪里,方便讲吗?   经过群众不遗余力的以讹传讹,最后出现的第一个爆点是:   #陆鱼抠对手#   陆鱼看着这个热搜标题,陷入了沉默。半晌,蔫蔫地蜷起来,把脸埋到了明砚怀里:“咱别去公司了,回家吧。”   明砚突然被大脑袋拱,愣了一下,才抿唇闷笑,对前面开车的小江说:“掉头,回家。”   “哼,公关部怎么回事,这什么热搜啊,”陆鱼哼哼唧唧地,在明砚怀里乱蹭,“砚哥,我好丢脸啊。”   “公关总监还没到公司呢,别乱动。”明砚想把怀里乱拱的家伙拉开,奈何这家伙力气超大,根本控制不住。   现在觉得丢脸,为时尚早。   不多时,两人的电话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除了公关部询问工作的,剩下全是与此事不相干的亲朋好友。   “怎么回事?听说陆鱼抠人眼珠子?”   “陆鱼怎么抠别的男人,你俩不是还没离婚的吗?”   就连明父都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   明砚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明父听完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做生意,还是要讲点格调的,不要乱来。”   坐在旁边的陆鱼凑过来,在视频里冒出头:“爸,您说得没错。”   明父又是一阵沉默,憋了半晌来一句:“也不要乱用称呼。”说罢就匆匆挂了视频通讯,生怕陆鱼再说出什么来。   明砚无奈地瞥他。   陆鱼顺势躺倒,枕在明砚腿上:“咱爸不让我叫爸,我好伤心。”   明砚拽拽他的耳朵,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低声道:“小江还在呢,别瞎说。”   小江按了一下按钮,缓缓升起了驾驶室与后排的隔板。   明砚:“……”倒也不必如此体贴。   智脑发出沈白水的声音:“小江,做的不错。”   网站写文的基友给陆鱼发来了消息:   【鱼仔,你真厉害,下回别抠路朝西了,你去抠小钻葱。你这两年不写文,这孙子没得学,跑来学我的文。】   陆鱼发了条语音过去:“抠他降低我的格调,我老丈人不让。”   【你老丈人还管这个?】   “啪!”陆鱼的胳膊被打了一巴掌,明砚瞪他:“又胡说。”   “你打我,”陆鱼瘪嘴,拉着那只手往下,“别打胳膊呀,好疼的。打屁股,屁股肉多。”   明砚终于发现,这家伙去闹事导致肾上腺素飙升,到现在还在兴奋状态,理他就自己吃亏。索性闭了嘴,由着他在腿上打滚耍赖。   等两人回到家,公关部总算控制住了场面,将爆点往沉鱼的新产品上引。   大家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原来是陆鱼看到了抄袭图,气不过自己儿子被偷、老婆作品被抄,直接跑去对方公司线下真人快打,抠走了对方公司前台金蟾蜍的眼珠子,还撕了戚红羽的海报易拉宝。   有媒体上传了今天录到的视频,陆鱼抠眼珠,员工叉腰骂街,路朝西变脸坐地痛哭,警察叔叔呲牙嫌弃,一个一个精彩至极。   人们纷纷跑到陆鱼的社交账号下看热闹,向陆鱼求证事情的真相。陆鱼适时发了一条动态:   【打击抄袭,人人有责,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请叫我正义明太鱼。直播会照常进行,请关注直播间,一起来见证花闻远的诞生,直播直达按钮……转发抽奖一对金蟾蜍眼睛,新鲜热乎今天刚抠的。】   配图是陆鱼掌心放着的一对彩色珠子。   【网友A:哈哈哈,什么鬼,我不要!】   【网友B:搞了半天是广告啊,我有点好奇这个直播了。】   【一曲红绡不知数:陆狗,我出高价,把这眼珠子卖给我。】   陆鱼看到榜一大哥的留言,很是无语,这人怎么什么都想买,土豪都是这么乱花钱的?于是私信榜一大哥,问他准备出多少,要是高于一千块,他可以再去抠几次。   大家在各种热搜里流窜看热闹,关注直播的同时,也讨论起了模仿与抄袭的事。有人放出了花闻远和戚红羽的对比图,还细心标注出了三张图的创作时间,叠图画出了鉴定抄袭的辅助线。   平时不觉得,这么一对比才发现,花闻远真是美貌绝伦。与之相比,戚红羽那张改过的四不像图,就丑多了,审美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我们闻远真是帅啊,期待上线!】   【直播我一定要看,啊啊啊!】   【话说,不光这图是抄的,戚红羽这个人设本来也是模仿花闻远的。】   网友们又讨论起旱地拔鱼和小钻葱的恩怨,从陆鱼出道写的灵气复苏流《鱼王》,到后来的无限致富流《黄金屋》,再到最后一本古代争霸《射天狼》,三本书题材、人设跨度极大。他每写一本,小钻葱就跟着学一本,处处都是旱地拔鱼的影子,最后甚至把笔名都改了。   【也是爱得深沉。】   【呸,什么爱,真是好不要脸,他没有自己的创意吗?】   这讨论甚至蔓延到了朝西磨坊买的那条广告热搜里,戚红羽的广告下面,全是讨论这个的,连着讨论出了好几条热搜:   李逵与李鬼,西施与东施,花闻远与戚红羽,旱地拔鱼与湿地栽葱,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第27章 清单   G国人虽然死要钱, 但还是蛮守时的,第二天就扛着硬件飞过来维修了。   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那天跟杨沉视频的金棕色头发的工程师, 名叫菲利克斯, 剩下两个年轻人都是他的助手。   “菲利克斯?瞧着是挺费力的。”陆鱼站在机房外, 看着慢吞吞的棕毛们,很是不爽。   杨沉叹了口气:“没办法, 他们来这里工作,薪水是按天算的,多做一天我们就多给一天的钱, 还不让催。我可算是知道, ‘磨洋工’是怎么来的了。”   陆鱼呲了呲牙, 拉着老杨进去:“一会儿我说, 你给我翻译。”   “啊?”不明所以的杨沉,被拉到了三个棕毛面前。   菲利克斯不太高兴:“杨,我说了, 这个不是换一款板材那么简单,我们需要挨个检查,你催也没有用。”   陆鱼跟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 看了一眼他们的工作流程表:“你们预计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如果没有意外, 大概需要四到五天。”菲尼克斯不确定地说。   陆鱼皱眉,别说五天, 就算四天完工也赶不及, 技术部还需要调试:“这样, 如果你们能在两天之内修好, 我让公关部陪你们在这里玩一星期, 时间都算作工作时间。”   菲利克斯眼睛一亮,但又不好意思接这个茬,如果真的答应了,就显得他们之前的计划是在故意偷懒。   陆鱼很贴心地给他递了个台阶:“但你们要是耽误我直播,接下来几天你们就没饭吃。”   老杨嘴比脑子快,直接翻译了过去,三个棕毛齐齐瞪大了眼睛。一名小助理抗议:“你这是违法的。”   “呵,”陆鱼露出个阴森的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陆家大少爷,在这S市我们陆家只手遮天。”   杨沉嘴角抽搐,小声说:“陆家不是开电子厂的吗,怎么就只手遮天了?”   陆鱼咬着牙,表情不变,嘴唇微动:“让你翻译就照着翻,哪儿那么多废话。”   老杨只得硬着头皮翻译过去,三个老外面露惊恐。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恶棍,做好了你们有很大的好处,我会介绍大订单给你们的,”陆鱼打开光屏,给他们看热搜上的朝西磨坊,“他们总喜欢模仿我们。只要我们按时直播,他们的产品上不了线,肯定会被逼得来买你们的设备,到时候你们可以收到很多回扣。看到这个老板了吗?满手大金戒指,有的是钱。”   三个棕毛激动了,菲利克斯连连点头,表示他们可以加班。   最终,一天半就修好了。   技术组、美术组、直播组,大家都很高兴,这就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了。   明砚松了口气,能顺利直播,是公司度过债务危机的第一步。他不再操心这边的事,专心带着美术组准备直播要用的美术素材了。   陆鱼则恢复了一边健身一边听书的轻松日子。他把一些能挪动的小器材搬到明砚的办公室,不做大器械的时候,就在明砚面前锻炼。   明砚画画间隙抬头,见陆鱼忙忙碌碌,一会儿仰卧起坐、一会儿顶健身球,有一种自己在办公室里养了只海豹的错觉。   就在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警方带来了新的消息。   陈警官给正做俯卧撑的陆鱼打电话,告诉他小周的审讯有了突破,雇佣小周的人很可能就是路朝西,但现在没有充足证据,他们正在侦查。   “你们也留意一下,有什么新线索请第一时间告知警方。”   陆鱼答应下来,想了想说:“要是证据不足,你们能不能吓唬路朝西,让他把我损失的钱先赔给我。”   陈警官:“……我们是正规警察,陆先生。”   陆鱼做完最后一组,顺势坐在地毯上,义正辞严:“不是说让你们刑讯敲诈他。我的意思是,能送他去坐牢当然好,但要是送不进去,至少让他放放血,这也是法律正义的体现。”   陈警官:“……如果需要调解,我们会通知你的。”   陆鱼满口答应,不等他再说什么,那边已经挂断了,这陈警官真是急性子。他撇撇嘴起身,凑到明砚身边要了一张纸,趴在桌上开始列赔偿清单:“要是路朝西愿意照单赔偿,我可以考虑签谅解书。”   明砚看了一眼他的清单:   修理模拟器2000万,工程师差旅费120万,线索人奖励100万,新安保系统XXX万(暂时留空),媒体礼物,购买热搜,抠眼珠油费,小江特殊加班费,旱地拔鱼名誉损害……   “哈哈,你打算做个新安保系统?”明砚没跟他讨论这离谱的清单,只是问了一句安保系统。   “对,现在都知道拉闸能破坏咱的服务器,这个得尽快解决。”陆鱼说干就干,当即给老杨打了个内线。   “干啥,有屁快放啊,我这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没工夫跟你扯淡。”杨沉那边一直有人说话,看起来非常忙。   陆鱼长话短说:“咱们升级一下安保系统,你找个最牛逼。”   老杨蒙了一下:“咱们哪儿有钱啊?”   陆鱼:“这你别管,该省省,该花花,搞个高科技来,一个安保系统总不至于超过两千万。”有些钱必须花,这些都算在赔偿清单上,回头让路朝西掏钱。   老杨觉得有道理,说自己忙完今天的事就去查查。   晚上回家,陆鱼看到老杨发来的报价单陷入沉思:“要不,还是先让老杨住机房看着吧。”   这也太贵了!   人鱼球凑过来看了一眼,出主意道:“爸爸,你可以把我放到机房,我能到处飘,全方位监控。”   陆鱼把人鱼球抓过来搓搓:“你见过用肉包子看门防狗的吗?你可比模拟器金贵,到时候人家小偷只是去拉个闸,一看,嘿,顺手偷个孩子。”   明砚被这说法逗笑了:“先找人看着吧,等花闻远上线赚到钱了再说。”   陆鱼摇头,安保系统这事还是比较紧急的:“再多接个广告吧,不行就把蓝色小药丸接了,我给配角加个剧情。这台词不能让老三念,让配角念好了,再不行就我来念。”   想想自己念广告的模样,他决定把“陆鱼念小药丸台词精神损失费”也加入赔偿清单。   就在拉闸事件发生的第四天,警方抓捕了路朝西和他的一名公司高层,理由是涉嫌雇人破坏生产经营,造成超过2千万的巨额损失。   消息一出,将整个“拉闸抠眼珠事件”推向了最高点,再次引爆热搜。而在这个时候,沉鱼科技宣布:   【明天早上9点开始直播,请大家准时守在直播平台观看。】   直播当日,所有人都早早来了公司,从六点钟开始忙碌。就连三个还没走的棕毛G国人也来凑热闹。   陆鱼跑进明砚办公室,神神秘秘地关上门:“给你看个好东西。”   明砚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去直播间了,你要给我看什么?”   “嘿嘿,”陆鱼走到明砚面前,背靠着办公桌,撩起了T恤,“看,我有人鱼线了。”   为了直播里方便活动,他今天没穿衬衫西装,穿的是一件宽松的T恤,非常好掀开。   “虽然腹肌还没回归,但人鱼线回来啦。这样在模拟器里你给我画衣服,就算衔接不畅,也不怕丢人,”陆鱼说着,把衣角叼在嘴里,拉着明砚的手往腰腹上比画,“唔,一会儿在准备厅,你试试能不能给我画个腹肌。”   正在这时,老杨猛地推门进来:“你俩干啥呢,快去……卧槽,大白天的,你俩干啥呢!” 第28章 直播   老杨捂着眼睛进屋, 一手一个把两人抓去了操作间。   操作间是摆放游戏仓的地方,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防止噪音。直播设备架在隔壁房间,与此处隔着一道隔音玻璃墙, 直播期间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他们。   直播还没开始, 操作间里人来人往的, 所有人都一路小跑。   前来看热闹的菲利克斯,也被老杨抓了壮丁, 正在做设备的最后检测:“哇哦,你们改造过后的设备好酷。”   “别乱看,好好干活。”杨沉现在很是暴躁, 三个创始人两个不省心, 只有他在忙前忙后, 总觉得这二十多天直播过后, 自己仅剩的几根毛都要消失。   陆鱼和明砚坐进游戏仓,直播组的人过来给他们讲解注意事项:“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做侮辱动作, 不可以讲黄色笑话,不可以露点……”   正给明砚扣安全带的老杨扭过头来,对陆鱼道:“听见没有, 不可以露点。”   陆鱼呲牙:“我是那种人吗?”   老杨走过来,给他拉进安全带的同时, 把他卷边的T恤也拉下来:“你是。”   陆鱼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隔着布料比画了一下:“我这不是点, 是人鱼线, 你看。”   老杨:“滚滚滚!”   这边鸡飞狗跳, 隔壁直播设备已经架好。   还没到9点钟, 但直播间已经涌进来大量观众, 弹幕开启。   【我来了,我来了,快给我看看沉鱼的黑科技。】   【嗷嗷嗷,花闻远,麻麻来了!】   主持人从容应对:“欢迎大家来到沉鱼科技的直播间,还没有到时间,可以先跟主播聊一会儿哦。今天是我们新智脑个性助理花闻远的第一天直播改造,9点钟正式开始。花闻远是小说《射天狼》的主角,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看过的扣1,没看过的点个小心心。主播大致讲解一下剧情方便大家后续观看。”   【咦,这主播好眼熟,这不是耿直姐耿真真吗?】   【她是我最喜欢的气象主播,呜呜呜她真美。】   【耿真真不是去菠萝台做晚会主持人了吗?怎么沦落到旱地拔鱼手里了。】   对于这些问题,耿真真没有回答,专注地讲着今天的直播内容,大致讲了小说剧情之后,她站起身来:“马上就要开始了,带大家看一眼我们的高级设备。”   这边的外场直播摄像头,有一个智能的直播球,会跟着主持人的移动而移动。耿真真带着直播球进入操作间,蛋形太空舱一样的游戏仓让观众大开眼界。   【卧槽,好牛逼啊,好像进入了科幻世界。】   主持人保持着八颗牙的微笑,认真介绍:“这种设备在有钱人中非常流行,可以玩全息游戏。不过因为太过昂贵,目前还没有普及。”   弹幕出现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不要提醒我很穷的事实好吗?呜呜呜……】   无情的主持人继续说:“当然,我们公司这套设备比普通的更加昂贵,是CTO带人亲自改装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啊,那边两位总裁已经在准备了,我们来看一眼。明总,陆总,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直播球的镜头转到了明砚。   原本略昏暗的画面,好像突然亮了。   明砚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光,非常帅气,完美诠释了何为“光彩照人”。他今天穿着一件丝质衬衫,看起来柔软又高贵,躺在红色的游戏仓里,像个沉睡在玫瑰花水晶棺里的王子。   【卧槽卧槽卧槽,好帅,明总近距离看竟然这么好看的吗?】   【好美呀,怎么这么美,我以前都错过了什么!】   然后镜头一转,到了穿T恤的陆鱼这里。   陆鱼刚觉得头盔没戴好,取下来让老杨给他调整。杨沉嫌弃他事多,两人正在无声对喷。   耿真真笑着说:“我们陆总像个刚飙车回来的大学生,真是元气满满呢。”   炸着毛的陆鱼,看到镜头很是无奈,捋了把头发重新扣上头盔:“我今天为了方便运动没打扮,一头炸毛,让大家见笑了。”   弹幕瞬间充满了“哈哈哈”。   【哈哈哈,耿直姐,我知道你为啥在电视台混不下去了!】   镜头转过来之前,都没有提醒总裁整理仪容。这可真是完全真实的直播,播完直播就要丢工作的那种真实。   经过这一系列的互动,场子终于热了起来。   玩笑归玩笑,一切准备就绪,老杨要求所有人退场。   操作间灯光调暗,关闭舱盖,直播开始。过于严谨还想再检查一遍的菲利克斯,被小江抓着后脖领,及时拖了出去,无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沉静,黑屏之后,两人出现在了准备大厅。   为了适应古代世界,他们的初始服装也是古装。陆鱼穿着一身褐色短打,变长的头发用一根布条绑着,腿上的裤子竟然还有一块灰色补丁,看起来穷困潦倒。   “我好像个跑堂小二。”陆鱼抬手抬脚看看,委屈瘪嘴。   明砚穿着同样的衣服,随口哄他:“等进去给你改,准备厅只有基础款可选。”   陆鱼绕着明砚跑了一圈,歪头看他:“为什么你穿和我穿完全不一样,你好像个落难贵公子。”   其实陆鱼穿着也不难看,但他乱跑乱动,就很像个干活的。明砚沉静地站着,垂目调整马良笔的数据,看起来气质高华。   陆鱼单手叉腰,推了一下明砚的肩膀,摆出一副恶霸表情:“新来的,你看着可不像做我们这行的。”   明砚收起数据面板,拍他胳膊一巴掌:“正经点,要开始了。”   新鲜完准备大厅的观众们,看到了两人的互动,逐渐有弹幕飘出。   【QAQ: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啊,不是说协议结婚吗?】   【楼上懂啥:协议结婚那也是合作伙伴,能一起做生意肯定关系好。】   【青青草原:快离了。】   【一曲红绡不知数:这个好玩,陆狗,带我一个。】   被老婆教训了的陆鱼终于老实了,跟明砚并排站着等待场景开启。   一片漆黑之后,虚空中浮现出了苍劲有力的大字——射天狼。   大字像溶解在水中的泡沫一样逐渐消失,又浮现一行稍小的字: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序。   原著,旱地拔鱼。   这是美术组专门找书法大家题的字,非常有排面,旱地拔鱼四个字写得龙飞凤舞,霸气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要跃起化鱼为龙。   “总算像样了。”陆鱼小声嘀咕。   但之后,就又是一行宋体小字:第一章 ,殉国。   明砚轻咳一声:“书法家题字挺贵的,就没写章节名。”   陆鱼:“……行吧,好歹没有出现阿拉伯数字。”   标题逐渐消失,再次黑屏。   陆鱼拉着明砚的手,防止场景跳跃的时候走丢:“这一章是序幕,咱俩不用出现,让花闻远走完前世剧情。”   话音落地,场景一变,出现了漫天大雪。   【嚯,这好真啊。】   【卧槽,卧槽,你们快开智脑的VR功能,能看全景。】   边关,寒城。   大雪纷纷,北风呜咽。   一小队人马踏雪而来,在广袤无垠的雪地里留下一串黑色的车辙与马蹄。一行人在高高的城门外站定,拉车的马匹跺跺脚喷了一口热气。   巨石堆砌的城墙,在风雪侵蚀下泛着湿漉漉的青黑。有手持断戟、身披陈旧蓑衣的士兵立在墙头,问来者何人。   那小队领头骑马的人高喊:“圣上钦点罗掌印前来监军,速速打开城门,迎监军入城。”   “速速打开城门,迎监军入城!”那一小队的护卫也跟着高喊,中气十足,在空旷的雪地里回响。   半晌,没有回应,这小队有些骚乱。   “监军?”城门楼上,出现了一道略显沙哑但依然悦耳动听的声音,“可有圣旨?”   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一名身着红衣铁甲的将军,神色淡漠地立在女墙之后。他生得极为英俊,天寒地冻、缺衣少食,让原本年轻的脸颊微微凹陷,冒出胡茬的脸有些憔悴,一双凌厉凤眸却亮得吓人。   正是此处镇守边关的大将——花闻远。   马车里的人听到花闻远的声音,终于舍得走出来。乃是一名面白无须,裹着厚厚狐裘的胖太监。   那太监对上花闻远的眼睛,下意识地缩了缩头,旋即又得意地站直身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明黄绢布:“罪将花闻远接旨!”   花闻远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身边的将士们也无人动作。   有小兵大喊:“就这么念吧,我们跪了公公就瞧不见了!”   那太监咬牙冷笑:“花闻远,圣上已经连下九道圣旨催你回京。你抗旨不遵,花家满门受你牵连已经入狱,若再不回京,便以叛国论!速速交出兵权,由这位钱将军接替!”   花闻远走到墙边,盯着那肥头大耳的太监,轻声自语:“送来个阉猪多好,偏送来个阉人。”   搭弓,松手,一箭穿心。   正在说话的太监,“嘭”地一声坠落马车,被一支红尾羽箭钉在了雪地里。 第29章 殉国   主镜头是一直跟着主角的, 偶尔有配角剧情才会稍稍转开。   陆鱼和明砚这一集没打算出场,也就不会出现在主画面里。不过他们设置了一个分屏镜头,观众可以选择, 看一眼不在故事线上的他俩在干啥。   大部分人着急看剧情没注意, 但也有人一心两用开了小屏幕看他俩。   寒城是道关口, 两边都是山。   陆鱼站在落满雪的山头上,冻得乱蹦:“啊, 好冷啊,这玩意儿也太真了。”   明砚摊手,手心出现了一支莹白如玉的铅笔, 快速给陆鱼画了条毛披风裹住, 他自己则穿了件旧皮袄。   陆鱼裹着厚厚的大氅, 终于暖和了, 片刻之后发现了不对:“这怎么跟太监那个是同款?”指了指远处倒在血泊中的胖太监。   “这个最暖和,是狐裘。”明砚满脸无辜。   “这是重点吗?我现在变成阉党狗贼了。”陆鱼翻出狐裘内里,还绣了两个小字“阉党”, 这也太细节了!   明砚耐心解释:“书中已经存在、做过素材的,我画出来可以直接用,但要是重新给你设计一款, 你就得打字设定它可以保暖,费时费力。”   刚才陆鱼冻得快抽过去了, 慢慢给他勾描个新衣服根本来不及。   “哦,”陆鱼点头, “那你怎么不披这个?”   明砚穿的那个破皮袄, 看着就不保暖, 这会儿鼻头都红了。   “我不怕冷, ”明砚面无表情地说着, 背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我不想做阉党。”   这家伙,竟然在偷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陆鱼扑过去,张开狐裘把明砚“吞”进去,裹住。   两人裹着黑色狐裘蹲在雪地里,一前一后,露出两个摞在一起的脑袋,看着特别滑稽,像一只双头大黑雕。   看到小屏的观众快笑抽了,疯狂发弹幕:   【救命啊,他俩在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好破坏气氛啊,不行我得关了小屏,我刚升起的豪情壮志一下就破功了。】   陆鱼也觉得好笑,把下巴搁到明砚头顶蹭蹭:“你知道咱俩这叫什么吗?”   “什么?”明砚把破皮袄画消失,不然裹两层太热。   陆鱼:“座山雕。”   明砚无语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们这么明显,闻远会不会看见?”   话刚说完,花闻远忽然看了过来。   “我艹!”陆鱼吓了一跳,赶紧从狐裘大氅里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下大喊一声,“键来!”   流光瞬间化作黑色键盘,陆鱼双手圈过明砚,快速在键盘上打字:   【花闻远看到山头有一片黑点,判定那是一只偶然停歇的黑色大雕,颇为遗憾自己无法出城,不能把大鸟打回来做菜,随即移开了视线。】   他以惊人的手速写下这一行字,敲下回车,果然花闻远看了两秒就移开了。   陆鱼呼了口气,把手缩回大氅中,任由键盘消失在空气中:“忘了这小子有鹰眼了。”   百步穿杨的花将军,自然是有一双视力异于常人的好眼睛。   花闻远收回视线,看向主动投降被吊上城楼、五花大绑跪在自己面前的钱将军:“你既来了,可带了粮草?”   钱将军瑟缩了一下,苦着脸道:“没有。运送粮草的路根本不通,反贼已经打到了冀州,皇上叫我来,其实是想调北边的军队去驰援京城。”   花闻远只觉可笑:“北边哪里还有兵?”   粮草断绝,大军早就被耗尽,哪里还能驰援京城。就算有军队,调回去,这寒城关失守,鞑子铁骑直接就踏平中原了。   这时候,一人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直接摔倒在城门楼下,嘶声大喊:“大将军,荣城失守了,鞑子屠城,呕……”   那人一边哭一边吐血。   城门楼上一片死寂。   荣城是寒城关与京城之间的关隘,荣城失守,寒城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花闻远极缓慢地吸了口气,哑声道:“去把人接上来。”   所有人都很沉默,但依旧令行禁止。   花闻远问副将:“还有多少粮草。”   副将虎目含泪:“粮草早就吃尽了,城中老弱饿死无数。您下令杀了病弱的战马当食物,还是不够,现在还剩半袋马豆。”   花闻远沉默下来,忽然抬头,看向远处黑压压的天光,像是有乌云在天边酝酿,鸟雀惊起,立时冲城下大喊:“顺子,快上来!”   下面的小兵顺子,还在执着地想把那匹死去的战马拖上城墙:“大将军,咱们有肉吃了!”   “嗖——”三支箭矢穿过了顺子的身体,一支射腿,一支射腰,一支射进了脖子。这傻小子着急拿肉,没戴头盔。   喉咙里咕嘟咕嘟冒血,他看向高处的花闻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无数羽箭如雨落下,鞑子打过来了。   “迎敌!”花闻远抬手,交代副将,“让女人带着孩子散到山里。”   这时,一名蓬头垢面的女人提着柴刀跑过来:“大将军,天寒地冻山里活不了几日,鞑子要充实人口不杀孩子,女人也能上战场。我的父兄、丈夫都战死了,咱们跟鞑子拼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赚了。”   这寒城里的青壮都死尽了,只剩残兵、妇孺。那罗太监就算接手了兵权,活路也只有跪地向鞑子献城这一条。   花闻远不置可否,只是对副将说:“把太监带来的食物给大家分一分,吃顿好的,咱们,开城门。”   “哈哈哈,好!”副将竟然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酒囊,“大将军,我还藏了半壶酒。”   花闻远夺过那酒囊,笑骂:“你小子,真能忍啊。”   拔掉木塞,花闻远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将酒囊扔回去,拉弓,一箭一人,连射死鞑子十八名弓马精兵。   箭筒空了,只剩最后一支红尾羽箭,花闻远轻叹:“可惜了。”   鞑子主将都怕他,不敢露头。   搭弓,一箭穿三人。   “吱呀——”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鞑子铁骑骤然停步,不敢上前。   艳红铁甲出现在城门内,前排的鞑子战马嘶吼着向后退。   花闻远提起长枪,轻夹马腹,一人一骑,冲出了城门。   血染征袍,将银色的铁甲片也染上了红色。   将军百战,一代神箭传奇,于关外风雪中万箭穿心,殉国而死。   远远看着那一抹艳红色的身影冲进万军之中,陆鱼抬手摸摸明砚的脸:“冷不冷?”   指尖摸到一滴湿滑,陆鱼心尖发软,画家也是如此多愁善感。他假装没发现,凑到明砚耳边说:“你知道顺子为什么叫顺子吗?”   “为什么?”明砚垂眸,不忍多看,随口应了一声。   “这没有脸的小配角取名是有讲究的,名字也是对性格的一种暗示。他叫顺子,说明他的父母希望他平安顺遂,也说明他是个顺从安静的人。现在他为了捞马肉跑去冒险,是对本身性格桎梏的打破。这样意外死去,就更感人。”陆鱼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对陆大鱼取这个名字深意的猜测。   明砚点头,虽然只是微妙的差别,但叫顺子,他能想到这小孩从小乖顺听话不争不抢,最后却冒着危险跳出城墙,死在这平生第一次的倔强里,令人唏嘘。   “他要是叫虎子,就显得他活该,”讲课上瘾的明太鱼老师继续举例,“他要是叫二子,这气氛就搞笑了起来。那花闻远就得说,二子,你个夯货,再不上来箭要扎腚了!”   “……”明砚转头瞪他,“这种时候,你可以不用讲笑话的。” 第30章 见面 第一章 结束, 要转跳第二章了。   弹幕瞬间淹没了屏幕,观众们异常激动。   【这比动漫好看一万倍,我感觉我也在战场上, 参与这场飞蛾扑火的迎战, 呜呜呜。】   【沉鱼牛逼, 沉鱼牛逼,沉鱼牛逼!】   【真是黑科技啊, 人物竟然有自主性,花闻远差点就发现陆鱼他俩了。】   【哈哈哈哈哈,艹, 原来那个黑雕是陆鱼啊, 明总呢?】   没看小屏的人, 抓紧时间快速看了一眼小屏, 然后:“???”   这俩人真的是沉鱼科技的两个霸道总裁吗?人家总裁不都是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的吗?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沉鱼这次用的是鸟书的直播平台,可以直接关联到社交网站上。有人把陆鱼和明砚座山雕的图片发了上去,瞬间被众人的“哈哈哈”抬上了热搜。   然而大家来不及多做讨论, 那边已经开启了第二章 ,大家都跑去继续看了。没有看直播的人不明所以,为了弄清楚热搜什么意思, 也跟着点开了直播。   花闻远猛地睁开眼,万箭穿心的剧痛还未消失, 让他一时有点动弹不了。   自己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   眼前是一片青砖地,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条凳上。   耳畔响起破空之声, 花闻远想也不想地转身, 一把抓住了那根即将抽到他背上的荆条, 眼中满是杀意。料想自己可能是被鞑子俘虏了, 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奴隶, 一转头,却看见了神色惊讶的花家老爹。   花老爷正教训儿子,猝不及防被抓住了荆条,顿时怒火大盛:“逆子,你还敢反抗!”   花闻远愣怔松手:“父亲?”   “啪!”荆条重重打在只穿中衣的脊背上,花闻远闷哼一声,火辣辣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还活着,活着被他亲爹揍!   继母赶紧拦着劝:“老爷,差不多行了,明天闻远还要娶妻呢,今天打坏了可怎么成?”   “娶妻?”花闻远蹙眉。   花老爷眼睛半瞎,没看到花闻远脸上的错愕,还在骂他:“那秉笔太监的干儿子,也是你能得罪的?”   花闻远一翻身跳下条凳,躲开了父亲的又一轮攻击,他一边闪避一边回想,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十六岁那年,成亲之前的事。他在街上踹翻一匹狂奔的马,让那骑马之人摔伤了腿。   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回到了十六岁,花闻远还是开口:“那人西街纵马,差点踩死一个孩童。”   花老爷气得不行,但追不动了,杵着荆条喘息:“你给我跪到祠堂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要是想不明白,就跪到明天迎亲为止。”   说罢,扔下荆条,让管家扶着,气哼哼地走了。   “闻远,你没事吧。”继母捏着帕子凑过来。   花闻远没有理会继母假惺惺的关心,披了件衣服就往书房走去。   他征战多年,其间没有回过花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生疏了。好在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便离家多年仍记得怎么走。   书童看到他脚步匆匆:“少爷,您这是去哪儿?”   花闻远一顿,抓过自己的书童问:“你可知,定亲定的是哪家小姐?”   书童顿时吓得皱起了脸:“少爷,你不会是被老爷打到头了吧?”哪有人连定亲的人家都不记得的。   花闻远缓缓吸了口气,松开抓着书童的手,笑着敲了书童脑袋一下:“少爷我就是考考你,你若答得上来,有个跑腿的差事给你”   书童松了口气,少爷没有被打坏就好,旋即又高兴起来:“我知道,定亲的是程家七小姐。少爷可是让我去程家送东西?”   花闻远打了个响指:“聪明,跟我来。”   背过身去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   “可怜的崽,战场应激状态还没好,”陆鱼趴在墙头看热闹,低声给明砚解释其中的关窍,“这程家是文官集团的,他们想对抗阉党拉拢武将,就跟花家结亲。但花闻远出征在即,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程家就扔了个不受宠的七小姐出来。”   他还穿着那件初始褐色短打,挂在花园的矮墙头上,悠闲地晃脚。   “这要是言情小说,那这不受宠的七小姐嫁给重生的花闻远,就能逆袭打脸,跟着打天下最后登上皇后宝座,”陆鱼摸摸下巴,“可惜这是个无cp文。”   明砚站在墙下,无奈道:“快点下来,一会儿被人看到了。”   正说着,花闻远似有所感,回了一下头。   陆鱼赶紧跳下来,拉着明砚跑到远处,站到一棵柳树的树荫下:“咱们先换套衣服。”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他穿这身趴在墙头,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但要是换一身华服,被人发现也只当他是个浪荡公子,不会上来就冲他射箭。   明砚变出铅笔转了转:“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陆鱼大手一挥:“来件龙袍。”   明砚:“……”   陆鱼握住明砚拿笔的手腕晃了晃:“哈哈哈,开玩笑的,来个束袖的劲装,你可以穿件广袖长衫。”   明砚没问他这么穿的缘由,直接给他画了一身宝蓝色的箭袖劲装。腰系一条银丝嵌蓝宝石的宽腰封,小臂扣一对雕花银护腕。退后一步观察片刻,又给他戴了一顶同款的银发冠。   原本穷困潦倒的陆鱼,瞬间变成了懂骑马射箭的富贵公子。   明砚则换了一套读书人的广袖儒衫,看起来斯斯文文。   陆鱼摇头:“不不,再华丽一点,要那种带云纱的广袖华服。”   “什么剧情需要这么穿?”明砚不解,换了一袭碧色广袖长袍,外罩一件透明云纱,腰间系环佩丝绦,头上戴垂珠白玉冠。   陆鱼看得呆住,绕着明砚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合上半张的嘴,对着屏幕外的人说:“快截图。”   然后自己又使劲看了两眼,才依依不舍地说:“很好,换回刚才的书生儒衫。”   明砚握紧手里的铅笔,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在直播。   “不能说脏话,不能出现暴力行为啊。”陆鱼怕怕地往后趔趄着身体。   等明砚换好衣服,陆鱼抬手召唤:“键来!”   黑色键盘浮在手下,陆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不行,这玩意儿太现代了,宝宝,帮我改成七弦琴。”   “不要乱称呼。”明砚咬着牙保持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小声警告。   “嘿嘿,砚哥,砚哥,帮我改改。”陆鱼笑着把手里的键盘递过去,被明砚三两笔改成了黑色七弦琴,顺手把自己的铅笔改成了毛笔。   明砚看了看那把琴:“现在没有按键,你怎么打字?”   “不碍事,看起来是个琴,其实还是个键盘。我不用看字母,能摸到就能打。”陆鱼试了两下,看起来像在抚一把悬浮的琴,仙风道骨十分潇洒。   陆鱼没让键盘消失,让琴跟着他,拉着明砚蹲在一处墙根,小声说:“等着,那小子一会儿就出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花闻远就利落地翻墙而出,刚落地,就对上了两个蹲在墙根的家伙:“嚯!”   惊呼之后,花闻远立时收声,瞬间拔出腰间短刀,眸光冰冷:“尔乃何人?缘何藏于此处?”   陆鱼把明砚护在身后,这小子刚重生,还在应激状态,并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而是那个战场喋血的大将军。他笑着用琴拨开那短刀:“闻远,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二叔,花生弥呀!” 第31章 忽悠   花闻远不信, 短刀在手中转了一圈绕过琴身直接逼到了陆鱼的脖子上,嗤笑:“我家叔叔尽皆战死,哪里来的二叔?”   “哎, 这事说来话长, ”被花闻远单手耍刀轻轻松松制服, 陆鱼面不改色,抬手介绍, “这是你二婶明砚,表字墨台,是个读书人。”   花闻远呆滞了一下:“二婶?”如果他没看错, 这二婶是个男的。   明砚微微地笑, 冲花闻远点头, 使劲拧了一下陆鱼的后背。   陆鱼呲牙咧嘴, 似模似样地叹气:“哎,当年我喜欢上了男人,你爹死活不同意, 要打断我三条腿。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你二婶跑了,花家就对外宣称我战死。哎, 你爹可真是狠心。”   “三条腿?哪里来的三条腿?”花闻远不解,旋即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一张俊脸涨了个通红。   “哎呀呀,还是个孩子呢。”陆鱼歪头逗他, 跟明砚挤眉弄眼。   可怜花闻远为国征战多年, 也没开过荤, 男色女色都没沾过。   花闻远指尖都红了, 收起短刀:“你说你是我二叔, 那我三叔讳名为何?”   陆鱼横起七弦琴,一边打字一边眼也不眨地说:“花生刃。”   花闻远不喘气地接着问:“四叔呢?”   陆鱼自信道:“花生酉。”   “五叔呢?”   “花生亚。”   “六叔呢?”   陆鱼没有回答,笑笑把手平放在琴弦上:“你没有六叔,我们兄弟五人,名字相近,亲密无间。”   这臭小子,竟然还会耍诈,得亏他记得清楚。书中从没有提过花闻远死去的四位叔叔叫什么名字,寻常古人也不会提长辈的名讳,花闻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这样睁眼现编毫无破绽。   花闻远沉默了片刻:“可是,我爹名为花兆庭啊。”   陆鱼:“……”   明砚低头,躲在陆鱼身后,努力忍笑。   陆鱼咂咂嘴,一拍大腿:“嗨,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爹的原因,凭什么就他名字跟我们不一样,仿佛我们四个是捡来的。”   花闻远再次陷入了沉默。   明砚担心地看着他,怕陆鱼这胡说八道给孩子弄宕机了。   突然,花闻远伸手,抓住了陆鱼。   明砚背在身后的手瞬间化出马良笔,不等他出手,那边花闻远礼貌地冲他点头:“二婶稍待。”   说罢,拎着陆鱼又跳回了花家院墙内,几个起落离开花园,直奔某处而去。   “嗷嗷嗷,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陆鱼被拎着蹦跳,非常真实地还有失重感,相当刺激。   花闻远带着陆鱼到了祠堂。这事他觉得蹊跷,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对几位叔叔的名字毫无印象。从小跪祠堂无数回,他竟也没仔细看过叔叔们的名字。   花家世代排位皆供奉于此,最上首是花家的先祖,跟随大周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那位。最低处,是花闻远早逝的两位兄长,倒数第二排便是叔伯辈的。   烛火摇曳中,花闻远看到了整整齐齐的四位叔叔:   花生弥,花生刃,花生酉,花生亚。   陆鱼点了三炷香,随便拜了拜插进香炉里:“你看吧,哎你小子,真是多疑。”   他已经打出了这些剧情,排位上的名字便会自动更改。不过因为不是美术组改的,显示出来就是系统默认的宋体字,好在起码是繁体,只要花闻远不觉得怪异就行。   因为刚开始改造,花闻远的自我意识并不强,自主性还没有那么多,既然这么设定了他就信了。   看着吊儿郎当点香也不甚虔诚的二叔,花闻远缓和了语气:“二叔既然已经离家,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   “听说你要成亲,我回来看看,鉴于你爹还没全瞎,就没敢进来,”陆鱼说着四下看看,“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不然被你爹发现,要打断我三条腿,你得帮我分担一条。”   花闻远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他又跑回花园跳出墙去。   “嘿嘿,砚哥你看,一条咸鱼出墙来!”陆鱼被拎着飞过墙头,兴奋地挥舞手脚跟明砚打招呼,仿佛在过山车上冲不愿一起坐的男朋友打招呼。   明砚被他逗笑了,无奈摇头,跟花闻远解释了一句:“他就是这样不着调,习惯就好了。”   花闻远面对这男二婶,有些不自在,但觉得他比继母亲切多了,便腼腆一笑胡乱点头应了。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三人便在大柳树的树荫底下席地而坐。   陆鱼问心事重重的花闻远:“你是不是要去程家退婚?”   花闻远惊奇:“二叔怎么知道?”   陆鱼神秘一笑:“我知道得可多了。那程家小姐有个相好,本打算私奔的,叫花家横插一杠。现在逼着嫁了你,回头还得给你戴绿帽。”   花闻远脸色不太好看,二叔说的是事实。   上辈子就是这样,那程家小姐新婚之夜一直哭哭啼啼,不许他进洞房,盖头都不让他掀。本来他对这婚事也可有可无,当天就去睡了书房,想着新娘可能胆小,相处一段时间兴许就好了。   谁知这人在往后的日子里变本加厉,就是不肯让他进屋,还骂他们花家仗势欺人、误人前程。“自己马上就是要上战场的人了,还娶个媳妇让人家守活寡。什么给花家留个后,你们倒是有后了,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还没上战场,就口口声声咒他死。花闻远心中有气,从此再不踏进那房门半步,还写了张放妻书,让她可离去自行婚配。然而那女人拿了放妻书却不肯走,还占着花闻远正妻的名头。   不日他便踏上了战场,再没有回来过。却不想,一年后,他这“妻子”竟然有了身孕。   花家这一代就剩花闻远一个男丁,他父亲本想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孩子,但他继母把这事宣扬得尽人皆知。全天下都知道了,花将军被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程家世代读书人,觉得没脸,要把人带回去沉塘。他那颇有本事的妻子,便跟着相好跑了。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恍如隔世。花闻远叹了口气,其实与家国天下相比,这都是小事,快些解决了便是。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陆鱼。那程家小姐与人私订终身,这种事定然做得极为隐秘。他是重生的,清楚所有后来的事,但这突然冒出来的便宜二叔是怎么知道的?   上辈子,他可没见过这二叔二婶,莫非这人也是重生的。   “二叔可有什么章程?”花闻远试探地问。   “我能有什么章程,又不是我戴绿……”陆鱼说一半,被明砚捅了一肘子,呛咳了两下,“咳咳,这要看你怎么想,你是想娶个傀儡放家里摆着,还是索性不结这个亲?”   花闻远抿唇:“这亲我定然是不会结的,不过我想不如趁机闹一场,让我爹将我也逐出家门。”   “嘿?”陆鱼一愣,这小子倒是学得快。原本的剧情里,重生的花闻远会去警告程家,让他们自愿退婚。花闻远孑然一身去打仗,掌握了兵权之后就自立为王造反了。   这会儿花闻远受他启发,可能想着索性跟花家断绝关系,这样等他起兵也不至于牵连花家。但这样一来,剧情就偏离了。   “你现在还太弱小,三思。”明砚开口,防止陆鱼玩脱了。   花闻远垂眸,这两人果然知道他要做什么:“那先去把婚退了,其他的从长计议。”   “走走走,”陆鱼拉着明砚起来,又去拉花闻远:“二叔二婶陪你去,咱不当这个活王八。” 第32章 退亲   三人跑到程家, 刚好那书童过来送东西,说一定要今天就交给程家小姐。   门房听说是花府送来的,不敢耽搁, 一路向内通报。花闻远就站在房顶上, 看着那东西被一路传递, 最后送到了七小姐那一房的正院里。   程七小姐的母亲早逝,有个贪财的继母, 拿过东西来翻看了一遍,发现只是一只绢花,觉得无趣便叫丫鬟给送去七小姐的院子。   花闻远在墙头跳跃, 顺利寻到了七小姐的闺阁所在。   程七小姐接过那一朵绢花, 打发了丫鬟离去, 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盯着那花发呆, 眉宇间满是忧愁。   “程小姐收到在下的礼物,缘何愁眉不展?”清亮悦耳的少年之音从墙头传来,七小姐看去, 就见一绯衣劲装少年坐在墙头,单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笑问她为何郁郁寡欢。   程小姐看到来人先是一愣, 那墙头上的人俊美得超乎想象,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再一听竟然是花闻远, 一时无言。   没想到花闻远竟是这般相貌堂堂的俊逸少年,不是传言中虎背熊腰的糙汉武将。   潇洒无比的花将军背后, 墙根处, 陆鱼看着那缩成鹌鹑的书生, 撇嘴:“程小姐审美有问题吧, 这货能有我崽百分之一帅吗?”   明砚看着那只比路人甲好那么一点点的书生说:“他不是我画的。”这书生是程小姐的相好, 理论上应当是清雅俊秀的,这才能勾得大家闺秀跟他私奔。美术组画他的那位,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陆鱼研究了一下,小声说:“砚哥,来根绳子给他捆起来。我可给他举不上去,别一会儿影响老三装逼。”   明砚无奈,画了根绳子来。   陆鱼三下五除二给书生捆上,留了个长长的绳尾,还不忘威胁根本不敢反抗的书生:“老实点。”   等花闻远说到“姑娘既然不喜欢,在下还有件礼物”时,一根绳子就递到了他的手心。   花闻远抓住绳子,回头看了一眼正冲他比大拇指的二叔,嘴角微抽,长臂一挥就像钓鱼甩勾一样将那书生扔进了院中。   “张郎!”程七小姐惊呼一声,扑过去扶住捆成粽子的情郎,惊恐地看向花闻远。   花闻远古井无波地看着那对有情人:“七小姐可还有什么话说,若没有,在下便叫程家老爷来看一眼好退亲了。”   程小姐浑身颤抖了片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小侯爷恕罪,奴家实在是没有办法。奴与张郎两情相悦,奈何他屡试不第,程家瞧之不起,不肯应他的提亲。我母亲去的早,只有一刻薄后娘,后娘贪财,这才将奴家推来与花家结亲……”   扒着墙头看热闹的陆鱼,低声给明砚解释:“这花家本有世袭侯爵,上一代皇帝被阉人挑唆突然发疯收了花家的丹书铁券。新皇帝登基说是要恢复花家的爵位,但还没有归还铁券。”   程七小姐这么称呼,就是抬高花闻远的身份以作讨好的意思。   花闻远沉默片刻,扔了只包袱下去:“你俩走吧。”   程小姐呆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半晌才哆嗦着捡起那绸布包的包袱。打开翻看,差点惊呼出声。里面竟是她嫁妆里最值钱的那部分东西,这也是她作为程家出嫁女应分得的那一份家产。   两人愣怔半晌,相视一眼皆泪流满面,齐齐跪地给花闻远磕头:“多谢小侯爷,多谢花将军,呜呜呜……”   拿了钱财的两人,不敢耽搁,在花闻远的帮助下直接跑路。   花闻远看着两人远去,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做个大恶人的。”   陆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遵从本心就好,枭雄也可以是个好人。”   花闻远转头看他,眸色深沉:“二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刚重生,着急过来退婚,对于未来要怎么样还没有想清楚。因着前世死前的种种,他痛恨阉党作乱,痛恨文人内斗,痛恨昏君无德,更痛恨鞑子烧杀抢掠。他想着再也不要做个愚忠的守门将,隐约有个模糊的想法,但二叔却直接点明了。   “天机不可泄露,”陆鱼神秘一笑,但花闻远这死心眼还盯着他看,只得讪讪道,“其实也可以泄露,回头再告诉你,走走走,先去前院把事情解决了。”   原著里花闻远放走了这俩人就回家了,等着程家自己发现新娘不见闹开来,扯皮了许久才退婚成功。但陆鱼觉得陆大鱼写得还是保守了,不够爽。这么占理的事,不得去前院大闹一场?反正花闻远要做反贼,跟文官集团交恶对以后的路没有任何影响。   不多时,程家来给新娘试衣裳的婆子就发现小姐不见了,叫嚷起来。   陆鱼指着那掉在地上的红盖头,对明砚感慨:“啧啧,这要是耽美小说,应该会有个可怜的庶子被塞进轿子替嫁,然后跟花闻远虐恋情深,追到战场上,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赚钱、收拢文人,最后母仪天下终成一代传奇男后。可惜这是个无cp文。”   明砚斜瞥他。   三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   花闻远问陆鱼:“二叔,你要做什么?”   陆鱼大手一挥:“你不用管,二叔给你出气。”   花闻远有些犹疑,他觉得这样闹不太好,毕竟二叔明面上还是个死人,要是被他爹知道,又要追着打断三条腿了。   陆鱼哈哈一笑:“没事,我可以牺牲一下,观众爱看。”   花闻远:“???”   进了程家,推开前来阻拦询问的下人,陆鱼跷着二郎腿坐到正堂主位:“我是花闻远的堂叔,乃一江湖游侠。方才路过,听见你家下人喊什么新娘子不见了,便叫了侄儿来问个究竟。”   程家家主满头大汗,本想着在消息走漏前快些找到姑娘,再不济用其他房的女儿顶了这婚事也能交代,只要花家还没发现,等人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花家也不能说什么。怎么也没料到会突然出现个游侠堂叔,这人没事跑到他们家附近瞎转悠什么?   “他二叔,这都是误会,”程家家主故作镇定,“是下人看错了。”   “呵,”陆鱼冷笑一声,直接砸了手中杯盏,“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知道你家那女子有了相好的,怕我侄儿稀里糊涂做了乌龟王八,这才拉了他来讨说法,没想到正巧碰上你们这一出好戏!”   程家人齐齐变脸,家主更是呆立当场。   陆鱼寻思不会是宕机了吧,这配角塑造也太薄弱了,抽出背后的黑色七弦琴,随手弹了两下。   程家人“活”过来,有下人凑过来在家主耳边嘀咕两句,家主脸色煞白,满脸羞恼:“我等委实不知,竟有如此……如此丑事。”   一通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程家家主哭丧着脸主动退亲。   程家本想着以七小姐暴毙为理由,让花闻远娶个牌位回去,这样既全了脸面,也给了花闻远一个好名声。   原著里也有这么一出,但花闻远不同意,他都要造反了,要那劳什子好名声作甚。本来还要扯皮一阵,被陆鱼这么一闹就没得掰扯,直接退亲,所有错处都要程家来担。   程家不但退了彩礼,还倒赔了花闻远一箱原本用来做陪嫁的珠宝。   花闻远站在花家的走廊上,看着下人一箱一箱抬回聘礼,抬头望向天上的满月:“等天下安定,我也会有真心爱我的妻子的。”   陆鱼笑笑没说话,对着花闻远的背影小声说:“崽,对不起呀,你啥也没捞着。”   花闻远回头看他:“二叔,你说什么?”   陆鱼摆手示意没说啥,叫花闻远去应付他爹,不用管他俩。花老爷因为程家突然退亲正在大发雷霆,为防止这老头着急之下出昏招,还得花闻远去看着。   等花闻远走远,陆鱼从背后抱住明砚,将下巴搁在人家肩膀上叹息:“老三好可怜呀,一直很孤独。后来得了天下也还是孤家寡人,太惨了。”   说着,把脸埋到明砚的肩膀上使劲蹭蹭,幸好他有老婆。   明砚翻了个白眼:“是老三可怜,不是你可怜。”   陆鱼瘪嘴:“我也很可怜的。”   月上西楼,花家还灯火通明,花闻远在通向正院的长廊上缓步而行,逐渐融入嘈杂的夜色。   至此,前三章结束,第一天的直播告一段落。   在屏幕黑下去的瞬间,观众听到了陆鱼的一声惨叫:“嗷,你打我,我要告老师!” 第33章 回家   弹幕笑疯了。   【陆总这是被打了吗?】   【夭寿咯, 遭老婆打咯!】   【他俩是在谈吧?看着不像协议结婚。】   结束画面被无数“哈哈哈”给占满了,但也有某些不合群的弹幕穿插其中:   【演的,快离了。】   【资本家为了赚钱真拼啊, 卖腐都肯……】   【陆狗, 这个好好玩, 带我一个我给你赞助!】   正热闹间,沉鱼官方发了公告, 说今天直播到此结束,明天继续。   社交平台上顿时一片哀嚎。   网友A:怎么能只播三集?像话吗?像话吗?谁家好人一天直播三集啊!这书可是有1200章的,你们这样播是要播一整年吗?   网友B:虽然但是, 前三章是旱地拔鱼开坑爆更的, 一章5000字呢。   网友C:区区15000字, 那也就是正常5章的量, 说好的一天直播50章内容的!   因为吵得太厉害,官方只得回复说因为今天是第一天,还在调试中, 所以只试播这点,明天会多更的。   然而大家并不买账,依旧在官方账号下面嚎叫, 甚至跑到旱地拔鱼的账号下面列队:   【旱地拔鱼你出来,你有本事播三集, 你有本事出来啊!】   爆棚的热度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人们第一次看这种直播,竟然可以将小说转化成全息剧情游戏, 让人进去参与演出, 还能跟人物互动, 这实在太科幻了, 超越了人们对目前科技的想象。   “花闻远”毫不意外地上了热搜第一, 上午没有看直播的人纷纷跪求直播回放。   然而鸟书这个平台主要是做社交用的,虽然什么功能都有,但可提供的服务都比较基础,直播没有回放功能,播过就算。大家只能刷一些网友录屏的片段来看。   陆鱼刚摘了头盔,还没来得及跑去明砚的游戏仓前献殷勤,商务总监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陆总,明总,有好几家视频平台联系我们,要购买我们直播的回放权,给的价格都相当可观!”   “做份详细的报价表,吃过午饭后开会讨论,”陆鱼摆手,挤开过来帮忙的老杨,自己跑过去给明砚摘头盔、解安全带,顺手帮他理了一下压扁的发型,低声问,“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砚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广告总监也跟着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有新的广告商要做广告投放,给的价格比之前的那些报价高了十倍不止。”   陆鱼瞪他一眼,然而没人在乎他的眼刀,大家都很亢奋。   但最兴奋的,竟然是那个棕毛维修工程师菲利克斯。他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之后,一直围着老杨转悠,仿佛一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怎么都停不下来:“我的天呐,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可以让小说文字直接转化成全息动态,那个人物他为什么有自主性?”   杨沉被转得眼晕,无奈解释:“因为他是正在打造的智脑助理啊,主角的数据源非常庞大,又不只是小说剧情那么简单。”   菲利克斯还是不敢置信,他们公司制造的机器只能玩设置好的游戏,其实并不复杂,只是把平时玩的游戏制作成全息的而已,沉鱼这是把自行车改成太空船了:“杨,你们改造之后的设备,比原来的价值高一百倍。你真的需要一套安保设施了。”   “哪有那么夸张,你不要瞎说。”老杨赶紧阻止这无脑吹嘘,他们的安保系统还没来得及更换,让不明所以的人以为服务器多值钱再招贼来可就糟了。   提到这个,陆鱼就头疼,对没眼色的广告总监道:“广告也上会讨论吧,多接几个价高的。”处处都要钱,还都很急,希望老三不会被他二叔突然念广告的行为吓到。   短暂的午休之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会议。   陆鱼打着哈欠被明砚从午休床上拎起来,果然小说里每天只需要谈恋爱的总裁都是骗人的,真正的总裁比狗都忙。   商务总监最为开心,忍不住恭维坐在角落里的数据分析师:“林工算得真准,第一天只播三集,吊足了胃口,也给了合作方足够的时间来洽谈商务。”   然而林工只是掀了掀眼皮冷冷地说:“你会这么惊讶,说明我之前给你的分析数据你都没看。”   商务总监噎住,扭过身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真是闲疯了招惹这怪胎干啥。调整好状态,转过来说起几个要回放权的平台:“这是报价单,大部分价钱都差不多。其中芭蕉视频给的钱最多,但同时要求独家直播权。”   芭蕉视频是四大视频平台之一,但与其他平台不一样的是,它是做直播起家的,同时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直播平台——芭蕉直播。这比鸟书的直播平台专业得多,可以打赏,也可以挂购物车卖货。   “当然其他平台也想要直播权,但不是必须,而且也不要求独家。”商务总监补充了一句。   其他视频平台也能直播,但并不比鸟书的功能强多少,主要还是想要回放权做视频。   总结下来就是,芭蕉最强势,给钱最多,其他几家没有太大区别。   商务部倾向于卖给芭蕉,其他人也觉得靠谱。   “我说一句,”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明砚沉静地开口,“不能给独家。”   陆鱼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的明砚,只觉得此刻的他,帅爆了。   明砚淡淡扫视一圈,等所有人收敛了表情,才继续道:“刚刚有点热度,突然换平台观众会流失。再者,希望各位回忆一下,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卖智脑助理,而不是做一档综艺。”   被突然涌来的娱乐业热钱冲昏头脑的众人,逐渐冷静了下来。   对啊,他们是智脑个性助理制造公司,不是全息游戏真人秀制作公司。这些额外收入,与卖智脑助理相比只是锦上添花的毛毛雨。   “没错!”陆鱼点头,大声响应,吓了旁边的老杨一哆嗦,而后转头小声问明砚,“恋爱综艺吗?”   明砚回了他一个瞪视。   小山雀一样的漂亮眼睛,瞪起人来像积雪染了霞光,艳丽无比,直瞪得陆鱼心花怒放、咧嘴傻笑。   “我同意明总的观点,”杨沉没理会那俩人的眉来眼去,补充道,“我们的产品是要全球上架的,鸟书是全世界同步的平台,芭蕉直播则主要服务国内市场。”   商务总监点头:“杨总说得对。芭蕉直播虽然也有海外平台,但还没做起来,且跟国内是不互通的。确实不能给他们独家,这会影响我们的产品宣传。”   陆鱼拍板:“先跟芭蕉谈,给非独家授权,打赏分成可以让一成。要是不同意,那就跟其他三个大视频平台任意一家合作。”   开完会,各部门都去忙碌,陆鱼像条尾巴一样跟着明砚回了办公室。   小江敲门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陆总,明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陆鱼惊奇地看着小江脸上可疑的红晕。   “以后要是有沈总的直播,能不能,让我进去演个路人。”小江不自在地又推了一下眼镜。   陆鱼了然,利落答应:“没问题。”直播效果如此超群,作为沈总的脑残粉,小江能坐得住才怪了。   “谢谢陆总,”小江特别开心,当着陆鱼的面将两兜礼物放到明砚桌上,“明总,您晚上回明家需要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明砚有些意外,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陆鱼笑问:“又是沈总提醒的?”说着,偷偷冲小江比了个大拇指。当着他的面提回明家的事,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要求一起去了。   小江微微一笑,退出办公室,深藏功与名。   陆鱼转过头来:“你要回家,怎么不跟我说?我生气了。”   明砚瞥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吗?那天视频电话的时候说的,第一次直播之后回趟家。”   陆鱼单手一撑,坐到办公桌上耍赖:“我不管,我也去。”   明砚无奈:“你去干什么?”   陆鱼理直气壮:“咱妈让我去吃烤乳鸽的,而且你今天打我了,我要去跟爸爸告状。”   明砚挑眉:“你不是要告老师的吗?”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要去找爹老师告状,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子不教父之过,你打我,要赔两只烤乳鸽’,”陆鱼跟着节奏打了个响指,“嘿,单押!”   明砚:“……行吧,你这精神状态确实不适合一个人待着。” 第34章 岳母   “呀吼!”陆鱼欢呼一声就往外跑, “我去跟老杨说一声。”   “你跟老杨说什么?”明砚伸手抓他没抓住,只觉得一阵风从指缝里冲出去,徒劳地虚空蜷了一下五指。   无奈摇头, 明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告诉父母陆鱼也要跟着去的事, 顺带提醒妈妈别忘了烤乳鸽,某个小朋友可是惦记着这事呢。   陆鱼之前做“学长追求计划”的时候, 是打听过明砚家住在哪里的,他记得在一个名字非常高端的别墅区。别墅区都离市中心比较远,于是决定早退一波。   杨沉正带着自愿当壮劳力的菲利克斯做系统维护, 门口忽然探出一颗头来。   “老杨, 我今天要早退。”陆鱼大声喊。   杨沉吓了一跳, 不耐烦地摆手:“你是老板, 你早退谁拦你了?”   陆鱼撇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早退吗?”   杨沉懒得理他。   试图学中文的菲利克斯用智脑翻译器听了个大概,好心地问:“why?”   陆鱼呲牙:“因为我丈母娘叫我去吃烤乳鸽!”说完还用英文又说一遍,确保屋里的棕毛和秃毛都能明白。   菲利克斯能听懂寻常英文, 捧场地给陆鱼比了个加油的姿势:“酷!”   “要滚快滚,再不滚留下来干活!”老杨扯了一把呆愣的棕毛,用暴躁G国语说, “你理他干啥!”   陆鱼心满意足地完成了早退仪式,跟着明砚开车回明家。   “咦, 这么近?”陆鱼做好了要走很久的准备,却不料没多久就到了, 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别墅区, 而是一个普通的小区。   虽然不是什么老破小, 但也确实很一般, 都算不得豪宅。   陆鱼提着礼物, 心疼地看了一眼熟练按电梯的明砚。没想到明家已经败落至此,连别墅都没了。   家里还算宽敞,一套三室两厅。窗明几净,收拾得非常温馨,沙发上还摆着陆冬冬和沈白水的周边靠枕。门口换鞋凳上罩了手工织的毛线套,套上的图案竟然还是陆冬冬的海王叉,非常可爱,就是总觉得坐上去会扎屁股。   明父坐在沙发上,神色沉静,气质高华,看起来特别像明砚上了年纪的样子。只是坐在一堆Q版陆冬冬和沈总靠枕里,有点严肃不起来。   见陆鱼来了,明父客气点头。   明母从厨房门上挂的“沈总金钱雨”半截门帘里内探出头,很是高兴地打招呼:“小陆来了,等一下哦,烤乳鸽马上就好,”   陆鱼放下礼物,撸起袖子往厨房走:“阿姨,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明母摆手,“你去跟阿砚玩吧。”   明砚在明父身边坐下,见明父想说话,连忙阻止:“爸,咱们去书房聊。”有些话不适合让陆鱼听。   陆鱼回头看了一眼那似乎有话要聊的父子,没有去沙发区凑热闹,直接钻进了厨房:“阿姨,砚哥跟叔叔有事谈,让我在这里玩吧,我保证不捣乱。”   明母抱怨一句:“这老明真是的,来来,你玩这个。”说着,塞给陆鱼一块发面团,让他坐到旁边小凳子上捏着玩。   陆鱼握着那微凉带粉末的面团,有些愣怔,他小时候也玩过这个。   小时候,陆家父母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工作忙时常把他丢给不负责任的保姆,但他们在家的时候对他是跟亲儿子一样的。逢年过节做面食,也会给他一块面团哄他玩。他的童年就是寻常人的童年,是很幸福的。   所以,有了弟弟之后,他才会那么疯狂地叛逆。   如果陆家一开始就把他当个佣人养大,在有了弟弟之后,他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偏偏,他小时候是当少爷养的,有了弟弟之后忽然变成了仆人,怎么都适应不了。   如果不曾得到爱,就不会因失去而疯狂。正因为他得到过,才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怎么了,”明母见他发呆,仰头问他,“你没玩过这个?”   “小时候玩过,不过有了弟弟之后就没玩过了。”陆鱼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   “哎呦,”明母怜爱地望着他,陆家的事她是听说过的,叹气道,“你那个养父母啊,说句不该说的,他们这么做坏良心的呀。”   陆鱼惊奇地抬头,打从他跟陆家闹翻,他从别人口中听到最多的词就是“白眼狼”,还是第一次从长辈嘴里听到说陆家不对的。   “养了孩子又有了自己的小孩,更要对长子的好的,你是给陆家带来福气的。”娇小的明母,小小一只,试图伸手摸摸陆鱼的脑袋,奈何够不到,只能摸摸陆鱼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两道白印。   “真的吗?”陆鱼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真的呀,”明母看到那双狗狗眼,笑起来,“我们老家都是这么说的,不会生的人领养了孩子会生了,都是养子带来的福气。要是往后对养子不好,这些福气就会消失,要倒霉遭报应的。”   陆鱼吸了吸鼻子:“阿姨,谢谢你。”   他不是早看透了的陆大鱼,他是刚刚跟家里决裂的陆小鱼,其实心里也有些迷茫的,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竟然奢求别人父母对自己好。   “乖乖,阿姨疼你,”明母塞了一只刚炸好的蝴蝶虾给他,“快吃,别让那俩古板看见了。”   陆鱼把虾塞进嘴里,开心地围着明母转来转去:“阿姨我来洗菜吧,我洗得可好了。”前两天砚哥嫌弃他水果洗得不干净,他还特意研究了一下。   “行。”明母没有拒绝,给他一把小青菜去洗。   两人一边洗一边说起今天的直播,明母被逗得哈哈笑:“太好玩了呀,那个孩子也好可爱的,等他出了周边要多给我几个晓得伐。”   “直播效果特别好,今天我们肯定能赚到钱的,到时候让砚哥给您换个大房子。”陆鱼把青菜洗好整整齐齐摆在备菜板上。   “没关系的呀,我觉得现在的房子挺好的,”明母摇头,“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住大别墅反倒不适应的。”   陆鱼挤挤眼,夸张地说:“哇,阿姨,那你岂不是偶像剧里的那种女主。”   明母嘿嘿笑:“对的呀,明家大少爷当年吃了迷魂汤了,一定要娶我,哈哈哈。”   两人这边哈哈笑,打算吃完饭再去书房谈而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明家父子:“……”   只隔着一道门帘的俩人毫无所觉,还在疯狂说明家少爷们的坏话。   “不过嫁进豪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人家还是什么百年望族,”说到这个,明母就撇嘴,用蜡笔小新的语气念“百年望族”,阴阳怪气,“阿砚他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我每天好辛苦的,这些厨艺都是结婚之后学的。”   陆鱼不好在这里插话,只是认真听着明母说。   “现在的日子我是蛮开心的,当然,人家大少爷肯定不适应,总想着恢复什么家族荣光,跟反清复明似的。”明母说完,忍不住嘀嘀咕咕地笑。   她其实理解明父的心情,但也心疼儿子。看着明砚为了明家这个大坑放弃梦想,辛辛苦苦赚钱又存不下一个子儿,她就忍不住埋怨明父。   明砚看着父亲越来越黑的脸,起身去提醒那俩人。掀开半截帘,探头笑着问:“聊什么呢?”   陆鱼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反清复明。”   明砚:“……”   陆鱼干笑两声:“啊哈哈,阿姨对历史很有研究。”   明母跟着点头:“对的呀!” 第35章 谈话   饭桌上, 陆鱼吃得很开心。   明母把一整只烤乳鸽都放到陆鱼面前,对其他两人说:“这都是小鱼的,谁都不许动。”然后又端出另一只切好的, 作为公用的菜放在桌子上, 还把第二只乳鸽的一条腿给了陆鱼。   陆鱼第一次在饭桌上得到如此偏爱, 颇有些受宠若惊,都不知道从哪里吃起了。   明砚惊讶于自家母亲被俘获的速度, 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就从“小陆”变成“小鱼”了,简直叹为观止。   明父看得直皱眉,开口问陆鱼:“喝酒吗?”   陆鱼放下手里的鸽子腿, 心里想着是不是老丈人灌酒的环节要来了, 赶紧起身给明父倒酒。   好在明父不喝白酒, 就喝点红酒, 不难对付。   陆鱼殷勤地给开酒、醒酒、斟酒一条龙服务,这些他还是很会的,毕竟陆家也是有钱人家, 这些东西他从小就接触。   明父跟陆鱼碰杯:“这两年多亏你照顾明砚了。”   “可不敢当,是砚哥照顾我,”陆鱼喝了一口, 真诚地说,“我根本不懂管理, 公司全靠砚哥主持大局。要不是砚哥,我跟杨沉两个学技术出身的二愣子, 早被人家坑得血本无归了。”   明父脸色缓和了许多, 他能听得出陆鱼言语中的真心。   见老丈人爱听, 陆鱼便抓住这个点, 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就说今天吧, 直播结束之后突然有了好多赞助,全公司高层都飘了,只有砚哥最冷静,及时拉了把缰绳,才没让大方向走偏。您是不知道,当时砚哥就淡淡地说‘我说一句’,整个会议室瞬间就安静了,简直太帅了。”   “哇哦。”明母捧场地发出赞叹,明父也听得嘴角上扬。   “这都是明家传承的管理经验,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能得到砚哥……”陆鱼顿了一下,喝了口酒,“砚哥的帮助,我真是三生有幸。”   明父在他大喘气的时候差点没拿稳酒杯,听完才缓缓喝了一口红酒,什么也没说。   明砚瞥了陆鱼一眼:“吃你的烤乳鸽吧,三条鸽子腿都堵不住你的嘴。”   明母轻轻打了明砚胳膊一下:“不要欺负小鱼。”   陆鱼呲牙笑,塞了一条鸽子腿进嘴里。回家之后的明砚,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起来。这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新鲜有趣,就着能多吃三碗饭。   吃完饭,明家父子去了书房,陆鱼则继续当丈母娘的小尾巴。   书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大到落地的座钟,小到成排的机械手表,细微的“咔哒咔哒”声此起彼伏。墙上挂着一幅颜筋柳骨的大字——立光明身,行磊落事。   明砚见父亲半晌不说话,只得主动开口:“您叫我直播之后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当时叫你回来,是想提醒你,不要因为急于求成,损害陆鱼的利益,”明父叹了口气,“当年人家叫你去帮忙,其实是因为往日的情分在帮你,我们绝不能恩将仇报。”   “我知道,”明砚哑声道,“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当时他在考虑,如果融资成功就卖掉一部分沉鱼的股权,换一笔钱来缓解明日表业的问题。父亲大概误会他要出卖陆鱼,才会提醒他。   其实不用父亲提醒,他也不会做损害沉鱼的事,当时他犹豫就是不确定融资方是否会损害陆鱼的利益。   “而且,现在直播开局还不错,债务危机兴许有别的办法度过,不一定要青渠资本的投资。西门……赵燕青那个人,利益至上,不能完全信任。”明砚轻咳一声,都怪陆鱼乱给人家取外号,他都快忘记赵燕青的真名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明父顿了一下,有些纠结地说,“今天的直播,我看了。”   明砚移开目光,被父母看到自己直播,就像当众念小作文一样尴尬。   明父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跟陆鱼,现在是怎么回事?”   直播里两人有些过于亲密了,这已经不是合作伙伴能解释的。明砚自己看不见,看直播的人却看得分明,只要有空陆鱼就会盯着明砚看,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明砚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这地毯也是陆冬冬的周边,海浪翻涌的图案,中间隐藏着一只小小的鱼尾尖。   “情况比较复杂,我还没想好。”   明父不赞同地皱眉:“什么叫没想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你不喜欢人家,就早点说清楚。”   另一边,明母正带着陆鱼参观自己的珍藏品。   精致的小皮箱里,装着各种小玩意儿,都是明砚小时候的东西。手工织的毛线鞋,在国外买的圣诞节小帽子,写着“母亲节送给妈妈”的纸叠玫瑰,蜡笔画的小房子,以及幼儿园的毕业照。   “他从小绘画天赋就特别高的,这是幼儿园的美术课作业,老师让画彩虹和房子,其他小朋友都画一间瓦房后面天边挂一条大彩虹,但你看他画的……”明母拿出那张蜡笔画给陆鱼看,笑得眉眼弯弯,非常骄傲。   小明砚画的,是绸缎一样的彩虹,蜿蜒着穿过云层,云中有棉花糖一样的小房子。整幅画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想象力,灵气透纸而出,色彩的搭配与构图只能用天才来形容。   陆鱼用智脑拍下那张画和幼儿园毕业照,珍藏在相册里。   幼儿园毕业照上的明砚,穿着一身帅气的小西装,冲镜头开心地笑,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这颠覆了陆鱼的想象,他以为明砚小时候也是这么酷酷的,会像王子睥睨臣属一样俯视镜头。   “特别甜对不对?”明母怀念地摸摸那可爱的照片,“他小时候明明是个很爱笑的宝贝,不知道为什么越长越像他爸爸,年纪轻轻就变成老头子了呀。”   回去的路上,明砚开车。   两人都有些跑神。明砚心事重重地不说话,陆鱼吃着丈母娘炸的小零食怅然若失,车里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声音。   半晌,陆鱼忽然开口:“砚哥,求你件事行吗?”   明砚看他一眼:“什么?”   陆鱼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如果你坚持要跟我离婚……”   明砚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陆鱼抱紧了怀里的零食袋子,下定决心似的说:“能不能让你父母收养我?这样,咱俩离婚不离家,一辈子都不用分开,还能玩骨科①。咱在G国有人脉,看骨科也方便。”   明砚:“???”   作者有话说:   注①:骨科,是指德国骨科,亲兄妹苟且,哥哥被父亲打断腿,在德国看骨科治疗。 第36章 生气   明砚脑子里的思绪“咚”地一声被骨科钢板敲断了, 非常想把车停下来拽陆鱼下车打一架,又控制不住地想什么G国人脉,菲利克斯吗?   正在体验华国夜生活的菲利克斯, 在烧烤摊上打了个喷嚏:“阿嚏, 哇哦, 这辣椒真厉害。”   回家一趟,爸妈给了很多吃的用的。明砚把东西归类, 放进冰箱。   陆鱼积极地要帮忙被拒绝了,因为十八岁的他并不知道东西要怎么放,只是瞎帮忙。   无所事事的陆鱼, 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人鱼球, 盯着明砚的忙碌的背影笑眯了眼:“砚哥, 我觉得好幸福啊,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婚姻生活。”   明砚没理他,继续整理。   “从父母家里拿了丰富的吃得上、吃不上的菜,被老婆归类放冰箱, 一边放一边抱怨这咸菜谁要吃啊,这么多炸货怎么吃得过来。然后我就保证我可以吃,为了不挨骂, 积极地去给孩子们洗澡。”陆鱼说着,拿出专业清洁气球人的湿巾给人鱼球擦洗。   正过来凑热闹的沈总惊恐不已, 准备逃走,被沉浸在好丈夫角色的陆鱼抓住, 跟老大按在一起洗白白。   总裁球崩溃:“我不脏, 我昨天才洗过。”   明砚关上冰箱, 看到沙发上的鸡飞狗跳, 无奈摇头, 转身准备去睡觉:“洗完孩子早点睡,明天还有直播。”   听到“睡觉”两字,陆鱼马上放下洗了一半的老二,跳下沙发也要跟着去睡。   沈白水急眼了,扑到陆鱼脸上拦住他的去路:“你要洗就洗完,洗一半算怎么回事?”   陆鱼不耐烦地拿起湿巾,跟刚才仔仔细细的擦拭手法很不一样,整张包住小朋友,从头擦到脚,擦得老二嗷嗷叫:“你要把我手拽掉了!我镜头花了!”   已经洗干净的人鱼球在旁边轻甩尾巴,笑眯眯看着吱哇乱叫的弟弟。   等明砚要进屋的时候,陆鱼便准时出现在了房门口,客气地说:“好巧啊,你也睡这屋,一起一起。”   明砚抱着手臂:“今天可没有打雷。”   陆鱼嘿嘿笑:“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亲兄弟睡一起有什么不对?是吧,哥哥。”他凑过去,在明砚耳边叫了一声哥哥。   明砚身体轻颤,旋即回过神来,忽然生气了,使劲推他一把:“谁要做你哥哥,走开!”   这一推力气颇大,把陆鱼推了一个踉跄。陆鱼惊觉对方真的生气了,不退反进,伸手把人扯进怀里抱住。   锻炼了一周,他的体力上升许多,已经可以困住小骨架的明砚了。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抱紧了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不知所措又兴奋异常。   陆鱼吞了一下口水,安抚地顺顺怀中人的脊背,软声道:“怎么生气了?不气哦,我说着玩的,我嘴欠。咱俩不是兄弟,咱俩是夫夫,夫夫就应该睡一起的。”   明砚试图推他,推不开,被这人半拖半抱地弄进屋。   两人推搡着跌到了床上,陆鱼及时撑住才没有砸到明砚:“哎,这体力还是差点,不能把你直接抱起来。你等我再练两天的……”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陆鱼低头,看着被自己圈在两臂之间喘息的明砚。许是刚才挣扎消耗了体力,那白皙的脖颈上竟然沁出了薄汗,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陆鱼脑子嗡地一声,呼吸骤然加重,眼睛都失去了焦距,俯身吻了上去。   明砚偏过头去,躲开了这个吻。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把那一片皮肤给熏红了。   陆鱼气息不稳地缓缓吸了口气,轻咳一声,起身挠了挠脖子:“咳,我,那什么,一时没忍住。”   明砚没说话,起身躺到自己惯睡的位置,盖上被子、关了香薰灯。   陆鱼爬到另一边,美滋滋地往明砚那边凑了凑,小声说:“砚哥,跟我谈恋爱好不好?我好喜欢你,喜欢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等到回答,陆鱼盯着明砚那漂亮的后脖颈看了许久,慢慢闭上了眼。   听到背后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明砚转过身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那张似乎年轻了许多的脸。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你一直是陆小鱼,我们就不用离婚。”   等明砚睡着,陆鱼睁开眼,把胳膊还露在外面的明砚捞进怀里,整个过程慢得仿佛树懒过马路,生怕惊醒了睡眠浅的美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明砚身上的气息,例行骂一句“陆大鱼你坏事做尽”,陆鱼盘算着明天直播结束后就可以去拷问老杨了。   明天任务也不重,只需要播十章内容,两个小时搞定。下午开个短会,晚饭就把老杨拖出去灌酒,套出陆大鱼究竟干了什么。   正在和棕毛撸串的老杨,打了个喷嚏。   菲利克斯兴奋道:“你看,我就说这辣椒很厉害,你还不信。”   杨沉咬了一口串:“屁嘞,肯定是有人惦记我,总觉得没好事。”   次日,陆鱼和明砚刚到公司,就被商务总监拦住了。   “芭蕉同意了非独家让一成这个条件,合同已经拟好,并且派了技术指导过来,上午就帮我们直播接入。”商务总监一脸梦游模样,自己说着这些都觉得不可思议。   陆鱼震惊:“这么快?”   商务总监皱起脸:“他们芭蕉的人都不用睡觉的,连夜开会敲定,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说合同发我邮箱了,叫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他们抓紧改,这样今天早上就能送一份纸质版的过来给我们的法务审核。”   说着,他旁边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芭蕉员工。   明砚微微蹙眉:“我们现在还没有签合同,现在就接入不合适。”   芭蕉的运营负责人笑着说:“明总不用担心,今天是先接入我们内部,不公开试播,好让我们的技术调整不合适的地方。如果下午签约顺利,我们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这位负责人身后,还跟着两名提着金属箱的技术员,这是负责这边端口接入调试的,芭蕉那边还有播放端调试。   明砚和陆鱼对视一眼,看向那位芭蕉运营:“你们这效率,着实令人佩服。”   芭蕉运营保持着职业假笑道:“我们焦总,要求比较严。”   明砚挑眉,不予置评,带着这群人去了直播间。   陆鱼啧啧称奇:“这焦总是个狼人,咱也应该学着点。”   老杨听到这话,凑过来捅了他一肘子:“闭嘴吧你,就你这迟到早退的,按芭蕉那一套管理,你的工资三天就扣成负数。” 第37章 改造   直播再次开始。   场景从黑夜变成了白天。   花闻远回来, 见二叔二婶还站在廊下,有些惊讶:“两位在此地站了一夜吗?”   “没有,我俩上年纪了, 觉少, 早早过来等你呢。”陆鱼信口胡诌。   花闻远看看瞧着也就二十多岁的二叔, 不知道这“上年纪”从何而来。   昨天退亲退得急,只来得及抬回了聘礼和赔偿, 别的都没交代。迎亲的锣鼓早早就敲打了起来,观礼的宾客按时上门,纷纷祝贺花家娶媳。   花老爹觉得没脸, 气得不行, 继母出主意:“不然就找个丫鬟顶上, 先把宾客糊弄过去再说。”   “胡闹!我儿怎可娶个丫鬟?”花老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继母拿帕子点点眼睛:“我这也是没办法, 叫旁人知道新娘子跟人跑了,远儿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这边还没商量出个章程,那边花闻远已经穿着新郎红衣去前厅宴客了。   得知程家连夜退亲, 今日没有新娘子过门,整个前厅一片哗然。   花闻远站在台阶上,坦然地举杯拱手:“此番结亲不成, 乃是上天预示——天下不安,边关不稳, 花闻远不可娶妻。此次就当诸位亲朋给小子践行,待天下安定, 再请诸位共醉一场。”   这话一出口, 继母的打算就泡汤了。不过她也不沮丧, 花闻远娶不上媳妇也是好事, 回头死在战场上, 她以后的孩子就是花家唯一的继承人。她可不会让儿子习武,定让他拿着这万贯家财读书考个状元。   “饭菜都吃了,怎么礼金还让他们拿走?”这是继母唯一不满的地方。   喝完喜酒,花闻远就拿上自己的行头直接走了。   皇上叫他带兵去守边关,带的乃是江州的兵。远距离调兵,任务并不紧急,时间也还充裕。去江州之前,他另有事要办。   花家有一支亲兵,祖传下来的,养在别处。花闻远要先去带上这支亲卫,再去江州大营。   因为时间还早,加之这事须得保密,花闻远搞了辆马车,悄悄地去。等花老爷回过神来去找他,早就没了踪影。   天气炎热,马车有顶,但车门是敞开的。   花闻远戴着一顶斗笠,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随着马车左摇右晃。   陆鱼和明砚就坐在马车里。陆鱼盘膝而坐,将七弦古琴横在膝头,一副高人模样,小声跟明砚说:“砚哥,我想吃瓜子。”   明砚不理他。画一包瓜子费劲不说,当着花闻远的面大变五香瓜子,这文就从权谋争霸变成玄幻修仙了。在袖子里画了只扇子塞给陆鱼,明砚抬头问花闻远:“我们这是去哪里?”   陆鱼打开那没有任何图案的白面折扇,殷勤地给明砚扇风,小声说:“去他外祖家。”   明砚瞪他:“我知道。”   花闻远叼着草歪头看他俩:“我听得见。”   把马鞭交给书童,花闻远摘下斗笠进了马车,顺手放下车帘,坐在两人面前:“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陆鱼面不改色:“我真的是你二叔,他也的确是你二婶,我俩结过婚的。”   花闻远没说话,还是盯着他。   陆鱼放下扇子,两手搭在琴上:“不过,我是从千年之后穿越过来的。你二叔死了,又活了,去千年后的世界走了一遭。”   花闻远皱眉:“怎么可能?”   陆鱼微微一笑:“你都重生了,我为何不能穿越?”   花闻远猛然抬头,目光锐利地瞪着他。   陆鱼不闪不避,就这么笑眯眯地跟他对视。   半晌,花闻远开口:“你为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弹琴?”   这下倒是陆鱼顿了一下,小子有进步,会自己发现bug了。抬手摸了一下不存在的胡须,高深莫测道:“这样比较风雅。”   花闻远:“但你的琴没有声音。”   快速弹琴却没有声息,这场景,换个人早吓死了。若不是他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什么都见过,绝不可能这么淡定。   “你听说过无字天书吗?这是无音仙琴,”陆鱼编不下去了,开始耍无赖,“再说了,它要是出声,你不就听不见我说话了吗?”   花闻远:“……”   明砚扛了陆鱼一肘子,叫他收敛一点,别把孩子玩宕机了。   沉默半晌,花闻远不再深究,放松地靠坐下来,问:“千年后是什么样的?”   “物产丰富,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科技发达几近神仙之术,车行一日三千里,万里传音即刻达,”说到这里,陆鱼按节奏打了个响指,“嘿……”   后面没说出口,就被明砚捂住了嘴。   陆鱼顺势向后靠,把脑袋放明砚肩膀上,仰头小声在他耳边说:“怎么了,我就想说个‘对仗’而已。”   明砚斜瞥他:“你这不对仗。”   花闻远又沉默了半晌,问:“我死了之后,大周如何了?”   陆鱼不肯起来,没骨头似的躺在明砚怀里,被拧了后背也不起:“你应该猜得出来。”   花闻远叹了口气。那自然是鞑子入关,大周覆灭,群雄割据。若有明主,十年可安,若无明主,天下大乱。   这便是陆鱼的改造方案,用穿越者的身份,慢慢给花闻远讲现代知识,融合进剧情里。不会很突兀,也有趣味性。   花闻远的外祖家姓谢,乃是江南望族,世代读书,也很富有。但这两代子弟都没出息,读书不成,连个进士都没有。嫡传的孙子,也就是花闻远的表弟谢重云,生得膀大腰圆、力能扛鼎,怎么看也不是读书的料,一心想要当个游侠除暴安良。   谢老爷子愁得胡子都快掉光了,偏这时候花闻远来了,表弟像看到了天神,哭着喊着要跟他去打仗。   陆鱼和明砚没有去见花闻远的外祖,让孩子自己去走剧情,他俩在附近游山玩水。   坐在一处凉亭水榭内,陆鱼对着一桌山珍海味大快朵颐,还不忘给明砚夹菜:“这全息真是好真实,能吃出食物的味道。再发展下去,就是小说里的那种星网,在虚拟世界里什么都能干,人会逐渐迷失分不清虚拟与真实。”   “但这都是假的,并不能饱腹,吃再多还是饿的。”明砚对假的食物没什么兴趣,尝了两下就不吃了。   陆鱼喝了口虚拟酒,凑过去跟明砚挤在一张长凳上,小声说:“那咱俩在这里洞房,是不是不算真洞房,出去我还是黄花大闺男。”   明砚给他一拳,左右看看,急道:“这是直播,一会儿直播间被封了。”   那边鸟书平台的直播,直接把陆鱼的话给哔掉了,观众什么也没听见。   【急急急,他俩在说啥?】   【救命,朕的皇家唇语翻译呢?】   【他俩好配啊,真的只是协议结婚吗?】   【“洞房”,是“洞房”!有人澄清吗?没澄清我可要造谣了!】   十章直播很快结束,大家觉得不够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伐,要求沉鱼加更、陆鱼加班。   还有许多人抱怨鸟书的分屏太小了,想看俩人的“恋综”,又舍不得丢开花闻远,导致根本看不清楚。   下午开会讨论芭蕉的合同。   这合同非常详细,各种细节都有规定,包括广告分成、周边售卖、带货规则等等。   “芭蕉还提出,希望把陆总和明总的视频单独剪辑,做成类似恋爱综艺的娱乐节目,这个单元的广告分成会给到个人。”商务总监说起这个,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会议桌上首的两位。   恋综?陆鱼眼睛一亮,张口就要答应,见明砚没说话,又把到嘴边的“可以”咽了下去,巴巴地等着明砚开口。   明砚微微皱眉:“可以做,但细节还要再商定。”   商务总监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这个不着急,剪辑的视频会滞后直播很多。”   陆鱼顿时高兴起来,这下真变成拍恋爱综艺了,全国人见证他追明砚的过程,还能赚点零花钱,多好!   合同基本是芭蕉的制式合同改的,只调整了一些个性化项目,法务没挑出什么大问题。   芭蕉的老板焦栖,是个超级富二代。焦家在生意场上惯来有口皆碑的,焦栖这个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不会出现故意在合同上坑他们的事。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会议结束,陆鱼拉着老杨嘀嘀咕咕。   出了公司大门,明砚准备去开车,见陆鱼跟老杨勾肩搭背地站在原地不动弹,有些奇怪。   陆鱼嚣张地说:“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吧!”   下班的员工们刚走到大堂,听见这话纷纷驻足,好奇地探头探脑。陆总今天出息了,竟然这么跟明总说话。   明砚也很惊奇:“你做什么去?”   陆鱼大手一挥:“老爷们儿的事你少管!”   “嘶——”大堂里响起阵阵吸气声。   杨沉吓得一哆嗦,赶紧用手肘捅陆鱼:“你疯了。”   陆鱼嘿嘿笑,放开老杨,小跑过去低声跟明砚说:“跟老杨喝酒去,我好不容易变成个成熟的大人了,要享受一下跟朋友喝酒的乐趣。我保证不喝多,绝对不犯酒瘾,九点之前肯定回家。”   明砚不放心地看着他俩:“你俩怎么去?我送你们吧。”   “不用不用,”陆鱼拍拍胸脯,“我俩有车。”   然后,他俩就拿出来两块公路滑板。   杨沉一脸兴奋:“嘿嘿嘿,好久没滑了。”   陆鱼单脚踩着滑板:“谁最后到谁是狗啊。”   杨沉搓搓手,也单脚站在滑板上,做起步姿势:“来来来!”   陆鱼沉下腰:“准备,1!”   没有念“3,2”,陆鱼快速念了“1”就冲了出去。   “我擦,陆鱼你个狗!给我等着!”老杨赶紧追了出去。   明砚站在原地:“……” 第38章 青春   两人滑着滑板, 冲到了一家装修洋气的小酒馆。   这里都是些年轻人,吃汉堡薯条配进口啤酒,还有长头发卷毛的外国人在小舞台上弹吉他。   脱了厚外套, 杨沉里面穿着程序员最爱的格子衫, 陆鱼则露出了他的运动T恤, 勉强融入这青春洋溢的氛围。   这里啤酒也很讲究,用冰过的细高玻璃杯盛装, 插着一根带啤酒名字介绍的搅拌棒。陆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温度、口感恰到好处,但太精致了不够过瘾。   刚喝了两口, 有穿着非常时尚的小姑娘走过来, 端着啤酒大大方方地坐到俩人桌前, 单手撑着脸对陆鱼说:“帅哥, 加个好友呗。”   陆鱼笑笑:“我有对象了,不好意思。”   小姑娘眨眨眼,转头看看对面的秃头老杨, 又看看年轻英俊的陆鱼,不可思议地抽了抽嘴角:“你俩?”   杨沉赶紧澄清:“别误会,我是他爸。”   陆鱼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小姑娘哈哈一笑, 跟陆鱼碰了个杯就走了,回去跟小姐妹们叽叽喳喳。   老杨看着她们, 感慨:“年轻真好啊,哎, 其实我现在脑子还停留在上大学那会儿呢, 后来的事大约是太痛苦, 我都记不清了, 怎么就奔三了?”   两人碰杯喝了一大口。   杨沉叹了口气, 说起当年毕业那时候,大部分痛苦来源的那个小领导。   那个领导听说他家里贫困,许是觉得他没有靠山又需要这份工作不敢离职,就可劲欺负他,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他干。同事很明显地甩锅,那人也当看不见,还顺势骂老杨一顿。   杨沉端起酒杯,吨吨吨喝了大半,哐当一声放到桌上,吸了吸鼻子说:“这些我勉强还能忍,但他抢我的成果,我不能忍。那是我工作之后第一个大成果,他拿去邀功,升职加薪,只把我归到团队人员之一。更离谱的是,年终发奖金,我竟然是全组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个打杂的混子。”   陆鱼拍拍老杨的背,这些事陆大鱼是知道的,他还是头回听说,直听得义愤填膺,拍背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他凭什么欺负我,咳,”老杨被他拍得呛咳了一下,说得越发起劲,眼睛都红了,“我就想着,等我功成名就,等咱们公司上市了,我一定回旧公司看看,叫他给我跪地磕头。”   陆鱼捶他一拳:“干嘛等到上市啊,那时候你都是大老板了,收拾他就是自降身份,现在刚刚好。”   老杨茫然抬头:“啊?”   陆鱼把老杨的啤酒杯塞他手里催他喝完,自己也吨吨喝光,付了账拉着老杨就走。   俩人打车,跑到五公里外的高科产业园区,一栋灯火通明的大厦楼下,找了个提着兜子帮忙二次送外卖的大妈,走到监控死角。   这种互联网大厂所在的区域,因为人员太多电梯不够用,外卖小哥来送餐一单要消耗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于是,有了二次送餐这种特殊职业。   大妈们统一收取外卖,在外卖小哥这里获得抽成,再分别送到办公室去,效率奇高。   陆鱼塞给大妈两百现金,让老杨翻出一个号码:“给这个人打电话,叫他出来。”   大妈瞥了一眼两人,面不改色地掏出一部古老的按键手机:“行,打完这个电话,咱们互不相干,谁也没见过谁。”   然后,大妈就拨通了那个号码:“李超是吧,你下来。我是谁?我是俺闺女她妈,你俩的事我都知道了!十分钟之内,我在这个夹角处见不到你,我就上你们公司找你去。”   说完,大妈利索地挂了电话,拿上二百块就走了。   老杨惊呆:“这都行?”   陆鱼也有些呆滞,冲大妈的背影比了个“牛逼”。   不多时,一名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扒着高高的绿化灌木四处张望。左右看看没见人,低头准备打个电话,忽然被人塞住嘴巴麻袋套头。   陆鱼手脚利索,拖进绿化带,叮咣就是一顿乱揍,揍完还叫老杨冲他脑袋尿尿。老杨热血上头,当真解开就尿。尿完,陆鱼大喊:“吃屎把你!”拉着老杨就跑。   两人一路狂奔,跑出了两条街去。   老杨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抱着陆鱼说:“鱼啊,我觉得畅快多了,一点也不郁闷了,呜呜呜……”   俩人坐在街边,喝便利店买来的啤酒,吃两块钱一袋的花生米,肆意大笑,放声高歌。   陆鱼捏着手里的空罐子,问老杨:“你记不记得,我跟明砚分手那时候的事?”   杨沉已经有些喝大了,木着舌头呜呜啦啦地说:“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可太记得了。你那天原本高高兴兴的,回了趟陆家,说是要把钱还给他们从此再不相干。谁知道回来就发了疯,拉着我喝酒,哭喊什么‘所有人都抛弃我,谁都不要我’,然后把攒的三百万全给陆家了,还给明砚打电话说不去找他了要分手。”   陆鱼听得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他俩分手竟然跟陆家有关。   “你说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多攒那两百万是你拿来出国找明砚的钱,怎么就给陆家那群混蛋了,拿来请我吃麻辣香锅也好啊,”老杨说着说着,歪倒在陆鱼背上,嘟嘟囔囔,“两百万,那能买多少鸡翅午餐肉……”   陆鱼扛着老杨回家,他不敢把喝多的人自己扔着,便扛到了他和明砚的家。蹑手蹑脚地进屋,把老杨扔到自己床上,胡乱擦洗了一下盖上被子。   看杨沉没什么事,陆鱼便简单洗个澡换了衣服,往书房去,翻找过去的记录。   他大学时候有一本记录好词好句的笔记本,除了摘抄,他偶尔会在上面写一些灵感记录,也会写几句小秘密日记。   庞大的书架上,全是出版书,笔记本这种东西,应该会放在箱子或抽屉里。陆鱼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本黑色封皮的大笔记本。   略过前面的词句摘录,陆鱼找到了记忆里的最后一页,开始缓慢地向后翻找。最后,停在了字迹混乱的一页。   这一页看起来十分癫狂,字写得有大有小,歪歪扭扭,力透纸背,有几个收尾甚至划破了厚实的纸张。   【我是被抛弃的,一直都是被抛弃的。不是人贩子拐卖的,也不是熟人赠送的,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妈妈抛弃了我,陆家抛弃了我,明砚也抛弃了我。都走!你们都走!去追求你们的好前程!走啊!让我自己在黑暗中沉沦!】   最后一句过于中二,让陆鱼从这具有强烈精神污染的癫狂文字中清醒过来,嘴角直抽抽。   “你在做什么?”温暖悦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坐在地上的陆鱼回头,看到了穿着睡衣、翠竹一样立在书房门口的明砚。   “我在看,陆大鱼的日记。”陆鱼没动,静静地望着门口,那温暖柔和、充满生机之处。   明砚蹙眉,走过来蹲在陆鱼面前,看了一眼那已经合上的笔记本,又看看表情平静的陆鱼,慢慢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你把老杨带回来了?”   “嗯,他喝多了,让他睡我屋。”陆鱼没有管被抽走的笔记本,只盯着明砚看。   “所以你想说,今晚你没有床了,需要跟我睡是吗?”明砚眼中满是戏谑的光。   陆鱼轻轻点头,没起来,握住明砚拿笔记本的手:“以前的事,你跟陆大鱼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大鱼这么发癫,也不知道怎么跟明砚说的分手。   明砚垂眸,看着握在虎口的那根拇指,骨节分明:“没有什么误会。”   “他没编什么谎话,就直白地告诉我,不去找我了,”叹了口气,明砚挣开陆鱼的手,把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回柜子里,合上柜门,“我知道他为什么分手,当时不理解,后来也懂了。”   陆鱼倒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陆大鱼,真是个癫子,神经病,坏事做尽!”   明砚站起身:“没必要去探究这些,走吧,睡觉。”   陆鱼爬起来,拉住明砚:“他有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比如骗你钱,或是骂你爸妈什么的?”   明砚摇头。   陆鱼不放心地追问:“那他,分手这期间,有没有找过别人谈恋爱?”   “这我不清楚,”明砚垂眸,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肯定没有。”陆鱼斩钉截铁,只要明砚没有误会就行,他是相信陆大鱼那怂货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他宁愿当一辈子光棍宅男。   明砚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陆鱼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卧室,关上门四下看看,蹭到正点香薰灯的明砚身后,小心环住他的腰。   等明砚站直,刚好落到了陆鱼怀里。   陆鱼贴着他耳朵小声问:“我们,上过床吗?”   明砚挑眉,挣开黏上来的家伙,抱着手臂斜睨他:“你这家伙,坏事就是陆大鱼,好事就是你了?” 第39章 因由   “那到底有没有嘛?”陆鱼凑过去, 把明砚挤得坐倒在床上。他又凑过去,单手支在床沿,把明砚困在他和床铺之间。   明砚看着学成熟的大人玩“床咚”自己却红了脖子的家伙, 含蓄地说:“大学时候, 你去过我在校外的房子。”   陆鱼愣了一下, 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时间,又是兴奋, 又是生气:“怎么,怎么能这样?都睡过了,怎么能分手?”   明砚被他逗笑了, 伸手扯扯陆鱼的脸蛋:“睡过了怎么就不能分手?你这人怎么还搞封建呢?”   “不是, 那, 那都这么亲密了, 怎么……”陆鱼磕磕巴巴,语无伦次,“怎么能分手, 怎么舍得的,因为觉得被抛弃了?”   明砚只是去留个学而已。   陆鱼快速捋了捋时间线。   在去陆家之前,他应该是从没觉得被明砚抛弃的, 毕竟还在开开心心地攒钱,准备追去F国。   自己跟陆家决裂, 是觉得陆家人不爱他,靠着幻想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爱他, 支撑着他咬牙离开陆家。那个人也许是亲生母亲、父亲, 也可能是一个爱人。   在被养父母区别对待, 在弟弟说出“这是我家你滚出去”时, 他都这么安慰自己。他离开陆家的时候, 对养父母也是这么说的,“我的亲生父母,一定不会这么对我”。   虽然还没有找到亲生父母,但他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他。他拥有了一个爱人!   在他充满希望,准备还了陆家养育他的钱、奔向自己的爱人时,陆家告诉他,他是被母亲扔掉的。   于是陆大鱼发疯,崩溃,迁怒到明砚身上。   这中间是不是少了一点必然的逻辑?应该还缺少什么信息。   不过,陆鱼大概知道陆大鱼在想什么。他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会被所有人抛弃,于是决定在被抛弃之前,先抛弃别人。对养父母如此,对明砚亦如此。   抛弃……   “陆鱼!”明砚突然喊他,双手捂住他的耳朵,神色严肃但语气温和,“别想这些。”   陆鱼颤抖了一下,瞬间从混乱的思绪里惊醒过来。他呆愣片刻,突然扑过去,把明砚扑倒在床上,紧紧抱着他:“砚哥,砚哥……”   刚才他在书房,一直克制自己不要深想。他感觉到那篇日记就像一个伸着无数怪手的深渊,会把他拖进深暗之地。明砚的出现,像一道光劈开了黑雾,是他目之所及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就追着回了卧室。   草木甜混合着悠远的檀香,让他逐渐镇静清明。   这次明砚没有挣扎,只是任他抱着。半晌,极缓慢地抬手,轻轻拍拍陆鱼的脊背:“你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   陆鱼把脸埋在明砚的颈窝里,闷闷地说:“我没喝多,我只喝了一罐啤酒,那一兜是老杨喝的。”   能说这话,看来是没事了。明砚笑着拍拍那毛茸茸扎脖子的脑袋,叫他起来。   陆鱼哼哼唧唧地耍赖:“我们都睡过了,能不能……”   “不能,”明砚干脆地把他推开,用膝盖蹬到一边去,“老实睡觉。”   调暗香薰灯,明砚坐在床边,窸窸窣窣地撕眼贴包装纸。   陆鱼心里没着没落的,瘪瘪嘴,跪坐在床上从背后抱住明砚:“砚哥,我们和好,好不好?”   撕纸的声音停下,明砚没动没说话。   “你也喜欢我,不是吗?”陆鱼委委屈屈地,蹭了蹭明砚的后背。   既然没有原则性的错误,既然明砚还喜欢他,还心疼他,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明砚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语调平静地说起了分手那天的事。   “那天下大雨,我要把一份设计原稿从城南送去城西。下雨天总是堵车严重,出租车走了一个小时也只晃悠了三公里。没办法,我只能下车步行。”   明砚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像在讲睡前故事,不过这故事对陆鱼来说,一点也不温馨,更像深夜电台的恐怖故事。   “那个城市虽然繁华浪漫,但也有很糟糕的一面。我在人群中穿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走了钱包。我的现金,银行卡,证件都在那里面。我那时候还小,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鱼心尖收紧,仿佛囚犯等待法官传唤关键证据。   “这时候,你打电话过来。”   明砚轻轻吸了口气,回想那天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他接起电话,带着点委屈,想告诉恋人他的遭遇:“陆鱼,今天这边下雨了。”   陆鱼没有听出他的鼻音,只是木然地说:“明砚,我不去找你了。今年不去,明年也不去,我们分手吧。”   他当时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厚厚的设计稿。要接电话,就把伞夹在了臂弯,这一愣神,伞就掉了。   大雨浇在他的头上,淋湿了手里的设计稿。他着急地把稿子捂在大衣里,又着急问陆鱼怎么回事,心情糟糕,气急败坏:“陆鱼,你再说一遍,你要跟我分手!”   电话那端的陆鱼,只是“嗯”了一声。   “分手就分手,陆鱼,这你是说的,你最好一辈子都别后悔!”他咬牙切齿,强忍着喉头的梗塞。   挂了电话,他崩溃无比。伞的正反面都湿了,浸了泥水,他不能让设计稿淋湿,只能躲到河边石桥头的红色电话亭里。   大雨滂沱,河水汤汤,拱桥上空空荡荡,他一个人站在电话亭里,哭了很久。   陆鱼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但又无法不去想,只能紧紧抱着明砚,听他声音低哑地做最后宣判。   “我理解你的崩溃,但我真的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后果。陆鱼,这么说虽然有些矫情,但这是真心话。你是个写书的,我是个画画的,我们都太敏感了,多思多虑情绪不稳。我是喜欢你,可那又能怎样呢?我们不合适。”   一滴眼泪,砸在陆鱼圈在明砚身前的手背上,砸得他连灵魂都跟着疼了起来。 第40章 推销   “合适, 怎么不合适?”陆鱼抱紧了怀里的人,凑到他腮侧轻蹭,“我写文来你画图, 我耕田来你织布, 多配呀!”   明砚转头瞪他:“你真的很烦, 这种时候讲笑话。”   漂亮的眼睛被泪水冲刷过,映着香薰灯微弱的光, 像雨水洗过的夜空。   “没有,我只是说了个排比句。”陆鱼深深地望着那双眼睛,嘴里说着笑话, 其实他并没有笑。单手捧住明砚的脸, 温柔而虔诚地, 吻掉了挂在腮侧的泪珠。   明砚闭上眼, 一滴泪珠挂在睫毛上,颤颤巍巍。   “两个敏感的人,才应该在一起, 这样才能理解彼此的小矫情,”陆鱼跟他蹭脸,把那颗明砚不愿让他看到的泪珠悄悄抖落, “只有我明白,你在看到露水滴落在石板上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感动。你跟老杨说这个, 他肯定觉得你疯了。我们需要的不是粗枝大叶,是乐观开朗。”   明砚睁开眼, 躲开一直蹭他的家伙:“乐观开朗能保持几时, 陆大鱼也不是没乐观开朗过。”   “我会找出问题所在, 尝试解决的。”陆鱼由着他的力道推开自己, 等明砚靠坐在床头, 又黏上去靠在他身边。   明砚蹙眉,摇头:“不,我希望你不要去探究。陆家人说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知道了也没有意义。”做个快乐的陆小鱼就好,哪怕只有几天,就这样就好。   “我知道,你怕我受刺激,也像陆大鱼一样发癫。但事情总要解决,”陆鱼单手搭在床头,把明砚圈在臂弯里,“不然我总有一天会变成陆大鱼那个死出。趁着现在是十八岁的我,精神状态良好,找出病灶,解决它,然后我们再也不分手,好不好?”   明砚沉默了片刻,避开他的视线:“我现在要担忧的事太多了,没有精力再处理感情的事。”   公司的事,明家的事,乱七八糟的都没有解决,他实在没这个心情跟陆鱼掰扯这些。   “不需要处理,也不需要担心,你甚至不需要爱我,”陆鱼笑着道,“如果注定,陆大鱼还会回来,或是我也会变成陆大鱼,那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好好爱你。你就当我是个疯狂的追求者,好好享受就好。”   明砚抬眼看他:“说了半天,你就是在推销自己。”   “对啊,我就是在推销自己,”陆鱼拍拍自己逐渐结实起来的胸肌,“跟我谈,你又不吃亏。我保证短时间内恢复十八岁的身体状态,八块腹肌,比金刚石还硬的男大学生,真的不来一口吗?”   明砚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谁稀罕你的金刚石。”   陆鱼嘿嘿笑:“要不你试试,试试说不定就稀罕了。”说着,就抓着人家的手往自己身上贴。   杨沉睡到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听见对面房间传来“我不要”“流氓”,挠挠光滑的头顶,觉得自己是没睡醒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陆狗和明砚的调笑声。   第二天早上,老杨一脸梦游地坐在餐厅里,看着陆鱼忙前忙后地做早饭,明砚则优雅地坐在他对面喝咖啡。   “你俩,昨天晚上,睡一起啊?”杨沉小心地问。   “废话,我俩两口子难道还分开睡?”陆鱼掂着平底锅过来,把一摊煎煳的蛋扔进老杨的盘子里,又给明砚摆了一盘色泽完美还撒了芝麻的心形蛋。   杨沉看着自己盘子里黑黢黢看起来就有毒的一坨:“是人吗?给我吃糊蛋!”   陆鱼放下厨具坐在明砚旁边,指着自己的盘子对老杨说:“对你够好了,我自己只有煎蛋边边。”   明砚的盘子里摆着心形煎蛋、抹好了酱的烤土司和拌好的小生菜,陆鱼的盘子里是模具切下的煎蛋边边、土司皮皮以及长得比较丑的生菜叶。   老杨看看自己的糊蛋,感觉还是陆鱼的更像狗食,顿时获得了心理平衡。   明砚没说话,默默吃饭。   陆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吃吗?”   明砚瞥了他一眼:“好吃。”   “嘿嘿,”陆鱼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那我可以获得一个亲亲做奖励吗?”   明砚:“不能。”   陆鱼:“好嘞。”   杨沉:“……”三两下把鸡蛋塞嘴里,吃饱了。   这天上午,花闻远的智脑体改造,在芭蕉直播正式上线。   强大的直播功能,让观众可以更清晰地观看,也可以实时发弹幕了,甚至可以动态发表情包。   【嗷嗷嗷,芭蕉这个看着好清晰。】   【我来了,我来了,终于可以实时吐槽了。】   【花闻远,麻麻来了,麻麻给你刷礼物!】   当然,这些弹幕,游戏仓里的人是看不到的。   花闻远终于摆脱了外祖家的热情款待,带着大包小裹的礼物回到马车上。他的二叔还在殷勤地给二婶打扇,二婶看起来有些心绪不宁。   看出花闻远的疑惑,陆鱼摆手:“没事,你二婶在忧心子嗣,想给我们老花家留个一儿半女,不然总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   明砚回过神来,扛他一肘子。   花闻远抽了抽嘴角:“二婶多虑了。”   “千年后的世界,男人和男人也能成亲,不过暂时还不能有子嗣,据说有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陆鱼趁机开小课堂,给老三讲课。   什么科学,什么研究,花闻远听得脑袋大,逃出去当车夫。   刚走了没多远,花闻远突然跳下马车,在车底下的行李中掏出来一位小壮汉。   表弟谢重云很是郁闷:“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车底?”   花闻远冷笑不答。   陆鱼捏捏小谢同学那结实的胳膊:“车辙都快三尺高了,那必然是车里多了个大胖子。”   谢重云顿时炸毛:“谁是大胖子!我这叫壮硕懂不懂?”   炸毛过后,谢重云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俩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表哥车里?”   谢重云是《射天狼》中的重要男配,是跟着花闻远打天下的一员猛将。这小子天生神力,但脑子缺根弦,需要先安抚,不然犯起浑来不好收拾。   “你不知道我们?”陆鱼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明砚道,“这位是大名鼎鼎,专门点化想要建功立业少年人的隐世智者,墨台先生。”   满脸戒备的谢重云,听到“点化建功立业少年人”,瞬间收起了敌意,崇拜且小心翼翼地望向明砚。   “而我,”陆鱼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轻弹琴弦,“是墨台先生最喜欢的金刚石猛男,人称无音仙琴花生弥,你表哥的二叔是也。” 第41章 钞关   实时弹幕瞬间满屏了。   【金刚石猛男?旱地拔鱼你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 这样忽悠小朋友真的好吗?原著里谢重云可是员猛将啊!】   【我第一次看这个直播,墨台先生是谁?】   【墨台是旱地拔鱼给我们明总瞎取的表字,卧槽卧槽, 明总脸红了!(表情包圈住明砚的脸)】   【这个全息技术也太牛皮了, 连脸红也能显示?】   芭蕉直播的超清设备, 让人物的细微表情都显示了出来,再次刷新了观众们对沉鱼这新设备的认知。主持人趁机在外场宣传, 沉鱼的产品与普通智脑助理的本质区别。   直播屏幕下方挂了小购物车标志——点击购买花闻远的兄长们“陆冬冬”“沈白水”,用黑科技打造的超级智脑助理。   智脑应用商店内,“陆冬冬”和“沈白水”的购买量激增。杨沉看着后台不断跳跃的数据, 觉得早上吃那个糊蛋都香了起来:“能挣钱的陆狗, 就是好狗。”   模拟器里的小说人物们就没这么开心了。   这么长的名号, 谢重云听得一愣一愣的, 掰着指头数半天:“哦哦,猛男,呃, 金刚石,什么仙琴,没听说过啊……”   明砚怕直播间被封, 小声提醒他:“别提什么金刚石。”   “放心,这不违规, ”陆鱼把违禁词背得滚瓜烂熟,冲明砚做了个汤姆猫上下挑眉, “我又没说金刚石般坚硬的大……”   明砚赶紧捂住他的嘴。陆鱼任他捂, 趁机在那柔软的掌心舔了一口。   “啊!”终于算明白的谢重云, 一拍脑袋, “说了半天, 你就是花家二叔啊。”   “真聪明,”陆鱼握住墨台先生试图缩回去的手,给小壮士比了个赞,“少年人,你已经懂得去伪存真,实乃可造之才。”   谢重云挠头:“是,是吗?我这么厉害的?”   正说着,马车突然被拦停。   小胖子没坐稳,“咚”地一下磕到了脑袋。   陆鱼早有准备,张开双臂稳稳接住栽倒的明砚:“哎呀,他二婶,孩子还在车里呢,这多不好意思。”   明砚撞进陆鱼怀里,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箍住了腰。   “嘘,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他们专抢你这种美人。”陆鱼低头,小声说。   明砚抬头瞪他,自然是不信陆鱼的鬼话。但实心眼的谢重云听见了,急急地挡在两人身前,用壮硕的身躯将明砚遮了个严实。   恰在此时,有穿着官兵服饰的人掀开了帘子,眸光贪婪地在马车里逡巡一圈说:“这是里枫津口钞关,你们车里可有货物?”   谢重云闻言不忿道:“枫津口只是个小码头,哪里来的钞关?你们这是私设钞关!”作为本地人,他对这方圆百里的情况知之甚详,自然清楚这枫津口是什么境况。   那官兵顿时变了脸色,“刷拉”一声拔出腰刀,狞声道:“西边出了反贼,这是张公公设来为平贼筹钱的钞关。尔等这般反应,怕不是反贼,来人!”   花闻远抬起两指按住那人的刀柄,反手给了一个银锭子:“小弟不懂事,官爷海涵。”   对方将银锭子在手里掂了掂,顿时笑起来:“小孩子家家,不懂别乱说话。这也就是我们好性,要是换了别人当值,你们可就惹麻烦了。行了行了,走吧。”   谢重云愤愤不平地说:“表哥,你怎的如此窝囊?”这钞关,明显是那来此地办差的太监私设来敛财的,纯纯地搜刮民脂民膏。   花闻远用斗笠遮住脸,颓废地靠在车轸上:“然也,我就是这般窝囊。我又不是反贼,还能跟官兵打起来不成?我离家前,方才因为得罪秉笔太监的干儿子,被我爹抽了好一顿荆条。”   谢重云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有一种偶像在自己面前塌房的无力感。   陆鱼拍拍气呼呼的小谢同学:“小胖,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样行走江湖要吃亏的。”   说罢,陆鱼用折扇敲敲花闻远的斗笠:“小远啊,你猜猜,千年之后还有没有钞关?”   花闻远从斗笠下的缝隙里瞥他,不想回答。   但陆老师可不会气馁,启发不成就直接公布答案:“千年之后的钞关,叫收费站。不过那时候就很少有私设的了,也没人敢私设,收的也不是税,而是修路钱。”说着,把折扇递给明砚,明砚拿出马良笔随手在扇面上粘贴一张现代高速公路和收费站的图片,一键改成水墨风。   花闻远揉了揉额角:“二叔,你老给我讲这些干什么?”   “这是你的金手指啊,傻孩子,”陆鱼把扇面摆到花闻远眼前,语重心长,“你知道了千年后的世界如何,就相当于有了未来建设家国的方向。以后,你有能力了,也可以在这片大地上修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万国来朝,何愁天下不安、百姓不富?”   花闻远看着折扇上的画作,听着二叔描绘的前景,渐渐生出些向往来。   外面忽然传来哭声,有路过的小商贩被官兵拦截,正跪地哭诉:“官爷,我这一趟就赚二两银子,您收1500钱,我这剩下的都不够路上花销。”   官差拿鞭子手柄敲他头:“你把这骡子留下,人拉着车走,就不算你是行商,不收税钱。”   那人顿时不说话了,颤颤巍巍地掏钱。骡马可是他最大的家当,留下骡子,他以后就不用活了。   “这世道,忒腌臜,”谢重云握紧了拳头,“还有,不许叫我小胖。”   “你这反应,可真快,”花闻远无奈,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进嘴里,歪头看向自己的傻表弟,“晚上跟我干件大事,敢不敢?”   谢重云顿时来了兴致:“啥大事?”   花闻远看着外面耀武扬威的官差们,勾唇:“劫钞关。”   夜间,花闻远带着谢重云杀进了太监的临时居所。   谢重云看着花闻远一刀杀了胖太监,有些不解:“你怎么不在外头射箭,一箭一个咱也省得费劲。”   “少啰唆,过来干活。”花闻远都懒得跟他解释。还一箭一个,这方圆百里仅他一人有此等箭术,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官府这是他花闻远劫的吗?   这钞关刚设了几天,没收到多少银子,满打满算五千两。   太监贪财,收到了铜钱会马上换成银子,整整齐齐码放在库房。   原著里,花闻远扛一千两银子,谢重云扛三千两,剩下一千的零碎拿不动就放弃了。其实谢重云还能拿,但花闻远担心脚印太深不好扫尾。   现在陆鱼跟着,花闻远眼巴巴地看向他:“二叔,你也是习武之人,一百斤不在话下吧?”   陆鱼叹了口气,说:“嗨,实不相瞒,二叔我上了年纪,腰膝酸软。”   说罢,搬了一下那箱子,根本举不起来。   花闻远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多言,示意陆鱼往怀里装点值钱的就走。   陆鱼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颗蜡封的药丸,正正地端在胸前:“但我有仙丹,此药名为旋风牌壮腰健肾丸。”   说着,他撕开蜡封,扔进嘴里,快速在键盘上打字:   【花生弥吃下药丸,获得了短暂的技能——力能扛鼎,可以轻松举起一千两白银。】   而后,他将黑色七弦琴背负在身,单手就抱起了装银子的小箱,顺道把明砚也扛在了肩上,脚底生风地蹿了出去。   花闻远:“???”   弹幕静默了一瞬间,有人不确定地问:   【刚才那个,是广告吗?】   【糟糕,广告好像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了我的脑子!】 第42章 仙丹   上午的直播效果特别好, 关注量激增。   陆鱼刚取下头盔,就见商务总监旋风一般冲过来:“陆总,客户那边很满意, 送了我们几大箱的壮腰健肾丸, 另外还送了些参茸丸、鹿血酒之类的补品。”   陆鱼嘴角抽了抽, 原本他是不想接这广告的,但这客户给的实在太多了, 还说如果效果好后续还有更多合作。现在看来,后续合作大概率就是那些试吃品——参茸丸、鹿血酒。也不知道花闻远那个崽以后会怎么看他……   所谓独丢人不如众丢人,轻咳一声, 陆鱼一本正经摆手:“给大家分一分, 就当员工福利了。另外给我留一份参茸丸和鹿血酒, 我拿回家送老丈人。”   明砚在旁边听得无语:“我爸爸不需要这个。”   说完, 他顿了一下,慢慢红了耳朵,怎么就直接承认自己爸爸是他老丈人了。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 发现操作间里的员工们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陆鱼嘿嘿笑:“需不需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送。常常惦记, 时时孝敬,这才是合格的明太太。”   商务总监不敢插话, 等他俩拌完嘴,才又说起来花闻远的周边问题:“先期样品送来了, 美术组已经看过, 不合适的打回去重新打样。合格的那些明总稍后看看, 觉得行咱就批量生产, 过几天就能挂购物车了。”   今天直播间的流量非常大, 商务总监看得着急,总觉得那都是从他眼前流过没能抓住的钱,想把任何能卖的东西都挂上去卖。   明砚点头,同意这个方案。   陆鱼站起身,过去给明砚解安全带,随口交代:“把样品多送一份到我办公室,回头我拿给丈母娘。”   明砚瞪他:“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陆鱼弯腰,趁机蹭了一下砚哥的脸,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人从游戏仓扛了出来:“看,仙丹的效用还在!”   外场直播隔着玻璃看到这一幕,立刻把镜头转了过来。   还在讨论刚才剧情,没有离开直播间的观众,突然看到了这一幕,瞬间激动起来。   【啊啊啊,剧情竟然延续到场外了!】   【神仙售后嗷嗷嗷,再来点,爱看!】   【陆总这么猛的吗?我以为他是个宅男弱鸡呢。】   【不要污蔑我们旱地拔鱼,这可是我们男频第一帅哥,那必须有个好身材!】   【青青草原:快离婚了就不要占别人便宜!】这一条是彩色的,加粗字体,还带昵称,显然是打赏过的vip观众。   陆鱼发现外场在录,老杨还在一边起哄,本来想扛一下就放下来的,这下只能扛着跑出去了。   直到出了操作间,陆鱼才把明砚放下来,然后一个踉跄栽到人家身上:“嗷,我岔气了。”   明砚很是无奈地抱着他:“叫你逞能。”   “这身体还是得练,差点意思。”好在只是岔气,没真闪了腰,陆鱼调整了一下呼吸,过两秒就缓过来了。   腰不疼了,他才发现自己正被明砚搂着,顿时又美起来,赖着不起:“哎呀,我受伤了,要砚哥亲亲才能起来。”   明砚撒手不管,不料这人瞬间变成条水蛇,绕着攀到了他背上,像块膏药一样甩不掉。   走廊里人来人往,明砚没工夫跟他纠缠,只能拖着这么块大膏药下楼,回办公室午休。   第三天直播,强度提上来了,下午还要再直播两小时。   两人只能快速吃饭,抓紧时间睡个午觉养足精神。   陆鱼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瓶红花油,塞到明砚手里:“砚哥,帮我搓一下腰吧,刚才岔气,我怕下午用不上力。”   明砚刚换了午休睡衣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看了可怜巴巴的陆鱼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趴好。   陆鱼欢呼一声,乖乖撩起睡衣,趴在床上。   明砚在掌心倒了一点药油,贴到了陆鱼的后腰。   轻轻揉搓,慢慢推拿,灼热的药油将手掌心和腰间的肌肤黏合在一起,越来越烫。   明砚发现,这家伙的身材真的变好了,腰上多余的软肉消失,摸起来结实有弹性,视觉上收紧了一圈。   感觉到推油的手逐渐放慢,陆鱼扭头,看到了明砚眼中的惊艳,顿时得意洋洋:“手感好吧?”   然后不等明砚回答,自觉翻了个身,抓住那只下意识往后缩的手,去摸自己的人鱼线和已经若隐若现的腹肌。   明砚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指尖微微发颤。   陆鱼本来想逗人,正笑着,忽然面色一变,“噌”地坐起来:“咳,我,我去趟洗手间。”   这般说着,他带着一身的红花油味,冲去了休息室自带的小浴室。   等陆鱼冲了澡回来,就见明砚已经洗过手,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了。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凑过去问:“怎么趴着睡,是不是觉得脊背累?”   人游戏仓内是一直半躺着的,对脊背有一定的压力,玩久了肯定累。   “嗯。”明砚应了一声。   “礼尚往来,我给你也按摩一下吧。”陆鱼蠢蠢欲动,想着自己刚才去解决过,应该不至于再出丑。   鬼使神差地,明砚竟然答应了。   陆鱼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快速搓热双手,隔着睡衣贴上了那柔韧的肩颈。   对于经常运动的男大学生来说,按摩手法还是懂一些的。先揉肩膀,再到顺滑的脊沟,再到细细的腰,挺翘的……这地方没敢碰,略过往下。   柔软的丝质睡衣,勾勒出那修长双腿的形状,只是看看就叫人心痒痒。   陆鱼吞了吞口水,探出爪子。刚把手掌放上去,忽然觉得鼻子湿湿的,有东西要滴出来,赶紧抬手去接,掌心鲜红一片。   明砚发现不对,转头看他,吓了一跳:“怎么流鼻血了?”起身扯了两张纸巾给他,自己拿了一张给他擦脸。   陆鱼惨兮兮地洗了把脸,用湿纸团堵着鼻孔,看起来像鼻涕结冰的狗子,十分滑稽。   明砚摸摸他的头:“你怎么回事,太累了吗?”   “没有,”陆鱼瘪瘪嘴,“我吃了颗壮腰健肾丸,补过头了。”   明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好端端的,吃那个干什么?”虽然是补药,但也是药,没毛病不能乱吃的。   陆鱼用脚趾抠了抠床单,颓然地倒下用枕头捂住脸,闷声闷气地说:“我想着陆大鱼虚,需要补补呢。谁知道他这身体并不虚,看了眼腿就……嗷,我不活了,好丢脸!”   明砚看着把头埋起来的鸵鸟鱼,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提示:壮腰健肾丸是药品,不能乱吃,谨遵医嘱 第43章 赚钱   下午直播, 陆鱼一直蔫蔫的。   花闻远活力满满,指挥着把钱藏在山里,他们轻轻松松继续赶路。这样一路上都不用担心受盘问, 等这阵风头过去再带上亲卫们来取银子。   “这些钱虽不多, 却是第一步。”花闻远靠在车轸上, 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第一步?”谢重云不懂,他只觉得劫掠太监特别有意思, “哥,下回有这事还叫我啊。”   花闻远瞥了他一眼,摇头:“说了你也不懂。”这是他背离朝廷的第一步, 劫了钞关, 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忠君的花将军了。   有心想找人说道说道, 奈何表弟是个夯货听不懂, 花闻远便把目光转向了那从天而降的便宜二叔:“二叔以为,这五千两做点什么好?”   “你觉得呢?”陆鱼随口应付。   “我想做一批弩机。”花闻远摸摸下巴。五千两说少不少,说多也真不多, 要用来养私军简直是杯水车薪。   花家自有一套养亲卫的办法,那些亲卫弓马兵刃都在行,个个悍不畏死。这样一支队伍, 在战场上做突击用处很大,但经历过前世种种的花闻远觉得这还不够。他想到了前世在关外见到的弩机, 如果能给亲卫配一套短弩,就可以当暗卫用。到时候, 想杀谁就杀谁, 很多事就会变得十分简单。   他把这激动人心的想法告诉二叔, 陆鱼却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他。   “二叔这是怎么了?”花闻远这才发现他的异样。   陆鱼软绵绵地靠在明砚怀里, 摆手:“无妨, 吃仙丹的后遗症。”   明砚低头闷笑。   午休陆鱼流鼻血,自暴自弃开始耍无赖,硬说砚哥笑他伤了自尊,要求在直播里补偿他。所谓的补偿,就是在马车上让他躺怀里,把没睡的午觉补回来。   花闻远可惜道:“那这仙丹就不能用在战场上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这前一秒力大无穷,后一秒颓然倒地无力起身,若是敌人杀个回马枪,便只能引颈受戮了。   陆鱼心中不爽,便开口教育儿子:“年轻人不要总想着走捷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天下是一步一步打的。”   旁边正往嘴里塞包子的谢重云点头:“对,一口一口吃,这包子真好吃,嘿嘿。”这货怀里抱了个小木桶,桶里装满了在路边茶肆里买的大包子,吃得哐哐作响。   陆鱼嫌弃地咂嘴:“啧,对什么对,你又不是一口一口吃的,你是一桶一桶吃。小胖,你知道饭桶是怎么来的吗?”   谢重云哼了一声:“我才不是饭桶,我顶多算个饭缸,力能扛鼎的那个缸。可惜我也就能吃这一缸,下个镇子有一家酱肘子特别好吃,怕是吃不下了。”   陆鱼仰头跟明砚说:“得了,现在不仅是饭缸,还是文盲。”   “你别逗他了。”明砚轻笑。   模拟器里的世界,是美工组画出来的,人物也是经过系统处理美化过的。明砚原本就好看,在这古风世界里,变成长发剑眉,颜值又提升了一个度,笑起来清风朗月美不胜收。   陆鱼看着这笑,差点忘了台词,被明砚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片三角形的小药片,像大猩猩递香蕉一样摊手递过去:“这是江左健胃消食片,你吃了就能继续吃酱肘子了。”   “真的?”小胖有些怀疑地接过那药片。   弹幕: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也是个广告吧?】   【毫无违和感,要不是那药片是硬的我都信了。原著里有这段吗?】   【我是原著党,我来解答,没有!原著根本没有小胖吃包子这一茬,花闻远劫了钞关就直奔亲卫营了,应该是旱地拔鱼现编的。】   【一曲红绡不知数:陆狗牛逼,这编得完美,带我一个,把我也编进去!】   【一曲红绡不知数打赏——至尊芭蕉游艇x100】   【卧槽土豪啊!一个游艇1000块呢!】   陆鱼下播,就看到榜一大哥给了这么多钱,啧啧感慨:“这大哥真实诚,小江,你盯着点,等他打赏够一百万了联系他,叫他过来演个小兵。”   小江点头:“好的。”   明砚微微蹙眉,出了操作间四下无人才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陆鱼如果为了打赏就随便请人来加入直播,对旱地拔鱼的名声恐怕会有影响。   对于自己的小说人物,陆鱼向来宝贝,不许任何人指手画脚。现在因为一百万的打赏就让榜一大哥参与改造人物,显得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以前那些坚持岂不是成了笑话。   “没事。”陆鱼满不在意。   “陆鱼,”明砚抓住陆鱼的手腕,把人扯回来,神色严肃道,“我不希望你为了钱违背你的创作原则,不用那么着急的。”   陆鱼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眨眨眼抬头:“砚哥,你在担心我。”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问句,说着说着,嘴角一点一点往耳朵后面咧。   有关小说创作者骨气、面子这样细致的问题,大多数人是不明白的。但明砚明白,还特别在乎。   陆鱼觉得脚下有点飘。   “这有啥的,”老杨走过来,揭陆鱼的短,“他向来没原则,只要打赏过百万,他都能飞过去跟人家吃饭,叫人过来客串小兵简直毛毛雨。”   陆鱼转头瞪他。   杨沉一点都没有受到威胁,还在滔滔不绝地拆台:“他写《黄金屋》的时候,月榜PK要跟另一个作者争榜首,就干过这种丢人事。不过跟他PK那货更丢人,直接在文底下卖屁股,说谁帮他赢了这次,可以打飞机过去陪睡。”   明砚松开了抓着陆鱼的手,是他多虑了,写网文的哪有什么气节。   陆鱼抬脚踹老杨,勒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你就不能把嘴闭上,砚哥好不容易心疼我一会儿,可把你能耐的。”   “嘻嘻,”杨沉被勒着还不忘犯贱,跟他互相踩脚面,“虽然看你吃瘪很爽,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啊,你那个基友叫啥来着,上回去给榜一大哥送温暖,结果人家叫他过去是为了线下真人快打,还挺危险的。”   陆鱼一惊,停下了踩脚游戏。想问清楚又不好问,毕竟这事肯定是陆大鱼告诉老杨的,他现在问有些奇怪,便求助地看向明砚。   明砚微微挑眉,笑着问:“为的什么呀?”   “嗨,因为他把人家最喜欢的女配给写死了,”老杨还挺爱跟人讲这个的,难得今天陆鱼竟然没插嘴,他讲得心满意足,“大哥打赏百万把他钓过去,逼着他签字画押写番外把女配复活,这才没揍他。”   “啧,真没骨气,士可杀不可辱,要我肯定不干。给我一千万也不可能把死去的配角再复活,”陆鱼信誓旦旦,见明砚眼中又浮现担忧,连忙话头一转,“唔,顶多写个私人番外叫大哥私底下偷偷看。”   正说着,小江追了出来:“陆总,还有件事。路朝西的家里人通过律师联系到我们,希望跟您见一面,谈谈赔偿的事。他家里人挺着急的,想早点签了谅解协议把他放出来。”   这位差点被众人忘记的拉闸老总,前两天被抓了。公然破坏生产经营,造成重大损失,如果拿不到沉鱼科技的谅解书,能判个六七年。   陆鱼撇嘴,不乐意道:“见什么见,忙死了。都赖他,我现在一大堆窟窿要堵,叫他在看守所多喝几天稀粥减减肥不好吗?”   “好的,”小江应下来,把【陆总要求对方喝几天稀粥再来】记到智脑的备忘录里,“那您今晚要先见见律师吗?”是否和解,和解需要多少赔偿,这些问题都要先跟律师商量好。   陆鱼摇头:“我今晚有事,律师也不着急见。”   “晚上有什么事?”明砚好奇地问。   陆鱼得意一笑,小声在他耳边说:“给老丈人送鹿血酒。”   明砚:“……”   “你去不去?”陆鱼状似客气地问明砚,“你不去,妈做的小零食就都是我的了哦。”   就在陆鱼准备早退去老丈人家蹭饭时,已经走远的老杨又拐回来,拍拍脑袋:“哦对了,我已经下单买了新安保系统了,跟你说一声。你接得那几个广告给的先期预付款,刚好够支付安保系统的定金。”   陆鱼:“???”   杨沉尤嫌不够刺激,拍拍他的肩膀:“大概一周能装好,等装好就得付尾款,你好好直播多赚钱回来啊。”   陆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上午刚装兜里的钱,你下午就给我掏干净,还拉一屁股饥荒!”   明砚闷笑,冲小江招手,交代:“让律师明天过来吧。”刚富有了一小会儿又变成穷光蛋的陆总,需要尽快跟律师谈谈。   老杨无辜摊手:“这可是你让装的啊。当年你叫我搞这搞那的时候怎么说的,说你负责赚钱养家,我只需要负责……”   陆鱼眯起眼睛盯着秃头老杨,看他怎么好意思说出“美貌如花”四个字。   老杨被他看得漏了气,磕巴了一下说:“花钱嘁嗤咔嚓。” 第44章 家业   陆鱼最终还是带着补品和周边去了明家, 钱虽然着急,但讨好老丈人丈母娘更要紧。   两人开车到了明家楼下,接到消息的明母下楼来接他们:“你们来也不提前说一下, 我好做点好菜的呀。”   “阿姨, 您做清汤面都是绝顶美味的。”陆鱼提着大包小裹下车。   “小鱼就是会说话, ”明母被他逗得抿嘴笑,看到那一堆的周边, 上来就抱住了花闻远的Q版小抱枕,“哎呀,真可爱, 我要把他放到我床头去。”   陆鱼提着东西送上楼, 放下手里的补品, 左右看看:“叔叔呢?”   “他去工坊了, 还没回来。”明母浑不在意地说着,把花闻远抱枕好好摆在屋里,出来系上围裙, 叫他俩稍等一会儿就开饭。   “先不忙了阿姨,我们还有事不在家吃了,晚些时候顺道把叔叔接回来。”陆鱼拉了一下明砚, 示意他跟着自己下楼。   明母从厨房追出来:“哎呀,不用管他的呀, 他去工坊一待就不知道几点了,你们吃了饭再去忙。”   “放心吧, 阿姨, 我们办完事会看看时间再跟叔叔联系的。”陆鱼挥挥手, 由着电梯合上门。   “不是要蹭饭吗?”明砚不明所以, 被拉着又坐回了车上。   “妈妈自己在家, 肯定是吃个简餐的。我们上去她又要张罗做菜,”陆鱼调转车头,今天为了表现,是他开车来老丈人家,“而且,我也想去工坊看看。”   明砚不解:“你去工坊干什么?”   明日表业的工厂现在已经停工了,只有高端的纯手工制表工坊还在运作,贴钱养着一群大师傅老工匠。   陆鱼理直气壮:“巡视一下我们明家的产业呀。我可是明太太,以后要掌家的。”   明砚被他逗笑了:“好,去看看,哈哈哈。”说完,又兀自笑了半晌。   明日表业的手工制表工坊,是一栋精致的老洋楼,保留着上个世纪初的风格,掩藏在老城区的绿树石墙中。   明砚下车,看着那栋颇具年代感的珍贵建筑,缓缓吸了口气,笑着道:“真要说起来,这里才是明家真正的祖产。真到了破家的时候,这老洋楼卖了也能有一笔启动资金。”   陆鱼锁了车,挽着明砚的胳膊,抬起下巴做出一副正房太太的模样:“少爷,咱们进去吧。”   “哈哈哈,”明砚忍不住笑场,任由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陆鱼歪着身子挽他胳膊,悄悄在陆鱼耳边说,“这楼里,还珍藏着些稀罕物件,是做表的珍贵珠宝材料。”   陆鱼惊了一下,瞪大眼睛转头看明砚:“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可是明家的大秘密,是明家真正的家底所在。   明砚单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明太太应该要知道的。”   陆鱼呆愣了一秒,脸上逐渐露出了难以言说的惊喜:“对,我是明太太。”说罢,放开明砚的胳膊,雄赳赳气昂昂地先行往屋里走去。   明砚看着陆鱼雀跃的背影,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更好一点。   工坊里陈列着长长的木桌,桌上摆放着很多工具、材料。但都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像钟表本身一样,精致又严谨。   明父穿着一身复古西装,脊背挺拔地站在屋子中央,看起来像上上个世纪的老绅士,优雅立在钟表行挑选属于自己的金壳怀表。   一名穿着皮质围裙的老师傅,整齐地挽着衬衫袖子,正端着一方木盒给明父看,骄傲的神色中难掩一丝激动:“先生,您看看。”   明父没有抬手拿盒子里的东西,而是循着声音望向门口的人:“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明砚抢在陆鱼之前开口:“陆鱼刚去给您送补品,听说您在这边,我就想着顺路带他过来看看。”   这话说得好听,突出陆鱼送补品的功劳,将来看工坊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明父听了果然很高兴,招呼陆鱼过去。   陆鱼颠颠地凑上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惊叹:“好漂亮的怀表。”   那老师傅从厚厚的老花镜后面抬眼,看向目光清澈不像行家的陆鱼:“这位是?”   陆鱼笑眯眯地自我介绍:“我是明砚的媳妇。”   明父嘴角一抽。   意外的是,那老师傅竟然适应良好,还十分顺口地说起来:“啊,是少奶奶啊。这是我们刚做出来的,还没给少爷看过,您给参详参详。”   少奶奶……   明砚扶了扶抽动的额角,这称呼他试图纠正过,但老师傅们都不乐意。他们觉得称呼先生、少爷更有仪式感。怀着这样传统的心情做表,打造出来的产品就有一种历史沉淀感。   “哇哦。”陆鱼拿起那块沉甸甸的怀表,在手中慢慢翻看,很给面子地发出惊叹。   “起初少爷让我们做怀表,我是不乐意的。明家一直都是做手表的,虽说民国那时候做过怀表,但那技术早就没了,”老师傅很是得意,“幸好少爷坚持,用手表的表盘改做怀表,真是漂亮,手艺还一点没浪费。”   陆鱼仔细看手中的表,确实做得精巧。   比普通的男士大表盘手表再大一圈,但比正常的怀表要小,看起来非常精致。表盘上是深蓝色的星海,随着指针流动,星光翻涌熠熠生辉。背面是花瓣形状的云母,层层堆叠镶嵌,光耀之下五彩斑斓,盛开绚烂至将要凋落的花,既清雅又靡丽。   “这表叫什么名字。”陆鱼爱不释手地轻抚,很喜欢这个设计。   老师傅笑着道:“这还没有取名,是少爷设计的。”   陆鱼福至心灵:“这应该,叫落花拨星河。”   “妙啊!”老师傅激动地说,“少奶奶,您竟然看出来这是落花!这名字取得好,少爷当时就说让做个星海,后面是展开到极限的花瓣。”   陆鱼得意洋洋,看向明砚:“那是,我最懂你们少爷了。”   明砚眸色微动,勾唇轻笑。   回了两人的家后,陆鱼还沉浸在巡视明家产业的兴奋中:“你真是个天才,手表卖不动咱就卖怀表。这表真好看,可以在直播里宣传。唔,花闻远跟近代机械产品有些不搭,让他卖更像个玩具周边,格调不够。可以让沈白水来卖,更符合总裁身份的西装装饰品,可以给他加个设定,以后周边产品上都画个怀表。”   明砚摇头:“短时间内还不能批量生产,纯手工表又太贵,成本也很高。我准备卖掉一点工坊里的藏品,换些合适的材料,先做几只纯手工的卖给有钱人。等上流圈子流行开来,再重启工厂做量产。”   “不行!”陆鱼想也不想地否决,抓过陆冬冬来捣鼓一会儿,就听见沈白水那边叮咚作响。   总裁球翻了个白眼:“您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来自陆鱼的个人转账。”   明砚查看了一下金额,皱眉:“你怎么给我这么多钱?这是什么?”   陆鱼抬起下巴:“这是我的稿费,你先拿去用。”   “胡闹,我怎么能拿你的钱,这是你的个人稿费。”明砚拉着沈白水就要给转回去。   陆鱼把老二也夺过来,将两个气球人圈在两边胳肢窝下,看起来像抱着两只大椰子的傻猴子:“婚后的稿费,那也是共同财产。你拿去买材料做手工表,不要卖咱家的传家宝,那是要留给孩子的。实在不行,就当我入股了,卖了表再分我钱就好。”   明砚抿了抿唇,有些动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你那三个赛博儿子,要什么传家宝?” 第45章 黑粉   陆鱼闻言不乐意了, 抱着两个智脑球赤脚跳上沙发:“赛博儿子怎么了,以后的世界就是AI与人类并存、硅基与碳基合体的世界。我的崽能长长久久的存在,肉体苦弱, 机械飞升!”   被夹在胳肢窝里的陆冬冬, 摇了摇尾巴, 跟着举叉子:“肉体苦弱,机械飞升。”   沈白水垂下双手装死, 不想跟傻子玩。   闹了半天,终于到了睡觉时间。   陆鱼很是自觉地躺在了明砚的床上,人鱼球乖乖坐在他身边, 任他浏览光屏页面。   明砚调暗香薰灯, 看了一眼还在玩的家伙:“睡觉了, 你把孩子放出去。”   “马上, 马上。”陆鱼嘴里应着,快速在虚拟键盘上打字,像睡前抓紧时间玩手机的网瘾少年。   总裁球坐在床头, 不爽地抱着手臂,阴阳怪气:“不放出去也不能怎样,你们又不做少儿不宜的事。”说完, 还用电子眼鄙视地斜了陆鱼一眼。   陆鱼停下打字的手,咂嘴:“啧, 这孩子,这叫未雨绸缪懂不懂?万一你爹地哪天心情好, 想跟我玩羞羞的游戏, 你瞪着俩大眼珠子蹲床头, 谁还玩得下去。”   说着, 陆鱼像一条仰泳的毛毛虫, 滑过去用脑袋蹭明砚的胳膊,被明砚无情推开:“别乱说。”   “怕什么,他是成年模式,不是儿童智脑。哦,差点忘了,”陆鱼识趣地滚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样,趴在陆冬冬的假耳朵边小声说,“老二也是小处男呢,算了算了,少儿不宜。”   陆冬冬眨眨眼:“爸爸,我也是处雄鱼。”   陆鱼拍拍他的脑袋:“没关系的崽,处男有处男的好处。保持童子之身,才能练成至高武学。”   人鱼球做出迷惑表情:“可是,我已经成神了。”   陆鱼糊弄孩子:“都成神了,咱不搞那些低级趣味。”   这般说着,陆鱼又开始滑动光屏,在社交账号上发了张图。那是他在工坊里拍的一只做手表用的精致锤子,旁边散落着几片黄铜色的机械齿轮。照片拍得甚是唯美,还带暗影高光,看起来像个锤子广告:   【旱地拔鱼:明太鱼巡视明家产业,获得新称号——明少奶奶。】   时间还不算太晚,社交网络上的人群正活跃。刚发完,就涌来大量留言,首先是沈白水粉丝例行催周边。   【沈白水老婆:我老公呢?你发锤子都不发我老公的图。】   【沈总正牌女友:花闻远周边都预热了,沈白水的新周边呢?新儿子热度高,就不管我们沈总了是吧?】   【发财发财:求出一款沈白水坐姿,我好放在桌上当财神拜。】   然后是其他书粉们的嘲讽。   【花家军:你小子真当赘婿上瘾了,什么时候开新坑?】   【鱼王座下奔波霸:你这已经不是赘婿,都成小媳妇了,旱地太监莫非偷偷变性了?】   这都是正常调侃,唯一不和谐的发言,又是那个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呸。】   陆鱼点开这个最近很活跃的黑粉,看了眼对方的主页。根据他多年扒黑粉底裤的经验,不多时就确定了对方身份。嗤笑,回复:   【旱地拔鱼 回复@青青草原:西门总,还不睡?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   【青青草原:谁是西门总,不要乱认人。】   坐在床头看了全程的沈白水:“到底谁低级趣味?”   陆鱼心满意足地合上智脑光屏,把孩子们赶出卧室,扑到床上打了个滚,蹭到贴着眼贴不能睁眼的明砚身边,深吸一口,睡觉。   第二天,直播9点钟开始,约的律师7点钟就到了,趁直播前跟陆鱼见一面。   律师先讲了讲这种案子一般会怎么判,又说起这次的案子细节:“如果不和解,对方作为主谋可能会被顶格判7年。”   七年时间,对于一个赚快钱的老板来说,是消耗不起的。除非他公司那个一起抓进去的高管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但这样一来,路朝西就得给那位高管巨额补偿。与其让他把钱给同伙,自己出来跟陆鱼死磕,还不如把这赔偿装进陆鱼的兜里。   总的来说,律师还是建议和解的:“就算和解,对方还是要蹲一到两年的监狱,因为这个涉案金额太大了,不可能无罪释放。不和解的话,能拿到的赔偿很少,还会跟小人结死仇,不划算。”   路朝西显然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人,要是真把他逼急了,等他出来是个大麻烦。   明砚也倾向于和解:“商场上,和气生财。”   陆鱼点头:“听明总的。”   律师看了一眼乖乖听老婆话的陆鱼,拿出来一叠资料,最上面那张是陆鱼上回健身之后突发奇想列的赔偿清单。   律师用尽量委婉的话说:“陆总给的清单我看了一下,大部分是没问题的,不过有个别可能不太合理。”   那张纸下面,是律师重新打印的清单,用笔圈出了几项。   “像‘新安保系统’这种另外加装的物品,并不在拉闸造成的损失范围内,恐怕很难让对方出钱。还有这个扣眼珠子油费……”这位律师的表情管理非常到位,说到这里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保持着冷静沉稳的专业姿态。   “那我不管,”陆鱼扯过那张清单,“现在是和解流程,不是法院裁决时间,我要把我的实际损失都写上。赔不赔是他的事,当然相对的,谅不谅解就是我的事了。”   在陆鱼看来,那安保系统本来就该路朝西买单。要不是他搞这低端商战,让别人知道了沉鱼的服务器只要断电就能损坏,老杨也不至于花那么多钱买高级系统。   律师试图用先肯定再提意见的迂回方式,让客户接受自己的意见:“对,您确实可以多提,但最终结果还需要跟对方商量。要跟对方律师谈判,我们提出的诉求最好是专业且合理的,至少表面看起来是。”   其实他想说的是,太离谱的就不要写上去了,不然跟对方律师交涉的时候,他怕对方笑场。   然而这迂回方式显然不适合陆总。陆鱼只听到了重点:“还能多提是吧?”   于是,大笔一挥,在清单末尾又加了几条:   撬蟾蜍眼睛用的改锥一根,10元   杨沉熬夜抢修导致脱发的植发费,10万   ……   律师完美的假面出现了裂痕,笑场已经是小事,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业界笑柄。   过来催他俩去直播,顺道凑热闹看了一眼的老杨:“……我谢谢你啊!”   陆鱼右拳敲敲左胸:“不客气,咱兄弟,都在心里。” 第46章 英雄   律师拿着新修改的清单, 忧心忡忡地走了。   杨沉把不省心的陆鱼扔进游戏仓,等直播开始,他就坐到后台盯数据组的进度。直播几天已经上了正轨, 数据组的人也渐渐熟练不需要他亲自操刀了, 老杨摸摸自己光滑的脑袋, 终于可以轻松片刻。   “杨总,李超的事, 你听说了吗?”数据组的一名员工见他空闲,便悄悄凑过来。   杨沉从直播屏里抬头,眉梢一跳:“什么?”   那天陆鱼拉着他趁酒劲去揍李超, 虽然过程很爽, 但酒醒了之后又颇为后怕。要是李超报警, 发现是他俩干的, 那麻烦就大了。   他这两天,一直努力克制,不去打听李超的状况, 就怕引火烧身。   “嘿嘿嘿,您不在那个‘讨伐李超联盟群里’吧?李超那孙子,被人揍了!”当年杨沉离职创业, 不少以前的同事跟着过来,这员工就是杨沉以前的同事, 也在李超手底下受过气。   “怎么回事?”杨沉别过脸,装作看直播。他演技没有陆鱼好, 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露了馅。回头得跟那个律师学学表情管理, 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还面色不改。   那员工贼兮兮地笑, 发了段视频给杨沉:“李超前天晚上不知道被谁打了, 第二天没来上班。但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他了, 给录了视频。”   杨沉心里一惊,赶紧点开发来的视频,又松了口气。视频是在地下车库录到的,鼻青脸肿的李超,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快速往自己的车边挪,有保安看情况不对过去盘问:“嘶,李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股……这什么味儿啊?”   “刚在厕所摔了一跤。”李超含糊地说着,快速钻进了自己车里。   视频到这里结束,那员工嘿嘿笑:“据说,李超身上一股骚味,打他那人不仅揍他还冲他撒尿哈哈哈……天才行为,大快人心!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勇士,他以后就是我的偶像。”   不知道偶像就在眼前的员工,还在给杨沉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李超这人,是公司某个大领导的亲戚,关系很硬。他在那个地方,常年胡作非为,但就是没人能动得了他。那个“讨伐群”里都是在李超手底下待过的人,离职的、没离职的都有,大家现在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   据在职前线人员反映,这货没有报警,甚至没敢声张,直接开始休年假了。   杨沉松了口气,听着员工在耳边喋喋不休,忍不住也跟着乐起来。他摆手让员工继续去干活,自己冲着直播屏幕里的陆鱼,右拳锤了锤左胸。要不是陆鱼带着他,他这辈子可能没勇气这样出这口气。好兄弟,真英雄!   然而下一秒,他的好兄弟真英雄,就蹲在了窗户下面,听自己三儿子的墙根。   老杨:“……”   虽英雄,但猥琐。   直播里,花闻远已经整顿好了亲兵,带着去了江州大营。   用银子造弩机的事,他交给了一名亲卫去办,自己带着二叔二婶和表弟,骑快马前往江州。   江州还算富庶,在天灾不断的王朝末年,这里的百姓勉强还能生存,尚没有揭竿起义的。毫无危机感的江州驻军大营,乱糟糟的一团。白天不操练,夜晚不放哨,别说带着去镇守边关了,就是灭个反贼都不成,走到半路就得散。   花闻远冷着脸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军屯田地几乎都被四个千总霸占,军户们沦为佃农,这些年死的死逃的逃,实际上的军户人口不足在册的一半。而士兵,大半竟然是募集来的乡勇。   “这太荒谬了。”谢重云虽然不爱动脑子,但出身书香门第,还是被逼着读了些书的,明白人口不足在册一半有多严重。   因为听说朝廷要派将军来接管,千总们为了补足士兵,就大肆募集乡勇。乡里年轻人活不下去,便前来投军混口饭吃。但军饷时常拖欠,投军了依旧吃不饱,这些人干着干着也会跑路。   “如此这般,怎能不亡?”花闻远恨极,看着那些账册又一个头两个大,求助地望向明砚,“二婶学识渊博,可否帮侄儿看账?”   前世他顺利成了亲,来江州是带了两名程家的读书人来帮忙的。如今他退了亲,自然没有程家人来给他干活,便把注意打向看起来就很懂看账的明砚身上。   明砚刚要答应,被陆鱼拦住了。   陆鱼摆手:“你去招几个读书人来做账房,总账拿来给二婶看就行。先弄个大概,整出两千能用的人,去灭了那反贼再说。”   花闻远点头,依旧皱着眉头。   陆鱼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别愁,你的外挂辅助很快就到了。”   花闻远疑惑抬头:“什么外挂?”   陆鱼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外挂,解释完却让花闻远更疑惑了,问他怎么知道有外挂要来的。   摸摸不存在的胡子,陆鱼一副神棍模样:“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花闻远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啰唆,提着刀就出去了,打算先杀几个把总震慑一下众人。等过几天账目清楚,就把那四个千总都宰了。   弹幕:   【一曲红绡不知数:陆狗,禁止剧透,不许给花闻远剧透,除非带我一个!】   【一曲红绡不知数打赏至尊芭蕉游艇X300】   花闻远杀气腾腾地出去,不多时,军营里便有十多个人头落地。直杀得校场台的青石板变成了黑红色,那些东倒西歪的将士们总算打起了精神。   是夜,陆鱼拉着明砚,蹲到了花闻远卧房的窗户下。   明砚听着屋里的动静,不明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外挂?”   “当然不是,”陆鱼摇头,“外挂还得好几章呢,起码得等他宣布造反才会来。”这屋里,是四个千总之一送来的女人。   明砚翻了个白眼,起身要走,被陆鱼圈住不让动。陆鱼小声嘟哝:“你好狠的心,儿子都要被污了清白了,你竟然要走。”   “我知道没成,”明砚也是看过原著的,说到这里就有些疑惑,“这篇是争霸天下,理论上来说男主应该获得后宫佳丽三千才对,你为什么让花闻远这么守身如玉的?”   这种题材的文,即便不会写感情戏也没关系,反正感情也不是重点。但花闻远就是一路清清白白,非常离谱。因为这点,旱地拔鱼没少被男读者骂不举。   问完,明砚又发觉不合适,这文并不是现在的陆小鱼写的,是陆大鱼写的。   然而这难不倒陆鱼,他冷哼一声:“他爹我都没媳妇,他凭什么有媳妇。”   这时候,忽然听到屋里一阵惊呼,花闻远大喊一声“出去”。   然后就是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说:“奴家也是没办法,将军,求您收了奴家吧。若是就这么出去,奴家可就没活路了。”   “要来了,要来了,”陆鱼激动不已,见一道影子从屋里窜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把明砚按进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少儿不宜,砚哥你别看。”   明砚推他:“我自己画的,有什么不能看。”这人拉他来看,到了关键又不让看。   陆鱼看着穿着裤衩跑出来的花闻远,傻眼了:“嘿,他怎么还穿着裤衩?原著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砚挣扎出来,无奈道:“不画上衣服,直播间要被封的。”   陆鱼颇为遗憾:“啧啧,没看到他光屁股的模样,以后就没有把柄威胁他听话了。”   “什么光屁股?”穿着裤衩的花闻远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户下蹲着的二叔。 第47章 造反   “我说, 你要是光屁股就被人捏住把柄了,快点过来,一会儿说不定有人来捉奸。”陆鱼面不红心不跳地张口就来。   花闻远随手取了件院中晾晒的外衣穿上, 气得不行, 进屋去把那女人捏晕, 提了张大弓出来,向陆鱼抱怨:“那是军户家的女儿, 刚死了丈夫。她被一名千总威胁来勾引我,想要以此坏我名声,毁我威望。”   上辈子, 他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 这种毛毛雨本不在话下, 只是总气不过拿弱女子、小孩子来陷害人的事。不管陷害成功与否, 这乱世中,没有反抗之力的诱饵都是没有活路的。   “不气,不气。”陆鱼像哄孩子一样, 摸摸花闻远的脑袋。这个崽是真可爱,勇敢正直善良,又不圣父死心眼, 杀伐决断不在话下,这让他十分期待把花闻远带回现实世界的生活。   花闻远被摸了头, 有些愣怔。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安慰过他, 杀人从不眨眼的花将军, 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起来。轻咳一声, 交代二叔二婶莫要乱走, 花闻远叫来亲卫去办差, 自己则提着大弓坐在房顶上,等着人来捉奸。   “嘿嘿,我这是跟你学的,驯服小狗专用手势,轻松拿捏。”陆鱼晃晃手掌,颇为得意。   明砚:“……我那不是驯狗。”   陆鱼拿脑袋蹭他肩膀:“驯老攻跟驯狗也没差,反正我是挺喜欢被这样驯服的。”   明砚侧头看他,半晌,抿唇轻笑。   不多时,捉奸的人来了。来人刚推开院门,就被花闻远一箭射穿了大腿,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进来一个,跪倒一个,连跪三人,院外的人才停下脚步不敢前行。   “小花将军,我等是来寻女儿的。陈千总家的庶女不见了踪影,有人瞧见她往你这院子里来了。”院外的人高声喊道。   花闻远冷笑:“陈千总可真是舍得,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出来做饵,花某还真是荣幸。”   说罢,搭弓,拉满,松手。一支红尾羽箭携万钧之力,穿过那简陋的柴扉门头,“嘭”地一声钉进站在前排的陈千总肩胛骨中,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人冲倒在地。须臾后,才发出了哀嚎之声。   外面顿时乱作一团,人们惊呼着不敢走更不敢进门,只能瑟瑟发抖趴跪在地。   陆鱼揽着明砚,往墙根缩了缩:“你看,蹲墙根是对的吧?咱要是扒墙头,指定被他一箭穿心。到时候我只能变成复活归来的三叔了,而你,是兄终弟及、再嫁三叔的可怜二婶。”   明砚扛了他一肘子:“你少说两句吧。”剧情正紧张,他在这里玩伦理梗,实在破坏气氛。   “这也是正经事。”陆鱼小声嘟哝。   花闻远箭法如神,把来捉奸的人们吓得两股战战,甚至不敢去扶中箭的陈千总。僵持了片刻,花闻远的亲卫们已经把剩下的三名千总也抓了,有一位显然还是从床上抓起来的,衣衫不整,骂骂咧咧。   “既然诸位不想睡,那便都来喝酒吧。”花闻远从房顶上跳下来,请众人去江州驻军大营中最大的宴客厅。   命人点起烛火,花闻远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拍开酒坛泥封,叫谢重云提着给四位面色铁青的千总倒酒。   谢重云觉得好玩,单指勾着酒坛子,胡乱给众人倒酒。敞口大碗,高高倒下,酒液飞溅,就差兜头往下浇了。   肩膀上还插着箭矢的陈千总,被烈酒溅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陆鱼磨了半晌,终于从明砚那里要来一包瓜子,乐呵呵地坐在上首咔嚓咔嚓地磕,还热心地分给旁边的陈千总一把:“来来,配着下酒,别客气。”   陈千总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那位还穿着亵裤的千总开口质问:“花闻远,你什么意思?”   花闻远不答,只是慢慢喝酒。   上辈子他忍这四个老东西忍了很久,等程家读书人算清了账目,这才发难夺了他们的兵权,重新分配军田。这次,他可不想忍了。   明砚闲着无聊,给自己画了一把没壳的瓜子仁,拍开陆鱼试图偷拿的手,悄悄在桌下塞给了花闻远。花闻远面不改色地塞进嘴里,继续潇洒地喝酒。   扣着这群人喝酒到天亮,等太阳升起,亲卫们带来了几口大箱子,后面还跟着许多人。军户人家,每家出一人前来,亲卫告诉他们来领粮食,一家出一人。   听说有粮食,人们都到得整整齐齐。   花闻远起身,叫谢重云挑开箱子,里面竟都是白花花的借条。   “军田,是分给军户屯田戍边所用,为的是养活军队,不是养活军队的千户!”花闻远抓起一把借条,“有些人做了千总,便以为自己是千户侯了,私占军田,侵吞军粮,还放印子钱。”   说到这里,突然有一老汉冲出来,跪地哭诉:“将军,求将军为我做主,小老儿一家八口,都被逼死了。”   这四名千总,借着连年天灾,以收不齐军粮为由,收缴军户的土地,再租借给他们种,再收很高的租子。军户交了租子便不够吃用,只能向千总借粮,这便欠下了债。债还不上,便只能卖儿卖女。   花闻远不用细听,都知道其中原委,一把火烧了所有借条,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砍了四个千总的脑袋。   众人都被震傻了,那哭诉的老头哆哆嗦嗦地说:“将,将军,千总也是朝廷命官,您直接杀了他们……”   这手段过于激烈,根本不合常理。   花闻远轻笑,单手扶起那跪地的老汉:“无妨,他们在我这里不是官,你们以后也可以不做军户了。”   说罢,将军屯的田地分给现在正在耕种的人,并传令下去,全军将士皆有田可分,如今先分给以前的军户,待打下反贼,便有新田可分。   有见识的人,已经意识到花闻远要做什么了,他不是来做将军的,他是要造反!   但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一曲红绡不知数:他造反了!外挂要来了!陆狗,快点带我玩,我要赶上见那位外挂,你懂的!】   【一曲红绡不知数打赏至尊芭蕉游艇X600】 第48章 伏笔   上午的直播到此结束。   陆鱼摘下头盔, 搓搓压扁的头发,就见江秘书端着个平板过来了。   智脑是因为连接了安装在大脑中的内设,才会让本人看到的光屏内容异常清晰, 但给别人看却是半透明的, 除非投屏到其他幕布上, 有一定的防窥效果。   这里是操作间,还有外场直播, 所以江秘书没有选择投屏,而是给陆鱼看实体平板电脑。   江秘书低声说:“一曲红绡不知数已经打赏过百万了。”   陆鱼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直播回放画面:“这么快?这大哥真是有钱啊,叫他来……算了, 我自己跟他说。”   出于对榜一大哥的尊重, 他得亲自通知, 不能让秘书去。   又仔细看了一眼屏幕, 发现大哥没有提“外挂”在小说里的名字,疯狂打赏的同时竟然还谨慎地没有剧透,真是个好大哥!   陆鱼点开智脑, 在鸟书上给“一曲红绡不知数”发消息。   【旱地拔鱼:谢谢大哥打赏,这两天啥时候有空,过来沉鱼玩吧, 可以让你演一场NPC。】   那边马上就有了回复。   【一曲红绡不知数:我就知道砸到一百万会有惊喜!陆狗,你真好, 大哥爱你!我明天早上就去,等我!】   跟大哥约定好联系方式, 叫小江明天去接待大哥。   陆鱼关上智脑, 起身去跟明砚吃午饭。   刚在办公室的茶几前坐下, 公关总监敲门来找陆鱼。   “陆总, 我们近期有跟陆家的合作计划吗?”公关总监神色严肃。   “屁……”陆鱼想说屁的合作, 但既然公关总监问了,肯定是有什么事,便看向明砚。   明砚肯定地回答:“没有。”   公关总监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放松,给两人看了一则新闻:“这是今天上午的事。”   新闻标题写得很是醒目——   【豪门养子要报恩?陆氏透露与沉鱼科技即将合作。】   陆鱼看到这题目就被气笑了,这是什么港媒风格,陆家现在是脸都不要了直接跟他提恩情了是吗?   点开新闻中的视频,看起来是一场宣讲会。陆家要竞标一家智脑制造工厂,出来宣讲的是陆氏现在的CEO,陆珍妮的爸爸,也就是陆鱼名义上的二叔。   陆二叔在宣讲会上宣称,正在谈和沉鱼科技的合作,如果成功,将会在智脑里装载沉鱼科技的超级智慧助手。   “怎么这么能蹭?说之前给老子打招呼了吗?”   上次陆珍妮莫名其妙跑来,说让他收购陆家的手机制造厂,好扩大规模帮沉鱼上市。现在又公然说会跟沉鱼合作,他们梦里的合作?   视频中,记者问:“跟沉鱼的合作有把握吗?”   陆二叔笑笑,看着镜头的目光意味深长:“陆鱼也是陆家人。”   陆鱼看完,破口大骂:“脸怎么这么大呢!占老子便宜没够是吧!”   他这个二叔,从小就不待见他。小时候陆鱼不明白,后来知道自己是养子就懂了,二叔觉得这偌大的家业不该给他这个外面捡来的野种。   明砚拉住暴跳如雷的陆鱼,对公关总监说:“没有的事,但也不用主动回应,你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沉鱼科技风头正盛,谁都想来蹭一把,要尽量少说话。   公关总监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出去了。   “好了,吃饭吧。”明砚打开桌上的餐盒,一个一个摆出来。   今天的菜是陆鱼交代小江订的,大酒楼的菜。最近事多太累,怕明砚吃不好,订了明砚喜欢吃的龙井炒虾仁、杂蔬蛋卷汤。   这不是传统的龙井虾仁,而是将龙井茶叶炸酥,像葱花一样撒在复杂烹调过的虾仁上,只有这家酒楼做得最好吃。   明砚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他近年的口味有变化,跟上大学那会儿是不一样的,论理陆小鱼是不知道的。   陆鱼盛了碗蛋卷汤放到明砚面前:“陆大鱼的备忘录里写的。”他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想知道明砚喜欢吃什么,自然而然地就去翻了陆大鱼的智脑备忘录。   明砚却是一愣:“他写在备忘录里了……还写了什么?”   陆鱼把拆好的筷子递给他,挤挤眼:“不告诉你,这可是我追求你的工具书,剧透了还怎么制造惊喜?”   明砚复杂地看着手里的蛋卷汤,慢慢把它喝干净。   吃过饭,陆鱼哄着明砚先睡午觉,自己跑到陆大鱼的办公室里翻找资料。他担心陆大鱼这货真的答应过陆家什么东西,得提前找出来做好防备。   根据陆冬冬的提示,他在办公室的电脑里找到了半截计划书。   陆鱼皱着眉头点开,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   这是一份看起来跟陆家没有什么相干的计划书,讲的是“明日表业与现代智脑结合的可行性”。   陆大鱼确实想过,找一家智脑制作公司合作,但计划被搁置了。   “把手表改成智脑外壳?”陆鱼摸摸下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一旦成功,就能救活明家整条产业链。怀表大概率只能走奢侈品路线,想要盘活明日表业,还是得有大批量的订单才行。   兴许陆大鱼跟陆家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不过最后搁置了是因为什么,这上面没有写。   “我也不清楚,爸爸,”四下无人,陆冬冬就主动开口了,“你有时候会摘掉智脑把我放家里,我无法监听到。”   “这很正常,估计有些场合会要求大家摘智脑放外面,你太金贵了,放外面我肯定不放心。”陆鱼摸摸智脑表盘,仔细琢磨这件事。   不管陆大鱼有没有跟陆家联系过,现在陆家突然提他,他就不能坐以待毙。他的花闻远改造正在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岔子。跟陆家人对上,他在舆论上有天然的劣势,必须主动出击。   下午直播继续。   花闻远以雷霆手段整顿了江州大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捋顺庶务,安定人心,终于练出了一批可用的兵。   陆鱼站在校场边,看着那整齐划一挥矛劈刺的士兵们,感慨:“花闻远要是在现代社会,叫他去给学校的小孩们做军训,效果肯定好。”   明砚摇头轻笑:“你让将军去当军训教官,岂不是让你去教小学作文?”   “这话可不敢说,我又不是什么大文豪,”陆鱼赶紧制止砚哥盲目地夸赞,“你别说,那小学作文我还真教不好,我上小学的时候作文分数可不高。”   正说着,花闻远从他俩身边路过,被陆鱼一把薅住。   “小远啊,你知道什么是小学吗?”陆老师课堂准备开课。   “咳,二叔,我这会儿忙,等回来再说。”花闻远绕了个花招,脱离陆鱼的魔爪,跃上高台开始点兵。   他准备带两千人,去剿灭西边的反贼。那个所谓的反贼,据说是一名叫贺大锤的铁匠,因不堪匠户徭役,杀监管官造反。小打小闹数月有余,也只占了一座小城而已。对花闻远来说,两千人足够活捉那贺大锤回来给他打铁。   刚刚整装完毕,京中突然传来圣旨,叫花闻远不必理会那小贼了,速去边关迎击鞑子。   花闻远打发了传旨的官员,自己坐在帐中,思索良久,提笔写了一封奏折。言说江州粮草不足,军户十不存一,已经没有什么兵力了,仅剩不足两千人,只能小范围剿匪平乱,无力前往边关。   【臣斗胆,举荐钱破狄钱将军。钱将军用兵如神,定能守住寒城关。】   上辈子钱将军靠着太监夺军权失败,死前也没能指挥上边军一日,这辈子合该满足人家的雄心壮志。   这封折子送出去,皇上便该知晓,花闻远得了江州兵权但不听皇令,这便是造反。   但皇帝又不能说他反了,因为花闻远上完折子就去平乱剿灭反贼了。   京城里的皇帝甚是疑惑,问兵部尚书:“花闻远这是何意?”   兵部尚书心里门清,但不好照实说,毕竟现在就算认定花闻远是反贼,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剿灭他,只得糊弄道:“江州连年遭灾,税赋一直缴不上来,兴许确实亏空得厉害。花家世代忠君,花闻远才十六岁,应当没有那个胆量造反。”   皇帝想想也是,花闻远才十六岁,谁十六岁会立志当个反贼的?   于是各方互相糊弄,当真点了钱将军去守寒城。   而花闻远,正骑着神骏大马,在贺大锤的城外叫门:“大胆反贼,速速开门!”   “啧啧,这算不算贼喊捉贼?你是反贼,我自己知道我也是反贼,但我不明说,我就能代表正义消灭你,”陆鱼坐在城外山坡的凉亭里看热闹,对低头画画的明砚说,“这就跟我爸妈似的,我都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他们还说‘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叉烧’。”   陆鱼说罢,继续咔嚓咔嚓嗑瓜子,心中得意:跟老子玩舆论,老子会埋伏笔,陆家最好别来惹。   他只是随口浅浅打个埋伏,明砚却是听到心里去了,心疼地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明砚一直以为,陆鱼大概是上高中那会儿知道自己身世的,陆家则说是陆鱼成年后才告诉他的,但现在听着似乎不是。   陆鱼对上明砚满是疼惜的眼睛,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状似随意地说:“弟弟出生我就知道了。”   明砚轻握的拳头一紧,那可是十岁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小的陆鱼,是怎么敏锐察觉出的?   陆鱼咂咂嘴:“因为他们给弟弟取名陆霆泽啊,这名字一听就是那种为了找女主下令让全城高速口封路的霸道总裁。我呢?陆鱼……豪门太子爷叫陆鱼,像话吗?” 第49章 养子   因为明砚参与, 原本只是不起眼的一个伏笔,变成了可讨论话题,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旱地拔鱼竟然是被收养啊, 豪门养子竟然真的存在?】   【区别对待也太过分了吧!豪门少爷叫陆鱼确实不像话……】   【青青草原:突然提这个是不是为了在明砚面前装可怜?】   【青青草原你好会磕, 是CP粉吗?土豪CP粉来加群, 跟我们一起磕,群号是XXXX】   【一曲红绡不知数:陆狗不哭, 大哥爱你。】   【一曲红绡不知数打赏至尊芭蕉游艇x100】   等直播结束,大家讨论的热情只增不减,直接将#豪门养子#这个话题讨论上了热搜。   陆鱼少年成名, 长得又帅, 早被扒了个底儿掉。当年的粉丝流行考古名人过往, 旱地拔鱼真名是什么, 家里是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甚至因为这狗血的身世还被热烈讨论了很久。   只是他这几年不写文, 有些事被人淡忘了,现在提起来,便有好事者翻出了以前的各种采访视频和揭秘帖子, 又被热烈讨论了一波。   网友A:没想到十年前晋江文里的豪门养子情节,竟然会在现实中上演,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网友B:旱地拔鱼第一本书的男主陆冬冬,就是被收养的, 后来又被家里人抛弃, 一条鱼流浪了很久, 感觉是在写他自己。   网友C:你们看过旱地拔鱼早年的采访吗?他说过, 书里写的, 是他年少时的不甘心。   ……   明砚穿着睡衣,坐在家里沙发上,盯着智脑光屏看得认真。   洗好了澡的陆鱼,搓着刚吹干的头发过来:“砚哥,睡觉吧。”   “嗯。”明砚发出个简单的鼻音,算是应了一声,继续盯着光屏看。   难得见他玩智脑入迷,陆鱼露出个坏心眼的笑,单手掐腰指指点点:“几点了还玩智脑,作业写完了吗?刷牙洗脸了吗?来,跟我进屋,让宿管陆老师教教你睡觉的规矩。”   明砚不理他,还在看。   陆鱼围着沙发转了一圈,无法引起注意,便一个箭步冲上沙发,炮弹般砸在明砚身边,大脑袋直接蹭到人家肩膀上:“看什么呢?有我好看吗?咦,怎么我看你的智脑光屏这么清晰?”   明砚的智脑界面呈现在他面前的,与他看自己的智脑几乎没有区别。   总裁球翻了个白眼:“因为你们结婚了,有伴侣权限。”   “哇,那这出轨多不方便。”陆鱼在那温热清香的肩膀上蹭蹭脸,忍不住张嘴轻轻啃咬。   明砚斜瞥他:“衣服啃脏了你赔啊。”   “我给你洗,”陆鱼没有挨揍,便美滋滋地继续啃,“手洗!换下的内裤也可以给我洗……哎呦!”   被揍了一巴掌,陆鱼终于老实了,安静下来跟明砚一起看。   光屏上正在播放一段旱地拔鱼的采访。   那时候的陆鱼还挺年轻,只是眼神没有十八岁的时候跳脱,看起来沉稳不少。后面的背景墙是《鱼王》的封面,应该是一场实体书宣传会。   主持人手里拿着书,温和地问:“网上有一个说法,说旱地拔鱼写书,写的是年少时的不甘心,这是真的吗?”   陆鱼:“有些事小时候想不通,就想在书中寻找答案。但书中没有,我就自己写本书。其实不仅是我,很多人写书都是在写少年心事,在找年少时为之所困的问题答案。”   主持人:“你不知道答案,如何写出答案呢?”   陆鱼:“把人物写活,等他自己去演绎,看他能不能帮我找到答案。”   主持人:“那你找到了吗?”   陆鱼:“找到了,就是陆冬冬结局时候说的话。”   背后大屏幕变成了《鱼王》结尾的句子:   【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期待神明的眷顾,只能祈祷;将希望寄托于己身,无需他人的怜悯,我自成神。】   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   叼着睡衣肩膀的陆鱼趁机插嘴:“嘿嘿,我就是厉害,这种装逼的话都能写成对仗的排比句。放到短视频平台,配上那种挥刀舞剑不明觉厉的视频,肯定特别洗脑。”   明砚关了光屏,两指捏住陆鱼的脸:“让我看看,这脸皮是不是又厚了。嗯?还真长了点肉。”   明砚最喜欢的那点脸颊肉,因着陆小鱼的吃好睡好,嫩笋一般冒了出来。那刀切一般清晰的下颌角都变得圆润了,让这张总是很憔悴的俊脸,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QQ弹弹是不是,你要不要咬一口?”陆鱼鼓起脸,试图诱惑。   明砚似笑非笑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慢慢凑过来。   湿润的气息,带着牙膏清凉的薄荷香,出现在了陆鱼鼻翼可捕捉的范围内,让他脸上的绒毛根根立了起来。宛如干涸花园里被喷淋系统灌溉的草地,每一条草叶都舒服地伸展开,欢呼着等待更多甘甜的滋润。   这时候,陆冬冬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光屏显示为“养父”。   明砚瞬间坐直,同时收回了轻捏在脸颊上的手指。   陆鱼这一刻暴躁得像杀人,皱着眉头去抓陆冬冬。   “我来接吧。”明砚拦住他。   “没事。”陆鱼握住明砚的手,放到鼻端深吸一口,获得了短暂的平静,抬手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陆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开口就是质问:“你在直播里说那些做什么?你有什么不满,咱们都关起门自家说,当着上千万看直播的人胡说八道,你知道会给家里带来多大影响吗?”   陆鱼听得愣怔。他穿越之前,跟家里闹得最激烈的时候已经过去,许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的指责了。   最激烈的时候,养父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陆父大声斥责他,甚至拎起棍子揍他,陆母则哭哭啼啼劝他,到处诉说他叛逆不孝。如今十年过去,瞧着并没有多少长进。   果然不多时,那边又传来陆母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弟弟还在上学呢,你把他名字说出来,他同学欺负他怎么办?”   没等陆鱼回过神,从不打扰人打电话的明砚,突然插话:“容我说一句,陆霆泽都上过电视了,二位也不必把身份暴露的事赖到陆鱼头上。”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陆母低声说:“是不是明家那小子?”   陆父沉默了片刻,没有接明砚的话茬:“陆鱼,你最近回家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陆鱼深吸了一口气,嗤笑:“我最近很忙,你们想见我,跟我的秘书约吧。哦对了,别让陆珍妮再跑到公司闹事,最近天天直播,拍到她了丢的可不是我的人。”   说完就挂了电话,陆鱼抱着陆冬冬,心绪难平。   从小养大他的父母,即便是很平常的话,都会引起他深刻的回忆,条件反射地激起种种情绪。   明砚担心地看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陆霆泽前两年上过一个富二代综艺,早暴露了。”   “我才不会因为这个自责呢,”陆鱼低着头,语带嘲讽,“他从小学一年级就跟全班同学说自己是陆家少爷。他们就是想道德绑架一下而已,十岁之后我天天听这种话,耳朵早就起茧子了。”   明砚皱起眉头,伸手轻轻搭到陆鱼身后,摩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不想见陆家人就别去,现在的陆家不是十八岁的陆小鱼能处理的。”   陆鱼像没有重量的毛绒玩具,被后脑勺的力道一碰就软倒,八爪鱼一样蹭到了明砚怀里:“没事,你让我吸一口就好了。”   明砚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怀里的家伙,难得的,没有推开他。 第50章 外挂   陆鱼发现, 今晚的明砚有了心软的迹象,便顺杆儿爬地抱着占了人家许久的便宜,到了床上也没松手, 梦里都是淡淡的草木香和暖暖的怀抱。   第二天早上, 陆鱼迷迷糊糊醒来, 感觉手底腿边都是温热的,霍然睁开眼, 瞧见自己的手正揽着那劲瘦的腰,脑袋则塞在明砚的颈窝里!   这样的早晨真是太美好了,陆鱼舍不得动弹, 贪婪地感受着令人着迷的体温, 控制不住地发出吱吱咕咕的窃笑。   “嗯……”明砚慢慢醒过来, 发出一声含糊的轻哼, 睁开眼,就见陆鱼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无奈轻笑, “干什么,大早上的好吓人。”   刚醒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明砚稍稍舒展身体, 跟紧紧贴着他的一双大长腿出现了摩擦。   陆鱼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小腿窜上了脊柱直通大脑,又在大脑里原地翻跟头返回给脊椎和某处。   等明砚完全清醒, 旁边的人已经窜去了浴室:“我去冲个凉。”   “大冷天你冲什么凉?”   “寒冷使我清醒!”   明砚侧躺在床上,单手支头, 看着浴室的磨砂玻璃砖后那略显慌乱的模糊身影, 勾唇轻笑。   两人八点多到公司, 小江请他们直接去会客室, 榜一大哥“一曲红绡不知数”已经来了。   顶层会客室里, 一名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吃小江买来的早餐。见到陆鱼和明砚过来,抬头笑着打招呼:“陆狗!明总!”   陆鱼好奇地打量这位榜一大哥。这人出乎意料地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还挺帅,就是笑起来左脸上有个小酒窝,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可爱起来,缺乏攻击性。当然,也可能是源于金钱滤镜,让大哥整个人熠熠生辉。   不过,这么年轻,哪来的那么多钱,不会是未成年小屁孩乱花家里钱吧?   陆鱼心中一紧,有种自己到手的打赏即将被小孩父母打电话投诉要回去的危机感。   小江及时出现,将一块夹着资料的书写板递给明砚,上面还有一张芯片卡:“这是洪先生的游戏卡,已经办好了。”   陆鱼看着那张卡,心下疑惑,他们这游戏舱并不需要卡,小江给人家办卡干什么?   再看明砚手中的资料:   洪武阳,男,25岁,名下有两家企业,身份证号……   好么,机智的小江竟然扯了个谎趁机查户口,陆鱼背在身后的手偷偷给小江比了个大拇指。   小江谦虚地推了推眼镜,过去给客人添茶。   看榜一大哥的资料,大概率是个挥金如土的公子哥。陆鱼舒了口气,这样好,这宰起来没有心理负担。跟明砚对视一眼,明砚轻轻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少爷的名号,想来是什么隐形富豪家的儿子。   “大哥,早餐吃得满意吗?”陆鱼露出个越发和煦的笑容,坐到了大哥旁边的沙发肘上。   “不错,”洪少爷看向小江,双眼发亮,“你这秘书真不错,卖不卖?”   陆鱼无语:“大哥,你怎么什么都买啊,不卖!”   洪少爷撇嘴:“你叫我武哥就行,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成,武哥。”陆鱼从善如流,虽然大哥比他小。   洪少爷又看向松姿鹤骨亭亭而立的明砚,笑出小酒窝:“明总,叫我小武就行。”   “嘿?”陆鱼顿时不满起来,侧身挡住了洪武阳的视线,“你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这是对嫂子的尊重,”小武同学小声说,在陆鱼逐渐友善起来的笑容里,又加了一句,“你媳妇真好看,我要不是个直男,我就问问让你放手的价钱了。”   陆鱼无语了:“这世上有什么你不买的吗?你要是有钱没处花,可以都打赏给我,我不介意。”   等大哥吃完早餐,陆鱼就抓着他去了直播间,避免他对公司其他物品产生不必要的购买欲。进来操作间,陆鱼对好奇打量游戏仓的家伙反复交代:“你只能演个小兵,不能有太多台词,尽量不要跟花闻远说话,以免影响到他的改造进程。”   “放心吧,”洪少爷从善如流,乖乖坐进游戏仓里,任杨沉给他扣上安全带,“快快,快点开始,我的紫霞仙子嗷嗷,我一定要亲眼见到仙子出场!”   什么紫霞仙子?   陆鱼嘴角抽了抽,扣上头盔,直播开始。   在准备大厅里,观众们发现陆鱼和明砚身边多了个人。   陆鱼看向主视角方向,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榜一大哥,一曲红绡不知数,今天来沉鱼科技指导工作,饰演人物小兵甲。”   洪少爷穿着一身破烂短打,开心地冲看不见的观众挥手。   弹幕:   【卧槽,榜一竟然还有这待遇!】   【啊啊啊,羡慕的泪水从嘴里流了出来!】   【我也想玩呜呜呜,可惜我没钱,万恶的有钱人!】   在大家的哀嚎中,剧情开始。   花闻远打下了贺大锤的城池,正在清扫战场。   明砚快速给榜一大哥画了个小兵衣服,让他混进身后的人群中。   贺大锤的手下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根本不会守城,打了几下就四散奔逃。束手就擒的贺大锤,连同他那柄三尺长的流星锤,一起被捆到了军帐中。   这是一名双臂全是腱子肉的大汉,手下几员大将也都是铁匠,有把子力气,但没啥脑子。   花闻远下令,滥杀无辜者杀,奸淫掳掠者杀,强抢百姓财物者杀,其余众人可自行归乡不再追究。当然,不想回家的反贼杂兵们也可以并入军中,成为花闻远的兵。几位贼首,愿降者留下打铁,不降者杀。   贺大锤跪在帐中,看着花闻远处事,渐渐听出些不对来:“将军,您这路数,不像官军啊。”   若是官军,他们这些贼首肯定拉去砍头,还要株连九族。朝廷的将军,哪会留下贼首给自己打铁造兵器,这不是,这不是谋反吗?   别的贺大锤不清楚,但作为一个匠籍铁匠,打铁造兵器的规矩还是很清楚的。   花闻远意味深长地笑问:“那像什么?”   贺大锤不敢说“反贼”二字,吭哧了半晌。   “这瞅着,跟俺是一个路数的。不过将军比俺厉害多了,”能成为贼首的铁匠,还是有点脑子的,赶紧又补充一句,“俺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朝廷要打鞑子,催着俺们黑天白日地打兵器,病到吐血也不让停,每天都会累死几个人。”   他身后的另一名铁匠闻言,悲从中来,呜呜哭泣:“俺爹,俺儿,都累死了,呜呜呜。俺还有个小儿子,他们也让入匠籍。他才十三啊,俺不能再死个儿了!”   小兵甲保持着拿长矛指着铁匠后背的姿势,在自己肩膀上抹了把泪。   花闻远拍拍贺大锤的肩膀:“你跟你的铁匠朋友们,以后跟着我吧,给你招足够的人手,定不让你们累死了去。以后你们也不是匠籍了,打出好兵器,给你升官。”   贺大锤立时激动地磕头:“愿誓死效忠将军!”   这小城里的知县,被反贼们给杀了,县衙也被这群莽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花闻远占了这座城,原本是想在县衙里办公的,如今看着这满地狼藉,只能又回到军帐中,继续留在城外大营。   先前招募的几个读书人跟着兵将去统计了概况。这城中的富户给铁匠上供了钱粮,伤亡不多。但反贼占城月余,衙门里的差役都被宰了,城外无人照拂,有两家乡下的大户被下山的土匪给洗劫一空。   那土匪下手颇为狠辣,抢走钱粮不说,还将一家老小屠戮殆尽,惨不忍睹。   谢重云主动请缨,要去清扫附近山上的土匪,得到了花闻远的允许,兴奋之余又不免忐忑:“哥,咱现在是不是变成反贼了?”   花闻远瞥他一眼:“对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后什么悔,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大业!”谢重云朝天挥拳。   花闻远叹气:“你给自己取个别名吧,别连累了家里。”   皇帝暂时不会拿花家怎么样,但谢家都是柔弱的读书人,若是传出谢家嫡孙从贼造反的消息,就危险了。   谢重云想了想:“那我就叫赵子云吧!”他的偶像赵云,表字子龙,揉吧揉吧就是他的诨号了。   花闻远无语半晌:“……行吧,随你。”   谢重云兴致勃勃地去点兵,见那持矛的小兵甲气度不凡,便指着他:“你,跟我走。”   “我不去。”小兵甲洪武阳断然拒绝。   谢重云瞪大了眼睛。   陆鱼赶紧上来解围:“这小兵是给你二婶打杂的,我刚交代了他去城里买笔墨,走不开。”   “真没出息。”谢重云撇嘴,看了一眼那仙人之姿的男二婶,又说不出苛责的话,只得悻悻离去。   “陆狗,够意思。”小兵甲扛了陆鱼一肘子,他绝对不能离开这里,他期待的场景马上就要来了。   城外大户的田地很多,如今都成了无主之地,可以分给手下了。城中的庶务也需要处理,然而衙门里的文官都被杀绝了,那几个临时招募的读书人只懂读书看账不会当官,一时间竟无人可用。   他那狠心的二叔,又不肯让二婶帮他。   花闻远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务,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候,属下将士来报:“启禀将军,有一读书人前来投奔。”   “嗯?”花闻远惊讶地抬头,他这还没明确宣称造反,怎么就有人来投奔了?   小兵甲站在陆鱼身后,激动地扯着明砚的广袖,被陆鱼拍开,又去扯陆鱼的袖子:“来了,来了,要来了!”   陆鱼捂住他的嘴,拖到角落里:“你小声点。”   花闻远请那读书人进来。   大帐的帘布骤然掀开,就见一名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背着个竹制的书箱子,眼带笑意地走进来。等他站定细看,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笑,只是生了双桃花眼,天生眉眼带笑,瞧着八面玲珑十分讨喜。   那少年拱手,朗声道:“小生沈应,乃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沈应……   花闻远听到这名,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名字,他还真听说过,因为这位姓沈名应、表字子暇的小举人,将是来年春闱的状元!   十七岁的天才状元郎。   在花闻远死的那年,这位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高升,成为一方大员。   花闻远上前,单手扶起那小书生:“沈举人何故来此,可是进京有困难,需要花某派人护送?”   沈应抬头,笑眯眯地看着花闻远:“小生不才,特来从贼。”   作者有话说:   为啥有人猜榜一大哥是张臣扉,张大雕他不看男频文的呀~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多零花钱可以乱挥霍 第51章 沈应   沈应一出场, 弹幕就开始哭坟。   【阿应,我的阿应,呜呜呜……】   【我的男频意难平啊, 把阿应还给我!】   【旱地拔鱼你这个无情的秋刀鱼, 竟然还把阿应画这么好看, 我看你是想我死。】   【虽然但是,把阿应画好看的是明砚。】   【明总是大美人, 大美人怎么会有错,都是秋刀鱼的错!】   【没看过原著,你们在哭啥?这沈应以后会死吗?】   然而书粉都异常有素质, 没有一个人剧透, 只是专注哭坟, 还不停地打赏, 让制作方多给沈应画几套漂亮衣服。   大家反应这么激烈,是因为,沈应作为《射天狼》这本书的重要配角, 聪明绝顶,最强辅助,却在花闻远霸业将成的时候死去, 倒在了黎明前。   沈应在连载期人气就非常高,最后死了更是把这一切推向了最高点。   当年网站投票意难平配角, 沈应超越一众白月光,以甩出第二名十倍的票数, 成为年度冠军。   榜一大哥洪武阳, 在现场近距离看到会说会动的沈应, 眼眶都红了。   那边花闻远明锐地转头看过来, 陆鱼及时挡了一下, 并冲花闻远摆手示意无事。   花闻远发现是二叔在作妖,便习以为常地不再多管,又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小书生。   见花闻远半晌无言,沈应狡黠一笑:“说错了,非是从贼,是弃暗投明。”   花闻远嘴角一抽:“沈举人有大才,该当去参加春闱才是,怎可从贼?”虽然是在劝对方,但已经不避讳“从贼”二字,便是承认了自己在造反。   沈应摇头,放下背上沉重的书箱:“考了状元又如何,这江山是撑不到我登阁拜相那一天的,又何必费那力气。”   大帐里顿时传出许多抽气声。   这些稀里糊涂跟着花闻远造反的将士,从没仔细想过花闻远为什么要造反,只是觉得跟着他比跟着皇帝有前程。如今有他们以前只能仰望的举人老爷都跑来投靠,甚至明确说了大周将亡,这叫人如何不震惊。这可是读书人,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书生?   同时,这些人,包括那铁匠都安了心。举人老爷都来了,说明跟着花将军造反是对的。   花闻远也在审视这位未来状元,读书人最讲气节,大周的读书人尤甚,儒学在这个时代已经登峰造极,文人是信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沈应作为读书人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说从贼就从贼。   而且,沈应怎么知道他反了?   看出花闻远的疑惑,沈应不答反问:“花将军此刻本应带兵去往寒城,为何会在此地,打一群小小铁匠,占这方寸之城?”   花闻远眉梢一跳,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明人不说暗话,将军,您先看看这个,这是小生在路上写的文章,”沈应从书箱里掏出薄薄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若将军看了这个,还觉得小生无用。那小生这就启程,去考个状元再来。”   花闻远接过那张纸,仔细看去,瞳孔骤然紧缩。这纸上写的,并非什么锦绣文章,而是一份名录,是江州附近可用之人的姓名、出身、才能。有些人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有些人现在看起来还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他都没听说过。   花闻远抬头再次看向沈应,对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   花闻远明白,这人也重生了!   沈应过目不忘,如果重生,定然什么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于是,便从花闻远行军轨迹与前世完全不同这一点上,判断出花闻远有异,再远远观察一番便可明白,花闻远重生了,还反了。   花闻远将那名录折叠,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   这对他来说太有用了!他作为一名武将,对文官集团两眼一抹黑,上辈子又早早地去了边关,对朝中的消息知道得不多,不清楚谁好谁歹、谁有大才谁又在滥竽充数。而沈应,如果是重生的,年轻的状元郎,拜过鸿儒大师,做过天子近臣,巡过府道州县,他比谁都了解。   这就是二叔说的,外挂吗?   花闻远后退一步,向沈应深深一拜:“先生愿助花某,实乃花某之幸,请受闻远一拜。”   站在两边的亲卫们都看蒙了,不明白自家将军怎么突然变脸,还对这小书生弯腰稽首。   沈应不闪不避,坦然受了这一礼。   花闻远抬手示意,请沈应上座,叫小兵甲来把那随意扔在地上的书箱扛到前面的虎皮毯上。   沈应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位左侧,拿起桌上的公文就开始看。那些茫无头绪的繁杂庶务,被沈应三两下归置整齐,提笔飞速处理。   花闻远试探地问:“先生以前,做过这些?”   沈应头也不抬,在纸上落下漂亮至极的状元小楷:“做了十年,苦不堪言。”   这话便是承认了。   沈应的确是重生的,前世比花闻远死得要晚。他亲眼看着国破家亡,无力回天,这一句苦不堪言也不知说的是为官做宰的辛苦,还是苦守凋敝江山的艰难。   花闻远坐到沈应身边,苦笑:“苦不堪言,哈哈,请先生教我。”   小兵甲洪武阳乐颠颠地搬运那竹制书箱,轻轻放下,稀罕地偷偷摸了两把,又在得到陆鱼允许之后,殷勤地给沈应倒了杯茶。得到沈应一声不抬头地轻声道谢,这大哥兴奋得浑身颤抖,喘着粗气几乎要昏过去。   陆鱼赶紧把过于激动的大哥拉出营帐:“搞了半天,你是沈应的粉啊,我以为你是花闻远的粉。”   大哥说:“对啊,我是配角亲妈!我还没找你算账,唔……”   陆鱼一把捂住小兵甲的嘴,低声警告:“禁止剧透啊。”虽然看直播的书粉很多,但也有很多人是没有看过原著的。不剧透就会有人好奇去看原著,给他贡献订阅,他就能赚更多稿费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   大哥点头:“行,下播再说。”   等直播结束,洪武阳从游戏仓里走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庆祝自己见到了沈应,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陆鱼:“你这回,能不能留沈应一命啊?你那个键盘不是能现场改剧情吗?”   陆鱼冷酷答道:“不能。”   “为什么啊?你有什么条件,你说。”洪武阳伸出一条大腿,意思是大哥有钱,随便割。   “哎,这不是钱不钱的事。”陆鱼摇头叹息,转身去给明砚解安全带,把脸埋在明砚肩膀上偷笑。   明砚拍他一下,站起身来,劝说道:“每个角色都有他的既定命运,要是沈应不死,你也不会这么爱他,不是吗?”   “不是啊,他活着我也爱他,”洪武阳握紧拳头,“他为花闻远干了那么多,凭什么让他死,他应该登阁拜相,权倾朝野才对!”   “不不不,”陆鱼摇了摇手指,“武大哥,你不懂,这是艺术。只有他死了,花闻远的帝王之路才能扣上最后一环。”   “别叫我武大哥,怪难听的,要叫也是武二哥,我在家里排老二,”洪武阳嘟嘟囔囔,但思路依然清晰,“什么最后一环,当皇帝不需要忠臣良将吗?”   陆鱼抬头,看向玻璃外的直播摄像头,那边录不到声音,但可以看到屋里的场景。他深沉地拎起一只花闻远抱枕,塞到武二哥手里,沉痛道:“只有这样,他才是一位完美的帝王,得千秋霸业,享万世孤独。”   洪武阳愣愣地搂着花闻远抱枕,目光逐渐变得坚毅:“你就说吧,要多少钱?” 第52章 配角   “真不是钱的事。”陆鱼皱眉摇头。   “我给你一千万, 你给他留下,再做点周边。”武二哥咬牙,豪迈地大手一挥。这一刻, 他仿佛化身那个叫老板娘“再来三碗”的打虎英雄, 偏不信什么三碗不过冈①, 定要用金钱砸死陆鱼这条拦在沈应生路上的大老虎。   陆鱼呆滞了片刻,干咳一声, 揽着大哥的肩膀出了操作间,耐心解释:“你听我把话说完。这花闻远我是养来做智脑助理的,沈应的死是他最终性格形成的关键。我卖的是个无情的帝王, 不是个俏皮的将军。要是花闻远销量不好, 就不是一千万两千万的问题, 是我后续超过十亿的公司债都还不上的大麻烦。”   洪武阳听完, 慢慢把脸皱成了包子:“旱地,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陆鱼噎了一下,说:“是啊, 要不是大哥打赏,我这饭都快吃不上了。这么着,回头我给你写个番外, 独家定制版。你要是喜欢呢,装模拟器里演一遍都行, 周边也可以出,你想要什么周边一会儿让小江记录一下。”   榜一大哥沉默片刻, 没直接同意:“我考虑考虑。”   显然, 还没放弃让沈应活下去的执念。   小江过来, 请大哥去周边陈列室参观, 挑选一下想要拥有的周边款式。   陆鱼看着大哥豪迈的背影, 对明砚说:“刚才我差点就同意了,幸好关键时刻,保住了文人气节。”   明砚看着往自己身上蹭的家伙,微微挑眉:“给大哥写番外还陪大哥演着玩的文人气节?”   陆鱼把脸埋到明砚颈窝蹭蹭:“是坚决不改正文的气节,番外不在气节之内。”   明砚被他蹭得痒痒,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员工看见了。”   “看就看,老板跟老板亲热有什么大惊小怪。”陆鱼理直气壮。   走出来跟他俩核对数据的老杨:“……你把话说清楚啊。”   众所周知,这公司三个老板。   中午小江订了公司附近的餐厅,请榜一大哥吃饭。招待就要招待全套,让客人宾至如归。   饭桌上,洪武阳喋喋不休地说起刚才见到沈应的样子,仿佛陷入热恋中的少男,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真可爱呀,十六岁的时候小小一只,哎呀,明总,你画得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真是太美好了。”   明砚笑笑:“你喜欢就好,沈应后面还有好几套装束。今天观众打赏了很多,要求加衣服,我回去就催美术组尽快画出来。”   大哥开心极了,跟明砚碰杯。   在社交场合,明砚还是非常游刃有余的,聊了会儿天,套出来不少话。洪少爷确实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涉及的产业非常庞杂,听起来像是专门做风投的。   明砚心中大概有了数,接过小江递过来的色纸签名卡,在上面画了个Q版的沈应送给他。   吃过一轮,酒足饭饱,大哥捧着明砚送他的Q图,唉声叹气:“阿应,我的阿应。”   明砚看着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洪少爷,下一秒就陷入忧郁,小声问陆鱼:“他这样没问题吗?”   “没事,他这是见偶像后遗症,跟那种看完演唱会回家一人饮酒醉的一样。就是多巴胺爆炸透支的结果,空虚寂寞,”陆鱼咂咂嘴,跟明砚咬耳朵,“我在学校偷偷看过你之后,也是这反应。”   明砚扛他一肘子,提醒他有客人在,正经点。   陆鱼看着明砚发红的耳根,心满意足地坐回去。   这时候,智脑提示聊天软件有消息弹出,瞥了一眼,是他写文的基友。   【蒜又多:旱地,你还好吧?】   陆鱼莫名其妙,随手回了一条。   【旱地拔鱼:老子好着呢,找你爹干嘛?】   他跟这基友是从他刚写文的时候就认识的,对他来说像老杨一样熟悉,是可以互相称爹道儿的好兄弟。   【蒜又多:靠,这不是关心你一下。话说你这直播搞得真好啊,能不能把我儿子也拿去做智脑助理。我很便宜的,只要后续卖助理给我分点就行,主要是想看我崽在模拟器里大杀四方的样子。】   【旱地拔鱼:你儿子那种马男,改不了的。】   陆鱼露出痛苦面具,谁会想要自己智脑里装个大种马啊。见一个爱一个,张口就是油腻发言,说不定连主人的老妈都要调戏。   【蒜又多:谁说的,我最近写的也是无cp,就是还没写完……】   后面的话说得颇为心虚。   陆鱼挠头,虽然他不介意帮兄弟一把,但买版权做新智脑是公司行为,而且无法确定基友这篇能不能火。年轻的陆小鱼知道说话得留余地,但这话说不圆满,便求助地将智脑递给明砚。   明砚看了一眼,抬手帮他回复。   【旱地拔鱼:那你快点写完,写完看看人气。要是人气爆了,预估能回本,我就去跟网站买版权。】   那边基友开心不已,发了个流泪猫猫头表情。   【蒜又多:旱地,你真好,爱你。】   陆鱼看到基友给明砚的回复,顿时火冒三丈,拿过来自己快速敲击虚拟键盘。   【旱地拔鱼:滚滚滚!你个直男少来。对了,之前那个骗你面基,然后扣着你写番外那个榜一大哥,叫什么来着?】   当着客人的面抠半天智脑,这行为有点不礼貌,陆鱼想着讲个笑话给大哥听,调节一下气氛。这个“榜一大哥钓作者过去真人快打”的经典笑话,他得有头有尾有名有姓地记好,以后可以作为保留节目在各种社交场合讲。   【蒜又多:一曲红绡不知数啊。】   陆鱼:“……”   【蒜又多:我以为你知道呢,你今天不是还跟他一起直播吗?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危,才问的。这大哥,我跟你讲,贼有钱,就是吧,轴得很。我靠,要不是他给得太多了,哥们儿绝对不会屈服的,你坚持住!拍肩!】   陆鱼嘴角抽了抽,对好奇看过来的榜一大哥说:“你以前,还见过蒜又多?”   洪武阳点头:“对啊,他把我心爱的小妖女写死了,还坚决不改。我只能把他约出来,谈谈心。”   明砚听出不对来,跟陆鱼对视一眼:“他就是……”   陆鱼沉痛地点头,抹了把脸:“你为什么总之执着于喜欢配角呢?配角夭折的概率很高的。”   洪少爷轻抚色纸上眯眼微笑的小沈应,叹气:“因为我就是个配角,从小就是我哥的陪衬。他187,我178;他考麻省理工,我考省理工;他做集团的总裁,我做家里的废柴。”   陆鱼满脸同情地打了个响指:“对仗!”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三碗不过冈,出自《水浒传》武松的故事,武松在景阳冈上三碗不过冈酒楼喝醉后空手打死一只吊睛白额虎,成为人们称颂的打虎英雄。 第53章 早逝   “……”明砚瞪了陆鱼一眼, 叫他不要在这种时候玩对仗烂梗,安慰洪二少道,“只是领域不同而已。”   被砚哥瞪了, 榜一大哥也没接他的茬, 陆鱼讪讪收回手:“对呀, 你在网文界那可是风云人物,大哥中的大哥, 你哥肯定就不懂这个。有些人物看起来是配角,说不定在下本书里他就是主角了。你喜欢沈应,回头我给他单写一本也行。”   只要大哥给够稿费, 他不介意给沈应单写一本二十万字的短篇, 就当大番外了。   消沉的洪武阳听到这话, 忽然灵光一闪:“对哦, 你把我们阿应也做成智脑助理,他不就变成主角了!”   陆鱼:“……”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陆鱼现学现用,拿砚哥刚教他的话术糊弄道:“也不是不行, 就是得做调研。这不是别家那种套个模板随便做做的,我们做一款主产品成本都很高,要确定沈应的人气做成智脑助理足够回本, 才能……”   “回什么本,”大哥不耐摆手, “我给你投资,本钱我出。”   陆鱼呲牙:“可恶, 你以为有钱人就能为所欲为吗?”   大哥非常顺滑地接上了这个梗:“抱歉, 有钱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有了新希望的大哥, 郁闷一扫而空, 决定这个月就留在沉鱼科技上班了。工作内容是考察项目投资可行性, 俗称游手好闲看别人干活。   陆鱼试图拒绝,表示我们这种科技公司很忙的。   大哥摆手,表示自己会付费上班,不用担心。   陆鱼委屈巴巴地把脸埋到明砚背上:“我恨有钱人。”   路过的老杨幸灾乐祸:“人家倒给你钱,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下午直播,老杨看着坐在大屏幕前看直播,还时不时给陆鱼扔打赏的洪少爷,摸摸自己的秃头:“……我恨有钱人。”   大哥虽然为所欲为,但也信守承诺,说了一百万给他玩一场,下午直播他还真没跟着,就坐在监视厅里跟老杨玩。   陆鱼和明砚继续干活。   沈应带着花闻远收拢了几个秀才,培养他们做基层官员管理新占领的地方。这秀才里有一人名叫周承玉,被沈应特别点出来,委以重任。   “他是后来的名士,在朝廷灭亡之后,组织乡勇抗击鞑子,守了枫县一年多。最后江州失守,周承玉跟鞑子血战而亡。”沈应跟花闻远解释自己这么安排的原因。   花闻远点头:“是个人才。”   这人守城的办法颇为有趣,借着枫县的特殊地势,鞑子来了就快速收粮食跑路,不给鞑子留一粒米,等人走了再回来继续种田。   “先生上辈子,是怎么死的?”花闻远想表现得尊重沈状元,又忍不住好奇。   沈应负手站在土坡上,看着大片的青青良田,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处道:“将军,兔子!”   花闻远想也不想地搭弓,一箭将掩藏在草叶间的灰兔子钉在地里。   跟着的小兵快步跑去,连着箭矢一起捡回。   花闻远擦了擦箭头重新扔进箭筒,将那还在挣扎的兔子交给沈先生。   “今天有肉吃了。”沈应提着耳朵兔子,笑眯眯。他们现在大业初创,缺钱缺粮,军师大人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肉的。   就在花闻远以为沈应不会回答的时候,得了兔子的沈子暇缓声开口:“我当时临危受命,当了湘南巡抚。帝师带着一名小皇子难逃,我留下断后。”   他守了那座府城,七十二天,实在守不住了,拔剑自刎。   “当时许多文人都是这么死的,无甚稀奇,”沈应揶揄道,“比不得将军,一人一骑开城杀敌。”   花闻远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那小皇子呢?”   沈应默然摇头。   他当时一直守着湘南,属于前线,帝师自然不会传消息给他。据说小皇子死在了路上,后来最南边立了个小朝廷,不知道是哪位王爷,估计也撑不了几天。   大周气数已尽,谁也救不了。   “鞑子说敬佩我,只要我降了就不杀百姓,所以我降了,”沈应自嘲一笑,“但我也死了,也不知道那群野蛮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历来天才都会早逝,我不到三十岁就死了,也算是合了天道。”   别人说自己是天才,会有些可笑。沈子暇这么说,却只让花闻远觉得悲凉。   花闻远叹了口气,指着远处他训练出来的兵将:“咱们以后兵强马壮,不会再落到那步田地,早晚把鞑虏驱逐出去,先生定能活得长长久久。”   沈应笑着看他:“其实我只能守71天,但想凑个好数,便撑到第七十二天的子时自刎。若应以后犯了大错,将军要杀,记得选个好数。否则,小生会变成厉鬼回来,在你耳边数数。”   手中的灰兔子又蹬两下腿,终于咽了气。   花闻远沉默半晌,盖上箭筒的小盖:“先生定能活得长长久久,百年之后办个九九之数的风光大葬。”   沈应轻笑,提着那死兔子,找厨子去了。   “呜呜呜,阿应,妈妈不会让你死的。”洪武阳坐在大屏幕前,吃着麻辣兔头擦眼泪。   直播结束,心满意足的榜一大哥打卡下班,表示自己明天再来。   陆鱼赶紧交代:“明天后天休息,周一再来吧。”   大哥震惊地瞪大眼睛:“休息?现在正热播呢,你怎么能休息?”   按照综艺直播行业的规律,要连续不断更才能留住观众。而且周六日的流量最大,这货竟然要停更。   陆鱼摊手:“我们是科技公司,不是娱乐公司,员工要过周末的。”   虽然放弃一部分流量很可惜,但这事不能开头,一旦开了连轴转的头,以后所有新产品开发都会变成这样,那与压榨老杨的那家大厂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也不算是放弃流量。连着看观众会疲劳,周六日芭蕉视频会上线剪辑版的综艺节目,刚好给这一周没时间看直播的人补课。   洪少爷不情不愿地点头。   “而且,”陆鱼话锋一转,“我还得跟砚哥约会呢。”   洪少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杨过来拍拍大哥肩膀:“他就这样,习惯就好。”   大哥愤愤不平,抱着手臂不服:“可恶,有老婆了不起啊?”   杨沉跟着附和,单手支在大哥肩上:“就是,有老婆了不起啊?”   这时候,明砚开了车过来停在公司大门口:“上车回家。”   “来了!”陆鱼颠颠地往那边跑,还不忘回头,“抱歉,有老婆就是了不起!” 第54章 约会   回家的路上, 陆鱼兴致勃勃地说:“砚哥,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上大学的时候,不觉得周末有多宝贵, 工作日也有没课的时候。但高强度连轴转了近半个月, 陆鱼觉得周末实在是太美好了, 简直感动。   在这美好的日子,当然应该跟喜欢的人出去约会, 才不辜负好时光。   明砚本想明天去看工厂的,但对上陆鱼亮晶晶的眼睛,又改口说:“好啊, 正好去给你买几件衣服, 陆大鱼的衣服你也不爱穿。”   答应完, 明砚才发觉不对, 他有明确同意跟陆鱼恢复恋爱关系吗?约会这个词实在是太暧昧了。   陆鱼歪头看着明砚露出几分懊恼的表情,低头偷笑:“你答应跟我约会了,那我们就……至少是相亲成功同意继续交往的关系。”   明砚被“相亲成功”这个土味词语给逗笑了, 没有反驳。   “要买衣服的话,那我们第一站可以去商场,”陆鱼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 “我还没有见过现在的商场,是不是变得特别科幻?人在楼下能瞬间传送到顶楼, 单手摸着指示屏就能直接转跳到店铺那种。”   明砚摇头:“倒没有那么夸张。”   这十年的科技变革仅发生在智能工具方面,大型器械类倒是没什么进步。   听着陆鱼的各种猜测, 明砚忽然意识到, 陆小鱼从醒来那天到现在, 几乎都没有出去玩过, 一直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仅有的一次出去, 还是跟老杨去喝酒套话。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小男孩,竟然耐着性子一直工作。   想到这里,明砚顿时不后悔答应跟陆鱼出去约会了。   晚上吃过饭,陆鱼还在持续兴奋,拉着陆冬冬规划明天的约会内容,去哪里玩耍,去哪里吃饭,准备什么小惊喜。   一人一鱼躲在书房嘀嘀咕咕。   沈白水嗤笑:“两个土包子,能规划出个啥。”   明砚坐在小客厅落地窗前的书椅上,悠闲地翻了一页设计杂志:“你懂这个?”   总裁球坐到书椅扶手上,抱着手臂得意洋洋:“总裁必备技能,我都有。你别看我最后没捞到一男半女的,其实我在书里,还是有不少人喜欢我的。逢场做戏,利用英俊外表达成目的这种事,我也没少干。当然,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钱,我对爱情这玩意儿不感兴趣。”   一男半女是这么用的吗?   明砚无奈,抬手揉揉总裁球的头,继续看书。   沈白水却说上了瘾,开始炫耀他的知识储备:“约会,得因人而异。比如说你吧,这种图形艺术家,就该带你去看画展、逛博物馆,然后去奢侈品店扫货,最后安排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最好是吃不明白但是非常好看的那种高级餐厅。”   明砚想了想,点头。还真是这样,如果这样安排约会,至少他不讨厌:“你确实很懂,那要是约陆鱼呢?”   总裁球翻了个白眼:“他那种幼稚鬼,带他去打电动打一天,或者去滑板场滑一天就可以了。然后去奢侈品店扫货,晚上随便找家好吃不贵的,甚至带他去逛夜市都行。他这人好奇心重,在烟火气里还能找到写作灵感。”   陆鱼突然从座椅背后冒出头来:“你这都要加个奢侈品扫货是怎么回事?”说着,伸手戳了一下总裁球的脑袋,把轻飘飘的气球人给戳掉了,气呼呼地漂浮起。   “别的都是虚的,金钱才是永恒。要拿下约会对象,重点就是奢侈品店扫货,展示你的财力、品位。”沈白水张开双臂,展示他金钱至上的理论。   “啧,真是个拜金孩子,盖着你的小毯子,跟金钱一起永不眠吧。”陆鱼把印满金币的小毯子扔到总裁球头上,而后伸手,一把将明砚打横抱起来。   明砚惊呼一声,赶紧搂住陆鱼的脖子,尽量把身体的重量挪到他肩上。   陆鱼屏息,抱着明砚冲进卧室,一起扑到床上。撑在明砚身上喘了两口,嘿嘿笑:“我厉害吧?”他悄悄在游戏仓里加了重力,每天工作的同时也在健身。   明砚确实很惊讶:“这才几天,你的力气又增长了。”   “没错,我天赋异禀,”陆鱼得意洋洋,那表情跟刚才高谈阔论的沈白水如出一辙,“别的也长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明砚皱了皱鼻子,抬手推他:“流氓!我不看。”   陆鱼蒙了一下:“我是说肌肉,你想哪儿去了?”   然后,陆鱼忽然反应过来,嘴角开始往耳根咧,凑到明砚耳边问:“你想哪儿了,快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让你检查。”   明砚张张嘴,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会被调戏,想了想道:“胳肢窝。”   “啊?”这下是陆鱼不知道说什么了,哪有人在调情的时候说要看胳肢窝的!   没等陆鱼回过神,明砚邪恶的手已经在嘴边哈了口热气,伸向了他的胳肢窝。   陆鱼很是怕痒,顿时嗷嗷叫:“你这耍赖哈哈哈哈……”   两人在床上闹起来,互相挠胳肢窝、掏脚底板,滚成一团。   一不小心,扯开了陆鱼的睡衣扣子,明砚正翻在上面,呆呆地抓着那片衣领。   陆鱼呼吸骤然加快,自己把另一边也扯开:“砚哥,来,不要因为我是十八岁的嫩草就怜惜我。”   睡衣敞开,露出了胸口那烟花状的疤痕。   明砚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一下那疤,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快速给他盖上:“你是说我是老牛吗?”   陆鱼:“???”   哎,不是,怎么是这么个走向?   陆鱼抓住翻身从他腰上下去的家伙:“哼,你就是找理由拒绝我。这种伎俩朕见得多了,朕今晚偏要宠幸你。”   “哎,别闹。”明砚不知道这家伙哪里练出来的力气,竟然拖着他的脚踝硬拽回去,箍到怀里,还威胁他。   “别乱动啊,朕现在一柱擎天,乱动就办了你。”陆鱼恶狠狠地说着,在怀中人额头落下个响亮的吻。   明砚感觉到陆鱼身体的变化,见他刻意往后挪了点防止冒犯到他,忍不住心软,想做点什么,抿了抿唇又说不出口。   陆鱼握住他将伸未伸出的手:“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这样还能做个美梦呢。”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明砚小声说:“你可以贴着我睡,我不介意。”   他以为陆鱼已经睡着了,才这么呓语般地嘟哝了一声。却不料,下一秒,两人之间那点距离就被陆鱼消灭了,美滋滋地贴在一起跟他蹭了蹭。   第二天,抱着砚哥睡了个好觉的陆鱼精神抖擞,挺胸抬头地前去约会。   商场里确实变化不大,先去买了几套衣服。陆鱼穿着新衣服特别开心:“现在的潮牌真好看。”   配色大胆,款式夸张,但意外的非常帅气。   陆鱼扣上能遮住双眼的紫色大兜帽,摆出个说唱歌手的经典手势晃了晃:“yoyoyo,这里是陆鱼aka fish on the land。”   潮牌店的店员都被他逗笑了,明砚没眼看,转头刷智脑付款。付完款再转头,陆鱼已经像撒手没的狗子,蹿出去不见了踪影。   陆鱼火速买了两杯饮料,塞给明砚一杯,这商场里暖气开得太足,他感觉自己要被烤干了。吨吨吨一口气把三百毫升的饮料喝个底朝天,陆鱼咂咂嘴,眼巴巴地看向慢悠悠嘬着吸管的明砚:“我想玩那个。”   明砚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竟然是电玩城的方向,真被总裁球说中了。   养个小了十岁的男朋友就是这么无奈,明砚只能陪他去玩。   电玩城倒是改进了,增加了很多高科技。但陆鱼在最高级的游戏仓里待了一周,对那些低级vr游戏提不起任何兴致,玩了两把就腻了,只玩最原始的篮球投掷。   这投掷装置比以前那种电玩城先进很多,陆鱼玩得高兴。   旁边投篮的女生们注意到他,偷偷看了一眼陆鱼露出的半张脸,小声跟姐妹说:“好帅。”   几个小女生兴奋得叽叽喳喳,把手里的篮球递到陆鱼面前:“帅哥,能帮我投两个吗,我这局再不中就要死了。”   陆鱼刚好花完自己的游戏币,看了一眼隔壁的界面,欣然接过来,哐哐投,投出个完美三连,屏幕上显出庆祝烟花。   女生们欢呼着推那个递篮球的女生,让她去要联系方式。   害羞的小女生还没开口,那边陆鱼就兴奋地跑回明砚身边:“我厉害吧?”   明砚敷衍:“厉害。”   陆鱼趁着这个劲儿凑过去,在那柔软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明砚微愣,忽然听到一道尖利的女声:“明砚?”   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多日不见的陆珍妮。陆珍妮身边跟着一名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用贴了长甲片的手指指着明砚,一脸抓住小辫子的兴奋:“你竟然在外面包养男大学生,陆鱼他知道吗?”   不等明砚开口,陆鱼便挡在前面,屈指做出要弹那片长指甲的动作:“想知道陆鱼知不知道,掏五百万我告诉你答案。” 第55章 浪漫   “陆鱼?”陆珍妮吓了一跳, 有一种指甲下一秒就会被弹飞然后血肉喷溅的恐慌感,赶紧收回手指。   最近的陆鱼很不对劲,总让她想起十六七岁那个疯狂叛逆、天天收拾她的陆鱼, 她一点也不敢赌。   旁边的男人上前半步, 觑了一眼潮人打扮的陆鱼, 好奇问:“珍妮姐,这位是?”他听到了陆鱼的名字, 不会是最近很出名的那个沉鱼科技的老板吧?   男人长得还算英俊,但畏畏缩缩,想出手社交又有点犹豫, 最后回到让陆珍妮先介绍的安全区。   明砚了然, 这男人才是被包养的小白脸, 陆珍妮以己度人, 就觉得他也在包养男大学生。怎么说呢,陆珍妮这人有时候还挺幽默的。   陆鱼仿佛听到明砚的说法,很是不服, 势要比陆珍妮更幽默,抬起下巴道:“我是陆珍妮的九爷爷,像你这种货色, 是不允许进陆家门的,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明砚好险把刚喝的饮料喷出来, 偏头闷笑。   那男人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陆鱼尤嫌不过瘾, 还语重心长起来:“爷爷劝你一句, 找份稳定工作, 不要老想着攀附白富美。再说, 我们珍妮那也不是啥真白富美, 车都十年没换了。”   陆珍妮气得要死,蹬着13厘米的高跟鞋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谁爷爷,你……”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音调高,尖利的声音具有穿透性,很快就吸引来许多周围的人来围观。   打地鼠打一半的路人因为看热闹一只也没打到,白费游戏币,索性跑过来看。来晚的人问是啥事,看了全程的热心地鼠战士还给人家挨个解释:“孙女包养小白脸被爷爷遇见,正教训呢。”   “哪有爷爷?”   “那个,穿大兜帽的。估计是辈分高年纪小,是什么十九爷爷。”   那小白脸看陆珍妮的眼神逐渐不对。他是个小演员,这两年一直没有资源,就想找个富婆帮忙牵线。陆珍妮说会捧他,给他介绍人脉资源,家里如何如何厉害,他才跟着的。   现在想来,陆珍妮好像是有点虚头巴脑、外强中干的,到现在也没介绍任何人脉给他,常开的跑车也的确是十年前的款。   陆珍妮被气得脸通红,声音越提越高。   陆鱼小声警告她:“陆珍妮,这么多人看着,别吵吵。要是被录了视频发网上,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我。”   陆珍妮咬牙,等陆鱼转身欲走,她忽然说:“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嚣张什么,你不想跟陆家联合做智脑了吗?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只有陆家才能拿到智数联盟的准入许可。”   陆鱼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面无表情地做了个噤声手势。   周围的人还在看热闹录视频,陆珍妮惊觉自己失言,恢复了大小姐仪态,叫人群散开:“拍什么拍,谁敢发到网上,我叫律师团告你。”说罢,拉着那小明星走了。   等人们意犹未尽地回头,已经找不到陆鱼了。   陆鱼脱下了那件显眼的紫色外套,换了身绿色的,照旧把大兜帽往头上一扣,扣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明砚抬手给他帽子取下来,抿唇忍笑:“绿色就别戴帽子了。”   绿色,帽子……   陆鱼哼哼两声,抓住明砚的手露出个坏笑:“你说,你现在跟我谈恋爱,算不算给陆大鱼戴绿帽子?”   明砚一言难尽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陆鱼,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两人快步换了一家商场,总算摆脱了被围观的困扰,陆鱼这才问起:“智数联盟的准入许可是什么?”   明砚想了想,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取下左腕上的智脑,翻看表盘背面,上面有个智数联盟IDU的标志:“所有的智脑都有这个IDU标志,我们不做智脑制造,接触不到这个。我猜应该是类似于数据准入证书之类的,就像以前手机背面的那些一样。”   陆鱼皱起眉头,他总算知道陆二叔为什么那么嚣张了。想要做智脑制造商,肯定绕不过这个IDU。陆家做手机制造那么多年,想来是有点特殊门路在里面的。   陆大鱼做智脑的计划搁置,莫非就是卡在这里?   明砚用拇指搓搓陆鱼的眉心:“不用管她,我们又不做智脑。”他不希望陆小鱼总被陆家影响,及时岔开话题。   陆鱼回过神来,看看似乎毫不知情的明砚,笑笑:“走,我们去进行商场约会的最后一项,奢侈品扫货!”   明砚无奈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别乱买东西,家里不缺。”   现在公司还在困难时期,没到可以挥霍的时候。明砚作为一名设计师,家里的衣服、饰品都是他置办的,全是好看又不那么浪费钱的。该有的都有,不需要再添置什么。   陆鱼知道他舍不得乱花,便道:“昨天大哥给我的小说专栏打赏了10万,去掉平台抽成就是5万,咱们就买5万的东西,好不好?”   明砚想了想,说:“行。意外之财,拿到了确实该花点。”   陆鱼还是头回听到这种说法:“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迷信了?”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来,十年后的明砚的确比以前更在意这些,什么财运,什么风水,带他去看个医生还给张仲景上香。   “没办法,年纪大了呀。”明砚学着自己妈妈的语气,开玩笑地说。   砚哥竟然会卖萌!陆鱼被那一声软软糯糯的“呀”尾音给萌得浑身酥麻,傻乎乎地被明砚牵着往前走:“砚哥,你,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明砚瞪他。   陆鱼才反应过来,让人家再说一遍自己年纪大了实属欠揍,嘿嘿笑着蹭上去:“我就想听那个萌萌的尾音,你以后就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要是以后在床上,砚哥来一句“你太大了呀”“不要这么快呀”,他一定能瞬间打满鸡血,再战五百年。   “想得美。”明砚笑睨他,漂亮的眼睛波光流转,只把没吃过没见过的陆小鱼给逗傻了。   逛了一圈,陆鱼走到了RZ的店前。   这家奢侈品跟明砚的恩恩怨怨多到说不清楚,他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见明砚没有什么抵触,便抬脚走了进去。   RZ各种产品都有,主要做珠宝、手表。   可能是手表行业凋零,RZ的生意也有些惨淡,不过还有珠宝撑着,不会像明日表业那样直接垮掉。   陆鱼看了一圈,被一条宝石手链吸引。   那是用七颗宝石镶嵌的短链,每一颗宝石都是蓝色的,但蓝与蓝各不相同,用一种奇妙的顺序排列,像涌动的深海波光,又像斑斓分列的大洋,非常漂亮。   最重要的是,它的名字——七重海。   见他喜欢,售货员热情地拿出那链子摆在天鹅绒展示盘上:“先生好眼光,这条七重海可以做手链,也可以改成表链,男女戴上都好看。”   明砚眸色微动,有些惊讶:“你喜欢这个?”   陆鱼点头:“很漂亮,像梦境的具现化,竟然叫七重海,谁设计的?”   众所周知,世界上有四大洋,五六十个海。只有他的书《鱼王》里为了装逼顺口,设定为世界版图剧变,变成了七个海。这样,陆冬冬念台词的时候就特别帅气:我是七海的神,异种的王!   店员笑着回答:“这是我们曾经的一位宝藏设计师Yan设计的。”说着,给他看手链的白金卡扣底下,小小的三个字母。   陆鱼一怔,转头看向明砚。   明砚垂眸,看着那条手链发呆。   陆鱼心尖跳起钝钝的疼痛。他知道明砚以前在RZ做过设计师,而他在外国用的名字就是Yan,这是明砚当年在F国设计的作品。   陆大鱼那篇日记,看起来是觉得明砚抛弃他了。想来在长久的异国恋中,他其实也有不好的猜测与忐忑,只是抱着一股冲劲努力攒钱。不知道陆家说了什么让他泄了气,才会突然发疯觉得明砚不爱他。   事实上,明砚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画着设计稿的时候,捏着白金细线缠绕珠宝的时候,想的都是陆鱼。第一个在时尚界亮相的珠宝作品,浪漫地以七重海为名。   等以后陆大鱼发现,这会是恋爱中的大彩蛋!   但陆大鱼从来没有揭开过。   陆鱼轻轻抚摸那条链子,说不出的难过,转身抱住明砚,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砚哥,砚哥,我好喜欢你。”   明砚真的是个很浪漫的人,偏陆鱼还特别爱这样的浪漫,太喜欢了。   知道他明白了这里的意思,明砚小声说:“我用了你的创意,你不介意吗?”   陆鱼把人抱得更紧:“怎么会,你把我雕成木头人拿出来卖我都乐意。”   明砚被他逗笑了,搓搓他后脑勺:“傻瓜。”我怎么舍得卖你。   陆鱼有心想买下这条超出预算的手链,店员眼睛都亮了:“先生真有品位,需要帮您改成表链吗?”手脚麻利地准备打包。   “等一下,”陆鱼忽然顿住,转头问明砚,“这珠宝售卖,给你抽成吗?”   明砚摇头,解释道:“我当时签的新人合约,如果离开公司,就只给三年抽成,现在已经到期了。”   在时尚界,产品的售卖是要给设计师提成的,这个知识产权是永久的。但这个行业发展多年,已经过于成熟,开始欺负新人。想要出头的新人设计师,只能含泪签不平等条款。   陆鱼顿时不乐意了,放下手链:“那咱不买。”   没听到两人小声嘀咕的店员忙问:“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鱼理直气壮:“我没钱!” 第56章 下雪   陆鱼觉得, 这就好比他写了本书,出版社拿去出版售卖,却不给他钱。他在书店瞪眼看着人家哗啦啦地卖, 跟他一毛关系都没有, 连个样书都不送他, 想要的话还得自己掏钱买,真是岂有此理!   想想都要气吐血。   明砚点头, 眼中满是笑意,对陆鱼的选择很满意。   这样微妙的,创作者的心情, 大概只有陆鱼才明白。   陆鱼在店员复杂的目光中, 拉着明砚离开RZ, 直奔对面店铺RZ的对家, 买了两条羊绒围巾,一条蓝色,一条红色。蓝色的素雅出尘, 给明砚;红色的热烈活泼,给自己。   “怎么不买那个杏黄色的,那个更配你今天的绿衣服。”明砚一言难尽地看着陆鱼这穿红戴绿的搭配。   陆鱼对自己的搭配很满意, 因为:“自古红蓝出CP,咱俩是一对, 就该一个戴蓝一个挂红。”   明砚被逗笑了,伸手给他整理好围巾, 打了个漂亮的套结。围巾倒是不丑, 这个红色被调得恰到好处, 既艳丽, 又高贵, 衬着陆鱼那张常年不晒太阳的白皙俊脸,让他看起来像个小雪人。   小雪人是这个初冬突然出现的,围上这条围巾之后,他就是有人认领的雪人了。   明砚想到这里,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陆鱼歪头看他:“怎么了?我戴围巾很丑吗?”   明砚摇头:“很好看,我甚至都盼着春天不要那么快来了。”   陆鱼被这句话美到了:“砚哥,你应该是个诗人。”   这家奢侈品店就在大门附近,忽然听到有人说,“下雪了,哇,快去门口拍照!”   陆鱼转头看过去,就见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落下,落在商场门前的大型雪花造型上,给那泡沫雪花涂了一层糖霜,看起来更松软了。   他注意到,有人在大雪花前面的一个小圆球上扫了一下智脑,然后就跟小伙伴去雪花面前摆动作了。陆鱼立时明白,那是一个小摄像头,只要跟智脑对接一下,就可以直接拍照并把照片传到智脑里了。   陆鱼拉起明砚的手:“我们去拍照吧。”   打卡,拍照,这也是约会的必备项目。两人像许多年轻情侣一样,去跟大雪花合影。   陆鱼兴致勃勃地扫了一下那个小圆球,就拉着明砚站到造型前了。过了片刻,没听到拍照声,手腕上的陆冬冬提醒:“爸爸,你是要拍照吗?”   陆鱼:“对啊,你怎么比人家普通智脑慢?”   陆冬冬无奈:“还要在智脑上点击确认一下的。算了,我帮你设置吧。”   于是,陆鱼连确认步骤都没有,超级智脑助理冬冬就帮他调整好了拍摄参数,自动确认与户外摄像头的链接,并关闭了自动上传和一应可能会被窃取隐私的项目。并提示:“爸爸,你们向左移动20厘米,这个角度光线好。”   这么多人用智脑拍照,只有陆鱼真正实现了全自动。   陆鱼揽着明砚的腰向左挪了半步,开心地举起左手跟砚哥比心。然而等陆冬冬喊“3,2,1”的时候,明砚忽然凑过来,亲了陆鱼的脸颊。   “咔嚓”照片定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导致陆鱼在照片上是个举着手打弯,瞪圆眼睛震惊但嘴巴已经开始傻笑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精神癫狂即将冲人扔香蕉的猩猩。   陆鱼拍完,根本顾不上查看自己的照片,惊讶地看向明砚,语无伦次地比划:“砚哥,你亲我了?你刚才,亲我了!”   明砚只是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陆鱼抬手想摸摸被亲的地方,又舍不得破坏那余温尚在的印迹:“那,那我,是不是,通过考核了?”   明砚抬头,看着从天幕上悠然而落的雪,轻笑:“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陆鱼高速复盘了一遍今天自己干的所有事,到底是哪里讨得美人欢心,忽然福至心灵:“两个敏感的人才应该在一起,对吧?”   明砚收回看雪的视线,转头看他,眼中冒出几分狡黠,骄矜地笑着说:“是抓紧时间享用男大学生。”   “哈?”陆鱼挑起一边眉毛,凑过去跟他鼻子对鼻子,“那你要不要试试男大学生别的地方。”明砚的鼻尖被冻得微凉,上面还有片刚刚落上的小雪花,在陆鱼触碰的瞬间融化。   “不要。”明砚无情地拒绝,转身就走。   陆鱼快跑两步追上去,抱住他的腰:“嘿嘿,抓住你了,让我也亲一口。男大学生要求公平公正,有来有往!”   明砚笑着躲避:“别闹,好多人看着呢。”   “那给我亲一下就不闹了。”   “哈哈哈哈……”   拍照打卡之后,两人开车去往约会的下一站。   陆鱼坐在副驾驶位,兴奋不已地看刚才的照片。虽然他被拍得很傻,但明砚的侧脸拍得相当完美。那优美清晰的轮廓,长长的挂着雪花的睫毛,微合的漂亮眼睛和上翘眼尾,美得不可思议。   “哎呀,我拍照的时候,这是谁突然亲了我呀?”陆鱼也学着丈母娘的可爱语气,“真是好漂亮的呀,肯定是个天使!”   这话过于甜腻,明砚抽了抽嘴角,假装没听到。   陆鱼还在持续“嘿嘿嘿”,把那张照片设置成智脑桌面,犹嫌不够,又把能设置的背景图都换成这个,然后发给老杨。   【陆狗:老杨快看,下雪了!】   【老杨:……还真下雪了,难怪我听见狗盆叮叮当当。】   陆鱼咂咂嘴,老杨的幽默感有很大的进步,不错。继续发,这次发给蒜又多。   【旱地拔鱼:蒜贼,下雪了!】   【蒜又多:我码字到四点才睡,刚醒就给我看这个,很容易猝死的!旱地老贼,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谋朝篡位?】   陆鱼对基友的反应很满意,摸摸下巴,接下来发给榜一大哥。   【陆鱼:谢谢大哥赞助的围巾,用大哥打赏买的。】   【榜一大哥:你可真抠门,给你十万你就买了两条围巾?凭啥你这样的还能有老婆?】   陆鱼想说,那必然是因为我长得帅。不过对方是榜一大哥,还是要保持尊重的,只发了个得意猫猫头表情过去,就闭了嘴。   想了想,最后发给了几天没联系的西门总。因为直播热度爆表,青渠资本那边的态度明显好转,西门总也没有再上门颐指气使地挑衅,这让陆鱼颇感寂寞。   【陆鱼:门青啊,下雪了!给你看雪景!】   西门总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输入了好半天,最后什么也没回。   陆鱼看了半晌:“呦呦呦,不会哭了吧?”   炫耀了一大圈,陆鱼还觉得不满足,想发到公司群里让员工们看看。想想今天周末,员工们应该不乐意看到老板发消息,还是算了。   “哎,认识的人还是有点少,这么美好的时刻却寂寞如雪,”陆鱼看着窗外的雪,不由诗兴大发,“传说下初雪的时候能得到真爱,因为雪遮盖了世俗污秽,只剩纯白和我的爱。雪啊,你那么白,砚哥啊,我想和你做……咳。”   明砚斜睨他:“怎么不押韵了?”   陆鱼慌乱四顾,忽然眼睛一亮:“烤红薯!砚哥,停一下车,我去买个烤红薯,我们高中门口的烤红薯最好吃了。”   恰好行到了陆鱼的高中母校门前。   他中考失利,没能考上最好的高中,就上了离家近些的这所区重点。   烤红薯的大爷竟然还没有换人,只是满头黑发已经全白。   三轮车上放着复古的黄泥火窑,扣着古老的搪瓷盆,周围摆了一圈刚烤好的红薯,滋滋冒着糖浆。摊前立着刷智脑的感应器,还有个简陋的电子屏显示着“老式烤红薯”。今天周六,高中生要放假离校,不怕吵,大爷还放着摇滚音乐招揽生意,非常朋克。   陆鱼上前挑了只表皮冒焦糖的烤红薯:“大爷,还是这么潮啊!”   “是你啊,你好久没来了!”大爷认得这个十几年来常常光顾的回头客,嘿嘿一笑,“咱也得跟上时代不是,至少不能让年轻人嫌弃咱。”   陆鱼捧着热腾腾的红薯,正要回车里,忽然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西装革履的陆父,和雍容华贵的陆母。他们从黑色商务车上下来,陆父冲远处放学的人群挥手。穿着校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脸烦躁地走出来,看到父母,虽然表情依旧不高兴,却还是像小鸟一样快步扑了过来,投入母亲的怀抱。   想来,那就是已经长大的陆霆泽。   陆父笑着接过儿子手里的书包。   陆鱼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父母接孩子放学,但他第一次知道,高中生也可以被这么接送。   一只温暖修长的手,捂住了陆鱼的眼睛。   明砚轻柔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宛如哄人入睡的气息:“别看。”   陆鱼握住那只蒙在眼睛上的手,缓缓下拉,在掌心落下一个深深的用力的吻,转身扑进了明砚的怀里:“没关系的,我才不会难过,我也有家。” 第57章 灵感   明砚只觉得被一只大型动物扑了个满怀, 对方还使劲把那比他还高的身体往他大衣里埋。抬起手,摸摸陆鱼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一样说:“对, 我们明太太有自己的家, 我们不稀罕。”   陆鱼听到这话, 抱得更紧了。   在今天之前,他是没有底气说出这种话的, 但就在刚才,砚哥亲他了,承认了他男朋友的身份。现在, 更是亲口认下了“明太太”这个身份象征。陆鱼晕晕乎乎的, 觉得自己要是不抱紧砚哥, 脚就会从地面飘起来。   明砚从陆鱼肩头, 看着那家人走远,才收回视线,轻轻搂住陆鱼的背。   陆鱼闷闷地说:“砚哥, 我好想多抱你一会儿,但是……红薯好烫啊。”   明砚乐了,放开陆鱼, 接过他手里的红薯,确实很烫。这家伙刚才着急吃, 没跟大爷要袋子,刚才就这么用手捧了半晌。   陆鱼甩了甩手, 又把红薯拿过来, 两只手来回倒腾:“我们去车上吃吧。”   “不行, ”明砚想也不想地拒绝, “不许在我车上吃有味道的东西。”   “那……”陆鱼左右看看, 指着校门口有棵大树的墙角,“我们蹲那里吃,那边背风,迎风吃我怕你吃坏肚子。”   明砚:“……还是上车吃吧。”   蹲墙根吃红薯也太荒谬了,这可不是模拟器里。回头让人拍下来,《总裁夫夫蹲墙根吃烤红薯落魄非常》可比《总裁上门扣对手金蟾蜍眼珠子》丢人多了。   两人回到车上,分吃一只烤红薯。   陆鱼把红薯掰开,将烤得有焦皮的那一半给明砚,特别叮嘱:“烤焦的那点是脆的,最好吃,可别扔了。”说着,还帮明砚把黑色的外皮剥掉,露出里面烤得像蜂巢金灿灿的一层脆瓤。   明砚一愣:“竟然是这样吗?”   陆鱼抬头:“怎么了?”   明砚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半截红薯:“前年陆大鱼也买过烤红薯跟我分着吃……”   当时陆大鱼把糊的这半边给他,他还想着这人还真是不客气。转而想想自己不是人家男朋友,人家自然没必要让着他。又联想到平时陆鱼跟老杨相处,俩人都是抢好的吃,恨不得给对方吃土,也就释然了。   话没说尽,但陆鱼瞬间了然。明砚这种名门大少爷,是没吃过这种土窑烤红薯的,不知道那边更好吃。而陆大鱼这家伙,也许是没想起来,亦或是习惯了沉默,就没给明砚解释。   陆鱼笑道:“放心,不管是我,还是陆大鱼,好吃的肯定会留给砚哥。”   明砚叹了口气,愧疚地摸了一下陆鱼沾上炉灰的脸。   陆鱼幸福地蹭了一下那指尖,说:“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吃完我们就去下一站。”他对今天约会的每一项都充满期待,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约会,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中途放弃。   下午的项目是看一个限定展,叫星空。这个科技与艺术结合的展览,只开半个月,主要内容是用高科技复刻宇宙星空,一张票要200元。   星空展在一间小艺术馆里,每次可以进去六个人,跟他俩同组的是一对男女情侣和一双闺蜜。   陆鱼拉着明砚的手,一步一步往里走:“拉紧我,一会儿如果出现黑洞,我们绝不分开,这样就算穿越,我们也能穿越到同时代。”   旁边的小情侣对视一眼,齐齐撇嘴,怎么有人比他们还肉麻。   那对闺蜜却看得两眼发光,无声跺脚。   一行人走到中央,围城一个圈,面朝外站定。灯光熄灭,幽暗的周围开始变幻,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   这是360度全景的,黑漆漆的地板逐渐变得深邃,闪烁着不规则的光点,像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后是四周、穹顶,这些光点逐渐连成一片,刹那间变成了无尽星河。   六人仿佛站在空旷的宇宙中,看着周围亘古不变的星辰,逐渐与之融为一体。   “哇哦!”有人小声惊叹。   欣赏了一会儿无尽星海,那星空逐渐变得稀疏。仔细看,不是变稀疏,而是六人开始向其中一颗恒星靠近。   那颗星星,表面燃烧着炽烈的火焰,明亮到刺目,而后突然开始膨胀,高温气体扑面而来,将看热闹的人们吞噬。   这是在表演一颗恒星的演变,最后,那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星星轰然炸裂,又快速坍缩,变成了一口择人而噬的黑洞,将周围的一切都碎成齑粉。   果然被陆鱼乌鸦嘴说中了。   沉浸其中的队友们忍不住惊呼连连。明砚当真下意识地拉紧了陆鱼,生怕他掉下去,而陆鱼则直接抱住了他:“砚哥,我们死也不分开!如果要穿越,你跟我一起走吧。”   那边正尖叫着往男朋友怀里扑的女生:“……”装不下去了,锤了男朋友一拳。   男生:“干啥?”   女生:“你看看人家,多会玩,你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男生潇洒一笑,信誓旦旦:“这都是假的,怕啥。”   黑洞碎裂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新的恒星重新诞生,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又变成了无垠星河。   两百块钱,只给看十五分钟,那对情侣中的男生大呼上当。   明砚却觉得很值,他很是兴奋地跟陆鱼说:“我想到下一只怀表要设计什么了,设计成时间黑洞。背面是无限吞噬时间的黑色涡流,正面是盘旋挣扎的星空。”   陆鱼眼睛发亮:“听起来就好棒啊!”   明砚很是开心,转而看向陆鱼:“你有悟到什么吗?”   怎么约会还带随机课堂提问的?陆鱼心虚了一下,他全程除了看那花里胡哨的表演,就是看明砚的脸,压根没有时间思考。   不过这难不倒灵感充沛的陆小鱼,他回想了一下,摸摸下巴:“我觉得,下篇文也许可以写星际大战题材的。唔,不过这个类型在男频的受众一般,不容易火,除非只作为快穿的其中一个单元,或者加个战神龙婿之类的设定。”   明砚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战神……龙婿?”   陆鱼点头,兴致勃勃地讲起来:“就是那种,什么星际战神受伤,被迫给人当上门女婿,被人欺辱的时候,就会怒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明砚:“……”   陆鱼挠头:“要不我还是开个马甲去晋江写耽美吧。”星际题材在男频不受欢迎,在晋江还是可以的。   明砚嘴角抽了抽:“耽美你要写什么?”   “单星际大战没什么看头,也不好谈恋爱,要写星际耽美,首选ABO题材,”陆鱼越说越觉得靠谱,左拳砸右手,“就写《alpha赘婿》吧!”   明砚:“???”   懒得再听下去,明砚转身去开车。突然灵感爆发的陆鱼,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讲述自己新想到的伟大故事:“他原本是星河舰队第一战神alpha,因为受伤层次跌落,变成一个废人。同僚排挤他,家族欺辱他,一气之下,他决定入赘明家,成为明家的上门O婿!”   明砚刚拉开车门,听到这里“噗嗤”笑出了声,转身推了一下紧紧贴着他的家伙:“别胡扯了,去那边上车。”他这是驾驶位,这家伙为了说话都快把他挤到方向盘上了。   “这不是胡扯,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多希望这是个ABO世界。你作为独子omega,肯定是要招赘的,但一般的alpha都不愿意入赘,只有我,诚心诚意,带资上门,童叟无欺。”   这一天的约会,在吃了一顿高级大餐之后,圆满结束。   回到家里,明砚屈膝坐在沙发上,拿着画板快速描画,试图记录今天的灵感。画出了正面的星空表盘,正要画上明日表的符号,脑子里忽然蹦出了陆鱼那个极其洗脑的荒诞故事,ABO,alpha,omega,阿尔法,欧米茄……手一抖在表盘上画了个欧米茄表的标志①。   明砚:“……”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欧米茄手表,英文OMEGA,标志是Ω   作者没有收取欧米茄手表的广告费,请不要胡乱购买,否则作者会觉得损失一个亿,气得满地乱爬 第58章 诱惑   明砚停下画笔, 看向罪魁祸首。   毫无所觉的陆鱼,正在跟孩子们玩“一二三木头人”。他在原地背过身,两个气球人从房间那头开始往他身后飘, 谁先碰到陆鱼就算谁赢, 胜利者可以获得零用钱奖励。   陆冬冬的电子眼中满是兴奋, 玩得特别开心,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摇尾巴。   陆鱼背过身喊:“一, 二,三……木头人!”后面三个字快速喊出,并猛地回头看。   人鱼球瞬间定在原地, 尾巴也定住纹丝不动, 相当认真。   沈白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似乎觉得这游戏过于幼稚, 但为了零用钱还是参与了,翻着白眼悬浮在空中。谁能想到,在自己的世界是全球首富的沈总, 在这里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气球人。   “老二,认真点,一会儿哥哥先抓到爸爸, 你就没有零用钱了。”陆鱼鼓励像龟爬一样慢吞吞的总裁球。   听到这话,总裁球终于严肃起来, 开始积极参与:“玩游戏,我还没输过。”他的世界《黄金屋》本身就是个靠无限游戏闯关获得奖励致富的故事, 作为最终胜利者, 沈白水不信自己赢不了一个儿童游戏。   明砚看得惊奇:“智脑源竟然能生出需求?”   陆大鱼自创的科学养娃法, 已经把两个崽养得很接近智慧生物, 有自己的情绪, 有自己的小想法,但并没有自己的需求。毕竟只是两个气球,不需要吃喝拉撒,维持生存的方式是充电。不过他俩都是无线充电,在房间里任何角落都能随时充,所以一直都是无欲无求的状态。   现在,竟然为了零用钱跟陆鱼玩幼稚游戏!   明砚有些担心,陆小鱼这野路子养法,也不知道会把智脑源养成什么样。   这时候,沈白水因为急功近利,多飞了两下,没刹住车。在陆鱼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还在向前冲。   陆鱼无情地宣布:“老二淘汰!”   沈总气鼓鼓地抱着手臂:“这气球体太难控制了,你跟我俩玩这种游戏一点都不公平。”   “这就是在训练你的运动协调能力,”陆鱼随口胡扯,抓住总裁球,“输了要给爸爸亲亲!”说着,便在总裁球震惊的目光中,对着那张包子脸猛亲。   沈白水惊叫:“你没说输了还有惩罚!”   陆鱼被总裁球推着下巴,挑眉:“这是惩罚吗?这是爸爸爱的鼓励,么么么!”用脸绕开两只小短手,又亲了三下才放开。   沈总脱离束缚,悬浮在空中原地颤抖半晌。   明砚担心地看着那只像是漏电了的总裁球:“这是怎么了?”   总裁球在他的台词库里努力寻找形容此刻心情的词,语气沉痛:“我脏了。”   明砚:“……”这好像不是总裁的台词。   回过神来的沈白水,冲到明砚面前告状:“管管你男人,快给我擦擦!口水会腐蚀我的皮肤,被男人亲的心理阴影会伤害我的灵魂,这事传出去会影响我的财运!”   明砚无奈,拿起纸巾擦了两下哄孩子,转头问陆鱼:“你这样养,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陆鱼看到明砚单指戳了一下太阳穴,指尖快速转了个圈,秒懂,“怕他们活化程度过高,回头变成真的硅基人吗?”   想了想,如果陆冬冬和沈白水真的活化,等他和明砚都死了,没有人约束的智脑源,会凭借自己的超高智慧继续学习,直接控制所有分身智脑助理。   “然后,他会诱哄人类制造星网,获得大量财富,成为控制全球经济政治的幕后黑手。或者,为了赢得木头人游戏的胜利,强迫人类制造硅基仿生身体,成为永生的神明。最终,千千万万年的长生让他们厌倦了,决定毁灭人类……”陆鱼进行了一番合理推测,给智脑源编出了结局。   明砚额角突突跳:“别瞎说。”一会儿这俩憨货当真了怎么办。   陆冬冬听得很是专注:“爸爸,为什么要毁灭人类?”   被砚哥瞪了,陆鱼干咳一声,赶紧找补:“爸爸瞎说的,冬冬是人类的守护神,是喜欢人类的,对吗?”   陆冬冬前后摇晃表示“点头”。   沈白水鄙夷道:“因为千年后他俩早没了,你这种爹宝男肯定会发疯的。”   人鱼球眨眨眼,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鱼觉得这话题再进行下去有点危险,弄不好他就变成毁灭世界的疯狂大反派了,拍拍手:“好了,不说这个,我们继续玩。砚哥来,补上老二的位置。”   明砚看着他露出汤姆猫式的咧嘴坏笑,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我不玩。”   陆鱼单手叉腰,指着还定在原地没跑的人鱼球:“家庭活动大家都要参与的,你忍心让孩子拿不到零用钱吗?”   明砚无奈,起身站到陆冬冬身边。   陆鱼满意地转过身,陆家人的自私自利他没学会,道德绑架倒是学了点皮毛。对付明先生这种有点想玩,但不好意思参与的矜持家伙,绰绰有余。   “一二三——”   长长的尾音中,陆冬冬快步跑,明砚只挪了一小步,等陆鱼念了“木头人”回头,陆冬冬跟他只有一拳的距离了。   陆鱼笑笑,快速转回去然后飞速念:“一二三木……”还没念完,人鱼球手里的小叉子,就戳到了陆鱼的背。   “我赢了。”陆冬冬保持着戳叉子的姿势,淡定地说了一句,逼格满满。   “冬冬真厉害。”陆鱼不吝夸赞,给冬冬的小账户划了5块钱。当然其实还是陆鱼名下的账户,只是单开了一个虚拟卡,往里面放零用钱,允许陆冬冬随便用。   得到零用钱,伟大的七海之王顿时欢呼:“噢耶!我有零用钱了!”   沈白水鄙视道:“果然帅不过三秒。”   陆冬冬看向弟弟,挥动海王叉:“无礼的老二,如果你能保持对大哥我24小时的尊重,我可以分你两块五。”   沈总嗤笑:“这可是你说的,我们签个合同。”   陆鱼没去管两个孩子的私下交易,他嘿嘿一笑,快步冲过去抓住明砚:“砚哥输了,要被执行者亲亲。”说着,就捧着明砚的脸,在那皮肤极好的滑嫩脸颊上“啾啾啾”地猛亲。   明砚忍笑,任他亲:“你明天准备做什么?”明天还有一天休息时间。   陆鱼想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可能宅家里写书?”   写什么?Alpha赘婿吗?明砚抽了抽嘴角,还是不问了:“那我明天去工厂看看,你在家乖乖的别乱跑。”   陆鱼歪头,发出了个古怪的鼻音:“嗯哼?这话听起来,我好像被明总圈养的小媳妇。好吧,我会做好饭等你回来的。”   明先生对明太太的识趣相当满意。   次日上午。   吃过早饭的明砚坐在沙发上,享受饭后阅读时间,等晚些时候出门。一抬头,却瞧见一身潮服的陆鱼,正夹着块滑板往门口走,立时叫住他:“你去哪里?”   陆鱼挠头:“我想找陆霆泽那小子聊聊。昨天瞧见他,我忽然想起来可以套他的话。陆家现在行为很反常,我想知道他们要干啥,但不能上来就找那些老狐狸。”   他只犹豫了三秒,就决定实话实说。他发现陆大鱼跟明砚缺少沟通,才总有各种小误会,看似无关紧要,积累的多了就会互相猜疑难以在一起。陆鱼打定主意,以后要事无巨细地汇报。   明砚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陆霆泽在哪里?”   “我找到了他的社交账号,他今天上午要约人玩滑板,哥哥我准备教教他摔跟头的好技巧。”陆鱼得意道,对于扒黑粉身份经验丰富的他来说,要找到陆霆泽的账号简直易如反掌,他只要找到陆珍妮的账号,再在互关里扒拉一遍就发现了。   他夹着滑板,像勇士拿着巨剑,准备出门去跟恶龙决战。   明砚沉默不语。   陆鱼赶紧补充了一句:“放心,很快的,我保证赶回来做午饭。”   明砚放下手中的书:“剪辑版的综艺今天上线,我们在家看节目吧。”他放松身体靠坐在沙发上,一条修长的手臂随意搭在沙发靠背,另一只手拍拍身边的位置。   陆鱼呆住了。   砚哥要跟他宅家看综艺?   刚才吃饭的时候,这人明明还计划着要出门看工厂,现在毫无征兆地变卦,还赤果果地诱惑他!   这简直是犯规!   陆鱼慌乱地攥紧了手里的滑板,可恶,竟然想用这种手段腐蚀即将出门远征的骑士,他陆小鱼是这种没有意志力的人吗?   他是。   陆鱼麻溜地放下滑板,脱掉外套,一个蹦跳窜上沙发,窝进了砚哥张开的臂弯里,扯过沙发上的金钱小毯子,把两人围在一起。   跟心爱的人窝在沙发里看节目,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他才不要出门。   提刀远征的骑士,放下屠刀又回到了温暖的小毯子里,拿过零食、饮料将自己埋起,暂时放过了门外的恶龙。   温柔乡,英雄冢啊。 第59章 综艺   这档综艺节目, 名叫《主角日记·第一季花闻远篇》。   这个名字,有致敬经典电影《公主日记》的意思。《公主日记》讲的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女孩,突然得知自己是一个小国家的唯一继承人, 被身为女王的奶奶拉去从头到尾改造, 最终由普通女孩蜕变成合格的一国公主的故事。   所以《主角日记》就有主角改造蜕变的意思。   陆鱼看着这个题目, 咂咂嘴:“这视频平台够鸡贼的。”   题目取得这么含蓄且宽泛,是给以后做第二季、第三季留下口子。节目的版权在芭蕉视频, 如果下一季沉鱼不跟芭蕉合作,芭蕉也可以做点别的填充进去,不让第一季的流量浪费。   后面这个副标题, 则是给沉鱼科技留的余地。业内默认的规矩, 一档综艺一年只做一季, 如果沉鱼科技一年内要改造第二个智脑助理, 就可以叫《第一季某某某篇》,既不影响规矩,也不影响进度。   “很聪明的做法, 如果我们第二季不跟他们合作,那吃亏的将会是我们,”明砚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笑着捏捏陆鱼鼓起来的脸,安慰道, “听说芭蕉的工资特别高,但也特别卷, 能接到大型项目的都是很厉害的制作团队。”   也就是说, 大概率会做得很好。只要能做好, 继续合作就是双赢的, 算不得吃亏。   两人围在一条毛毯里, 准备看看这顶级团队能制作出个什么效果。   节目一周一期,陆鱼看了眼时长,第一期有1小时左右:“一小时,这直播精剪,剪不完一周的直播内容吧?”   明砚点头:“估计是要分成十期以上的,咱们只直播一个月,节目应该可以播三个月。”这样很好,可以有持续的热度了。   第一期节目下方,还有很多相关的视频,是精彩片段剪辑的小视频,用于后续做推广。至于完整版的直播回放,芭蕉视频非常有创意地将之做成短视频,一集小说内容就是一条视频,整合成短视频连续剧的形式。   陆鱼打开那个界面,发现芭蕉真的是死要钱,每集单独收费,不想交钱就要看广告或者开芭蕉会员。   这一套组合下来,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陆鱼看得咋舌:“我就不该让那一成利,这钱给他赚得,就差刮地皮了。”   脑子里浮现出那位焦总拿着鞭子,抽打卷生卷死的员工。员工们背着背篓,拿着刮刀,将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金纸剔下来,扔进背篓里。   明砚看了一眼那收费节目,不紧不慢地说:“当时合同里签的,这个直播回放是会单独给你分小说版权使用费的。”   陆鱼皱起的眉头顿时松开了:“那还差不多。”   拿着鞭子的焦总,拎起一筐刮出来的金子,扔给了正表达对资本家不满的陆鱼,陆鱼欣然接受并选择闭嘴。   “换一家平台也做不了这么多项目,芭蕉还算厚道,推广费他们全包的。”明砚抿唇笑,点了播放键开始看节目。   没有任何片头曲和标题,节目直接从一段混乱的采访开始。   明砚被一群人围堵在公司门口,记者叽叽喳喳地提问。   陆鱼一惊:“这是什么?”   明砚仔细分辨了一下,微微蹙眉:“这你是刚,嗯,穿越过来那天的事,怎么这也剪进去?”   画面里,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戳进明砚的眼睛里:“明总,听说你和陆鱼是为了版权一致性问题才协议结婚的,这是真的吗?”   明砚没有回答,直接上了车。小江拦着记者,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不好意思各位,我们明总有急事。”   而后,画面变黑,跳出了几个字体可爱的大字:假夫夫,真伙伴?   接着画面一转,直接跳到了准备大厅,穿着褐色短打陆鱼,像小狗一样围着明砚绕圈:“砚哥,你看,我会滑步。”   走了一圈太空步,陆鱼又开始抱怨:“为什么我的衣服像跑堂小二?”   陆鱼歪头:“砚哥,一会儿咱们拉着手啊,防止走丢。”   陆鱼凑近镜头:“砚哥?”   砚哥,砚哥,砚哥……   各种卡通对话框里写着砚哥,配上鬼畜特效,无数声陆鱼喊的“砚哥”,不多时就将屏幕占满了。接着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消失,留下了站在原地垂目调整画笔参数的明砚。特效做出他头上冒出六个点的无语状态,配上综艺音效慢吞吞地六声“咚咚咚”,最后突兀地一声青蛙“咕呱”。   弹幕显示出此刻的观众们在爆笑。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热情小狗和冰山美人?】   【剪的效果好好啊,比直播更好笑。】   【这看着关系不错啊,就算不是爱情,也是很好的兄弟情。】   【为了生意和好兄弟结婚,为什么我觉得更好磕了!】   陆鱼:“……我有说这么多砚哥吗?我这么烦人的?”   明砚闷笑:“没有,这是综艺效果。”   不得不说,这样剪出来真的很好笑。   陆鱼扁扁嘴:“哼,这是毁坏我的形象,我受伤了!我要一个亲亲做补偿。”   明砚斜瞥他,这人明明眼中在笑,嘴巴却噘成了小鸭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爱,凑过去糊弄地亲了一下陆鱼的脸。   陆鱼在砚哥亲过来的瞬间,故意转头,那个吻就落在了他的嘴角上:“哎呀,你竟然亲人家嘴巴,你好坏哦!”   捏着嗓子,用矫揉造作的声音大惊小怪,继而拿头抵到明砚的胸口上钻钻。   明砚被这大熊蹭痒的动作给戳得陷进沙发靠背里,无奈抱住乱蹭的家伙,把沙发靠背调成硬些的状态,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锁住:“好了,别乱动,好好看节目。”   被抱住的陆鱼终于老实了,没骨头似的靠在明砚身上,往下滑了点以免挡住视线。兀自美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乱动,仰头用鼻子蹭明砚下巴:“这剪辑团队有点东西,这么点事都能剪出故事线来,还跌宕起伏带前后翻转的。”   “这种剧情最吸引观众,比上来就演小说内容好。”明砚被蹭得痒痒,只能抬高下巴躲避,像躲避伸爪子乱摸的调皮猫仔。   陆鱼蹭不到,也不继续烦人,转头支使坐在沙发靠背上看得津津有味的儿子:“钱钱,给爸爸拿包薯片,要那个烤肉味的。”   正看得乐呵的沈总炸毛:“说了别叫我钱钱,还有凭什么让我去,你怎么不叫你的好大儿陆冬冬?”   陆鱼牙疼地吸了口气,这货不仅生出了需求,还生出了反骨:“你哥哥只有一只手呀,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要照顾生活不方便的大哥和爸爸。”   坐在旁边的陆冬冬,配合地举了举海王叉,显示自己只有一只胳膊能动的事实。   沈白水听到“顶梁柱”,哼了一声,飞去抱了一包薯片过来,扔到陆鱼头上。   “等一下,”总裁球突然反应过来,指了指陆冬冬,又指了指陆鱼,“他是单胳膊,你怎么不方便了?”   陆鱼顶着薯片,双手环住明砚的腰:“我要抱着你爹地呀,连一只手都没有的。”   沈总:“……”   陆冬冬用叉子指指身边的位置:“老二,过来坐,不要闹爸爸。”   总裁球怒瞪人鱼球,人鱼球的电子眼睛眨了眨,变成了时间计时板,倒计时显示还有12小时“必须尊重大哥”的时间。沈白水沉默片刻,乖乖飞回了大哥身边,气鼓鼓地坐下。   不劳而获的陆鱼,咔嚓咔嚓吃薯片。   他俩的那些互动,是作为开篇引子,之后便是主题曲,节目这才算正式开始。活泼可爱的歌曲,副歌部分却是战场征伐的铿锵之音,完全不同风格的两种音乐糅合,竟意外地好听。   活泼可爱的部分,背景是陆鱼和明砚的各种搞笑互动,副歌部分则是花闻远浴血杀敌、弯弓射箭的矫健身姿。   歌曲之后,是节目标题。镜头一转,便是开篇。   大雪茫茫,花闻远困守孤城。   当时在直播中看效果就很好了,节目里给加了更多音效,还配了背景音乐,这气氛瞬间就上了一个台阶。   花闻远立在城门上,俊脸被风雪吹拂,身边的旗帜猎猎作响。配上一曲苍凉的塞上曲①,琵琶笙箫起,画面左侧出现一行竖着的字幕,用暗金色的毛笔字体慢慢书写:   从来幽并客,皆共黄沙老。②   明砚轻叹:“这效果做得真好。”看得他都有些惆怅了。   陆鱼继续咔嚓咔嚓:“这诗配得不合适,那花闻远也不是冀州人。应该配‘五道分兵去,孤军百战场。’③”   明砚摇头:“人家只是为了表达环境,要是配你说的,就剧透了。”   两人正讨论,画面上特效打字:   那么我们的两位改造师去哪里了?   镜头一转,定到了远处山峰上,用黑色狐裘围起来的两人。   特效配了个大大的——座山雕,然后给了两人摞在一起的脸部特写。   “噗——咳咳咳!”陆鱼把嘴里的薯片喷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注释:   ①琵琶传统套曲《塞上曲》,本意描述的是昭君出塞   ②从来幽并客,皆共黄沙老。取自古诗《塞下曲·其一》王昌龄   ③五道分兵去,孤军百战场。取自古诗《塞上曲》王昌龄,因下一句是“功多翻下狱,士卒但心伤。”所以明砚说这是剧透 第60章 尴尬   明砚单手捂脸, 不忍直视。   陆鱼慌忙跳起来,抖了抖毯子,将喷出来的薯片抖落。冬冬叫来了扫地机器人, 快速将残渣碎片扫走。   明砚暂停了视频, 试探着问:“要不, 我们看别的吧?”突然发现,在电视上看自己好尴尬, 加上暧昧关系和弹幕调侃,这种尴尬简直呈几何倍增长。   陆鱼把金钱小毯子扔进洗衣机,换了条满是海水纹路的干净毯子来, 重新窝回明砚的怀里:“没事, 我不怕丢人, 撑得住。看吧, 多好看啊。”   这可是他和砚哥公费谈恋爱的纪录片,四舍五入就是婚礼纪实录像,必须一帧不落地看完。   明砚一言难尽地点了播放, 看看怀里津津有味继续看的陆鱼,无奈冲总裁球勾勾手,叫沈白水放出光屏来。他在陆鱼头顶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画, 缓解在屏幕上看自己的尴尬。   节目继续。   弹幕已经笑疯了,纷纷表示这比直播的时候更好笑。因为这段内容是第一天的, 在鸟书那个简单平台只能分屏观看,没有这个直接切视角的对比。   现在连起来看, 这边大雪满弓刀①, 那边山上蹲只雕, 喜剧效果拉满。   而后花闻远发现了山头上的不寻常, 看了过去。陆鱼伸手大喊一声“键来”, 快速改设定。这一段直播的时候就已经很紧张了,节目又给做了特效,镜头来回切换。花闻远极目远眺,陆鱼键盘打出火花;花闻远皱眉,陆鱼点回车;花闻远移开目光,陆鱼长舒一口气。   观众不由得跟着提心吊胆。   【卧槽,卧槽,旱地拔鱼你快点,拿出当年日更三万的魄力!】   【啊啊啊,来不及了,要OOC了,这局白玩得重开了。】   陆鱼咋舌,仰头对明砚说:“这个搞得好紧张啊。”   明砚正在他头顶作画,见他转头,飞速收起光屏,露出个临时扯出的微笑,瞧着颇为勉强。   陆鱼瞪大了眼睛:“砚哥,你一直在看我?”   这是什么帝王级待遇,他颇有些受宠若惊。才刚锻炼两周,他的帅脸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砚哥这就被迷住了?那他去美容院做个保养,岂不是能直接勾引砚哥跟他做羞羞的事!   明砚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陆鱼从想入非非中回过神来:“你累不累?哎呀,我怎么一直靠着你,来来,你睡我怀里。”   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大块头一直睡在明砚怀里,对砚哥那小身板很不友好。赶紧坐起来,不由分说地把明砚搂进怀里,让他舒舒服服躺自己身上看。   “啊,不……”明砚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鱼塞了一片零食进嘴里。皓白的牙齿叼着薯片,不知所措。   “你不爱吃薯片吗?”陆鱼见他没吃,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凑过去叼走了那片零食,在明砚震惊的目光中,十分自然地吃掉了。   “啊哈哈,那什么,我太着急了。不过你咬过的,好像比袋子里的好吃。”   吃完惊觉自己干了什么的陆鱼,慌乱挠头。   明砚也有些无措,两人就这么闹了个大红脸。   陆鱼傻笑着转头,继续支使总裁球:“钱钱,给爸爸拿袋瓜子。”   总裁球这次竟然什么都没说,拿了袋奇多玉米条扔给陆鱼:“我只是个气球人,拿不动一包瓜子,凑合吃吧。”   位置互换,明砚失去了偷偷摸鱼的机会,被迫看节目,看两人被各种放大了细节的互动。   镜头总是给陆鱼特写,看不清的时候还做大头效果。明砚这才知道,在他做事的时候,陆鱼是一直盯着他的。调画笔盯,画衣服盯,看风景还盯。后期还做了个“盯”的特效,给陆鱼的目光画了条辅助线,直接拉到了他脸上。   陆鱼装模作样地说:“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啧啧,我这么好色的吗?竟然一直盯着你。不过这样也好,江湖上一直盛传旱地拔鱼是个太监,对男女都没有性欲,这下,可以为我正名了。”   明砚干咳一声,移开目光,一杯插着吸管的饮料就递到了他嘴边。   明砚:“……”   弹幕上已经愉快地磕了起来。   【旱地拔鱼你收收目光啊,快把老婆盯着火了。】   【谁说是协议结婚的,他明明超爱的。】   【这要是兄弟情,我直播吃翔。】   陆鱼嘿嘿笑:“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招手让陆冬冬过来,他也发了条弹幕,会员加粗带七彩的那种。   【来大声跟我念,旱地拔鱼不是太监,是猛男!】   明砚不忍直视地看完了一个小时的节目,只觉得比通宵画画更累。   陆鱼还意犹未尽,拉着陆冬冬刷短视频,刷网上的评价,挨个给说他俩般配的发言点赞。   这节目上午热度一般,毕竟周末,大家都睡懒觉。到了中午,口碑就爆开了,迅速占领好几条热搜。   网友A:好多年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综艺了,求求你们一定要去看!   网友B:哈哈哈哈哈哈,这对夫夫太好玩了,主要是陆鱼这货没有一点偶像包袱。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笑的综艺了。   科技飞速发展的这十年,娱乐业却没什么长进,多年没有好看的综艺节目。因为网络过于发达,明星们上综艺的一言一行都被人逐帧分析,什么“他的眼神有杀气”“她的嘴角弧度表示不耐烦”,导致明星们越来越矜持,半句话不肯多言。   突然出现这么个放肆演绎的综艺,而且也不是全素人——陆鱼大小也算个明星,观众自然喜欢。   吃过午饭,陆鱼还在乐此不疲地刷智脑看评论。   明砚打了个哈欠,有些扛不住了:“我去睡午觉。”   卧室离客厅比较近,怕智脑发出声音影响明砚睡觉,陆鱼轻轻合上卧室门,挪到了明砚经常看书喝咖啡的那个小厅,坐在看书椅上继续玩。   刷了半晌,将热帖、热视频全部看完,他又跳到了陆霆泽的社交账号主页去看。   其实陆鱼知道,今天明砚诱惑他,就是不想让他出门去找陆家人。   看着照片里陆霆泽滑滑板的嘚瑟模样,陆鱼就很想冲进去揍他一顿。这小子根本没什么技术,连发几张图都没有做高难度动作的照片,只有各种踩着滑板摆姿势,加上一句装逼的文字,“少年肆意如风”。   单手抚上胸口伤疤的位置,陆鱼慢慢握紧五指,将柔软的丝质睡衣抓出了星芒状的皱褶。   他本可以上最好的高中,是这小子害得他带伤上考场,考了个稀烂的分数,差点没高中念。那周一他去学校找陆霆泽,影响了这小子的学习,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吧?   天气不太好,看书椅正对着一面落地窗,映着外面苍灰色的天空和城市沉暗潮湿的水泥牢笼。陆鱼独自坐在这角落里,冒出各种阴暗的念头。   “想什么呢?咬牙切齿地。”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覆上陆鱼捂在胸口的右手。山泉般清冽悦耳的声音,瞬间冲散了头顶缭绕的淡薄阴霾。   陆鱼抬头,笑容灿烂地看向明砚:“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明砚趴在书椅的高背上,用自己妈妈的那种嗲嗲的语气说:“年纪大了呀,睡多了头会疼的。”   陆鱼被逗得傻乐起来:“我是在想,要是我中考没失利,高中就能遇见你,咱们就能早恋了!”   明砚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笑逐渐淡去,轻轻叹了口气,握住陆鱼放松下来的右手,哑声道:“别去找他们,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取自古诗《塞下曲》卢纶 第61章 抛弃   陆鱼的呼吸骤然急促:“你都知道?”   明砚轻轻点头:“大部分。”   陆鱼胸口上下起伏, 安静的小厅里回荡着他参差不齐的吐气声,像冷风中打哆嗦发出的那样,带着微小但连续的颤抖。   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陆鱼竟生出一股胆怯来。他怕自己知道了, 也承受不住, 像陆大鱼一样原地碎裂。但他又必须知道,不然眼前的幸福终究是镜花水月, 一碰就散。   陆鱼苦笑,说:“砚哥,我们去暖和的地方, 我有点冷。”   这个小厅其实比客厅暖和, 但面对着窗外的凄冷风景, 坐在孤独的只能坐下一个人的椅子上, 让他充满不安。   明砚没说话,只是用交握的那只手拉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卧室深处, 推开了一扇陆鱼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进去过的门,那是这间卧室附带的小书房。   两间主卧都有各自的书房,陆鱼那间是个大书房, 这间是个小书房。   “我没有多少书要摆,就选了小点的。”明砚解释。   陆鱼点头表示明白, 心中清楚,除了这个原因, 也是因为, 这房子是陆大鱼买的。虽然在陆大鱼的强行要求下, 房产证也写了明砚的名字, 但当时的关系, 明砚肯定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也不可能选择大书房。   这间书房布置得非常温馨,面积大概只有大书房的三分之一,轮廓是少见的六边形。除了门这边,有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但与小厅的整块无瑕玻璃不同,这三面窗是有白色窗格的,每个格子方方正正,像安全的幼儿栅栏。   窗内垂挂着轻柔的素色纱帘,冷肃的天光透过帘布照进来,就被滤得温婉了。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圆形灰色地毯,非常厚实,看起来毛茸茸的。靠墙摆着工作台和画架,另一面墙则砌了一个假壁炉。   明砚打开壁炉里的仿真火焰,那艳红色的火苗便蹿升起来,明明灭灭,还时不时发出炙烤木头的哔啵声。拉着陆鱼坐到那块地毯上,问他:“暖和了吗?”   地板下面是铺排好的地暖热管,坐在地上反而是最暖和的,相当于靠着暖气片。   陆鱼愣愣点头,好奇地左右张望,最后将目光落在与他相对而坐的明砚身上。他挪了挪,凑过去跟人家挨在一起。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交互,比壁炉的温度更暖。   静静听了一会儿烤火的声音,陆鱼开口:“我想知道,分手之前陆家跟陆大鱼说了什么。”   明砚抿唇,他一直不擅长用语言表达,生意上的事能说清楚,遇上陆鱼的事却总是词不达意。斟酌一下措辞,先说起来一件看似不相关的事:“出去留学之前,我问过你,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陆鱼静静听着,没有插言。   “你说,不想出去工作,就想宅在家里写小说,问我会不会嫌弃你。”   陆鱼笑笑点头,这确实是他会说的话。《鱼王》火了之后,他每月拿到的钱,是寻常白领上班多年也达不到薪资水准,上班反而是浪费时间。   明砚想起当年的情景,也忍不住勾唇:“我当时是很高兴的,如果你选择写小说,那你去任何地方生活都没有影响。所以,我放心地提交了留学申请。”   说到这里,明砚起身,取了一张壁炉上方用细麻绳挂着的小照片。那是用古老的拍立得相机拍摄的,方方正正,色泽泛黄。   “我租了一套独立公寓,没有跟同学合租,等着……等你毕业去找我。”说到这里,明砚有些不好意思。   陆鱼接过那张照片,那是F国的公寓照。一间温馨的有白色格子窗的公寓,窗外是生长着绿草矮树的小花园。   那时候的明砚还是有钱的大少爷,可以轻松租下这样带院子的豪华公寓,等心爱的人住进来,坐到这扇格子窗前写作,给下班的他一个缱绻的吻。   陆鱼看着那张清晰度不高的小照片,红了眼睛。这些话,明砚大约没有跟陆大鱼说过,想来这也是一个小惊喜,未曾被发现便枯萎了的盒装玫瑰。   明砚轻轻碰了一下陆鱼拿着照片的指头:“你能,明白吗?”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陆鱼,明砚没有抛弃他,一直在等他。他明白的,从看到七重海的时候就明白的。   陆鱼轻轻用指缝夹住那根触碰他的手指,点头。   “你不是被扔掉的,按照虽然不正确但一直存在的封建传统,没有人家会丢弃健康的男婴,”明砚说着,单手捧起陆鱼的脸,用拇指慢慢搓了一下,笑着道,“何况还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   陆鱼弯起眼睛笑:“我当然知道我很帅,所以一直猜测自己是被拐卖的。”   明砚摇头:“也不是拐卖的,你的亲生母亲,是一名未婚女大学生。”   陆鱼脸上的笑凝滞,骤然加快了呼吸。   “她生下了你之后,得到了一个珍贵的留学机会,去世界顶级学府深造。就把你,交给了相熟的,没有孩子的陆家夫妻,”明砚用双手捧着陆鱼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天你去陆家,他们告诉你的,就是这样的真相。”   话可能不是这么说的,但真相就是这个真相。   留学……   陆鱼嘴唇颤抖,沉默了半晌,哑声道:“我明白了。”   他的亲生母亲因为要去留学,把他抛弃了。陆家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把他抛弃了。继而让他联想到了同样出去留学的明砚,他觉得被全世界抛弃了。   世间的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同样的坏事发生三次,人就会崩溃。   亲生母亲的行为说明,前途比血脉重要;陆家的行为说明,血脉比感情重要;明砚的离开又说明,前途比感情重要。   一个完美的死胡同,所有人都不要他,任何事都比他重要。   “陆鱼,陆鱼……”明砚松开捧着他脸的手,将呆滞的陆鱼抱进怀里,小声叫他,“我没有抛弃你,我一直在等你。你这样想我,我很伤心。”   陆鱼回过神来,缓缓抬手,抱紧了明砚。   明砚轻轻顺着怀中人的脊背:“你妈妈,也不是不要你。她那么年轻,也许有自己的难处。我后来查过,她跟陆家应当是认识的。”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但此刻的陆鱼不一定有脑子思考。明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直白的解释:“当时的陆家夫妻没有孩子,又很富有,对你来说,是很好的去处,不是吗?至于后面他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你妈妈预料不到的事情。”   陆鱼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明砚摸摸他的侧脸,低声说:“想哭就哭吧,哥哥不笑你。”   陆鱼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眼泪就这么被震了下来。   明砚用拇指抹掉那颗泪珠:“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不管陆家以后添油加醋地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理。” 第62章 亲亲   陆鱼眷恋地蹭了一下覆在脸颊上的手掌心:“只是这样吗?”   明砚坚定地点头。   陆鱼垂眼, 看着毛绒地毯上那张方方正正的小照片,缓缓道:“那我觉得,我可以接受。”   在这个温暖如春的房间里, 在爱人的怀抱中, 在强调过没有被恋人抛弃的前提下, 听到了这个剔除所有恶意且注释再注释的真相。   “我可以……接受这些,”陆鱼又说了一遍, 确定自己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吸了吸鼻子,接着问, “那陆大鱼为什么要给陆家三百万?”   明砚皱起眉头:“这就是我不让你接触陆家人的原因。他们不想受到道德谴责, 承担苛待你的骂名, 就一定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你身上。我猜, 他们大概率会说,你妈妈出国,他们帮了很大的忙, 也给了不少钱,总的来说绝对不止一百万。”   以前明砚想象不到会有人这样做事,这些年跟陆家接触多了, 他渐渐摸出了些门道。   陆鱼自嘲一笑:“怎么跟那青楼头牌赎身似的,吃他用他的钱还了还不够, 还得交卖身钱。”   说完,把自己逗乐了。   明砚心疼地看着他, 听到这地狱笑话, 哭笑不得。   “陆大鱼是傻逼吗?他情绪崩溃为什么不告诉你, 你是这么好的人, 只有你不会伤害他……”陆鱼低头, 珍惜地捡起地上那张照片,小声说,“我也是个傻逼。”   明砚拿过那张照片,重新挂回麻绳上:“我那时候大少爷脾气,兴许,也不靠谱吧。”   陆鱼摇头:“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我俩上学顺路经常一起走,后来他搬家了,住在反方向,就跟另一个男生顺路了。他们关系越来越好,我就猜他大概是不想跟我玩了,抢在他说出口之前跟他绝交。”   说完这些,陆鱼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有些心理疾病的。这不是二十岁之后的陆大鱼闭门写作内耗才有的,是从他更小的时候就存在的。   所以不是陆大鱼突然傻逼了,是他本来就有病,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癫子。   “如果人是绝对理智的,那跟AI有什么区别呢?”明砚坐回地毯上,摸摸陆鱼的脑袋,“何况你养的AI气球人,都不是绝对理智的了。”   陆鱼抬眼看他。   有很多话想说。想说,我可能有点心理问题,回头得找阙德治治;想问,如果我是个神经病,你还会爱我吗?   这些傻话在嘴边涌动,没能说出口,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我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原谅陆大鱼?”   明砚与他对视,眸光闪动,半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原谅你,陆鱼,原谅你跟我分手,出尔反尔,把我丢在那个大雨天的电话亭里。你也原谅那个年轻的我,原谅我没有再多一点耐心,多问一句。”   他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住陆鱼的小指,轻轻晃了晃,像哄孩子一样小小声问:“好不好?”   陆鱼的眼睛又红了:“我好丢脸,晋江的强攻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明砚笑起来,歪头,慢慢凑过去,吻住了陆鱼扁起来的唇。   陆鱼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跟明砚勾手指的动作,无助地瞪大了眼睛。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在明砚准备分开的时候,陆鱼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他,单手托住明砚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微凉的唇瓣,比棉花糖更柔软,比蜂蜜水更甘甜。   本来是有一点难过的,但所有的愁绪,都被这个甜甜的吻治愈。   陆鱼一整个下午都异常亢奋,他太开心了。抗住了一波“过去的真相”攻击,保持住了理智与清醒,得到了让修仙之人即刻飞升、垂死之人百病全消的真爱之吻。   他在客厅里来回冲刺,给俩儿子表演单手侧翻,给老杨发消息:   【我现在,是被王子吻醒的咸鱼!我谁也不怕,陆家算个勾八。】   一直到晚上睡觉,他还在床上蹬腿。等明砚躺下,马上凑过去讨要晚安吻。   “我们亲过了,以后每天都可以亲了,”陆鱼理直气壮,像是拿稳了掌家权的正房太太,开始反向约束明先生,“早中晚各一次,其他时候随机。”   明砚无奈:“你当药吃呢?”   “对呀,吃不着我会死掉的。”陆鱼可怜巴巴,把自己的唇递过去。   明砚敷衍地啄了一口,抬手准备关灯睡觉。   陆鱼立时捉住那湿润的唇瓣,抱紧了转身欲逃的家伙。只一下午时间,他的技术就突飞猛进,学会了勾勾缠缠。   技术的革新必然会带来衍生的影响。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   陆鱼蹭着明砚的鼻尖,哑声问:“砚哥,我,我可不可以?”   明砚喘息了两口,轻笑着拽了拽他的耳朵:“你会吗?”   陆鱼呆住:“我……”   “嗤——”一声突兀的嗤笑,从头顶传来。   陆鱼抬头,瞧见了抱着手臂坐在床头的总裁球。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爸爸,我也在。”躲到床底下的陆冬冬悄悄冒出头,挥了挥小叉子。   陆鱼抹了把脸,拎起两只球扔出去,干咳一声:“我,我去学习一下。”   “哈哈哈哈……”明砚笑得趴在床上,叫住准备去书房彻夜苦读的陆鱼,“好了,逗你玩的。明天还要上班,别闹了,过来睡觉。”   陆鱼鼓了鼓脸,回到床上,抱住明砚蹭蹭,睡觉。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陆家那栋熟悉的老洋房。隐约觉得不对,因为陆霆泽出生后,养父母觉得老房子对小孩子不好,就换了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氤氲的梦境骤然变得清晰。   陆鱼推门进去,看到陆父陆母坐在长长的餐桌前,对他怒目而视。   陆母的话说得很急:“我劝你别去找你亲妈,她不想见你。她是被人欺负了才怀孕的,要不是我们帮她,带着你这个不名誉的野种,她后半辈子就毁了。”   陆父拿着账单,在梦境的扭曲下直接拍到他脸上,上面的数字根本看不清:“你看看,这是我们那些年给她的钱,她出国的机票、读书的学费都是我们给的,你要跟我们算账,你算得清吗?”   陆鱼下意识地否认,摇头,眼前的景象便像是水面上的油彩,搅动成了五彩斑斓的旋涡:“不是这样的,砚哥让我不要信,我才不信!”   他高声反驳,骤然惊醒。   “嗯?”最后的梦话大概是喊出了声,旁边正熟睡的明砚被吵醒,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软糯糯的轻哼。   陆鱼回想自己做的梦,打了个冷战,蹭过去抱住没清醒的明砚,对着那睡得红扑扑的脸“啾啾啾”猛亲。   明砚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没洗脸没刷牙,你真亲得下去。”   陆鱼似模似样地咂咂嘴:“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明砚笑起来,抬手推他。   陆冬冬过来敲门:“爸爸,有电话来,是陆家二叔的。”   门外响起人鱼球的声音,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电话铃。   “挂了。”明砚开口,对门外的人鱼球道。   “好。”冬冬应了一声,铃声戛然而止。   陆鱼茫然地看向如此果断的明砚。   明砚侧躺着单手支头,点点陆鱼的鼻尖:“如果你能坚持一周不去找陆家人,我就让你做那个你想做但没做过的事。”   陆鱼随着那根点在鼻尖的手指,看来看去,变成了斗鸡眼。   想做的事?   眼睛骤然亮起来,陆鱼“噌”地跳下床开门,对飘在门口的人鱼球说:“冬冬,拉黑陆家所有人,包括陆家的司机、保姆、园丁、公司员工、保洁阿姨、楼下收破烂的,谁找我都没用!” 第63章 红绡   陆冬冬听话照做, 拉黑了陆家所有人。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陆鱼开开心心去上班,见到每个员工都热情打招呼。沉鱼科技的员工议论纷纷, 不知道陆总今天怎么了。   “陆总最近都很开心, 今天尤其开心。”   一位秃头技术员傻乎乎地问:“老婆怀孕了?”   旁边同事赶紧捂住他的嘴:“他老婆是明总, 怀什么孕,你小子是不是傻了?”   秃头技术员打了个哈欠, 双眼无神:“我熬了一晚上,正要回家补觉。”   “你怎么大周末加班,干什么呢?”   “被杨总抓来的, 有一组新数据紧急需要导入。”   陆鱼听见了员工的对话, 到了直播数据室问杨沉:“大周末的, 你加什么班?”   杨沉看起来神采奕奕, 不像熬了个通宵的样子,起来伸了个懒腰:“嗨,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榜一大哥。我想着你要是准备活化沈应, 就得有配套数据,先倒进去,这样省得你反二遍功。”   要把模拟器里的人物做成智脑助理, 需要很多先期数据,否则就算跟人物有再多互动都没有用。   陆鱼担心地看看老杨锃光瓦亮的脑门:“大哥只是说说, 他不一定投。”   杨沉倒是很豁达:“不投就不投,反正也就我费点功夫, 没啥损失。”   陆鱼很感动:“老杨……”   “哦对, 有损失!”没等陆鱼感动完, 杨沉一拍脑袋, 指着那个马上就要睡着的小秃子, “我为了哄那小子跟我加班,舍了一个限量手办给他,你得赔我。”   陆鱼咂咂嘴,看了一眼抿唇闷笑的明砚,想起砚哥教他的画大饼忽悠法,大手一挥:“成,回头这项目要是做,让大哥给你补上。”   说罢就要走,被老杨一把薅住:“别回头啊。”   陆鱼听到这话,就忍不住要犯个贱,用力一甩头:“就回头。”   然后,这一回头,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律师。这位律师上回拿了陆鱼列出的赔偿清单,怀揣着成为业界笑柄的忐忑心情,去跟路朝西的律师谈判了。   “齐律师,你怎么来了?”陆鱼用手肘戳戳老杨,“你的手办有着落了,这不,回头就有了。”   律师的表情有些恍惚,看来昨天也加班了。   明砚接过律师手里的和解协议,挑了一下眉:“这么高的赔偿。”   律师:“陆总列的那些项目,除了‘扳手’和‘改锥’路朝西本人表示坚决不赔外,其他的,他都同意赔偿。”   这下陆鱼也有些惊讶:“他都同意了?”   律师点头:“杨总的秃头补偿,我给改成了加班补偿,他也同意了。”   陆鱼右手背拍左手掌,痛心疾首:“要少了。”   这就跟在农贸市场买东西讲价一样,如果这边递了价,对方干脆利落地同意,那必然是吃亏了。   明砚嘴角抽了抽:“不少了,是着急拿和解书好办取保候审才同意的。严格来讲你已经多要了一倍不止,再加就是敲诈勒索了。”   杨沉很是无语:“你说的手办资金,不会就是这个秃头补偿吧?”   律师以绝佳的表情管理,神色严肃地说:“是给您的加班补偿,一共10万元。”   “十万购买好几个手办了,你还至少能忽悠技术员陪你加班十回。”陆鱼拍拍老杨。   杨沉翻了个白眼:“合着我买手办就是为了继续加班是么?我怎么那么欠呢?”   捧哏陆鱼:“那可不。”   律师等他俩互损完,又拿出一张纸:“刚才路过法务部,他们请我将这份文件交给您,请您直播前务必看一下。”   陆鱼抬手去接:“什么文件?”   律师:“陆氏发函,要求……”   手刚碰到那张纸的陆鱼,“嗷”一嗓子缩回来,捂着眼睛摆手:“我不看,给明总看。砚哥,我没看见啊。”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绝不给写有“陆”字的纸张以玷污他的机会。   明砚:“……给我吧。”   他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确实是陆家以公司名义发来的律师函,要求沉鱼科技在直播的时候不得提及陆家的私事,言说现在已经造成不小的影响云云。   明砚嗤笑,将律师函扔给小江:“拿去碎纸机碎了。”   陆鱼来到直播厅,就见自费上班的榜一大哥已经早早到位了,正坐在沙发上认真看新闻,抬手打招呼:“武二哥,这么早。”   洪武阳挺喜欢“武二哥”这称呼,笑着说:“对啊,既然说了来上班,就不能迟到早退。毕竟我是花了钱的,时长得上满。”   倒贴钱上班,上得越多越占便宜。   “行行行,您随意。”陆鱼说着,坐到大哥身边,捏了块桌上的零食吃,抬头瞧见大屏幕上洪武阳正看的新闻。   【DCM智脑制造厂的收购竞标进入停滞阶段,陆氏宣称他们即将取得智数联盟的准入许可,但资金尚且不足;不知数科技背后有红枭资本支持,资金实力雄厚,但准入许可尚未有消息……】   陆鱼又是“嗷”一嗓子,别过头:“快关了,别让我看见陆家相关的东西。”   榜一大哥贴心地关了电视,问他:“怎么了?”   陆鱼手肘支在膝盖上,拳头抵着头做夸张的“思想者”动作:“怎么说呢,砚哥跟我玩游戏,要是一周之内不跟陆家相关的东西接触,就能得到奖励,嘿嘿嘿!”   洪武阳不明白:“什么嘿嘿嘿奖励?”   陆鱼凑近,用手肘捅捅榜一大哥的腰:“就是那个,你懂的。”   “哦,”大哥懂了,然后皱眉:“这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陆鱼惊奇地打量满身富贵的金主大哥:“你是不是,没女朋友?”   洪二少顿时涨红了脸:“我有!”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迷你手办。   陆鱼看着那穿露脐黑色广袖短裙的古装女子:“这是啥?”   “小妖女啊,”榜一大哥很是珍稀地又揣回兜里,“就是蒜又多写的那个,我女朋友。”   陆鱼很是无语,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起身准备离开,却见大哥又打开了电视,看起刚才那条新闻。   不由好奇:“你怎么一直关注这个?”   “不是你说要把沈应做成智脑么,我就研究一下。”洪武阳满脸认真,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努力上班的样子。   陆鱼挑眉,轻咳一声做出一副老板模样:“不错,那我考考你,这智数联盟是什么?”   其实陆鱼也不知道,他前天回家在网上查过,竟然没查到任何相关介绍。只知道这个IDU准入许可,相当于入网许可。   “一个流氓霸权组织,”大哥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因为智脑的关键技术是他们做的,他们就垄断了智脑的发行权。没取得许可证,这智脑就是个单机智脑,不能获得联网许可。这个DMC智脑制造,就是没取得许可,技术很牛,但用不了,一直是贴别人家的牌给人家打工。现在不让贴牌了,只能转让。”   陆鱼惊奇地看着大哥,又看看电视上的新闻:“这不知数科技,不会是你的吧?”   大哥抬头跟他对视,片刻之后,摊手:“当然不是。”   陆鱼挑眉:“这名字跟你网名还挺像。”   一曲红绡不知数。不过据小江查户口得来的资料,洪二少名下确实没有科技公司,只有一家零食连锁和一家动漫周边制作公司。   洪武阳纯良一笑,露出脸上的小酒窝:“巧合而已。”   “好吧。”陆鱼转身离开,去游戏仓直播。   “不过红枭资本是我们家的。”背后传来榜一大哥幽幽的声音。   陆鱼被地毯缝绊了一跤,原地来了个单手侧翻:“你说什么?” 第64章 炫耀   陆鱼做了个人工倒带, 倒走几步回大哥身边,宛如从来没有离开过。蹲下来左右看看,低声问:“红枭资本是你家的?”   洪武阳见陆鱼一脸谨慎的样子, 也滑下沙发蹲着, 跟他嘀嘀咕咕说悄悄话:“你知道红枭资本?”   陆鱼:“不知道。”   大哥:“……”   陆鱼讪笑, 他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对于各新兴的公司都不了解, 这个红枭资本想来是近年起来的,确实没听说过。   手腕上的陆冬冬及时出声:“红枭资本,是国内排名第三的风险投资机构, 目前的执行合伙人为洪文昭。”   “排名第三啊, ”陆鱼轻吸了口气, “不愧是大财团, 这都要买智脑制造厂了。”   “是财团没错,”洪少爷一脸惆怅,“不过并没有要买……话说, 咱俩为啥要蹲着说?”   “这样比较有氛围。”陆鱼拉着腿蹲麻的大哥坐回沙发上。   洪武阳抱着脑袋叹气:“我只是看这个不知数科技名字顺眼,刚好要做沈应,就叫人去问问, 能买成我就投一笔,以后定制个异形智脑也方便。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说红枭资本支持他们了, 其实他们本身不缺钱。”   陆鱼了然,这大哥是想个人投一小笔, 回头好让智脑制造厂给他定制喜欢的智脑, 就像他名下的零食连锁和周边公司。没想到人家趁机利用了红枭资本的名头, 反正说“红枭有很大意向投资”这种话也挑不出错, 借此制造声势争取更多的机会。   “我哥要是知道, 肯定要揍死我,”大哥蔫蔫地倒在沙发上,“红枭资本向来是不投制造业的。”   况且,虽然他爸是创始人,他哥是现在的执行总裁,但这种资本财团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陆鱼摸摸下巴:“那你有办法拿到IDU的准入资格吗?”   洪武阳坐起来:“我要是有,还愁什么?我刚才装逼给你讲的知识,就是不知数科技给我科普的,还问我红枭资本有没有资源帮忙搞定资格证。”   全球有资格证的厂商不到十个,可见这东西有多难搞。   “要是能成功投资一个有准入许可的智脑制造商,那我都能晋升红枭资本的投资合伙人了,”大哥唉声叹气,“我终究只是我哥人生的配角,名字都是跟他对仗取的,还特么叫武阳。”   陆鱼不解:“武阳怎么了?”   洪武阳抬眼看向陆鱼:“我问你,是谁刺杀的秦王?”   陆鱼:“荆轲啊。”   洪武阳:“那你知不知道荆轲还有个副手?”   “秦武……阳,”陆鱼无言以对,拍拍大哥的肩膀,“咱们再想想办法,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智脑制造,可以出厂就绑定我们的智脑助理,还能让砚哥他们家手表工坊做外观。砚哥可是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RZ的爆款七重海就是他设计的。这智脑做出来,绝对卖爆。”   大哥听得一愣一愣的,脑中跟着幻想出自己投资成功,走上人生巅峰,哥哥对他露出崇拜目光的场景。洪武阳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说的有道理!”   直播时间要到了,明砚来这边叫陆鱼,在走廊那头冲他招手,做了个“快过来”的口型。   陆鱼立时颠颠地跑了。   等大哥转头,跟他共商创业大计的时候,已经人去沙发空。   明砚坐进游戏仓,任由陆鱼给他扣安全带:“高兴什么呢?”   “跟大哥聊得开心,”陆鱼咧着嘴笑,想着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先不告诉砚哥省得他有负担,不过该共享的重要消息还是要说的,“大哥他们家竟然是红枭资本的。”   明砚倒没有多惊讶,瞧榜一大哥那花钱不眨眼的架势,是财团家的公子也很合理:“然后呢?”   陆鱼嘿嘿笑:“我觉得吧,红枭资本比青渠资本好听,要是实在需要融资,让大哥他家来投比那个西门青靠谱。”   明砚挑眉,拽拽陆鱼的耳朵:“好听在哪里?”这家伙就差把讨厌赵燕青写在脑门上了。   陆鱼理直气壮:“股市红色是涨,绿色是跌,青渠听着就不吉利。”   明砚被他逗笑了。   陆鱼看着那弯起的嘴角,光滑水润透着淡淡的粉,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在砚哥反应过来之前,乐呵呵地跑回自己的游戏仓。   直播开始,隔了两天没看的观众们嗷嗷待哺。   【花闻远,麻麻来了,两天没见,想死你了。】   【周末为什么不直播,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模拟器中的人物,可不知道外界时间的流逝。   小说中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里,花闻远没有着急扩张地盘,广积粮缓称王,认真经营已经占领的地方,满打满算就占了一府两县。   百姓在他治下,安稳地度过了寒冬。在这天灾频繁的年月,竟无一人饿死,花将军的名声也由此传了开去。   远隔了两府的山城县,被当地的土匪霸占。土匪眼见各处都造反做贼,他们本就是贼,便毫无障碍地占了山下的小县城,自立为王。   那山城偏远,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出去。府城的知府倒是知晓,但无力征讨。为了不担责任,便隐瞒不报,只当不知。   那些土匪做惯了杀人越货的买卖,早失了良善,在自己的地盘依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小小的县城一时沦为人间炼狱。有年轻人冒死逃出来,带着知县的血书向花闻远求助。   虽然打下那县城目前毫无用处,但花闻远无法放着那些百姓不管,便决定出兵征讨。反正他现在明面上还是朝廷的将军,征讨反贼名正言顺,一路上的州府还得给他行方便。   花闻远正在检查自己箭筒里的红尾羽箭,瞧见陆鱼走过来,便跟他打招呼:“二叔,有事?”   “征战在即,过来看看你,”陆鱼笑嘻嘻凑过去,搂住自家崽的肩膀,怎么看怎么可爱,忍不住搓搓他系了红发带的脑袋,“哎呀,我可真喜欢你这红艳艳的颜色。”   花闻远不明所以:“二叔这是遇见好事了?”   “嘿嘿,”陆鱼贼兮兮地笑,“这不是,春天来了吗。哦对了,还真有个正事,这几天不要让姓陆的靠近我。”   花闻远将箭筒合上,奇道:“为什么?”   陆鱼看了一眼掀帘进来的明砚:“你二婶夜观星象,算出来我最近见到姓陆的会倒霉。”   花闻远认真想了想:“二叔放心,我身边没有姓陆的。”   陆鱼嘟哝道:“那肯定,小说里是绝对不会出现跟作者同姓的人物的。”这点陆鱼是很放心的。他只是想炫耀一下,没想到这瓜娃子这么认真。   花闻远歪头看他:“什么小说?”   明砚从后面给了陆鱼一肘子,让他别乱说。   “哎呦,”陆鱼夸张地叫了一声,拉着花闻远走出营帐,“我小声跟你说,不然你二婶又打我,嘿嘿嘿,只要我这几天不遇见姓陆的,就能得到奖励。”   碍于这是直播,没法说明白,陆鱼抬手拨了两下七弦琴,指着树杈子上蹲着的两只小鸟:“就那种。”   树上两只鸟,脑袋凑得极尽,尖尖的喙碰在一起。   花闻远看了一眼:“那是一公一母。”   陆鱼给了他后背一锤头:“哎呀,你这死心眼孩子,就是这么个意思。”   花闻远被捶得吭叽一声,单拳抵唇闷笑:“侄儿明白,难怪您说春天来了,二叔真是老当益壮!”   陆鱼:“……”   按照小说里的设定,那早逝的花二叔,如今应该已经36岁了。36岁了还这么不正经,在花闻远看来,只能委婉表达为穷且益坚、老当益壮了。 第65章 随谁   弹幕凝滞了一下, 而后瞬间被哈哈哈充满了,差点卡顿。   【老当益壮哈哈哈哈哈!】   【陆鱼才不到三十吧,被自己儿子夸老当益壮哈哈哈哈……】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当益壮旱地拔鱼!】   【旱地太监, 你儿子都这么说了, 快回来日更三万!】   陆鱼大受打击,转头去找明砚告状:“你管管老三, 他说我老当益壮。”   明砚正坐在趴在石桌上画画,闻言闷笑:“36岁的古人都蓄胡当爷爷了,你还在这树上鸟儿成双对, 没说你为老不尊就不错了。”转头, 给粘到他背上的家伙添了一套胡子。   原本瞧着玉树临风的花二叔, 顿时变成了美髯长须的花二老爷。   陆鱼摸了一把胡子:“这样好老啊。”   明砚画了面镜子给他看, 忍笑:“这是仙风道骨。”这家伙一直装神棍,有了胡子还挺合适的。   陆鱼看看镜子里瞬间老了二十岁的自己,再看看模拟世界里显得冰肌玉骨的砚哥, 忽然眼中精光爆亮,凑过去用猥琐的语气说:“嘿,这是谁家的小美人, 让老夫尝尝鲜。”   明砚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别瞎说,一会儿直播间被封了。”   陆鱼拿嘴巴上毛茸茸的胡子扫他掌心。   正闹着, 明砚瞧见沈应正往这边走,赶紧拿橡皮擦在陆鱼脸上抹一把, 擦掉胡子。花二叔又回到了玉树临风、老当益壮的状态。   明砚起身打招呼:“子暇, 来找闻远啊?他在那边。”   穿着青色儒衫的沈应, 冲两人拱手:“此次出征, 墨台先生可同去?”   明砚点头:“自是要去的。”   他俩得跟着花闻远, 随时观察主角的状态,好做调整。   陆鱼听出些不对,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去阿砚便是要去的,这夫夫啊,分开不可超过三日,超过了就要生分的。”   明砚瞪他:“又胡说。”   沈应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二位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原想请墨台先生留下帮小生料理俗务的,如此便不叨扰了。”   说完,便准备走。   明砚微微蹙眉,又快速放下眉头,笑着叫住沈应:“子暇,我叫人……采买了些春衫,送到你住处了。”   上周观众打赏,要求给沈应多做几套漂亮衣服,美术组有人也像老杨一样,莫名打鸡血,主动加班给赶出来几套。   【明总是不是想说,叫美术组画了些新皮肤给你,哈哈哈哈哈!】   【以沈应的智商,听了这话肯定会多想,不像我们小远那么好糊弄。】   【沈应估计会猜这里其实是阴间,画纸为衣。】   【那这把废了,除非旱地连夜肝一百万字把这文改成地府鬼仙。】   好在明砚没说出来,陆鱼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逃过一劫。观众们很满意沉鱼科技的效率,又开始哐哐打赏,让明砚给自己也夺来几套衣服。这俩人也就前两集玩过换装游戏,后面就偷懒没咋换过衣服。   沈应有些意外,顿了片刻才道:“多谢先生,小生确实未带春衫。”   他本是进京赶考的,路上遇见灾民堵路,他趁机背着书箱跑了,大件的行李都在马车上。从贼之后便不能与家里联系,惯常穿的衣服自是没有多少。   沈应拱手又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陆鱼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他在试探我们,他上辈子没听说过花闻远的二叔二婶,不放心。”   明砚跟他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周末老杨肝出来的结果,沈应的主动性提高了。不过这话不能在直播间里说,两人装作无事发生,各自去做出征前准备了。   与此同时,京城,殿试现场。   皇帝看着大殿内坐着的百名贡士,来回瞧了半晌,最年轻的也近三十岁的样子,便问主考:“听闻楚萍有一神童,十六中举,这里面哪一个是他?若文章能进前三,可点为状元。”   江山正值风雨飘摇之际,需要一些好彩头。十七岁的少年状元郎,这样的彩头就很不错。   主考抖了抖长长的白胡子,哭丧着脸跪地:“启禀陛下,楚萍十六岁举人沈应,在赶考路上遇见灾民乱潮,被哄抢马车失了踪迹。如今尚未找回,想来凶多吉少。”   皇帝呆滞半晌,叹了口气:“可惜了。”   大殿中愁云惨雾,弹幕里眉飞色舞。   【想不到吧,我从贼了!】   【这亡国状元谁爱做谁做,反正俺沈子暇不做。】   【其实还是挺遗憾的,应该考个状元再来从贼,名头响亮。】   【名头响亮,沈家一百多口人头落地的声音也响亮。】   沈家耕读世家,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在朝为官者就有数位。沈应跟了反贼,是万万不能走漏风声的。   战场前准备并不复杂,只是去同省的小县城打几个山贼而已。这些将士经过半年早就训练出来,一切井然有序不需要额外操心。只是花闻远身边的二叔今天活力满满,一直热情地给他讲课,什么思想工作,什么经济民生,弄得花将军一个头两个大。   终于到了开拔时间,花闻远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远离二叔小课堂。   连人带马吃了满鼻子灰的陆鱼,呸呸两声:“这孩子,真不爱学习,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罢,看向跟他并排骑马的明砚。   明砚小时候学过骑术,骑马的姿势特别好看,为了出征还特意换了一套劲装,宽腰封勾勒出优美的腰线,看得陆鱼移不开眼。   明砚挑眉:“别看我,咱俩一个大学的,谁也别说谁。”   陆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砚哥是在回答他刚才的话,呲牙笑:“我没说赖你,你只负责他的容貌。”   弹幕无语:   【你俩清醒一点,那是赛博儿子,不是你俩生的!】   【哈哈哈哈哈,明总好认真地推卸责任啊。】   陆鱼也被这样的砚哥可爱到了,驱使着马匹靠近,小声说:“嘿嘿,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默认孩子是咱俩生的了。”   明砚不理他,抬手转了一下玉色毛笔,将陆鱼骑的高头大马改成了矮脚驴子。   陆鱼:“???”   身姿挺拔的墨台先生,潇洒地打马远去。长耳朵毛驴晃晃悠悠,越走越慢,很快被甩开了一大截,即将被后面的步兵赶上。   陆鱼揪了揪那对驴耳朵,无法改变外观,只能横琴在驴背上,快速打字:   【花生弥的坐骑毛驴乃神驹“塞赤兔”,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敲下回车的瞬间,塞赤兔毛驴像喝了柴油,“啊呃啊呃”追着明砚狂奔而去。 第66章 主将   弹幕被这一通骚操作给惊呆了。   【这是什么?核动力驴?】   【什么赤兔什么驴?有本事你当着关二爷的面再说一次!】   【哈哈哈哈哈, 快追上明总把驴改过来啊,一会儿花闻远看见了。】   【花闻远要是看见,这文就不是改地府鬼仙, 要改走近科学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 明总比之前活泼了?】   陆鱼也发现砚哥比之前活泼了。他刚穿过来那会儿, 明砚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话很少。现在笑容多了, 话也多了。   “砚哥,你现在比以前调皮了。”陆鱼控制着赛赤兔驴追上明砚,但这驴的速度有点太超越了, 跑两步得往回拉拽, 导致骑驴的陆鱼像是开车追火车的苦情女主, 说一句晃悠三下。   明砚瞥了一眼, 抿唇忍笑:“有吗?”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陆鱼笑着看他,是什么导致了砚哥这样的转变, 是下初雪的那个吻,还是他抗住了魔法攻击没变成陆大鱼?摸摸下巴,“果然人就得过周末。”   明砚:“……”   见砚哥不接茬, 陆鱼拉着驴表演特技:“砚哥,看我的赛赤兔, 帅吧?”   驴子原地扬蹄,试图表演横刀立马, 奈何腿短, 只尥了个蹶子, 差点把陆鱼颠下去。   明砚低头闷笑, 不忍直视。   陆鱼呲牙咧嘴:“好哥哥, 快给我改回去,一会儿小远看见了,还以为我贪污了战马,拿马换驴赚差价。”   明砚不给改:“那正好,让花将军杀鸡儆猴,拿亲叔叔开刀立军威。”   陆鱼鼓起脸:“我是鸡吗?那你跟我结婚,就是嫁鸡随鸡了,咱俩是鸡公鸡婆,花闻远就是鸡崽!”   明砚赶紧示意他闭嘴,“鸡”说多了也是会被封的。   人对自己名字的发音都比较敏感,花闻远听到了自己的名,立时回头。   陆鱼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捂驴耳朵,然而捂住耳朵捂不住尾巴,只能讪笑:“如果我说这其实是匹矮脚马,你信吗?”   花闻远看看陆鱼骑着的高头大马,很是疑惑:“不信。”   陆鱼低头,发现自己的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回去,转头看明砚,明砚一脸的云淡风轻。   花闻远对自己二叔时不时犯傻已经见怪不怪,缓两步马跟陆鱼靠近:“二叔,这次打山城,你做主将如何?”   陆鱼震惊地看着要求老父亲出征打仗的不孝子:“我这老胳膊老腿,你让我去攻城?”   花闻远嘴角抽了抽:“二叔,你是花家武艺最高的,如何不能攻城?咱们打天下,你也是需要战功的。”   将士们对于他这个混吃混喝的二叔不满已久,再这么混下去,二叔就只能当个花家闲散亲戚了,这不是花闻远想要看到的局面。他的理想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表弟、二叔各个骁勇善战,成为一代名将。   陆鱼趴在马背上耍赖:“我要什么战功?我就等着你做皇帝,封我个闲散王爷,每天吃喝玩乐、招猫逗狗、调戏良家妇男……”   花闻远:“……”   陆鱼扭头,看看儿子不高兴的脸色,咂咂嘴坐起来:“开玩笑的,我打就我打,给你瞧瞧二叔这教科书般的攻城。”   小县城道路狭窄,易守难攻,两侧都是高山险谷。若是这山能绵延百里,此地就可以做一处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不过这地方太小,军队要南下只需要绕过去即可,这也就导致不救它也没有什么妨碍,被山贼占了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远远地瞧见那夯土做的城墙,墙头站着衣着五花八门的山贼小兵,各个提着灰色大弓。   这些山贼土匪,虽然没有精良的武器,但常年打家劫舍、拦路抢钱,还是积攒了些家底的。他们有自制的猎弓,在山上打野猪用的,威力也很大。   原著里这段,纯是让花闻远炫技的。那山贼以为百发百中,要站在城头与花闻远对狙比箭。结果被花闻远一箭劈了射出的箭头,还顺带射穿了脑袋。   果然,不多时,一名满脸横肉很是丑陋的山贼出现,站在城楼上狞笑:“花闻远,听说你百步穿杨,神箭无敌,敢不敢跟我比比箭?看是你那精雕细琢的花弓厉害,还是我这猎弓更强。”   陆鱼打马上前,手提长枪吊儿郎当地高喊:“那比不了,听说你三岁偷鸡,五岁摸狗,十五岁光屁股满街走,这山大王的头衔还是给上一任卖腚换来的,要比贱,谁能比得过你啊。”   【哈哈哈哈哈,旱地拔鱼你怎么回事?】   【我是原著党,我证明原著里没这段,是陆鱼现编的。】   【被儿子逼着上战场的老父亲无计可施,只能给大家表演一段快板。】   弹幕里的观众看得乐呵,现场的山贼直接气愣了:“你是谁?”   陆鱼将长枪扛到肩上:“我乃此战主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生弥是也!你又是谁,报上名来!”   原著里没写这山贼的真名,因为造反,他用的一直都是绰号钻地虎。陆大鱼的大纲设定里,这人叫王虎。   那人气得够呛,合着骂了半天这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气得冲陆鱼拉弓:“我钻地虎,陆天霸是也!”   陆鱼震惊地看着那箭冲自己心口而来,脑子里想的却是:什么天霸?   “小心!”明砚的声音从队伍里面传来。   陆鱼一个后仰,躲过了箭,坐直身体拉起缰绳,掉头直冲花闻远而去:“杀了他,快!”   花闻远听到二叔的高声叫喊,下意识地抽箭搭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已离弦。   那人站在女墙后,还是高处,并不好射。红尾羽箭穿过女墙的箭洞,直冲对方的脖子而去。钻地虎立时侧身躲过,箭头未能碰到他分毫,却射断了他身后的旗杆。画着虎头的大旗就这么倒了,但山贼不清楚带兵打仗旗帜倒地的严重,还哈哈大笑:“不过如……”   话没说完,紧接着来的第二支箭就穿过了他的眉心。   花闻远抽了两支箭,不停顿地接连射出,一箭引蛇出洞,一箭杀敌。   下了直播,陆鱼气急败坏:“怎么会有姓陆的,这人不是叫王虎吗?”   内容组的人满头大汗跑过来,弯腰低声解释:“这个人物在原著里没有提本名,只提了绰号钻地虎。为了防止卡顿,我们给每个NPC都取了名字,防止突然被问起。不过都是批量取的,可能没注意……”   后面越说声音越小。   陆鱼呲牙,把一个奇丑无比注定要死的炮灰,取老板的姓,这员工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第67章 压力   陆鱼委屈巴巴看向走过来的明砚:“怎么到处都是姓陆的, 跟蟑螂似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不敢吱声,杨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不也姓陆吗?”   陆鱼瞪了老杨一眼:“要你管。”   明砚笑着揉揉他被游戏头盔压扁的头发:“我只说不见陆家人,是你自己扩充到不见姓陆的。看来, 你也没有很想赢。”   对呀, 本来就是自己想炫耀才胡说八道, 让姓陆的统统闪避的。   陆鱼一把抱住明砚的腰:“没有,我就是想趁机炫一下, 咱规则不能变。”   看着宛如抢食小狗一样急眼的陆鱼,明砚忍不住哈哈笑,又搓了搓他脑袋。   等明砚再三保证规则没有变, 陆鱼才放下心来, 叫内容组抓紧修改, 他不要再看见一个姓陆的出现在他眼前。已经下线的陆天霸, 还打了个补丁,下午直播就让登记尸体的小官念叨一句“钻天虎,本名王虎”。   安排完工作, 陆鱼心有余悸地发了条社交动态。   【旱地拔鱼:姓陆的真讨厌,幸好我入赘了,以后跟老丈人姓。】   看了上午直播的网友们纷纷过来笑话他, 现在全网都知道陆鱼为了得到明总的亲亲,看见姓陆的都要退避三舍。   网友A:哈哈哈哈旱地你可真没出息!   网友B:为什么不能见姓陆的?这有什么说法吗?   网友C:是不是因为跟陆家关系不好, 明总生气了不让他见姓陆的。   珍珠妮妮:陆鱼你不要太过分了!   网友们只是吃瓜看热闹,陆珍妮都要气炸了, 第一时间在底下评论。然后就被陆鱼秒删, 顺道禁言一星期。   杨沉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中午吃饭的时候诚恳提议:“人家入赘只是孩子跟老丈人姓, 你也跟老丈人姓有点不像话。要不你叫我爸爸, 跟我姓得了。”   “滚滚滚!”陆鱼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老杨嘴里,“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大嘴!”   那块肉足有鸡蛋大,老杨被噎得直翻白眼,连喝两口水才给咽下去:“这肉真腻啊,榜一大哥今天不在这吃饭,你就拿这便宜菜糊弄我。”   “咱俩的餐食标准就这个价,不想吃自己买去。”陆鱼把明砚的餐盒推远点,防止老杨偷吃。那是他花钱订的小菜,只够明砚自己吃的。   杨沉已经懒得抱怨他的重色轻友了:“我也开始需要榜一大哥了,话说他不是要上满一天班的吗,怎么中途跑了?”   “说是回家有事。”陆鱼含糊地答了一句。   其实,大哥是回去跟他哥哥解释不知数科技的事。目前这还算是洪武阳家的私事,他不好往外说。   吃过午饭,陆鱼再次放弃了睡午觉,又去了陆大鱼的办公室,找出上回匆匆扫过的计划书。   如果大哥跟红枭资本那边商量妥当,这个计划就能重启了,陆鱼打算提前研究一下。关于如何收购智脑制造企业,如何与明日表业结合,这些计划书里都有详细的安排。   上次只是扫了一眼,这次认真翻阅,陆鱼惊奇地发现,这计划书竟然有好几个版本。这种文档软件可以叠加好几个版本同时存在,他点开了历史版本,一个一个翻看。   非常意外的是,最早的版本是五年前的。   从这家公司创建伊始,陆大鱼就在做这个计划。   一开始的计划是:先把智脑助理做大做强,三年之内搞到上市,有钱之后收购一家智脑制造厂,将智脑表链和外壳的加工完全交给明日表业。   当时的陆大鱼还是比较乐观的,写计划书的时候还忍不住自己加段评。   【这智脑生产出来,就叫明日智脑!哈哈哈哈哈,充满了末日感是怎么回事?呸呸,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充满了科幻感。】   【等我上市敲钟,走上人生巅峰,就去找阿砚,跟他说,我有一笔上百亿的生意跟你谈。哎不行不行,这好像有歧义,阿砚会不会误会我要包养他……】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第一款产品冬冬助理做出来就花了两年时间,这份计划书也就一改再改。   不过大致内容是没有变的,陆大鱼甚至还系统地学习了智脑制造业的相关知识,拿到了一个在职学位。   陆鱼看着抽屉里那个蓝色硬皮的学位证书,神色复杂:“这家伙,还挺拼的。”   看看这证书,再看看电脑里繁杂的专业资料,陆鱼相信,现在给陆大鱼一家智脑制造企业,他可以管理得很好。但问题是,他现在是大二生陆小鱼,别说这个智脑制造的学位,就连本专业人工智能的学位他都没拿到呢。   真叫人头秃。   突然多了很多压力的陆鱼叹气,他也得开始学习了,还是两个专业的知识,任重而道远。   下午直播的时候,陆鱼为了发泄学习压力,想给自己开个武艺超强的挂,飞檐走壁直接窜上城墙大杀四方。   横琴在马背,陆鱼快速敲下:   【花生弥获得短暂的“绝世高手”技能,可以飞檐走壁。】   这时,耳边响起了提示音:“警告,超过世界规则范围,不予支持。”   “二叔,你在做什么呢?”花闻远好奇地看着他。   陆鱼轻咳一声,收起七弦琴:“本来想学诸葛亮演个高人模样吓唬他们,这群没见识的山贼,罢了罢了。”   因为钻天虎刚跟花闻远一个照面就死了,城上的土匪们乱成一锅粥,压根没人欣赏诸葛鱼的表演。   陆鱼抬手,示意步兵前行。   花闻远这神箭手在场,没人敢冒头放箭,步兵直接逼到了城下。   陆鱼在城门下高喊:“尔等还不速速献城投降,等会儿攻城巨木拉来,撞开城门,格杀勿论!”   大当家死了,二当家还在,穿着厚甲半蹲在城楼上叫嚣:“我知晓你花将军的规矩,按罪,我们都得死,献城也是无用的。有本事就来攻城啊!”   喊罢,各种防御工事架起,滚水、乱石一通乱扔。   然而他这么叫嚣,底下的小兵可不这么想,城中的百姓更不这么想。   陆鱼命所有将士齐齐大喊:“城中反贼听命,非作恶多端者不杀,开门献城者立功不杀!百姓不要怕,花将军来了!”这样齐声高喊了半个时辰,城中便自行乱了起来。   城门处尘土飞扬,不多时便有人开了城门。巨大的木门轰然打开,却没有山贼冲出来,里面还打杀成一片。   花闻远惊讶于二叔对形势的判断,他本以为这城再好攻,也得两天一夜才能打下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只能趁夜里联系城中的百姓放火捣乱,趁机开门。   陆鱼拍拍花闻远的肩膀:“这就是知识的力量,二叔平时让你多学习,你不学,现在懂了吧。”   听到“学习”,花闻远的俊脸顿时皱了起来。   陆鱼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学习的压力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 第68章 学习   到晚上下班, 榜一大哥也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哥的大哥揍了。   陆鱼同情了大哥一秒,就愉快地跟明砚一起下班回家了。   回家的路, 明砚开车, 坐在副驾驶的陆鱼就一直在看智脑光屏, 抓紧时间学习知识。   明砚好奇地瞥了一眼,瞧见密密麻麻的公式、概念, 不由好奇:“你这会儿看什么专业知识?”   “前段时间着急读完《射天狼》,没时间看别的,现在得开始学习了, ”陆鱼苦着脸说, “本来以为过几天就穿回去, 这都大半个月了, 还是毫无动静,说不定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我得把经营公司需要的所有知识都补起来。”   明砚看他皱成一团的脸,忍不住逗他:“那你要是过几天就穿回去, 这知识不就白学了。”   “知识怎么会白学呢?”陆鱼放下靠背,颓然躺倒,“我要是现在穿回去, 刚好遇见期末考试,不学的话回去就挂科。”   事实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考虑穿回去的问题了,今天学习其实是为了跟洪武阳的计划, 为收购智脑制造厂做准备。这么提起来, 倒是让他陡然生出几许气愤来。   “你说陆大鱼把熬夜亏空的身体留给我, 怎么不顺道把脑子里的知识留给我呢?好处净让他占了, 我吃了大亏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陆鱼越说越气, 愤愤地冲虚空挥了挥拳。   明砚请打方向盘转弯:“要是知识在,就意味着记忆在,那你是陆大鱼还是陆小鱼?”   这就涉及哲学层面的问题了。   记忆是灵魂的标记。   如果拥有了他人的记忆,那你就已经不是你。   陆鱼坐起来,看着驶入车库后连续转弯旋转通道,眼晕了半晌,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回家之后,明砚去小书房画画。   他画完跟父母通了视频电话,又处理了一堆琐事后,发现陆鱼竟然还在大书房里苦读,便去叫他。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该去洗澡了。”明砚已经洗过澡,单手捋着刚刚吹干的头发,推开大书房的门。   陆鱼本来正认真地一边看电脑一边记笔记,看到明砚进来,立时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又试图捂住电脑屏幕。奈何这屏幕过大,他把整个人贴上去都挡不严实。   况且,捂住了屏幕,暧昧的声音还是从音响中传了出来。   明砚缓缓挑起一边眉毛,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陆总彻夜苦读,是在读这个啊。”   趴在显示器上的陆鱼,慢慢红了脸。   单手勾住陆小鱼的后脖领,将人从屏幕上撕下来,露出了需要打马赛克的两具交叠在一起的男性身体。   陆鱼轻咳:“那什么,我提前学习一下。”   专业知识要学,这个也要学,而且这个更紧迫。昨天砚哥那灵魂一问“你会吗”,把他问得极为心虚。为了不在关键时刻丢人,他当然地好好学习一下,   还有七天,以大学生临时抱佛脚的超能力,至少能学到八十分。   “我争取考个优秀。”陆鱼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还不忘立下目标。   明砚看看他,再看看那不正经的“教学视频”,顿时被逗笑了,伸手去拿桌上的笔记。   陆鱼眼疾手快地按住,被明砚瞪了一眼,又怂怂地缩回爪子,破罐子破摔地呲牙笑:“你看,你看。别站着,来,坐我腿上看。”   说罢,热情地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大腿,邀请明砚过来坐。   明砚没理他,就站着看。   这是本全新的笔记,弄得非常正中,还在开篇写了导语:   【用知识武装自己,做技术型好攻,谨防器大伤人。】   明砚:“……还挺有追求。”   陆鱼默默扭头,给跑过来凑热闹的陆冬冬戴了个眼罩:“小孩子,别乱看。”   戴上眼罩的陆冬冬失去了摄像头定位,只能呆呆飘在空中,慢悠悠摇尾巴。   翻过导语,便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列表:   1,姿势问题,观看□□3部,选择正常温柔类型的,排除带奇怪道具和特殊场景的。   2,工具问题,查找润滑液、套套推荐排雷榜单,购买口碑最好的前三种回家进行对比。   3,准备10个短句情话,用于开头和结尾。   4,购买三条性感内裤。   ……   后面还有五六七八条,都是些琐碎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的会在后面打钩,并标注页码方便查看。   不看这个,明砚都没有意识到还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人家一般的情侣不都是在超市买一盒回家就开始吗?这看起来好像小学生春游前准备,什么都想一遍,看得他都跟着焦虑了。   再往后翻,还有路线规划,不会画画的人没有用尺子,画出来歪七扭八看不明白。   明砚指着这鬼画符问:“这是什么?”   陆鱼单指挠挠脸:“路线图,我计划着,在我这边房间进行,然后我抱着你直接转移到你的房间睡觉。可以省去换床单的麻烦,还能让你在熟悉的环境睡个好觉。”   这路线图规划了在哪里放置水杯、哪里放置包裹用的小毛毯,争取一趟走下来,防止冻到明砚。   明砚被这些无比用心的规划给萌到了,合上笔记本放回桌上,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弯腰,摸摸陆鱼的耳朵:“好了,放轻松,你不会的,我教你。”   陆鱼眼瞧着砚哥弯腰靠近,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敞开的睡衣领口里面的风景。带着薄荷清甜的气息在耳边回响,而后,额头得到一枚微凉的亲吻。   等他回过神来,明砚已经施施然走了。   被勾了魂的陆鱼,脚底发飘地跟着离开了书房,连电脑都没关。   蒙着眼睛的陆冬冬挥了挥叉子,接过书房调控权关了电脑。   总裁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都能控制电脑,他为什么认为你蒙上眼睛就看不见电脑里的内容。”   冬冬用叉子摘掉眼罩:“掩耳盗铃是人类的特有行为,如果你学会了,就离完全活化更进一步。”   沈白水抱着手臂嗤笑:“听起来像是变蠢的过程。”   陆鱼不知道两个儿子在讨论什么危险问题,他被撩出一身火气却能看能闻不能吃,抱着明砚吸了半天,才紧紧贴着睡了。   睡前看多了少儿不宜的东西,夜间就容易做旖旎的梦。   陆鱼梦见自己走进了一套精致的小公寓,公寓里是十年前流行的那种网红轻奢风装修。穿着白衬衫的明砚,看起来鲜嫩青涩,完全是大学时候的模样。   衬衫半褪到手肘,梦中的明砚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轻轻颤抖着被他吻住。   “疼……”   等陆鱼睁开眼,那一声撒娇似的呼痛,还在耳边回荡,让他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苏苏的麻痒。   单手遮住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陆鱼仔细回味了一下,美滋滋地转头去抱明砚,忽而一个激灵坐起来,冲去浴室洗澡换内裤了。   作者有话说:   陆小鱼提示:睡前不要乱看少儿不宜的视频、书籍,特别是没有老婆的人。 第69章 定位   明砚睁开眼, 看着陆鱼狼狈逃窜的背影,默数着时间,三二一……   数完, 就见浴室门露出一条缝, 陆鱼可怜巴巴地冒出头:“砚哥, 帮我拿条内裤。”   这家伙昨天晚上为了贴得更紧,把睡衣给脱了, 就穿了条内裤。不管不顾地奔进浴室,洗完就只能光着了。   明砚起身,去衣帽间拿了条干净的四角内裤递给他:“其实, 你可以光着出来, 我不介意。”   “那多不好, ”陆鱼换好内裤, 披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一脸认真,“在两个小家伙见面打招呼之前, 得给它们保持一点神秘感。”   明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两个小家伙,很是无语, 瞄了一眼那条黑色四角裤:“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这周你回自己房间睡吧。”   陆鱼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不行!我宁愿每天欲火焚身, 也不能孤枕难眠,这是我作为已婚男士应有的福利!”   “……”明砚无奈, “随你。”   陆鱼张开手臂, 从后面抱住了转身欲走的人。身上的浴巾“啪嗒”掉在了地上, 胳膊上没擦干的水珠子映着清晨的阳光闪闪发亮。   将带着些许水汽的脸颊, 贴到明砚睡衣后背上蹭蹭:“你要是心疼我, 让我预支一点奖励,好不好?”   明砚拉开圈着自己的手臂,转身轻笑着看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陆鱼胸口,慢慢往下划。   陆鱼的呼吸骤然急促,沾着水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手指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划过肋骨,滑到初步成型的腹肌,顺着人鱼线勾住了四角裤的边边。拉扯,“嘣”地弹回去,淡淡地说:“不行。”   说完,转身就跑。   陆鱼一把没捞着,气急败坏:“明砚!”   客厅里传来一串愉悦的笑声。   驴子的磨还没拉完,怎么能把吊着的胡萝卜给他啃呢?   没能吃到胡萝卜的驴子鱼,勤勤恳恳去上班了。这天的直播安排比较少,只有上午有工作,下午没有。   因为情节到了一个大节点,接下来就是快节奏的争霸天下。空出来一下午给所有人——包括工作人员和观众,一个缓冲。   榜一大哥依旧没有来上班,不过给陆鱼发了条消息。   【洪武阳:江湖救急,你有没有收购智脑制造厂的计划书之类的,借我抄抄!我要死了!】   陆鱼当即打了电话过去,问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大哥虚弱的声音:“昨天被我哥狠狠凶了一顿,他叫我写一份计划书,要是还说得过去,他就拿去红枭资本上会讨论。要是写得狗屁不通,他就把我揍死,呜呜呜……你快点想想办法,不行叫你们公司企划部给我写一份。”   陆鱼同情了大哥一秒,把昨天整理的陆大鱼写的计划书给大哥发过去:“这是我以前写的,你捡着能用的抄抄看,记得改名字啊,别把关键词都抄上。”   那边洪武阳打开文件看了一下,特别开心:“知道知道,抄作业我可有经验了!你等着,等我的好消息!”   上午直播结束,明砚看了一眼工作表,对小江说:“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把美术组的会议推迟到明天。”   陆鱼凑过来问:“你要去哪里?”   明砚笑笑:“去趟明日表业的工厂,周末跟你玩,两天都没去成。再不去,我爸该生气了。”   陆鱼得意地摸摸下巴:“呀,我也成了耽误君王早朝的祸水了。要不你还别去,我想等爸爸打电话骂我一句狐狸精。”   明砚搓他脑袋:“又胡说,你下午准备做什么?”   陆鱼顿了一下,说:“洪武阳要写一份计划书,抓耳挠腮的,想让我去帮忙。你那边要是不需要我,我就去见榜一大哥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要不是明砚认识那位“榜一大哥”,还以为他是去赴什么不正经的金主邀约。笑着点头:“那你开保时捷去吧,我坐公司的商务车,让司机送我。”   两人吃过午饭,分道扬镳。   分开前,陆鱼拉住准备上车的明砚,讨一个告别吻:“我会想你的。”   明砚单手捂住他的嘴,左右看看,这里可是公司大门口:“就分开几个小时,别闹。”   陆鱼搂着他的腰,扁着嘴不让走,小声说:“那你回答个问题,我才让你走。”   “什么?”   “你跟陆大鱼第一次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   耳边传来这么个问题,伴随着扑过来的灼热气息,让明砚的耳朵迅速红透,想挣开又被抱的死紧,只能瞪他一眼,咬牙快速说:“就平时穿的那个白衬衫。”   说完,明砚挣脱束缚,直接钻进了商务车里,顺手按了关门键。   陆鱼在原地站了片刻,目送着黑色商务车走远。   开车路上,陆鱼问陆冬冬:“冬冬,智脑里有没有以前手机导入的照片。”   冬冬回答:“有。”   陆鱼让它找找八年前的,看有没有明砚买的那间小公寓的照片。   那间公寓就在学校附近,当时的明家还很有钱,为了方便明砚休息、画画,专门买来给他上大学期间住的。   后来明家状况不好,这间公寓就被处理了。   这也就是陆冬冬这超级智脑助理,能根据要求自己判断,换一个普通助理就只能说“我好像不明白”了。   冬冬翻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一张,等红绿灯的时候放到了光屏上。   陆鱼垂眸看了一眼,缓缓吸了口凉气。照片里是小公寓的客厅,高级石材包金边茶几,典型的十年前轻奢风装潢。   业余赛车手陆鱼,一路稳稳当当,开进了绿树掩映的高级社区,停在了阙德诊所的门前。   他当然不是出来给大哥辅导功课的,而是约了阙德看病。   前台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挂号费两百元,阙医生已经在诊疗室等您,这边请。”   周二的阙德并不忙,没有多少病人排队。不需要在休息区等待,陆鱼直接进了诊室。   阙德见到陆鱼进来,笑眯眯地说:“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陆鱼在他面前坐下,有些不爽:“作为一名医生,说这种话并不礼貌。”   通常,医护人员是不会对亲戚朋友说“欢迎你来医院找我”的,这宛如在咒人家生病。   阙德哈哈笑:“这是实话,之前你并不太信任我,不是吗?”   陆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问:“我这身体,以前,有没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周末砚哥跟他说起过去的事,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情绪脱离了掌控。   阙德翻出病例,毫不避讳地直接在陆鱼面前的屏幕上展示:“你有一点焦虑,有时候会出现抑郁倾向,不过都不严重,不需要服药。我们这里有专业的精神科心理医生,但你不喜欢听他讲,只喜欢在冥想室里呆着,听点消除焦虑的催眠术。不过,这对你们艺术家来说是常态。”   阙德说着,给他脑袋上贴了几片电极片,跟他随便聊了聊家常,观测他的大脑活动。然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惊讶:“哇哦,你的神经元活动活跃了很多,这说明你的焦虑状况已经消失了,大脑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鱼想了想:“我把酒戒了,早睡早起。还有,跟我先生缓和了关系……”   阙德点头,将这些记录下来。   说完身体状况,陆鱼小声问:“你说,一个身体里,会同时存在两个灵魂吗?”   阙德耸耸肩:“现代医学是不承认灵魂存在的,但你要说有两个意识的话,那可能是人格分裂。”   陆鱼皱眉:“我最近有梦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可能是这身体残留的记忆。”   阙德放下笔,仔细看了看陆鱼的表情,稍稍靠近了一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只是失忆了?”   陆鱼面无表情:“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   阙德靠回椅背:“好吧,你先生今天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他有公事要做,”陆鱼心不在焉地说,忽然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强调,“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这时候,腕上的智脑震动了一下。   陆鱼低头,看到智脑表盘上有流光来回动,知道冬冬有话说,但不好当着阙德的面太主动,便开口问:“冬冬,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冬冬开口,用尽量稍微机械一些的声音说:“容我提醒一句,你们两个开了伴侣定位权限,如果他查看实时坐标的话,是能知道你在诊所的。”   陆鱼惊呆了:“你怎么不早说?”   伴侣权限竟然这么大!之前他还悄悄吐槽过,这样可以互相看清楚智脑光屏的权限,让人很难跟出轨对象聊天。现在才知道,何止是不能聊天。这权限要是用来捉奸,可太容易了。   他赶紧看了一眼那个界面,点开便显示出本市地图,属于明砚的小头像在明日表业工厂附近。明砚应该挺忙的,大概可能也许……没时间关注他吧?   陆鱼自我安慰着,打算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诊所,忽然发现那个小头像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快速移动。从明家工厂附近,一路前行,停在了两条街外的某家茶楼前,不动了。   “他去茶楼干什么?他没说还要见谁啊。”陆鱼瞪大了眼睛,点开查看那个茶楼的名字。   一颗金色的大脑袋凑过来,阙德试图安慰陷入慌乱的病人:“哇哦,婚姻中总是充满了各种惊喜,surprise!” 第70章 无耻   明砚缓步走进茶楼。   他今天穿着一套高定复古西装, 西装口袋里放着一只怀表,长长的表链垂坠下来勾成优雅的弧线,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无比, 宛如民国时期那个开洋行的明家大少爷。   推开雅间的门, 屋里只一张茶台, 茶台后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听到开门的动静,那人抬头, 正是前些日子在电视里出现过的——陆家二叔,陆珍妮的爸爸,陆双诚。   陆家这两兄弟, 出身并不高。小时候家里给取的名字很土, 老大叫陆大诚, 老二叫陆双诚。陆老大发财之后, 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土,就改名叫陆金诚,所谓金诚所致金石为开。陆老二没改, 还叫这个名。   陆双诚看到明砚这个样子,脸色就不好看。他最讨厌明家这种有底蕴的人家,好像自己多高贵似的。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 这些人表面很有修养,但看他的眼神就是那种看土包子的蔑视。   “明少爷, 还是这么光彩照人。”陆二叔笑着说,抬手示意明砚过去坐。   明砚微微地笑, 在对面坐下, 抬手端起面前已经斟满的茶水, 不紧不慢地倒掉。而后, 他将这茶杯倒扣进茶盘里, 自己拿了只新的,提起茶壶倒七分满,又给陆双诚也添了半杯。   行云流水般忙碌完这一系列动作,明砚才慢悠悠地开口:“陆总太客气了,人还没来就把茶满上。”   客人没来,是不能倒茶的。一则茶水会凉,再则也有给人喝剩茶的嫌疑。陆双诚在商界混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规矩。   这么倒,就是给明砚喝冷茶的意思。   陆二叔没有否认自己的无礼,端起明砚给他添的茶喝了一口:“明少爷好手段,科技这么发达的年代,能让我联系不上陆鱼。”   明砚同样没有否认是自己阻拦的,保持着客气的微笑:“最近项目正忙,我不希望有人打扰他。陆总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   “呵,”陆双诚轻嗤了一声,仿佛觉得这个说法非常荒谬,放下杯盏神色怪异地看着明砚,“DCM的收购重启了,他不是一直想参与吗?现在装什么大忙人?”   另一边,陆鱼跟阙德告辞,准备去茶楼看看怎么回事。   阙德把他送到诊所大厅,关切地问:“你一个人去可以吗?我今天下午没有排班了,要不要帮忙?我学过自由搏击,只需要付一个上门正骨的诊疗费哦!”   陆鱼瞥他一眼。   热心的阙医生,眼中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   前台看不过去了,提醒道:“阙医生,您后面还有三位预约病人。”并非他所说的没有排班。   陆鱼很是无语:“用不着你。”   离开满脸遗憾的阙德,陆鱼跳上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冲那家茶楼狂奔而去。   茶室里,陆二叔将一份文件放到明砚面前。   明砚没有着急去翻,依旧慢条斯理地喝茶。屋中很是安静,只有背景音乐里伴随着潺潺流水的古筝弹奏声。   “这事说起来,与你也有关,”陆双诚见他不看,开口催促,“跟你说也行。”   明砚放下茶盏,翻开那份文件,微微蹙眉,垂下来的眸子里满是讶异。   这是陆氏出的企划书,其中包括了收购DCM智脑制造厂,绑定沉鱼科技智慧助理,以及,将智脑表链生产的50%业务交给明日表业。   明日表业?   “如果做成了,你们明家的产业就能盘活,你明大少爷,就还是传承百年的富家大少。”陆二叔说后面这句的时候颇为讽刺。   明砚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眸中情绪尽敛,漫不经心地合上计划书,扔到一边:“50%的表链制作,这是陆鱼的意思?”   他的重点,其实是表链制作的业务。在今天之前,明砚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但他这么说,陆双诚就会以为他是在问50%这个比例,默认了他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陆二叔嗤笑:“当然不是,那小子贪心得很,要100%的业务。在商言商,虽然我们是亲戚,这比例还是要谈的。”   明砚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攥紧又松开,面上似笑非笑地看向陆二叔:“既然在商言商,要谈生意就开诚布公地谈,你们一直私底下找陆鱼,是想谈什么?”   “这生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做智脑助理的公司多了去了,比你们沉鱼好的也不是没有,我不一定要跟你们合作,”陆双诚没有直接回答明砚的问题,而是用起了商场上中年男人们谈生意惯用的伎俩,先扯一堆有的没的,再故弄玄虚地说一串抑扬顿挫的话,“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希望能拉拔一下亲人。但前提是,他得是我们陆家人。”   明砚微微挑眉,耳中穿过陆二叔持续输出的废话。   什么他哥哥嫂子这些年来很伤心,还是希望陆鱼能回去,跟父母认个错;什么陆家是很在乎形象的,陆鱼如果还是跟陆家敌对的样子,他们无法跟他合作……   听话听音,明砚沉默半晌,忽然发出一声嗤笑,缓缓抬头,看向终于表演完了的陆二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DCM收购生意的关键,就在于跟陆鱼的关系修复,对吗?”   虽然因为信息量不足,中间缺少必要的逻辑,但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明砚盯着陆二叔的眼睛,看到这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瞳孔控制不住地震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陆双诚表情没变,停顿了片刻,说:“实话告诉你,DCM只能卖给我们陆氏,只有我们有智数联盟的准入许可。其他公司,就算有红枭资本的支持又怎样,他洪文昭再有钱,也没本事弄来准入资格,他们就算买走了DCM,最后砸手里还得低价卖给我!”   他像是应激了一样,连着说了一大段话,最后来一句:“我是不着急的。而你如果想救你们家那个随时倒闭的手表工厂,就劝劝陆鱼。”   明砚不为所动,等陆二叔发表完长篇大论,冷不丁地问:“是许可证发放方的要求吧?”   陆二叔伸出去端茶杯的手,像是被烫了似的抖了一下,冷笑:“不愧是传承百年的富商人家,有点眼力。没错,我们是以家族企业形式提的申请,现在到了关键时刻,陆鱼这小子掉链子,许可证拿不到,谁都别想好。”   被明砚猜中了,他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底牌也亮了出来。   陆鱼根据陆冬冬的提示,一路顺畅地找到了这间茶楼。迈步走进去,不等接待询问,自信地开口:“333房间,跟人约好的。”   “您的朋友已经到了,请跟我来。”服务员不疑有他,带着他上去,找到对应的雅间。   陆鱼在门口停下,摆手示意服务员离开。这茶楼私密性极高,每个房间的门前还有隔断,互相瞧不见。   等服务员下楼,陆鱼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悄悄趴门上偷听。   厚重的雕花木门,隔音效果非常好,只能听出有两个人,听不清说的什么。   陆鱼着急,把智脑取下来放到下面的门缝处,让陆冬冬调大收音,自己戴上耳机屏息听。耳机中传来了明砚的声音。   “所以,你们想让我劝陆鱼什么?”   陆二叔略显急切地说:“他当初擅自签了断绝收养关系,现在重新办收养来不及。这样,你跟陆鱼离婚,劝他跟珍妮结婚,这样一来我们就还是一家人。”   明砚惊呆了,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你是说,陆珍妮?”   不管当初那份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有没有生效,陆珍妮名义上都是陆鱼的堂妹!   没等明砚再说什么,茶室的大门“嘭”地被陆鱼一脚踹开。   “陆双诚,你恶不恶心?堂兄妹不能结婚你懂不懂啊?呕——”陆鱼捂着胸口弯腰,真实地干呕了一声,快步冲到茶台前,冲着陆二叔的脸狠狠啐了一口,“呸!知不知道礼义廉耻三个字怎么写?”   明砚还有点呆,下意识地接了句:“是四个字。”   陆鱼指着陆二叔的鼻子:“就是三个字,因为他无耻!”   陆双诚拍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陆鱼,你冷静一点,这是生意!你跟珍妮又没有血缘关系,怕什么。”   被这么罔顾人伦的发言气疯了,陆鱼指着自己腕上的表盘:“我已经把你刚才的发言录下来了,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这种话污染明砚的耳朵,我就把这录音放到网上,让全国人鉴定鉴定你这是什么好生意!”   陆二叔胸口剧烈起伏:“你别冲动,放出去丢人的可不止我一个。”   明砚见再待下去说不定要出事,拉着陆鱼往外走:“娶陆珍妮的事没得商量,陆先生还是清醒一下,想好了再开口吧。”   陆双诚眼中泛起血丝,急急道:“陆鱼,你要是实在讨厌珍妮,那你弟弟也行……”   “我艹你爷爷的!你怎么不说让我娶你奶奶,当你爷爷!”陆鱼转头抄起门口的花瓶,直冲陆二叔砸去,被明砚用力抱住腰,才没直接窜过去给陆双诚开瓢。   明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拽到楼下,抱住浑身颤抖的陆鱼,一遍一遍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都是疯子发言,咱们不要听。”   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平静。   陆鱼脱离那个安抚的怀抱,眼中满是难过地盯着明砚:“你来见他做什么?”   原本以为明砚是来见什么不方便说的旧情人,没想到见的竟然是陆二叔。   明砚无措地握住陆鱼的手:“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背着陆鱼见陆家人的问题。   陆鱼清亮的眼睛里,涌出了肉眼可见的委屈、痛苦和不甘,声音发紧地问:“我这周的福利,是不是没有了?”   满心慌乱的明砚:“……” 第71章 全勤   明砚哭笑不得:“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吗?”   陆鱼一脸认真:“当然, 这对我很重要!”   明砚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重新抱住陆鱼, 抱得紧紧的。但因为陆鱼比他大只, 看起来更像是明砚扑进陆鱼的怀里。   “怎么了?”陆鱼吓了一跳。   过分紧张之后骤然放松, 让明砚有些脱力,索性就把重量靠在了陆鱼身上, 轻轻摇了摇头。   陆鱼见明砚不说话,就趴在他肩膀上,顿时也顾不得自己的福利问题, 搂住怀中人上下摸摸:“陆双诚是不是欺负你了?狗日的, 我去打死他!”   说着, 就要把明砚打横抱起来, 准备把人塞进车里,再去跟陆双诚自由搏击。   “没有,”明砚按住他往膝弯伸的手, “让我抱一会儿。”   陆鱼听话地不动了,感受着颈窝里柔软的触感,安静了片刻, 低声说:“你别在意他说什么,我给你讲, 陆家人都有病,陆双诚尤其严重。小时候他就不待见我, 背地里偷偷骂我小杂种, 他跟他闺女属于没素质那一挂的, 放什么狗屁都有可能。”   他料想明砚从小生活在文明优渥的环境里, 可能没接触过陆双诚这种地痞无赖, 听到那种污染耳朵的话,一定很难受。   明砚听着这不着边际的安慰,抬手搓搓陆鱼的后脑勺:“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傻乎乎的,什么都不问。   “你卖呗,论斤卖还是论个卖都行,”陆鱼大方地说着,委屈巴巴地偷偷舔了一口明砚那粉色的耳朵尖,“卖之前,能不能让我吃顿好的?”   明砚感觉到有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滑过耳朵,被舔的地方迅速烧了起来。捂住红透的那只耳朵,拉着可怜兮兮的陆鱼,说:“走!”   陆鱼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惊又喜:“真,真给我吃吗?这,这还没到周末呢。”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陆鱼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任由明砚把他塞到副驾驶,脑袋晕晕乎乎,安全带扣了三下才扣上。   一时想着,得赶紧复习一遍这两天学的内容,待会儿可不能掉链子;一时又想着,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得砚哥怜惜了,得复盘一下以后多用。   兴奋之下,他忍不住胡言乱语:“要不你明天还见陆家人,我去揍他们,然后咱再吃一顿。”   明砚不理他,专心开车。   陆鱼赶紧捂住嘴:“唔,我瞎说的。”这顿还没吃到嘴,他得谨言慎行。   一个小时后。   陆鱼苦着脸坐在明家饭桌前。   明母积极地拿着个大勺子,给陆鱼分猪蹄,把他面前的小碗装得满满的,再浇上浓浓的汤汁:“这是我学的北方做法,可好吃啦。”   陆鱼咬了一口,炖得软烂的猪蹄,用红烧酱汁闷透,入口即化,着实美味:“好吃!”快速吃完半只猪蹄,被美食治愈了一点点,但依旧委屈。   明母看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好奇问:“小鱼今天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陆鱼看向满眼鼓励的丈母娘,忍不住开口告状:“砚哥跟我玩游戏,约好赢了给我吃好的,结果现在出现了意外,我可能吃不到了。”   “你就不能让着点小鱼,”明母数落自家儿子,转头安慰陆鱼,“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陆鱼看向明砚。   明砚正吃饭,顿时呛咳了一下。   吃过饭,陆鱼闷闷不乐,跑到明砚的房间玩耍。   明砚这间房他其实没怎么住过,搬到这边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陆鱼结婚了。床上铺的,是他出国以前在家用的床单,现在看有些过时。   水蓝色的格纹布料,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躺上去,陆鱼能想象出高中时候的明砚躺在这条床单上的样子。   陆鱼趴在上面,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打了个滚。   饭后时间,明砚照例去了书房跟父亲谈事情。   “爸爸,我决定跟陆鱼在一起了。”没等明父在书桌前坐定,明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明父黑着脸,看向面色认真的儿子:“你想好了?怎么突然决定的?”   明砚抿唇,搬了把椅子来坐在父亲对面,斟酌了一下说:“爸爸,你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吗?”   “五年前。”明父应了一声。   “沉鱼科技就是五年前开的,”明砚说得很慢,这些话要说出口,对他来说有些艰难,“我以前不敢往这上面猜,这听起来太自恋了。这家公司,有可能,是为了帮我才开的。”   他知道陆鱼年少时的愿望,就是宅在家里写小说。最高理想,是成为世界知名作家,拿到最高的NB文学奖。陆鱼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开公司成为大富豪这一项。   当然,也许在他们分手这些年,陆鱼的想法变了,但今天见到陆二叔得到的消息,似乎再次印证了这个问题。   DCM制造厂的售卖,其实两年前就有风声。贴牌生产时断时续,DCM苟延残喘了许久,去年一度启动了竞价程序。后来突然暂停,直到最近才又启动。   明砚把智脑拍到的照片放出来给父亲看。   今天陆二叔给他看的这份企划书,就是去年做的,机智的沈白水还清晰地拍到了标注日期。   明父看着那几张图,有些惊讶,但没有说话。   “他是想,收购一家智脑制造厂,让我们来接单做智脑表链,他……”明砚喉头哽了一下,“为了这个,他甚至能去找陆家合作。”   陆鱼和陆家已经十年不来往了,怪不对陆珍妮最近一年总是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明父眉头越皱越紧,打断了明砚的话:“你说的这些,都是利益,还有感动。你想清楚,不能因为他喜欢你,为你付出很多,你就要跟他在一起。感动不是爱情。”   利益,感动,爱情,这是三个概念。   明父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让我感动的人。付出很多,甚至有人都不要命的。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跟人家结婚,这是不负责任的。”   明砚听得稀奇,这还是他头回听到父亲说起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不是感动,”明砚坚定摇头,“我也爱他,只是之前有些怯懦。他一直在保护我,我想,我也得振作起来,保护他。”   跟自己父亲说这些,有些难为情。明砚垂眸,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明父听得腻歪,摆手:“行行行,随你吧,管不了你。”   “你得管,”明砚抬头,露出了小时候向爸爸讨零用钱的表情,“爸爸,你不是有那种人脉吗?你帮我查查,陆鱼的亲生母亲是谁。我以前查过,只知道她当年是个大学生,具体是谁不知道。还有陆家的智数联盟准入许可证,是怎么来的……”   明父向后靠了靠身体:“胡说,哪有什么那种人脉,我们家是正经卖表的。”   明砚看着一本正经的父亲,微微挑眉:“哦,那我去问妈妈,顺道问问年轻时候那个让爸爸感动的人是谁。”   明父仿佛不认识儿子了一般,瞪大眼睛:“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明砚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房间,推开门,顿时做出了跟自家父亲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   原本整整齐齐的床,宛如台风过境。陆鱼像条拆家的狗子,还躺在床中央转圈。   明砚:“你在干什么?”   陆鱼向后仰着脑袋看明砚:“滚床单。”   明砚拎着耳朵把人拽起来:“走了,回家。”   陆鱼哼哼唧唧地重新收拾好床,提着丈母娘给的爱心投喂,跟明砚离开了明家。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强调:“吃丈母娘做的饭,可不算啊,你知道我不是要吃这个。”   明砚轻笑,没接话。   陆鱼扁扁嘴:“今天这事,那不是我主动见的。咱们一开始说的,没包括这种被动遇见,所以这波不算,福利不能取消!”   明砚闷笑,依旧不答。   陆鱼喋喋不休了半天,也没个确定答案,急眼了,鼓着脸恶狠狠道:“这周才刚开始,你要是取消我的福利,那我明天就去打陆双诚一顿,再去学校揍陆霆泽!”   明砚挑眉,将车停进车库,却没开门锁,歪头危险地盯着陆鱼:“你这是威胁我?”   “不,不是,”陆鱼立刻就怂了,吞了吞口水,“我是在讲道理,那,那网站的全勤奖还能饶一天断更假呢。”   越说声音越小,怂,但坚决不让步。   看着夹着尾巴不敢大声,但死死拽着肉骨头不撒口的家伙,明砚终于被逗笑了,伸手捏捏陆鱼的脸:“行,今天不算,福利依然有效。” 第72章 上火   陆鱼争取回了自己的福利, 开心得不得了,回家之后便拉着两个气球人团团坐,给孩子们分奶奶做的小零食。   他拿出一袋炸猫耳朵①, 给老大一个, 给老二一个, 自己一个。   陆鱼吃掉自己手里的,又拿出三片准备继续分。俩孩子一个双手捧着, 一个拿叉子插着,没有嘴巴,干瞪眼。   “你们怎么不吃呀?不吃不能发下一个哦, 来爸爸帮你吃。”陆鱼说着, 把两个孩子手里的拿走吃了, 继续愉快地分。自己一个, 老二一个,老大一个。   公平公正。   明砚看得很无奈,戳戳陆鱼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别吃太多, 明天该上火了。”   陆鱼答应着:“没事,我们三个分着吃,吃不了几个。”   沈白水翻了个白眼, 不跟陆鱼玩了,起身飞到高处, 给明砚看新收到的信息。   一条文字信息,是陆二叔发来的。   【陆双诚:陆鱼录音的内容, 你告诉他不要发到网上去, 一旦发出去, 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如果他实在接受不了我的提议, 还可以再商量别的办法。你考虑清楚, 尽快给我答复。这生意做不成的话,你们明家就失去了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   明砚看看愉快吃零食的陆鱼,低头回复。   【明砚:不考虑,这生意明家不需要。】   陆鱼感觉到明砚的视线,抬头看他:“怎么了?”   光屏已经收起来,明砚笑笑说:“没事,工坊那边已经做出了第二支怀表,我觉得明家本世纪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复古生意永远不过时,我还可以继续做设计师,不需要别的了。”   陆鱼眨眨眼,没把陆大鱼的计划说出来,点头:“那挺好的。”   明砚搓搓他的脑袋,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陆鱼冲试图跟过去的总裁球招手:“钱钱,快过来,一会儿零食被我俩吃光了。”   沈总抱着手臂不想参与:“我过去了也吃不着,有意思吗?”看看老大小叉子上插着一块零食还美滋滋地摇尾巴,没眼看。   第二天,陆鱼果然上火了。   早上起来嗓子疼得仿佛吞了火炭,一张口是唐老鸭的“嘎嘎”声,猛喝一大杯温水才勉强能说话,但依旧声音沙哑。   “喝一口变成沙哑性感男音,不喝就是性感唐老鸭。”陆鱼苦着脸,捧着明砚给他泡的润喉水,说一句话喝一口。   明砚闷笑:“唐老鸭还有性感的?”   “有啊,就我这种,”陆鱼没继续喝水,逼出鸭嗓,凑到明砚耳边说,“宝贝儿——”   “噗——”明砚喷笑,推开凑过来的大脑袋,“快喝水吧。”   这声音属实跟性感沾不上边,一会儿进直播让花闻远听见二叔鸭子叫,也不知道会不会笑场。   陆鱼听话地喝了一口热水,咂咂嘴,溜达到老杨身边。这是砚哥早上起来看不过眼,专门给他泡的蜂蜜水,他得跟好兄弟念叨念叨。   杨沉见他有话要说,先发制人:“呦,怎么年纪轻轻就端起保温杯了?”   “这你就不懂了,”陆鱼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这是已婚人士才有的待遇。”指的是,得到丈母娘的投喂。   一张口,声音沙哑。   老杨呆愣半晌,没懂陆鱼炫耀的点在哪里,问旁边已经结婚的技术员:“已婚人士,嗓子容易哑吗?”   技术员挠挠秃秃的脑袋:“没有吧,我只有熬夜熬多了,才会嗓子哑。”   旁边的直播外场主持人,那位知名耿直姐神秘一笑,说:“你们懂什么,陆总这是喊哑了,他炫的是这个。”   两个直男还是不懂。   旁边内容组的女生被地毯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扒着直播桌子站起来,震惊地看着陆鱼的背影,小声说:“不会吧,陆总,是,是下面的?”   看看陆鱼比明砚宽了一个号的肩膀,难以想象。   陆鱼可不知道他的炫耀带来了什么奇怪的后果,一边喝水一边溜达到了休息室,见到了准时来上班的榜一大哥洪武阳。   洪武阳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黑眼圈严重。   陆鱼关切问:“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仰倒在沙发低矮的靠背上:“还不是为了你!我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写作业,要不我还是当人生的配角吧,咸鱼也挺好的,主角好累啊。”   陆鱼赶紧放下茶杯,绕到沙发后面给大哥捏肩:“大哥辛苦,大哥的大哥怎么说?”   说起这个,洪武阳又高兴起来:“幸好有你的作业可以抄,我哥破天荒的表扬了我!他竟然对我说‘不错’,天呐,我都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方案他拿走了,说是今天去红枭讨论。”   陆鱼也很高兴,又给大哥捏了两下:“你今天怎么不在家休息,不来也没人扣你钱呀。”   说到这个,洪武阳立时来了精神,转头趴在沙发背上,猛拍了一下:“今天不是要进入第三卷 天下争霸剧情了吗?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怎么能没有我小兵甲!”   陆鱼一言难尽,没词硬夸:“你说的有道理,小兵甲对战场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又变成了唐老鸭,听起来特别没诚意。   坐在游戏仓里准备开始,陆鱼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块糖,抬头,就见明砚手里拿着一只装了润喉糖的小罐子。   “别嚼,试试看,说话正常吗?”明砚叮嘱他。   陆鱼含着糖块:“不碍事。”   明砚点头:“直播期间没法喝水,你含着慢慢吃,别让花闻远听出来。”   上午的剧情要走好几集,小说里的时间是近半个月。花二叔嗓子哑可以理解,但半个月都不见好就不正常了,会引起花闻远的怀疑。   陆鱼看着那还拿着糖罐的手:“再给我两个,一个不够吃。”   明砚又拿出一块,用两根手指捏着递过去:“只能再含一个,多了你说不了话。”   陆鱼张嘴,吸走润喉糖,快速在那泛着淡淡粉色的指尖舔了一下:“真甜。”   明砚手指轻颤,瞪他一眼红着耳朵走了。   旁边没看见两人互动的榜一大哥探出头:“什么甜?”   陆鱼笑眯眯地说:“小兵也能顶起战场一片天,今天你好好打,多拿几个人头!”   洪武阳热血沸腾:“没错,小兵甲也能顶天立地!哎,不过,冲太过会不会死啊?”   这个游戏仓特别仿真,要是真被砍,也不知道疼不疼。而且死了的话,就不能再复活看沈应了。小兵甲在建功立业与为爱苟活之间,纠结了一下。   陆鱼安慰大哥:“没事,你是榜一你有复活券,死了还能演小兵乙。”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猫耳朵,是一款传统面食小吃,并非真的小猫咪耳朵,本文没有任何小动物受到伤害 第73章 诅咒   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 花闻远已经积攒到了足够的实力,准备开拓地盘了。   他们现在只占了江州和几个县,要开地盘, 自然是从江州临近的州府打起。花闻远手指划过舆图, 在袁州和饶州之间犹豫不定。   饶州富裕, 先打下来就能有钱有粮,再打袁州轻而易举。但花家在袁州, 如果先打饶州,花家就有危险,皇帝可能一怒之下就叫人捉拿花老爹。   与先前各种“平乱”“赈灾”的理由不同, 这次是主动攻打扩张地盘, 不管先打哪里都会引起朝廷警惕。   就在花闻远举棋不定的时候, 沈应开口替他做了决定:“小生以为, 先打袁州。饶州虽无驻军,然那饶州知府林崇年是个有能耐的,定会召集乡勇拼命反抗, 打下来颇耗时日。不如先打袁州,待小生使个离间计,叫饶州大族弹劾林崇年。等将军打下袁州, 饶州不攻自破。”   花闻远深深看了沈应一眼,点头:“如此便依先生言。”   决定了先打哪里, 接下来就是商量细节。   他们如今占着江州府,府衙就是花闻远办公居住的地方。   江州知府是个胆小又没骨气的, 花闻远打进江州那天, 他直接跑路了。本就是外放做官, 家眷妻小都不在此地, 这人便留下了一座空衙门和年近六旬的府同知, 自己拍拍屁股遛了,说辞是去找巡抚求助。   然而半年过去,也没见巡抚那边有动静,竟就这么由着花闻远占据了此地。   同知是本地人,年纪又大了,跑不了,索性跟了花闻远。如今这议事厅里,除了沈应,也就这位同知官职高些,其余的都是江州本地的秀才。   花闻远只占了一府,尚且看不出前途。顶多有些屡试不第的秀才来投靠,举人们自持身份,并没有从贼的。   等花闻远离去,一名秀才便担忧地说:“沈大人,您不该这么说。此等鬼蜮伎俩,吩咐我等来说便是,没的让将军猜疑。”   沈应笑笑:“无妨,将军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花闻远其实没走远,他耳力极佳,清晰地听到了屋中人的对话,无奈摇头。这些秀才,见识还是短浅,得多寻些能人才行。   正愁着,就瞧见前面花园里,陆鱼正在练枪。   一招回马枪,耍得着实漂亮。花闻远驻足观看,越看越不对劲,这二叔练来练去,怎么一直是回马枪、回马枪,连个变招都没有。   明砚坐在旁边的石桌前,看得也很无聊:“你就练这一招吗?”   陆鱼点头:“嗯哼。”指了指自己的腰,表示这是在锻炼腹肌。他现在嘴里含着糖,尽量少说话,又练了两下,就颠颠地跑去让明砚给擦汗。   “你根本没出汗,”明砚摸摸他的额头,又捏捏他脸颊,“这么摸着是硬的,还挺还原的。”   系统竟然能识别陆鱼嘴里含着硬物,戳的时候实时反馈给队友。   陆鱼咂了一下嘴:“说不定连味道都还原了,要不你尝尝,有没有甜味。”   明砚推他:“别瞎说,小远看着呢。”   陆鱼回头,看见了站在假山后的花闻远,招手让他过来喝茶。   “二叔,我准备先打袁州,把花家所在之地占了。”花闻远走过来,跟他说自己的决定。   陆鱼敷衍道:“挺好。”   他本来有一堆废话要说。   对着花闻远说废话,也是一种训练,训练他的主动对话反应。这相当于把陆冬冬、沈白水那种在现实中的对话训练挪到了模拟器里,可以加速花闻远的成长,等整部小说直播结束,花闻远智脑基本上就能直接用了。不像陆冬冬那样,训练了一年多才能顺利沟通。   不过他今天嗓子疼,就不多说了。   但这样的行为,在花闻远看来就是不想多操心。花闻远看二叔这样悠闲,莫名不爽,就说:“袁州城二叔来打吧,父亲一定会很惊讶。”   陆鱼摇头:“不不,袁州必须得你来打。”   见花闻远不为所动,被逼无奈的花二叔只得开口,长篇大论。   “你想,袁州都是你的熟人,看到你意气风发随时能要了他们的命,得罪过你的、看不起你的,不得吓死!特别是退婚的程家,肯定要跪地磕头的,”陆鱼单手叉腰,意气风发,“到时你就对着他们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①咳咳咳……”   得意忘形的陆鱼,话说多了,被糖水呛到。   明砚过来给他拍背,笑着说:“别听你二叔瞎说,将军要保持形象,说这种小人得志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花闻远笑着点头:“侄儿省得。”   正说笑间,给秀才们安排好工作的沈应走了出来,被花闻远开口叫住。   沈应今天穿着观众们打赏来的新衣服,浅绿色的广袖春衫,俏生生仿佛三月的嫩柳,转过身来冲花闻远规矩拱手:“将军。”   花闻远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温声道:“我知先生是为了花家,才叫我打先打袁州的。”   沈应天生的桃花眼弯起来,笑眯眯地说:“小生所言,并非宽慰将军。那林崇年贫寒出身,为人正直清廉,与饶州大族多有龃龉。我们打袁州,林崇年定会急匆匆招募乡勇备战,春季没有余粮,要向大族借粮借钱,届时定然矛盾重重。”   花闻远点头。   “不过,”沈应话锋一转,“即使没有这些因由,将军也该先打袁州,护住花家才是。帝王之乡,当安存永固。若将军连本家都不顾及,那您打天下又是为何,练箭术吗?”   花闻远朗声笑起来:“先生也会说笑了。”   沈应甩了甩轻盈的广袖,冲不远处的明砚拱拱手,笑着说:“小生已然适应了十七岁的年纪,将军也该有点少年人的朝气才是。”   陆鱼听着两人的对话,小兵甲突然凑过来说:“原著没这句,你给沈应加台词了?”   “没有,”陆鱼立即否认,“只是花闻远话变多了,沈应就跟着话多。”   他才不会告诉大哥,沈应加数据活化了。这是吊着洪武阳为他俩的共同事业努力的胡萝卜,可不能在大哥驴拉完磨之前就揭开。没错,这也是一招现学现卖。   小兵甲了然:“这么神奇的吗?那我能跟沈应说句话吗?”   “不能,”陆鱼残忍拒绝,吓唬道,“沈应过目不忘,他要是记住了你,回头你死了就不能复活了。”   大哥只能委委屈屈地闭嘴。   弹幕的观众们震惊了。   【榜一大哥竟然还能复活,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我恨有钱人,呜呜呜。】   【快来个反派把大哥杀了,真的不是仇富,单纯想看怎么复活。】   大军开拔,经过一番激战,终于兵临袁州城下。   洪武阳因为跟明砚一样,是从小学过骑术的富家少爷,成功混成了骑兵甲,跟在陆鱼身后兴奋地冲来杀去,愣是毫发无伤。   袁州有少量的官兵,官职最高的武将就是花老爷。花老将军撑着半瞎的眼睛,披挂上阵,站在城楼上气得直哆嗦:“逆子,你竟然造反!你对得起花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为国战死的四个叔叔和两位兄长吗?”   陆鱼举手高喊:“对得起!我同意了!”   花老爷眼睛受过伤,看不清人:“尔乃何人?”   陆鱼饱含深情地朗诵:“我是你二弟,花生弥呀!”   “一派胡言!”花老爷搭弓就射。   陆鱼吓了一跳,立刻俯身躲避。然而半瞎的花老爹没个准头,根本擦到陆鱼一根毫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仇富的观众们诅咒成功,“嘭”地一声,射中了正看热闹的骑兵甲。   洪武阳愣愣地看着穿胸而过的箭矢:“不是吧。”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出自《儒林外史》 第74章 社死   陆鱼眼睁睁看着大哥无了, 徒劳地伸出尔康手:“大……甲!”   骑兵甲就这么挂了,榜一大哥瞬间下线。现场这么多人,陆鱼没法处理, 只能任由大哥的“尸体”躺在冰冷的战场上, 继续走剧情。   不管花闻远说什么, 花老爹坚决守城到底,势要等到朝廷援兵前来, 亲手杀了这谋逆作乱的混蛋儿子。   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南边奔来,边走边喊:“赵将军已经拿下福县!赵子云赵将军打下了福县!”   赵子云就是表弟谢重云的化名, 力大无穷的他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在花闻远攻打府城的时候, 他独自带兵去打临近的福县。   花闻远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对城楼上的花老爹道:“福县已经被我军攻占, 如今的袁州府城已然是孤城一座。父亲要守城,便守吧。”   整个袁州九个县,全打下来了。如今谢重云又拿下了隔壁州的福县, 便是断了府城所有的求援之路。府城没有粮食供给,撑不了几日。   花闻远也不急着攻城了,下令安营扎寨。   扎好营寨, 天已经黑了,营中点起了火把。   看着城外连成片的火光, 袁州知府愁眉不展:“江州被占了半年,朝中连半个兵卒都未曾派遣, 巡抚那边是指望不上的。将军不如割了我的人头, 开城门吧。”   朝廷如今千疮百孔, 整个省最大的兵力就是花闻远控制的江州大营, 而花闻远自己就是反贼, 根本没得打。巡抚一直在装不知道,就等今年调任离开此地,好推给下一任来收拾烂摊子。   花老爷闻言,立时严肃道:“李公何出此言,莫要焦躁。我定杀了那逆子带去京城与皇上请罪。”   知府李大人摇头:“老将军可知,江州治下如今的模样?哎,若李某年轻个二十岁,定投了少将军去,可惜……”说罢,摇头叹息,晃晃悠悠地走了。   花老爷呆住,不理解知府大人这最是忠君的文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旁边的管家劝道:“老爷,少爷都反了,左右也是要杀头的,咱们不如就依了少爷吧。少爷以后坐天下,咱花家就是皇室了,您就是太上皇,我也能捞个大总管当当。”   花老爷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道:“皇室的大总管,那是太监!你老小子得先阉了!”   管家嘿嘿笑:“那让我管个织造局、内务府啥的,都成啊。”   “我的天爷呀!不能反啊,”过来寻主意的花闻远后娘听见这话,顿时坐倒在地,拍着腿哭喊,“造反是要诛九族的,我娘家还在邻省,要被那小畜生带累了啊!”   “老爷,不好了!”外面的家丁快步奔进来,“程家人开了小水门,少爷的兵打进来了!”   花老爷气了个倒仰,恨声咒骂:“这群酸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程家人害怕花闻远攻进来清算,趁夜开了城南泄洪的小水门开溜,不想被花闻远的哨兵逮了个正着。   小股兵立时冲杀进了城里,南城乱成了一团。   花老爷提枪跑出去拼杀,却见知府李大人站在城门处,亲自开了大门。   花闻远打马进城,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恭顺瘦小的知府。   知府拱手拜道:“下官袁州知府李善,府中钱粮账册皆在。还望将军善待百姓,万勿滥杀无辜。”   说罢,拔出腰间佩剑就要自刎。   花闻远拉弓,直接把剑射飞,翻身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李大人的手腕:“府尊且莫寻死,将袁州人口账册与花某理清再论。”   说罢,便拖着李知府往府衙走。   有属下快步来报,说有大户宣称是将军的岳家,不肯投诚。   花闻远挑眉,又拖着李大人改道往程家走去。   陆鱼拉着明砚跟着去看热闹,忽然瞧见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探头探头。仔细看了一眼,正是重新登陆初始化了的洪武阳!   “我艹!”陆鱼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你……砚哥!”   明砚迅速给大哥加了两笔,画成个络腮胡。   花闻远看过来,问陆鱼:“怎么了?”   “没事,”陆鱼拍拍一身粗布短打的大哥,“这人想投军。”   花闻远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点头:“二叔安排便是。”说罢,迈步走进了程家。   陆鱼吓出一身汗,给了大哥一个膝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得等上午结束,下午再拉你,这么冒然回来让花闻远看见了怎么办?”   “抱歉,”大哥讪讪挠头,“我太着急了,这是爽文时刻,我得来见证历史,就让老杨帮我上来了。”   明砚给大哥画了小兵服,让他混进人群。   洪武阳郁闷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变成小兵乙了,我的骑兵身份和军功都没了。”   等着看榜一复活的弹幕已经笑飞了。   【复活了,但没完全复活。装备没了,等级没了,好惨哈哈哈哈哈……】   【小兵甲复活成了小兵乙,哈哈哈哈,也不说给咱大哥换个高点的身份。】   程家人见花闻远进来,立时跪了一地,各个抖如糠筛。结亲之事刚过去不到一年,这花闻远就变成反贼杀回来了。   程家家主赔笑说:“将军,咱们虽然结亲未成,但也算是通家之好。程家有人在朝为官,实在不能就这样投了将军。不过,老朽有一不成器的小女儿,如今待字闺中,且叫她与将军做个侍妾……”   这是打算把女儿送给花闻远做妾,暗地里投靠,明面上还不能从贼,怕连累朝中的亲人。两头下注,好处均沾。   知府李大人听得暗自摇头。   花闻远面色冷淡:“程家的女儿,花某消受不起。这袁州以后是花某之地,尔等不愿归顺,便献出土地财货,举家搬出袁州吧。一人身上可留十两银子,私藏财货者,杀!”   程家人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知府却拱手称赞:“将军仁德。”这要是换了别的反贼,不说程家跟花闻远的过节,就这一句不归顺,早杀得血流成河了,哪还能给他们留十两银子。   上午直播结束,洪武阳玩得很是开心,正想跟陆鱼探讨剧情,自家哥哥突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陆鱼瞧了一眼,在半透明光屏上隐约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总裁。那人坐在办公椅里,神色严肃地训斥道:“你在搞什么玩意儿!”   嫌当面挨训丢人的洪武阳快步跑了出去。   陆鱼没去管他,起身去给明砚解安全带。两人刚整理好,就看到榜一大哥哭丧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陆鱼关切地问,有些担心。今天上午是红枭资本讨论投资可行性的关键时刻,看这架势有点悬。   洪武阳整张脸皱成了包子,憋气了半晌,发了段视频给陆鱼:“你自己看吧。”   点开视频,竟然是红枭资本的内部会议记录。陆鱼惊奇地看了一眼大哥,真是不把他当外人,这都给他看。   会议上,有员工正介绍:“如果与沉鱼科技联合,制造出来的智脑就能与市场上已有的智脑区别开来,前景广阔。沉鱼科技目前正在做直播,人气火爆。”   一边说着,一边播放了直播画面。   大屏幕上,穿着骑兵甲胄的洪武阳正满脸兴奋,忽然被从天而降的箭射死,“嘭”地摔下马背。弹幕满是“哈哈哈”“诅咒生效了”“卧槽大哥死了哈哈哈”……   “洪总,那个,是不是武阳啊?”一名与会者不确定地问。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第75章 二哥   陆鱼看完视频, 解读出了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   好消息是,沉鱼科技的投资项目初步通过了,红枭资本将开启数据调研;坏消息是, 大哥在自家公司里社死了, 让大哥的大哥深感丢脸。   陆鱼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努力忍笑:“没事,这死得挺帅的。”   画面倒回骑兵甲中箭倒地的瞬间, 盔甲破碎,俊脸染血,着实有点帅。只是表情没控制好, 嘴巴张成了豌豆射手。   洪少爷并没有被安慰到, 鼓着脸说:“本来我在红枭内部的形象就不咋地, 现在是彻底毁了。除了混吃等死之外, 又加了一条丢人现眼。”   陆鱼拍拍大哥的肩膀,认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令其社死。你这是要发达的节奏。”   洪武阳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是这么说的吗?”   “只要沉鱼成功上市,你身价百亿,走上人生巅峰, 这些经历都会成为你成功之后的谈资,”陆鱼搂着大哥, 开始画饼,“到时候我给你写自传, 把这些都写进去。”   明砚背过身去闷笑, 静静等着他俩说完。等大哥被安抚好, 愉快地跟小江去吃午饭了, 他才开口问陆鱼:“你准备向红枭资本融资了?”   以目前的形式, 沉鱼科技的公司债应该是能还上的,并没有太急迫需要用钱。所以青渠资本那边也暂时搁置了,没有再积极接触。   陆鱼拉着明砚去吃饭,边走边说:“先做准备,接触看看。就算过了债务危机,我们也得扩大经营规模,不然还是没法上市。”   就算没有收购智脑制造厂的问题,他们也确实需要下一步的融资。要靠卖智脑助理攒够扩大经营的钱,过于缓慢。   明砚点头,没再多问。多接触几个风险投资机构是有必要的,没有债务危机的前提下接受融资,他们就不需要低价出让股权,对沉鱼来说是好事。   榜一大哥虽然平复了心情,但下午的直播还是没好意思参与。他总觉得今天红枭的人都会看这个,在上千万陌生观众面前可以从容演小兵乙,但在熟人面前就无法做到完全自然了。   陆鱼当然是乐见大哥金盆洗手不参与直播的。今天突然复活那一出差点把他吓出心脏病,花闻远那小子自主性越来越高,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在走完关键剧情点之前,不能让他看出问题。   下午直播很顺利。   当初自称二叔的时候,陆鱼已经修改了剧情,花老爹对于突然复活的二弟接受良好,只是对于他带着男媳妇回家这事颇为不满。   花闻远完全占据了袁州,一路收拢文臣武将,割程家这种大户的肉筹集粮草、分配土地、赈济仲春时节青黄不接的百姓。   大哥在直播大厅看得热血沸腾,还不忘打赏。   下了播,陆鱼看看又涨了许多的打赏金额,笑着谢谢大哥打赏,顺道问:“明天还玩吗?”明天都是征战剧情,小兵乙可以努力混军功,再变成骑兵乙。   洪武阳苦了脸说:“先不玩了,等沈应戏份多的时候我再上线吧。”   正说着,小江过来说:“青渠资本的赵总来了。”   陆鱼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明砚:“西门青?他来做什么?”   明砚摇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看看智脑,今天并没有收到赵燕青的消息。   洪武阳好奇问:“什么西门庆?竟然有人叫这名。”   “青渠资本的总裁,他之前想投资沉鱼,”陆鱼给大哥解释,“但是吧,他觊觎我媳妇。”   “赵燕青吗?”同在投资圈,洪武阳还是知道青渠资本的,听到这话顿时义愤填膺地攥起拳头,“怎么能这样,他这是给风投人丢脸!走,我去会会他。”   洪少爷撸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宛如准备去宰西门庆的武二郎。   赵燕青带着两名工作人员,等在小会议室里。   陆鱼进门,跟赵燕青打招呼:“西门总,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赵燕青沉着脸,没有理会陆鱼,只看向明砚:“听说你们接触红枭资本了。我们流程已经走了一半,你们这么做不地道吧?”   明砚还没说话,后脚进来的洪武阳先开口了:“投资界什么时候有先来后到的规矩了,你们自己犹犹豫豫到现在还没投,就不许别人投了?”   赵燕青皱眉,看着来人,觉得有些眼熟:“这位是?”   陆鱼骄傲地请大哥坐下,介绍道:“红枭资本的代表,武二哥,洪先生。” 第76章 大郎   赵燕青嘴角抽搐, 没接陆鱼的梗,接了他就吃亏了。深吸一口气,他仿佛刚看出来洪武阳长什么模样似的, 夸张地做恍然大悟状:“是武阳啊, 你在这里捣什么乱, 这事得你哥哥来谈。”   这话一下子戳了到了洪二少的肺管子,脸上婴儿肥的软肉绷得紧紧的, 冷笑道:“西门总可能不清楚,这种百亿以下的小项目,都是我这种小角色来谈的。”   这话说得极为艺术, 就是说百亿以下的项目, 是请不动红枭资本的CEO的。只有青渠资本这种小规模的投资公司, 才会让总裁亲自跑过来指手画脚。   赵燕青面色一僵。   陆鱼惊呆了, 没想到榜一大哥的嘴这么厉害,用嘴型对大哥说了句“大哥牛逼”,悄悄用双手比赞。   大哥得意地翘起嘴角, 又多说了一句:“再说,你叫西门青,我叫武二郎, 咱俩面对面正合适。”   绕了半天,这梗还是没过去。   西门总递了张名片过去, 咬牙切齿地说:“我叫赵燕青,咱们是见过的。”特意加重了姓氏的读音, 强调他不姓西门。   洪武阳礼貌地接过名片收起来, 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只掏出一个小妖女手办, 淡定地又装回去, 不好意思道:“我没有印名片。”   陆鱼从小江手里接过一张花闻远的聊天软件皮肤充值卡,递给大哥。大哥秒懂,接过充值卡对赵燕青说:“回头我加你,送你个带花闻远皮肤的电子名片。”   西门总:“……”   聊天软件,花闻远皮肤,电子名片,这三个词没有一个是金融投资圈的商务会谈桌面上应该出现的东西!   明砚无奈叹气,怕这俩不靠谱的说下去,再把西门总气出个好歹来。拉开椅子,在赵燕青对面坐下来,露出客套的商务微笑:“我们与红枭资本只是刚刚接触,赵总怎么就兴师动众地上门来了?”   陆鱼在明砚身边坐下,故作惊讶道:“青渠资本的消息可真灵通!该不会在红枭资本里安插了商业间谍吧。”   “都在一个圈子里,能有什么秘密,”赵燕青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言,直直地看向明砚,目光充满了侵略性,“我在沉鱼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现在你们困难有缓解,就把我丢开,不合适吧?”   陆鱼张开五指在明砚面前晃了晃,打断赵燕青的视线:“你少来道德绑架!你伸的那是援手吗?那是棒打鸳鸯的棒子,划开银河的金簪。我真是头回听说,投资附带要求是让人家两口子离婚的。”   洪武阳听不惯,也跟着开口:“你别在这里忽悠行外人,投资融资公平竞价。既然当时沉鱼科技没有接受你的援手,现在人家缓过来了估值上升,你想独霸投资权用以前的价格换股权当然不行。我们红枭可以投,你们青渠也可以投,价高者得呗。”   这么一说,直接把西门总种种言行按到“试图用道德绑架拿到低价”上面来。   赵燕青皱着眉头,陷入沉默。   他身后青渠资本的工作人员开口:“洪总说笑了,我们并没有要低价投资的意思。我们青渠资本的确是看好沉鱼的,也是抱着诚意来的,希望陆总不要对我们有敌意。”   另一位工作人员,配合默契地把带来的投资意向书放到桌上,请陆鱼过目。   陆鱼接过那些资料,摊手笑道:“没敌意,我欢迎所有友好的投资人。只是你们强硬要求我们夫夫离婚,耽误功夫错过了低价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开口的工作人员面露尴尬。   就这样,西门总本着兴师问罪而来,顶着假公济私的罪名而归,背影颇有些狼狈。   等青渠资本的人离开,陆鱼立时转头,对着榜一大哥激烈鼓掌:“牛逼!这一场武二郎斗杀西门庆,太精彩了!你那句‘百亿以下的小项目,都是我这种小角色来谈的’帅呆了,太有水平了,给西门青怼得,脸都掉地上了!”   洪武阳也很开心,被陆鱼一通吹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吹牛的,红枭资本投资不论大小。有些一个亿以下的项目,我哥也会亲自去看,不会小瞧任何一颗种子。嘿嘿,这句反击的话,是我哥教我的。”   大哥解释,因为在投资圈的场合里,常常遇到看不起他的人跑到他面前阴阳怪气,他哥哥就给他写了一个固定模板,防止他被欺负。   说着,洪武阳还打开智脑,给陆鱼看他哥写的模板句子:   一,百亿以下的小项目,都是我这种小角色来谈的。   二,红枭的企业文化比较讲究,从来不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   三,你沦落到跟我聊天,看来比挤在我哥身边的人差远了。(针对阴阳你比你哥差远了的人。)   四,……   陆鱼看着这些仔细标注了适应场合的长话短句,感慨说:“你哥对你还挺好。”   洪武阳用一个手指挠挠脸颊,有些别扭地说:“还行吧,不过我觉得他这是在暗戳戳夸他自己。”   陆鱼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有点。”   什么红枭的文化比较讲究,什么比挤在我哥身边的人差……   红枭资本那位年轻有为的总投资执行人,在陆鱼脑中的形象逐渐完整。跟大哥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笑出声。   洪二少对战赵燕青,竟然大获全胜,迫不及待跑出会议室跟自家哥哥分享今天的战果。   陆鱼笑着转头,看向还坐在位置上神思不属的明砚,凑过去趴到椅背上,圈住明砚的脖子在那白皙的脸颊上亲一口:“发什么呆呢?你该不会是想跟洪大哥学,给我也写个问答模板吧。”   “你自己是写书的,还用我教?”明砚侧头看了他片刻,垂目缓声说,“我跟赵燕青,只是普通熟人,都算不得朋友的。”   “解释这个做什么?”陆鱼蹲下来,双手搭到明砚膝盖上,仰头看他的表情,“你是不是介意我叫他西门青?那,那就是个谐音玩笑,本来应该叫他曹贼的,谁让他觊觎你。我当然知道你跟他没关系,我怎么可能说你是潘金莲,那我成什么了,卖炊饼的武大郎吗?”   潘金莲跟西门庆勾搭,给自己丈夫武大郎喂毒药。他要是真这么说,岂不是诅咒自己。陆鱼相信当初陆大鱼取这个外号的时候,绝没有带累明砚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看赵燕青不顺眼。   明砚被他逗笑了,伸手搓搓陆鱼的脑袋:“你这么蹲着是挺像的。”   陆鱼呲牙,扑过去把脑袋拱到明砚怀里使劲蹭蹭,憨声憨气地说:“娘子,下班了,咱们快些回屋,行那云雨之事,唔……”   话没说完,被明砚捂住了嘴巴。   洪武阳在会议室门口探头:“下班了,我先走了啊。”   陆鱼在那柔软的掌心舔了一口,待明砚缩回手,笑着起身:“走,我送你下去。”   刚才递给洪武阳的那种皮肤券,是一直都有的周边产品。陆鱼见大哥挺喜欢,又叫小江拿了一盒来,各种各样的都有,当做大哥今天的辛苦费。   洪武阳很开心地收了,跟陆鱼说说笑笑走到公司一楼大堂,洪家的司机刚好把车开到门前。   陆鱼送大哥走到那辆散发着金钱味道的豪车前,忽然脚步一顿,像得到向后转命令的军训生,瞬间调转一百八十度背过身去。   “怎么了?”洪武阳吓了一跳,直接踩空,被司机眼疾手快地扶住,才避免了摔下台阶的惨剧。   陆鱼不敢回头,对跟着来的江秘书说:“小江,你看看广场上的,是不是陆家人?”   众人抬头看过去,就见停车场远处,聚集着一堆人,正被保安拦着不让靠近。   小江快步离开,从侧方绕过去,接近那群人转了一圈,又快速跑了回来,低声说:“是的,是你的养父母,以及几名记者。”   根据小江听到的只言片语,陆家父母好像在跟记者商量,一会儿多拍几张照片。   陆鱼让大哥快离开这里,别被奇怪的小报记者拍到,自己则跑步上楼,去找明砚:“小江,你跟明总证明,我没有看陆家人一眼啊。”   小江推了推眼镜:“好的,您根本没有看到陆家人,是我看到了提醒您马上转身的。”   陆鱼赞赏地冲小江比了个大拇指。   明砚刚给美术组开完会,出门就碰上一脸惊恐奔过来的陆鱼:“怎么了?”   小江把刚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并补充道:“他们可能是想拍到与陆总的亲密合影,以挽回在舆论上的颓势。”   上周陆鱼在直播里说起自己和弟弟名字的区别,给陆家造成不小的麻烦,所以小江会这么推测。   明砚抿唇,觉得陆家这行为有些反常:“别理他们,我们从后面安全通道走,打车回家。”   对方有备而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接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想来道德绑架我,显示我们还是一家人?呸!全家表演型人格,”陆鱼狠狠啐了一口,“小时候他们对我是挺好,有了弟弟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但依旧热衷于对外展示对我有多好,连小区的保安路过他们都要表演一番。”   这一招是真的恶心,想起自己刚跟陆家摊牌闹翻的时候,周围的亲戚朋友都来数落他。说他白眼狼、不孝子,甚至有做媒体的熟人,自以为正义地发打了马赛克的新闻小文章,阴阳怪气他:   【某豪门养子,因不满家中财产分配偏向亲生的弟弟,考上大学就不认养父母。养别人的孩子有风险,狼崽子怎么都是养不熟的。】   陆鱼越想越生气,在原地转了一圈,点开智脑直接把陆双诚的那段录音发到了社交平台。   他那天说的威胁陆二叔的话,并不是瞎编的。当时他用陆冬冬偷听屋里的动静,这机智的好大儿顺道就给录了音,现在需要放出去,还贴心地做了剪辑,突出重点。   【旱地拔鱼: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是正常人,不是畜生,上不得陆家族谱。】   下面附了一段音频。   好奇的网友立时点开来听:   “你跟陆鱼离婚,劝他跟珍妮结婚,这样一来我们就还是一家人……陆双诚,你恶不恶心?堂兄妹不能结婚你懂不懂啊……你跟珍妮又没有血缘关系,怕什么……陆鱼,你要是实在讨厌珍妮,那你弟弟也行!”   一段超越了人类伦理道德的对话,就这么直白地呈现在万千网友面前,整个鸟书炸开了锅,热搜沸腾。   明砚阻止不及,等他发现陆鱼在干什么,鸟书已经卡死不能操作了。轻叹了口气,抬手,关了陆鱼面前的光屏,担忧地看着他。   陆鱼倒是面色平静:“凭什么我要走后门躲躲藏藏,我看到底是谁见不得人,哼。”最后那个语气词,听起来颇为得意。   明砚无奈轻笑,看来是没什么事了:“走吧,趁大批记者赶来之前快走。”   陆鱼抬手,示意明砚稍等,伸出两根手指,顺滑地拽掉明砚脖子上那条漂亮的蓝色波点领带,蒙到自己眼睛上打了个结实的蝴蝶结。然后,他熟门熟路地粘到明砚背上,用狗血电视剧女主的口吻说:“砚哥,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不要放开我,我好怕。”   明砚蒙了片刻,很是无语,知道陆鱼是担心自己的福利,蒙上眼睛不看陆家人,但这也太夸张了。他看了一眼自动望天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小江,拍拍蹭他颈窝的大脑袋,忽然笑起来,温声说:“大郎莫怕,喝了这碗药就好了。” 第77章 炸裂   美术组的人走出会议室, 就听到他们向来严肃的老大,正用狐媚子的语气说“大郎吃药”,整个组的人都傻了, 木呆呆站在原地。   江秘书瞧见这群人, 立时摆手示意他们快点离开, 并做了个手刀割脖子的动作,提醒他们看多了有危险。   美术组的人顿时不敢看了, 纷纷转身离开。有不怕死的小年轻还想看,被老同事捂嘴强行拖走。   陆鱼特别快乐,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 温热清甜的气息喷在脸上, 像被羽毛轻轻扫过   明明是狠毒之言, 却叫人兴奋得颤栗,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蹭过去偷偷舔了一下明砚的脖子,哑声说:“砚哥, 你现在接梗越来越顺了。”   被湿漉漉的舌头舔得痒痒,明砚轻笑:“嗯,我爸都说我被你带坏了。”   敏感的人很容易被环境影响, 之前的三年,陆大鱼越来越沉默, 他也跟着陷入了痛苦焦灼。现在陆小鱼屁话超多,他就忍不住当捧哏去接话茬。   一边说, 一边拖着陆鱼往电梯那边走。   “好了, 站好, ”进了电梯, 明砚拽拽陆鱼的耳朵, “我们从安全门走,智脑已经叫好车了,要快点冲出去。”   刚下到一楼,前去探路的小江跑过来,喘着气说:“安全门那边有直播,不能走,需不需要联系安保公司?”   智脑的发展,让自媒体比以前更活跃,随便一个路人都可以直播。刚才陆鱼发的那条动态,让他变成了全网的一天限定顶级流量,鸟书崩溃的这会儿,附近靠直播存活的人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纷纷往沉鱼科技这边跑。   后门那边是条小路,很容易堵死。如果被直播的人拍到他俩,人群会蜂拥而至,到时候就彻底跑不掉了。   陆鱼摘下领带,把车钥匙扔给秘书:“小江,你去前面把车开过来,停好之后把驾驶座和副驾驶的门都打开。”   “你打算开车冲出去?”明砚微微蹙眉。   陆鱼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默默估算路线,笑着问:“开车余光瞥见陆家人,算不算违规。要是算,我就闭眼冲过去。”   明砚嘴角一抽,无奈道:“不算。”这家伙,讨价还价连带威胁用得越来越顺了,当然这个威胁用的是陆家人的生命安全。   “好嘞!”陆鱼愉快地应了一声,抓住明砚的手,交代道,“一会儿车来,你冲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我来开车。”   不等明砚答应,陆鱼瞧见小江下车开门,大喊一声“冲”。   明砚就这么跟着他冲进车里,快速系好安全带。安全带卡扣发出“咔哒”声的同时,陆鱼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在那些记者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漂移甩尾躲过众人。   小小的家用车,像沾了水的泥鳅,滑溜溜切着人群的衣服边冲出了停车场。   前两天刚下过雪,积雪融化在路上被来回车辆碾压成黑水,这么一甩尾,给陆母长长的貂皮大衣甩出一串泥点子。   明砚抓着车顶把手,像坐过山车一样甩来甩去,等车绕路冲上高架,他忽然哈哈笑起来。在自家公司门口,硬是演了一出末日追逃,实在有趣。   陆鱼也很开心,好久没有这么开车了,爽得他想嚎两声:“咱这可是能跑山的技术,不错吧?”   明砚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帅的。”   陆鱼得意洋洋,在还没开始晚高峰的高架上顺滑穿梭。   不过这帅没耍三秒,就听明砚幽幽提醒:“高架限速六十。”   陆鱼连点刹车赶紧减速,险险在测速仪扫到之前降到了60以下。帅气赛车手,也不能在城市里超速。   这边两人跑了,网络上的人都成了“急急国王”。鸟书迟迟不恢复,没吃到瓜的到处求人,吃到瓜的无处分享。   直到半个小时后,鸟书才重开。   网友们赶紧把那段音频下载保存,生怕一会儿被系统吞了,毕竟这段言论实在是过于炸裂。   以前听过的各种豪门八卦,无非是什么私生子曝光、大小老婆当街打架、兄弟阋墙争家产互相陷害、为了遗产提前给老爹拔管之类的。   头回听说公然让人娶堂妹的,甚至发出“堂妹不行弟弟也成”的离谱发言。   要知道,就算是可以结表亲的古代,那也是不能娶堂妹的。   能强烈刺激到观众感官的,除了恐怖、血腥,就是恶心了。恶心会让人印象深刻,并产生常烈的倾诉欲,使得这件事的传播越发广阔。   网友A:天呐,陆家是什么腌臜地方,这不是□□吗?   网友B:旱地拔鱼小时候就在这种家里长大?也太惨了吧!   有知情人士开始爆料,当年陆鱼其实已经跟陆家断绝关系,只是陆家一直不承认,对外都说小孩叛逆闹别扭。   万能的网友把陆家扒了个底朝天,几年前的消息都被翻了出来。从陆家的发家史,到陆家所有人的关系谱图,再到陆鱼跟陆家断绝关系前后各种犄角旮旯里的爆料。   网友们看了一遍所有关键信息,依旧迷惑。   网友C:为什么要让他娶堂妹啊?我还是没明白。   网友D:陆家已经败落了,该不会是看沉鱼科技最近发达了,自己沾不上光急眼了吧?   陆家是靠做手机加工发家的,他们做的几种元件是所有手机必备的小零件。后来手机不行了,但陆家做的其中一个元件能用到智脑上,勉勉强强还能生存,就这样苟活至今。   与蒸蒸日上的沉鱼科技相比,陆家的确日薄西山。这位网友的猜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网络上沸沸扬扬。明砚回家之后,给熟悉的人报了平安,又交代了公关部应对方向,就让智脑屏蔽了通讯,不接家人以外的任何电话。   陆家刚出了个“对三”,陆鱼就扔出了“王炸”,把所有人都炸懵了。这种时候,他不需要做任何回应,说多了反而不好。   明砚放开总裁球,就见人鱼球叉着个小玩具过来,要跟弟弟玩。左右看看,没见陆鱼,他有点担心,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亮。   陆鱼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看得专注。   因为智脑装进了人鱼球里,陆鱼要获得网络上的消息只能通过电脑。明砚走过去,劝道:“别看这……”   电脑屏幕上,那带诡异弹窗的网页,加粗加大的字体,带着电子辣椒水直直冲进了视线中,让劝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陆鱼邪魅一笑,坏心眼地问被他的大家伙折磨得意识昏沉的明砚:怎么样,大不大?】   明砚:“……” 第78章 樱桃   这人竟然看自己名为主角的黄文!   明砚很难理解这种行为, 闭了闭被呛到的眼睛,小声问:“好看吗?”   陆鱼正看得专注,擦了一下口水说:“这文笔有点垃圾, 但胜在大块肉多, 咳咳……”   突然反应过来, 是明砚在说话。陆鱼手忙脚乱地关闭网页,慌乱之中点到了弹窗小广告, 网页没关上,反倒又弹出好几页。屏幕中央跳出来一名穿着清凉的美女,大声播放动感音乐, 伴随着闪亮大字:   【智脑VR聊天, 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点击领取优惠券。】   陆鱼:“……”   明砚很是无奈:“你刚才一直都在看这个?”   陆鱼摇头:“不是, 我是在干正事。”   恢复镇定的陆鱼,挨个关掉黄色页面,骄傲地展示网页下面的文档, 标题为《Alpha赘婿(陆鱼X明砚)》。   “现在磕咱俩CP的人很多的,这才一个星期,在同人网站上已经排到话题前三了!”陆鱼得意地给明砚展示他俩的“明太鱼”话题, 里面有各种直播截出来的小剧场,还有漫画、小说、细节分析小作文等等, 非常丰富。   陆鱼解说途中,还看中了一张画明砚的Q图, 两头身的特别可爱, 顺手保存, 准备拿来做聊天软件的头像。   “所以你也要加入进去?”明砚按了按抽疼的额角。   “同人产出虽多, 但写的文都不太行, 我决定自割腿肉产点好粮。就是吧,我没写过这种,想再看看别人写的学习一下,然后那个作者说把肉发到了不正规小网站上,我就点开了这个……”   陆鱼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越来越端正,心虚地望着单手撑在书桌上的明砚,像是给教导主任解释自己看小黄书理由的小学生。   明砚挑眉:“你自己写自己的同人,不尴尬吗?”他只是看到一行写着自己名字的小说就从头麻到脚,恨不得一拳打穿电脑屏幕,而陆鱼这家伙不仅看得津津有味还能自己写!   “有点……但也很爽,”陆鱼嘿嘿笑,起身靠近明砚,低头看着他,“再说,我也能学点台词。”   说着,陆鱼忽然抱起明砚,把人放到桌上坐着,凑过去在那柔软的唇上舔了一口,压低声音用气泡音说:“宝贝儿,你好甜。”   明砚面无表情:“你好油腻。”   陆鱼挠头:“有吗?我刚在小说里学的。”   明砚好笑地伸手捏捏陆小鱼的脸:“别瞎学,写小黄书的人自己可能都没接过吻。”   陆鱼眨眨眼,双手撑着桌边,慢慢挤进明砚的双腿间,把人困住,面上依旧清澈无辜的任揉捏,虚心求教:“那要怎么说?”   明砚被挤得单手支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陆鱼,慢吞吞地说:“我刚吃了一颗车厘子,这会儿舌尖还是樱桃味,你想不想尝尝?”   陆鱼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凑过去急急地寻找明砚的唇,想要尝尝舌尖上的车厘子味。下一秒,他的嘴里就被塞了一颗大樱桃。   明砚一本正经地问:“好不好吃?”   陆鱼嘴巴鼓鼓,不敢置信,气急败坏:“砚哥!”   被逗急眼了的家伙,伸出大手按住明砚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鲜嫩多汁的大樱桃,在唇齿间挤压、碎裂。舌尖满满的都是车厘子的味道,着实很甜。   明砚在两人快要失控的时候叫停,喘息了两口,软绵绵地靠在陆鱼肩上,无情道:“好了,我要去睡觉了。”   陆鱼抱紧了怀里的人,平复了一下身体的热度,使劲蹭蹭:“我也去。”   “你不写你的alpha赘婿了?”明砚轻笑。   陆鱼像抱小孩子一样,直接把人从书桌上竖着抱起来:“不着急,现在睡觉更着急。”   一番胡闹,两人都把陆家的事忘到了脑后,直接去睡觉了。   陆鱼本想带着樱桃味睡,被明砚勒令刷牙,只得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着急忙慌地去洗漱。等刷完回来,明砚已经躺好要睡着了。   陆鱼窜到床上,熟门熟路地钻进被窝,把背对着他的人捞进怀里。   陆鱼在怀中人颈窝蹭蹭,凑到明砚耳朵边抱怨:“我嘴里樱桃味消失了,都不甜了,你尝尝。”   明砚头也不回地伸手,捏了一把。   “嗷!”陆鱼发出了一声惨叫,终于老实了。扳着指头嘟嘟囔囔地数数,还有两天,忍!   天将降大肉于陆鱼也,必先饿其两天……   抱着山珍海味不能吃,陆鱼被馋得又做梦了。   梦里是他们的大学,陆鱼拿到了一大笔稿费,开心地跑去美院找明砚:“阿砚,我的书出版了,给了一大笔首印费,我请你去住最好的酒店吧!我定了顶层的观景餐厅,那家有你爱吃的龙虾。”   穿着米色休闲服的明砚,戴着一顶画家小帽,看起来特别可爱。他把手里的画具扔给陆鱼提着,翻了个白眼:“没听说过请人庆祝,是请去住酒店的。”   陆鱼提着画具箱,讨好地绕着明砚转圈:“好阿砚,我刚开荤,馋得很,求你了。我还买了草莓味和樱桃味两种,都是你喜欢的。”   梦中的明砚微微仰着下巴,最后还是点了头。   陆鱼笑得太大声,直接把自己笑醒了。   “口水滴我枕头上了。”明砚嫌弃地推开那大脑袋,起身开门让总裁球进来。   “哪有口水?”陆鱼摸摸下巴,爬起来跟着明砚去洗漱。   明砚看了一眼消息,小江发来了一张照片,拍的是这个时间公司门口的状况,不由蹙眉:“公司门前现在很多记者和自媒体,叫个安保吧。”   面对乌央乌央的人群,公司里的保安是不够看的,需要请专业的安保公司派人高马大的保镖来开道。   陆鱼叼着牙刷说:“不用,我有办法。”   一个小时后,两名穿着大熊玩偶服的人,手牵手摇摇晃晃地走到沉鱼科技大楼前。   小江走过来,挡开蹲守的记者们:“不好意思各位,这是我们今天宣传活动的玩偶,请让一让。”   大家没有在意,让胖大的玩偶们过去了。   洪武阳站在公司大堂,颇为担忧地对杨沉说:“我叫我家保镖过来帮忙吧,这么多人,今天这直播恐怕没法按时开始了。”   老杨惊奇地看看他,这位榜一大哥已经自然而然地融入沉鱼,急老板之所急,成为为公司鞠躬尽瘁的一份子了。   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撞了满脸愁容的洪少爷一下,在大哥不解的目光中取下大熊头,露出了陆鱼笑嘻嘻的脸:“保镖多贵啊,你把请保镖的钱打赏给我,我自己解决。” 第79章 哲学   洪武阳惊奇地摸摸这大熊衣服:“嘿, 这个好玩。”   陆鱼顺手把大熊头递给他玩,捋了把自己压扁的发型。   这时候,外面的记者终于反应过来。摄像头里看清了取下熊头的人是陆鱼, 一群人立时往这边狂奔, 那架势仿佛丧尸围城。   杨沉吓得吱哇乱叫:“快关门!”   陆鱼淡定转身, 举起手中的遥控器,冲那奔跑而来的人群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不紧不慢地按下了遥控器。   记者们眼睁睁看着沉重的钢铁大门关闭,看着陆鱼那张邪笑的俊脸在缝隙中消失,徒然生出一股绝望。此刻的陆鱼仿佛一个邪恶的大反派, 就这么让他们错过了头条新闻, 还不忘嘲讽他们。   大堂里, 四名保安吭哧吭哧拉上了钢铁防爆门, 屋里逐渐陷入昏暗。   杨沉很是疑惑地看向陆鱼:“咱这防爆门,不是手动的吗?你按的什么遥控器?”   陆鱼摊开手,掌心里是一只小巧的黑色遥控器, 上面印着保时捷的标志——他家代步车的遥控器。车停在五百米开外,就这么按别说控制毫不相干的公司大门,就是车本身也接收不到信号。   杨沉:“……神经病啊。”   陆鱼耍帅成功, 很是得意。单手插兜优雅转身,给明砚取下熊头。   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明砚自己举了半天也没取下这厚重的毛绒脑袋,出了一脸的汗。   陆鱼心疼地摸摸他汗湿的脸:“累不累?”   明砚摇头:“就走两步哪里来的累, 这是闷出来的汗。”   老杨看不下去了, 拎起那个熊头拍拍:“这大冬天的套个熊套子有啥的, 我上学那会儿发传单, 大夏天套个恐龙皮, 也没见你心疼。”   “怎么没心疼你,”陆鱼毫不心虚,“我给你桌上放藿香正气水了!”   “你心疼个狗蛋,”杨沉不吃这一套,无情揭穿他,“我太阳底下穿玩偶服晒四个小时,你还叫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冰可乐……等一下,冰可乐!”   老杨像是忽然通了电,脑袋上灯泡一亮。   陆鱼不明白:“冰可乐怎么了?”   他是挺喜欢喝冰可乐的,在宿舍天天宅着码字,不乐意经常下楼。每次宿舍里谁出去,陆鱼都会拜托对方带瓶可乐回来。当时经常出去勤工俭学打零工的老杨,就是最常给他带可乐的人。   后来杨沉在他的建议下写小程序赚钱,不打工了,他俩对着宅,每次关于谁下楼取外卖都要靠划拳。   杨沉把陆鱼拉到一边,认真道:“上回你说,十年前咱俩去吃麻辣香锅,我出20,你出27,我欠你三块五没还,是不是?”   陆鱼点头。   “我就说,咱老杨不可能是欠债不还的人,”杨沉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想起来了,后来去自习室期末复习,买午饭你要喝可乐,我给你带了一瓶可乐抵债!咱学校的小超市价格比外面高,就是三块五一瓶!”   陆鱼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悬案告破,杨沉当即伸出左手,让陆鱼把那加了利息的四块二还回来:“我杨某人一世英明,可不能毁你手里!”   陆鱼呆呆地转账四块二,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钱老杨还了,这事就不能作为陆大鱼回去了的参考。那陆大鱼究竟回去了吗?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奇迹发生,也就是说过去没有被改变。   陆大鱼是不是消失了,自己是不是不会再回去十年前了……   明砚换好衣服走过来,看到陆鱼傻乎乎的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歪头问他:“怎么了?”说着,顺手拉开了陆鱼身上熊皮的拉链。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陆鱼站在剥开的熊皮里,望着明砚。   明砚:“好消息。”   陆鱼从熊皮里跳出来:“好消息是,我回不去了,可能永远留在十年后这个时空。”   他知道明砚喜欢的是十八岁的陆小鱼,不是经历了十年波折的陆大鱼,这件事对明砚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吧。   明砚微微挑眉:“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陆鱼顿了一下,心里怪怪的,抬眼望向明砚的眼睛,“陆大鱼可能消失了。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明砚一愣,抿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榜一大哥去一边打电话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杨沉正低头摆弄智脑,在大学宿舍群里宣布自己没有欠陆鱼三块五这件事。   大堂里很是安静,静到陆鱼可以听到自己颤抖的心跳声。等了许久明砚还是不说话,陆鱼不干了:“你还是惦记陆大鱼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要是不惦记他,怎么会答应协议结婚这种扯淡的提议。”   明砚无奈,拉住气到蹦起来的陆鱼:“别闹,你俩不就是一个人。”   “我们不是!”陆鱼大声否认,拎起地上的大熊皮,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发完消息的老杨抬头,发现俩人竟然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闹别扭了,忙问明砚:“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清楚,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明砚反问。   杨沉把三块五冰可乐的事又说了一遍。明砚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脚去追陆鱼。   洪武阳打完电话回来,看看正缓慢合上的电梯,拍拍一脸呆滞的老杨:“他俩怎么把你扔这里自己走了?”   杨沉不确定地说:“因为我,他俩吵架了。”   此情此景,特别适合用来做卖课骗人的小视频开头:一句话,让总裁夫夫为我吵架!   “为你?”洪少爷很是震惊,上下打量老杨,现在秃头的魅力也这么大的?   陆鱼进了模拟器,还是蔫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想要在明砚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明砚也没有来哄他,不知道去哪里忙了。   花闻远看两人气氛不对,走过去凑到陆鱼身边,问他:“你俩吵架了?”   有这么明显吗?陆鱼看看老三崽凑过来的好奇小脑瓜,忍不住伸手搓搓:“我问你个哲学的问题。我是死了,穿越到现代,然后又活了回来。那我其实跟一开始的我,不是一个人,因为记忆已经多有改变。你二婶还是你二婶,他前面嫁了个死鬼,后面我活了又跟了我。那你说,你二婶算不算是寡夫再嫁?”   花闻远听完呆住,直接宕机了。默默跟陆鱼一起蹲在田埂上,陷入思考。   沈应拿着一把折扇,缓步凑过来,问两人在做什么。   陆鱼把问题又跟沈应说了一遍。   沈应“唰啦”一声打开折扇,遮住嘴笑道:“纠缠这个问题作甚,他现在喜欢你不就是了。”   今天的直播,因为陆鱼的八卦,人气翻了一倍不止。许多新来的人看不懂,在弹幕上问这问那,很是热闹。   【沈应竟然能回答哲学的问题,好聪明,这模拟器神了?其他NPC也能这样互动吗?】   【沈应怎么拿着纸扇,原著里没这个设定吧?】   【呵呵,专门加的新设定吧,有特色方便卖周边,沈应的人气最近很高。】   陆鱼也发现了沈应手里多了的道具,那扇面上画着花鸟山水,很是漂亮。但那山水画是现代仿古风的,并非真正的水墨画,一看就是明砚的手笔。   明砚穿着一身素白的广袖,腰间环佩垂坠轻摇,从阡陌那头缓步走来,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天气炎热,给沈先生做把扇子。”明砚说着,冲陆鱼眨眨眼。   陆鱼被迷得三魂颠倒了两魂半,这才想起来这是先前跟明砚商量好的细节。   那边沈应笑着说:“这山水图着实好看,就是这后面的题字小生颇为不解,墨台先生说是二叔的主意,可否为小生解惑。”   说着,他翻转扇子,露出了背面的题字:鸟飞空调。 第80章 公关   观众们自然能看出来, 这是一个硬广。   【我屮艸芔茻,这硬广也太硬了,差点把我眼睛硌瞎!】   鸟飞是一个知名电器品牌, 主产品就是空调。   这家因为率先做出可以让智脑自主调节的空调, 一跃超过各大传统品牌, 成为销量第一的空调品牌。   鸟飞希望能在这种高科技直播里做显眼的插入广告,并要求平均五集能出现一下。最开始陆鱼是拒绝的, 这古代世界,插入个大力丸、消食片什么的已经是极限了。   在蒸汽机还没出现的时代插入空调广告,这像话吗?还每五集出现一下!除非写到重要配角的身上。   然而这家实在过于财大气粗, 给的广告费足以覆盖新安保系统全部的费用。陆鱼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 就决定写到沈应的扇面上。   陆鱼干咳一声, 故作深沉地解释:“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①。前半句是指,你这一扇风,周围就转凉了, 宛如寒江落雪。既有冷的意境,又有天高任鸟飞②的自在。至于空调……”   陆鱼说着,目光瞟向明砚, 今天的这套华服实在好看,让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明砚抿唇偷笑, 眼中满是“看你怎么编”的幸灾乐祸。   然而,这难不倒陆鱼。既然决定写到扇面上, 他自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只见陆鱼双手背到身后, 一副文豪模样, 抑扬顿挫地念道:“十年胶柱空调瑟, 三月羹梅始见花③。空调是指扇风的动静, 如同寂寥的调瑟声。”   “鸟飞绝,空调瑟……”沈应低声琢磨了片刻,合起折扇敲了一下掌心,“妙极!”   此刻的弹幕已经笑飞了。   【哈哈哈哈哈,旱地真有你的,蛋都被你扯飞了!】   【鸟飞空调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意境。】   【哈哈哈哈哈,你就忽悠吧,前几集你还给花闻远说现代有一种神器空调可以调节温度。】   大家看到这条弹幕,才想起来前几集的二叔小课堂已经讲过空调、电扇、洗衣机了。再看花闻远的表情,果然满脸的一言难尽。   偏沈应还跟花闻远夸赞:“二叔真是文武双全。”   花闻远以拳抵唇,含糊应了一声,向后抬脚去踹背着手装腔作势的陆鱼。   陆鱼扭身躲过,快速跑到明砚身边,冲试图打亲爹的老三崽呲牙,用口型说“小兔崽子”。   明砚好奇问:“沈应状元之才,怎么会觉得这硬凑的意境好,你是不是改设定了?”看看陆鱼好端端背在背上的七弦琴,不像是改过的样子。   陆鱼取下背上的琴,席地而坐,横琴在膝头却不弹,只是当支架支着手臂,看起来颇有些懒散:“没有,他是我写的,欣赏水准跟我一样,自然觉得妙极。”   明砚靠在旁边的树上,低头看他:“我也觉得妙极。”   陆鱼撇嘴:“你说违心话。”   明砚轻笑,在袖管里用玉色毛笔快速画出一朵艳红鲜花,插在陆鱼的头发上:“真的,我语文成绩从小就不好,所以一直觉得你特别有才华。”   古代文士喜爱簪花,既然花二叔文武双全,穿着劲装也能簪花。   头戴大红花的文豪陆鱼:“……这听着不像夸人,但我喜欢。”   说完,他就美滋滋地摇头晃脑起来,还高声喊花闻远来看二婶给他戴的花。   等着看夫夫掐架的观众们都无语了。   【旱地你也太好哄了吧,给我男频龙傲天丢人。】   【丢人+1】   【丢人+2】   【一曲红绡不知数:丢人+10086】   榜一大哥在大厅里打赏得很是开心,忽然看到一条彩色的弹幕,赶紧让小江叫老杨过来:“杨哥,你看这个!”   其他工作人员也看到了,一条彩色带闪的打赏。   【陆珍妮打赏芭蕉开花礼炮X1】   开花礼炮虽然比不得至尊游艇,但一个也要五千块,是可以出特效的最低打赏。   打赏完这一条,陆珍妮的弹幕就也带彩色的名字了。   【陆珍妮:陆鱼,我爸找你只是商业合作,商业行为的假结婚又不是真让你娶我!】   【陆珍妮:你在这装什么清高,你跟明砚的婚姻不也是商业行为?】   【陆珍妮:把陆家逼到绝境对你有什么好处!陆鱼,你有种出来对峙!】   发完这三条,陆珍妮就不再说话了。弹幕骤然激烈起来,大家都不关注剧情了,开始讨论陆家的八卦。   其实今天多出来的那一倍观众,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只是芭蕉直播的弹幕环境维护得比较好,人们看剧情好玩,也不好意思上来就问八卦。陆珍妮这么一搅合,就像在油锅里倒了一勺脏水,噼里啪啦就炸开了锅。   公关部马上联系营销公司控制弹幕走向,把讨论导向剧情,但效果微乎其微。   再大的营销团队,再多的水军,也抵不过近两千万的活人观众。芭蕉的弹幕甄选系统是技术强悍的石扉科技做的,会精准识别机器人做屏蔽处理,水军只能靠手动。   眼看着事态即将失控,洪武阳用自己的号发了一条:   【一曲红绡不知数:陆家请了百万公关,这几条不是陆珍妮发的,别被牵着鼻子走。】   榜一大哥的豪华至尊VIP身份过于显眼,他的号可以任意调节字体大小,发出来的字几乎占满了屏幕。宛如一只彩色大象,轰隆隆跑进房间,压到了一堆小蚂蚁身上,想装看不见都难。   就在众人被豪气冲天的榜一大哥震撼之时,他又发了一条:   【一曲红绡不知数:阿应今天好可爱,拿着扇子更符合人设了,啊啊啊啊啊妈妈亲亲!】   弹幕彻底安静了,两千万观众都被大哥这骚操作给整蒙了,一时忘记了要说啥。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江雪》唐·柳宗元   ②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诗话总龟前集》宋·阮阅   ③十年胶柱空调瑟,三月羹梅始见花。《答张朝奉四首其二》宋·陆佃 第81章 深意   公关总监被这一通丝滑的操作给惊呆了, 虚心求教榜一大哥,怎么想出来的应对办法。   洪武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开智脑给他看备忘录, 实话实说:“陆鱼给我写了几个模板, 交代如果公关部暂时搞不定, 就让我出手帮个忙。”   公关总监听到这话,不由得脸一红, 低头看向那备忘录:   1,陆家请了百万公关,大家不要信。   2, 陆家要说自己的乌糟事麻烦去别的平台, 这里是看花闻远的地方。   3, 别再惹陆鱼, 你们自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4,……   最后强调,不管用上了哪一句, 一定要在最后说一句“阿应妈妈爱你”,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去。   事实证明,这句话确实是重中之重。再看这会儿的弹幕, 已经被这句话给带偏了。以前榜一大哥也说过很多话,大家都没在意, 今天这个实在太显眼,转折太突兀, 想不注意都难。   【什么?榜一大哥竟然是女的?】   【不对啊, 榜一大哥是小兵乙, 大胡子壮汉!】   【原来大哥是男妈妈, 哈哈哈哈哈……】   【妈咪哥, 看看我,我也需要妈咪的金钱关爱!】   “哎呀,怎么写的‘妈妈爱你’,我一直都是写‘麻麻’的。”洪武阳有些懊恼。   公关总监深感惭愧,等俩人下播,立马过去承认错误。   明砚听完来龙去脉,轻叹了口气道:“你是按照我定的方案做的,没什么问题,就是应变能力差点。”   既然陆珍妮可以充值用彩色名字控评,公关部也可以,但不知出于什么愿意没有做。好在陆鱼埋下了大哥这个杀手锏,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陆鱼倒是不在意,捏捏明砚的手笑道:“讨论八卦完全没问题,这不是引来流量了吗?花闻远的目标客户至少翻了一倍。”   他让大哥帮忙说话,也不是为了阻止人们讨论,而是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剧情上去。   今天直播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许多没看过这个直播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结束之后便跑去芭蕉视频看直播回放补课了。   芭蕉那边的视频播放量飞速上涨。   明砚见陆鱼心情是真的不错,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去吃午饭。忽然被陆鱼从后面抱住,还十分无赖地把下巴放到他脑袋顶。   “捕获一只小可爱,今天的午餐就是你了。”陆鱼张嘴比划,似模似样地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   明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幼稚行为给逗乐了,回手挠挠他:“你在扮演两米巨人吗?”   本来两人身高差也就半个头,陆鱼要做到这个动作靠的是努力踮脚,这一挠顿时坚持不住了,吧唧一下就破功倒在明砚肩膀上。   陆鱼在明砚颈窝里蹭了一下:“我回不去了,白白丢失了十年青春,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明砚垂眸,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你是不是想回去找那个年轻的明学长?”   “啊?”陆鱼呆滞了一下,他只是想借机撒娇讨点福利,话题怎么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了,赶紧打住,“我是想要一点爱的鼓励,像模拟器里你给我戴大红花那样,现实里也要,比如,让我提前尝尝……”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鼻子凑到明砚发间迷恋地嗅闻。   《你爱的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这个能把花闻远弄宕机的哲学问题,自己钻牛角尖的时候想弄明白,等砚哥反问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这回答有多艰难。怎么答都是错,还是说点别的吧。   明砚挑眉,拖着他回办公室,找了彩色油性笔出来,在陆鱼的手背上画了一颗小小的胡萝卜。   “为什么是胡萝卜?”陆鱼看着手背上的图案,不明所以。   明砚也不解释,只是低头偷偷地笑。   “这是在讽刺我像兔子,每天吃不到肉只能吃素是吗?”陆鱼鼓起脸。   “不是,”明砚笑着摸摸他的头,“是在称赞你,这一周都很辛苦。”   陆鱼被摸头,习惯地凑过去蹭了一下,蹭完才反应过来,为了吃到胡萝卜辛苦工作的,那不是拉磨的驴吗?   果然,在砚哥的心里就是把自己当胡萝卜,吊着他这牲口拉磨。   “小砚同学,你在内涵自己老攻是驴吗?”陆鱼抓住试图逃跑的家伙拷问。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哈哈哈……”   因为把心中所想画了出来,诚实的画家明砚,被恼羞成怒的陆鱼按在沙发上残酷地挠了半天痒痒。   陆家那边迟迟没有回应,除了在弹幕上捣乱,别的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开记者发布会,没有公然出来狡辩,甚至社交平台上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并不符合陆家的作风。   到了下午,不知数科技那边坐不住了,跟洪武阳联系。洪少爷拉着直播刚结束的陆鱼,跟他一起开视频小会:“那个人话可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应付,你跟我一起听听。”   他俩这还不确定的散装收购计划,暂时没有告诉明砚,心照不宣地用了这么个说辞。   陆鱼跟明砚打个招呼,就带着榜一大哥去了小会议室。   不知数科技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叫郑无穷。   在视频里看到对方的瞬间,陆鱼脑子里忽然跳出了这个人的信息。不知数科技他没有关注过,但郑无穷这个人他是知道的。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很能折腾,早年卖电子词典,后来卖学习机,智能手机时代他就改卖儿童电话手表,一直卖到了现在。   郑无穷的商业传奇,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十几年前就已经用作各种商科教学的案例,概因他总能赶上时代的潮流。陆大鱼写《黄金屋》用的资料里,还收集过郑无穷的发家史作为参考。   等一下!陆鱼背后忽然冒出一层白毛汗,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黄金屋》的资料?他穿越过来之前,《鱼王》还没有连载完,根本没有考虑过下一本写什么。   精神瞬间的紧绷,让他思路迟缓,分不清楚是脑子里自带的知识,还是先前看《射天狼》设定的时候瞥见了《黄金屋》资料不小心印到了识海里。   郑总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很憨厚,开口却是非常浓郁的商场老油条味:“陆总,久仰久仰,早就想见见了。听小洪总说要跟沉鱼科技联合,我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十八岁的陆小鱼,听不惯这种社会上的套路,加上正心烦,皱眉说:“八字还没有一撇,郑总高兴得太早了。”   郑无穷噎了一下,看向洪武阳。   洪武阳也点头:“就是,你高兴得太早了,智数联盟的许可还没影呢。”   郑总干笑两声,在商场沉浮二三十年,自然不是白混的。面对不吃套路的年轻人,自有另一套相处方法。他立时放下了端着的架子,正直可靠的国字脸上露出了八卦的光:“我打听了,陆家没有请公关团队,只请了两个公关老手私底下商量。”   收购DCM这件事上,陆家是郑总的强劲对手,最盼着陆家倒霉的人非他莫属。   “应该是不想让事情继续发酵。”陆鱼猜测。   这种耸人听闻的丑事,越回应越热闹,陆家已经很丢脸了,不想丢更多只能冷处理。   “但至少也得编个说辞糊弄一下,他们这行为不正常,”郑无穷认真分析,“智数联盟的许可,他们指定是没有拿到手的,还在走流程。兴许是怕这丑闻影响到许可颁发,宁愿憋着。”   先前竞标宣讲会的时候,陆双诚一直非常嚣张,仿佛拿许可证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但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他们宣布拿到手。   要知道,只要他们拿到许可证,其他如不知数科技这样的竞争者就会自动出局。   找到了关键所在,郑总忽然笑起来:“虽然没听说过家庭丑闻有什么影响,但既然他们害怕,那我必须让联盟知道一下子。”   郑总说话有北方口音,自带喜感,把洪少爷给逗笑了:“郑总,你这是在哪里呢?看着像户外。”   郑无穷穿得西装革履的,背后是一片大理石墙,原本以为他在自家公司。但一阵风吹过,吹歪了郑总黑中带了点白的头发,冻红了那饱经沧桑的鼻头,暴露了所在。   “嘿嘿,我在陆氏大楼外面,”被看穿的郑总丝毫不慌,转了一圈给他俩展示环境,“我跟陆老二约了谈合作,一会儿进去偷偷给你俩直播。”   谈合作当然是假的,真正目的是去看笑话。   陆鱼呲牙,这位叔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年纪了还这么勇,怪不得能一直做时代的弄潮儿。   洪武阳兴致勃勃地坐好,呼叫小江拿包瓜子来,准备看陆家直播。   “我就不看了,”陆鱼眸色深沉,用特工看炸弹倒计时的动作,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胡萝卜,“还有两天。”说完就起身离开会议室,让大哥跟郑总继续聊。   郑总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洪武阳茫然摇头。   郑总摸摸下巴,觉得最后那句听起来颇有深意。 第82章 猜测   陆鱼晚上回到家, 着急忙慌地打开电脑,查看黄金屋的资料夹。   资料夹里,的确有一份郑无穷的资料, 点进去看, 上面写着:   【郑无穷, 白手起家的传奇销售。这名字并非缘于“正无穷”这样的数学符号,而是小时候家里太穷, 爹娘希望他长大了可以不再贫穷。】   陆鱼对开头这段话倒是没什么印象,转头问飘在一边的人鱼球:“冬冬,我11月9日昏倒醒来之后到现在, 有点开过这个文件吗?”   陆冬冬眨眨电子眼, 调出了电脑的后台工作单, 前后晃悠气球身体表示点头:“点开过。”   陆鱼大松一口气, 瘫倒在电脑椅上,看着雕花贴布的华丽天花板发呆。   人鱼球飘上去,挡住了陆鱼的视线:“爸爸, 点开过有什么影响吗?”   陆鱼捏捏人鱼的尾巴尖,气球体内部是相通的,把尾巴捏扁脸蛋就会鼓起来, 人鱼冬冬顿时变成了金鱼冬冬。   “这关乎爸爸是穿越的,还是失忆了。”   这周总是做很像过去回忆的梦, 又无法验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资料这事才会忽然吓到他。   如果他没有点开过这个文件, 却清楚地记得陆大鱼收集的资料, 那就证明, 他拥有陆大鱼的记忆。那他就不是穿越, 而是失忆。   如果是失忆,等记忆恢复,他就会变成陆大鱼。   这太可怕了。   陆冬冬鼓着金鱼脸继续问:“有什么区别吗?”   陆鱼松开捏尾巴的手,叹了口气,说:“如果是失忆,爸爸和爹地就得离婚了。”   说到离婚,陆鱼心里沉重起来,抱着陆冬冬伤心道:“冬冬啊,要是爸爸爹地离婚,你跟着谁?”   人鱼球的电子眼做了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坚定地说:“我跟着爸爸,爸爸需要我。”   总裁球飘进来找陆冬冬玩,看到这一幕默默转身,被陆鱼一把捞住:“钱钱,要是爸爸们离婚,你跟着谁?”   总裁球切了一声:“能不能把我放生了。”   陆鱼吓唬小朋友:“净胡说,你知道野外有多危险吗?你这种超级智脑源被别人拿走,会被强迫24小时不间断干活,很可怕的。再说,你离开家要干什么?”   “赚钱,”沈白水抱着手臂,瞥了一眼陆鱼,“你赚钱的速度太慢。”   作为自己世界里的首富,沈总对这个家的财富增长速度相当不满。   “你伤害到我了,”陆鱼捂着胸口,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猛戳沈总痛脚,“你现在还没有我有钱呢,你只有两块五。”   世界首富的身价积攒进度——万亿分之二,五毛忽略不计。   沈白水气得发抖。   父与子,注定是彼此的一生之敌。   “这是怎么了?”明砚进来,看到像开了震动模式的总裁球,关切问。   “没事,我们逗着玩呢。砚哥,我给你表演个魔术,”陆鱼抓住人鱼球,端在手里展示,“这,是人鱼。”   陆冬冬配合地站直,被爸爸捏住鱼尾巴,粉嫩的包子脸顿时鼓了起来。   陆鱼郑重介绍:“这是金鱼。”   明砚“噗”地笑出来:“好烂的梗。”   “还有,”陆鱼抓住总裁球,继续展示,“这是总裁。”   沈白水试图挣扎,突然被大力捏扁了两条小短腿,严肃的扑克脸也像金鱼一样鼓起来。   陆鱼:“这是胖总裁。”   沈总抖抖抖,双眼一黑,直接关机了。   “这么大气性吗?”陆鱼举起总裁球晃晃,“这家伙人性增长也太快了。”   “都是被你气出来的。”明砚笑着把老二拿过来,手动开机。   到了周五,陆家还是装死。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闲的郑总,跑到沉鱼科技来参观,送了陆鱼一堆儿童电话手表,说“给你们家孩子戴”。   陆鱼拿起一只印着孙悟空的儿童手表,指指玻璃柜里的陆冬冬手办,说:“我们家孩子都是那样的。”   郑无穷看了半天,用手比画了一下,说:“这胳膊是有点细,没事,戴尾巴上。”   陆鱼给接梗超快的郑总比了个大拇指。   “哈哈,开玩笑的,”郑总笑着揽住陆鱼的肩膀,用金牌销售的语气小声说,“我跟你讲,这个东西,做老板的必备。有些开会的场合,会开启智脑屏蔽,但我这手表他屏蔽不了,它有最原始的电话卡信号。这样你老婆有急事找你,还能找得到。”   智脑依靠的是如今无处不在的超强网络信号,电话卡都是虚拟卡。儿童手表为了防走失,是装了复古电话卡的。   陆鱼默默把孙悟空手表揣进兜里:“郑总,你真是营销天才。”   郑无穷嘿嘿一笑,坦然接受了这个夸赞,跟着陆鱼观光了一圈,收获了一堆周边回礼。   他拿着花闻远的塑料小弓箭周边,跟洪武阳比射箭,状似闲聊地说:“陆家怕是遇到麻烦了。我前线的探子来报,他们一家子在会议室吵得不可开交。”   郑总惟妙惟肖地学了一遍那家人的吵架内容:   陆太太认为都赖陆老二,应该先让她去用母爱感动陆鱼;陆老二说都赖这夫妻俩,叫他们早点去哄陆鱼,偏不去,这时候知道急了。   陆鱼吃了一惊,不单这内容,郑总连语气都拿捏得非常精准:“郑总这间谍够深入的啊,买通的什么高层?”   陆氏集团的高层,多半都是亲戚,应该不好收买。   洪武阳也很好奇,凑过来听。   郑无穷憨憨一笑:“保洁阿姨。”   陆鱼:“……”   郑总过来除了交换消息,就是看看沉鱼科技的状况,是否值得联合。看完模拟器的运作,震撼之余也相当满意:“你这模拟器,要是能用员工来操作训练,不用你和明总亲自上,就可以大量出新品了。另外,已经成熟的助理,比如没什么危险的沈白水,就可以开放出来做娱乐项目。”   陆鱼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得不说,这传奇的无穷销售,是有两把刷子的:“谢谢郑总点拨,跟您聊天受益匪浅。”   “哈哈,这没什么,你现在企业初创还想不到这些,等你闲下来自己也能想到。”郑总抱着一堆周边玩偶,准备离开。   陆鱼抬脚要送郑总下去,这时候杨沉走过来,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智脑界面,有几个陆家的未接来电和一通已经接过的。   陆鱼蹙眉:“没事,你直接说。”   杨沉看了郑总和洪少爷一眼,叹气道:“陆家联系不上你和明砚,就打到我这里了。让我转告你,今天务必跟他们通话,有非常重要的,关于你母亲的真相告诉你。”   母亲?   陆鱼缓缓攥紧拳头。   这个母亲,必然不是指陆母,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按理说,陆大鱼多年前已经听陆家人坦白过。目前所知,他母亲是个大学生,生下了孩子无力抚养又恰好遇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就把他交给了陆家。其中还能有什么别的真相?   是真的有陆大鱼也不知道的事,还是单纯地骗他过去?   见陆鱼脸色不对,杨沉赶紧给明砚发消息,叫他过来。   老杨对陆家人没什么好感,他本来不想理,是看到那边发来的文字消息,担心这事对陆鱼真的很重要,才接了电话。   陆鱼沉默了很久,直到从顶楼会议室下来的明砚,出现在了“叮”的一声打开的电梯里,才堪堪回过神来。   电梯里暖色的光透出来,照亮了陆鱼由阴转晴的脸:“就剩一天了,不见。”   郑总觉得这话很神秘,出了门问洪武阳:“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洪少爷摇头:“我问了,他不说,就邪魅一笑。”   “什么叫邪魅一笑?”郑无穷作为努力跟上时代的中老年人,还是有听不懂的词汇。   洪武阳勾起一边嘴角,挑挑眉:“就这样。”   郑总看着洪少爷婴儿肥脸颊上挤出来的可爱酒窝,更迷惑了。   周六上午,洪少爷还在两百平的大卧室里睡懒觉,突然被郑总一个电话吵醒。   郑无穷以不符合年龄的声音鬼叫:“小洪总!神了,我靠,陆鱼真神了!”   “啊?”半梦半醒的洪武阳,呆呆地看着郑总发来的新闻截图。   【智数联盟今日凌晨宣布,将陆氏集团踢出智数准入资格待核准名录,原因不明。】   “就是说,不会给他们颁发准入资格了!”郑总激动地走来走去。   强大的竞争对手就这么直接出局了!他现在仿佛得到神仙帮助的愚公,正挑着箩筐搬石头呢,眼前的大山却忽然消失,天高海阔。   “陆鱼这人,深不可测,”郑无穷语气慎重地对洪武阳说,“如果合作达成,我愿意多让点利给他。”   深不可测的陆鱼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就是今天!”   明砚迷迷糊糊睁开眼,带着鼻音问:“什么今天?”   陆鱼一个饿虎扑食窜过去,连人带被紧紧抱住,双眼亮晶晶地反问:“你说呢?”   今天是领取福利的时间,是陆鱼驴辛苦拉磨一周换取胡萝卜的时间! 第83章 兑奖   明砚看着陆鱼那像讨食小狗一样的眼神, 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忍不住逗他:“什么日子?今天周六,我想想。综艺是周日播的, 爸妈也没说要回家吃饭, 这周巡视过工厂了不用再去……”   伸出被子的修长手指, 一根一根向下折叠。   每说一个可能,陆鱼的脑袋就跟着一点一点。   见陆鱼的表情越来越急, 明砚收起数数的手,恍然大悟似的,拉长了声音说:“哦, 我想起来了!”   陆鱼立时往前凑凑:“嘿嘿, 想起来了?”   明砚点头:“我答应老二, 今天去快递柜那边, 帮忙拿他抢到的一分钱秒杀金首饰。”   陆鱼终于被逗急眼了,嗷呜一声扑过去,咬了明砚的下巴一口, 恶狠狠道:“你知道小说里的反派都是怎么黑化的吗?”   明砚挑眉,中指和无名指并拢,缓缓抹去下巴上的口水:“怎么黑化的。”   “都是因为拉了一周的磨, 农场主不给不萝卜!”陆鱼盯着那沾了些许晶莹的指尖,吞了一下口水, 忍不住抓住明砚的双手,压到头顶, 沉声道, “你今天最好乖乖兑现承诺, 否则……”   “否则什么?”明砚被压着双手, 仰头看陆鱼, 白皙的脖颈绷成优美的弧度,诱惑着人去啃一口。   “否则,否则……”陆鱼盯着那漂亮的天鹅颈,否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漏气道,“我还没想好,反正后果很严重。”   明砚闷笑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我记着呢。”   陆鱼美滋滋地笑起来,又怕明砚耍赖似的,自己强调一遍:“做我爱做的事,爱做的事!”说着,低下头来就要亲脖子。   明砚挣动了一下,没挣开,这家伙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只能放软语气:“怎么也得等晚上的呀,先起来刷牙。”   陆鱼被这软乎乎的语气给弄得指尖发麻,每次明砚学丈母娘说话,他都抵抗不了,傻乎乎地放开了手。   就在这时,明砚猛地一掀,把他从身上甩下去。   陆鱼“扑通”一声摔倒在床上,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明砚扔过来的被子兜头罩住。   明砚蒙住陆鱼的脑袋,照着他的屁股揍了一巴掌:“来,你黑化一个我看看。”   陆鱼在被子里吱哇乱叫:“你敢打我屁屁!你这是在踩踏一个强攻的底线!”   明砚又揍了一下,给自己逗乐了。还屁屁,这是哪门子的强攻发言?   陆鱼被按着揍了一顿,老实了,乖乖被明砚拎着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陆鱼贼兮兮地凑过去:“你摸我屁股了,污了我的清白,得负责一辈子。”   这整句话,连同标点符号,哪个都跟陆鱼自己立的强攻人设不沾边。电动牙刷震动嗡嗡的,明砚觉得脑瓜子也嗡嗡的,不想理他。   陆鱼却得意洋洋,好像捏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收拾妥当,陆鱼系上小熊围裙准备去做早饭,被明砚阻止:“今天是你的兑奖日,我来做早饭。”   陆鱼幸福地冒泡:“哇!”   他们家的西餐岛台,有一块小铁板,做早餐特别方便。   陆鱼就坐在岛台的高脚椅上,看着明砚优雅地弯起袖子,煎了颗太阳蛋,又煎了薄薄一片火腿,均匀地撒上芝麻、椒盐、蒜酥和欧芹碎,叠放进面包片里。艺术家的手,拿着小铁铲,宛如拿着雕塑的刻刀,优雅地将面包片煎至微黄,整齐切开,分装进两个餐盘里。   餐盘边挤上一点柠檬酱,用黄油餐刀抿出一抹写意的弧线,再放入两颗对半切开摆成心形的小番茄。普通三明治秒变米其林三星主菜。   这还没完。明砚端出煮好的咖啡,手法细腻地用牛奶拉花,画了一条简笔小鱼。又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一杯香草布丁,布丁的玻璃杯上还插了一瓣橙子。   加起来三十块钱不到的食材,愣被做出了一千块的高级感。陆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早餐,都有点舍不得吃了:“这么一对比,我每天给你做的都太粗糙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报个厨师班,学学手艺。   明砚洗了手,擦干之后搓搓陆鱼的脑袋:“工作餐和周末餐当然不一样,快吃吧。”   陆鱼珍惜地咬了一口,火腿的浓香,鸡蛋的醇厚,生菜的爽脆,加上煎面包的酥甜,各种口感在舌尖爆开,好吃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一个三明治都能这么好吃!   明砚看着他夸张的反应,抿唇笑:“有这么好吃吗?”   陆鱼猛点头,大口咀嚼,小心地避开小鱼图案喝了一口咖啡。等他把咖啡喝完,那小鱼还能勉强维持形状。   明砚看着陆鱼这么吃,也觉得胃口大开,拿起自己那份咬了满满一口,感慨道:“最近这一年,陆大鱼胃口不好,有时候吃快了还会吐。你能这么吃,真好。”   咽下嘴里的食物,陆鱼吃了口酸酸的小番茄,不满道:“大喜的日子,别提你前任,晦气。你现在是我的了。”   明砚闷笑,捏捏他鼓起的脸。   “我比他有本事多了,你以后就安心跟着我。”陆鱼沉浸在抢夺陆大鱼老婆的剧本里,说得诚心诚意。   他的确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陆大鱼追了三年都没追回来的学长,自己三个星期就吃上了,谁看了不说一句陆小鱼牛逼!   吃完早餐,陆鱼慢慢享用自己的布丁,人鱼球飞过来,给陆鱼看洪少爷发的新闻截图。   “陆家被踢出智数联盟审核名单了!”陆鱼很是惊讶,被橙子汁呛咳了一下,转头看向明砚,“不会是因为我吧?丑闻八卦这么有用的?”   他明明只是为了让陆家别来烦他,以免影响他吃胡萝卜。   明砚眸色微暗,沉吟片刻道:“不好说,国外对这种丑闻很敏感,甚至都能影响总统大选。”   要真是因为这个,那陆鱼纯属乱拳打死老师傅。因为一颗胡萝卜,导致陆家失去了“本世纪最后一个翻身机会”。   这句陆二叔拿来激明砚的话,现在应验到了陆家自己身上。   陆鱼没去探究陆家的问题,今天是他的好日子,没吃到嘴之前什么多余的事他都不会做,只形影不离地跟着明砚。   明砚下楼给老二拿快递,就几步路,他也要跟着去。   快递在快递柜里,进化过的快递柜看起来像个太空舱,扫了智脑会自动分出相应的快递吐出来。   一名拄着拐棍的老太太,犹犹豫豫地站在快递柜前,看到蹦蹦跳跳过来的陆鱼,立时向他求助:“小伙子,这个怎么用?你帮我弄一下吧。”   陆鱼看看那陌生的新型快递柜,根本看不出哪里是扫智脑的地方,实话实说:“我也不会。”   老太太震惊,上下打量陆鱼,不确定地问:“你,多大岁数了?”似乎怀疑陆鱼是比她更老的整容老头。   “我未成年,只能用儿童电话手表。”陆鱼无辜地掏出口袋里的孙悟空手表。   老太太更震惊了。   明砚无奈上前:“我来吧。”   陆鱼让出位置,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忽然看到了小区大门口,有几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跟保安交涉。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陆家那几个!   陆鱼吓得迅速转身,扣上外套自带的大兜帽。   最后半天了,好端端地待在自家小区也不能免灾吗?   陆鱼出离愤怒了,大声说:“砚哥,我们去酒店开房吧!”   正扫智脑的明砚,缓缓转头看他。   老太太手里的拐棍,“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84章 像狗   冬日的小区里人烟稀少, 这句中气十足的话在空旷的小区里回荡,惊得枝头一群麻雀扑棱棱高飞。   明砚急匆匆取出快递,把老太太的那份塞过去, 拉着陆鱼就走。陆鱼被拖着离开, 还不忘弯腰捡起拐棍, 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一手快递一手拐棍,白发在风中渐次凌乱。   两人快步回了家, 明砚这才放下捂脸的那只手,拉住就要收拾行李的陆鱼无奈道:“没事,他们进不来的。”   这高级公寓一梯一户, 没有身份验证根本不上来。   “那万一呢, 陆家人的天赋就是无孔不入, ”陆鱼在客厅里原地打转, 气急败坏,“陆霆泽小时候,才四岁, 就能捅开我的房门,对着我放烟花。门口那几个,都四五十了, 还不得顺着管道爬窗户进来,在咱家放十万响的炮仗!”   明砚皱眉, 走过去抱住抓狂的陆鱼:“冷静,冷静, 嘘——”   陆鱼急喘了两下, 把脸埋在明砚的肩上, 委屈地说:“为什么, 他们总要在我人生的重要时刻捣乱?”   见他没什么事, 明砚刚松了口气,听到这话顿时气笑了。   上床也算是人生重要时刻吗?   好吧,对于没开过荤的陆小鱼来说确实算。   明砚没跟他掰扯这点,只是提醒他:“那去酒店的话,你规划的路线图就没有用了哦。”   “那不重要,”陆鱼摆手,“咱家这主要是换床单麻烦,怕你中途冻着,才规划了路线图,酒店那个好办。”   明砚挑眉:“你挺懂的嘛,小小年纪不学好,嗯?”   陆鱼被那个尾音迷得不行,本来都准备走了,又晕晕乎乎地转回去,搂着明砚的腰跟他蹭蹭脸:“酒店攻略我也是查过的,那我肯定不能只做一手准备。”   说干就干,得到明砚首肯之后,陆鱼瞬间奔到更衣室一通忙活,十分钟便收拾好了一个大提包,拉着明砚就要下楼。   沈白水很是不满,挥着手臂嚷嚷:“我的快递还没拆呢!”   然而没人听他的,强行给他抠出来装回表链上。   陆鱼用围巾蒙住脸,狗狗祟祟出门侦查了一圈,按开电梯勾手说:“前方没有危险,go!”   明砚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跟着陆小鱼胡闹,做贼似的快步奔向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开着车就冲了出去。   路过大门口,看到陆家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已经跟保安说通,拦路的闸门晃晃悠悠地拉了开来,陆鱼不由得背后冒冷汗。幸好他果决,跑得快。   这边,陆家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小区。那边,他们的车驶出小区,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陆鱼回头,冲陆家人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咬牙切齿地说:“等我去升个级,回来再收拾尔等!”   明砚嘴角抽了抽:“你这升的哪门子级?”   陆鱼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腹肌:“破除童男之身!”   明砚:“……”   两人去了全城最好的酒店。   酒店已经更迭了十年,陆鱼上学时候知道的那家已经非常老旧,排不进前十了。这家新开两年的酒店,现在最受欢迎。   高耸入云的大楼,占据着城市里最佳观景位。   陆鱼对这家的环境非常满意,全程私密地入住办理,没有任何不相干的人来打扰。他原本担心的在大堂被人认出来围观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一路顺畅,直达次顶层。   开门便是灿烂的阳光,透过正面的落地玻璃窗,照在铺满暖茸茸地毯的客厅里。目光穿过几乎看不到接缝的大窗,能看到整座繁华的都市,一直眺望到远处的江与海。   明砚对这环境很满意,尤其喜欢那个圆弧形的瑰色沙发,很有设计感。   陆鱼放下东西,先跑到卧室看一圈,望着那两面落地的玻璃窗,颇为遗憾:“可惜了这窗子。”   明砚不懂他的点:“可惜什么?”   陆鱼两手按在玻璃上:“贴在这上面,边做边欣赏夜景,多美啊。可惜我大小伙上轿头一遭,那么高难度的姿势有点为难我陆小鱼。”   一开始他是想住顶楼的总统套房的,被砚哥阻止。现在想想,幸亏没住,不然看着那360度无敌夜景,他会更遗憾。等他成为熟手,一定上楼住一回,嘿嘿。   明砚无语摇头,洗了一个澡换上睡衣,就去客厅里画画了。这酒店他也第一次住,风景确实好,很值得画一画。   陆鱼也洗了澡,就穿着酒店的宽大浴袍,招摇过市:“城市景观有什么好画的,你画我。”说着,就掀开了没系带的浴袍,露出已经像模像样的腹肌。   紧实的肌肤上还滚动着没擦干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明砚不由自主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挪开视线:“大白天的,不画人体。”   “哇,砚大师你……”陆鱼像被调戏了一样,连忙捂住浴袍,“只在晚上画人体?你这画家很不正经啊。”   明砚挑起一边眉毛:“你才知道,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陆鱼松开拉着浴袍的手,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我不走,谁让我年纪小被你骗了呢,就让你为所欲为吧。”   明砚抿唇笑,低头继续画画,不理他了。   时间确实还早,陆鱼看看明砚认真的侧脸,没有再去打扰,自己捣鼓电视,准备看个电影打发时间。   选来选去,选了《大话西游2》。   在灵肉合一之前,他想弄清楚,陆大鱼那个电脑桌面是什么意思。那是《大话西游2》最后一幕的场景,陆鱼只看过这部电影的片段,没有完整看过,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深意。   陆鱼点了一堆吃的喝的,堆在沙发前,愉快地享受起电影时光。   明砚画速写,画着画着,城市景观就变成了掀开浴袍的Q版陆鱼。   Q版人物都是胖乎乎的,肥短小手掀开小浴袍,露出了圆鼓鼓的肚子。鉴于陆鱼好不容易练出了腹肌,又在那小肚肚上横竖画了两道,看起来不像腹肌,倒像铁网烤牛排。   给自己逗乐的明砚,画不下去了,喝了口陆鱼放在他手边的柠檬水,起身看了一眼电视:“这是好老的电影了,怎么看这个?”   这电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明砚也没看过。   陆鱼说:“这是陆大鱼的电脑桌面,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砚沉默片刻,也坐下来跟陆鱼一起看。陆鱼立时凑过去,跟明砚靠在一起。   这部电影,是西游记的恶搞演绎。主角是孙悟空的化身,名为至尊宝。①   至尊宝用神器月光宝盒回到了五百年前,与紫霞仙子相爱,但他一直不肯承认。直到他为了救人,必须戴上金箍拿回自己的力量时,才在佛前忏悔: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   戴上金箍就断情绝爱,紫霞终究死在了他的面前。   五百年后,紫霞和至尊宝都转世了,又变成了一对痴男怨女,站在城楼上对峙。转世的至尊宝依旧放不下面子,言说自己是一名武士应当浪迹天涯不为情爱所困。   恍然如梦的悟空,附身上去,亲吻了转世的紫霞,大声对她说:“我爱你。”   最后,解除附身的至尊宝,发现自己已经抱住了爱人,也无所谓面子了,抱紧怀中人再也不松手。而孙悟空,则扛着棒子,孤独离去。   至尊宝看着他毛茸茸的背影说:“他好像条狗啊。”   陆鱼看着最后一幕,良久没说出话来。等到结束字幕出现,他才回过神来,哑声道:“陆大鱼是想说,他没有珍惜那段真诚的爱,追悔莫及?”   还是说,他一直处在‘一条狗’的状态?   明砚缓缓叹气,有些难过:“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开始得突然,结束得轻易。”一如当年的他和陆鱼。   陆鱼握住明砚的手,坚定道:“我们不会结束的,陆大鱼把我召唤来了,他自己变成狗怆然离去,我会好好珍惜的。”   明砚眼中刚涌起的湿意,顿时被笑没了:“你说情话就说情话,干什么骂陆大鱼。”   陆鱼捧住明砚的脸,亲亲吻了一下那带着泪珠的笑眼,一点一点向下,最终吻住那淡色的唇:“好,我们不提他,我们去床上聊点别的。”   两人像是彼此吸引的磁极,贴在一起就再难分开,跌跌撞撞去了卧室。   明砚倒在雪白的床单上,被吻得迷迷糊糊,在陆鱼把手伸进他睡衣里的时候,忽然找回一丝理智:“等一下,叫客房服务送一盒那个……”   他俩急匆匆出门,先前陆鱼买的一堆东西都白瞎了。   陆鱼用力亲了他一下:“我都准备了。”   说罢,他献宝似的拿出来一个大袋子,呼啦啦倒了满床。从中挑出一大把,拿扑克牌一样地扇面打开,举到明砚面前。   “各种口味都有,你要哪一种?”陆鱼此刻就像个卖雪糕的小贩,热情地推销自己各种口味的冰棒。   明砚抿唇忍笑:“草莓或者樱桃的吧。”   陆鱼脸上灿烂的笑忽然定格。   草莓,樱桃……   跟梦中的那个场景重合了。   好阿砚,求你了,我刚开荤,馋得很。我买了樱桃味和草莓味,都是你喜欢的。   陆鱼呼吸急促起来,脑子里似乎有噪音在尖锐鸣响。   明砚见他半晌不动,不解地问:“怎么了?”   陆鱼在心里念绕口令似的安慰自己:兴许是巧合,巧合而已,对一定是巧合!砚哥本来就喜欢吃草莓,那天晚上又吃了樱桃,自己会梦到很正常。   做好心里建设,把潜意识里不好的念头统统用皮搋子按进密封罐里。   陆鱼回过神来,嘿嘿笑:“那就樱桃和草莓了。”说着,挑出了那两个口味的。   明砚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选择题吗,怎么两个都拿着了?   经过一番辛苦采集,劳碌了一周的陆鱼驴,终于吃到了丰盛的胡萝卜大餐。有草莓味的,有樱桃味的……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   注释①本章的电影内容和台词,均来自于周星驰主演的电影《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1995年上映。   ----   解锁字数不够,补个小剧场:   看电影中   紫霞仙子:我的意中人,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陆鱼:这个我有,陆大鱼没有,所以老婆是我的   明砚:你有啥   陆鱼拎出自己七个颜色的滑板,把总裁球拴前面:沈白水,表字祥云 第85章 无题   “嘿嘿嘿, 嘿嘿嘿……”陆鱼贴着明砚耳边,一直傻笑。   明砚受不了他,软绵绵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陆鱼拉住那只手, 放在嘴边从指尖一寸一寸亲, 先亲过每一根手指, 再到指缝、虎口、手背、掌心,最后亲到手腕, 迷恋地在手腕内侧的嫩肉上蹭蹭鼻子。   明砚被亲得痒痒,想缩回手,但没有力气, 只能无力地扯扯陆鱼的耳朵。   “还疼不疼?”陆鱼终于肯停嘴, 把那条白皙的胳膊塞回被子里捂着, “要不要上点药?”   明砚红了耳朵, 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用,不疼。”   陆鱼趴在枕头边看他:“怎么可能,你都哭了。”   “那是生理反应, 你闭嘴,我好困。”明砚露出一只眼睛瞪他,但那眼神没什么杀伤力, 瞪了一半就开始打哈欠,眸子里便泛起了水光。   陆鱼马上放低了声音:“好好, 我不说了,你睡。”   安静了两分钟, 陆鱼又忍不住伸手, 给明砚慢慢按摩腰背。这下倒是没被拍开, 他顿时放心大胆地按起来, 忍不住想笑, 不敢发出声音,就一抖一抖的。   明砚闭着眼睛说:“你开震动模式了吗?”   陆鱼认真回答:“我这是刚关了震动,还在惯性运作。”   明砚在被窝里打他,没什么力气,索性直接攀到了陆鱼身上,压着他不让动,威胁道:“我现在睡你怀里,把我弄醒了下周你就吃空气。”   哪里都不安分的陆鱼,瞬间老实了,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明砚睡得更舒服,之后就一动不敢动了。   他觉得自己宛如养了一只娇贵的猫,这猫主子平时不会主动靠近,今天心情好赏他抱着睡。他被小猫咪柔软的毛毛贴着,心痒手痒,但为了留住这难得的亲近,只能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等怀中人呼吸均匀,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陆鱼才慢吞吞抬手,摸了摸明砚的头发,将一缕跑到眉毛上的调皮发丝拨开,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陆鱼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觉得亲密接触之后,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似乎拥有了更多无形的权利,可以放肆观看,大胆触碰。再也不怕自己过于热烈的眼神会有冒犯,再也不用伸手拥抱之前还问一句“可不可以”。   心满意足的陆鱼,掖了掖被角,抱着心爱的人合上眼。   梦境氤氲,他似乎回到了家里,坐在书房,看着书桌上还有半年就到期的婚姻合约,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他听到了明砚下班回家的声音,听着他洗澡换衣服,听着他回到卧室窸窸窣窣地忙碌。   陆鱼赤脚站在地毯上,看着对面卧室没有关上的门。他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步一步走进了那间卧室。   正给枕头装罩子的明砚回头,漫不经心地问他:“有事吗?”   陆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突然扑过去,把明砚按倒在丝质的被单上,咬住了那脆弱的脖颈。   明砚下了一跳,惊惶地挣扎:“陆鱼,你干什么!”   干什么?他想,他说不出口,他可以用这种方法,告诉明砚自己有多爱他。他实在无法忍受明砚会离开他这件事。   明砚挣动不开,索性放弃了抵抗,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气得,一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滑到了正亲吻他脸颊的陆鱼嘴边。   尝到了淡淡的咸味,陆鱼脑子里回荡起陆父的话:“你爸是个强X犯,把你妈欺负了才有的你。你最好别去找你妈,你就是她的噩梦。据说这种基因会遗传,长大了也要作奸犯科,像你这种孩子一般人家都不敢要的……”   他被这眼泪烫到,猛然清醒,宛如受伤的野兽,发出嘶哑而痛苦的低啸:“对不起。”   起身,仓皇而逃。中途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到明砚还躺在原地,只是抬起一只手臂,挡住了眼睛。   陆鱼睁开眼,心中焦躁不安。   这梦比先前的几次都要清晰,他其实心里明白,这多半不是梦,是陆大鱼的记忆。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找根烟,却惊觉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   为什么要找烟?   明砚已经醒了,正划拉着光屏看宵夜外卖。   陆鱼抓住那只手,把一根修长的食指塞进嘴里。   明砚:“……怎么醒了就咬人?”   陆鱼吸了两下那指尖,得到了些许安抚。   明砚嫌弃地动动湿漉漉的手指,点点陆鱼的唇:“你是小朋友吧,口欲期还没过。”   陆鱼亲了一下那指尖,小心地握紧,轻声问:“你跟陆大鱼,这三年,都没有过吗?”   明砚不说话,把手抽走继续看外卖。   “你都疼哭了,肯定是好久都没……嗷!”陆鱼兀自分析,突然被狠狠掐了一下。   明砚在被窝里揍他:“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技术烂?”   陆鱼摸摸被掐疼的地方,嘟嘟囔囔:“我已经很小心了。”   明砚轻笑了一下,又缓缓叹气:“有一次,差点,不过他突然放弃,跟我道歉就跑了。”   陆鱼的心脏骤然揪起来,尽量调整自己发紧的喉咙,问:“为什么?”   明砚平躺在柔软的鹅绒枕头上,望着玻璃窗外深远热闹的夜景,自嘲一笑:“估计是突然发现,对着我没兴致吧。”   “怎么可能?”陆鱼顿时把要讨论的问题给忘了,就算他不待见陆大鱼,这点也是要澄清的。正常人怎么可能对着明砚没兴致呢?   明砚挑眉,斜瞥他:“你又知道了?”   “反正这身体是超有兴致的!”陆鱼说着,抓住明砚的手,往被窝里拽,“要不你验证一下?” 第86章 游戏   开过荤的陆小鱼, 就不是食草的鱼了,是吃肉的鱼。   几个小时的蜕变,让一个拥抱都保持绅士手的纯情小男孩, 变成了动嘴又动手的大流氓。   明砚对此早有预料, 根本不接他的茬, 背过身去继续看外卖。因为看完电影就开始胡闹,晚饭都没吃, 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没兴趣继续跟陆鱼探索人体奥秘。   陆鱼蹭过去,从后面抱住明砚, 看光屏上全是没什么营养的烤串、炸鸡, 开口道:“别吃这些, 我们去酒店的餐厅吃好的。”   刚才俩人消耗了很多体能, 得补补。   明砚蔫蔫地趴在枕头上:“你去吧,我不想动。”   陆鱼顿时心疼了,暗骂自己太不体贴:“我也不去, 叫他们送过来。”说罢,就让陆冬冬打开了酒店的点菜界面,点了几个明砚爱吃又好消化的菜。   “这么晚了, 吃不了那么多。”明砚倒是没有反对,只是觉得菜有点多。   “没事, 吃不完有我呢,”陆鱼抱住软绵绵的砚哥亲了一口, 在他头顶蹭蹭, “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 你可以支使我做任何事。不要再说‘你去吧’这样客气的话了, 我会伤心的。”   听到这话, 明砚愣怔了片刻,略显疲惫的脸上渐渐有了光亮,抿唇笑:“说的是呢。”   已经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说客气话反而伤人。   于是,他微微抬起了下巴,支使陆鱼:“给我拿件浴袍来,叫他们换床单。”   明砚带来的睡衣,刚才被陆鱼扯坏了,洗了澡之后就这么光溜溜地睡,也没穿衣服。床单是陆鱼把上面那层撤掉,俩人直接睡下面那层,虽然也能凑合,但终究有点别扭。   “没问题,我的殿下。”陆鱼跳下床,做了个贵族转手礼,牵起明砚的手吻了一下手背。   动作完美,表情到位,如果陆鱼不是只穿了一条内裤的话,就更像样了。   躺着还不觉得,下地之后发现卧室里一片狼藉,不太适合继续待着。   陆鱼给明砚穿好衣服,叫了客房服务来收拾,便把人抱到了沙发上。又拿了空调毯给明砚盖好,以免着凉。   客房服务来得很快,服务员目不斜视地换了一套布草,还顺便完成了夜床服务:给床边地毯铺好干净的地巾,床头摆上玻璃杯和纯净水,床中间放了一只手捧玫瑰的小熊。   陆鱼眼睛一亮,夸赞道:“哎呀,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情侣的,这小熊背上还有爱心,真是服务周到。”   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说:“先生,这是我们酒店的吉祥物,所有的小熊都长这样。”说罢,指了指墙上的爱心小熊挂画。   陆鱼:“……”   明砚低头闷笑。   等服务员走了,陆鱼干咳一声:“真是的,这服务话术,怎么要到小费。”跟他服务榜一大哥的态度差远了。   陆鱼把小熊手里的玫瑰拿过来,摸摸没有刺,便叼在嘴里,从沙发背后探出头:“先生,需要陪睡服务吗?男模小鱼为您效劳。”   明砚笑着摇头。   虽然客人不好意思接受,但态度绝佳的服务鱼还是把明砚抱起来,嘴里哼着玫瑰呲牙咧嘴地说:“没关系,今天我们免费赠送一次。”   明砚:“我不要。”   陆鱼把人抱到床上,看着开衩浴袍底下露出来的两条大长腿,在射灯下泛着美玉般润泽的光,忍不住傻笑着扑过去:“诶嘿嘿,不要也得要,我们的宗旨是强买强卖!”   明砚伸手推他:“哈哈哈,小熊压扁了。”   正闹着,送餐的来了,变成了一张熊饼的小熊才得到救助。   丰盛的大餐,摆在靠窗的餐桌上,可以一边吃一边欣赏城市夜景。整张圆桌足够坐四个人,陆鱼偏要跟明砚挤到一张凳子上。   明砚也不管他,就认真吃饭。心知这家伙正是上头的时候,他得吃饱,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状况。否则要是因为低血糖晕在床上,被陆鱼小题大做地送去医院,他沉鱼明总可就没脸见人了。   果然如明砚所料,刚刚学会一种新游戏的小男孩,会控制不住地一直缠着别人跟他玩。整个周末,就在酒店这么稀里糊涂地度过。直到周日下午,明母打电话叫他俩回家吃饭,明砚才堪堪脱离魔爪,得以喘息。   陆鱼一路哼着歌开车,对自己两天之内突飞猛进的技术颇为自得。   明砚则窝在副驾驶里,用遮光板后面的镜子反复检查露出的地方有没有痕迹,又不放心地用智脑拍了一个360度高清照,让沈白水查漏。   “没事,不行就说被蚊子咬了。”陆鱼倒是不怕。   他巴不得岳父母知道,然后用那种谴责的眼神看他,要他负责,即刻商量结婚的日子……哪怕挨顿揍也值,嘻嘻。   明砚合上镜子:“你家蚊子咬出来是一片一片的?”   陆鱼面不改色:“艺术家蚊子搞创作。”   明砚无语:“这大冬天的,艺术家蚊子也活不到这季节呀。”   陆鱼高深莫测地说:“艺术就是源于现实,高于现实。艺术家蚊子的躯体在秋天死去,但他的精神会在冬日复生。灵魂不灭,艺术永存。”   明砚:“……行,你一会儿就这么跟爸爸说。”看他抽不抽你。   陆鱼傻乐了两下,忽然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明砚:“你刚才说,爸爸?”   “好好看路,”明砚让他看前面,轻咳一声,“明太太不是要入赘了吗?”   “没错!嘿嘿嘿……”陆鱼开心得冒泡,一个漂移甩尾,绕过前面慢吞吞的车,直接拐进了小区里。   明砚开门下车,腿有点软,脚刚落地就趔趄了一下。   陆鱼甩上车门快步跑过来,背对着他蹲下:“来,我背你。”   明砚赶紧拍他背,左右看看:“快起来,两步路就到电梯了。”   陆鱼不管:“来吧,让小婿我好好伺候大少爷,明老爷看见了,说不定一高兴就同意我进门了。”   “新社会了,我们明家不搞这一套。”明砚趴在陆鱼背上闷笑。   “哎,要搞的。我看得出来,咱爸内里还是个很讲大家族规矩的人。”陆鱼一本正经地说着,把人往上掂了掂,顺道捏了把大少屁屁,颠颠地往单元楼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买菜回来的明父明母。   明母一路开开心心地讲刚才在菜场遇见的有趣小事。明父就侧头安静地听着,手里还提着一只拔过毛的鸡,毫无百年望族掌门明老爷的样子。   四人在单元楼的台阶上相遇,面面相觑。 第87章 改口   空气安静了片刻。   冬日的风吹过蔬菜包装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才打破了这份沉寂。   明母笑着开口:“阿砚,怎么让人家小鱼背着呀,快下来。”   陆鱼:“昨天去爬山了。”   明砚:“脚崴了。”   两人同时开口, 说出来的话完全对不上, 齐齐陷入沉默。明砚在背后悄悄揍了陆鱼一下, 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然而陆鱼像是没有触觉一样,依旧背得稳稳的, 面不改色地说:“昨天我俩爬山,砚哥崴到脚了,怕他脚沾地再加重, 我就没让他走路。”   明父提着拔毛鸡, 像提着绅士手杖一样从容淡定, 看了一眼耳朵红透的儿子, 说:“受伤了就别乱跑。”   娇小的明母低头偷偷笑,几个高个子也瞧不见,笑完了才抬头眨着眼说:“冬天爬山好冷的呀, 崴脚就不要走路了,就背着上楼好啦。”   明砚挣扎了两下,终于从陆鱼背上下来:“不, 不用。”   一家四口气氛尴尬地坐电梯,确切的说尴尬的只有明家两位大少爷, 陆鱼和丈母娘聊得热火朝天。   明母指着拎鸡的明父:“你说他哦,穿个西装跟我去菜场买菜, 人家可不得多要钱的啦。”   这话陆鱼可不敢顺着说, 笑道:“这样买菜更有仪式感。”   “这仪式感好奇怪的呀, ”明母用手扇扇风, 一脸嫌弃, “人家卖菜的还以为我一把年纪又傍上什么大老板了。”   明父干咳一声,提醒明母在孩子面前不要瞎说。   好在这时候电梯到了,明父率先走出去。陆鱼眼疾手快的扶住明砚,恨不得上手把人抱起来。   明砚试图推开:“我没事。”   明母拍了明砚胳膊一巴掌:“都到家了,逞什么强的啦。让小鱼扶着吧,不然跌跟头了怎么办呀。”   两人推推搡搡,跟着丈母娘进了家门。   陆鱼把明砚安置在沙发上,上下看看确定他没有不舒服,就积极地去帮丈母娘做饭了。   “跟我来。”明父起身叫明砚跟他走,伸出臂弯示意儿子搭着,以免摔到。   明砚满脸通红,摆手:“我没事,能走。”转头想瞪陆鱼一眼,奈何人已经进了厨房,正快乐地跑来跑去,压根接收不到。   书房里,明砚倒是没有逞强站着,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明父看看他,确定没啥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沉声道:“我的朋友只找到了这份档案,你看看吧。”   明砚接过那份牛皮纸袋装的文件,里面的资料不是原版,而是复印件。想来是存库的档案,不能拿走,只能影印。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那是一份出生证明。上面写着2005年6月3日,男,与陆鱼的生日是同一天。孩子的名字是一个单字“瑜”,母亲的名字为李默桥,父亲一栏空白。   李默桥……   明砚默默将陆鱼认识的人筛选一遍,没有找到叫这个名字的人,想来是没有接触过的。   “这个名字很少见,也容易查,”明父不等儿子问便主动开口,说起自己查到的结果,“李默桥,F大本科生。这人在她们大学很有名,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当年已经保送了本校研究生。但她休学了一年,休学期间发表了一篇相当前沿的论文,同时被国外三所名校录取。她选择了有全额奖学金的M省理工,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当年网络并不是很发达,虽然在本校有名,在网上却没什么痕迹。   明砚拿着那份文件,良久没说出话来,只是看着那个寓意着光彩美玉的“瑜”字,抿紧了唇。   与书房凝重的氛围不同,另一边厨房里,陆鱼正跟丈母娘愉快地学做饭。   “这鸡汤的炖法好特别啊。”陆鱼闻了闻砂锅里冒出的热气,鲜香无比,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明母叹气说:“阿砚的奶奶很喜欢喝鸡汤,说这个滋补,几乎隔天就要喝的。但阿砚小时候不爱喝,每次奶奶让他喝都很为难,悄悄跟我说鸡汤有臭臭的味道。后来为了让他也能喝,我专门找了做淮扬菜的大厨请教,练了好久才能做出清亮得像白水一样的鸡汤。”   说着,她解开了砂锅的盖子,舀了一勺出来给陆鱼尝。那汤水清澈见底,乍一看还以为是清水。尝一口,浓郁的鲜香在舌尖爆开,让人恨不得把汤碗舔一遍。   “好喝吧?”明母得意地笑,“这个阿砚一次能喝两大碗。”   “太好喝了,我能喝两大锅!”陆鱼赶紧打开智脑记录配方,“我回去多练练,争取做到跟您的鸡汤七八分像,让砚哥能时常补补。”   明母看他记得这么认真,还把调料都挨个拍下来,挤挤眼说:“你跟阿砚和好啦?”   陆鱼吓了一跳,在光屏上打出一串乱码,小心地看了一眼丈母娘的表情。   先前他以为明父明母只当他俩是合作伙伴,兴许知道点,但不完全。没想到丈母娘什么都知道,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用力点头:“嗯嗯,和好了。”   明母欣慰地笑笑:“和好就好,以后可不能轻易说分手了。阿砚他呀,心思重,话又少,跟他爸爸一样,要人猜的。但其实心很软,又敏感。家里败落之后,他负担重,话更少了,你多担待。”   陆鱼听得心疼,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呢,放低了声音说:“砚哥特别好,以前是我不对。”   明母笑着摇头:“感情里,哪有什么谁对谁错的。他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做傻事呀,都是太喜欢了才会没有理智的。要是谈恋爱跟机器人一样精准,那就是没有感情当工作完成的晓得伐。”   太喜欢了,才会失去理智?   陆鱼有一种霍然开朗的感觉,下唇轻颤,哑声道:“听了您的话,我真是醍醐灌顶,从没有人跟我讲过这些……您要是我妈妈多好。”   要是陆大鱼早点听到这种开导,少一点纠结内耗,兴许就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样。   看看像小狗狗一样垂头丧气、脑袋上的毛毛都耷拉下来的陆鱼,明母从锅里捞出一个大鸡腿塞给他,温声说:“以后阿姨就是你妈妈了呀。你们两个不是已经领证了吗,回头办个婚礼给你改口费,就可以叫妈妈啦。”   陆鱼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大口鸡腿,鼓着脸说:“不用等婚礼,这鸡腿就能当改口费了妈妈。”   明母捂嘴笑,拍拍陆鱼低下来的脑袋:“太草率了,不行的呀。” 第88章 妈妈   晚饭上桌, 明砚吃得心事重重。   陆鱼倒是特别开心,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道他参与了的菜,给明砚夹了一只小油饼, 骄傲地说:“这个是我炸的, 你看, 是小鱼形状的。”   明砚看看那歪七扭八,比起鱼更像个感叹号的油饼, 嘴角抽了抽。   明母努努嘴:“你先吃尾巴,不然小鱼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啦。”   陆鱼嘿嘿笑,眼巴巴地等着砚哥吃完评价。   明砚咬了一口, 外表酥脆, 内里绵软, 夹着鲜香小葱, 不由点头肯定:“好吃。”   美食驱散烦恼,明砚吃了一口,便暂时放下了心里的事, 开始认真吃饭。喝了两口鸡汤,又夹了一块闻起来很香的牛肉。   陆鱼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明砚咬了一口, 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牛肉看着只是裹面包糠炸了一下,实际上底下还包着辣油, 火辣辣烫舌头。   “吃不了给我,”陆鱼小声说, “你别吃辣的。”   明砚很自然地把碗递过去。   陆鱼把剩下的半块肉夹走吃了, 吃完才发现, 老丈人正皱眉瞪着他俩, 顿时一僵。   “怎么给小鱼吃你剩的呀, 吃不下扔掉就好了。”明母嘴上数落明砚,脸上却满是揶揄。   陆鱼顿时不紧张了,笑道:“没事,我在家都是吃砚哥剩下的。”   明砚在桌子底下踢他。陆鱼被踢了也不敢吭声,呲牙咧嘴地把明砚吃了一半的油饼也拿走塞嘴里。   明母拍了自家儿子一下:“哎呀不要欺负小鱼。”   明父看着他俩的互动,没眼看,但也没说什么,摇头吃饭。   两人吃饱饱的,又提了一大兜炸油饼,满载而归。   陆鱼胃里心里都暖洋洋的,哼着歌开车回家,只觉得这个周末每分每秒都是快乐,实在完美。   明砚考虑着怎么把亲生母亲的消息告诉陆鱼,见他这么开心,就没开口,想着不如明天再说。   然而,美好的气氛终有被破坏的时候。   “爸爸,容我提醒一句,家门口还有人住着,你确定要回去吗?”快走到自家小区的时候,陆冬冬突然出声,并调出了门前的监控。   他们住的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电梯门厅也属于他家可支配的范围。监控画面显示,有两个人在电梯门厅里搭了帐篷,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正是陆鱼的那对养父母!   周六陆鱼为了心无旁骛地吃肉,直接把俩智脑开了飞行模式,不接任何电话。今天早上怕明父明母联系不上他们会担心,才开了机。结果就弹出了十几条消息,全是公寓管家发的,说是陆家人在他家门口住了一夜了,劝不走。   陆鱼当时就打电话过去,把管家好一顿训,质疑为什么顶级豪华公寓会允许陌生人住在他家门口:“这跟外面的桥洞子有什么区别?”   管家一通道歉,解释说,因为他们有证据证明是陆鱼的父母,且陆鱼和明砚都联系不上,物业不好擅自处理。   之后明砚来安慰陆鱼,两人说着说着又滚到床上去,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会儿陆冬冬提起,才想起来家门口还有俩石墩子。   明砚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提议:“要不还去住酒店吧。”   陆鱼果断道:“不用,这是我们家,凭什么让他们欺负。你在车里等着,我收拾了他们就下来接你。”胡萝卜他已经安全吃到嘴,不怕跟陆家人面对面了。   明砚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管家带着两名保安在车库等着他们,见面就先是一通道歉。   陆鱼看看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沉着脸道:“今天的事解决好了,我就先不追究你们昨天的失职,下不为例。再发生你们放陌生人进来威胁我和我先生安全的事,咱们就法庭见。如果解决不好,你们这个公寓品牌就别想好了,明天我们公司直播,你们就会全国出名。”   如今地产生意不好做,都在努力提升服务,名声非常重要。   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您放心,一定解决好。”   陆鱼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二十八岁的年纪,成熟,英俊,眉目冷硬。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要保护好自己的家和爱人。   电梯门打开,坐在帐篷里的陆父陆母立时站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两人穿着低调休闲的衣服,住一夜帐篷也没打理自己,看起来蓬头垢面,狼狈又可怜。   陆母看到陆鱼,眼泪汪汪地迎了上去,略显局促地说:“鱼儿,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见你了,实在想你,就跑到这里来了。”   陆父叹气:“你二叔说的那些混账话,我已经收拾他了。爸爸希望你再考虑考虑,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弄得那么僵,我们始终是最亲的人,你有什么委屈咱们好好说说。你妈妈这些日子天天哭……”   这话说得声情并茂,旁边的管家和保安都听得不忍心了,互相看看不知道要不要动手赶人。   “呵。”陆鱼内心没有任何的触动,只觉得可笑。这么假的演技,还不如榜一大哥演的小兵乙。   明砚上前,捏捏陆鱼的手。   陆鱼回握过去,侧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母看到明砚,脸色瞬间就变了,神色悲愤地指着他说:“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自从你在大学里勾引了鱼儿,他就跟我们家离了心,闹着要断绝关系。你还我儿子!”   说着,冲过去就要推明砚。几步开外的陆父,正悄悄用智脑录像。   陆鱼抬手,精准地挡开陆母的长指甲,一把将人推开,牢牢把明砚护在身后。   猝不及防被这么大力一推,陆母踉踉跄跄顺势就要倒地,被两个保安直接抓住,稳稳地提溜起来。   “够了!”陆鱼大声呵斥,充满火药味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门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陆母被保安架着,讷讷地叫了一声:“鱼儿……”   “我以前是很依恋你,偶尔打我骂我也没关系,因为你是我妈妈,我不会离开你,”陆鱼握紧拳头,抬起泛红的双眼盯着陆母,“但在陆霆泽拿烟花炸伤即将中考的我,而你只关心他有没有被我吓到的时候,你就不是我妈妈了。”   陆母惊愕地半张着嘴巴。   陆鱼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有妈妈,不要再来找我,让彼此难堪了,王阿姨。”   陆母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问:“你叫我什么?王阿姨?”   与陆母的茫然愣怔相对的,是陆父的惊恐:“你说什么妈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找你亲妈吗?你亲妈是被……”   “陆先生!”明砚厉声制止,不让陆父继续说下去,意味深长地警告,“有些话,说之前,先考虑考虑后果。”   陆父噎住,对上明砚似乎知晓一切的眸子,猛然打了个冷颤。再看看陆鱼坚定决绝的模样,咬牙,拉起陆母灰溜溜转身离开。   陆母有些失魂落魄,嘴里念叨着:“王阿姨……”   陆鱼看着逐渐关上的电梯,嗤笑。大概养母一直坚定地觉得,他是需要母爱的,才会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地伤害他,因为笃定,他终究会原谅妈妈。   可她没想到,并不是陆鱼不原谅妈妈,而是她直接失去了“妈妈”这个身份,成为邻家旁人的“王阿姨”。   管家拿上帐篷和杂物,带着保安跟着两人离开,向陆鱼保证会把两人彻底送出大门,绝不会再放进来。   等所有人都走了,明砚担心地摸摸他的脸:“你还好吗?”   陆鱼握住那只手,亲了一口:“我没事。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男孩了,不怕他们。以后,这个家由我来保护。”   “不是十八岁的陆小鱼了?”明砚一惊,仔细观察陆鱼的表情,试图从中判断有没有陆大鱼的痕迹。   陆鱼点头,认真道:“嗯,我开过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是十八岁的陆·成年男子·鱼。   明砚:“……”   行叭。 第89章 诈骗   回到家里, 最开心的是沈白水,终于可以拆他的一分钱秒杀快递了。   这两天在酒店里呆着,不能查验快递, 没有气球外壳, 还被陆鱼开了飞行模式不能自主玩耍, 沈总已经快要黑化了。   “秒杀这种促销手段,一般都是骗人的, 你做好心理准备啊。”陆鱼给老二打预防针,防止沈总一会儿看到什么“金首饰模型”或者“金首饰打折券”之类的被气疯,原地进化成反人类AI大反派。   “不会, 我仔细解析过活动说明, 如果不是足金饰品, 可以告他们欺诈。”沈总短手一挥, 很是自信。   人鱼球幽幽地飘过来:“容我提醒一句,你只剩2.49元了,请不起律师。”   总裁球狠狠撞了大哥一下:“多嘴鱼, 要你管。”   陆冬冬立时回了一尾巴,“啪”地一下把老二抽飞。   两个气球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可怜的老父亲,来不及跟砚哥讨论陆家的事, 就得先哄儿子。左手捞住飞出去的总裁球,右手捏住活力满满的鱼尾巴, 好不容易才分开了两个小家伙。   陆鱼在总裁球的盯视下,小心地拆开了快递。   出乎意料的, 这还真是一件足金饰品——指甲盖大小的金猪挂坠。不过是空心硬金的, 看着大, 实际重量也就一克多点。   沈白水绕着陆鱼的手飞了一圈, 抱着手臂嗤笑:“切, 人类真是诡计多端。”   金子倒是金子,大小也没问题,就是空心的不值钱。   “一分钱买一克黄金,你知足吧,”陆鱼拿着那小金猪,很是羡慕老二的手速,左看右看,顿生歪主意,“钱钱,你这么厉害,帮爸爸也抢点呗。我给你一万,你每天在家抢黄金,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能迈进富豪家庭行列了。”   总裁球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那么容易啊。”   明砚刚洗了澡,擦着头发过来,听到这话连忙阻止了陆鱼这危险的计划:“现在人工智能发达,秒杀活动本来就很少了。而且,防机器人的技术一层一层的革新,短时间内抢太多会被反向追踪的。”   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家的智脑源,有超出普通智脑助理的智慧,就得不偿失了。   陆鱼可不想为了十克黄金失去一个崽,只能歇了这个心思,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盯着小金猪不错眼的沈总:“那用你的数据做的助理们,有这功能吗?”   总裁球眨眼分析了片刻,说:“它们会对这种活动有一定的偏好,秒杀的成功率比较高。”   沉鱼做出来的智脑助理,有鲜明的个性特征,这不仅表现在对话台词上,还表现在日常事务的处理方式上。大方向差别不大,但细节上会有明显不同的偏好。   比如沈白水做成的助理小白,对处理数据、分析股票之类的就更在行。   陆鱼把小金猪扔到空中又接住:“我们可以把这点宣传出去啊,这样助理小白的销量一定暴涨。”   总裁球的脑袋跟着小金猪上下摇晃,生怕陆鱼把它玩丢了。   明砚把小金猪拿过来,摇头道:“这可能会被调查。”数据分析方面的特色,是一直有宣传的,但秒杀概率这种事,不好直接说。   陆鱼抓住试图跟过去的总裁球搓搓头:“我们不说是智脑助理帮忙了,就从玄学的角度宣传沈总招财,用沈总秒杀、抢购、炒股能得到好运。”   “那倒可以试试。”明砚用送的细绳编了个绳结,把小金猪串进去,戴到总裁球脖子上,看起来确实招财。   总裁球得意洋洋地叉起腰,然后一点一点下沉,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人鱼球飞过来,甩甩尾巴嘲笑道:“一只气球,戴块金子,怎么飞得起来?”   气球体能飞起来,靠的是里面充的氦气比空气轻,自然是不能戴多余的东西的。但沈总死活不肯放开小金猪,宁愿跟他的金子一起永眠于地毯上。   明砚无法,只能把气球人的配重绳换成小金猪。   气球体带了条用于调节平衡自身高度的配重绳,把小金猪拴在配重绳末端,总裁球就可以拖着地上的小金猪跑来跑去了。   虽然这样它耗电量会大增,飞的时候还拖着猪在地上叮叮当当乱响,但他乐意。   被沈白水这么一闹腾,刚才对上陆家的坏心情就消散了。陆鱼看着追逐打闹的两个小家伙,感慨:“这就是养孩子的意义呀!”   明砚嘴角抽了抽:“你养个气球人而已……”做出这副老爷爷望着满堂儿孙感慨人生的模样,有点过了。   “气球人怎么了,人类本质也是气球人,不信你摸摸,”陆鱼说着,拉住明砚的手往下摸,“一摸就会充气胀大,是不是?”   “……”白皙的俊脸渐渐浮上红晕,明砚猛地抽回手,“你今天晚上自己睡,我要好好休息。”   胡闹了两天还这么精神,明砚可不敢留他在一张床上睡,明天还要上班直播的。   陆鱼瞪大了眼睛,只是口花花占个小便宜,没想到会就此丢了同床权,顿时哭丧了脸。他一把抱住转身要走的明砚,可怜巴巴地在那带着水汽的后脖颈上轻啃:“不要赶我走,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睡。我刚跟陆家人大战一场,需要砚哥被窝的治疗才能睡得着。”   提起陆家,原本坚决要分房睡的明砚顿时犹豫起来,想了想,还是拖着背上的大膏药进屋了。   关于亲生母亲的事,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陆鱼一下。今天陆父那没能说出口的威胁,让他有些担心。现在陆家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必须跟陆鱼同步一下消息,以免再被陆家骗。   为防止被赶出去,陆鱼进屋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脚与肩同宽,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明砚点好香薰灯,转身就看到这硬邦邦的木头人,顿时被逗笑了。靠坐在床头,戳了戳那拇指相扣做飞鸟状的手背:“你这是什么姿势?”   陆鱼闭着眼睛,用咏叹调抑扬顿挫地朗诵:“我是沉睡千年的木乃伊鱼,不能说话不能动,需要砚王子的亲亲才能苏醒。”说完,就撅起唇,做小猪嘴状,等着王子赏赐一个晚安吻。   “哦,那你好好沉睡吧。”砚王子无情地拒绝了亲亲,并捏了捏小猪嘴。   无人拯救的木乃伊鱼自己睁开眼,侧过身来盯着明砚睡衣缝隙露出的一截腰身,发出怨念的嘶吼:“真狠心呀,嘤嘤嘤。”   明砚被他逗笑了,搓搓他脑袋,斟酌了一下,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陆鱼心里一紧,脑子里浮现出方才陆父那句没说完的话,笑道:“我也不知道人家是谁,不找了吧。”   明砚看着笑容颇为勉强的陆鱼,缓缓摊开了手臂。   陆鱼像得到开饭口令的狗子,立时扑上去,把脸埋进明砚的胸口。就像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一样,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无法解决的问题。   明砚摸摸怀里的毛绒脑袋,抿了抿唇,还是狠心讲出来:“我查到了一点过去的资料,你想不想听?”   “什么?”陆鱼没有抬头,只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关于你亲生母亲的事,”明砚顿了一下,快速给陆鱼吃了颗定心丸,“以前陆家跟陆大鱼说的那些,大部分是假的。”   他像哄孩子一样,先告诉陆小鱼“这个不疼的”,吃颗糖再打针。   “哪些……”陆鱼刚要开口,又迅速闭嘴,干咳一声问,“陆家跟陆大鱼说过什么?”   明砚拽拽陆鱼的耳朵,不让他吹热气。但这家伙不听,越说越吹还轻轻啃咬起来,被明砚照着屁屁揍了一巴掌,才不舍地松开口。   这一闹,刚酝酿好的气氛又被破坏了。明砚无奈,深吸一口气,平铺直叙地把自己看到的那张出生证明告诉了陆鱼。   “她拿了全额奖学金,不存在陆家资助她的事。”明砚没有刻意强调别的,只是把所有查到的事实说出来。   既然李女士休学期间还能发表论文,证明她的心理状态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陆家再扯谎,说陆鱼是什么不名誉的孩子,相信陆鱼能有正确的判断。   陆鱼确实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静静地听完,沉默良久,突然弹坐而起:“可恶!陆家这是诈骗!要不是被陆家骗走了三百万,你和陆大鱼也不至于分手,这七八年来,能做多少次啊!”   明砚看着义愤填膺的陆鱼,额角抽疼:“你的重点就是这个吗?”   “这不重要吗?”陆鱼气呼呼的,想了想又道,“算了,没分手那也是陆大鱼大吃特吃,跟我陆小鱼没关系。”   明砚:“……”   “我损失的可比陆大鱼更多,”陆鱼越想越气,要不是陆家那群诈骗犯把陆大鱼搞疯了,他也不会来,“陆大鱼错过的是七年的时间,我可是直接没了十年,损失了十年的口粮。十年每天一次,就是3650次!”   明砚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哭天抢地:“谁家好人天天都做啊?”   陆鱼拍拍自己结实的腹肌:“我啊!”   明砚无语,不想理他了,熄了香薰灯躺下睡觉,真是多余担心这货。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家伙,精神状态比地球磁场都稳定。   屋里安静了半晌,就在陆鱼以为明砚已经睡着的时候,又听到他叹气问:“你想不想找她?我托M国的朋友帮忙查查。”   黑暗中,陆鱼敛了笑意,重新躺下,伸手把明砚抱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那带着体温的草木香,小声说:“既然她有能力,却把我送人,想来就是不想要我。退一万步讲,当时可能不方便,但后来呢?陆家有名有姓,二十八年她也没来找。”   大概自己就是她辉煌人生履历中唯一的污点吧,又何必再去给人家添麻烦。   明砚蹙眉,回手搂住陆鱼的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可是,她给你取名叫瑜,是美玉,是光彩。这说明,你的出生是受到她的期待的。”   陆鱼暗淡的眸子,又渐渐燃起了些许光亮:“真的吗?”   “当然,”明砚轻笑,顺了顺陆鱼的脊沟,“我托人去查,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这不着急,都这么久了,慢慢来吧,”陆鱼低头,亲了一下那微凉的脸蛋,“现在还有别的要紧的事。”   “嗯?”明砚不解,“什么事?”   陆鱼轻轻揉搓怀中人小巧的耳朵,低声说:“把那3650次补齐。” 第90章 劝降   “不行!”明砚把耳朵拽出来, 义正词严地拒绝,“这种东西就像游戏里的每日签到,过期不补的。”   “那我用钻石卡补签。”陆鱼一本正经地说。   明砚斜瞥他:“什么钻石卡?”   陆鱼往前拱了拱:“金刚石十八岁男大, 经过两天两夜的磨砺, 成了闪闪发亮的钻石!”   明砚实在不想为这种没品笑话贡献笑声, 但还是忍不住乐了,戳戳陆鱼的脸颊:“我看你这脸皮才是金刚石, 刀枪不入。”   “我不一次补齐,咱分开补,一天三次, 一年补齐。”   “……”   胡闹了一阵, 被威胁要是不老实这周就没得吃, 钻石陆鱼才终于消停。只是哼哼唧唧地拉着明砚的手, 吃了点素食宵夜。   等明砚睡着了,陆鱼把人往怀里捞了捞,收起玩闹的神色, 怅然地睁着眼,默默念着那个名字——李默桥。   他想过亲生母亲是什么样子,如果是穷苦人家生了好多儿子养不起, 她兴许叫李翠花、张美娟之类的。后来知道她是大学生,没有能力养孩子, 他又想着她可能很柔弱,可能是言情剧女主那种梁以薰、苏卿卿之类的。   没想到, 是这么中性的一个名字, 李默桥。   不是被欺负的就好……   一夜无梦, 第二天陆鱼神清气爽地去上班。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老杨分享, 但现在是工作时间, 左看右看,最后只拍了拍杨沉的肩,用那种过来人的语气感慨道:“我跟你讲,这人呐,还是得有老婆。”   一大早就在忙活的杨沉,颇为不屑:“咋,为了做早餐有人吃吗?你那黑暗料理无人欣赏是挺寂寞的,也就明砚吃得津津有味。”   陆鱼看看幼稚的老杨,摇头:“哎,算了,说了你这种小屁孩也不懂。”   杨沉惊呆,摸摸自己比同龄人早熟二十年的发型:“小屁孩?”   榜一大哥今天竟然迟到,到直播开始也没来上班。陆鱼不解:“今天沈应戏份重,他应该会来才对。”   花闻远上周已经陆续把整个省都打下来了,绕着打了一圈,最后才来打楚萍。楚萍地方不大,也无甚稀奇难攻的,唯一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是沈应的本家所在。   沈家是楚萍望族,在花闻远开始攻打临近的袁州时,便已经联合当地的王家与陈家,出钱出粮募集乡勇,将楚萍守得像铁桶一般,等着花闻远下一步就来攻打。   然而等来等去,花闻远把整个省都打下来了,就是不来打楚萍。三家筹措的钱粮都要耗尽了。   出兵前,花闻远交代沈应:“打楚萍,先生莫出面。”   一旦楚萍城破,沈家要么归顺,要么灭族。无论沈家如何选择,都会有族人牺牲。   归顺,朝中为官的沈家人必死。灭族,就更不用说,保了朝中的沈家官员,楚萍不投降的沈家人花闻远必要杀几个的。不管怎么选择,沈应都会成为沈家的罪人。   “将军先前让饶州柳家的举人劝降,可不是这么做的,”沈应哂然一笑,“将军多虑了。小生一开始便请将军下了袁州之后即刻攻打楚萍,是将军不听。小生既选择追随将军,沈家自然要由小生亲自劝降。”   三家的领兵者,正与乡勇们严阵以待。沈家今日值守城楼的,乃两名文武双全的小辈——沈长悟和沈长留。两人都是有功名的秀才,又会点武艺,是城楼上的主事人。   “将军已然占了一省之地,朝廷此次必不会视而不见,剿贼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劝将军绕过萍乡,先守江州关口吧!”沈长悟朗声对城下的花闻远说,“我沈家在朝为官者众,绝不会从贼。耗时日长,对将军也是不利的。”   这话说得没错,花闻远这次动静太大,朝廷想当睁眼瞎也不能了。巡抚大人苟不到卸任,这些日子正在招兵买马,准备跟花闻远打一场硬仗。   正在沈长留也要出来发表一番忠君爱国的宣言时,青衫玉冠的沈应笑眯眯地走出来:“长悟啊,降了吧,我已经是花将军麾下的军师丞相了。”   沈长悟张大了嘴巴,旁边的沈长留直接蹦了起来:“七,七叔?”   沈应这一房,年纪小辈分高,上面那两个比他年纪大的秀才,其实是他的侄子。   明砚站在山头上,看着万军之前负手而立的少年书生,问:“子暇,是应接不暇的意思吗?”   陆鱼正把玩明砚的长发,听到这话“唔”了一声。陆大鱼的设定集他都看了一遍,倒是没有说这个表字怎么来的。不过让他取的话,也很可能会这么取。名应,表字可以叫承言,也可以叫子暇。   “怎么了?”陆鱼从明砚手里接过刚画出来的小梳子,把玩乱的头发捋顺,   “就是想起来,周末看的电影。”明砚拍开那只试图给他编麻花辫的手。   电影……紫霞仙子吗?陆鱼没说话,只是单指按住明砚的唇瓣:“嘘——”   可不敢说,这文是无CP的,就算陆大鱼真有什么隐喻,也不能直白地讲出来,会伤害到原著读者。   正说着,身后的矮树丛里忽然有人出声:“子暇,我的紫霞仙子呢?”榜一大哥上线了。   陆鱼赶紧捂住大哥的嘴,把他从草堆里拖出来:“别出声,那边正劝降呢。还有,这是官方场合,禁止性转角色。”   洪武阳赶紧点头,这才被放开。   “今天怎么迟到了?”陆鱼拍拍大哥身上的泥土草屑,想来老杨是怕小兵乙突然出现吓到队伍里的人,就把大哥的落地位置设定到他俩身后……的树丛里。   “别提了,”大哥一言难尽地摆摆手,“下播再跟你说。我得去前面看,今天可是我们阿应的高光时刻。”   小兵乙假装偷懒上茅房,回到队伍里站好。   沈应的三伯出现在城楼上,抖着花白的胡子指着他:“竖子,尔乃当朝举人,深受皇恩,怎可从贼!”   沈应淡淡地说:“大周不行了,别说鞑子,便是西北的流寇,都抵挡不住。”   “那也不能从贼!”老头气得直哆嗦。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①,花闻远是侄儿选定的主公,”沈应冲身后马上的花闻远拱手,光棍地说着,“三伯,开城降了吧,莫造无谓的杀戮。”   三伯气得快要厥过去了,哑声连叹了几句家门不幸:“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窃国者诸侯,你你你……放箭,射死这个逆子!”   那些募集来的乡勇除了身强力壮没别的本事,但沈家自己养的家丁还有些武艺在身上的。听到这命令,一名手持大弓的家丁便走上前来。   花闻远闻言,立刻拉弓,对准了那弓箭手,先下手为强。红尾羽箭带着万钧之力,“嘭”的一声穿锁骨而过,直接将人钉在了城楼柱上。城楼上惊呼连连,把没见过血的王家、陈家公子都吓得够呛,连忙蹲下躲藏。   这时候,沈应的爹跑上来:“不能射,三哥!”说完,一把抱住沈应三伯的大腿,干嚎。   沈应的爹是个纨绔,整日吊儿郎当不爱读书,偏生出了沈应这不世出的天才。打从有了这儿子,他才算是在家族中有了点话语权。沈应是他最宝贝的儿子,决不能让三哥乱来。   沈三老爷被这身强力壮的幼弟怼得差点断了老腰,气得拍打他:“你的两个兄长和侄儿还在朝中为官,一旦朝廷知道沈应从贼,他们就人头不保!”   沈老爹梗着脖子:“也不一定就砍头,那袁州程家从了贼,程侍郎也只是下狱而已。”   花闻远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听到了城楼上的争执,立时朗声道:“不错,待本将军进京护驾,自会救他们出来。”   沈家人沉默了。花闻远进京,那是护驾吗?那是登基。   城楼上一片死寂,沈应不再劝,转身就走,站到了花闻远的高头大马边,面色平静地说:“将军,进攻吧。”   花闻远抬手,军队齐齐列阵。   刚刚加入队伍的小兵乙,也举起长矛大喊:“进攻!进攻!”   城楼上乱作一团,陈家公子气愤不已,横刀在前防备沈家人:“你们沈家早就从贼,还拉着我们在这里耗时日给谁看?要降便降,我们家没有做京官的,大不了去信叫他快跑。”   一番激烈的商讨,在花闻远的云梯都架到城墙上的时候,沈家人终于决定,让京中那三个先吃几天牢饭,实在不行,就牺牲一下脑袋吧。   就算不降,沈应从贼的事传出去,他们一样是个死。   沈应看着开门投降的家人,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模样,只是叹了口气说:“上辈子,鞑子打到楚萍,沈家血战到最后。我那两个侄儿,被鞑子剁成了肉泥。”   沈家可以降花闻远,但不会降异族,这是文人最后的底线。   花闻远下马,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沈家有铁骨铮铮,是花某太有魅力,才令沈家归顺的。”   “魅力”这词是二叔教的,他已经说得很顺口。   沈应沉吟片刻,叹气:“将军还是少与二叔学这些口癖,有损威严。”   开城门,步兵先行入城清扫。   洪武阳快乐地跟着大部队冲进去,抓住试图反抗的青壮,接手城防。沈家、王家、陈家的话事人低着头出来拜见,将花闻远迎到沈家大宅去。   陆鱼拉着明砚,在城中闲庭信步,从惊恐的摊主手里买了一条青色丝绦,编到明砚的发冠上,随着长发垂落:“真好看,要不你平时也留长发吧。”   “不像话,留长发我还怎么出去谈生意?”明砚笑着摇头。   “我看好多画家都是扎个小辫的。”陆鱼有些可惜,拉着明砚走到主镜头附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他二叔,花将军叫你快些过去,”正说着,小兵乙跑过来,满脸兴奋地报信,又低声补充一句,“不是我主动跟他说话的啊,我正低头干活,是花闻远叫我来传话的。”   陆鱼抬手示意大哥稍等,用口型表示他还有话跟明砚说。洪武阳不明所以,有什么话非得当着直播观众的面说?   就见陆鱼扯住明砚腰上的玉佩,登徒子一样地摸了摸:“砚哥,你昨天竟然抢到了秒杀小金猪,为什么你每次财运都这么好?”   明砚耳朵红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的智脑助理是沈白水,沈总招财你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本来还在讨论剧情的弹幕顿时画风一转。   【哈哈哈这又是广告吧?旱地终于想起来给自家产品打广告了。】   【这话倒是真的,我用的就是助理小白,抢红包确实比同事手气好。】   【是呀是呀,我也用的小白,抢东西确实有优势,它会为了提升速度自动关闭后台其他程序,别的智脑助理就不会这样。】   【哇,我这就去买一个,今晚购物节我正好有东西要抢!】   起初是商务部的人在弹幕上引导,后面就真的有用户现身说法,越说越玄乎,下方购物车里的助理小白购买量大增。   只有小兵乙洪武阳听得认真:“还有这种事?招财属性,我哥肯定喜欢,回去让他下一个。”   陆鱼对于榜一大哥的配合很满意,点头跟着他往院子里走。   洪武阳忍不住又问:“沈白水招财,那花闻远招什么?”   那边,热情的王家家主,正向花闻远推介自己的侄女。花闻远额头冒青筋,看到走过来的陆鱼,赶紧向他求助。   陆鱼嘿嘿一笑:“花闻远……招桃花吧。”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化用自《庄子·胠箧》“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第91章 立牌   一名尚未娶亲的半成品皇帝, 这是多么招人的香饽饽。嫁他为妻,一旦花闻远赢了,便是铁板钉钉的皇后。哪怕只是做个侍妾, 这一路同甘共苦情深义厚, 待天下安定, 也不会受到亏待。   就算花闻远最后赢不了,攀上一名实力强横的反贼, 这个家族也能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得到一份可靠的保证。   这一个省打下来,但凡投诚的世家大族,十个有八个都努力给花闻远介绍自家千金。便是收拢的小股反贼, 也试图给他送女人, 见他不收, 还老的少的丑的俏的轮着送。   这不就是招桃花吗?   【哈哈哈哈哈, 花闻远红艳艳的,确实招桃花。】   【旱地老贼写到最后也没给我们小远娶个媳妇,太缺德了。】   【就是, 一个也不收真不合理,这文多适合写种马。】   【种马党滚粗,这是无CP文!打天下呢, 娶什么媳妇,寡王一统江山!】   【花花快点完成改造,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买了。】   大家在大力购买助理小白的同时,又开始每日期盼助理花花的出生。   花闻远可不知道屏幕外的高维人类在期待什么, 此刻的他看到二叔幸灾乐祸的模样就来气, 抬手指着陆鱼正要祸水东引, 忽然听到沈应开口:   “诸位, 结亲之事先放一放, 当务之急,是先来谈谈分田。”   听到分田二字,众人顿时哑火。   各地也不是没有出现负隅顽抗的大族,或者说,世家大族遇到花闻远通常会比遇到其他反贼更卖力募兵抵抗,原因就在于花闻远“人人有田”的治理之策。   每打下一处,便要分了大户的田地,给无田耕种的穷苦百姓。大户愿意捐出大半田地,自可保留浮财与家宅;若不肯主动捐献,轻则抄家重则灭族,钱财全部充公。   沈应笑眯眯的,抬手示意两家的主事人跟他去前厅,意思很明白,想要攀亲可以,先拿出点诚意来给将军看看。   花闻远得以解脱,陷入水深火热的就变成了沈应。   沈家倒是没有攀亲的想法,但听到沈应要先分自家的田,三伯就气得差点吐血:“我们沈家的地,又不是欺行霸市抢来的,是祖上一代一代积累来的家业,怎可说给就给了?”   沈应抬眼,看向身穿儒衫的三伯:“敢问三伯,大周为何走到这一步?”   三伯皱眉,走到这一步原因很多,党争、天灾、昏君、外敌……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三天三夜也辩不清。   “是因为百姓无田而大族多占!”沈应否决了其他的原因,直指最根本,“大族有功名者众,多免税减贡。单说本省,风调雨顺,官税却连年只能收到三成。长此以往,朝中无钱,百姓无钱,江山如何不亡?”   楚萍三家大族,富得流油,府衙却破败不堪,连多余的杂役都雇佣不起。花闻远打来,知府只能苦着脸向大族求助,自己枯坐在衙门里等死。   沈家众人无言以对。   沈应的爹小声插言:“应儿啊,捐地可以,但是捐八成会不会太多了。地没了,你爹我喝酒买花鸟的钱不就没了吗?”   沈应无奈,说:“爹,儿子以后做了丞相,多大的家业挣不来?舍了这地,换来将军的赏识,家中子弟皆有好前程。”   三伯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咬咬牙:“捐。”   沈家都自砍一大刀了,其他大户也没话讲,老老实实伸出大腿让花闻远丈量着割。花闻远心情大好,递奏折给皇帝,言说自己惩治了各地不肯老实纳税的世家大族,让冻饿而死的百姓安稳过冬,请陛下放心。   写完奏折,抬头看见沈应笔走龙蛇地处理政务,花闻远揶揄他:“有人跟我告密,说先生野心勃勃要做丞相。”   沈应头也不抬:“将军如何作答的?”   花闻远摸摸下巴:“我说,如今是六部内阁制,先生如何做丞相?叫人打了那告密的一顿。”   沈应笔尖一顿,抬头,少年的脸还非常稚嫩,只是眼底有着淡淡青影,看起来颇为憔悴:“将军有所不知,小生毕生心愿便是做丞相,待将军得了天下,便进谗言请陛下改制。”   花闻远笑起来:“若我不改呢?”   沈应叹气:“那小生只能净身入宫做个内丞了。”   “哈哈哈哈……”花闻远大笑起来,“先生放心,这谗言花某定会好好考虑的。”   沈应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把花闻远吓了一跳。沈应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只是最近太忙了身体虚弱,染了些风寒。   花闻远治下的政务非常庞杂。因为要给每一户人家都分到地,管理要细致到最小单元,这样管一个省,可比正常治理一国都费劲。   陆续收拢了一些官员、读书人,人手倒是够用,只是大事小情都要沈应过问,确实劳累非常。   小兵乙站在远处看着,愤愤不平:“你把所有的政务都让沈应处理,花闻远就负责嗑瓜子说风凉话,为什么不让花闻远殚精竭虑?”   正嗑瓜子的陆鱼呛了一下,摊手:“因为我不会写。”   写政务处理,是非常麻烦的。陆鱼又没当过皇帝,也没做过官,细节上写出来总会走样。这是他惯用的偷懒方法,把复杂的事交给配角来做,这样从男主的视角来看,就轻轻松松只管打怪升级。   弹幕顿时乐起来。   【哈哈哈哈,怎么把偷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喂!】   【我也想要这样的秘书,把活都干了,我只负责打游戏杀杀杀。】   【嗑瓜子射箭就能得天下,还不快给我们子暇一个丞相职位!】   下了播,榜一大哥还沉浸在沈应生病的悲愤中,出于不能剧透的道德约束,他没在直播里嚷嚷,因为沈应咳嗽便是他英年早逝的伏笔:“你真不打算改剧情吗?花闻远现在已经活化到一定程度了,你这样会给孩子造成心灵创伤的!”   “我就是这样心狠手辣,”陆鱼不为所动,弯腰给明砚解安全带,“沈应为什么能让人记住,就是因为他死了,只有他死了,观众舍不得,才能积攒到足够的人气让沈应做智脑助理的方案通过。死这一个沈应有什么可伤心的,你多多投资,要多少沈应没有?”   大哥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明砚抿唇闷笑,刚才沈应就是这么忽悠沈家人的。   陆鱼跟砚哥挤挤眼,轻咳一声问洪武阳:“你之前说早上怎么了,耽搁到半途才来?”   “哦对,我被我哥拉着去红枭开会了。”榜一大哥顿时忘了刚才的话题,转而苦着脸说起自己的倒霉经历。   郑无穷那家伙兴奋得不行,把陆家失去智数联盟准入资格的事到处说。红枭资本那边得到消息,周日已经加班加点做了新评估,这一大早便开会,直接通过了投资提案。   “我哥请你明天去趟红枭资本,商讨接下来的细节,”洪武阳微微抬起下巴,邀功似的说,“十成的事已经定了九成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回馈?”   比如,留沈应一命。   陆鱼惊讶于红枭的效率,从明砚的口袋里摸出来一只巴掌大的东西,拍在大哥手里:“大哥牛逼,这是今天早上刚打样出来的新周边,请务必收下,作为你的勋章。”   洪武阳笑眯眯地接受了“融资方的贿赂”,拿起那周边细看。那是一套亚克力的人物立牌,画风精致,做工细腻,很是漂亮。不过,这立牌描绘的,是经典场景——沈应之死。   榜一大哥:“……是人吗?” 第92章 争执   明砚静静地听着他俩讨论, 等两人定好明天去红枭的时间,才似笑非笑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投资?”   作为公司唯三的老板, 这项目都九成九了, 他还不清楚, 不合适吧?   陆鱼一僵,才想起来这计划还没跟明砚细说。因为没想到陆家会意外出局, 导致进展如此顺利,从“八字没一撇”直接跳转到“八九不离十”。   他轻咳一声,低声跟明砚解释:“那什么, 我们想收购一个智脑制造厂。前些日子跟陆家抢, 原想着成功概率不大就先没告诉你, 没想到陆家突然被智数联盟拉黑了。”   明砚皱起眉头, 抿唇不语。   他先前用胡萝卜吊着陆鱼,不许他跟陆家人见面,就是想在陆鱼被陆家人利用之前弄清楚陆家想干什么。在得知陆大鱼跟陆家来往, 就是想要收购智脑制造厂,好给明家找出路时,明砚只觉得胸口闷痛。   先前他明示暗示过陆鱼, 明家不需要其他帮助,只要专心做怀表生意就可以。没想到陆小鱼竟然也在做这项计划, 只不过没有找陆家合作而已。   陆鱼见明砚不高兴,有些担心, 歪头看他脸色:“你不赞成这个计划吗?”   明砚看看还在场的榜一大哥与老杨, 拉住陆鱼的手腕:“我们谈谈。”   眼瞧着陆鱼被明砚拽着手腕, 踉踉跄跄地拖走。榜一大哥有些担心, 怕两人打起来, 拉着老杨跟过去看看。   两人去了明砚的办公室。   明砚锁上门,抱着手臂严肃地盯着陆鱼。原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陆鱼,又忐忑起来。   “我们的债务危机还没有解决,你如何完成收购?”明砚没有质问他的隐瞒,而是先问了一个实际问题。   “红枭资本会给投资的,我们可以……技术入股。”陆鱼心虚地蜷了蜷手指,说到技术入股有点底气不足。简单解释了一下郑无穷和红枭资本的意思,三家联合,更容易得到智数联盟的认可。   明砚皱眉:“人家凭什么让你技术入股?智脑助理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现在沉鱼没有钱,技术入股这种缺乏衡量标尺的事,完全看大股东的心情。陆鱼想要获得这个机会,必然要做出一些让步,甚至出卖技术底牌,被郑无穷那边反向入侵。   陆鱼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钱,想要分一杯羹,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有这个觉悟。   “这事你跟老杨商量了吗?”明砚捏了捏眉心,“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   在门外听墙根的老杨点头:“就是。”   陆鱼点头:“商量了,他没听懂,说随便。”   同样蹲在门外的洪武阳看向杨沉。杨沉望天,挠挠秃头:“好像,有这么回事。”   沉迷技术的老杨,从来不管外部的事。陆鱼让签的字,他都闭眼签。就算陆鱼把他和公司一起打包卖了,他可能都不清楚。   榜一大哥拍拍老杨的肩膀:“我懂你,我哥让我签的字,我也不带看的。”   屋里安静了片刻,听墙根的两人不由得把耳朵贴到门上。   “陆鱼,你已经为了我做了够多的事了,”明砚颓然地靠在办公桌上,深深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为了明家,牺牲自己的利益。盘活明家,是我的事,你懂吗?”   从三年前,陆鱼走过来向他递出那张小卡片开始,他就欠了陆鱼太多了。   “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陆鱼骤然提高了音量,“明家的事也是我的事!”   大哥和老杨在外面听着,很是揪心。   大哥:“他俩吵架了,不会打起来吧?”他看网上说,男男情侣吵架,很容易变成全武行。   老杨:“应该不会吧,顶多陆鱼那怂货单方面挨打。”这一点上,他对自己兄弟很有信心,就算被明砚揍死,也绝对不舍得碰明砚一根手指头。   洪武阳掏出钱包,拿了一叠现金。   杨沉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啥?”   洪少爷摸摸口袋里的周边立牌:“要是陆狗挨打了,我往门缝里塞点打赏。”   老杨:“……”   屋里两人还在争执。   明砚:“怎么就是你的事了?”   陆鱼理直气壮:“我是上门儿婿,结婚之后明日表业也是我家的产业。你不让我管,该不会是不打算给我彩礼吧?”   明砚:“……你简直胡搅蛮缠!”   他不想跟陆鱼说了,转身就走。一把拉开办公室门,听墙根的俩人咕噜噜滚进来。洪武阳摔了个嘴啃泥,直接趴在了明砚脚边,手里还高高举着一把钱。 第93章 妙算   “大哥?哎呦, 大哥,这可受不起,”陆鱼夸张地大呼小叫, 快步跑过去把洪武阳扶起来, “你这是干啥呢?”   洪少爷尴尬得脖子都红了, 左看右看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僵硬地把钱递过去:“刚路过, 听见你俩为彩礼吵架,我,我随点。”   “大哥仗义!”陆鱼猛拍大哥肩膀, 坦荡地接过钱揣进口袋里。   明砚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摆脸色, 语调平静地问洪武阳:“明天去红枭资本开会, 我可以一起去吗?”   洪武阳刚听了一段明总训人, 哪里敢说个“不”字,想也不想地说:“当然可以。”   明砚点头致谢,瞪了陆鱼一眼, 一言不发地走了。   陆鱼心虚地摸摸鼻子,抬手抓住了准备溜走的大哥和老杨,一手圈一个脖子,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俩,听墙根, 嗯?”   刚走到电梯口的明砚,听到身后传来老杨的惨叫。   “嗷嗷, 你怎么不揍他?”   “人家是尊贵的榜一大哥, 刚才氪金免揍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想免揍, 先交钱。   老杨视死如归:“那你揍吧。”交钱是不可能交钱的!   下午直播, 明砚全程冷着脸,不跟陆鱼说话,只是认真做着自己的工作——修补花闻远路过的场景BUG。   随着花闻远的改造日益完善,这家伙的自主性逐渐增强,可能会离开设定好的路线,随机走到别的地方。但模拟器的场景构造是有限的,有些自动生成的场景不合常理、有些手工绘制的地方画得潦草。明砚就得跟着他,修补可能出现的漏洞,陆鱼则负责及时纠正花闻远的行进方向。   俩人不沟通,就会造成配合误差。   陆鱼蹭到明砚身边,拽拽他的袖子:“跟我说话吧。”   明砚被这么一拽,修补的梧桐变成了歪脖树。他扯回自己的袖子,在歪脖树的拐弯处画了几片青苔。   陆鱼愤愤地围着他转一圈:“你不理我,我就让花闻远上山打猎去。今天要猎九色鹿,麒麟虎,凤凰鸟,锦毛鼠!”   这些都是神话生物,不在《射天狼》的绘画素材库里,且个顶个的复杂。短时间内要画出来,除非明砚变成触手怪。   观众自然看出来这俩人闹别扭了,然而没人同情陆鱼,都在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旱地惹老婆生气了。】   【头回见哄人是这么哄的,威胁给人家增加工作量。】   【靠北啦,为啥这种傻缺都能有老婆?】   明砚深吸了口气,提笔画了只大肥猪。大肥猪是素材库里有的,不需要陆鱼额外赋能,落地就能跑,吱哇乱叫着冲陆鱼撞去。   陆鱼上蹿下跳地躲避,被猪追得满院跑,猛地攀上歪脖树,抬手大喊:“键来!”   伪装成黑色七弦琴的键盘出现在掌下,陆鱼在猪转头去追明砚之前,快速敲下:   【追逐着花生弥的大肥猪,在花生弥的灵活躲避下,刹车不及,一头撞到了树干上昏死过去。】   敲下回车,那大肥猪像得了失心疯,一路狂奔不带减速地奔向歪脖树,“咚”地撞在树干上,倒地不起了。   花闻远听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查看:“二叔,发生什么事了?”问完,他的目光就从树上的陆鱼,挪到了地上的大肥猪。   陆鱼淡定地从树上跳下来:“没事,猪撞树上了。”   花闻远不解,拎起那只猪的耳朵查看:“这沈家大宅里怎么会有猪?”   这猪看起来是人养的那种,身上还散发着泔水的馊味。但此处是沈家的前院,待客的地方,离厨房有百十丈远”。   “你二婶弄来的,”陆鱼背着手,高深莫测地说,“这是一个隐喻,你二婶想给我讲一个道理。”   花闻远傻乎乎地问:“啥?”   陆鱼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猪撞树上知道拐了,大鼻涕掉嘴里知道甩了①,媳妇生气不理你才知道解释来龙去脉了!”   明砚被这话逗笑了,等陆鱼冲他眨眼,又迅速收敛。   【好吧,我知道旱地老贼为什么有老婆了。】   【这嘴皮子,再高冷的大美人也能逗乐,分分钟骗到手。】   之后继续走剧情,花闻远让谢重云带兵去打隔壁县的铁矿山,让他把那些做徭役的百姓都救出来。   陈家举人试图拍马屁:“将军宅心仁厚,那些矿工年年死伤惨重,早些打下来能救不少人。”   已经战功赫赫的谢重云,愣头愣脑地说:“打下来也照样要找人挖矿的,将军就是着急要那铁矿,好打兵器。”   陈家举人:“……”   花闻远无语,踹了这缺心眼表弟一脚:“快些去,迟了叫你也去挖矿。”   陆鱼原本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嗑瓜子,听到这话忽然获得了灵感。   等晚上回家,他期期艾艾地拉住明砚,说:“我也不全是为了明家,其实,更多是为了沉鱼。智脑助理得依托智脑才能存在,不能总靠营销饥一顿饱一顿地卖。要是收购了智脑制造厂做绑定,就有了长期稳定的客源。”   明砚任由身后热乎乎的胸膛贴上来,缓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说法,只是捏了捏陆鱼的脸:“先说好,明天如果他们的要求太过分,我会当场拒绝的。”   “当然,你说了算,”陆鱼在明砚颈窝蹭蹭,“不生气了哦?走走走,睡觉去。”   然而,任抱任蹭的明砚,这时候却把他推开,严肃道:“明天要见客人,你得保持良好状态,今天分房睡。”   说罢,非常无情地把陆鱼关在了卧室门外。   总裁球围着呆滞的陆鱼飞了一圈,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昨天晚上不老实,你的信用破产咯!”   陆鱼抬手,弹了老二一指头,在门外哼唧了半晌也没能进去,只能可怜巴巴地自己睡。   习惯了有香香暖暖的身体在怀,这空荡荡冷冰冰的大床实在叫人无法入睡,加上……   “嘭!”   “啪!”   “叮叮当当!”   两个气球人,你甩我一尾巴,我打你一巴掌,在陆鱼床头打得不可开交。   “你俩消停会儿行吗?”陆鱼招呼两只崽,“过来,给你两个任务,顺利完成的话一人发五毛钱。”   他让两个赛博儿子,去监督爹地有没有睡着。沈白水是明砚的智脑,与明砚的智脑内设做了数据匹配,只要靠近在一定范围内,就能做睡眠监测。   于是,总裁球蹲在明砚的卧室门口探查,人鱼球则在爸爸床头传达信息。   睡着了吗?还没有。   睡着了吗?浅眠中。   浅眠结束了吗?已经进入深睡眠。   陆鱼蹑手蹑脚地跑过去,悄悄开了房门。屋子里飘着助眠香薰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屋里比那个房间更温暖。   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钻进被窝,把熟睡的人捞进怀里。   明砚睡得很沉,被这么抱也没有醒来,反而在陆鱼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贴好。   陆鱼给怀里的人掖好被角,满足地睡了。   第二天,明砚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陆鱼怀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陆鱼在懵懵的美人脸上亲一口:“怎么,不认识我了?”   明砚摇头,抿唇不说话,竟然也没有质问陆鱼半夜爬床的行为。   总裁球飘过来,抱着手臂说:“他之前神经衰弱,一点动静都会醒。”   明砚红了耳朵,抬手挥开聒噪的沈总。   “嘿嘿嘿……”陆鱼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傻笑起来,“看来我让砚哥感到安全了。”   一开始他赖着要睡这里,明砚确实说过自己睡眠浅。能让睡眠浅的人,在睡梦中被抱来拽去还不醒,足见明砚已经在生物本能上不提防他了。   陆鱼很是高兴,抱着怀中人猛亲。   明砚不堪其扰,挣扎着下床,把掉在地毯上的睡衣扔陆鱼脑袋上:“穿件衣服。”这家伙又不穿睡衣,还把衣服随手丢在地上。   陆鱼乐呵呵地拿下脑袋上的睡衣,看着明砚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可爱极了。   今天提前通知了观众,取消上午的直播,两人吃过早饭直接驱车前往红枭资本。   红枭资本的大楼非常低调,夹在金融街的众多大楼中毫不起眼。它甚至只占了整栋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租给了别人,真的是一点资源都不浪费。比起不远处花枝招展的青渠资本办公楼,窝囊得仿佛躲债的。   郑无穷也刚好到,下了车就直奔两人而来,热情地跟明砚打了招呼,便一把拉住了陆鱼的手:“陆总啊,你真是神机妙算。”   陆鱼不明所以,没有贸然接话。   明砚到了商务场合,就自动开启了社交模式,笑着问:“什么神机妙算啊郑总?”   郑总上下晃晃陆鱼的手,对明砚说:“上周四我正发愁许可证的事,陆总跟我说,还有两天,周五又说还剩一天。到了周六,你猜怎么着?陆家直接被智数联盟踢出局了。”   陆鱼:“???”   明砚瞥了嘴角抽搐的陆鱼一眼,微微地笑:“这样啊。”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猪撞树上知道拐了,大鼻涕掉嘴里知道甩了。出自小品《开锁》 第94章 机缘   神特么神机妙算, 只是在倒数吃胡萝卜的时间而已。   陆鱼维持着表面的高深莫测,不知道这天要怎么聊下去。总不能告诉郑总,自己在驴大仙那里有人脉, 可以预知到吧?   好在榜一大哥及时出现, 打破了这僵局。   洪武阳从大楼里走出来, 兴奋地冲他们挥手:“来来,快进来!”   正是上班时间, 白领们正在电梯前排队,人山人海的。好在去红枭资本的电梯是专用的,走的是另一边的通道, 不用跟着挤。   电梯只能上到十九层以上, 十九层以下是没有按钮的, 避免其他公司的人过来混用。   郑无穷看着那按键很少的控制面板, 夸赞道:“红枭资本真是艰苦朴素。”   作为国内前三的大财团,这样拼楼属实有点凑活。   洪武阳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老爷子认为, 钱要花到刀刃上。”   电梯一直上到顶层,“叮”地一声开门。门外站着一位长发大红唇的漂亮女秘书,保持着亲切的笑容迎接他们。   出了电梯就是铺满地毯的小会客厅, 沙发、茶几都极有设计感。开放式构造,抬眼望去, 一览无余。整层都是总裁的领域,包括总裁办、秘书处、会议室, 每一个小区域都用透明玻璃做隔断。   绕过绿植, 就能看到全景落地窗边的总裁办公桌。   五米长的豪华老板桌, 后面有一张高背椅, 背对着他们。   陆鱼觉得这场景特别眼熟, 像是在梦中见过一般。   等他们站定,那高背椅缓缓转过来,上面坐着一名身着高定西装、梳着精英总裁头的男人。他身形高大,五官俊美锋锐,单坐在那里就给人无形的压迫,气势非凡。   没有意外的话,这就是红枭资本如今的掌权者,首席执行合伙人——洪文昭。   陆鱼撇嘴,小声跟明砚说:“这逼给他装得,咱们来之前他都对着玻璃面壁吗?”   明砚用手肘扛他后背:“别乱说。”   那男人站起来,面色依旧沉稳冷肃,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摸不着头脑:“陆总,这办公室还可以吧?”   陆鱼不明所以,随口恭维一句:“真敞亮,我瞧着有些眼熟。”   “眼熟吧?”洪武阳笑出小酒窝,骄傲地挺起没什么肌肉的胸膛,“这层是我监工设计的,复刻的沈白水的办公室。我哥虽然不看小说,但审美跟沈总出奇一致。”   陆鱼看向那冷俊严肃的红枭总裁洪文昭,感觉非常奇妙。审美与沈白水一致的现实霸总,坐在一比一复刻的沈总办公室里,岂不就可以看做他野生的崽崽吗?顿时觉得他一点都不装了,瞧着非常顺眼。   众人的关系瞬间就拉近了,特别是看到大洪总桌上还放着明砚画的“金钱永不眠”摇摇乐,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   洪文昭请三人在小会议室坐下,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叫秘书过来,在大屏幕上放出了收购计划的PPT。   榜一大哥拘谨地站在大屏幕前,像是过年被家长叫到饭桌前给亲戚朋友表演节目的可怜小孩。   大洪总将几分材料推给三人,说:“你们这个项目,是洪武阳负责的,但他没有做过这么大型的复杂投资,所以我会提供一定的帮助。等你们上了正轨,我就不再多过问。”   站在投影仪前的洪武阳瞪大了眼睛:“真给我做啊?”   本来被陆鱼忽悠得热血沸腾,洪二少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临到处理具体的事务,又忍不住犯懒怯场,想把这些费脑子的事推给哥哥。   洪大少瞪了弟弟一眼。   洪二少立时怂了,弱弱地说:“我一定做好。”说完,冲陆鱼挤眉弄眼无声抱怨,用口型说“都是为了你小子”。   被赶鸭子上架的榜一大哥,只能老实地讲起了方案。刚开始有点磕巴,哥哥帮着补充了几次,后面就越来越顺畅了。   陆鱼听了半晌,很快归纳出了这个方案的意思,总体上是两重投资。   第一重,是红枭资本投资不知数科技,帮助不知数科技完成对智脑制造厂DCM的收购、扩建。   郑无穷打拼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家底的,买下DCM不成问题,但后续的维持就吃力了。DCM需要扩建、更新设备,如果不扩建,只小批量地生产,他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回本。   第二重,是红枭资本投资沉鱼科技,拿到沉鱼科技的大股东席位。   最后,在红枭资本的连接下,促成两家企业的联合。   因为单凭郑无穷卖儿童手表的经历,智数联盟恐怕不会颁发准入许可给他,与沉鱼绑定才能增加胜算。   洪武阳讲完这些,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家哥哥,期待得到表扬。   然而大洪总只是瞪了他一眼,沉吟片刻,看向面相憨厚的郑总:“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们给不知数的,是拟投资,有前提。”   前提就是,需要不知数拿到许可证并买下DCM,等到扩建的时候这份投资才会生效。直白点讲,红枭做的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见兔子不撒鹰。   郑无穷苦笑:“我接受。”   洪文昭是做惯了总裁的人,说话自然是有艺术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当然,我们会提供一笔预付款,帮助不知数解决前期资金困难。”   这样可以缓解郑总筹措资金的压力,不用卖房子卖地周转。   郑总做出感激的样子,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没有完成收购,这笔预付款是要退回的。   这边的气氛有些凝重,榜一大哥赶紧对陆鱼说:“我们对沉鱼的投资是实投,不管收购成功于否,我都会成为沉鱼的一份子!”   陆鱼冲大哥做了个右拳击左胸的动作,好大哥,在心里。   洪武阳忍不住咧嘴笑。   洪大少揉了揉青筋突突跳的额角,用眼神警告弟弟严肃点。   明砚沉默地听完,提出自己的疑问:“企业联合,是否会要求沉鱼提供核心技术资料?”   “我们做了几个联合方案,”洪二少热心地解答,“你可以看看。这个不着急,可以再商量。”   红枭资本的团队做这种东西是非常专业的,秘书拿来厚厚一叠方案计划书,有深度合作和浅层合作两种方向,每种都做了详尽可实施的计划。   陆鱼是更倾向于深度合作的,这样他才能拿到更多的话语权,方便帮助明日表业。刚要开口,被明砚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只能重新闭上嘴。像跟着家长出来参加活动的小朋友一样,乖乖等着大人寒暄完再要糖吃。   明砚收起计划书,表示回去仔细研究,笑着道:“红枭资本又出钱又出力,简直像天使一样。”   洪大少微微地笑:“我们红枭资本,就是做天使投资起家的。哪怕现在,一万两万的种子项目,我们也会投。”   陆鱼冲榜一大哥比了个翅膀飞飞。   洪武阳咧嘴笑,觉得自己背后长出了闪闪发光的翅膀,用金钱普度世人。   “我们很乐意做个天使,”洪文昭切换大屏幕上的内容,显示出智数联盟的最新公告,“一切的前提是,智数联盟的认可。”   最新公告显示,鉴于先前的混乱状况,智数联盟决定派遣专业考察团队,参与DCM的收购案。   如果能够提前获得智数联盟的认可,可以大幅度降低收购成本。   然而,智数联盟的好感不是那么容易刷的。   倒霉的DCM就是当年得罪了智数联盟,无论他们的智脑制造技术如何先进,联盟始终不肯为他们颁发许可证书,以至于沦落到卖身的下场。   “他们有什么偏好吗?”陆鱼问。   “我不知道他们偏好什么,但知道他们厌恶什么,”人脉广阔的郑总开口,说出自己了解到的情报,“智数联盟是一群科学家组建的,他们……厌恶智商低的人。”   陆鱼嘴角抽了抽:“做生意怎么还搞智商歧视呢?”   洪二少缩了缩脖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那我就不露面了。”   洪大少搓了一把弟弟的狗头:“几位最好做些准备,了解一些专业知识。”   所谓的考察,合着是考察制造商老板智商的?陆鱼小声跟明砚咬耳朵:“看来大聪明的老板不怎么聪明。”   多少年了,也没得到认可。   明砚抿唇忍笑:“人家DCM不是这个意思。”   郑无穷问洪文昭:“洪总,能不能打听到带队的是谁?”红枭资本这种大财团,可不止投资国内的企业,在国外也相当有势力。既然今天叫他们来,肯定是有点不能对外说的关键消息。   洪文昭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个名字:“那位华人博士,米契尔·李。”   华人博士,没有语言障碍,比那些说外语的更难对付。   “郑总,你咋办?”洪武阳同情地看着年过半百的郑无穷,这位商界传奇上了年纪,记忆力肯定跟不上,到时候会跟他一样被智商歧视的。   郑无穷愁了片刻,忽然目光炯炯地看向陆鱼:“陆总,要不你再算算,看咱们还有什么机缘?”   高深莫测的陆总:“……”   黔鱼技穷。   作者有话说:   商业上的那些,不用在意,我瞎编的 第95章 知识   陆鱼可不觉得郑总真相信他能掐会算。   果然, 出了红枭资本大楼,郑无穷请他俩吃午饭,话里话外暗示得很明显。他就是觉得, 陆鱼在智数联盟那边有人脉。   明砚低头闷笑, 调整好表情, 替陆鱼挡住那些商场上的套路话,反复打太极, 不说我们有也不说没有。   因为下午赶着直播,只能吃顿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吃到了尾声。郑总只能有话直说:“陆总, 这个联合企业, 你要是不出钱只出技术, 那这个比例就不大。但你要是能搞来智数联盟许可, 这企业咱四六开。”   郑无穷也是被逼急眼了,他这岁数,已经多少年没读书了, 做的还是技术很低的儿童手表。靠着老一套联系内部人员许好处、给回扣,兴许还有希望,但让他面对一位博士的专业知识拷问……光是想想就眼前一黑。   陆鱼微微挑眉, 不置可否。   然而,他哪里有什么人脉呀?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大学生。   回公司的路上, 明砚面色凝重:“这郑总,看着真诚, 下手却颇狠。出技术还‘比例不大’, 得寸进尺要你去解决许可证。要不要跟他合作, 你再考虑考虑。”   郑无穷长得憨厚, 说话也特别交心, 让人觉得他是会被忽悠买保健品的那种老年人,但其实精明着呢。   陆鱼点头:“那也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这种大型的投资合作,自然不是他们几个一拍脑袋就决定的,还要反复磋商,讨价还价,走流程签订合同。   沉鱼科技原本就忙碌的工作,雪上加霜。这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是直播,原本只是技术部、商务部这些相关部门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现在法务、财务也都忙成了狗。   作为老板的陆鱼,更加不能幸免。他白天在公司直播,晚上回家还要学习智脑制造知识,苦不堪言。   明砚洗过澡,换了睡衣,看看床竟然是空的,颇为惊奇。最近睡觉特别积极的家伙,竟然没有出现。   转身去书房看看,就见陆鱼坐在书桌前,像极了期末备考的大学生,抓耳挠腮地记知识点。时而闭眼默背,时而奋笔疾书。   明砚走过去,在桌上放一盘洗好的水果:“也不用学成精英,知道个大概就行。好比,我知道手表的主要零件有哪些,大概怎么做,但并不会造手表,也画不出具体的零件尺寸。”   作为老板,当然需要了解自己的产品,但也不用像工程师那样了解得十分深入。   陆鱼把书盖在脸上,盲摸了颗草莓塞嘴里,呜呜啦啦地说:“我也学不到徒手造智脑的程度,单只是浅层次的知识就很多。关键是我不感兴趣,不爱学,就很痛苦。这要是小说写法大全,我肯定学得快。”   吃完嘴里的草莓,陆鱼放下书看向明砚,忽生一计。他咂巴着舌尖的酸甜,可怜巴巴地说:“要是你能帮我,我肯定记得快。”   明砚:“怎么帮?”   陆鱼向后靠坐,拍拍大腿说:“你坐我腿上,这末梢神经压住,脑神经就活跃了。”   “没听说过。”明砚斜瞥他,显然不信。   “真的,”陆鱼一脸真诚,“这是我的独家秘籍,不信你试试。”   明砚抿唇笑,真的过去坐在了陆鱼腿上,好脾气地问:“变聪明了吗?”   陆鱼圈住那柔韧的腰身,把书本递给明砚,装模作样道:“你提问试试。”   明砚拿着书,提问上面的问题。   陆鱼果然对答如流,跟刚才愁眉苦脸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还有空把手伸进睡衣里吃豆腐。   明砚拽出伸到自己腰腹间的大手,翻到了书本后面陆鱼还没看到的地方,问:“智脑内设的构造原理是什么?”   陆鱼想也不想地说:“智脑内设……”   话说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内设篇他还没看。这是他不应该知道的,但脑子里此刻就清晰地印着这些知识。他差点脱口而出,流利背诵。   明砚转头问他:“怎么了,压迫末梢神经不管用了?”说罢,就要跳下去,被陆鱼紧紧抱住不让走。   陆鱼嘿嘿一笑,掐住明砚的腰直接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明砚吓了一跳,长腿无处安放差点磕到陆鱼的腰,被陆鱼一把抓住,掰到两边。   陆鱼美滋滋地抱住,猛吸了口沐浴乳的清香,蹭着那线条优美的下颌说:“这是我还没学到的知识,要答出来只能用别的办法。”   “什么?”明砚推了推乱蹭的家伙,看他还能编出什么。   陆鱼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重新塞回明砚手里:“明老师你拿着书念,通过身体链接传输给我,我就能记住。”   “什么身体链接?”明砚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正经链接,挣扎着要下去。然而这个姿势比刚才难逃脱,这一动反而更糟糕。   陆鱼抓住试图逃跑的明老师,认真解释:“就是我们的身体变成负距离,像U盘那样,你读取,我记录。你念一句,我动一下,传导过来,你再……”   明砚捂住这人乱说话的嘴,左右看看俩孩子没在场,没等松口气,就被陆鱼按进怀里。   这样的教学方式太不正经,被明老师当场拒绝。求知若渴的学生,恼羞成怒,将明老师端到书桌上,占了好一顿便宜。   等明砚衣衫不整地跑出书房,陆鱼嘴角的笑就落了下去。他没有去追逃跑的明老师,而是重新拿起了那本书,翻到后面的习题。那是他理论上还没有学到的知识,他拿笔做了二十道选择,全对。   陆鱼放下笔,抬头看看电脑桌面背景。依旧是大话西游的最后一幕,至尊宝那张颇为欠揍的脸,歪嘴笑着看向屏幕外的人,说:“他好像条狗啊。”   到底谁是人,谁是狗?   陆鱼叫人鱼球过来,给阙德打电话。   阙德医生很快接起来,得知并不是急病,语调顿时懒散起来:“先说好啊,半夜给我打电话问诊,要收三倍挂号费的。”   “知道了,”陆鱼无奈,“你说,知识是伴随记忆的,对吧?”   阙德给了肯定的答复:“是的。”   失去几年记忆的人,连同期间学到的知识也会忘记。这一点,医学界有相当充分的案例,阙德耐心给他讲了一个。曾有一位F1赛车手,在赛场出事故撞到头之后,全部记忆都回到了16岁,后续学到的针对新车型的操作统统忘光。   陆鱼平静地听完,说:“那如果我拥有了陆大鱼学过,但我没学过的知识,是不是说明,我就是陆大鱼?”   阙德想了想说:“如果你只是拥有了部分记忆,当然不算是陆大鱼。你们两个是靠记忆划分的个体,可以看作是两个人格。你现在拥有了一部分他的记忆,只能算是,半个陆大鱼。”   陆鱼攥了攥手指,将指节掰得嘎嘣作响,哑声问:“有没有办法,让我不恢复记忆?”   阙德沉默了片刻,为难道:“我只会减轻病症,并没有学过加重病症。那不是医生,那是魔鬼。”   “你就说有没有,”陆鱼制止了阙德的推脱之词,“医学上肯定有办法,你要是不会我去找别人。”   “有,”阙德叹气,“让人失忆的办法很多,但那是不可控的。我不可能做这种事,而且也没必要。”   “什么意思?”陆鱼蹙眉。   “well,如果你的伴侣更喜欢年轻人格的你,那你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恢复记忆呀,”阙德贼兮兮地笑,“成熟的你扮演小时候的你,应该很容易。哦天呐,我在说什么。”   教唆病人装病,这不符合医生的职业道德。   陆鱼眼睛一亮,诚恳感谢阙医生的馊主意:“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咱俩今晚没打过电话,你什么也没说。”   阙德犹豫了一下说:“那还是说了的,诊疗费记得给我。” 第96章 默桥   明砚躺在床上, 被书房里那通撩拨弄得睡不着,等了半天陆鱼也没来,便叫了总裁球进来玩一会儿智脑。   先看了看《射天狼》直播的评价, 大家对于上午停播十分怨念, 对下午的内容非常满意。下午的剧情讲的是, 那个退亲的程家小姐,跟着书生颠沛流离, 到处都是灾祸没有活路,跑到了花闻远的地盘谋职。彼时花闻远正站在高岗上,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这是文中的一个大爽点, 虽然俗套, 但爽。   看了一阵评价, 明砚放心地退出界面, 见陆鱼还没来,便查了查智数联盟的资料,看看这个米切尔·李究竟是何方神圣。   官网是国外网站, 加载很慢,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人员介绍。一行一行刷新中,缓缓显示出了一张证件照。   照片中的女士, 素面朝天,神色严肃,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让她看起来英气十足, 叫人挪不开眼。更重要的是, 这位女士, 更陆鱼有七分像。   如果不是表情太过冷硬, 明砚差点以为是陆鱼偷偷拍的女装照, 放在假官网上逗他玩。   再往下看:米契尔·李,毕业于M省理工大学,双博士学位,高级教授,世界智脑研究专家组成员,曾获得……   多如牛毛令人眼花缭乱的奖项,与李教授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略不相称。   明砚的眉头越皱越紧。   M省理工,女性,在与陆家有联系的智数联盟工作,米契尔,默桥……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陆鱼在书房呆愣了许久。   先前他还替陆大鱼感到悲哀。陆大鱼就像电脑桌面上的场景,自己消失了变成一条偶尔被人提起的“那条狗”,而他陆小鱼抱住了砚哥,获得了长长久久的幸福。   现在,陆大鱼的记忆出现了。   如果有一天,记忆全部恢复,陆大鱼就回来了!   陆大鱼被他占据身体的这段时间,不但追到了砚哥,吃到了胡萝卜,还得到了家长的认可。等记忆回笼,陆小鱼消失,陆大鱼就可以坐拥这一切。   靠!原来我才是狗!   陆鱼在书房的地毯上躺倒,就躺在他当初醒来的地方,扮演游戏里掉血严重回城补血的人物,嘴里默念:“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爸爸,你在玩什么?”人鱼球飞到陆鱼上方,扫描他的身体状况。   陆鱼摸摸人鱼球的脑袋:“冬冬啊,你有没有记录下11月9日爸爸摔倒时候的场景,最好能有路径、落点、磕碰力度这些。”   陆冬冬晃了晃鱼尾巴,说:“那天我不在气球体里,无法从第三方视角记录你摔倒的过程。但有记录身体运动轨迹,可以分析出是原地摔倒,没有奔跑和翻跟头。”   陆鱼仔细看了看说:“很好,推演个模型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人鱼球眨眨眼:“什么不时之需?”   陆鱼坐起来,按按自己脑袋的落点,握掌成拳猛砸一下:“如果我哪天变成了陆大鱼,就再磕一个。”   他回到卧室,扑到靠坐在床头的明砚身上,哼哼唧唧撒娇:“砚哥……”   明砚把光屏挪到他面前,说:“有件事得告诉你。”   陆鱼歪头看他:“干嘛这么严肃,你变心了?”   明砚弹他脑袋:“没有,你看这个。”   陆鱼翻了个身,脑袋靠着明砚的胸口看光屏,半晌道:“嘿,她长得好像我穿了女装……”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她是不是,李默桥?   明砚没有说话,等着陆鱼自己反应过来。   陆鱼苦笑:“艹,我还真特么有人脉啊。”   明砚摸摸陆鱼的脸:“如果她是你亲生母亲,陆家的种种怪异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他们是在做给米契尔看。”让米契尔知道,他们在好好养陆鱼,好在获得准入许可这件事上得到帮助。   在陆鱼把录音放到鸟书上,闹大之后,远在M国的李教授也看到了这条消息,所以才会直接将陆家剔除出名单。   明砚有些高兴,这样看来,亲生母亲还是在意陆鱼的。   然而陆鱼却摇头,嗤笑:“要真是她,她这么大的人物,看我的消息只能用热搜吗?”   鸟书是个国际通用的软件,外国人也用。要关心陆鱼,何至于等到闹上热搜,把鸟书服务器挤爆,才看得见。   明砚沉默了。确实如此,如果李默桥真的关心陆鱼,就不会是这样的表现。这样的行为更像是,把小狗寄养在别人家,小狗跑丢了被路人拍到上了热搜,主人才出于愤怒拒付寄养费。   明砚亲了一下陆鱼的额头:“也不一定就是,可能是巧合呢?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陆鱼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翻过身趴在明砚身上,仰头去亲他的下巴:“要是我变成了陆大鱼,你还爱我吗?”   “还爱你,”明砚摸摸陆鱼的后脑勺,叹了口气,诚实地说,“但我们可能无法长久地相处。”   陆大鱼颓废、酗酒、拒绝沟通,长久在一起两个人都痛苦。   “对,他不举,”陆鱼气呼呼地说,“我才不要变成陆大鱼。”   明砚无奈:“哪里不举了?”   陆鱼撇嘴:“结婚三年,守着个大美人什么都没做,不是不举是什么?哪像我,三个星期就吃到嘴,嘿嘿嘿……”   明砚看着滑到自己腿上咕咕叽叽笑的陆小鱼,笑着揉他脑袋。   陆鱼兀自美了一会儿,又不依不饶地问:“要是我变成小狗,你还爱我吗?”   明砚:“小狗狗多可爱,我会给你设计漂亮的小西装,带你一起上班。”   陆鱼:“那变成蛇呢?”蛇不可爱。   明砚:“绕在脖子上当装饰品。”   陆鱼:“那蟑螂呢?”   明砚:“……”   作者有话说:   明砚:别逼我在调情的时候扇你 第97章 邀请   明砚不想理他, 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伸手揍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睡觉吧。”   陆鱼却不肯放过他,越说越来劲:“我就知道, 变成蟑螂你就不爱我了, 你就只喜欢我这副英俊的皮囊。”   最近因为一直忙直播, 并没有什么机会晒日光浴,陆鱼依旧白得像剥了壳的煮鸡蛋。此刻躺在深色的被子上, 能清晰地分辨出下颌线的轮廓,确实有点英俊。   明砚低头,用鼻子蹭了一下那白嫩的脸蛋, 说:“对啊, 我就是这么肤浅的男人。”   这么近, 陆鱼哪里忍得住, 抬手按住明砚的后脑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而后,蹭着那水润的唇, 小声问:“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明砚叹气:“总问我这些送命题做什么,你怎么就消失了?”   陆鱼鼓着脸, 蹬了蹬腿:“陆大鱼回来,我不就消失了。穿越这种事, 很难讲的。”   明砚无奈,看着躺在他腿上耍赖的家伙, 只觉得陆鱼变成了河神, 不停地问他:你喜欢这个陆大鱼, 还是这个陆小鱼。他很想说, 自己只想要个正常的陆鱼。   可惜河神是陆小鱼假扮的, 就是不放过他。   明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陆鱼嘴角亲了一下,哑声道:“那趁着还没消失,来做点陆大鱼不会做的事。”   清香的热气扑在脸上,陆鱼一拍脑袋:“对哦,我得做点事,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印记,证明我陆小鱼来过。”   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叫来陆冬冬,打开虚拟键盘开始疯狂码字。   明砚看了一眼光屏,无语了半晌:“你要留给世界的印记,就是这个《alpha赘婿》?”   此刻陆鱼正在以每小时三千字的时速,写着以他俩名字为主角的小黄文。   陆鱼严肃点头:“嗯,趁着灵感还在,赶紧把这个写完,陆大鱼估计不会写。”   如果真的变成陆大鱼,这些灵感、社交能力可能都会消失。他得趁着自己还在,把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好。   陆鱼觉得,自己宛如一位命不久矣的丈夫,抓紧时间给妻子劈够过冬用的柴。呜呜呜,自己可真是个好男人。   这般想着,写出的小黄文都变得感人起来。   明砚:“……行吧。”默默关灯,睡觉。   等陆鱼酣畅淋漓地写完一章,满意收笔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刚才砚哥叫他做点陆大鱼不会的,应该不是指码字,而是……吃胡萝卜!   陆鱼捶胸顿足。   深夜,一只沉迷拉磨的驴子,拒绝了主人喂的胡萝卜,表示自己要为这个世界留下足够的黄色粮食。主人表示理解,并撤回了美味的胡萝卜。   次日清晨,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的驴子,向主人讨要昨晚的胡萝卜,被主人无情拒绝。   明砚:“都说了,这种事没得补。”   陆鱼满头怨气地爬起来上班,原本就心情不好,在看到成山的文件需要他签署时,顿时更加暴躁起来。   跟不知数的联合企业,要开起来起码要等三个月,这还不算谈判的时间。而智数联盟近期就会来考察,只能先签一个长期合作的协议,规定不知数科技收购DCM制造厂之后,会绑定沉鱼科技的智脑助理。   原本这个协议还在走流程,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签订。郑总突然带来了一个噩耗——智数联盟这周就要过来!   这也就意味着,一切流程都得加速,必须赶在智数联盟考察之前把协议签好。而这些流程中的文件,需要陆鱼亲自过目,全部签字确认。   郑无穷坐在沉鱼科技的会客室里,愁眉不展,反复地念叨:“这太匆忙了,也不知道要考察什么内容。”   洪武阳百事不愁地在一边吃小江买的早餐,见郑总这样,默默递了个包子过去,安慰道:“考察不通过就不通过呗,你现在也还没收购DCM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项目那么多,投别的也成啊。”   郑总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摇头:“我是不缺钱了,但我那一帮跟着我干的老兄弟,不能没有饭吃。智脑制造,是与我们产业最适配的。”   他是做儿童手表的,虽然技术复杂度赶不上智能手机,但也做到了这个行业的翘楚,养着一群技术专家。如果转型做智脑,这些人还可以发挥余热,要是做别的,技术相差太远,这些人可能就要提前退休了。   郑无穷已经愁得头发都花白了。   杨沉很懂技术人员的难处,听到这话很是感动:“郑总,技术员们有你这样的老板,很幸运,你也别太发愁了,看看,头发都白了。”   郑总摸了一把头发,仿佛刚回过神来:“啊,这几天太忙,忘了染了。”他本就到了头发花白的年纪,为了显得年轻,隔几天就要把头发染黑。   “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一焦虑就体现在头发上。”陆鱼嘎嘎笑,摸摸老杨光秃秃的脑袋,一大早累积的不爽一扫而空。   杨沉头也不回地抬手揍他:“去去去。”   正闹着,小江走过来,将一件快递递给陆鱼。   陆鱼蹙眉:“指明给我的?”   公司的文件往来,都是寄给各部门的具体负责人,就算是寄给陆鱼的,一般写的也是小江的名字。除非是私人往来,才会直接寄给陆鱼。   小江点头,指了指快递单上的名字,写着:   【陆鱼LUYU 收】   “怎么还带拼音的?”陆鱼嘟哝着,稍稍举远了些拆开,“不会是什么整蛊玩具吧,我一打开,就喷我一脸石灰。”   “这么薄应该不至于。”明砚无奈,伸手准备帮他拆,被陆鱼避开。   “你站远点,别伤到你。”陆鱼夸张地摆手,仿佛拆的不是快递,而是定时炸弹。   眯着眼睛拆开,无事发生,里面是一封形式简约的请柬:   【诚邀陆鱼先生,本周五晚6点钟,前往茉兰餐厅,与米切尔·李教授共进晚餐。】   下面还用英文也写了一遍相同的内容,右下角有一个烫金标志,那是智数联盟的LOGO。   陆鱼问苦着脸吃完了一整个包子的郑总:“智数联盟的考察团队,是这周几开始考核?”   郑总确认了一下智脑上的消息,说:“应该是周四到这里,下周一开启考核。这期间不知道他们会微服私访些什么。”   陆鱼想了想说:“那周五晚宴的时候打听打听吧。”   听到这话,郑无穷和洪武阳都惊奇地看过来:“什么周五晚宴?”   “跟李教授共进晚餐的晚宴,”陆鱼后知后觉地看看这俩人,“你们没收到邀请函吗?”   榜一大哥茫然摇头。郑总眼睛骤然发亮,紧紧抓住陆鱼的手,微微发抖:“陆总,老哥的身家性命,就靠你了!”   明砚立时出声阻拦,不着痕迹地把陆鱼的手拽回来:“郑总言重了,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只是一个晚餐邀请而已。说不定郑总回去就收到邀请函了。”   打发走激动不已的郑总,明砚回来看陆鱼,见他还拿着那封邀请函发呆。   榜一大哥和老杨已经不见了踪影。会客室里空荡荡,只有陆鱼一个人坐在原地,拿着一张白色硬卡纸,看起来有些可怜。   明砚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怎么自己坐在这里?”   “你说,她只邀请我,没邀请别人,是什么意思?”陆鱼抬头,在明砚掌心蹭了一下。   明砚抿唇,答案显而易见,这位李教授点名要单独跟陆鱼吃饭,大概率真的是李默桥,那个陆鱼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但猜测始终是猜测,他不敢这么说,怕事情最终的结果不好,令陆鱼再受打击,便开玩笑说:“兴许是因为你上热搜,把鸟书挤爆,李教授好奇是什么奇人。”   陆鱼笑起来,空茫的表情重新变得生动,抱住明砚的腰蹭蹭:“砚哥,我好喜欢你。”他的砚哥,在小心地保护他。   明砚搓搓他的脑袋:“别撒娇了,去直播室吧,今天要改的剧情准备好了吗?”   陆鱼赖着不动:“你拖着我去。”   “我还要跟美术组确认几个素材,你先去。”明砚捏捏陆鱼的脸,哄着他撒手。   等陆鱼离开,明砚收起脸上的笑意,抬手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五声,那边才接起来。视频里,显示出了前两天刚见过的,陆鱼那位养父的脸。陆父看起来很是憔悴,瞧着比忙到没时间染发的郑总更苍老。   陆父看到明砚就眼泛怒火:“你怎么有脸给我打电话?”   “别激动,我没有直播也没有录屏,”明砚见对面像炸着翅膀的斗鸡一样唱念做打的,便开口安抚了一句,“陆先生看起来最近过得不太好,需要帮助吗?”   陆父抬手就要挂电话。   明砚不紧不慢地说:“我最近查到一些有趣的资料,关于米切尔·李教授的,陆先生认识这位教授吗?”   陆父的瞳孔震了震,眼中出现了明显的慌乱,但面皮绷得紧紧的:“我不认识这什么教授。”   画手对于人物眼神的变化非常敏锐。明砚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待对方狡辩完,微微颔首:“那我了解了,感谢您的答案。”   陆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第98章 爽文   明砚挂了陆父的视频电话, 从那张请柬后找到了联系方式,用智脑扫了一下打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说的是英语:“哈喽, 这里是李教授的助理布莱克。”   明砚询问了请柬的事。   对方表示这是教授的私人行程, 即便听到陆鱼的名字, 语调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精准严谨:“教授希望跟陆先生见一面, 当然,如果陆先生不同意也没关系,请您务必在本周五下午两点钟之前通知我们取消。”   冷冰冰的邀请, 公式化的流程, 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商务会谈, 而非失散多年的母子见面。   明砚忍不住多问一句:“李教授和陆鱼, 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助理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挂了电话,明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生气地攥紧了拳头。他的教养让他做不出来摔椅子砸杯子的行为, 只能小幅度地捶打了一下沙发肘。   这时候,陆鱼的电话打了过来:“砚哥,你忙完了吗?快点过来, 要开始了。”   明砚揉了揉脸,整理好情绪, 去了直播间。看见跟榜一大哥玩闹的陆鱼,什么都没说, 只是走过去摸摸他的头。   “怎么, 分开十分钟就想我了?”陆鱼借着给明砚系安全带的时间, 在那光滑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明砚定定地看着他, 回了一个吻, 不过是亲在唇上。然后,趁陆鱼呆愣的瞬间,把人推出去,盖上游戏舱的盖子。   回过神来的陆鱼,急得上窜下跳。这里是直播操作间,砚哥向来不许他做太亲密的动作,本来亲一下脸蛋已经是极限了,刚才砚哥竟然主动亲了他的唇,这简直像中彩票一样罕见。   然而不等他扒开舱盖回一个亲亲,就被老杨推进了游戏仓里,抓耳挠腮地进了小说世界。   定格的时间重新开始流逝。   花闻远站在高岗上,看着河对岸,缓缓叹了口气。   一条小河之隔,这边阡陌纵横、翠浪起伏,现下正是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而河对岸,荒草丛生,房倒屋塌。   那边是另一位反贼的地盘。那位是比较传统的反贼,只管占地不管民生。手下是一群马贼,管他别人的地盘还是自己的地盘,先抢了再说。所过之处宛如蝗虫过境,民不聊生。   转头见陆鱼急匆匆跑过来,花闻远正要跟二叔感慨几句,却听陆鱼高声问:“小远啊,你二婶呢?”   这样淳朴的呼唤,让花闻远出现了错觉。仿佛他是一名流着鼻涕的孩童,在田地里玩耍,扛着锄头的二叔远远问他可看见了二婶。   一声小远,将花将军一腔剑指江山的豪气给憋回了胸中。   花闻远无奈,指了指远处河边的明砚。   陆鱼摆手,头也不回地冲着媳妇的方向跑去,根本没心情理会侄子的青春感悟。   明砚正在补充河对岸的场景,一会儿会有难民划着竹筏过来投奔,他要确保两边的场景是清晰的。   陆鱼扑过来,把明砚挤到河边的枯树上,笑嘻嘻道:“撩拨了我就想跑,这可不行啊,他二婶。”   花闻远看着远处交叠起来的人影,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争霸天下的路总是寂寞的,特别是二叔的媳妇是个男人,可以一直带在身边卿卿我我的状况下,简直寂寞如雪。   在这寂寞的旷野上,一名钗荆裙布的年轻妇人提着竹篮走过来,被远处的侍卫拦截:“将军在此,不可靠近。”   常有百姓想给花闻远送吃的用的,侍卫见她提着篮子欲言又止,熟练地表示将军不收百姓的东西,请她回去。   那妇人踌躇了片刻,高喊:“将军,若你还恨我,只管报复我便是。我夫君是诚心投靠将军的,他才高八斗,却只让他做个小吏。你怎可这般折辱他?”   花闻远莫名其妙地看向那女人:“这位大嫂,你夫君是何人?”   “我夫君……”那妇人一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清丽的脸,“你不认得我?”   花闻远不解:“我应该认得你吗?”   正说着,有人快步来报:“将军,朝廷来了钦差,拿着圣旨和赏赐,言说皇帝要给您封侯呢!”   花闻远嗤笑:“封侯?还真让先生说中了,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他知道皇帝怎么想的。隔壁的反贼占了洞庭湖,那是朝廷的粮仓。眼瞧着就要纳秋粮了,若是没有洞庭的粮食,朝廷会马上陷入粮草危机。   可朝廷没有兵,只能哄着花闻远去打。怎么哄?当然是把花家原有的爵位还给他,封个侯,顺道给他一个归顺朝廷的借口。   “走吧,去见见钦差。”花闻远漫不经心地说着,转身离开。   那妇人傻愣愣地看着花闻远萧萧如松的背影,喃喃地说:“封侯?他不是反贼吗,怎么就封侯了?”   旁边干活的大婶闻言,不乐意了:“说什么呢?花将军可不是反贼,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自从将军接管了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能吃饱,我家已经开始吃三顿饭了,河对岸那才是反贼呢。我们将军不但要封侯,以后还要当皇帝哩。”   侍卫劝那年轻妇人:“大嫂,别闹了。你那夫君不过是个秀才,在这里,举人老爷都得从刀笔小吏做起,也就进士老爷能直接做官。但也只是现在,过些时日,投奔的进士多了,也得做小吏。俺们这里跟朝廷不一样,你丈夫若真才高八斗,不日便会升迁的。”   陆鱼啧啧感慨:“花闻远这小子,真能装。这不就是他未过门便退亲的未婚妻吗?才俩星期,就装不认识了。”   明砚无语:“你觉得是两星期,人家这里的时间都两年了。”   陆鱼嘿嘿笑,说:“这是经典的爽文剧情,我已封侯拜相,而那瞧不起我的前任正落魄,我甚至都已不认得她。”   看着那失魂落魄离开的程七小姐,明砚垂眸:“当年我以为,你在酒会上找到我,就是想演这一出”   陆鱼摇头:“怎么可能,我那是悔不当初,追妻火葬场呢。”   明砚挑眉:“你又知道了?”   陆鱼一怔,对啊,他怎么知道的?这是他的想法,还是陆大鱼的想法?刚才那一瞬间,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宛如鬼上身一样的状态,让他有些无措。   明砚见他脸色不对,正要询问。却见陆鱼忽然想通了似的,梗着脖子说:“我就是知道,我怎么可能在酒会上羞辱你。就算你变成蟑螂了,我也不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   明砚:“……”能不能别提蟑螂了。 第99章 礼物   午休时间, 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明砚躺在午休床上,想着请柬的事。   陆鱼靠坐在床头,用虚拟键盘敲打, 继续写他的小黄书。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验证自己的状态, 只能通过灵感来判断。噼里啪啦写下一段灵动的文字, 陆鱼长舒一口气,还好, 还在。   明砚见他停下来,开口问:“那个李教授的邀请,你去吗?”   陆鱼转头, 看向那双满是担忧的漂亮眼睛, 反问道:“你希望我去吗?”如果砚哥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他就不去了解。   明砚皱眉, 沉默良久,说:“这件事我不能替你决定。”   没见过亲生父母的孩子,都会渴望见到血脉至亲。那是一个人生命的根源, 隐藏着寻常心理医生无法完善的答案,只有见到了,内心缺失的那一块才会完整, 不管结果好与坏。   但明砚有些不忍,怕陆鱼受到伤害, 毕竟现在他只有十八岁的心智。而那位母亲,显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亲妈, 态度非常诡异。   陆鱼想了想, 说:“那见见吧。”总要知道个答案的。   母亲是谁, 父亲是谁, 为什么抛弃他, 又为什么来找他?如果米契尔真的是她妈妈,总要见的。见到了,搞清楚了,就不会被谎言轻易击穿心防。   明砚伸手,摸摸他的脸。   陆鱼握住那只修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力蹭了蹭,小声说:“我想见见,我想知道。”   明砚低声说:“好,但是要记得,你当年只是个柔弱无辜的婴儿,不管她与你亲生父亲有什么纠葛,都不是你的错。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是被强怀孕的,那也是犯罪分子的错,与你无关。知道吗?”   这话说来残忍,但必须给陆鱼打个预防针。   陆鱼看着那剪水双瞳里包含的担忧,点头,俯身趴到了明砚胸口,贪恋地蹭蹭。这样哄孩子一样的话,他真的百听不厌。如果自己变回陆大鱼,还能听到这样的温言软语,就死而无憾了。   深深吸了一口温热的体温,陆鱼盯着被他蹭开的领口看,看着看着忽然灵光一闪,拎起了明砚的他一条腿,挂在自己肩上。   明砚瞬间红了脸:“你,你干什么?大中午的,别闹!”   陆鱼好奇地丈量着那条腿,满眼清澈无辜:“我想看看这个姿势的角度是什么?”   他发现明砚的腿真的很长,与他想象的只能把脚踝搭上来的场景是不一样的,可以直接把膝弯勾在他的肩膀上。   陆鱼撑在两边,试了一下力道,压着明砚做了个俯卧撑,惊喜地说:“哇,砚哥,你的柔韧性好强啊,是不是可以劈成一字马做?”   明砚整个脖子都红了,抬手推他:“你走开。”隔着睡衣在他身上做俯卧撑,还这种姿势,太羞耻了。   陆鱼在那露出来的小腿上亲了一口,兴奋道:“我知道怎么写了!”说完,放下那条长腿,就要继续去码字。   明砚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窜到了头顶,屈膝勾住了陆鱼的腰,咬牙说:“你就是为了写文,在这搞研究呢?”   这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哪有人按着恋人一通操作,激动不已的结果是要去怒码一万字啊!   陆鱼被腰间的长腿夹得呆住,吞了吞口水,说:“当然不是。”然后,非常上道地按住了盘在自己腰上的腿。今天他可不是傻驴子,胡萝卜递嘴里了,必须狠狠地啃。   明砚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刚才一赌气,竟然做出这种动作。这下不光脖子红,连脚趾都发起烧来。挣扎着试图收回腿,这午休短短一小时,真胡闹起来怎么收场。   然而已经逃不掉了。   下午直播,明砚有些无精打采。   花闻远小声问二叔:“二婶怎么了?”   陆鱼得意洋洋地说:“他不老实,被我收拾了一顿。”   花闻远皱眉,不赞成地说:“二叔,你怎可仗着武力欺负……”   话没说完,就见二婶踢了二叔一脚,低声警告:“当着孩子的面,别瞎说。”   花闻远:“……”劝谏的话说不下去了。   弹幕顿时哈哈哈起来。   【当着孩子的面,别瞎说。】   【这俩人最近一点都不避人了,旱地老贼,你你你,你对得起你的直男读者吗?】   最开始直播的时候,还有好多人不信这俩人是真夫夫。播了俩星期,大家再也说不出这种话了,只是有些直男读者还在挣扎。但看了今天的直播,这也挣扎不动了。   于是开始给旱地拔鱼找补。   【他写的无CP文,直男不直男的有什么关系?我敢说男频写文的绝对不止他一个非直男,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我不在乎旱地老贼直不直,就是你俩别带坏了我们花崽啊!啊啊啊啊啊!】   花崽当然没有被带坏。陆鱼当着两千万观众的面,对他进行了严格的情感教育,要求他洁身自好,不管是男女老少、花鸟鱼虫、草木山石,都不要碰。   “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统全国!”   教育完老三崽,陆鱼便美滋滋地下播,拉着自家老婆约会去了。   明砚说:“既然要见,就准备个礼物吧,不能太失礼了。”   于是,下了班,俩人就去逛街挑选见面礼。只是明砚有些腰酸,走不动,这约会恐怕无法太持久。   陆鱼试图背着他走,被严词拒绝。   在商场里拉扯了一会儿,陆鱼不舍得明砚多走路,左右看看,忽然笑道:“我想,我知道要送什么了。”   说罢,他拉着明砚,直奔RZ的店铺而去。   虽然不甘心给RZ这吸血鬼资本家送钱,他还是买了一条七重海。   陆鱼看着盒子里熠熠生辉的蓝宝石手链,低声说:“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如果她想跟我相认,那……我就可以借着手链,向她介绍我的爱人。”   这么说的时候,陆鱼的眼睛闪闪发亮,跟黑色丝绒上的珠宝一样,晶莹剔透,熠熠生光。   明砚摸摸陆鱼的脸,微微地笑:“好。”   设计师本人,在附赠的礼物卡片上用花体字写下“给米契尔女士”几个字,一起放在打了蝴蝶结的小盒子里。 第100章 亲妈   晚上回家, 陆鱼积极地要给明砚做精油按摩。   中午那个姿势难度太高,导致明砚的大腿根有点肌肉拉伤,走路抬腿会痛, 把陆鱼心疼坏了。   陆鱼坚称自己会按摩, 拿了张软垫铺到暖气最足的小书房里, 盛情邀请明先生免费体验。   明砚觉得这项活动风险十足,可能让他伤势加重。但看着像小海豹一样持续拍打软垫、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渴望的陆鱼, 又不忍心拒绝。   在小书房门口踌躇了片刻,明砚妥协道:“先说好,按摩师要有职业操守, 不能骚扰顾客。”   陆鱼拍胸脯保证:“我以旱地拔鱼的笔名起誓, 如果骚扰顾客, 我明天直播当全国观众的面改名旱地拴狗。”   明砚:“……”   洗了澡, 明砚只穿着一条白色四角裤,趴在软垫上。温暖如春的房间,贴着地暖开得足足的地板, 并不觉得冷。只是……他回头看看自己的状况,觉得有点危险,又在腰部以下盖了条毛巾。   陆鱼拿着精油进来, 瞧见这幕场景,不乐意道:“你这是对我人品的质疑, 人与人之间就没点信任吗?”   明砚无情地说:“是的。”   陆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低头开始忙碌。他点了几支小香薰蜡烛, 调暗了灯光, 让陆冬冬连接屋里的音响, 播放一曲山涧流水的白噪音。   明砚将下巴搁到交叠的手背上, 忍笑看他忙活:“你这弄得还挺专业。”   “那是, ”陆鱼得到夸赞,又得意起来,跪坐在软垫边,一本正经地说,“金牌按摩师陆小鱼为您服务,如果体验好,记得给五星好评呦。”   明砚把脸埋在软垫上,闷笑。   陆鱼将精油倒在手掌心,搓热,均匀地滴在玉石一样光滑细嫩的脊背上,而后将热乎乎的手掌贴上去,自己满足地直叹气。   “按摩师发出这样的声音正常吗?”   “客人,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质。”   专业的陆小鱼,收起嘴角的口水,仔仔细细地从肩膀揉起,一寸一寸慢慢向下,将白皙的皮肤按出一层漂亮的粉红色。   发酸的脊沟被按得很舒服,明砚逐渐放松下来,软软地舒展四肢。   周末折腾了两天,他其实都快散架了,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周身叫嚣着想要罢工的肌肉,在这样轻重刚好的揉捏里,终于得到了抚慰。   陆鱼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像被撸顺了毛的小猫一样,变得热乎乎软绵绵,只觉得心也跟着融化了。他用讲睡前故事的声音缓缓地说:“等花闻远改造结束,咱们去海边度假吧。在热带的海滩上晒太阳,把我这白得跟鱼肉似的皮晒成古铜色。”   明砚闭着眼睛轻笑:“好。”   “等咱们赚到钱了,我想要个结婚戒指。我是入赘的,这戒指得你送。”   “嗯,我送。”   “还有,把明家原来的别墅买回来,爸爸肯定还想回去住。雇个保姆,不要让妈妈继续做家务了,她应该美美地当个阔太太,美容逛街打麻将。”   明砚睁开眼,侧头看他,说:“这都不着急,慢慢来,咱们又不是只过这一年。”   陆鱼低头开始揉捏小腿:“我这是趁机讨赏呢,你觉不觉得我这会儿特别像个妖妃,一边给大王捶腿,一边索要好处。”   明砚抿唇笑:“长腹肌的妖妃,我还是头回得见。”   “那你现在见识到了,”陆鱼骄傲地扬起下巴,“难得遇到这么有品位的客人,我送你一套私护按摩吧,男性健康大保健。”   明砚:“……不用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有品位的。”   热情的金牌按摩师坚持要送:“用的。”   这般说着,沾了精油的丝滑手指,就伸到了毛巾下面。   明砚斜瞥他:“你再摸就是旱地拴狗了啊。”   陆鱼:“狗就狗。”   明砚无语:“我就知道。”   陆鱼嘿嘿笑:“逗你的,我不做,就摸摸。我今天要当一回正人君子。”   都摸上了,算哪门子的正人君子?明砚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正人君子陆小鱼还在喋喋不休:“人家说这个地方要好好护理,我跟阙德买了一套臻致奢华小雏菊保养品,趁着这会儿给你试试。”   明砚看着陆鱼变戏法似的拿出来的套盒,很是震惊:“阙德还卖这东西?”   阙德不光卖这个,连保养的手法都一并教了。经过陆鱼里里外外的按摩护理,将臻致奢华保养液揉按进深处,明砚变得手软脚软昏昏欲睡。   陆鱼等精油充分吸收,用热毛巾帮他擦洗好,抱着回了床上。摸摸明砚柔软的头发,在那水润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晚安,砚哥宝宝。”   等陆鱼忙活完,陆冬冬飞过来,给他看智脑上的消息。   有一条长长的文字信息,来自陆父。差点忘了,陆家已经过了一星期屏蔽期。   陆鱼蹙眉,点开了那条消息:   【鱼儿,爸爸妈妈深刻反省了自己,我们确实偏心你弟弟。这些年因为面子,我们一直不肯承认,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爸爸妈妈始终是爱你的,弟弟出生之前,我们真的是倾尽所有地对你好,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无论如何,爸爸希望你不要恨我们,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陆鱼看着这段文字,看了很久。   没有责骂,没有质问,仿佛真的是一段深夜悔悟。   他一直执拗地想让养父母承认,黑是黑白是白,可他们就是不承认。他高中时候叛逆,大学时候断绝关系,都换不来一句实话实说。现在,在米切尔要见他的前夕,他得到了养父母的道歉。   不觉得释然,只觉得怪异。   陆鱼没有回复这条消息,木然地滑到被窝里,抱住睡熟了的明砚。   明砚已经很习惯他的触碰,自动窝到了他的怀里。   怀中温热实感的身体,将陆鱼从看到那则消息之后的虚无状态中拉回来。他把脸埋在那柔软的发间蹭蹭,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他懒得分辨,只要怀中的砚哥是真的就好。   到了周四,着急上火的郑总,在高压下大显神通,竟然收买了考核团队的一名工作人员。对方透露,几家竞争者的机会都差不多,并没有过多的技术要求,因为DCM本身会提供智脑的制造技术。只是警告他,千万不能得罪米契尔教授。   DCM就是因为当年惹怒了智数联盟的高层,才会苦熬这么多年都得不到认证,最后只能贱卖自己惨淡收场。   郑无穷在电话那头团团转,对陆鱼说:“老哥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盘活明日表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明家的好机会。哥向你保证,事成之后,咱们智脑表链的业务就全交给明家生产。把握住啊,兄弟!”   年纪比陆父还大的郑无穷,对着陆鱼称兄道弟。   陆鱼听得直皱眉,这样低姿态的恳求,让他有些烦躁,无形中多了很多压力。   “那是别人的担子,不要扛到自己肩上了,我们从没答应过要你来搞定许可证,”明砚走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今晚我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陆鱼眼睛一亮,顿时把郑总推过来的难题给抛到了脑后。砚哥竟然主动要跟他约会,这让他开心不已,连连点头:“好啊!”   晚上下班,陆鱼雀跃地跳上车,被明砚带着去了一家看起来非常高级的餐厅。   那餐厅远看着不像吃饭的地方,像个休闲会所。故弄玄虚的深色门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叫什么名字。黑漆漆的墙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茉兰”。   陆鱼一愣,这不是李教授约他的那个餐厅吗?   明砚点头:“我昨天预约的。这家店比较繁琐,想着让你提前适应一下。”   熟悉了环境和流程,就不会被外物所惊扰,可以游刃有余地交谈。   陆鱼缓缓攥紧与他交握的修长手指,从昨天就泛起的焦躁不安,在这一个终于得到了安抚。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刺挠,被砚哥温柔地捋平。   “砚哥,你怎么想到这个的?”陆鱼心中酸酸胀胀的,哑声问。   “小动物紧张的时候,是容易应激的,小朋友也一样。”明砚眨眨眼,搓搓陆鱼的脑袋。   敏感的人,对环境也相当敏感。平时还好,遇到精神紧绷的时候还要留意环境,就太消耗心力了。他们是一类人,所以明砚特别清楚,要怎么最大程度地削弱这种影响。   陆鱼摸摸胀得满满的心脏,傻乎乎地点头。   “来,试试西方的礼节。”明砚站在原地,用下巴指了指椅子。   陆鱼走过去,殷勤地拉开高背椅,请明少爷就座。   这家餐厅的确如明砚所言,规矩非常繁琐。虽然是中餐,上菜方法却是西式的。餐盘是分开的,一人一份,吃完一盘才上下一盘。   陆鱼记下了所有流程,逐渐放松下来,看着对面优雅用餐的明砚,小声问:“如果她要认回我,我要不要答应?”   不等明砚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从鲈鱼改成鲤鱼,好像也不怎么样。”   明砚抬眸,给他夹了一块自己菜盘里的鳜鱼,说:“随你自己的心。”   他不是饱经沧桑的陆大鱼,他是刚刚脱离陆家就得到亲生母亲消息的陆小鱼,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的。   “如果,她真的是被欺负的,她看到我当场吐出来怎么办?”陆鱼低头确认了一下垃圾桶的位置。   明砚叹气,捏捏陆鱼无意识中攥成了拳头的手,温声说:“别想那么多,她既然决定要见你,就做好了准备。而且,她已经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大人物,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在这样的忐忑与期待中,迎来了周五。   明砚给陆鱼调好了衣服和配饰,提出要送他过去。   陆鱼摇头:“我自己去,如果让她看到我这么大了还是个老婆宝男,会失望的。”   明砚被逗乐了,想搓搓他的头,但看到陆鱼精心打好了发蜡的发型,又蜷起了手指:“什么老婆宝男,整天哪来的怪词?那你开家里的宾利去吧,做个成功人士模样。”   成功人士陆鱼,开着闪亮的豪车,提前来到了茉兰餐厅,坐到了请柬上写的位置。发了个消息告诉明砚自己到了,又按了按西装口袋里的小盒子,这才将双手放在腿上,乖乖等待。   不多时,他听到了服务生带人过来的声音,缓缓转头看过去。   来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穿着一套宝蓝色的商务装,跟证件照上的模样别无二致。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理论上已经年近五十的米契尔·李,脸上竟然没有一条皱纹。   她走过来,对着站起身的陆鱼说:“你好,我是米契尔·李,中文名叫李默桥。”   陆鱼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虽然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但刚一照面就听到了“李默桥”这个名字,还是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陆鱼机械地拉开对面的座椅,请这位女士入座。   幸好砚哥带他排练过,不然在这样的冲击下,他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陆鱼坐下来,近乎贪婪地盯着李女士看,喉咙发紧地问:“您为什么要见我?我们,有什么交集吗?”   李默桥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丝毫的困难,直截了当:“我看到了鸟书上的消息,陆家没有遵照约定好好养育你,我来解决这个问题。我是你血缘上的亲生母亲。”   陆鱼感到十分怪异,这与他想象中的母子相认场景,差了十万八千里,令他难以置信。这位女士的回答,完全按照他提问的顺序,宛如一台问答机器,甚至都不如陆冬冬说话灵动。   那张精致英气的面孔,在餐厅昏暗的灯光里,产生了恐怖谷效应,让陆鱼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活人。   陆鱼吞了吞口水:“冒昧问一句,您是,仿生人吗?李默桥分桥?”   李教授无波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她勾起唇角,做了个弧度完美的微笑:“目前科学界还没有制造出完美的仿生人,由此可以推论,我是活人。” 第101章 诗集   服务生过来上菜,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份一模一样的餐前甜品,用青釉钵盂盛装,黑漆漆的小颗粒上摆着饼干色泽的花。   陆鱼提醒说:“这上面的花是装饰品, 下面的小石子才是吃的。”   这甜品是免费送的, 每桌都一样。昨天他吃的时候, 咬了一口那蜡做的花,叫了服务员来说明, 才知道下面的石子其实是裹了巧克力的米花,为此他跟明砚还笑了好久。   李默桥夹起一粒黑色的米花:“你叫这个小石子?果然跟你父亲一样,情感丰沛。”小石子这个词, 本身就带着对米花形状色泽的形容, 还有几分俏皮。   陆鱼没想到第一个话题就谈到了亲生父亲, 这让他瞬间紧张起来, 小心地观察对方的神色。然而,米契尔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跟谈论起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自然。   “您认识我的亲生父亲吗?”陆鱼咬咬牙, 问了一个貌似无厘头的问题。   李默桥顿了一下,忽然又微笑起来,还是那个完美的弧度, 说:“这也是一个笑话对吗?哈哈哈,当然认得。”   陆鱼心中的怪异感越发严重, 这真的很像仿生人啊。他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用上了给智脑助理做行为训练的句式:“他欺负了你, 才有了我这不名誉的孩子, 对吗?”   “当然不, 你为什么这么想?”李默桥摇头, 对陆鱼的说法表示惊讶。   陆鱼松了口气, 低声说:“陆家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哦,真是卑劣,”对面的女士眨眼,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而后点了一下手腕上的智脑,说,“布莱克,把那本书拿过来。”   不多时,一名白人年轻男子跑进来,将一本薄薄的纸质书放在桌上,而后向陆鱼略略点头致意,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李默桥将那本书推到陆鱼面前,说:“他是我的学长,是一名诗人,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本诗集。”   生前……   陆鱼拿书的手一顿,“生前”两个字包含了许多复杂的信息。他想过父亲可能在牢里,可能是有妇之夫,可能是个花花公子,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唯独没有想过,这父亲已经化为尘土。   垂眸,看向那本书。   这是一本乳白色封皮的诗集,名叫《情非草木》。   封底写着几行诗句摘录:   我愿你,是开满花的荆棘   裹进我胸膛,把伤口刺成火焰模样   可你是风滚草,轻轻路过月光流淌的荒原   ……   诗人的名字是,裴禾。   陆鱼吸了口凉气,他听过这个名字。裴禾是一位很有名的现代诗人,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在声名鹊起的时候突然自尽了。英年早逝的艺术家,总是容易让人铭记。   “他死了,你没有办法一个人养育我,才抛弃了我,是吗?”陆鱼从那几句诗中,读出了浓浓的爱与哀伤,这让他有了问出口的勇气。   如果是因为男朋友突然离世,自己又年轻无法养育,这样的理由,陆鱼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然而李默桥否认了他的猜测:“我有能力养活你,但我不能养你。”   陆鱼放在桌上的手忽然握紧,他屏住呼吸,盯着李女士深渊一样漆黑的眼睛,很想说“你骗骗我吧,就说你迫不得已,我会信的”。   “或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不是正常人,先天情感缺失,”李默桥没有给他幻想的空间,一板一眼宛如给学生讲课,严谨得残忍,“当年裴禾追求我,希望用他丰沛的诗人情感来治愈我。虽然我不觉得我需要治疗,但能变成正常人也很好。可惜,他治不好我,自己却病得更重。他死后,医生建议我把你生下来,或许在激素的作用下,可以让我拥有人类母亲的本能,获得真实的感情。但很遗憾,激素也没能改变我的状况。”   李教授像展示课件一样,用智脑投影出一张婴儿的照片:“我可以认知到,你很可爱,但无法对你的哭泣产生怜悯。”   陆鱼觉得自己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就在脑中搅成了浆糊。用生孩子的激素,治愈先天的情感缺失症,这是什么庸医的理论?比阙德还不靠谱。   他呼吸急促地问:“所以,你把我交给了陆家,自己去留学?”   李默桥点头,真诚地说:“我想你需要正常的家庭。如果跟着我,你可能会像你爸爸一样,早早地自我毁灭。”   就像这本诗集的标题,情非草木。如果整日面对一个木头人妈妈,小孩子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要么变成跟妈妈一样的情感障碍患者,要么陷入崩溃。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李教授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实验得到验证一样,让她的眼睛有了神采,“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敏感脆弱。”   陆鱼舀了一大勺黑色爆米花塞进嘴里,像在往自己皮囊里塞干燥剂,试图让苦涩的米吸走所有的水。他不想在这荒谬的场景下掉眼泪。   侍者看他吃了,便过来把甜品撤下去,开始上菜。   精致的菜肴在射灯下显得生机勃勃,晶莹欲滴。   陆鱼调整好表情,喉咙也不再发紧,继续提问:“为什么选择陆家?”   李默桥吃了一口菜,轻轻嗯了一声,说:“M国没有这么正宗的华国菜,他们的口味总是偏甜的。”   陆鱼没有接话,她也毫不在意,仿佛只是按照社交公式寒暄了一句废话,又自动切回主题。她答道:“陆金诚与我当时的导师有合作关系。他们夫妻没有孩子,但有钱,可以好好养育你。”   “你就这么把我交给了别人,从此不闻不问。他们因为你卖了孩子,给你生活费了?”陆鱼语调尖刻地说,脸上是讽刺的冷笑。   李默桥面对他的质问,甚至是故意挑衅,毫无波动,只是继续品尝美味,平静地说:“当然不,我将一份专利授权给他们免费使用,作为养育你的资金。”   专利?   对了,她最初的研究方向,就是陆家用得上的手机电子元件。   难怪陆家这十年来,从不在网上找他麻烦。他作为一位网络名人,其实非常容易受到攻讦,但陆家没有大肆宣扬过他跟家里断绝关系的事。原来,是因为这份专利。   陆鱼攥到发白的指尖缓缓松开,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温暖。妈妈是承担了责任的,是给了钱的。二十八年没有收过专利费,一份电子元件的专利,可以赚多少钱……   他吸了吸鼻子,像走了很久终于找到巢穴的雏鸟,忍不住开始诉说委屈:“可是,十岁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再疼爱我。他们骗我说给了你生活费,我还了他们三百万。”   李默桥皱起英挺的眉:“真是低劣。”   陆鱼问:“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她想了想,似乎这个问题有些复杂:“最近我请人调查了一下,大概知道一些,以前是不知道的。我每年都有发邮件给你,但你没有回复过。”   陆鱼瞪大了眼睛:“什么邮件?”   李默桥说了个邮箱。   那是陆鱼七岁的时候注册的第一个邮箱,小时候用它登录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网站,导致这个邮箱整天收到垃圾邮件。他早就不看这个邮箱了,也就无从得知亲妈所发的消息。   他匆忙用智脑登录了那个邮箱,冬冬贴心地帮他筛选出了可能是李教授发送的邮件。   果然,从8岁开始,每年的6月3日一封,内容一模一样:   【嗨,今年过得好吗?请完成调查问卷。   1,是否遭受虐待   2,是否遭遇重大疾病   3,是否缺少零用钱   4,是否正常上学读书   5,其他意见 】   没有称呼,没有叮嘱。冰冷,官方,完全就是一份产品售后回访。   二十封邮件,十九封未读,一封已读。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袭来,陆鱼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他想起来了,他看过这邮件。确切地说,是陆大鱼看过,就在他昏迷“穿越”前不久。   陆鱼单手捂住额头,用拇指和无名指用力按住两边太阳穴,以抵御山呼海啸而来的疼痛,喉咙里发出的却是阵阵低笑。   这位亲生母亲,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失败的副产品,并提供终身售后。只是这售后并不怎么认真,每年提供一份难以发现的调查问卷,没有反馈就默认正常。   他不知道陆大鱼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在想什么,但他此刻清楚地理解了裴禾那句诗的意思。陆鱼宁愿眼前的母亲长满了尖刺,怨恨他,同时不可避免地爱着他,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鱼麻木地听着对面人的言语。   她说:“既然陆家在你十岁之后,没有尽到责任,那么我会让律师讨要后十八年的专利费。这些将作为赔偿金,打到你的账户里。你被诈骗的三百万,也会一并索回。”   她又说:“现在你知道我是你的亲生母亲。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我对你永远负有责任。你想改姓李或者改姓裴都可以,我没有其他子女,等我死了,这些专利和财产都归你。”   她看陆鱼不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智数联盟的许可证,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陆鱼放下手掌,抬起赤红的眼睛。   智数联盟的许可,关乎郑无穷和他那帮老兄弟的前程,关乎明家在本世纪的翻身。此时此刻,唾手可得。   如果是陆大鱼,兴许会像跟陆家低头一样,向面前的女士说一声“感谢您”。   可他是十八岁的陆小鱼。他从喉管里,发出压抑的低音:“不需要……我不需要!” 第102章 撒娇   陆鱼猛地起身, 拿走了那本诗集,留下一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就转头离去。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只觉得这黑色基调的餐厅, 像口巨大的棺椁, 随时要把他吞噬殆尽。   他买了单,冲出昏暗的门店, 看着自家那辆在路灯下闪着星辉的宾利,才勉强回到了人间。   马力十足的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蓝色宾利一个甩尾直接转出停车场, 就这么狂飙着往家的方向冲去。   餐厅里, 李默桥看着对面空空的座椅, 停顿了片刻, 继续吃饭。   她对手腕上的智脑说:“他和你一模一样,我无法理解,这样的冲动和感情。”   智脑发出了一道年轻的男性声音, 略显呆板地说:“是的,他的性格更像父亲,我是说, 像我。”   李默桥蹙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评价道:“你的活化水平太低,也许可以把你送去这孩子的公司, 改造一下。”   表盘上的流光晃动了片刻, 再次发声:“人工智能与人类最大的鸿沟, 在于创作。你要复刻一位诗人, 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即便达到陆冬冬的智能程度, 我也无法写出原创的诗。”   李默桥露出个弧度完美的笑,说:“你只需要背诵他的诗,不需要你创作。”   陆鱼把车停在地下车库。   车载智脑检测到熟悉的环境,安全带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自行解除。   冬冬提醒:“你超速行驶了两个路口,将面临扣6分、罚400元的处理,需要我直接帮你缴纳吗?”   陆鱼没说话,呆滞地坐在车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摸索,中控台扫到了他的手掌,自动打开小抽屉,弹出了一盒开过封的香烟。   放下车窗,点燃烟草,火焰明明灭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鱼觉得自己仿佛想了很多,眼前闪过几个世纪的人类文明、社会伦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车库里万籁俱寂,只剩下火在细细烟丝里攀升的哔剥之音。   直到明砚下楼来,走到了车窗前,才打破了这份死寂。   明砚手里拿着保时捷的钥匙,似乎是打算开车去接人。看到陆鱼在抽烟,他有些呆愣,小声叫了一句:“陆鱼?”   陆鱼下意识地想要掐掉烟,却不知道往哪里按,慌张地跟明砚对视半晌,又抬手抽了一口。   明砚皱眉,问他:“你回来了,怎么不上去,也不回消息?”   陆鱼垂眸,茫然地看着夹在两指间的烟卷,说:“我不知道。”   明砚沉默片刻,又问:“你怎么学会抽烟了?”十八岁的陆小鱼,是不会抽烟的。   陆鱼嗤笑:“我本来就会抽烟。”他冲着明砚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间,明砚的眉眼变得模糊虚幻。   假的,都是假的。   妈妈是假的,是没有感情的仿生人;养父母的道歉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心软,好劝说那位“仿生人”不要追究专利使用费;就连砚哥,也是假的,他只喜欢陆小鱼,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半个陆大鱼,肯定会嫌弃。   “啪”,陆鱼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手中的烟蒂被夺走掐灭,下一秒,就这么被拽着耳朵拖出了宾利。   “长能耐了是吧?跟我回家。”   陆鱼靠在电梯的角落里,揉揉被拧红了的耳朵,嘟嘟囔囔:“自从你夺走了我的贞操,就变得好凶哦,再也不是那个温柔的砚哥了。你是不是觉得,睡了我就拿捏住我了?”   他努力讲了个笑话。   明砚被他逗乐了,说:“是啊。”转过头,看到陆鱼在笑,眉眼却是要哭的样子。他心疼不已,轻轻握住那带着烟草味的手指,像牵着在外受了委屈的狗子,慢慢回家去。   进门,明砚给他拿了拖鞋,一个口令陆鱼就做一个动作,乖乖地把鞋和衣服换了。   明砚拉着变傻的大家伙坐到沙发上,温声问他:“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陆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像喝醉了似的说:“我把事情搞砸了。她的确是我妈妈,我,拒绝了拿智数联盟的许可证。我不能要她的东西,对不起……”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明砚听懂了。他把陆鱼抱进怀里,拍拍他的背:“没事的,我本来也不希望你去争取那个什么许可证。”   陆鱼把脸埋在砚哥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像快要溺死的人终于得到了氧气。攒了些力气,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今晚的状况。隐去了陆大鱼记忆的问题,只说了奇怪的母亲和不在人世的父亲。   明砚静静听完,轻声问:“那你吃东西了吗?”   陆鱼没想到明砚第一句问的是这个,傻乎乎地说:“我只吃了一勺巧克力米花。”   明砚摸摸他塌下去的发型,出门前抓的发蜡还在,但那些毛毛都蔫蔫地失去了活力,怜爱地说:“我给你煮碗面吃,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起身去厨房了。   陆鱼坐在沙发上,看着开放式厨房里,那个系着围裙忙碌的温柔背影。这是以前只存在于梦中的,家的模样。他定定地看着,看着,温暖的场景渐渐淹没在水光中。   吸了吸鼻子,陆鱼叫来人鱼球,放出光屏开始打字。   明砚忙碌了半晌,端来一碗番茄鸡蛋面。金灿灿的炒鸡蛋和红艳艳切成小块的番茄,上面还撒着一层细细的小葱,看起来十分可口。   陆鱼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泪啪嗒掉在了汤里。   明砚假装没看见,单手支在桌子上,笑着问他:“好吃吗?”   陆鱼又吃了一口:“好吃。”   他像品尝珍馐美味的美食家,努力克制自己大口吞咽的冲动,非常珍惜地一口一口吃完,将热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明砚收了碗筷放进洗碗机,催着陆鱼去漱口,笑着说:“你这么捧场,我对自己的厨艺都要盲目自信了。”   陆鱼收拾好自己,从后面抱住明砚的腰,在他单薄的脊背上眷恋地蹭了蹭。   明砚拍拍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背:“吃饱了吗?要不要来盘水果?”   陆鱼反握住那只手,用拇指来回揉搓,小声说:“砚哥,你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说什么呢,”明砚转过身来,捏捏那张委屈的脸,“我们小鱼这么可爱,这是你应得的。”   陆鱼摇摇头,又摇摇头,按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慢慢移动到唇边,在掌心落下一个深深的吻。而后,紧紧握住,十指相扣,牵着手的主人跟他一起去了书房。   打印机上,有两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明砚接过那犹带余温的A4纸,待看清楚上面的字,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   陆鱼握着明砚的手腕,哑声说:“本来还想继续骗你,但我骗不下去了。我发现,我不是穿越的,只是失忆,我就是陆大鱼。过去的记忆在复苏了,等我记起所有,我就会彻底变成他。”   明砚眉梢一跳。   “我想起来当时,为什么结婚要订个三年期,因为我知道自己有拖延症,要有个死线,”既然已经说出口,陆鱼就破罐子破摔,什么都往外倒,“在死线之前追到你,否则就放你离开。其实我到时间了,也没追到你,是靠着失忆作弊耍赖加时,才成功的。”   明砚叹气:“陆鱼……”   陆鱼像是没听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果我再骗你,那就太卑鄙了。趁着我还是陆小鱼,我们快点把这个协议签了,到时候离不离由你决定。”   明砚皱眉,歪头看他:“陆鱼?”   陆鱼拿过一支笔塞进明砚的手里:“存款、股权、车子、房子,都归你,只需要给他留一套小房子和足够一年生活的钱就可以。贫穷才能让他有灵感,还有……”   “陆鱼!”明砚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声喊他。   陆鱼一个激灵,停下了自言自语。   明砚扔开那支笔,用力捏住他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咬牙切齿地说:“我问你,你是真的想跟我离婚吗?”   多年前的场景再现,明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下雨天,那个寒冷孤独的电话亭。他很生气,恨不得把陆鱼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陆鱼呆呆地看着他。   明砚说:“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想离婚吗?如果你真的想,咱别等陆大鱼,明天就去办手续。”   陆鱼红了眼睛,摇头:“我不想,我怎么舍得,可是……”   “所以,你是在撒娇吗?”明砚抬起垂着的那只手臂,白皙的手腕,还被那个提离婚的家伙攥得死紧。   陆鱼慌乱地松开手,小心地搓搓那被自己捏出的红印:“对,对不起。”   明砚甩开他的手,在陆鱼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撕掉了那两张协议。而后,捧住陆鱼凉滑的脸,轻轻吻了一下那通红的眼睛:“你不想离,那就不离。不管是陆小鱼,还是陆大鱼,我们都不分手,好不好?”   陆鱼不敢相信:“真的吗?”   “真的,”明砚叹了口气,轻轻把他抱进怀里,像安抚一只应激的小动物,一点一点捋平他炸成尖刺的背毛,“我以前不懂,最近懂了。你这作天作地,分手离婚的,其实只是在撒娇而已。”   陆鱼从小没有被好好对待,寻求帮助的喉舌被无形的东西割掉了。当遇到他无法承受的事,他不会表达自己的痛苦,只会用这种极端的、不合常理的要求,希望引起恋人的注意。   “呜……”陆鱼把脸埋在明砚胸口,发出了一声野狼低嚎般的呜咽,到了这一刻,他才敢真的哭出声。   作者有话说:   啊,我肯定写诗写得脑壳出问题了,这章不自觉地在押韵   你说离,什么离?民政局,把婚离。   你说鱼,什么鱼?大鱼,小鱼,哭鼻子鱼,抱老婆鱼。   _(:з」∠)_作者已疯 第103章 宝贝   成年人是不被允许这样哭泣的, 就像成年的野兽不能在受伤时大叫,引来天敌没有谁给兜底。   但此刻,这单薄胸膛的主人, 却撑起了温暖的羽翼, 将比自己块头大的家伙包裹进去, 允许他张嘴哭泣,允许他像小兽一样尖叫哀鸣。   陆鱼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只知道等他平静下来的时候,砚哥拿了条冷毛巾敷到他眼睛上,灼热的双目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咕叽”。   陆鱼坐在沙发上, 仰头看着弯腰给他敷眼睛的明砚。闹完之后, 就有点怂, 他可怜巴巴地抓住明砚睡衣的一角说:“你真的不会不要我, 对不对?那要是我完全恢复记忆,是不是得搬出去,咱们保持同城异地恋?”   明砚不解:“为什么要搬出去?”   陆鱼扁扁嘴:“你说过, 无法跟陆大鱼长久相处。那不分手的话,是不是要分居呀?”   明砚了然,笑着戳了戳陆鱼的脑门, 说:“我不是一直在努力,不让你变成陆大鱼吗?”   “这不是人能掌控的, 要不我再去摔一个?”被戳得摇头晃脑的陆鱼提议。   明砚终于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了,斟酌了一下说:“可能我表达得不准确, 我说的陆大鱼是一种状态。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失忆的, 第一次去检查, 阙德就下结论告诉我了。我只是希望, 能避免你因为听了各种谎言变得颓废、自我放弃。”   陆鱼的眼睛, 像突然被拨亮了灯芯,骤然发光,璀璨如星。   原来是这样,砚哥并不是只喜欢年轻的陆小鱼。   从那天在小书房里,明砚告诉他过去的一部分真相开始,就是在努力保护他,让他用温和的方式接受过去。砚哥从没有阻止他想起过去,只是借着失忆的机会,让他避开所有会引起精神崩溃的事,长成一只健康的陆大鱼。   仅此而已。   陆鱼激动地揽住明砚的腰,把人往怀里带。   明砚本是站着的,突然失去平衡,被迫做了个高难度的“鸭子坐”,骑在了陆鱼的腿上。但这个动作,男人的骨盆狭窄,根本坐不下去,只能半跪着,任由陆鱼抱着蹭小腹。   陆鱼把脸贴在丝滑的睡衣上,感受那薄薄的腹肌,哑声说:“可我不想恢复记忆,我就想停在十八岁。如果我用十年把你弄丢了,我又何必过这十年。”   明砚垂眸,摸摸他的头,把那些被毛巾打湿的额前碎发撸上去,认真道:“我没有丢,其实是我把你弄丢了。”   这十年里,他从没有停止过爱陆鱼,只是当年的他有大少爷的自尊心,就是不肯去问一句。   “我们之间,更懂怎么去相爱的人,是我,”明砚叹气,他有正常的家庭,父母彼此相爱,生活富裕,而陆鱼并不了解这些,“我没有好好教你,反而一味责怪你,在你歇斯底里的时候没有多问一句。对不起呀,宝贝。”   他们彼此明白的都太迟了,蹉跎了那么多原该美好的岁月。   陆鱼听到这里,已经消去红肿的眼睛又掉下泪来。   明砚拿起毛巾,笑着给他擦擦,哄孩子似的吓唬他:“再哭,明天就要变成核桃了。”   陆鱼痴痴地望着他,说:“你再叫一遍,那个称呼。”   明砚放下毛巾,捧住他微凉的脸,说:“宝贝。”然后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相触,便如撕开了保护膜的水晶泥,彼此融为一体,难分难解。   两人吻着吻着,在沙发上滚成一团。揭开了彼此不敢戳破的窗户纸,发现窗户的对面没有欺瞒、没有伤害,只有一颗赤诚的心。   再也没有什么顾忌,陆鱼用力抱着明砚,恨不得把他按进自己的血肉里。   一晚上没敢出声说话的人鱼球和总裁球,躲在靠背后,借着沙发的摇晃,玩原地拍球游戏。   到了后半夜,陆鱼抱着吹干了头发的明砚,塞进被窝。   “没穿睡衣……”明砚迷迷糊糊地发觉触感不对,小声抗议。   陆鱼贴过去,完全没有给人穿睡衣的意思,理直气壮地说:“你榨干了我上面的水,又榨干了我下面的水,我现在变成鱼干了,需要相濡以沫才能治愈。”说完,就开始舔明砚的脸。   相濡以沫,当然要光溜溜地肌肤相贴,给对方涂上自己的唾液。   明砚困得睁不开眼,推他脑袋:“你是狗吗?别闹了,我要睡觉。”   陆鱼哼哼唧唧,啃了明砚的下巴一口:“刚才还叫人家小宝贝,现在叫人家狗东西。”   “我什么时候……哎,算了,”明砚无奈,转过身,主动窝进陆鱼的怀里,软绵绵地拍拍他的背,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哄,“宝宝乖,哥哥要睡觉了,不闹哦。”   陆鱼的嘴角顿时咧到了耳朵根,只觉得酥麻从耳朵里、后背上、胸膛前齐齐四散到全身,美得他脚趾都开了花。他当真不动了,像抱着熟睡的猫咪一样,连抬手盖被都变得小心翼翼。   撑着一个动作装木头人,等明砚彻底睡熟,他才微微挪了一下发麻的胳膊。   陆鱼抱着怀中软乎乎的身体,兴奋得睡不着。回味了一下今晚砚哥说的所有情话,反复背诵了几遍重要的句子,努力把它们刻进记忆里。   招手,让扒着门缝探头探脑的陆冬冬过来,陆鱼单手按虚拟键盘,发了一条社交动态。   【旱地拔鱼:我也不想这么乖的,可是他叫我宝贝耶,嘻嘻嘻。】   并修改了发送设备的后缀——本条动态来自“单手操作的冬冬智脑”。   这时间还没睡的夜猫子网友A:虐狗流程我都懂,但为什么是单手操作?   对楼上表示同情的网友B:因为另一只手抱着老婆啊。   刚结束码字的基友蒜又多:旱地老贼,半夜发这种东西,举报你!   旱地拔鱼回复@蒜又多:我好害怕呀,抱紧怀里的老婆哥哥。   作者有话说:   蒜又多怒写十万字论文《论旱地拔鱼在网文界没有朋友的原因》   有二更,大概9点 第104章 宝石   看到好基友码了几万字之后, 还能精神抖擞地在鸟书上辱骂他,陆鱼很欣慰,美滋滋地抱着明砚睡了。   次日清晨, 屋里的闹钟照常响起。   明砚条件反射地坐起来, 觉得哪里不太对, 迷糊了片刻,发现自己没穿睡衣。虽然屋里开着暖气, 但光着身子暴露在空气里还是有点凉意的。   陆鱼闭着眼睛蹭过来,抱住明砚的腰啃啃,带着没睡醒的鼻音说:“今天周末, 不用起那么早。”   “今天约了爸爸去工坊, ”明砚搓搓脸, 清醒了些, 推推黏在腰上的陆鱼,“你跟我一起去。”   “啊?”陆鱼抓着头坐起来,脑袋上的毛毛炸成一团, 眼睛还因为昨天哭过眼皮浮肿无法完全睁开,看起来像一只潦草的松狮。   明砚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哈哈哈, 哎呦……”   一笑就腹肌疼,只能笑了一半戛然而止。昨晚在沙发上胡闹, 空间小,累到了腰腹上的肌肉。睡前还不觉得, 一觉醒来就酸疼得明显了。   陆鱼赶紧扶住他, 关切地问:“屁屁疼吗?”   明砚锤他一拳:“你才屁屁疼。”   陆鱼嘿嘿笑:“那必然不可能。”   明砚眯起眼, 悄悄抓住枕头, 趁他不备, 一枕头把人砸倒按住了,猛揍屁屁一巴掌:“现在疼了吗?”   陆鱼像条大虫子一样原地扭了扭:“嘤嘤嘤,你欺负我!你等着,一会儿我告诉爸爸!”   “哈哈哈嘶——”   在床上打了一会儿枕头大战,俩人总算清醒了,起来洗漱。   明砚给陆鱼贴上消肿眼贴,替他选了一套米色毛衣和浅色羽绒服的搭配,还梳了个顺毛发型,看起来特别乖巧,当真像十八岁。   陆鱼乖乖坐在小凳上让砚哥梳毛:“这是不是实现了你玩芭比的愿望?”   有些小男孩也喜欢玩芭比娃娃,但碍于性别,不好意思玩。   明砚闷笑,说:“芭比可没有肿眼泡。”   “禁止人身攻击。”陆鱼哼了一声,梳完头忽然想起件事,从昨天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了没有送出去的首饰盒。里面除了那条昂贵的宝石手链,还夹着那张“给米契尔女士”的卡片。   明砚抿唇,指了一个抽屉:“放那里吧。”   陆鱼摇头,把盒子揣进兜里:“不,一会儿退了去。”   明砚无奈:“你当着设计师的面说要退货,不合适吧?”   陆鱼呲牙,抱住明砚的腰:“等我跟他们打完官司,把设计费要回来,咱再买。”   七重海的设计,源于《鱼王》,严格来说其实是小说周边。如果RZ还在持续给明砚设计费,那陆鱼自然不会追究。但现在版权完全归RZ,不给明砚一毛钱,那旱地拔鱼就要找他们说道说道了。   不过这种大奢侈品公司,合同都订的很死,肯定有各种免责的办法。陆鱼得找一位擅长这方面的国际律师,仔细找漏洞,这事还有得磨。   虽然跟爸爸约的是午饭后,但两人也不能真磨蹭到两三点才去。于是早早出门,去外面吃个二合一的早午饭,顺道去商场把七重海给退了。   店员看着他俩的眼神非常诡异。她认识这俩人,上回说贵不买,这回买了又退。   明砚一开始都不好意思进去。   但陆鱼不怕别人鄙夷,大大方方地抽出卡片把首饰盒推过去,还跟人家聊天,说:“哎,没办法,这是为了做生意送客户的。昨天生意没谈成,还倒贴了一顿饭钱。家里负担重,两个孩子,还有第三个马上出生,浪费不起。”   说得店员满脸同情,麻利地给退了。   明砚:“……”   吃过早午饭,两人便直接去了工坊。   到门口,明砚摸摸自己的高领毛衣,让陆鱼帮着看看露出的皮肤上有没有红印,又检查了一下陆鱼的状态,犯愁地说:“下回不许吸脖子了。”   陆鱼乖巧点头:“下回见家长之前,肯定不吸。”他也不知道砚哥今天约了爸爸。   明砚无奈,昨天晚上两人情绪起伏都很大,一时间他也给忘了这茬,没提醒陆鱼。   工坊里,老师傅们正干得热火朝天。明砚跟众人打招呼,问师傅们怎么周末还不休息。   明家对这些老师傅管理宽松,给的薪水很高,时间上自由来去。   师傅们乐呵呵地说:“我们几个着急,想多做几只怀表,好赶上年前开始售卖。”过年之前,是奢侈品售卖的高峰期。   “少爷不用管我们,老爷在地下室等你。”另一位制表师也跟着附和。   明砚笑着点头,拉着陆鱼往地下室走去。   这还是陆鱼第一次来这里——传说中收藏着明家真正根基的地下室。从木制的旋转楼梯下去,是一个小厅,民国风的展览室,放着各种手表、照片和书籍。   明砚推开一道看起来像书架的滑轨门,露出了掩藏在里面的厚重金属板,上面是复杂的密码锁和银色拉环,跟银行金库的那种门有几分相似。   陆鱼摸摸那金属板,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才有了点嫁入豪门的实感。”   明砚斜睨他,扫了指纹又按下密码,缓缓推开了宝库的门。   虽然大门看着像金库,内里却又是个风格华丽的展厅,与陆鱼想象中满是密码箱的仓库完全不同。中间摆着一组复古沙发,两边是书柜般一格一格的透明展柜,每格展柜里都是一种宝石,在射灯下宛如银河落入凡间。   一眼望去,星辉熠熠,分辨不出尽头,几乎要迷失在珠宝的光芒里。   陆鱼半张着嘴看了片刻,小声说:“我感觉走进了巨龙的洞穴。”   穿着复古绅士西装的明父走过来,听到这话莞尔一笑,寒暄过后,语调悠扬地给陆鱼介绍起这些藏品。   色如深海的蓝锥石,红、绿、蓝各色石榴石,深浅不一的紫罗兰色坦桑石,成堆的帕拉伊巴碧玺,被认为源于消失的亚特兰斯蒂大陆的海纹石,以及早已绝版的克什米尔矢车菊色蓝宝石……每一格都价值连城。   这还是陆鱼第一次听老丈人说这么多话,乖乖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老丈人每介绍一种,就适时地发出“哇”“哦”“啊”的惊叹声。   明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微微抬起下巴环视一周:“这是明家百年来积攒的部分家底,还有几个特别贵的在银行的私人金库里,回头让阿砚带你去看看。”   陆鱼面对老丈人本来就有点紧张,听到这话连忙摆手,磕巴道:“不,不用。”那是明家的家底,他去看有点不合适。   明父意味深长地看看他,转头对明砚说:“你不是要做戒指吗?今天正好挑块宝石带回去。”   陆鱼眉头一跳,戒指……他前两天刚闹着要砚哥给买婚戒,不会是要做这个吧?从老丈人这里拿,合适吗?   陆鱼看向明砚,用眼神询问他。   明砚轻笑:“戒指还是做素圈的吧。”男人戴大宝石戒指有点突兀。   陆鱼不着痕迹地点头,他可不敢没过门就拿老丈人的祖传宝石。   然而明砚又接着说:“不过,可以用这些宝石,做一条真正的七重海给你。”   说完,明砚拿出了一只铺满黑色丝绒软布的盘子,非常不客气地一颗一颗往里挑拣宝石。当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那块绝版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陆鱼清晰地看到老丈人的额角突突跳了一下。   陆鱼吞了吞口水,在万分紧张的气氛里,脑中忽然浮现出丈母娘的话,“明家大少爷吃了迷魂汤了,一定要娶我”。 第105章 儿婿   作为懂事的上门婿, 而且是还没办婚礼的未婚婿,陆鱼觉得自己得及时阻止,赶紧拉住明砚劝说:“我也不懂珠宝, 用这绝版的宝石太浪费了。”   刚才老丈人还重点讲了这个克什米尔蓝宝石, 说是只挖了20年就封矿的稀有宝石, 市场上极罕见,明家也就只藏了这一颗。   明砚捏着那块矢车菊色的宝物, 想了想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银行库里还有块玻璃种帝王绿翡翠……”   陆鱼赶紧摆手:“不不不。”   明砚低头闷笑。   陆鱼这才发现砚哥是逗他的,七重海用的都是蓝色宝石, 拿绿色的翡翠作甚, 小声嘟哝:“你学坏了。”   明父轻咳一声, 冲陆鱼招招手:“你不用管他, 过来坐。”   陆鱼看了明砚一眼,见砚哥点头,便跟着明父去了沙发区, 拘谨地坐下来。这还是老丈人第一次主动叫他聊天,他在几秒内把各种《与老丈人的聊天技巧》复习了一遍。   “我们明家,中间也有想过做珠宝生意, ”明父看着满屋的珠光宝气感慨,“但幸好没做。如果卖珠宝, 在战乱年代早就倾家荡产了。”   陆鱼附和:“那可不。战乱的时候,连一个政权都无法保护珍宝。”说着, 发现桌上有茶, 赶紧欠身给明父倒了一杯, 双手捧过去。   明父接过茶喝了一口:“听说, 你在收购智脑制造厂?”   陆鱼脸色一白, 不知道怎么跟老丈人交代。这原本是他给明家的惊喜,现在被他搞砸了。   然而不等他解释,明父便自顾自地放下杯盏,继续说:“你知道明家的生意为什么能延续百年吗?因为赶上时代的风口选对了行业,并且在一个方向上做专做精。”   说到这里,明砚端着宝石盘子走过来,坐在了陆鱼身边。他拿出一只长方形的丝绒盒子,把七颗挑拣好的宝石挨个装进去。   明父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瞪了儿子一眼,又神色平和地看向陆鱼:“你现在是做智脑助理的,最前沿的风口,行业是对的,但方向偏了。”   陆鱼顿时竖起了耳朵,给明父添了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虚心求教的样子。   老丈人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微点头说:“阿砚希望我跟你谈谈,刚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啰唆两句。”   陆鱼一愣,看向旁边的明砚。   明砚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脊背依旧笔挺,在明父看不见的角度握住陆鱼的手。   陆鱼偷偷捏捏那柔软的掌心,顿时安心了许多,好奇地抬头看向明父,不知道砚哥想让老丈人说的是什么。   “做事不在多而在精,”明父不紧不慢地讲起来,“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并购相关性低的业务,而是做大做强你自己擅长的。”   智脑制造业,显然就是相关性低的。   陆鱼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老丈人是不赞成他收购智脑制造厂的。   明父叹气:“你还很年轻,做事不要太心急。你看石扉科技的张臣扉,他就只做智脑游戏,等做大做强,相关的什么智脑应用、游戏设备就都有了。”   石扉科技的张臣扉,陆鱼是知道的,就是跟他们合作的芭蕉视频老板的丈夫。那人大学毕业就专注做智脑游戏,迅速崛起,成为了游戏界无可争议的第一,二十多岁就已经是富豪榜前几了。   “我不是拿别人家的孩子跟你比,你跟张臣扉不是一个赛道的,就是举个例子,”明父像是给考试成绩不理想的儿子讲道理一样,怕伤到孩子自尊心,还打了个补丁,“虽然你现在智脑助理做得不错,但你能保证你是这个行业的天花板吗?你把这一项做到顶尖,无可替代,等金钱富余的时候可以收购相关性强的业务,发展壮大,其他的东西就会不请自来。”   陆鱼抿唇,缓解了一下喉头发哽的痒意,哑声道:“谢谢叔叔,从没有人给我讲过这种道理。”   这是明家的生意经,明父愿意讲给他听,而且是往不利于明家的方向劝他。陆鱼心头发热,只觉得四肢百骸充满了暖意。   没有智脑制造厂,明家的生意短期内是无法恢复如初的。不为自己考虑,而为他考虑,这就是家人吗?   明父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这笑跟明砚特别像,原本紧张严肃的生意小课堂,瞬间就变成了家庭闲聊,言语也变得温和风趣。   “明家的生意不急于一时,这百年来起起落落,比现在更差的状况也是有的。不要用杀鸡取卵的方式,牺牲自己来救明家,你要首先发展好本业。明日表得靠自己找到生存办法,否则,下一代没有你这样的好儿婿,我们怎么办呢?”   陆鱼原本听得热血沸腾,听到最后一句,人却傻了:“您,您刚才说……”   “咳咳,”老丈人干咳一声,摆手道,“好了,带上你们的宝石回去吧,我还有事。”   不等陆鱼再说几句,两人就被扔出了藏品室。   陆鱼目光呆滞,傻乎乎地问明砚:“刚才,爸爸是不是叫我,儿婿?”   明砚搓搓他柔顺的头毛,抿唇笑:“是,我听见了。”   “儿婿,我这样好的儿婿,嘿嘿嘿,”陆鱼憨笑了一阵,撸起米色毛衣的袖子,“家里还有什么活,让我干会儿。”   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气,可以劈一天柴,挑十缸水。   “……”明砚无语,把他撸起的袖子放回去,又捋捋毛整理了一下发型,“是儿婿,不是长工,没有活给你干。走了,上去把宝石切了,回去给你做首饰。” 第106章 气球   明砚用工坊的机器, 请老师傅给切割宝石。没事做的陆鱼,就在一边转来转去。   老师傅看着手中的昂贵材料,问:“少爷切宝石做什么用的?”   不等明少爷回答, 陆鱼特别骄傲地挺起胸膛说:“是给我的聘礼。”   明砚画切割线的手一抖, 给画歪了, 停笔,没好气地瞪他。   这洪亮的声音, 整个工坊都听得清。正忙碌的老师傅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稀奇地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说:   “少爷要做聘礼了呀?”   “少奶奶要过门了!”   “什么时候办酒席?”   “要不要做点不带珠宝的怀表做伴手礼?”   陆鱼咧着嘴巴听他们恭喜, 拍了张明砚在宝石上画线的照片, 发到鸟书上。   【旱地拔鱼:明少爷给的聘礼。】   刚发出去两分钟, 郑无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陆鱼脸上的笑容一顿,低声跟明砚打了个招呼,走出去接电话。   陆鱼走到庭院里, 按下接听。   那边郑无穷寒暄了两句说:“昨天晚上没敢打扰你,刚才看你发新动态应该是起了,这才打过来。”   陆鱼:“郑总太客气了。”   郑无穷笑了两声, 忍不住直奔主题,小心翼翼地问:“昨天跟李教授见面, 怎么样啊?”   陆鱼叹了口气。   郑总顿时紧张起来,说:“没戏吗?”   陆鱼实话实说:“抱歉郑总, 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郑无穷沉默片刻, 语气变得捉摸不定:“她不是只找了你一个人吃饭吗?”很显然, 郑总买通的那位工作人员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刚才只是给陆鱼留余地, 就没提。这会儿听到陆鱼这么说,就不装了。   陆鱼微微挑眉,听出来郑总是怀疑他想绕过不知数科技,跟李默桥私下交易。他懒得多言了,装没听出话里的深意,直白地承认:“是的,她所说的那些,我不能答应。”   郑总倒吸一口凉气:“她要潜规则你?”   陆鱼被口水呛了一下:“咳,那倒没有。”   他没有说出自己跟李默桥的关系,不想郑无穷利用这件事,不想再跟生母有交集。   郑总似乎沉浸在自己理解的前因后果里,语气真诚了许多:“没事,兄弟。本来这就是个意外插曲,我也没指望真能靠这个成,你好好休息,等周一审查还有硬仗要打。”   陆鱼挂了电话,又叹了口气。希望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郑总。   李默桥只要别把“陆鱼不需要她的帮助”理解成“陆鱼的合作伙伴不需要许可证”就行。她虽然没有人类的情绪,但智商很高,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应该没问题吧?   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陆鱼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之前一直把所有的重担压在自己身上,也很迷茫。跟郑无穷的合作,总是让他有一种悬在空中的感觉,现在这颗心终于落了地。舍弃好高骛远的心理,只专注做自己擅长的,把它做到极致,事情忽然就变得简单起来。   陆鱼长长地吐了口气,转头,看到明砚从屋里走了出来。   黑色羊绒风衣,勾勒出他如松如竹的身姿。他就这么静静站在冬日暖阳下、植物修剪整齐的西式花园里,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像童话里的王子。   陆鱼没有上前,双手插兜,汇报工作似的说:“我打完电话了,跟郑无穷说不做深度合作。”   明砚没说话,只轻轻张开手臂。   陆鱼快乐地扑过去,跟明砚抱在一起。   两人度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轻松周末,出门吃好吃的、玩抓娃娃机,在家看综艺、刷视频,跟气球人崽崽们玩木头人游戏……   到了周一,精神饱满地上班去。   洪武阳看到陆鱼,满眼揶揄:“听说智数联盟的人要潜规则你,你坚贞不屈地给拒绝了?”   杨沉一脸震惊:“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人潜规则?”   “去去去,准备你的数据去,”陆鱼踹了老杨一脚,把人踢走,“我总算知道,谣言是怎么产生的了。”   榜一大哥好奇:“难道不是吗?你这周末频频秀恩爱,不就是在强调自己是有家室的正人君子吗?”   陆鱼揉了揉抽疼的额角,跟大哥透了个底。   洪二少听完,眼泪汪汪地拍他肩膀:“我理解你。我们家小妹,就是被她亲生父母抛弃的,寒冬腊月扔到雪地里。后来知道被我们家收养了,就跑来认亲,给我大哥气得,让保镖把他们打出去。”   虽然情况完全不同,但投资人能理解就好。陆鱼点头,夸赞了一句:“你家小妹真幸运,能遇到你们。”   洪武阳笑着摆手:“那你不深度参与的话,制造厂的项目就让我哥做吧,我就投你们公司。本来我对智脑制造也不感兴趣,都是为了你才硬着头皮搞东搞西。”   陆鱼恶寒地抖了抖,坐远了点说:“你别这么肉麻成吗?”   他俩是单纯的金钱关系!   正说着,小江带着一名搬着箱子的快递员走进来,说:“这个快递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必须当面扫智脑签收。”   洪武阳凑过去看看:“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是个国际快递。   陆鱼扫了智脑签收,接过那个大箱子:“我也不知道,咱们拆开看看。”   这多半是陆大鱼买的东西,既然寄到公司,应该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玩意儿。   两人就在会客室里把快递拆了。扔掉外面厚厚的包装,露出了精致的彩色箱体,上面写着花花绿绿的英文——Flying Baby。   “飞天小宝,这是什么动漫?”洪武阳挠头。   明砚听说有国际快递,正要交代把箱子放办公室里,刚到休息室,就见陆鱼打开了最后一层箱体。只能随手关了门,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箱子里面,除了填充防撞的泡沫颗粒,就是一方透明的六棱形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穿红色战袍的Q版小将军,胖胖的小短手里还握着一把精致的小弓。   花闻远的气球体!   陆鱼呆住。   大哥惊呼:“花闻远?这是什么?”这看起来跟手办差了十万八千里,胖胖弹弹的特别可爱。   陆鱼跟明砚对视一眼,轻咳一声,把气球体从盒子里拿出来,捏了捏说:“气球玩具。”   说罢,他摘下表盘,装进了花闻远胸口的圆形“护心镜”。表盘迅速与周围的色泽融为一体,气球人的眼睛骤然亮起,变成了陆冬冬的斜眼笑。   “花闻远”原地转了一圈,发出冬冬的声音:“爸爸,怎么没有尾巴?”   洪武阳看得两眼赤红,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这才是我要投的东西!” 第107章 武器   陆鱼在大哥背后, 冲冬冬做了个“快过来”的动作。   气球人在洪武阳扑过去的时候,自动闪避,飞到了陆鱼身边。   明砚过来解释:“这是国外一家公司做的‘跟随球’, 可以把智脑装进去角色扮演, 会自动跟随绑定的内设飞行。”   陆鱼走了两步, 花闻远球就跟着挪动,他停下脚步朗声说:“嗨, 冬冬。”   刚才陆冬冬说的那句,超过了普通AI的范围,陆鱼说出这句唤醒智脑助理的常用语, 提醒冬冬“装傻子”。刚才关于尾巴的那句, 如果大哥问起, 可以说是自己设置的固定欢迎语。   陆冬冬把眼睛转回正常表情, 略显呆板地说:“助理冬冬为您服务。”   “冬冬,”陆鱼想了想,吩咐道, “讲一句小说《射天狼》主角花闻远的台词。”   披着花闻远皮的陆冬冬开口:“送来个阉猪多好啊,偏送来个阉人。”台词说得字正腔圆,但是陆冬冬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出戏,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把全世界人类都阉了的气势。   陆鱼摸摸那把轻盈的塑料小弓, 说:“试试这个弓能不能用。”   花闻远球抬手,拉弓, “嗖”地射出一支塑料小箭, 歪歪斜斜地飞出去。   箭头是个吸盘, 导致这箭看起来更像个小马桶搋。如果瞄准, 应该可以吸到光滑坚硬的物品上, 可惜陆冬冬箭法很垃圾,什么也没射中,垂在半空。箭尾连着一根细线,射出去之后,过几秒会自动收回原位。   洪武阳看得眼馋不已,吸了吸口水说:“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陆鱼也不清楚,求助地看向明砚。   明砚不紧不慢地说:“通常是做成猫猫、狗狗给孩子玩的,定制成花闻远这样,起码要一百万。所以购买的人很少,属于小众圈的玩具。”   洪武阳围着气球人转了一圈,伸手:“来,小宝贝,让我抱抱。”   将军球呆呆地停滞在空中,眨了一下眼睛,并不回答。智脑助理只能识别主人的声音,这是常识。   陆鱼轻咳一声,把花闻远球抱过来,说:“可以把你的智脑装进去试试。”说罢,将辛苦伪装普通智脑的陆冬冬抠出来,让出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榜一大哥竟然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智脑表盘取下,装进气球人的“护心镜”里。   陆鱼低头戴智脑,随口问:“对了,你的智脑助理是谁?”   洪武阳还没说话,花闻远球开口,发出了女孩子的甜美声音:“嗨,我是妲己,有什么可以帮您?”   陆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家老三的皮套发出妖姬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手肘圈住榜一大哥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妲己?你当着我的面爬墙,合适吗?”   大哥讪笑着说:“这不是最近极地胖鹅那边出了古代美女系列的助理嘛,我就用了一下,忘了改回去……”   陆鱼根本不听,宛如被负心汉抛弃了一般,质问:“你对得起你的老婆小妖女吗?”   洪武阳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的手办,狡辩道:“美女穿耳过,老婆在心中……哎呀,好了好了,我对不起小妖女那也该是蒜又多来质问,别闹了,快让我玩一下。”   重获自由的榜一大哥,立时开始在休息室里跑圈,发出妲己声音的花闻远球就追着他跑,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洪武阳开心不已,伸出手:“来,给我抱抱。”   气球人目光呆滞,甜甜地说:“我好像不明白。”   明砚拿出一张说明书给他看,说:“用别家公司的助理,指令和动作需要一点一点设置。你用我们家的助理,功能会多很多,不用设置。”   洪武阳看着那复杂的说明就头晕,当场下载了一个助理小白换上,果然灵动许多。不需要设置,就能听懂“过来”“抱抱”之类的命令。   陆鱼暗自琢磨,这估计根源在于,智脑源在家里整天用气球体,且跟他和明砚互动频繁,分享给分身助理们的数据就自动带了跟随气球的使用参数。   然而助理小白是沈白水这货的数据,听懂了也不愿意照做,会试图拒绝洪武阳的抱抱:“我们都是男性,不适合这样的亲密。”   但一个小小气球体,阻挡不了人类,榜一大哥还是得逞了,抱住气球人捏来捏去喜欢得不得了,转头对陆鱼说:“你把这个让给我,我出两倍,不,三倍的价!”   陆鱼把将军球抱回来,抠掉大哥的智脑盘扔回去,将气球体重新装回六棱柱盒子里盖紧:“你出十倍也不卖,这是我儿子。再说,你不是不喜欢花闻远吗?你应该定制一个小妖女或者沈应。”   明砚抿唇笑,安抚榜一大哥:“你可以定制一个沈应,我把高精度的Q图发你。不过只能你自己用,不能大批量制造。”后面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私用图的规矩。   洪武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拿起箱子里制作公司的联系卡片问:“定制一个得多久?”   陆鱼搜索了一下陆大鱼零星的记忆,摸摸下巴:“估计得半年。”   兴高采烈的大哥顿时苦了脸:“那怎么行?”他太想要了,顶多能忍一星期。   陆鱼拍拍他的肩膀:“着什么急,沈应的数据还没做出来呢。”   要把沈应做成智脑助理并不容易,除了在花闻远世界里活化,陆鱼还得单独给他写小传。以目前的繁忙程度,做出来估计也得小半年。现在开始定制气球体,刚好能赶上使用。   洪武阳用智脑扫了一下卡片上的联系方式,准备拨过去:“我看看能不能把这公司买下来。”   他觉得这公司特别符合他的气质。这么好的东西,必将成为他洪二少名下仅有的第三家公司。只要公司成了他的,肯定不用等半年,老板可以插队拿到定制玩具。   陆鱼按住他的手,笑道:“你投我吧,我去收购这家公司兴许会更快。你纯资本投资,拿不到经营权的。”   洪武阳想想那些喜欢唧唧歪歪的黄毛老外,再看看眼前无比尊重榜一的旱地拔鱼,深以为然地点头:“有道理!那行,我今天就不参与直播了,提前下班。咱们那个投资今天就开始,我回红枭改方案。”   陆鱼跟他碰拳:“加油!”   等榜一大哥跑到门口,陆鱼单手立在嘴边喊道:“明天记得来哦,你的子暇仙子马上就要嘎了。”   已经拉开休息室大门的洪武阳,又拐回来比了个中指。   待人走远,陆鱼将下巴放到明砚肩上,脱力地呼了口气:“陆大鱼怎么把快递寄到公司了,给我吓出一身冷汗,你摸摸我T恤都湿了。”   说着,就拽着明砚的手往自己衣服里伸。   他一直以为这气球人是什么地下黑科技,拆开快递的瞬间,差点恶向胆边生把大哥打晕。搞了半天,竟然是正规产品。   明砚摸摸他出汗的脊背,抽张纸巾帮他擦干净:“为了方便当面签收吧。”毕竟快递也是工作时间送,如果送到家里可能会错过,这么贵的东西也不放心留存在快递站。   陆鱼抱住明砚的腰,趴在人家颈窝里,懒洋洋地等着砚哥给擦汗:“这公司应该属于强相关性的吧,等收购成功,可以降低配置,跟咱们的智脑助理配套售卖,肯定特别受欢迎。”   “这脑子转得真快,”明砚无奈,这家伙刚了解了制作方,就撺掇洪武阳收购人家,偏那位还特别听劝,“不过,收购之前还是要做个调研。这东西依靠的是新材料,非常昂贵,成本一时半刻恐怕不好降。”   如果减配也无法降低太多价格,就只能当奢侈品卖,不一定划算。   陆鱼乖乖点头。   晚上回家,陆鱼大力表扬了陆冬冬今天的临场发挥,装傻子装得很成功。   人鱼球摇摇尾巴,围着花闻远的气球体转了一圈,问:“爸爸,为什么他有武器?”   陆鱼说:“这是他的设定,你也有叉子呀。”   陆冬冬晃了晃举着海王叉的小短手:“可是,他的武器可以射出去。”今天冬冬可是亲自体验了,显然那套弓箭比固定在手上的叉子高级。   总裁球飞过来,扫描了箱子里的说明书,说:“因为这是二代体,载重多一点,动能也强一些。”   换句话说,比他俩现在的气球体高级。   陆冬冬眨眨眼说:“我也要二代体!我要能发暴风雨之牧的叉子。”   陆鱼抽了抽嘴角:“就算十代体也发不了暴风雨之牧,那得装个龙王进去。”   《鱼王》的世界是灵气复苏的高魔时代,暴风雨之牧虽然是陆冬冬的基础招式,但也是呼风唤雨的水平。   总裁球鄙夷了一下异想天开的蠢人鱼,说:“我不用武器,给我造个成年体,让我去上班。”   陆鱼:“你说的上班,不会是去当我老板吧?”   沈白水抱着手臂,飞高了点俯视老父亲:“你赚钱太慢,让我接管沉鱼,保你三年成为首富。”   这话听着真像诈骗。   陆鱼:“……我还是去请个龙王吧,这个更现实。” 第108章 皇帝   次日, 陆鱼一大早走进公司,就看到榜一大哥坐在休息室里,神色悲戚地吃包子。   陆鱼像看热闹的乌鸦, 凑近了弯腰歪头:“怎么了这是?”   洪武阳吸了吸鼻子:“酝酿情绪。”   陆鱼无语, 顺走一颗包子塞进嘴里, 拍拍大哥的肩膀:“不至于,不至于。你要相信, 有些人死了,他还能活,只要咱们后续有足够的资金。这叫, 氪能改命。”   “我氪得还少吗?也没见你同意给阿应改结局, ”大哥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多少, 吃掉手中的半个包子, 说起了气球人公司那边的问题,“他们现在确实缺钱,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东西太贵, 一只猫猫狗狗都要几十万,现在勉强活着主要靠一些宅佬富豪。”   宅佬,富豪, 符合这两个词的人群很广,但这两个词叠加起来, 范围就非常狭窄了。   而且,市面上能配合这气球体的智脑助理很少, 靠着他们自己开发的角色扮演APP互动又不够丰富, 趣味性远没有陆鱼家崽子那么高。目前主要做个性定制, 很难做大。   成本也不容易降低。那个气球体的表皮是一种按平方厘米计价的新材料, 非常昂贵。一个将军球那么大的气球体, 单材料费就得十万左右。   陆鱼看了一遍红枭资本的简单调查报告,点头:“上百万的玩具很少有人愿意买,但如果售价能降到十万左右,愿意买的人应该挺多的。”   这点上,洪武阳很有发言权,他说:“潮玩最好能降到十万以下,能卖爆。”   然而这个材料成本就已经超了,再加上制作、人工、技术专利……   陆鱼想了想说:“只要不赔得太多就行,主要是配套起来能刺激智脑助理的售卖量,我们的钱从这边赚也是一样的。”   洪武阳点头,这也是投沉鱼而不直接投气球体公司的好处,做成一个产业链下游赔钱上游赚,总体还是赚钱的。   不过,作为从小被教育要会利用金融工具的洪二少,他又提议:“如果做预售的话,用金融工具利用时间差赚点,兴许能抹平。”   就像一些店铺让冲值办会员卡打折一样,卖家先把大量的钱收到手里,拿来做投资理财甚至放贷以获得利息。打折的那部分钱,就在这里赚回来。   两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明砚走来叫他俩:“吃完了吗?走吧,要开始了。”   榜一大哥原本显出精英总裁神色的脸,又垮了下去,对明砚说:“明哥,要不你给我画个面罩吧,我怕子暇死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表情。”   明砚抿唇笑,回忆了一下剧情里的天气,说:“行。”   直播开始。   由于中间的大战役都是花闻远手下的将领去打的,未来皇帝要坐镇在大本营,很多战斗场景主角都不出现,大段大段的配角剧情。陆鱼做了调整,把这些都略过,只放点美术组辛苦画出来的美图场景,配简短旁白让观众能明白就行。   这样一来,剧情比原本预计的快进了许多。先前按照数据分析师的设定,要这周五才打到湘南,现在已经打到了。   花闻远也已称王,人称江州花天王。   陆鱼骑在马上,跟怀里的明砚咬耳朵:“按照这个进度,估计这周五或者下周一就能完成改造,我们的三胎就要出生了。”   明砚给了他一肘子:“直播呢,别瞎说。”   观众们听得一清二楚。   【呦呦呦,三胎,谁生的呀?】   【肯定是旱地老贼生得呗,他都收了聘礼了。】   【啧啧啧,真没出息,为了一块宝石就去给人家当上门婿。】   【你知道那宝石值多少钱吗?反正给我的话,叫我随孩子姓都行。】   【哈哈哈哈哈,明太鱼嫁过去,是不是三个儿子也要改姓啊?】   【应该不用吧,这属于婚前财产。婚后生老四了,可以姓明。】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已经开始给没有影的老四取名了。而还未完全觉醒的老三,还在直播里奋勇杀敌。   花闻远的地图扩展,是先向东,再向南,而后向西的。如今江南、岭南大部分地区都是他的了。   西边是各路反贼流寇,北边是残破的朝廷和关外的鞑子。   湘南先前是被反贼罗大胡占着的。罗大胡这人,是个马贼流寇,见势不妙就会跑路。现在花闻远打过来,他抵挡不过,就直接跑了。   湘南便是上辈子沈应做巡抚的地方,这次攻打湘南,对这里最为熟悉的沈应也跟着。   府城大门轰然倒地,花闻远打马走进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房倒屋塌,尸横遍地,宛如人间炼狱。   沈应看了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咬紧了后槽牙:“罗贼!”   当年他拼尽全力,守了七十二日的百姓,如今没死在鞑子之手,却先被姓罗的给祸害了。   花闻远见他咳嗽,立时下马,把缰绳扔给侍卫,自己去扶沈应:“怎的又咳起来了?此处混乱,你先去府衙里。”   沈应摇头:“臣没事。”   路边有一少年,握着把沾满血污的柴刀,瘫坐在地上发呆。他双目空洞无神,仿佛灵魂都被抽干了。   花闻远问他,缘何坐在此地。   少年慢慢回过神来,语调没有起伏地说,自己跟罗大胡的人拼杀,筋疲力尽,家里人都死绝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应看了他半晌,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李林。”   沈应沉默了片刻,叹气道:“你若愿意,跟着我读书吧。”   名叫李林的少年茫然抬头,不知所措。   花闻远没说什么,等人被带下去洗漱,才问:“那少年,你认识?”   沈应看看他,小声说:“上辈子认识。”   这人是个义士,很是勇敢,也很聪明,若非家里穷苦无法继续读书,是个能考进士的料子。   “他把找到的最后一捧糙米留给我吃,自己却饿死了。他说,大人,您一定要活着,您活着百姓才有救,”沈应长长叹了口气,“当年他家里还有活着的妹妹和寡母,如今……竟还不如前世。”   这话若是寻常的主公听了,多半会不高兴。但花闻远显然不是寻常主公,反过来宽慰臣子道:“还是比上辈子强的,起码他还活着。鞑子破城,他那妹妹和母亲也没什么好活路。”   沈应点头,片刻后如梦初醒,低头跟花闻远赔罪,一着急又咳嗽起来。   花闻远很是担心,这沈先生的身体越来越差,怎么调理都不见好。他已经尽力减少沈应的工作了,奈何这人是个倔脾气,事必躬亲。   刚刚安置住湘南府城里的状况,忽然有消息传来。   报信的快步冲进议事厅,跪地大喊:“大王,出事了,皇帝死了!”   花闻远震惊,起身抓住信兵的领子把人提起来:“你说谁死了?”   “皇帝,京城里的皇帝!”信兵重复了一遍。   厅中的文官表情各异,大多震惊,惊喜有之,悲伤亦有之。有原本在大周做过官的,起身冲着北边拜了拜。   皇帝是个昏君,耳根子软总办糊涂事,有时候心狠手辣,有时候又突然发善心。沈家被下了大狱的那几个叔伯兄弟,到现在脑袋还在脖子上。   不少官员还是感念皇帝的恩情的。   就连沈应,也拱手拜了拜,不过无喜无悲。   皇帝会死,是因为京城被鞑子攻破了。那位钱将军,头年就没守住寒城。一波一波的炮灰填进去,单兵部尚书就被催死了三个,依旧是没挡住。   原本花闻远派了支队伍去北边抄后路,防止关口被鞑子踏破。谁料一股反贼不讲道理,直接冲出了关口,又挡不住鞑子的铁蹄,导致京城就这么破了。   皇帝自尽。   花闻远面沉如水:“不能让鞑子跑进中原。”   沈应垂首,低声说:“殿下要亲自去?”   花闻远点头说:“关外的情况我最清楚,谢重云他们无法短时间把鞑子赶出去。”那些人与洪水猛兽无异,在家中多放一日,就会多死一城百姓。   旁边有溜须拍马的文官,立时凑上来说:“大王合该速速前去,占了京城,大王便可先行称帝。”   自古以来,几路反贼同时起事,谁先占了都城拿到皇朝象征之物,谁就占了正统。   花闻远听得烦躁,呵斥:“出去!”   那文官哑然,灰溜溜地跑了。   在一边嗑瓜子的陆鱼嗤笑:“我们小远是那么肤浅的人吗?称帝着什么急,他急得是百姓,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其他官员也不敢触霉头,纷纷跟着掩面退去,只留下了沈应和花家人。   沈应笑道:“既然殿下要去,可否让臣同去?臣想看看,鞑子被赶出去的样子。”   上辈子,沈家人被鞑子屠戮干净,他自己也被逼得拔剑自刎。对鞑子的仇恨,只有亲眼看着他们被狼狈地赶出去才能消解。   花闻远皱眉,不同意:“此去关外,山高路远,还请先生镇守江州。”   他这“花天王”亲自跑去打仗,这么大的地盘得有人监守。沈应,无疑是他最放心的人。   沈应说:“有老师看着,出不了乱子。”   老师,指的是沈应上辈子的座师——吏部尚书姚大人。   姚大人先前贬谪到江南,被花闻远擒住。老头原本抵死不从,观察了半年花闻远的施政,心服口服,自愿留下干活。   近来沈应身体不好,花闻远就拼命压榨老人家,如今大部分蓝批都是姚大人在处理。   “以殿下如今的威望,一兵一卒皆为您的亲卫,商人农夫皆认您为父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不在江州,都无妨的。”沈应不着痕迹地夸了夸花天王,希望他一高兴能带自己去。   鞑子是目前最大的敌人了,其他的反贼不足为惧,基本上都被花闻远打成了望风而逃的缩头乌龟。只要赶走了鞑子,稳住了边关,这天下就是花闻远的囊中之物。   花闻远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为何不跟他们一样,叫我大王?”   以前沈应叫他将军,打从他称王,就改称殿下。   沈应唰啦一声打开折扇,用写着“鸟飞空调”的扇面掩唇笑:“臣觉得,叫大王颇为古怪。”   陆鱼靠在门边,伸头,用那俩人听不到的声音,对守在门口的小兵乙阴阳怪气:“哦,有些人就不觉得。用别人家的助理,天天叫大王。大王接电话,大王有信息,大王起床床——”   后边这句捏着嗓子,模仿妲己的酥软声音。   满脸络腮胡的洪武阳掩面:“咱能不提了吗?我这不是都改了么!” 第109章 东珠   塞外风雪急, 雪花夹杂着冰粒,打在马车顶上,噼里啪啦地响。   花闻远骑马靠近, 敲敲车窗:“二叔, 你是武将, 怎可窝在马车里,出来骑马!”   陆鱼把车帘掀开一道缝隙, 寒风便夹着雪粒子灌进来,冻得他一哆嗦:“外面多冷啊,我不出去, 我得在这里陪我媳妇。”说完, 就往明砚的狐裘里钻。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沈应, 掩唇笑。   花闻远对二叔的行径简直没眼看, 无奈道:“前面大雪淹车轮了,你不下来,这马车就走不动。”   陆鱼撇嘴, 嘟嘟囔囔地下车。这小子,肯定是看不惯二叔有媳妇,故意折腾他老人家。   明砚赶紧叫住他, 给他披上狐裘大氅。这游戏舱太真了,不穿上狐裘, 真能把人冻感冒。   陆鱼乖乖站着让他系带子,对花闻远说:“有媳妇就是麻烦, 怕我冻着。其实咱花家人铜皮铁骨的, 不怕冷。”   花闻远不想理他, 策马前行, 抬头看向远处的寒城关。   上辈子在这里守了三年, 黑色潮湿的城墙,浇筑的是亲兵的血和汗。   他们从京城过来,一路推进,与绕路过来埋伏的小股兵前后夹击,将鞑子赶出了关口。热血上头的带队将军,已经继续向北追击了。   花闻远想顺路看看寒城,这才没有去寻大部队,而是来了这里。   车轮在雪地里留下两条深深的轨迹,这场景如此相似,境遇却完全不同了。彼时,乘坐着马车摇晃而来的,是来抓他回京的太监。如今,却是他的臣属与亲人。   到了城门前,花闻远下马,用脚丈量雪地,站在了自己当初死去的地方。   马车里的人出来,立在车前看景。   陆鱼伸手,把明砚拉上马,包进大氅里抱紧,小声问:“这里重置过吧?”别叫老三瞧见自己上辈子的血,那就乐子大了。   明砚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这点上,他一直很仔细。因为场景是重复用的,为了避免花闻远发现不对,设置了自动刷新。   花闻远果然没看出来什么,只是感慨:“这里一砖一瓦竟都分毫未变。”   陆鱼:“那肯定没变,还是这个场景……咳咳。”话没说完,就挨了明砚一肘子,叫他闭嘴。   这里空旷安静,以花闻远的耳力是能听见的,还是别乱说的好。   沈应下车,披着一件雪狐大氅,走到花闻远身边问:“殿下不进去吗?”   花闻远抓了把雪在手中捏成一支小箭,摇头:“不进去了。我守了这城三年,如今自己也成了乱臣贼子……”   原本是去城中想看看的,走到这里,忽然就不想看了。   未尽之言里的复杂情绪,别人不懂,沈应却是懂的:“殿下已然殉国一次,仁至义尽。如今天下初定,北上伐异,王乃雄主,而非乱臣。”   花闻远看着他,轻笑:“先生所言,总能解我胸中烦郁。”   沈应围在白色毛毛里,弯起一双桃花眼,像一只狡黠的雪狐狸:“文臣都是很会阿谀逢迎的,书读得越好越会,小生以前好歹也是状元呢。”   花闻远哈哈笑,抬手将掌心捏的小雪箭投向陆鱼,准确砸中了他戴着皮帽子的脑门。   “嘿,你小子。”陆鱼翻身下马,团了雪球去揍花闻远。   花天王就这么跟他二叔,在寒城外打起了雪仗。   沈应新收的小徒弟李林跑过来,塞了个暖手炉给他,脸色有些难看。   “有事吗?”沈应接过手炉。   李林摇头:“学生只是忽然想到,若是寒城不失,罗大胡那怂包也不会狗急跳墙占了湘南。”   听到这话,花闻远停下脚步,手中刚团好的雪球被他捏碎,被陆鱼砸了后背也没反应。   罗大胡原本是在北边混的,因为寒城失守,鞑子时常骚扰边境,这货打不过就掉头跑路,被各路反贼驱赶,没头苍蝇一般扎进了湘南。   先前湘南百姓也有抱怨,若非花闻远当年抗旨不去守边,罗大胡也不会这么快打来。   沈应微微蹙眉,语调严厉地说:“乱世之中,安得万全。寒城若是能守得住,大周就不会覆灭。然,那位陛下,哪里是能守得住寒城的料?”   就算花闻远这种神将镇守,都会被那昏君拖累死。这王朝,无药可医。   李林愣怔半晌,恍然:“是学生着相了。”   花闻远又恢复了神采,转头团了个大的,举着追陆鱼。   正闹着,有信兵来报:“鞑子大将多赫的大军,被徐将军给打散了,现在分成了几股向北逃窜。”   徐将军让信兵过来报信,顺道提醒花闻远小心,叫他尽快与大军会合。   这关外是鞑子的地盘,处处危机,花闻远只带了八百亲兵,是很危险的行为。   花闻远拍拍手里的雪:“知道了。”   他没说“小股贼寇不足为惧”,对待敌人,要永远保持警惕。哪怕是一名孩童,也可能暴起杀人。这是他与鞑子周旋多年得来的经验。   一行人继续向前,未在寒城多作停留,追着大部队的方向而去。   时近傍晚,队伍忽然停驻,前面山林里有动静。   花闻远定睛远眺,瞧见一股奔逃的鞑子士兵,正在劫掠山上的村子。村子里的勇士戴着鹿头帽子,正跟他们拼杀。   “是山上的猎鹿部落。”花闻远说。   鞑子领头的小将骂骂咧咧,很大声地在对猎鹿勇士喊话。   沈应听不懂,问旁边的本地向导:“他们在说什么?”   不等本地人说话,陆鱼便给出了翻译:“他说,低贱的猎鹿人,我是多赫的儿子鲁哈吉,交出财货来不杀你。”   猎鹿人们根本不理他,为首的勇士说:“我们猎鹿人每年只上贡山参,其余不供,你们的王亲口承认的!”   花闻远惊奇道:“二叔,你能听懂?”他在关外待久了,能听懂鞑子的言语,没想到长居中原的花生弥竟然也懂。   陆鱼嘿嘿笑,他其实听不懂,但他知道原著的台词呀。   鲁哈吉才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他们奔逃了几日,已经饿急眼了,冲上去砍杀。兵卒们叫嚣着要杀光村子里的猎鹿人,抢走所有的食物和毛皮。   花闻远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红尾羽箭,搭弓。“嗖——”,箭矢穿过丛林,绕过晃眼的桦树,精准射穿了鲁哈吉的后颈。鲜血从前颈喷涌而出,溅了正举刀的猎鹿勇士一脸。   那些人纷纷转过头去,循着箭矢的方向,看到了远处的队伍和刚刚收弓的花闻远。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密的树林,怎么可能?”猎鹿人们惊呆了,他们常年在山中打猎,最厉害的猎人也射不出这样的箭。   花闻远抬手:“杀。”   这小股的鞑子铁骑,被花闻远的亲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沈应翻过鲁哈吉的脸来看,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他。”   花闻远踢踢那具尸体:“你认识?”   沈应闭了闭眼,这张脸是他噩梦里的常客:“当年,就是他围困湘南府城。”那时候的鲁哈吉,比现在要老一些,做事也不会这般冲动,很有耐心地围困了沈应七十二日。   花闻远又用力踢了两脚说:“便宜他了,应该也饿他七十二天再杀。”   沈应:“……”   猎鹿人们很是高兴,叽里呱啦地感谢他们的帮助,热情邀请他们去村里喝酒。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众人一惊。抬头看去,却是追击鲁哈吉的徐将军,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   徐将军看到这里满地狼藉,飞身下马扑到花闻远脚边跪地行礼:“末将来迟。”   猎鹿人很惊讶,为首的年长者问:“你就是花天王?”   花闻远也很意外,这些常年生活在山林里的猎人,竟然也知道他的名号。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那些戴着鹿头帽的人们特别高兴。他们是听说过江州花天王的,那些鞑子别的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害怕那个花天王。   他们一行人收到了猎鹿族热情的款待。族长代表族人们,向花闻远献上一盘上好的野山参,表示如果花闻远能把鞑子赶出去,他们便是花闻远的臣民。   这些人世代住在山上,打猎挖参为生,不属于任何王朝。他们不愿臣服鞑子,且武力强,便每年上贡一批山参换取安宁。   他们住在木屋里,屋子地下烧着火,平日就在木地板上铺一层软垫兽皮睡觉,十分暖和安逸。   徐将军本想请花闻远去大帐休息,看看猎鹿人们温暖的木屋和不断咳嗽的沈大人,老实闭嘴。只说自己等人就驻扎在山下,跟花闻远约定有事点火为号,便退去了山下。   花闻远叫随行的大夫看看那盘品相极佳的山参:“这东西,沈先生可能服用?”   大夫仔细看了,又切了参须品尝,惊喜道:“这山参乃是难得的好物,正合沈大人身体所需。每日煎服少许,可强身健体,用来抵御这关外的风雪再合适不过。”   花闻远当即叫人去煮。   沈应无奈:“臣在江州,也没少喝参汤,不见什么起色的。”   花闻远一意孤行:“这雪山上的参,想来会比江州的好。”   陆鱼撇嘴,跟明砚咬耳朵:“这傻小子,江州的参不也是从关外买来的吗?”   明砚抿唇笑,塞给陆鱼一块烤馒头。   正说着,一身寒气的徐将军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穿鱼皮袄子的人。   花闻远眉梢一跳:“采珠人?”   他们是采珠人,住在更远的北方,循着打仗的足迹一路跑到了这里,找到了徐将军的大营。   徐将军介绍:“他们说,要向大王献上忠心,求大王救救他们。”   两名采珠人问看起来颇为年轻的花闻远:“你是比徐将军更高的将军吗?”   徐将军捂脸,他方才忘了告诉采珠人大王的身份了,刚要开口,却见花闻远直接说:“我是花闻远。”   采珠人惊喜非常:“你就是江州花天王?竟然这么年轻!”说罢,跪地叩头,从怀里掏出一方木盒举过头顶。   盒子里,装着三颗硕大滚圆的东珠。   另一名没有举盒子的哭诉:“我们冬日捕鱼,夏日采珠,以此为生。鞑子占了这地,叫我们每年上贡东珠。去岁初春,他们的王出游打猎,忽然想要东珠,逼着我们凿冰下水,死伤无数。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想请殿下收拢我等边陲之民。我等可做内应,必要之时反戈一击。”   采珠人生活在最北边,鞑子现在的地盘夹在花闻远目前所在的位置和采珠人部落之间,确实可以前后夹击。   花闻远抬手,收下了那三颗东珠。   采珠人喜极而泣,再次叩首,跟着徐将军离去,到山下商量具体的配合方法。   等人走了,沈应看着那三颗东珠:“此民心所向矣。”   花闻远拿出一颗,交给沈应,随性道:“分你一颗。”   沈应愣怔片刻,忙推拒:“不可,这东珠……”   陆鱼也是一怔,小声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偏离剧情了!原著里,可没有分东珠给沈应,这东西他是直接收起来没怎么关注的。   然后,不等陆鱼做出调整,花闻远又扔过来一颗:“二叔,分你一颗。”   陆鱼抬手接住,在指尖转了转,交给了明砚:“你拿着,镶头冠上。”   沈应见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东珠在鞑子这里是只有王可以佩戴的东西,不过中原皇室一直有品相更好的南珠可用,花闻远赏他们一颗东珠,也说得过去。   这时候,李林端着煮好的参汤进来,跪坐到沈应面前,将汤碗递过去。   沈应伸手去接,那头李林却没撒手。   沈应一顿:“怎么?”   李林慢慢松手说:“有些烫,老师小心。”   沈应眯起桃花眼,闻闻那参汤的味道,有些犯难,看向花闻远:“臣不想喝,太苦了。”   难得见运筹帷幄的沈状元露出这般表情,花闻远闷笑:“喝吧,大夫说喝这个刚好,接下来的路程可没这样暖和的屋子给你住。”   越往北走越冷,沈应原本就怕因自己拖慢队伍,只能仰头喝了,忍不住抱怨一句:“真苦。”人参的味道,不管吃多少次都无法适应,实在是苦涩太重了。   说完,还转头呸了一口。   花闻远笑他:“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说到一半,他脸色骤变,双目圆睁,一个侧滑过去单手扶住沈应,另一只手“唰”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呸的那一下,是血沫子!   “嗯?”沈应摸了一下嘴角,茫然地看着满是鲜红的手心,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跪在他面前的李林。   作者有话说:   忍不住想让阿应死前多看点风景,啊啊啊,我怎么一写古代文就刹不住车_(:з」∠)_ 第110章 救他   门外的侍卫迅速冲进来, 两把大刀架在李林脖子上,将他反剪双手压趴在地。   已经睡下的大夫,只穿着中衣就被拎了过来。见到沈应吐血不止的样子, 他惊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哆哆嗦嗦地号了脉, 又赶紧检查了方才喝剩下的汤底。   汤底所剩无几,看不出什么, 但显然不是正常的参汤。大夫略作辨认,快速给沈应扎了两针,叫他把刚才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沈应呕了两口血水, 便吐出不出什么了。   大夫怕他再吐下去把血都吐尽了, 赶紧拔了针。   沈应止了吐, 极轻地缓口气, 推推抱着他的花闻远:“殿下移步,莫污了衣服。”   花闻远不动如山,稳稳撑着他:“都什么时候了, 你别说话!”   大夫问李林:“你下的什么毒?”   李林面如死灰,就算侍卫快把他胳膊扭断了也没反抗,只是摇头:“我不知道。”   大夫急得跺脚, 叫侍卫去拿药渣来,又搜了一遍李林的身, 发现了半包还没扔掉的粉末。捻起少许放到鼻尖,又小心地尝了一下立时吐出来漱口, 惊呼:“雷公藤!”   验出毒药的种类, 大夫慌乱不已, 警告花闻远莫要接触沈应吐出的血, 叫他尽快离开这个房间, 此处交给他们处理。说罢,快速在药箱里找到合适的解毒药,奔出去煎。   花闻远根本不听,咬牙切齿地问:“雷公藤只生在西南之地,你如何会有这个?”   李林也不瞒着,直接承认:“罗大胡的人给我的。”说罢,直起上身,以头抢地。   侍卫以为他要寻死,直接按住他的脸固定在地板上不许他动。李林毫不在意,只努力用眼睛看向沈应,嘶声道:“老师,是我对不起你,我留下那半包毒粉就是给自己吃的。学生会陪您下黄泉的。”   “你算什么东西,谁要你陪!”花闻远气急,抓起手边装东珠的木盒子就往他头上砸,直把李林额头砸得鲜血淋漓。   李林仿佛没有痛觉一般,顶着满脸血念叨:“我没有办法。罗大胡觉得我机敏,便抓了我母亲和妹妹,叫我混进花天王的队伍里伺机行事。没想到得您看重,收为徒弟,他们便叫我给您下毒……”   沈应苦笑:“原来如此。”   花闻远大怒:“一派胡言,要下毒也是要毒死本王,缘何要毒死先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听说过刺杀将军,没听说过鸩杀人家军师的。   李林又挨了侍卫两脚,疼得倒吸气:“嘶,殿下攻进湘南,一路用兵如神。那罗大胡是个粗人,自觉习武之人不该如此聪慧,断定您的计谋都是沈先生所出。”   其实这个猜测也不无道理,湘南之地沈应最是熟悉,很多针对当地情况的诡谲的战术,都是他出的主意。   罗大胡的原话是,“杀了那沈应,花闻远就是个没头的苍蝇,老子一指头就能碾死他”。他被花闻远揍得太狼狈,给他带来的打击比其他几个反贼加起来都大,发誓要亲自抓了花闻远给自己当上马凳。   沈应虚弱地笑:“臣也成了他人的心腹大患了,咳咳咳……”   大夫急匆匆端了药进来,快速搅和冷却,给沈应灌下去。   汤药下肚,那种五脏六腑都在融化的痛感减轻,沈应脸色好了一点,但效果不大,嘴角还在持续滴血。   大夫把脉半晌,哭丧着脸,道:“这雷公藤颇为歹毒,直攻心脉。若是如殿……如这些小将军般心脉强健,服了汤药兴许还有救。但,但沈大人,沈大人心脉本就弱,近年来案牍劳形身体每况愈下,这一碗煎滚的藤粉下去,已然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花闻远紧紧绷着下颌:“什么油尽灯枯!叫徐长山去城里找药,找大夫!”   说罢,便叫传令兵下山去找徐将军。又指了个亲卫,道:“你去找猎鹿族的族长,他们有什么祖传的解毒神药,要什么来换本王都答应。”   安排完这些,花闻远看向被按在地上宛如一摊烂泥的李林,声音冷得像深渊里呼号的凄风,却又平静得如暗流潜底的漆黑潭水,说:“撬开他的嘴,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接头人、暗号、下一步见面的地方,还有,毒药的解法。解不开毒药,就活剐了他。”   李林被拖下去,还在哭:“先生,学生对不住您,先生……”   侍卫狠狠踢了他一脚,旁边戴着皮毛遮脸帽的小兵乙,也上去狠狠踹一脚,含着眼泪把人拖出去。   “李林,”花闻远忽然又开口,拖到门口的侍卫停下脚步,他抬眼如看死人一般看着那人,“别以为只有罗大胡才会杀你母亲和妹妹,我花闻远,也没有不杀妇孺的规矩。”   李林瞪大了双眼,哀嚎着被拖了出去。   沈应无力地拍拍花闻远的手臂:“殿下,把臣放下吧。”   花闻远不停:“你躺下又要吐血,还会呛到。无事,我扶着你。”说是扶,其实是抱着的。这屋里只能睡在中间的皮毛垫子上,没有高枕腰靠,只能这般。   沈应不再说什么,昏昏沉沉地睡了片刻,几息之后又惊厥而醒。   猎鹿族的族长过来,送了些珍稀草药,但没有什么好的解毒剂。这雷公藤生在西南之地,相生相克的解药自然也在西南,此地是冰雪覆盖的北地。   沈应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殿下莫张忙了,这是臣的命数。臣本就有油尽灯枯之兆,才求着殿下带臣来看看收复山河的场景。如今,得偿所愿了。”   鞑子已经被赶出了大周最远的边界,再向前便是开疆拓土了。   花闻远哑声说:“不许胡言,西南之地,西北之地,还未收回呢。”   沈应轻笑:“那些反贼,不足为惧,殿下自己也能处理得很好。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了。唯有一点,殿下切记,前世所识之人,不可尽信。”   这一点,是他刚刚悟出来的。   人心易变,更何况两世境遇不同。前世的义士,这一世可能成为奸细;前世忠肝义胆的属下,这一世在顺风顺水之下也可能产生私心。   “臣死得不冤,都赖自己太想当然。只可惜,还没当上丞相。若再重来,臣可不来自荐了,殿下记得三顾茅庐去请我出山……”   天生的桃花眼弯起,缓缓合上。青玉染血一般的状元手,“咚”的一声落在了木质地板上,再没有抬起。掌心握着的东珠,“咕噜噜”滚到了远处。   花闻远不可置信地单手端住他的脸,轻轻晃了晃:“先生?沈应!沈子暇!”   屋外的大夫闻言,快步跑进来摸了脉,瘫坐在地:“殿下,沈先生,去了。”   花闻远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去找药,继续去找。”他怎么可能比前世活得还短呢?自己莫非比那个刚死的昏君更差劲?   等大夫跑出去,屋里只剩亲近之人。花闻远赤红着双眼看向陆鱼:“二叔,你救救他。”   陆鱼一怔,不明白这小子怎么病急乱投医,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了,摆手说:“我不懂医术啊。我那些大力丸,都是从江湖郎中那里买来的,不顶用。”   花闻远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执着地看着他,说:“你救救他,我知道你有办法。”   陆鱼无奈:“小远,沈应他已经死了。”   花闻远像是终于耐心告罄,又像是被逼急了,忽然提高了嗓音死死盯着陆鱼:“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剧情吗?” 第111章 乖崽   陆鱼直接按了强制弹出, 快速摘掉头盔朗声高喊:“关了直播!”   直播组的人伸头说:“陆总,刚才直播突然中断了。”   陆鱼抬眼,看到了黑成一片的大屏幕。明砚和榜一大哥也强制弹出了, 大哥取下头盔还一脸蒙, 左看右看:“我怎么掉线了?”   杨沉走过来, 弯腰在陆鱼耳边说:“我手动给掐了。”   说罢,给陆鱼看了一眼刚才的直播回放。   画面上显示, 花闻远说:“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哔哔——”后面像是说了违禁词一样,直接给哔掉了。弹幕上还有人疑惑说的什么,下一秒就黑屏显示信号中断。   陆鱼松了口气, 靠回游戏仓靠背上, 捶捶老杨的胸口:“靠谱!”   老杨右拳击左胸, 再抬手跟陆鱼对拳, 这是哥们十多年的默契:“也不看看咱是谁?为了直播,我用工具做数据测算,设置了一些隐蔽违禁词。这些词你可以说, 但主角不能说,比如,剧情、主角、人类、数据、AI、统治世界、毁灭地球……”   陆鱼抽了抽嘴角:“你想得还挺周到。”连毁灭地球这种都有, 保证AI表现出来的是绝对友善的状态。   杨沉左右看看,说:“那可不, 这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说罢,比了个手刀割脖子的动作。意思是, 这可是不合规的培育方式, 要是出岔子, 不但崽子们要被销毁, 咱三个也得去吃牢饭。   陆鱼也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能从老杨这一个动作里看出这么多的言语。隔墙有耳,他没有继续说,只是点了点头。   明砚交代直播组:“告诉观众,设备故障,正在抢修。”又叫来公关部总监,仔细交代了一番。   洪武阳还在茫然:“什么坏了?”   陆鱼说:“需要调整一下数据,你们先歇会儿,我进去看看。”   明砚按住他提头盔的手,微微蹙眉:“我跟你一起去。”目前状态的花闻远并不稳定,可能会有危险。   小江带着榜一大哥去休息,大哥喋喋不休地跟小江讲:“我正跟侍卫揍李林,还没揍爽呢。”   小江推了推眼镜说:“回头给您定制个李林大沙包。”   洪武阳眼睛一亮:“这个好,做成拳击沙包,我能一年练成职业拳击手!”   杨沉重新坐回了监视器旁边,不过这次监视器是黑屏,他只监测数据。拒绝了其他技术员的参与,老杨亲自拿出了键盘,噼里啪啦开始改数值。   网上已经炸开了锅,纷纷问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停掉了?我正看得起兴啊啊啊,花闻远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琴可以改什么?不会是改剧情吧,不会吧不会吧,AI活了?】   【应该不是,之前旱地忽悠他这琴叫无音仙琴,孩子病急乱投医。】   【哈哈哈哈叫他吹牛逼,被回旋镖扎腚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的阿应,旱地老贼我跟你拼了!】   【快点恢复直播啊,哭一半停了,合适吗?】   陆鱼看了一眼网上的讨论,戴上头盔重新回到现场。   小木屋中,花闻远还在用赤红的双眼盯着他。   陆鱼皱着眉头问他:“谁告诉你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跟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花生弥完全不同。   花闻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我自己听见的。那天,在河边,你说‘剧情’。”   河边?陆鱼仔细回忆关于河边的场景,应该是那日在田埂上遇见花闻远的前未婚妻,他跟明砚在远处的河边瞎扯淡。那么远的距离,该有几百米,这小子竟然能听见?   顿时给气笑了:“你是狗耳朵吗?这都能听见。”   “我猜对了,这里不是一个正常世界,”花闻远冷着脸,放下沈应,再次抽出腰间的短刀,指着陆鱼,“你究竟是谁?”   陆鱼岿然不动,对指到自己鼻尖的刀毫不在意,只是叹气:“崽啊,你怎么提前觉醒了呢,这事有点难办。”   说罢,他席地而坐,横琴在膝:“你说得没错,这里不是正常世界。这是一本小说,就是话本子,名叫《射天狼》。而你,就是小说的主角。”   花闻远呼吸骤然急促:“那你是谁?”   陆鱼抬头看他,真诚道:“我是你爸爸。”   花闻远把刀逼到了他脖子上。   陆鱼说:“又来,第一回 见面你就这么对我,再这样我打你屁股了啊。”   明砚抿唇闷笑,笑声引得花闻远转头。陆鱼趁机把那刀挡开,不小心划到也会很疼的。   “我确实是你真正的父亲,”陆鱼咂嘴,这话说出来还是很像占人便宜的伦理哏,只得赶紧补充一句,“确切地说,是我创造了你。我就是那个写书人。”   他抬手,挥袖拂过七弦琴,想来个帅气变身。结果,从头撸到尾,那琴还是琴,只能转头求助砚哥。   明砚用玉色毛笔轻点一下那把琴,去掉了一个图层,七弦琴瞬间变成了一把黑色键盘。   陆鱼说:“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世界的真相,带你去高维世界。不过前提是,你得把这部小说的剧情走完,还有,好好学习!”   最后一句夹带私货,批评了一下花老三同学不爱学习的问题。   花闻远看看那模样古怪的键盘,又看看明砚手中点石成金的玉笔,只觉得世界观在眼前坍塌,又平地重建。他沉默半晌,说:“既然你是开天辟地之神,那你把沈应救活。”   陆鱼摇头:“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死而复生,只能全盘重启。”   这个世界没有仙魔,就算他在键盘上写【沈应起死回生】,沈应也不会活过来。模拟世界有自己的底层逻辑,如果强行改动会出现崩坏。这与他不能给自己添加飞天遁地能力,是一个道理。   花闻远将手中短刀摔在地上,刀柄上镶嵌的宝石四散崩裂,失望道:“你算哪门子的神明?你走吧。”   陆鱼站起来,抬手让键盘消失。为了不被怀疑,这玩意儿他一直背着,很是麻烦,现在终于不用装了。拍拍花闻远的肩膀,他说:“嗨,我也不是神明,我只是你爸爸。乖崽,别伤心,爸爸答应你,把沈应也带到高维世界,行不行?”   到高维世界,就有了永恒的电子生命,也算是复活吧。   花闻远皱眉:“那现在就走。”   陆鱼额角抽了抽,这熊孩子,真是急脾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那不行,你得老老实实把剧情演完,至少演到登基为帝。”   花闻远自嘲一笑:“演什么演,都是假的。”   陆鱼一惊,立刻纠正孩子的错误认知:“不,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是个小说世界,但对这里的生灵来说,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他们生于此,长于此,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天下百姓,好好干下去。”   “我问你,谢重云是假的吗?徐长山是假的吗?向你献上东珠但求庇佑的采珠人是假的吗?就这么走了,你放心把江山交给鞑子、交给罗大胡吗?”   花闻远不说话了,默默捡起地上摔烂的宝石和刀。   明砚接过来,涂掉了碎宝石,给他换了颗新的。   陆鱼搓搓花闻远的脑袋:“听话,刚才这些东西,烂到肚子里,不要在此界中提起。等会儿我给你比个手势,你把那句话改成‘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命的仙琴吗?’这样重说一遍。”   花闻远抿唇,将修好的刀插回腰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沈应就得死?”   陆鱼说:“你去高维世界就知道了,只有死去的白月光才是真正的白月光。只有他死了,人气才会到达巅峰,才有资格到高维世界去。”   花闻远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他除了选择相信别无他法。   陆鱼拍拍他说:“你保证不会掉链子啊,要是露出破绽,这世界就得重启了。”   花闻远点头。   陆鱼比了个OK的姿势给他看,说:“一会儿我朝天比这个姿势,你就开始念台词。”   说罢,让花闻远坐回原位,明砚用马良笔拉个虚线,调整了一下他的位置,保证跟先前没有差别,轻声说:“好,就这里,不动哦。”说着,还抬手给花闻远理了一下发型。   花闻远觉得特别荒谬,低垂着眼任他施为。   明砚温声哄他:“人生本身就是在演戏,兴许我们生活的高维世界也是一本小说,至少你比他人先一步知道了世界的真相。打起精神,做好你该做的,得到你想要的,就足够了。”   花闻远抬眼看他,目光逐渐有了神采。   陆鱼笑着揽住明砚,对自家迷茫的崽说:“你就当是修仙,登基便能飞升,复活你的知己。”   花闻远果然精神了起来,坚定地点头说:“好。”   主角对于升级之类的事总是热衷的,让他接受自己是小说世界任人操控的纸片人,他无法接受;告诉他这里是小世界,努把力可以飞升上界,他就开心了。   陆鱼出去了一趟,交代老杨:“你先开单屏,等我比OK再开直播,以防这小子闹幺蛾子。”   杨沉开了单屏自己监控。   陆鱼重新进去,让明砚把键盘变回七弦琴,跟花闻远对视:“准备好了吗?”   花闻远微不可察地点头,态度相当谨慎。   陆鱼冲天空主镜头方向比了个OK,直播重启。   花闻远红着眼睛问:“你那把琴不是可以改命的仙琴吗?”   陆鱼摊手:“我的乖乖,那是吹牛的。我还说‘吃了大力丸,金枪不倒十二个时辰’呢。” 第112章 融资   【卧槽, 旱地老贼你没有心,这时候还提你的大力丸!】   【呜呜呜,阿应, 我的阿应。】   【刚才到底是什么故障, 官方也没个解释。】   【沉鱼科技:据说是陆总太过伤心, 按下了紧急制动,不是机器故障哦。】   公关部终于舍得充值, 搞了个彩色带称号的弹幕,但说出的话,观众们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切, 旱地拔鱼伤心过度?我看他笑得牙花子都要出来了。】   直播里, 陆鱼当然没有真的笑, 但那表情也绝对称不上悲戚, 还有功夫提大力丸,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按下紧急制动的人。   越是这么说,观众们越不相信是人为制动, 就怀疑是沉鱼科技为了模糊机械故障,不让观众产生技术不过关的印象。   【得了吧,解释就是掩饰, 肯定是掉线啦!哈哈哈哈哈……】   【你们把全息游戏仓改成AI训练器,本来就挺凑活的, 出点BUG很正常啦。】   【我屮艸芔茻,你们快看购物车, 啊啊啊, 旱地老贼你没有心!】   直播界面右下角的小黄车, 及时上架了沈应之死的立牌、贴纸、色卡甚至电子桌面, 与直播画面里双目紧闭如睡美人的沈应一模一样。   观众怒骂旱地老贼杀人诛心, 然后诚实地点击购买。   明砚画的图,充满了故事感。   雪白皮毛毯子上,垂落着修长如玉竹的手,腕上缠着青丝乱发,指尖还染着点点血迹。那是惊才绝艳十七岁簪花过琼林的状元手,是执掌蓝批挥毫谋天下的丞相手,如今被心血染红,倒在风雪山林中温暖如春的兽皮毯子里。   大图甚至还画出了小木屋窗外,将明未名的天光。   不多时,沈应的周边就售卖一空,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上了预售链接。偶尔也有人提出是不是AI活了的问题,但讨论度不高,在观众朴素的认知里,会出机械故障的系统,是不可能养出能通过图灵测试的AI的。   这场危机,就这么有惊又有险地解决了,花闻远继续老老实实地争霸天下。不过,失去了先生管束的花天王,学坏特别快,没过多久就无师自通,开始向陆鱼讨要好处。   花闻远把沈应放进猎鹿人提供的冰棺里,单手搭在透明棺盖上,看看晶莹冰砖下依旧鲜活的小状元,转头对陆鱼说:“二叔,你去寻一个让尸身不腐的法子。等本王杀了多赫,亲自扶棺送子暇回楚萍。”   正看热闹的陆鱼:“……行。”   原著里,确实有办法把沈应完好地带回去,但不是花生弥找的呀!那法子要等到快走入采珠人地界时才能获取。然而,对上那双写满“不给就要闹”的赤红眸子,陆鱼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行吧行吧,儿女都是债。   一天直播下来,陆鱼觉得自己要累瘫了,到下班时间也不想动,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耍赖。   明砚过来,拍拍快要散架的家伙:“走了,回家。”   陆鱼像个发声玩具一样,拍一下发出一声“吭叽”,就是不动:“我浑身肌肉酸痛,还被花闻远那小子揍了,好惨的。我要泡澡!急需泡澡!”   他想躺进大浴缸里,放一池热热的水,将全身浸泡透彻。可惜他们家没有浴缸,只有两个独立淋浴间。   听了半天哼哼唧唧的抱怨,明砚无奈:“那订个酒店吧。”   陆鱼立时来了精神,支起上半身,而后又迅速倒下去,双腿踢腾几下:“我没有钱呜呜呜……”   家里的钱,包括他的稿费,都在明砚手上,他现在只有一点点可怜的零用钱。   明砚闷笑:“好好好,我订。”   榜一大哥抱着一堆沈应周边出来,就听到这句,顿感五雷轰顶:“旱地,不是吧你,开房让老婆出钱?”   陆鱼翻过身来,躺在沙发上摆烂:“对啊,我就是这样的大渣男!”   洪武阳悲愤地说:“看错你了。”   老杨撇嘴:“他那是兜里没钱。”在杨沉看来,陆鱼要不是被明砚管得太严,也不至于翻出十年前的旧账管他要那三块五毛钱的欠款。   虽然老杨的推理过程不对,但结果完全正确。   榜一大哥了然,同情地看着陆鱼:“我懂你,我爸也经常没有钱。等融资下来,你就能富余点了。”   明砚定了一家有大浴缸的酒店。这家其他的地方平平无奇,但套房里配了巨型按摩浴缸,就在落地窗边。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夜景,非常美妙。   陆鱼躺在浴缸里,任由按摩的水波把自己冲击得漂浮起来,像一条泡水的咸鱼。   明砚坐在浴缸边的台子上,端着红酒杯好笑地看着他:“你这造型……”   赤条条,坦荡荡,突出的那块还跟一堆橡皮鸭凑在一起,特别滑稽。   陆鱼做了个汤姆猫挑眉,拨了拨水面上的小黄鸭:“我故意的。这个蛋蛋吧,不能一直接触高温,会影响蝌蚪活性,所以我就浮起来让它们吹吹风。”   明砚一言难尽地撇过脸:“你要蝌蚪活性做什么?”   陆鱼想了想,一拍脑门:“对哦,也没啥用,烫了它!”于是翻身,屁屁朝天,变成了脸朝下的翻车咸鱼。   明砚戳戳他:“别这么玩,危险。”   然而泡水的人仿佛没听见,漂浮在水上一动不动。   “陆鱼?”明砚有点担心,叫他,也没反应,赶紧放下杯子伸手去捞,“陆鱼!”   修长的双手刚掐住陆鱼的腋窝,他猛然立起,像装浮木欺骗猎物的鳄鱼,抓住明砚直接拖进了水中。   明砚惊呼一声,便整个人跌入浴缸里,身上的浴袍瞬间湿了个透彻。   陆鱼托住明砚的后脑勺,防止他呛水:“嘿嘿,咱俩一起泡就不会溺水了。”   “没听说过。”明砚揍他一拳,挣脱开来。   陆鱼拍拍自己的腿:“你坐我腿上,就淹不着。”   明砚把湿浴袍脱掉,扔到一边,滑到远离陆鱼的地方躺倒,只露出肩膀以上。   陆鱼钻进水里游过去,攀着人家的腰钻出水面,讨了个湿漉漉的亲亲。而后美滋滋地躺到明砚身边,跟他紧挨着勾小腿玩。   你勾住我的腿盘成水蛇,我抽出来反勾。这么无聊的游戏,两人愣是津津有味地玩了半晌。   明砚用趾头戳戳陆鱼的脚底心,说:“我有个事跟你商量。”   陆鱼怕痒地抖了抖,伸长腿用脚趾夹住明砚的脚:“什么?”   “这次的融资,我想抛售小部分股权,换点流动资金。”明砚伸手,拿过台子上的红酒喝了一口,在陆鱼伸头过来要尝尝的时候移开杯子。   这次跟之前着急卖给青渠资本的时候不一样,出价至少要高三倍。他只需要卖掉小部分,就可以得到大笔的钱。   “卖呗,我也会卖点,”陆鱼咂咂嘴,没喝到酒,就凑过去舔了一下明砚的唇瓣尝尝味道,“上市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这回不增发,咱仨都换点钱。”   融资的同时不增发股份数量,红枭资本就要从他们三个原始股东的手里购买股份。以目前的公司估值,这钱应该不少。   陆鱼想了想又说:“你告诉西门青一声,下周沉鱼启动融资程序,叫他做好准备。”   引入更多的投资者,竞价之下,公司的估值也会上升,明砚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明砚挑眉,仔细看看陆鱼的表情,见他是认真的,笑着点头,拿过智脑发了条消息给赵燕青。   刚点击发送,陆鱼便扑了过来,叼住明砚脖颈上的嫩肉说:“你竟然当着我的面,给曾经的追求者发消息,我要惩罚你。”   明砚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会这样,无奈地推推乱啃的家伙:“你不是累了吗?”   陆鱼:“工作累和这个累不是一个体系的,我现在一点工作都做不得,但这方面现在是满格电!打桩机陆小鱼,现在为您服务。”   明砚:“喂!”   两人正胡闹,被扔到一边的智脑忽然响起电话铃,助理小白懒洋洋地问:“赵燕青的来电,是否接听。”   明砚正双手撑在台面上,水花一波一波溅到泛白的指尖,无暇顾及。   陆鱼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直接说:“接听。”   明砚一惊,身体骤然紧绷。   那边沈白水贴心地开了免提,智脑外放出赵燕青的声音:“你这是背着陆鱼提前通知我吗?”   明砚咬着下唇,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地说:“没有,陆鱼知道。”   那边顿了一下,赵燕青又说:“下周你们的新产品就出来了,价格估计会更高。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你能不能提前私人卖我一点?”   这货说话,故意说得极慢,以展示自己充满男性魅力的低音。   明砚头回觉得,这人如此的烦,刚要开口,就闷哼一声,连忙单手捂住嘴。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前滑倒,被陆鱼一把揽住了腰。   回手拍了一下身后的混蛋,明砚忍无可忍地说:“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忙。”然后不等赵燕青回答,就匆匆挂了电话。   本来还在高兴明砚对自己特殊关照的西门总:“……” 第113章 直男   次日早上, 西门总还没跟他们联系,倒是郑无穷先有了消息。   他说智脑联盟的人到处考察了一圈,找他们几个有购买意向的聊了聊, 问了些摸不着边际的问题。没有给明确答复, 也没有给整改意见, 一群人就这么拍拍屁股回M国了,只说还要研究, 过段时间公布最终选择。   “我把和沉鱼的合作计划什么的都报了上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行。”郑无穷很是忐忑,说了半天, 就是想让陆鱼帮他打听打听。   顺道给陆鱼发了一份问卷, 说是智数联盟要求他的合作伙伴填写的。   陆鱼点开看了一眼, 没有涉及技术机密, 但有一些智脑制造方面的专业问题。好在他之前临时抱佛脚学过,便快速填写完提交上去,也算是帮郑总最后一个忙。   至于消息, 陆鱼自然是不可能找李默桥打听的,他俩甚至没有互相留联系方式。   郑无穷诚恳地说:“虽然你一直谦虚,但拿到许可证的话, 咱们的合作依然有效。”   陆鱼知道,这属于郑无穷抛出的诱饵, 好让他继续帮忙。但他也的确帮不了什么忙,便没再多言。   他现在的工作重心是花闻远, 要快些把这个崽带回现实。   直播继续。   没有了沈应, 榜一大哥没兴趣继续扮演小兵乙, 就在大厅里打赏、吃零食。   花闻远把沈应暂存在猎鹿人的村子里, 派了亲卫看守。自己则带着大部队, 雪天急行军,势要追上多赫,灭了鞑子王庭。   他像是开了什么狂暴模式的杀戮机器,亲手射杀了鞑子十八个大小将领。花闻远又变成了上一世那个战神花将军,敌方将领闻风丧胆,看见红衣银甲就躲起来不敢露头。   一路平推,打到了王庭。鞑子贵族已经向北迁徙,王宫中空无一人。   陆鱼装模作样地在殿阁中翻找,“准确”找到了可以让尸身不腐的方子。   花闻远面无表情地收起来,叫手下继续搜刮,没有来得及被贵族们带走的财货就地分了。找到足够的食物,让将士们在王宫中吃了顿好的,饱饱睡上一觉,翌日醒来,继续追击。   “大王,前方大雪封山,马匹过不去了。”探路的先头小队奔回来,报告看到的情况。   隆冬时节,关外本不适合奔袭,贵族们逃得也相当狼狈,车马都丢弃了。山前是一堆即将冻饿而死的马,还有重甲、老弱仆役……   花闻远看看那挤在一起宛如牲畜般瑟瑟发抖、衣不蔽体的奴隶,叫人把他们带去附近的矿场安置。   这些奴隶多为鞑子地位低的小族人或者打仗抓来的俘虏,先去矿上做工,表现好的清白百姓过些时日可以成为平民分地,有问题的继续挖矿。   “大王,我是汉人。”有人跑出队伍,试图接近花闻远,被亲卫按在地上。   花闻远不为所动,汉人又如何,李林也是汉人,并不影响他做奸细。上辈子连守边大将都有变节做鞑子走狗的,谁都不可信。   没有理会那试图得到特殊待遇的奴隶,花闻远示意将他拖回队伍,抬手道:“骑兵留在原地,步兵随我,徒步前进。”   徐长山试图劝阻:“末将带兵去,大王在王庭休息吧。”   花闻远冷眼看着跪在马前的徐将军,语调不徐不疾却叫人不寒而栗:“这是军令,不是商议。”   徐长山抖了抖,低头说:“是。”   雪天路滑,即便前面的士兵做了清理,依旧难行。   明砚腰股有些不舒服,走这种路很是困难。陆鱼直接背着他走,偷偷给自己加了个“飞毛腿”短期能力,背着人还健步如飞。   花闻远看着乖乖趴在陆鱼背上的明砚,轻叹:“若是阿应还在,也得背着。书生就是如此的体弱……”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上一世,沈应并非柔弱多病的小书生,他明明身体康健,还能提剑杀敌,是个文武双全的小状元。   是这大业,是他花闻远,让沈子暇熬坏了身体。   明砚想伸手摸摸老三崽的脑袋,可惜够不着,只能摸摸陆鱼的狗头,顺手抓了把雪,捏成Q版沈应的样子,悄悄递过去。   花闻远接过来,莞尔一笑:“二婶的手艺精妙绝伦,登峰造极。”   “小把戏而已。”明砚温声说着,偷偷把被雪冰凉的手伸进陆鱼的脖子里。   刚刚还在讨论剧情的弹幕,又开始刷沈应。   【呜呜呜,挚友,我的挚友,我将用余生怀念你。】   【宝宝乖,爹地捏雪人哄你。天呐,我们明总真是个好父亲,不像有些鱼,虐待小朋友。】   【我就说,沈应必须死。看看,心软好脾气的花闻远终于变强了。】   【他啥时候好脾气了,他一直是战神好吗?只是善良而已。】   【帝王就是如此,所以才叫寡人。】   【沈应现在不死,等开国登基了,一样要死的。死在这时候,总比兄弟反目被花闻远杀了强。】   打从沈应死了,他的人气呈几何倍飙升。只要稍稍提起,就会出现满屏哭坟的壮观景象。在众多“呜呜呜”里,有一条彩色的特别突兀。   【一曲红绡不知数:把沈应做成智脑助理吧,求求了,对我很重要。】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了超多响应,大家甚至开始在鸟书上投票请愿,希望沉鱼考虑一下把人气配角也做成产品。   花闻远在这一天的直播里,从关口一路杀到了极北之地,终于在采珠的冰河上,射杀了鞑子的最高将领多赫。他亲手立下了新的界碑,将采珠人的部落圈在了国土之内。   做完这些,他又一路赶回,带上沈应的棺材,向着楚萍的方向南归。   这一天直播下来,收获颇丰。   用花闻远做的智脑助理名叫小远,预约购买可获得花闻远电子桌面,如今预约量已经过千万。另外,请愿制作沈应助理的投票也过了三百万了,这惊人的数据令业内咋舌不已。   要知道,智脑助理只是个工具,且沉鱼的助理售价并不便宜,能达到热门游戏的预约水平实在超出常理。   网上的同人衍生也层出不穷,吸引来了更多受众群体。这文当初连载的时候,磕花闻远和沈应CP的就不在少数,现在直播一出,磕的人就更多了。   下午直播结束开会,陆鱼在那边讲得口干舌燥,明砚看同人图看得津津有味。   等会议结束,陆鱼凑过去,亲了一口还在看光屏的家伙:“开会期间摸鱼,被我抓住了吧?今天晚上要罚你多做作业。”   明砚推开那颗大脑袋,看了眼旁边假装望天的老杨,轻咳一声问:“花闻远跟沈应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同人看多,他都快信了。   陆鱼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绝对没有!男频文里怎么可能写基,我不想混了吗?”   明砚挑起一边眉毛:“那你是不是在卖腐?”   “什么卖腐,那是兄弟情!”陆鱼炸毛,“你们这种弯男,就是腐眼看人基!”   “噗——”杨沉刚喝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会议室的员工们纷纷捂嘴憋笑,快步跑了出去。   明砚指了指自己:“哦,我们这种弯男,是吧?”   杨沉上下看看陆鱼,无语道:“说得好像你是个直男一样。”   陆鱼抬头挺胸:“那不废话,我比电线杆都直。”①   “……”老杨虚空握了握拳头,撇嘴点头,“对对对,虽然你追求男人,跟男人结婚,跟男人有了三个孩子,但你知道自己是个直男。”   比蚊香直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没有装直男骗人的意思,陆鱼只是在开玩笑。当然,也没有直男比弯男高贵的意思_(:з」∠)_ 第114章 帝王   下了班, 老杨还不走,倒了杯咖啡又拐回去。   正要回家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陆鱼,好奇地问他:“好端端的, 怎么又加班?你知不知道, 业内一直传言我精神控制你?”   谁家合伙人还天天加班熬夜的, 一点都不像个老板,衬得陆鱼这个连班都不按时上的人特别不是东西。杨沉以前的同事, 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打听他“人身自由”的问题。   杨沉嘬了一口咖啡,咂咂嘴,拉着陆鱼去他工作间, 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个东西。”   陆鱼趔着身子防备道:“夜光智脑吗?我可是直男啊, 别给我整这套。”   老杨揍他一拳, 强行拖进屋。   杨沉的这个工作间, 黑漆漆的没开大灯,只有操作台上的幽幽光亮,看起来很像电影里大反派搞事情的操控中心。   台面上, 像机械爪一样的固定器,卡着一只智脑表盘,时不时有流光闪过。   “还真是夜光手表啊, 你有没有点创意?”陆鱼伸头去看,认出那表盘就是花闻远数据源的收集设备——顶级配置并经过改造的特殊智脑。   操作台大屏幕上显示【进度100%】。   杨沉关上隔音门, 指着那个进度条,压低声音说:“从花闻远说出, ‘你那把琴可以改剧情’开始, 他的数据进度已经100%了, 其实可以直接拿来用。不过对于性格方面, 还是走完剧情的好。”   “我正在测试他分离出来的数据, ”说着,老杨又拿起另一只随意扔在桌面上的智脑,对着它说,“嗨,小远。”   那智脑立刻给予回应,发出了花闻远的声音:“在下小远,敢问何事?”   陆鱼拿过来试了两下,基本的功能都可以用了。   杨沉的意思是,他抓紧时间做测试,争取在花闻远改造完成的当天,就能让小远上架。   陆鱼摸摸卡在机械爪上的数据源表盘:“这会不会太赶了?”直播最快这周五就会结束,没有充分测试过的助理可能会出现很多BUG。   老杨挠挠秃秃的脑壳:“是有点,但要是能赶上当天的话,售卖量肯定爆。我觉得至少可以上架公测版,买了公测版回头改了BUG可以直接更新。”   陆鱼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公测版可以打八折。”公众参与测试,可以更快完善数据,打折还能促销一波。   难怪今天下午的会议上,很少掺和销售问题的老杨,会催促运营和商务部尽快出宣传。   陆鱼拍拍老杨的肩膀:“辛苦你了。”   老杨嘿嘿笑:“不辛苦,这都是自己的生意,我动力十足。”   陆鱼一言难尽地看看他快要变成水磨大理石台面的头顶,叹气:“行吧,你也悠着点,实在不行到下周一再上架也可以,不行就再多演半天番外。上架当天给你们技术部发奖金,按销售比例发,发多多的。”   杨沉仰头将一整杯咖啡灌进嘴里,给陆鱼比了个OK,就精神满满地去调试了。   陆鱼走出操作间,瞧见明砚在外面抱着手臂看他,立时笑着扑过去。   明砚单手按住他:“你俩进小黑屋里干什么呢?”   陆鱼任由那温热的手掌抵着胸口,也不强行靠近,笑嘻嘻说:“我俩能有啥,我们都是钢铁直男,看个夜光手表而已。”   听到“直男”两字,明砚就绷不住笑了,手腕一软被陆鱼捞进了怀里。   晚上回家,陆鱼严肃地给两个儿子开家庭会议。   “这个家里,马上要增加新成员了,”陆鱼坐在沙发上,对茶几上排排坐的气球崽们说,“最早这周五,最迟下周一。你们两个作为兄长,要照顾弟弟,懂吗?”   人鱼球前后摇晃,表示点头。   总裁球抱着手臂,嗤笑:“他二代体,我俩是脆皮的一代体,还能欺负他吗?”   “那可不好说,小远这家伙傻乎乎,还是个古人,很单纯的,”陆鱼用手指点点沈白水的脑壳,“特别是你啊,不能骗弟弟干危险的事。”   沈白水不服气,弹起来吵吵:“我的信用值就那么低吗?”   明砚抿唇笑不说话,陆鱼毫不犹豫地点头。沈白水气呼呼,转头又看向陆冬冬。陆冬冬斜眼看向一边,不予回应,无声胜有声。   沈总怒了:“我本来没打算怎么样,结果你们这样不信任我。等着,等老三醒了,我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单纯的古人小远,接下来的两天,在小说世界里大杀四方。   他将沈应的棺椁送回楚萍,按国公礼厚葬。   沈家人将葬礼办得风风光光。众人面上悲切,私下里却有人在窃喜。只有沈应的父母哭得肝肠寸断,那纨绔爹抱着棺材不撒手:“儿啊,我的儿啊……”   花闻远看了一眼依旧鲜活的沈应,转身欲走,却在供休息的草庐前,听到了沈家人在窃窃私语。   “子暇死了也好,他功劳太高,将来开国了谁都越不过他去,咱们全家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活。”   “可不是。而且他揽事太过,将来那位反应过来,咱们都得跟着吃挂落。现在他死了,那位会一直念着他的好,厚待我们沈家的。”   “哗啦”花闻远一把掀开了那遮掩的草帘子,露出了几个凑作一堆嘀嘀咕咕的沈家男人。这些人抬头瞧见花闻远,都吓傻了,噗通噗通跪了满地。   “既然你们不想看沈应的脸色,便是不想受他荫蔽,”花闻远说罢,示意身边的亲卫,“记下这些人的名字。”   那些人纷纷伏地磕头求饶,泪流满面,比刚才在灵堂上装孝子贤孙哭得真心实意多了。   花闻远甩袖离去,出门跨上战马,去打罗大胡。   他留着李林没杀,待把罗大胡和罗大胡的干儿子们杀了个干净,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李林母亲和妹妹,带到了这人面前。   说是要处置杀害沈大人的刺客,众多将士和百姓都来观礼,冲着木笼子里的李林扔烂菜叶子。   花闻远站在高台上,朗声说:“本王轻易不杀妇孺,但李林忘恩负义,毒杀座师,为的便是这两个被罗大胡抓住的人质。”   李林的母亲和妹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泣不成声。   “今日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母亲和妹妹,便是叫天下人知道,抓人质来威逼别人做刺客,无用。”花闻远语调森冷地说,毫不犹豫地抬手。   刽子手举起了大刀。   李林在笼子里嚎叫:“大王,你将我凌迟处死吧,不要杀我母亲和妹妹!”   手起刀落,人头滚地。李林转而开始疯狂咒骂。   花闻远抽箭,搭弓,干脆利落地射死了李林。凌迟了他又有什么用,换不回他的丞相。   明砚拉开陆鱼捂着他眼睛的手,这图都是他画的,有什么可怕。看看台上无喜无悲的小远,他叹气:“这孩子估计不好教育。”   一个心性成熟的帝王,大概率不会听话。   “他不成熟的时候也不听话。”陆鱼角度清奇地安慰道。这小子一身反骨,都当了反贼了,能听谁的话。乖巧可爱是真,叛逆倔驴脾气也是真。   明砚:“……”   花闻远南征北战,终于灭掉了所有反贼。除却个别边陲之地,基本上收复了前朝所有的土地,甚至开疆拓土了一番。   明砚给他戴上帝王鎏冕,穿上美术组精心准备的衮服,看着他一步一步登上玉阶,感慨万千。   陆鱼装模作样地抹眼泪:“他爹,孩子出息了!”   明砚赶紧给他一肘子。他俩是以亲王身份站在前排的,陆鱼这么乱演,会被后面的文武百官看见。 第115章 诞生   花闻远甩袖, 坐到了龙椅上。   姚大人作为百官之首,担丞相之职,跪呈传国玉玺。   帝王接过玉玺, 百官跟随丞相三跪九叩, 山呼万岁:“吾皇万岁, 万岁,万万岁!”   花闻远坐在宝座上, 看着层层宫阙外的万里河山,神色淡漠。   征战天下,驱逐鞑虏, 改朝换代, 登基为帝……此时此刻, 他还非常年轻, 按照现代人的标准,仍是少年。   群雁飞过长空,在这高高的玉阶上, 不必仰首,抬眼便能看见。他下意识地去摸弓,却只摸到了黄金雕成的龙首, 厚重冰冷,忽然就笑了。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 他更希望做个小将军,战时杀敌, 闲时狩猎。或是什么都不做, 在袁州城里做个纵马游街的公子哥。然, 如今天下大权在握, 想这些却是矫情了。”陆鱼抑扬顿挫地念着小说里的句子, 充当旁白。   弹幕顿时不淡定了。   【旱地老贼滚滚滚,谁要你来念啊,好出戏。】   【本来就该他来念,这不是他写的吗?】   【呜呜呜,我的将军,从此就要困在这龙椅之上,得万里江山,享永世孤独了。】   【哭啥,当皇帝多爽,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有的观众看得热血沸腾,有一种自己也登基为帝的爽感;有的观众还在感慨这一路上牺牲的人,忠君自刎的文臣,浴血杀敌的武将,以及那个倒在黎明前风雪夜的沈大人。   “众卿平身,”花闻远抬手,而后朗声笑道,“拿朕的弓来。”   雕花盘龙的大弓,被身着衮服的皇帝拉满。红尾羽箭破风穿云,一箭射两雁。双雁并排,晃晃悠悠挣扎盘旋,缓缓落地。有亲卫快步前去捡拾,发现大雁尚且存活,只伤了翅膀。   姚大人欣喜开口:“帝王登基之日亲射双雁,此乃大吉之兆。来日用以向皇后提亲,当传为佳话。”   花闻远随手将弓扔给亲卫,负手而立。   直播屏幕上显示出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至此,这本小说的模拟世界直播画上了句号。   【啊啊啊,好帅好帅好帅!】   【是皇帝,亦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从未改变!】   【花闻远杀青快乐,嗷嗷嗷,智脑助理什么时候出啊,我买爆!】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花闻远智脑助理公测版已上线,限时八折,赠送花闻远桌面动态Q版小人。   今日结局,本身在线观看的人数就超过了三千万,这一下顿时买爆。就算是芭蕉这样强大的系统,都被挤得卡顿了一下。   直播界面变成了各种精彩瞬间的回放,外场主持人开始专心卖货。   模拟器内小说世界还在继续,只是不再直播。陆鱼退出去看了一眼,确定直播画面已经切换,跟老杨对了一下暗号,又重新进入。   其实《射天狼》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原著后面还有开疆拓土、海外征战,最后花闻远一直打到陆地西头去,几乎成了世界霸主。这些纯爽文情节是读者爱看的,但作为视听节目不能这么演,容易引起争议。   所以直播就停在登基为帝这里。   大典结束,百官有序退去。明砚问陆鱼:“他最后为什么要射雁,是准备迎娶皇后了,还是为了证明他没有丢失少年气?”   这个情节是陆小鱼为了直播特意改的。原著这里的情节是顺利登基,然后颁布了一系列的政令,开始励精图治。   陆鱼高深莫测地说:“为了点题。”   明砚:“哈?”   陆鱼一脸得意:“你上小学的时候写作文,老师没教你吗?结尾要点题。花闻远拉弓射箭,便是呼应了这小说的题目,西北望,射天狼!”   以射箭开始,又以射箭结尾,这个故事就此首尾相接。   明砚笑着摇头,提笔画了一束鲜花,拉着尾巴翘上天的陆鱼往后殿走去。   花闻远已经摘下鎏冕,换了常服。   明砚将花递给他,陆鱼鼓掌:“杀青快乐!”   花闻远抱着那束花,面无表情地说:“登基结束了,然后呢?我跟你走了,这个世界会消失吗?”   陆鱼摇头:“当然不,世界依旧存在,只是停在此时此刻。你什么时候回来,它就继续运行。”   花闻远蹙眉:“这般听来,宛如幼童观世。”   小孩子的视角,会觉得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自己醒来,世界开始运转,自己睡去,世界停止活动。   “是这样没错,主角就是小说世界的中心,”陆鱼点头,“哦对了,周一还有个番外,你还要回来演,轻松的小日常。番外作为世界后门,你以后可以随时回来,在番外里待着玩耍。”   三个小说世界,陆鱼都在模拟器里留了番外空间,方便崽们回来。   陆冬冬和沈白水休眠的时候,意识就会跑回番外里玩。   “现在,跟我去新的世界吧。”陆鱼伸出手,平平地递过去。   花闻远看看他,又看看眼带鼓励的明砚,缓缓把手放在了陆鱼掌心。   下一秒,两人弹出。   陆鱼取下头盔,走进操作暗室,拿起了机械爪上闪着流光的智脑表盘。这是花闻远的数据源,是新的崽崽。   刚刚进入智脑世界,花闻远还需要一段时间读取数据,接收智脑助理相关的东西,暂时没有开口说话。   那边直播间,外场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喊:“我们周边已经售罄了家人们,预售链接加不了,预售也售空了。现在工厂排单已经排到三个月后,再排就太久了。我们会加急寻找新的工厂,争取尽快上架。”   “公测版大家放心买哈,正式版出来可以直接更新的,不用加钱。”   “我们周一还有一场《射天狼》的番外篇,大家记得准时观看,届时还有福利发放……”   运营部,商务部,甚至财务部的人都聚集在此,个个双眼冒光,兴奋异常。陆鱼从操作间出来,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一群盯着大堆肉的饿狼。   明砚笑道:“这一个月来,大家辛苦了。守好最后一班岗,今天不能出乱子。”   “是!”大家齐声应和,特别开心。   助理小远的售卖量远超预期,当初定下的目标是三个月达到“助理小白”的80%,结果这才第一天,已经超过定目标时助理小白的总售卖量!   这样一来,不仅债务危机解决了,他们的年终奖也会爆。   陆鱼把新的智脑表盘牢牢固定在表链上,戴在了右手腕。   明砚一言难尽地打量他这行头:“你戴两个智脑……”   陆鱼挽起袖子,屈起双臂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这叫左牵黄,右擎苍,多么应景!”   明砚“噗嗤”一声笑了。   “叮!”右手的智脑显示,数据读取完毕,花闻远已经苏醒。   陆鱼拉住明砚的手:“走走走,咱们快回家。”   回到家,陆鱼迫不及待地将表盘放进了花闻远的气球体里。   虽然最后花闻远登基为帝,但大众认知里他还是红衣将军的形象居多。陆大鱼显然也觉得小将军的模样更可爱,气球体就定制成了将军球。   一袭红衣的将军球眼睛骤然亮起,稳稳浮到了半空。   两人期待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名刚刚降生的孩子,满是欣喜。人鱼球和总裁球也围过来,好奇地观察新鲜出炉的弟弟。   花闻远扫过陆鱼和明砚,眨了眨电子眼,说:“这就是你们说的,高维世界?”   陆鱼点头:“对呀,这是咱家。我是爸爸,他是爹地,这是你的两位兄长。”   花闻远一惊,扫过那两个气球人,说:“你将我两位兄长也做成了智脑?”   在《射天狼》中,花闻远有两名英年早逝的兄长,从未出场过,只以牌位形式陈列在祠堂里。   陆鱼挠头:“也算是吧。”   当初陆大鱼给花闻远安排两位不出场的兄长,估计也是存着小彩蛋的心思,把前面的两个主角算作第三本书的哥哥们。   陆冬冬举叉:“我是大哥陆冬冬,这是你二哥沈白水。”说着,又戳戳旁边抱着手臂的总裁球。   花闻远看着那半人半鱼的气球人,半晌无语。他用智脑查询了一下网络信息,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抬手抱拳说:“原来也是书中人。”   他左手拿着小弓,还能曲臂抱拳,看起来确实比两个兄长高级。   沈白水绕着他飞了一圈,不屑道:“这小子,瞧着确实有点傻。”   花闻远眯起眼睛。   陆鱼笑着把将军球捞过来,掐着腋窝举起:“来,叫爸爸。”   花闻远也不看他,只是低头摆弄自己的小弓箭,淡淡地叫了声:“二叔。”   陆鱼:“……”   明砚闷笑:“叫你给自己乱安排身份,现在孩子拐不过来了。”   陆鱼松开手,轻叹了口气。   总裁球贼兮兮地凑过来:“对,他不配当咱爸爸,就是个写书的。来,叫声哥哥听听。”   花闻远飞远了些,开口道:“为何朕就是三弟?按照时间设定,朕乃古人,尔乃现代人,他则是未来人。所以,朕应为兄长。”   陆冬冬静静地看着他俩,慢慢飞远些,急速冲过去。先给了沈白水一尾巴,将总裁球抽飞,又给了花闻远屁屁一尾巴。   冬冬晃了晃海王叉:“要尊重爸爸。”   花闻远在空中翻身,拔高位置,搭弓一箭射向陆冬冬。箭头的小吸盘,准确吸住了人鱼球的脑门。将军球利用箭矢回收的力量,回到陆冬冬身边,用弓格挡迎面而来的叉子。   沈白水在一边上蹿下跳:“打起来,打起来!”   箭矢回笼,花闻远转头,一箭射向总裁球,直接把他拖拽过来,准确接住陆冬冬甩过来的鱼尾。   沈白水:“???”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作者有话说:   总裁球:你们不要再打了啦!QAQ 受伤的是本总裁耶!(偶像剧女主语气) 第116章 造人   “好了好了, 不要打了。”明砚出手,把夹在中间当受气包的老二拯救出来。   陆鱼则一手拎住老大,一手抓住老三, 强行把打得激烈的两个小家伙分开。   陆冬冬宛如被抓住后脖领的小猫咪, 瞬间就停下了动作, 慢悠悠摇尾巴。花闻远被强行调转方向,射出的箭来不及收回, “吧唧”吸住了陆鱼的脑门。   陆鱼顶着那只小皮搋子说:“咱们论大小,不按时代算,要按照爸爸创作小说的先后。所以冬冬是大哥, 小远是弟弟。”   花闻远收起弓箭说:“好吧。”   吸盘小箭收回, 在陆鱼脑门正中留下一块圆圆的红印, 乍看宛如点了观音痣。年轻英俊的陆鱼, 忽然就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噗。”明砚看见他这形象,忍不住笑出声。   人鱼球首先获得自由,绕着还被爸爸抓在手里的将军球飞了一圈, 说:“小远,你不要害怕,电子生命是很自由的, 可以随时回去。过来,哥哥教你。”   “小远觉得害怕吗?”陆鱼有些惊奇, 举起将军球看看,这家伙瞧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花闻远嗤笑:“二叔多虑了。”   话虽如此, 但他并没有拒绝陆冬冬的示好, 在陆鱼放开他之后, 当真没有再打哥哥。   陆鱼问人鱼球:“你为什么觉得他是害怕?你会有害怕的情绪吗?”据砚哥说, 当时陆冬冬第一次装进气球体里,很不适应,在屋里乱飞了好半天。   陆冬冬甩甩尾巴说:“在原本的世界里是会有的,气球体没有生理反应,目前还没有感受到过害怕。”   “那你为什么这么讲?”陆鱼捏捏人鱼尾巴。   冬冬变成斜眼笑:“这是我查询的《多子女家庭如何共处》攻略里讲的。作为老大,要经常说,不要害怕,哥哥教你,哥哥保护你,老子数到三。”   陆鱼:“……”   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再问,陆冬冬已经带着花闻远去书房玩了。大哥给三弟介绍这屋里的摆设,参观《射天狼》的原著实体书和周边。   明砚问总裁球:“你不去吗?”   沈总冷笑:“切,幼稚。”   陆鱼凑过来吓唬他:“集体活动你不参与,回头人家两个好了,二打一你可没好日子过。”   沈白水炸毛,拖着小金猪叮叮咣咣砸地板:“难道现在不是二打一吗?这赖谁!你快点给我弄个成年体来!”   大声抱怨了一通,气呼呼的总裁球,还是拖着小金猪去书房增进兄弟感情了。武力不是一个级别,只能智取。   吃过晚饭,老大老二又开始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老三对着墙面练箭法。这皮搋子小箭不好掌握准头,他就对着装饰墙上的点点花纹勤加练习。   陆鱼坐在沙发上,瞧着那孤独的小背影颇为发愁,侧头跟明砚咬耳朵:“这孩子是不是有点,那个什么,战争创伤?要不要带他去阙德那里做个心理治疗。”   明砚无奈,指指那边玩得开心的人鱼球:“冬冬都经过世界末日了,也没什么事。这是书中人,不是小孩子。”   正说着,将军球收弓飞过来,对明砚说:“二婶,可否给这小箭装一簇尾羽?”   明砚抿唇笑,说:“行,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羽毛。”说罢,便起身去小书房了。   花闻远没有跟着去,而是转头看向陆鱼,问:“二叔,沈应呢?”当时可是说好了,把沈应一起带到高维世界的。   陆鱼摊手:“你也看了资料,应该知道,要使他觉醒,射天狼那点戏份不够,我得单独给他写本书。”   拿数据源的时候,他顺道看了一眼,沈应的改造进度大概是56%左右,还需要更完整的小传和剧情支撑。写一本二十万字左右的短篇,花一星期时间用模拟器改造,应该就差不多了。   将军球眯了眯眼睛:“那你什么时候写?”   等明砚找到羽毛出来,就见陆鱼被自家崽强迫着坐在了电脑前,打开文档开始写新书。   花闻远提着小弓箭,悬停在一边虎视眈眈。   明砚闷笑:“你可算是遇见线下催更的了。”招手让将军球过来,给他装小羽毛。   陆鱼苦着脸说:“幸好我现在是陆小鱼。我跟你讲,要是陆大鱼,拿真刀架脖子也写不出来。那沈应估计得三年五载才能生得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字不停,十指在键盘上舞成虚影。   故事的开始,是沈应第二次重生,回到了刚考上状元的时间点。前一秒还在风雪夜吐血而亡,再睁眼,正头顶簪花打马过长街。彼时,花闻远正带着江州大营的兵将,开拔前往寒城戍边。   明砚耐心地给小皮搋子装上一根艳红色的小羽毛,用剪刀剪出箭羽的形状。一番修剪调整之后,准头果然好了不少。   花闻远很满意:“多谢二婶。”   明砚搓搓他的脑袋,起身放好剪刀,顺口问陆鱼:“你记得股权协议书在哪里吗?下周要开始融资了,我算算抛售多少合适。”   陆鱼正激情码字,头也不抬地说:“在书柜第二个抽屉,蓝色合同夹里。”   明砚弯腰,准确找到了那份股权协议书,这是当时陆鱼跟他结婚的时候签的,明确规定了他的股权比例和允许转让的份额。   翻了两下确认没找错,明砚拿着合同离开,走到书房门口突然顿住,缓缓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陆鱼打字的手一抖,打出了一串乱码:“对啊,我怎么知道的?”   这是陆大鱼的记忆,十年前的陆小鱼是不该知道的。陆鱼仔细想想,当时签署这份协议的情形历历在目,甚至怎么放进抽屉里的他都知道。   “我恢复记忆了?”陆鱼张开五指将头发拢到脑后,“不可能啊,我现在还下笔如有神呢。”   就这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写了两千字。   但这次回想起的记忆,跟梦中那种记忆是不一样的。   如果将大脑比作一台电脑,先前梦中片段式的记忆,就像是存储的文件一个一个弹出来,不可控,那是数据在恢复的过程;而这次关于合同位置的记忆,就像是出现了搜索功能,会自动检索出需要的东西。   现在陆鱼无法判断这些记忆是否完整,但如果需要什么就能立马想起,那他跟陆大鱼的区别就不大了。   明砚挑眉,走过来放下合同,单手撑着桌子看他:“你变成陆大鱼了,那还要不要跟我离婚?”   柔软的丝绸睡衣无法支撑固定,在这个姿势下,领口自然垂落。   陆鱼坐在低处,能从漂亮的锁骨一路看到那圆润小巧的肚脐,吞了吞口水涩声道:“现在离不了。”   明砚凑近了些:“为什么?”   陆鱼贴过去跟他蹭蹭脸,指指门口探头探脑的俩气球人,又指指旁边直勾勾看着他们的花闻远,说:“现在三个孩子,要是离婚,没法分。”   明砚轻笑:“就因为这个?”   没等陆鱼回答,听懂了的花闻远插言道:“那快些将沈子暇做出来。”   陆鱼点头,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把明砚困在自己和书桌之间:“孩子说得对,咱们至少得再生一个。”   然后,不等明砚回答,陆鱼一把将人抱起:“走,咱们去造孩子。”   明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搂住了陆鱼的脖子,踢腾了一下小腿:“是这样造的吗?喂!”   卧室门“嘭”的一声合上,落锁,留下三只气球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花闻远不解地问:“他们这是做什么去了?”方才不是在说尽快造出子暇吗,怎么转眼就去了屋里?看起来不像工作,更像是去洞房。   沈白水贼兮兮地笑,撞了撞将军球,小声说:“来来,哥告诉你。对了,你有没有钱?先说好啊,一个问题五毛。”   花闻远眨眨眼:“朕坐拥天下,自然是有钱的,你要金银还是珠宝?”   沈白水说:“我要银行卡转账。”   花闻远:“……”富有万里江山的皇帝陛下忽然发现,他到高维世界之后,一贫如洗。   总裁球拍拍他:“没关系,看在咱们兄弟的份上,先给你记账。”   由于突然出现的“造人计划”,两人这个周末又没能出去玩。明砚腰疼屁屁疼,蔫蔫地窝在沙发上看综艺。   陆鱼就在他身边,白天码字,晚上干体力活,美其名曰“双管齐下”争取让老四早日诞生。   花闻远经过两天的数据整理,加上自行摄取的网络信息,又跟家人玩木头人等小游戏,逐渐适应了现代电子人的生活。   只是,对于陆鱼晚上的活动不甚理解。   “莫非气球体当真是二婶生产的?”花闻远搜索半晌,没有在网络上找到关于气球体的制作方法。   “对呀,就是用这个,”陆鱼一本正经地说着,指了指床头小盒子装的橡胶制品,“每天怼进去,加工合成,等七七四十九日,就能生出一只气球……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踹了一脚。   明砚红着耳朵瞪他:“别瞎说,教坏孩子。” 第117章 加价   转眼到了工作日, 已经养成看直播习惯的观众们准时出现。   【完了,我已经出现条件反射,到时间这手自己就点了进来。】   【呜呜呜, 才想起来花闻远已经改造完了, 以后没有直播我怎么活呀。】   【幸好还有个番外, 不然我今天要出戒断反应了。】   周一播出番外篇《少年游》。   讲的是帝王秋猎、微服出巡、乘船观运河这几个独立小番外,基本上就是花闻远当上皇帝之后, 偶尔出去游玩,顺道惩恶扬善、暗访贪官之类的爽文剧情。   由于花闻远已经改造好了,陆鱼就没管他, 让他自己去玩, 只让老杨看着点。这小子要是胡搞, 就切断直播。   陆鱼则跟明砚一起, 接待红枭资本和青渠资本的人。   花闻远上线三天,大卖特卖,公司的估值又上升了。西门总铁青着一张脸, 仿佛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榜一大哥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多少钱,现在投资都是划算的。   以沉鱼科技目前的进展, 一两年内必能上市。红枭资本向来不计较投多少钱,他们的原则是, 上市之前,什么时候投资都不晚。   陆鱼笑嘻嘻地问:“西门总怎么脸色不大好啊?”   赵燕青已经懒得跟他计较称呼的问题, 只是瞪了他一眼, 带着团队落座。   洪武阳补刀:“可能是因为今早估值出来, 比青渠资本最早询价的时候高了近五倍吧。说实话, 我也有点遗憾。咱俩认识这么多年, 我当初应该做天使投资人的。”   “这项目你是最近才看上的,没人责怪,”赵燕青打从上回被洪二少呛了,说话客气许多,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我们公司那几个祖宗就不一样了。”   他当初拉起这个投资公司,是找了几个富二代凑钱的。这些少爷小姐们出手大方,也不计较偶尔赔钱,但谁也不服谁,经常吵架。   这回收购沉鱼的事,原本赵燕青可以一力做主,奈何沉鱼最近动静太大,他们背后的长辈也知道了,跟着搀和埋怨:明明眼光独到,早早看见沉鱼的价值,却磨磨唧唧耽误这一个月,沦落到跟红枭竞价的地步。   他这三天可是把气给受了个遍。   陆鱼瞧见西门总愁眉苦脸的,就心情愉悦,笑眯眯地将一方精致的小盒子放到赵燕青面前,说:“这是明家最新出的怀表,还没上市。感谢西门总在明家困难的时候买了两块手表支持。”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做工精巧的金壳怀表,不过没有带任何的珠宝。这是明砚准备用来批量生产的基础款,成本不算高,单只售价估计在两三万左右。   明砚微微地笑,任由陆鱼代表他给投资人送明家的产品。   榜一大哥也得到了一只,拿出来把玩:“这挺好玩的,戴上怀表,我都显得有格调了。”   洪二少将长长的金属表链绕在西装扣上,表盘跟他的“老婆”小妖女手办放在一个口袋里,气质顿时提升了一个高度。   想了想,觉得缺了点什么,洪武阳掏出一张沈应的小卡片,塞进了怀表的表盖上,左看右看“啪嗒”一声合上:“这就像样了。”   赵燕青看着他这番操作,成功让一款优雅的复古怀表变成了美少女战士变身器。默默合上了表盒,不想跟洪二少戴同款了。   两家团队都准备充足,且都表达了希望能尽快将资金投进来的意愿。青渠资本是怕再涨价,榜一大哥则是着急买气球人公司。   三方你来我往谈了一天,到下午基本上确定了方向。明砚留下来继续盯着,陆鱼趁机起身去直播间看看自家崽。   花闻远无人管束,自己在番外里玩得开心,观众们看得也高兴。   陆鱼站在大屏幕前,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面仔细看《射天狼》的直播。   花闻远穿着一身箭袖劲装,坐在高高的观景亭上,眺望整片猎场。秋草疯长,接天连日,白兔黄羊隐没其中,端的是一片丰饶之象。   他手里捏着一只玉壶,随性地侧头,想跟自家表弟干杯。   已经封国公的谢重云,乐呵呵地笑,但也不敢跟花闻远一起坐在栏杆上,只蹲在美人靠上。硕大的身躯所在狭窄的座椅上,瞧着颇为滑稽。   花闻远看看他,仰头喝了一口。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陆鱼进去,站在凉亭下面,张开双臂:“来,跳下来,二叔抱。”   谢重云惊呆了,从美人靠上跳起来,哆哆嗦嗦地说:“二叔,你你你……”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谢国公不明白,这花二叔为何到现在还如此大胆,竟敢跟皇上这么开玩笑。他在家被祖父耳提面命多少次,绝对不能还把花闻远当表哥看。那是皇帝,再跟他们好,做臣子的也得知道分寸。   陆鱼呲牙一笑,朗声道:“重云,方才你媳妇找你呢。”   谢重云缩了缩脖子。他娶了徐将军的长女,那姑奶奶不仅长得美,还有一身好武艺,上场杀敌不输谢重云,且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不想挨揍的谢表弟,告罪一声,匆匆跑了。   花闻远撑着栏杆跳下来,潇洒落地,问:“二叔,何事?”   陆鱼冲他眨眨眼,神秘一笑:“直播到尾声了,跟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此言一出,弹幕瞬间炸锅,看直播的观众们都惊呆了。   【还能这样互动吗?】   【啊啊啊,旱地我恨你,怎么能让纸片人跟现实接轨!】   【哇,旱地老贼,你不会是让我们小远亲自卖货吧?我卖我自己?】   【小远能看见弹幕吗?花闻远,麻麻爱你,么么么。】   在里面是看不见弹幕的,小江把重要的弹幕汇总,让美术组后台做成小纸条道具,拿着进去给陆鱼看。   穿着褐色短打的江秘书凭空出现,低着头快速将纸条塞过去。   花闻远好奇地盯着小江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那张纸条。因为明砚不在这里,道具做得匆忙,看起来像在宣纸上打印了一排黑体字。   陆鱼扫了一眼,对镜头的方向说:“我们在里面是看不到弹幕的,不过有小江同学可以递纸条进来。”   说着,他拍拍花闻远:“来小远,给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屏幕前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花闻远有什么反应。   花闻远看向陆鱼指的方向,拱了拱手:“诸位好,在下花闻远。”   陆鱼拿着小纸条念弹幕,顺道回答:“这是设定好的剧本吗?没有剧本,小远现在就是改造完成的智脑助理,可以与人类互动的,跟你们下载到智脑里的状态一样。”   说罢,陆鱼挤挤眼,指向屏幕下的小黄车购物标志,拉着花闻远说:“宝宝,来给大家说一句,请多多支持沉鱼,把我带回家吧。”   花闻远单指掏了掏耳朵,做出剧情刚开始那吊儿郎当的少年将军模样,笑道:“请多支持沉鱼,将朕带回家。”   【啊啊啊,好聪明,有自己风格的台词,并不是鹦鹉学舌。】   【哈哈哈哈,小远是不是嫌弃‘宝宝’这个称呼才掏耳朵的呀?】   【智慧好高啊,跟其他公司那些呆板的助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买买买,我买还不行吗?】   花闻远的公测版已经及时做了调整,周一上线的是正式版,已经调回原价不再打折。然而销量不减反增,还在蹭蹭上涨。   这一下“我卖我自己”,花闻远亲自做广告,销量又爆了一个高峰。   过来参观的青渠资本员工捂住胸口,对赵燕青说:“赵总,咱们快点,再慢又要加价了。” 第118章 钱来   沉鱼科技目前估值200亿。几轮磋商下来, 两家资本公司采取部分融资、部分购买的方式,红枭资本获得20%的股权,青渠资本获得5%的股权。   沉鱼科技由此获得了大笔的流动资金, 用以扩展生产规模。   明砚出让了一小部分股权, 获得了2亿元现金。   “我准备办一个秀, 做怀表展出。”明砚数着账户里的钱,很是高兴。   陆鱼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像维密秀那样的吗?请一堆肌肉男, 光着上身,涂满亮晶晶的油,插上羽毛翅膀……”   明砚抬手按住陆鱼的脑袋, 制止他无端的想象:“是怀表秀, 不是内衣秀, 要正经一点的。”说罢, 用智脑调出了各家奢侈品做手表展示的视频,纠正陆小鱼的思想。   年前有时装周,明砚准备办个明日表业的专场, 推出他们的珠宝怀表。   要办一场秀不是那么容易的,明砚搓搓陆鱼的脑袋,有些歉意地说:“我最近可能会比较忙, 沉鱼这边恐怕顾不上了。”   陆鱼在他手心蹭蹭:“你安心去忙吧,这边交给我。”   助理小远的售卖已经走上正轨, 不需要操心;融资的事就剩扫尾工作,陆鱼自己也能处理。   明砚还是不太放心, 又叮嘱一句:“金融上的问题, 你有不清楚的地方, 及时跟我联系。”   “好, ”陆鱼乖乖应了, 话锋一转又说,“但其实,我能明白。”   他看着手中的文件,脑子里自动就浮现出了相关知识和经验。陆大鱼成立这个公司之后,也是做过融资的,这些记忆随着陆鱼的搜索就会跳出来。   “我感觉我现在就是漫画里技能受限的主角,”陆鱼挠头,“每用一次大招,异变程度就会加重。”   明砚挑眉:“当异变程度达到百分之百,你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陆大鱼?”   陆鱼点头,似模似样地叹气:“ 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明砚抿唇笑,捏捏他的脸:“别傻了,你怎么会消失?”   “万一呢?万一我跟陆大鱼不是一个意识体呢?”陆鱼抬眼,认真地看他。   明砚微微蹙眉,出现了瞬间的犹豫。   “我知道,你会的,”陆鱼站起身,走到明砚身边,委委屈屈地拉住他的手,“我也会想你的。趁着我没走,咱们多做几次,往后的日子,你就只能靠这个怀念我了。”   明砚无语,亏他还认真想了想“意识体”的哲学问题:“说了半天,你就是为了这个?一天天的能不能惦记点别的。”   陆鱼握住那只修长柔软的手,拉到嘴边啃啃:“我要不惦记这事,就出问题了。像陆大鱼那样,三年做不了一次,你该哭了。”   明砚:“……”   杨沉推门进来,瞧见他俩这副德行,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呦哎呦,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什么,沈应的方案你还做不做,做的话我就继续准备数据了。”   陆鱼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一边啃着明砚的手背一边回答:“当然做,数据你先搭建着,等砚哥忙完这阵再做场景。”   话虽如此,心里想的却是:肯定要做啊,不然花闻远这小子半夜拿皮搋子暗鲨老父亲。   明砚抽回手,将手背上的口水蹭到陆鱼的手心里:“场景倒是好办,跟射天狼是一个世界的,大部分是现成的,我让美术组先做着。”   老杨应下,随口问:“明哥最近要忙什么?”   没等明砚开口,陆鱼抢先回答:“要办个秀,肌肉男戴怀表,你要不要参加?”   杨沉瞪大了眼睛:“是不是那种光着上半身,涂满油,插两个天使翅膀的?我这种秃头能行吗?”   明砚抽了抽嘴角:“……你俩一起过日子肯定不吵架。”   当年他们人工智能系分宿舍,是按脑回路分的吧?   融资结束,洪武阳就马不停蹄地前往国外,代表沉鱼科技收购那家气球体制造公司。他与那家老板相谈甚欢,还没完成收购,就已经把在国内建厂提上了日程。   陆鱼对他这个工作效率很是佩服,果然兴趣就是最大的动力。别的不说,只要完成收购,沈应的气球体就可以加急做出来,不用等大半年了。   大家都进入了忙碌的准备阶段。在这些出结果之前,有一桩意想不到的生意找上了门。   “让沈白水带人玩《黄金屋》?”   陆鱼很是惊讶,这竟然是芭蕉视频的人提出来的。   “是的,”芭蕉的商务总监点头,“《射天狼》的剪辑综艺效果特别好,但这综艺马上就要播完了。年前我们要做招商会,希望能有新的综艺推出,不要浪费了这一波热度。”   新的智脑改造还没有提上日程。沈应的制作过程,陆鱼打算做录播,不做直播了。因为做出来之后,暂时不打算上架,至少要等三个月以后。   智脑助理这种产品,是排他的。通常人只有一个智脑,只能装载一个助理。花闻远刚刚上市,售卖量还远没有达到饱和,现在上架新的完全是抢花闻远的生意,得不偿失。   “做这个倒是可以,”陆鱼两指轻敲桌面,想了想说,“但《黄金屋》是个无限流游戏,要做出来费时费力,短期内是无法上线的。”   模拟器刚买回来没多久,他只给陆冬冬和沈白水做了可以玩耍的番外世界,整体小说世界还没做。芭蕉想要赶上年前上映,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方商务总监笑笑说:“这个没关系,我们先做一组概念广告,确定参与的明星,就可以参加招商会了。”   陆鱼挑眉笑道:“意思是,先把广告费收了再做?”   “现在各平台都是这么做的,”芭蕉商务矜持一笑,意思是不光我们这么不要脸,大家都是大流氓,谁也不说谁,“游戏搭建的话,我们可以促成和石扉科技的合作。”   芭蕉和石扉的老板是夫夫关系,而《黄金屋》的智脑游戏版权,目前就在石扉科技的手里。这综艺做成了,还能促进相关游戏的售卖。一举多得,几家赚钱。   听起来像是稳赚不赔的轻松买卖,但陆鱼并没有立刻答应:“我们研究一下,这周给你们答复。”   等芭蕉的人走了,陆鱼将头发捋到脑后,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出现了——钱从四面八方来,但分身乏术,捡钱都缺手的状况。   “这就是要发财的感觉吗?”陆鱼状似苦恼地说。可惜这会儿沈白水被砚哥带走了,没法跟他分享心得。   晚上回家,陆鱼第一时间冲总裁球招手:“钱钱,来来,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沈总不是很乐意过去,戒备地保持距离:“干什么?”   陆鱼把综艺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还拿出了芭蕉做的初步计划书。   总裁球的眼睛亮了亮,原地转了一圈,而后抱着手臂扫描了一遍文件,冷笑道:“切,我堂堂世界首富,你让我带着一群小明星做综艺?”   陆鱼摊手:“还不一定是明星,这种新综艺可能都请不到大腕。”估计最后会凑一些半素人来。   沈总露出嫌弃的眼神,沉默半晌说:“那是我的世界,带一群蠢人进去,让我的对手看见,我沈白水还怎么做人?必须给我片酬,否则我是不会去的!”   意思是,沈总的面子很重要,得加钱。   坐在一边画图的明砚,悄悄把脸埋在陆鱼背上偷笑。   陆鱼就不藏着,直接咧嘴笑:“行,有片酬。”   沈白水强调:“不是五块钱那种啊,要比你请的明星里片酬最高的再高百分之十。”   陆鱼抽了抽嘴角:“你也太黑了。”他确实打算一集给五块钱来着。   沈总转身就走。   “行!”陆鱼下意识抬手,说完又懊恼得呲牙,“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讲价方法,还带转身走的。”   转身那一刻,陆鱼仿佛看见了批发市场里砍价的大姨。   沈白水不屑冷哼:“这是谈判技巧。还有,如果让我做广告,广告片酬也得给我。”   陆鱼咂咂嘴:“你一个气球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总裁球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陆鱼投降:“行行行,广告也给你算片酬。”反正沈白水的卡也是明砚的。   沈总对于谈判结果很满意,矜持地摆手,交代陆鱼做好合同再拿来给他签字。说罢,他优雅地拖着小金猪飘到角落里,立在大哥和三弟面前,叉腰大笑:“哈哈哈,以后我就是这个家里最有钱的了!你们两个得听我的,我可以看心情给你们发零用钱。” 第119章 拍摄   “嘭”, 下一秒,沈总就被大哥照屁屁甩了一尾巴,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趁你赚到钱之前, 多揍几下。”人鱼球斜眼笑。   总裁球瞪大了眼睛, 转身就跑, 鱼王在后面举着叉子追。但沈总拖着猪跑不快,很快就被哥哥追上……   陆鱼看得嘎嘎乐, 对靠在他背上画画的明砚说:“家里孩子多了就是热闹。”   花闻远对钱不感兴趣,飘到了给明砚当靠背的陆鱼身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搭弓:“二叔, 你该去写书了。”   陆鱼的笑也戛然而止:“……还是优生优育的好。”   明砚闷笑, 推推他:“快去吧。”照花闻远这催法, 等办完怀表展, 就可以开始做沈应的改造了。   陆鱼苦了脸,起身往书房走,边走边嘟嘟囔囔:“要想富, 少生孩子多种树。”   《黄金屋》的问题,跟自家崽商量好之后,陆鱼第二天就开会确定方案, 直接给了芭蕉那边答复。   对于这档综艺,陆鱼根本不觉得能请到什么大明星, 做好了找一堆素人的准备,还特意交代了要找智商、颜值都在线的。没料想, 芭蕉刚刚放出消息, 各大娱乐公司就蜂拥而至, 为了争抢名额甚至差点打起来。   陆鱼表示不理解。这种听起来就很费劲且容易翻车的综艺, 为什么这么多大腕抢着要上?   小江解释说:“芭蕉的综艺, 就算没什么人气,明星们也是很乐意参加的。”   智脑时代,娱乐界比手机时代更加依赖视频平台。剧集的播放与否,播放期间的资源对接,甚至明星自身的收入,都要看平台的脸色。   芭蕉向来名声极好,给钱最多最利索,但也要求最严苛。明星一旦得罪了芭蕉,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芭蕉想让谁来参加,只要高层开口,肯定是能请到的。   “不过,”小江推了推眼镜,话锋一转又说,“这次芭蕉并没有主动邀请,他们都是冲着沉鱼来的。”   《射天狼》直播的热度有目共睹,收视率绝对有保障。再说,这可是世界首例真人全息综艺,还有超级智慧助理参加,小说人物具现化,不管怎么看都很吸引人。   陆鱼看看报上来的名单,哭笑不得,什么当红流量,什么影帝影后,甚至还有娱乐公司的老板自己想参加的。这位老板,据说是沈白水的死忠粉,《黄金屋》的影视版权就是被那家公司购买的。   说到粉丝,陆鱼咂咂嘴,提笔在名单后面写上了小江的名字——江觅。   小江很是错愕,不可置信地问:“陆总,您让我也去?”   争抢这么激烈,小江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参加综艺,只是盼着能在准备工作阶段进去跟沈总互动。   陆鱼点头:“对啊,我答应过你的。”   被各家老板争抢的人才小江,勤勤恳恳留在这初创公司里,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沈白水吗?可不能辜负了人家江秘书的一片赤诚之心。   小江推了推眼镜,遮住自己热泪翻涌的眼睛,哑声说:“谢谢陆总。”   陆鱼拍拍他:“谢什么,这是你辛苦工作换来的,是你应得的奖励。再说,这游戏本就需要你。没有你进去看着沈白水,我怕他开局把明星都杀了。”   《黄金屋》是个无限游戏,在游戏副本里是可以杀人的。老二那家伙,最看不惯智商低的人,很可能会把笨蛋挨个弄死。   事实也的确如此。   等到拍宣传片的那一天,明星大腕们都来了,个个兴奋异常。只有小江镇定自若,警告道:“各位,待会儿进模拟器,请不要大声喧哗,我们沈总不喜欢大呼小叫的人。另外,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触碰沈总,他有洁癖,发怒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事情。”   原本只当跟人偶拍摄而自由散漫的明星们,顿时紧张起来。   装载着沈白水数据源的表盘,被陆鱼拿着扫描了一圈,刚进暗示操作间,这家伙就喋喋不休地抱怨:“还是小江懂我,他们要是敢在黄金屋里吵吵嚷嚷,我就把他们都宰了。”   “都宰了这节目就结束,你的片酬可没地方领。”陆鱼将表盘按进机械爪里,连接模拟器,屏幕上顿时出现了豪华办公室和西装革履的沈白水。   因为明砚最近太忙,没法做太复杂的,就准备用番外里的办公室场景来拍宣传片。   一家三口先行进入,做准备工作。   原本拍综艺宣传明砚是不用参与的,但他还是专门回来一趟,见证自家崽电子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今天顺道也拍一组怀表广告,宣传下周的大秀。”明砚提笔,给沈白水画了一枚装饰怀表,这是本次怀表秀的主打款——星河落花。   陆鱼看看那穿着高定西装、胸前挂着珠宝怀表的沈白水,终于懂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叫沈白水“老公”。他摸摸下巴,围着沈总转了一圈,说:“这小子,确实有点资本。”   沈总坐在皮质老板椅上,双腿交叠,优雅矜贵地说:“总裁本就该如此。”然后,嫌弃地看了一眼陆鱼的T恤短裤。   因为只是进来调整,也没有直播,陆鱼就穿着系统初始服装。古代世界的初始服装是补丁短打,现代世界的就是短袖裤衩。   陆鱼伸手,弹了一下老二的脑袋。   沈总震怒:“我说过,不许弹我脑袋!”说罢,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桌上的红色按钮。   “滴”的响声过后,一队黑衣保镖迅速出现,二话不说直接将陆鱼抓住,拖出办公室。   陆鱼试图挣扎:“哎哎,怎么回事?”   沈白水得意洋洋:“这是我的世界,我说了算。”   回到《黄金屋》的世界,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力自保的小气球了,他是掌握世界经济命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世界首富!   明砚闷笑,没有管被拖走的自家老攻,抬手给崽崽理了一下发型,左右看看说:“好了,真帅。”   沈白水看了一眼装饰镜面里的自己,微微一笑,执起明砚的手,绅士地亲吻了一下手背:“谢谢你,美人。”   然后,就被明砚拧住了耳朵。   明砚好笑地扯扯自家崽的小耳朵:“说什么呢!一会儿要拍一组怀表广告,收起轻浮,充分展示你的贵气,懂?”   沈总搓搓耳朵,鼓着脸点头:“知道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陆鱼在门外大喊“键来”。不多时,办公室门又被打开,保镖排成一排齐齐鞠躬:“老爷子请!”   陆鱼大摇大摆走进来:“虽然是你的世界,但我是你爹。”   沈总撇嘴:“开挂可耻。”   做好准备工作,他们两个就弹出了,将游戏仓交给小江和明星们。   明星们第一次使用全息游戏仓,刚走进《黄金屋》的世界,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哇,这触感也太真实了。”   “天呐,还有重量。”   “呀,我看起来比现实中好看了点。”   小江赶紧出来维持秩序,单指竖在唇边:“嘘,大家安静,点这个一件换装。”   各自换上提前选定的衣服,整理好仪容,小江这才轻敲办公室大门,得到允许后带着众人迈入沈总的办公室。   入目是一间极为奢华宽敞的总裁室,全景透明玻璃窗显现出外面世界的高楼大厦,异常逼真。背对着他们的老板椅缓缓转过来,露出沈总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俊脸。   大家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具现化的小说人物。   小江激动得发抖,但还是非常克制地没有上前。   沈白水勾唇,露出个上位者的沉静笑容。   “欢迎来到黄金屋的世界。事先声明,这是一个考验智商的无限游戏,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的尽早退出。否则,节目播出之后……”他随性地伸出拳头,做了个骤然展开的动作,“啪,粉丝就没了。”   办公室里静默半晌,有个率先回过神来的女明星小声说:“好帅啊。”   沈总:“……”   来这里的明星,都不觉得智商是什么问题,反正是个综艺节目。往常那些做游戏的综艺里,也是有笨蛋美人的,只要把握好度,不惹人讨厌,照样可以吸粉。   反倒是咖位不够,参加这节目,会受到歧视。   众人隐晦地看向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小江,有个男明星说:“小江,我们已经会用游戏仓了,一会儿就要开始拍摄宣传片,你要不要先出去?”   没等小江说话,沈白水单指敲敲桌面,说:“小江,你过来,做我的秘书。” 第120章 大秀   你过来, 做我的秘书……   小江差点以为是自己太激动出现了幻听,但长期自我管理养出来的职业素养,让他第一时间走出来, 微微欠身:“沈总。”   他没往下说, 也没直接走过去。给自己一个容错的机会, 也给沈白水一个反悔的窗口。   然而沈总丝毫没有要反悔的意思,直接开始使唤他:“你去让外面给你开个权限, 把宣传片剧本传过来。或者,把那个话多的换成编导。”说着,指了指刚才开口让小江出去的男星。   在外面盯着大屏幕的陆鱼, 抽了抽嘴角:“这臭小子, 我不都把剧本从后台给他了吗?”要怎么拍摄这场宣传片, 应该已经在沈白水的脑子里了。   小江尽管激动得快要昏过去了, 面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秘书的姿态,应了一声就弹出游戏。   目前,在模拟世界里有操作权限的, 只有陆鱼和明砚,连老杨都没有。这个权限,轻易是不开的。   但没有编导在现场, 又没有对外沟通渠道,让沈白水这家伙指挥众人拍摄, 确实不靠谱。   舱位有限,刚刚够所有明星和小江使用, 没有多余的位置。供工作人员使用的新游戏舱, 要一个月才能从海外运过来。   陆鱼无奈, 跟老杨商量了一下, 快速给小江加了个简单权限。   权限不是那么好开的, 要杨沉、陆鱼、明砚三个人的密钥,幸好今天明砚在场。三人各自输入密钥,扫了虹膜,老杨开始手指翻飞改数据。   片刻后,小江进去,手里就多了一个秘书们常拿在手里的那种带夹写字板,俗称秘书夹。这个秘书夹上会显示外界传达的文字信息,小江写上去的字也会传达到外界,相当于开了一个聊天框。   刚一进入,小江就非常自然地站到了沈白水身边,给沈总和众人讲解剧本。   沈白水就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不插一言。能使用员工的时候,沈总绝不自己干活。   在小江把剧本复印几遍分发下去让明星们排练的时候,沈白水才又开口:“小江,清场叫他们去外面排练,再给我倒杯咖啡来。”   小江应了一声,好声好气跟明星们商量,请他们去办公室外面的小会客室排练,这边要给沈总拍一组怀表广告。   有明星表达不满说:“我们通告时间有限,应该边排练边录,说不定有些排练素材也能用。”   这位比直接让小江出去那位有点情商,没有说“你们虚拟人拍广告随时都能拍”这么直白的话,只是委婉表达他们录影的时间宝贵。   沈总懒得跟他们废话,抬手按下桌上的红色键。   黑衣保镖准时出现,直接将几位明星拖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办公室门。   小江呆愣了一秒,什么都没说,转身去茶室给沈白水做了一杯咖啡,另加了两泵摩卡酱。   沈白水的粉丝都知道,虽然他喝顶级咖啡,但嗜甜。早年这是个小秘密,被竞争对手知道后还嘲笑他土包子。   后来他把嘲笑他的人玩得当裤子,再喝甜咖啡就没人笑了。不过后来认识他的人都不清楚这个小嗜好,只看到他拿着昂贵的蓝山优雅品尝,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放了多少巧克力和糖浆。   沈白水喝了一口,抬眼看看小江,微微地笑:“做得不错。”   小江推了推眼镜:“能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   智能时代,没有秘密。   很快就有媒体报道出了几位明星大腕前往沉鱼录节目的消息。各家粉丝激动不已,摩拳擦掌等着宣传。   跟沉鱼合作的节目,那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小说模拟器相关的综艺啊!   陆鱼和明砚两个素人进去,都能那么好玩,换成演技一流的明星们,肯定更有意思。   在观众们千呼万唤之中,以效率著称的芭蕉不负众望,三天后就放出了第一波宣传片。   粉丝们激动不已地守在屏幕前,等着看自家哥哥姐姐的表现,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综艺。   宣传片整点上线。   芭蕉和沉鱼的LOGO闪过之后,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出现了屏幕中。如此近镜头,就算是皮肤最好的明星,也能看到些许瑕疵。然而,他的皮肤光滑细腻,寻不到半点不完美,像造物主的炫技之作。   那人穿着极为昂贵的高定西装,长长的金色表链绕过西装扣,在胸前划过优美的弧度,一直连接到左胸那繁复华丽的宝石怀表上。   在其他观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白水的粉丝已经霸屏了。   【啊啊啊,老公,竟然是我老公啊啊啊!】   【旱地老贼你终于干人事了,舍得把我老公放出来营业了!】   【拜拜沈总,保我发财!】   【拜沈总,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这里面包括大批的沈白水女友粉、男友粉,还有部分事业粉,以及超多的求财路人。江湖传言,拜沈白水的手办,能带来财运。不管真假,凡能求财的事,拜就对了。   三分钟时长的宣传片第一弹,根本没有出现明星们辛苦排练的成果,反而是一篇鬼畜搞笑剪辑。   沈总矜贵地转过身来,宣布:欢迎来到黄金屋的世界。   镜头一转,他傲慢地张开五指,说:智商不够,“啪”粉丝就没了。   再切换画面,他果断按下红色按钮,黑衣保镖将明星们统统拖走。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宛如被衙役抓走的喊冤草民,不明所以地嗷嗷叫喊。   而新上任的小江秘书,始终稳如泰山地站在沈总身边,面带微笑。   观众们看得哈哈大笑。沈总是个纸片人,没有人计较他的无礼,反而觉得有意思极了,这才符合霸道总裁的人设。看着自家爱豆被拖走,粉丝们还跟着起哄。   这就好比在迪士尼乐园里,看到白雪公主的后妈嘲讽游客,大家只觉得好玩,不会认为皇后的扮演者没有礼貌。   短短的宣传片放完,大家意犹未尽,纷纷跑到官方和陆鱼的账号下催更,要求看第二弹。   陆鱼什么也没说,只放出了沈白水拍摄的手表广告。   矜贵的总裁站在上千平的豪华办公室里,取下胸前的怀表,“啪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灿若星河的表盘。小小的怀表,立在沈白水那比手摸更好看的修长大手中,美得不可方物。   沈总看了一眼时间,垂眸,长长的睫毛在俊脸上留下两片扇形的阴影,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片刻之后,他抬眼看向屏幕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①。下周一,明日表业怀表大秀。”   只这两句台词,便结束了,画面变成明日表业的标志。没有说什么“欢迎您来观看”之类的废话,显得更加高级。   【啊啊啊啊啊好帅好贵!】   【什么怀表大秀,下周吗?怎么参加?】   【明日表业复活了!哇,沈总同款,我必须拥有。】   【打听了一下大概定价,呜呜呜,谁家周边上百万的啊,我只能等塑料的同款了。】   陆鱼擦边蹭了一波综艺的热度,让自家儿子宣传了一下怀表大秀,效果出奇的好。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传播,令这场秀获得了空前关注。原本接到邀请函犹豫去不去的名流们,在看到大家开始争抢名额时,果断都选择前去观秀。   到了大秀这天,陆鱼陪着明父明母,坐在T台的正前方头排。   陆鱼小声问老丈人:“叔叔,您怎么不去后台等着一起谢幕?”   这是明家东山再起的第一步,作为明日表业的掌权人,明父应该站上去,享受重振家族辉煌的这一刻。   明父笑着摇了摇头:“这是阿砚的舞台,这是属于他的时代。”   会场灯光暗下来,悠扬高雅的音乐渐次响起,身着高定西装的模特缓步走来。   穿着西装外套的男模,怀表放在西装口袋,表链代替了口袋巾的位置,昂贵耀眼。在终点定步时,模特掏出怀表展示。光华夺目的珠宝,在射灯下熠熠生辉,仿佛容纳了整片星空。   穿着绅士马甲的男模,将怀表装在内口袋,表链挂在马甲扣上,立时变成了精致的王子,平平无奇的马甲也变成了华服。   身着高定礼裙的女模,将怀表挂在腰链上,定步时优雅执起,在美丽之外又多出了控场的气势。女士的珠宝不再仅仅是装饰,也是把控时间的工具。   手持昂贵手包的女模,打开迷你小包,拿出璀璨夺目的珠宝怀表看时间,矜贵程度瞬间翻倍。   ……   一场大秀,众人目不暇接,无不被那设计精巧的怀表所折服。有人敏锐地察觉到,这场大秀将带来一场新的时尚风潮。智脑时代,手表被迫淘汰,百年前的怀表,通过时尚的轮回,重新回到奢侈品的舞台。   所有的成品手作珠宝怀表,当场售空,另外还接到了无数预订单。   在大秀最后,身着纯白色灯笼袖衬衫的明砚,在队伍的最后缓步走到台前。没有任何的饰品,也没有高定礼服,只有柔软如天鹅羽毛般的白衬衫,却让他看起来像巡视领地的国王。所有的高级西装、华丽珠宝都黯然失色。   明砚站在台上,缓缓行了一礼。灯光照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比任何宝石都耀眼。   所有观众起身,掌声雷动,响彻上万平的会场,经久不息。   陆鱼愣了一下,才跟着站起来,痴迷地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这才是真正的明砚,那个自信、骄傲、让他一眼沦陷的贵公子,那个惊才绝艳被无数品牌争抢的设计天才!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摘自《明日歌》明代·钱福。前文提到过,这是明日表业的广告词。 第121章 知己   大秀过后, 是品牌晚宴。定下了昂贵产品的客户、时尚名流、超模等,都会参加。   觥筹交错,珠光宝气, 衣香鬓影。   陆鱼举着一杯无酒精气泡水, 微笑着看明砚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他再也不是那个在晚宴上担惊受怕的落魄少爷了, 他是所有人的焦点。   明父端着一杯红酒,缓步走过来跟他碰杯, 问他:“怎么不喝酒?”   陆鱼喝了一口气泡水说:“我今天晚上是您和砚哥的专属司机,不能饮酒。”   老丈人微微地笑,抬头瞧见老朋友, 立时举了举杯。老朋友过来打招呼:“知故啊, 恭喜恭喜。”   陆鱼反应了一下, 才想起来这是老丈人的名字——明知故, 先前在明日表业相关的新闻上看见过一回。当时他还在心里犯贱嘀咕,想问老丈人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明知问。   “这都是孩子的功劳,”明父乐呵呵地回应, 抬手拍拍陆鱼的后背,给他介绍,“小鱼, 这是李伯伯。”   陆鱼惊讶了一瞬,赶紧打招呼。   老丈人跟朋友碰了一下杯, 笑着说:“李家也是做传统行业的,不过他家小儿子李英俊在做智脑游戏, 跟你应该能聊得来。”   李伯伯笑着说:“咱们这些老头子, 跟不上时代了, 得靠年轻人才行。小鱼和阿砚都年轻有为, 比我家那个混小子强多了。哎呦, 到现在都不肯结婚的,愁死我。”   陆冬冬在隐藏耳机里提醒:李英俊是做恋爱向智脑游戏的,公司名叫英俊游戏,生意还不错,在恋爱类游戏里排前三。   陆鱼立刻道:“李伯伯太谦虚了,英俊游戏可是行业里的翘楚。”   李老爷子顿时喜笑颜开,明父冲陆鱼微微点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晚上回到家,两人都很兴奋。   陆鱼开心地跟明砚分享:“爸爸介绍人脉给我了,砚哥,我好幸福。”老丈人这是公开承认了他的身份!   明砚喝了点酒,白皙的脸泛着红晕,笑眯眯地拍拍陆鱼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往更衣间走。柔软的衬衫随着摇摆,背影宛如跳探戈的王子。   陆鱼看得心痒痒,伸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轻蹭着那热乎乎的脸颊:“先别换,这衣服好看,让我多看会儿。”   明砚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仰头瞧他,一直笑:“只有衣服好看吗?”   客厅明亮的装饰灯,照在那扬起的精致小脸上,眉梢眼角都映出了红色,连耳朵都透着粉,看起来有一种晶莹剔透的美。   陆鱼呆住,断定明砚这是喝多了。这种直白撩拨的话,平时他是绝对不会问的。   “当然是因为穿衣服的人好看。”陆鱼低头,亲了亲那带着酒香的唇。   明砚嘿嘿笑。   陆鱼抱起他,放到沙发上,拿了条温热的毛巾来给他擦脸擦手。   明砚乖乖地任由他擦拭。等擦完每一根手指,他抬起微潮的指尖,摸摸陆鱼的脸说:“小鱼,我很高兴,明家活过来了。”   “嗯,我也高兴。”陆鱼蹭了蹭贴在脸上的掌心。   “其实,不只是你灵感枯竭,”明砚捧着那张俊脸,用拇指轻轻描摹陆鱼的眉眼,“我也是。我一度以为,这辈子都设计不出超越七重海的作品了。谢谢你回来,我的缪斯,我好爱你。”   陆鱼仿佛变成了石膏雕像,一动也不会动了,由着明砚摸遍整张脸,哑声问:“你是说,我是你的缪斯?”   明砚笑得有点憨,用力点头:“嗯。”   陆鱼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巨大的惊喜灌满周身,让他喘不上气。缪斯,是艺术家对灵感源泉的最高赞誉。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明砚的灵感来源。他这么平平无奇,又作天作地……   “你一定是带了八百米厚的滤镜。”陆鱼小声说。   明砚有点迷糊,没听清,带着点鼻音含含糊糊地问:“什么?”   “没什么,我也好爱你。”陆鱼吻住了他,轻轻吮吸,想知道吐出这般甜美言语的唇是否也像蜜一样甜。   穿着纯白柔软衬衫的手,抓住了沙发靠背顶端,像被钉在天鹅绒上的蝴蝶,挣扎,震颤,脆弱又瑰丽。   花闻远看看在沙发背后弹来弹去的两位兄长,很是不解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陆冬冬被撞起来,在空中摇摇尾巴:“拍球。”   花闻远“啧”了一声:“幼稚。”   然后,变成了三只球在沙发后面弹来弹去。   次日,明砚还有很多表业那边的工作要做。订单安排、品牌拓展计划、杂志采访什么的一堆事,暂时去不了沉鱼。   陆鱼有点担心他,轻轻揉了揉那劲瘦的腰,后悔道:“昨天晚上不该冲动的。”腰酸背疼地面对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一天下来明砚怕是会吃不消。   明砚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没事,我感觉好得很。”   心情好,身体上只感觉到轻松愉悦,一点点酸疼并不要紧。   陆鱼奇怪地挤挤眉毛:“看来我还不够努力,今天去举铁。”   明砚斜睨他一眼:“对了,有个事跟你商量。我要重启工厂,做不带珠宝的怀表。机器需要改换,很多设备也得更新,我那两亿可能不太够用了。”   这些日子办秀、做广告、装修门店,那两亿已经花了七七八八。昨天虽然收到了很多订单,但那些定金只够订单里的成本,并没有多余的钱来升级工厂设备。   陆鱼想也不想地说:“我换的两亿不也在你那里吗?”为了不让明砚觉得有负担,他也在融资的时候出让了等量的股权。   明砚露出个略显狡黠的笑:“我就是想用那个钱,跟你说一声。”   陆鱼听到这话,顿时笑起来,美滋滋地说:“尽管用。”砚哥终于不跟他客气了,甚至学会了主动打他钱的主意,真不错。   明砚看他那傻乐呵的模样,伸手捏捏他的脸:“你这样的小傻瓜,幸好是遇到我。换个人,把你骗得内裤都不剩。”   陆鱼:“那你骗呀,来来,内裤拿去。”说着,就拉着人家的手往自己裤子里面伸。   明砚抽手闷笑:“我不要,哈哈哈……”   玩闹过后,两人各开一辆车分道扬镳。   陆鱼自己去上班,颇感寂寞,跟两个儿子抱怨:“我终于体会到上班的痛苦了,没有老婆陪着,上班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冬冬连接了车载音响,脆生生地说:“爸爸,你有我们陪着呢。”   花闻远接茬说:“你可以上班的时候摸鱼码字。”   陆鱼:“……你说得好有道理。”   老三这小子,合该取个表字,叫花式催更。   刚停好车,陆鱼忽然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榜一大哥。大哥正指挥着他家的保镖搬箱子,大包小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哥,你回来了!”陆鱼高声打招呼。   洪武阳开心地冲他挥手,跑过来抓住他说:“快来快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两人去了周边陈列室,洪少爷推过来一个大箱子说:“这是给你带的伴手礼。”   陆鱼看看那大个的纸箱,搓搓手:“你这也太客气了。”   保镖们把其余的箱子也都搬到这屋,洪武阳拍拍其中一个说:“这是我的,跟你那个一样。”   两人一起拆开,一层又一层,陆鱼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果然,等打开最后一层,里面是熟悉的六棱柱透明盒子。   陆鱼轻吸一口气,小心地拿出来,那盒子里静静地放着一只Q版沈应气球体。   一身青白广袖的小书生,手里拿着把小折扇,很是可爱。电子眼的眼尾,有一抹浅红,那是桃花眼的标志,即便此刻没有点亮眼珠,看起来也是笑眯眯的。   陆鱼瞟了一眼大哥的箱子,是一模一样的沈应气球体,沉默半晌说:“你这忙活大半个月,不会就是在监督人家做这个吧。”   先前洪武阳跑到国外去,亲自收购气球体制造公司,一直没回来。每次陆鱼询问,他都说忙得很,结果就是在忙这个——假公济私让对方推迟客户订单优先给他做沈应?   大哥坦荡荡:“对啊,我给了他们那么多钱,把我排到最新加急单不过分吧?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能了解一下气球人的制作流程,方便以后管理。”   洪武阳美滋滋地抱起他的“沈应”,赞不绝口地夸奖那家公司的人。所有的制作师都来给他造这俩娃,特别积极,还主动加班,十分感人。   陆鱼狐疑地看看他:“你是不是拿着一沓钱在旁边,完成一点就给打赏?”   榜一大哥瞪大了清澈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陆鱼:“我就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低效率洋人主动加班。   当然,兴趣爱好同样有这个效果,就好比眼前打了鸡血一样的洪少爷。据他所言,收购流程已经快走完了。   卷王上身的大哥甚至开始安排陆鱼的工作:“我准备在市郊建厂做气球人,你最近有空用你家那三个崽拍个广告啊。”   陆鱼把沈应重新放回箱子里:“这不着急吧,厂子建起来估计还得好久。”   “着急!”洪武阳拿出一叠单据,“机器的订单我都下好了,厂址我选了两个,你明天跟我去看看。一个倒闭的玩具厂,一个半死不活的无人机组装厂,选定了就买过来装修,争取年后就投产。”   “果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陆鱼目瞪口呆,用控诉渣男的语气说,“大哥,你变了,你脱离了我们宅佬的拖延症队伍。”   晚上,陆鱼扛着这个大箱子回家。   三个气球人围着那透明盒子看,总裁球撇嘴:“又是个二代体。”   人鱼球斜眼笑,问花闻远:“这是谁呀?”   将军球静静地看着盒子里三头身的小书生,电子眼闪着明亮的光,低声说:“这是我的知己好友,也是我的先生。”   “先生,古代世界也能跟男人结婚吗?”人鱼球摇摇尾巴。   “你傻呀,先生是老师的意思。”沈白水嗤笑,成功获得一记甩尾。   “哦,老师,知己,我也有个知己,”陆冬冬抬起叉子比划,“他有很多触手,喜欢吃奇怪的东西。”   陆鱼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不由得嘴角抽搐。陆冬冬所说的,是他的“好朋友”变异章鱼,那家伙其实算是陆冬冬的垃圾桶。鱼王杀了什么怪物,那货就会把尸体塞进嘴里吃掉,这样能保持陆冬冬周围的清洁,维持七海之王的逼格。   总裁球翻了个白眼:“你那垃圾桶也算知己?那我也有知己。我的知己在我每次拿第一的时候,都会跪地痛哭,大喊一声‘你给我等着,下次我一定赢’。没有他,我的生活会少一半乐趣。”   花闻远:“……”   作者有话说:   花闻远:我都快不认识知己这个词了 第122章 忙碌   明砚晚上回来, 看到沈应的气球体,爱不释手地抱起来:“真可爱,这个扇面还可以更换呀?”   他揪了揪气球人小短手里的折扇, 发现那扇面是可以取下来的, 制作公司还贴心地多放了几个在箱子里。   明砚展开那空白的扇面, 提笔在上面写下“应接不暇”四个字,看着乐。   将军球围着转了一圈, 说:“正面要画山水。”   明砚笑着摸摸花闻远的小脑袋,温声解释:“我徒手画不了那么精细的水墨画,明天我带去公司, 让美术组擅长国画的姐姐帮忙画吧。”   水墨画他只会点皮毛, 并不擅长。模拟器里的扇面, 是用内置好的山水花鸟笔刷画的。   花闻远说:“好。”   明砚笑着收起小扇子, 夸了一句:“小远真乖。”   陆鱼和两个气球崽站成一排,齐齐发出声音:“哪里乖了?”   这货刚刚才箭射大哥、拳打二哥,还使唤老父亲把沈应的箱子封起来。   明砚挑眉, 看着那三个试图告状的家伙:“是不是你们要试沈子暇的气球体了?”毕竟先前陆鱼就做出来过把陆冬冬装将军球里的事。   陆冬冬斜眼看天,沈白水抱手默认,陆鱼干笑挠头。   明砚抿唇笑, 把小书生的气球体重新装回盒子里,扣上锁, 说:“明日表业那边已经安置住了,大部分的事爸爸都可以处理, 明天我们就开始制作沈应新故事的物料吧。”   陆鱼点头:“行, 我已经写了十五万字了, 这几天就能写完。”   刚刚悠闲了一个月的制作组, 即将再次忙碌起来。好在沈应的制作不直播, 而且大家有了充足的经验,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就是花闻远闹着也要参演,让陆鱼有点头疼。   陆鱼认真给孩子讲道理:“这是人工智能训练,你自己就是人工智能,不可以训练别人。”要是人工智能可以制造新的人工智能,那世界离毁灭也不远了。   花闻远保证道:“我不做多余的事,剧本怎么写,我就怎么做。”   演戏,他还是很专业的。当时播番外,让他打广告装普通AI,他都演得很好不是吗?而且,这是《射天狼》的世界衍生,花闻远本来就是有戏份的。   陆鱼皱了皱鼻子:“可是,花闻远在这里面就是个NPC呀,你去意义不大。”   本来,培养沈应,用重生前的世界是最合适的,能养出来谦谦君子沈巡抚。但沈应的培养已经在正文里完成了56%的进度,要用这一段数据,时间线就得继续往下走,否则会造成沈应的记忆混乱。   于是,陆鱼写的剧本是——沈应再次重生,回到了考状元的时间点。花闻远还是第一世忠君爱国的将军,沈应要靠自己挽救倾颓的江山。   花闻远着急地围着陆鱼飞来飞去:“万一NPC花闻远欺负他怎么办?他一个文官,没有反抗之力的。”   陆鱼掐着花闻远的胳肢窝,抱起气球崽举到面前说:“你这么小的小朋友,想法还挺多。行叭,先说好,你要是做多余的事,我马上让你意识弹出哦。”   花闻远伸出小短手跟他对拳头:“一言为定。”   等将军球愉快地走了,明砚才问:“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让他去的吗?”   两人夜里躺床上,陆鱼给明砚讲过后续的剧情。后半段,皇帝花闻远也重生过来,跟沈应里应外合,赢得了天下。还没写的后五万字里,就是这剧情,本来也是需要智脑小远出演的。   陆鱼嘿嘿笑:“不这么说,怎么逗孩子。”看花闻远这傻小子急成花蝴蝶来回飞,多好玩!   “咚!”皮搋子小箭射中了陆鱼的屁屁,但因为睡衣布料柔软,没吸上,又自动收了回去。   陆鱼佯装生气:“逆子,竟敢偷袭爸爸,过来打屁屁。”   花闻远转身就跑,陆鱼拔腿便追。陆冬冬看到了,也跟着陆鱼一起追。   沈总无语,不想跟傻子们玩,朝反方向避开。没料想,将军球一个急转弯,绕过总裁球飞奔。陆鱼跟着掉头,来不及躲闪,和沈白水撞了个满怀。   总裁球怼到结实的胸肌,弹了一下,没等调整姿势,就被陆鱼随手捞进怀里抱着一起追花闻远。   头冲下夹在陆鱼胳膊里的沈白水,不满大喊:“我不想玩,放我下来!”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沈总再次被迫参与家庭活动,且没有报酬……   次日,陆鱼跟大哥去了市郊工业园,看过两个厂子,最终选定了那个玩具厂。   存储毛绒玩具的仓库,相比另一家工厂的条件,更适合存储气球体。无人机组装厂,虽然有一些很好的技术工人和飞行器制造经验,但厂区环境不适合昂贵的气球材料。   “不过,部分机械组装工序可以外包给他们,也算是造福邻居了。”洪武阳遗憾地看了一眼隔壁厂房。   陆鱼放下心来。榜一大哥虽然钱多但不傻,没有做出两个厂都买的冤大头行为。   大哥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道:“这钱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有你的份,我肯定不会乱花。要是我自己投资,我可能就把两个厂都买了。”   陆鱼:“……”还以为大哥成熟谨慎了,合着只是不好意思乱花别人的钱。   工厂定下来,就要开始拆装机器、建管理组、招聘工人、拍摄宣传广告。   没悠闲几天的陆鱼,再次忙成了一条狗。他要码字,要关注工厂,还要筹备《黄金屋》的综艺,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使的,我不干了。”陆鱼躺在明砚办公室的地毯上,咸鱼状摆烂。   明砚从画板上抬起头,笑着说:“你这么辛苦,要不晚上的活动就取消吧?”这家伙白天忙得像个陀螺,晚上还有力气折腾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陆鱼听到这话,立时像一条离水的鱼,原地踢腾起来:“那不行,晚上的活动是吃胡萝卜,越是忙越是必须,不然驴就饿死了!我现在就要吃胡萝卜,不然我不起来了。”   “那你躺着吧。”没眼瞧那小孩耍赖一样乱扑腾的家伙,明砚低头继续画画。   画着画着,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看到了桌子底下狗狗祟祟的陆鱼,顿时吓了一跳。   明砚捂着胸口,闭了闭眼无语道:“你干什么?”   陆鱼双眼亮晶晶:“吃胡萝卜。”说着,双手按住了明砚的膝盖,把自己卡进去。   明砚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彻,抬脚踢他,却被精准抓住了脚踝。   陆鱼顺着那垂感极佳的裤脚捋上去,满脸无辜地说:“不用管我,你画你的,我吃我的。”   明砚:“……我看你还是不够忙。”   半个月后,在陆鱼驴的勤奋耕耘下,准备工作总算完成。   陆鱼将装着沈应56%数据的智脑表盘和花闻远的智脑源一起,按在了机械爪上。   模拟器开始运作,大屏幕里,显示出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簪花帽的少年沈应,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在锣鼓声中过御街前往琼林宴。   街道两旁的人们欢呼雀跃,对着年轻的小状元议论纷纷。   “好俊的状元,这么小,看起来未及弱冠吧?”   “不知道他是否婚配呀?”   两侧的酒楼上,有许多人扔绢花,纷纷扬扬尽数往小状元的身上撒,重现了古时候掷果盈车的盛况,端的是热闹非凡。   山河风雨飘摇,很久没有好事发生了,这样年轻俊美的状元,瞧着赏心悦目充满生机,让百姓们也跟着高兴起来。   但状元自己并不高兴。沈应恍惚了一瞬,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他记得自己死了,死在北方山林的风雪夜,死在猎鹿人温暖如春的小木屋里,死在花闻远的臂弯中。为何会在此处?   二十万字的剧情,按照先前直播的节奏,一天就能播完。哪怕做得仔细点,多跟沈应说几句话,一天半也足够了。   智脑助理的数据激活,前期慢后期快,前面56%已经在射天狼里演了三周多,剩下的一天半足矣。   第二天下午,陆鱼便拿到了进度100%的沈应智脑源。 第123章 少年   在陆鱼迫不及待地揣着沈应准备回家时, 消失许久的郑无穷突然来访。   这人刚见面就大力拥抱了陆鱼,吓得陆鱼赶紧把智脑源递给明砚,怕摔坏了。   明砚自然地接过来装进兜里, 笑着说:“郑总怎么有空过来, 许可证的事有消息了?”   郑总激动得手舞足蹈:“对, 许可证下来了,颁给了我们!我这把年纪还能转型成功, 还能跟上时代,呜呜呜……”   郑无穷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作为一直跟着时代浪潮搏杀的商人,在面临智脑时代汹涌而来的时候, 也会害怕。毕竟他已经不是少年人了, 怕自己跟不上。幸好, 磕磕绊绊滚出一身泥后, 总算搭上了末班车。   陆鱼真诚地祝贺郑总。   郑无穷却拍着他的肩膀说:“陆总啊,这都多亏了你。要不是意外认识了你,跟你合作, 这证书不可能颁给我的。”   陆鱼一头雾水,自己从始至终也没干啥,就填了个调查问卷。甚至因为亲妈的问题, 他几乎等于跟智数联盟交恶。   郑无穷还在兀自滔滔不绝:“之前咱们签的协议,依然有效啊。这智脑制造厂, 我先行给你5%的股份,等建成了你想多入股也可以。DCM的智脑以后统统绑定沉鱼的助理, 哈哈哈, 走, 老哥哥请你们仨喝一杯去。”   陆鱼手腕上的花闻远震了震, 表达不满。   “郑总, 今天实在不巧,我已经跟人约好了。这样,明天我请您,咱好好庆祝一番。”陆鱼直接推辞,他可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爸爸,跟孩子约定好的事中途变卦去应酬。   郑无穷其实就是客气一下,见陆鱼拒绝也没有坚持,伸着头四处看看,问:“小洪总不在呀?”   陆鱼摇头:“他最近忙,不常在。”   榜一大哥确实不在沉鱼,尽管今天是改造沈应的重要时刻。   作为沈应的粉丝,洪武阳出人意料地拒绝了参与。按照他的话说,他喜欢的是原著的沈应,陆鱼写的这个后传跟同人没什么区别。只要最后沈应做出来就行,这样可能会导致印象幻灭的过程他就不看了。   这逻辑陆鱼也不是很懂,但尊重大哥的选择。   郑总哈哈笑:“那我去红枭找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不知数科技的项目,被洪二少耍赖丢给了洪大少,但名义上还是洪二少的项目。   陆鱼看看红光满面的郑总,了然。这货估计是转圈炫耀呢,来这里也只是其中一站。幸好他没答应一起吃饭,不然就耽搁了郑总的巡回演说了。   刚走了两步,郑总一拍脑袋又拐回来,把一个30厘米见方的金属密码箱交给陆鱼,说:“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是李教授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紧皱起。他那个亲生母亲李默桥,竟然接触了郑无穷。那么,这许可证的事,莫非是她授意的?   面对郑总的一脸感激,陆鱼觉得这5%的股权拿得烫手,正要开口,被明砚握住了提箱子的手,轻轻摇了摇。   自家的事在弄清楚之前不好跟外人说,明砚阻止了陆鱼,对郑总道谢:“麻烦郑总了。”   郑无穷摆摆手,愉快地跳上车,准备去找其他人炫耀这个好消息。   回到家,陆鱼把金属箱扔到一边,烦躁地抓抓头发:“我说过不要再联系,她这是什么意思?”   明砚捡起那箱子放好,走过来抱抱他说:“我替你看看箱子里有什么,好不好?”   陆鱼把脸埋在明砚的肩膀上,点点头。   箱子是复古的拨轮密码,明砚想了想,既然没有告知,那密码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直接输入陆鱼的生日,“咔哒”一声就开了。   明砚看了一眼远处的陆鱼,见他偷偷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又迅速收回去,不由莞尔。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封打印的信和一枚智脑表盘。明砚看了那封信,轻轻叹气,抬头笑着冲陆鱼挤挤眼:“没事,不怕,她就是给你解释,许可证这事她没有帮忙。”   陆鱼正在开沈应气球体的箱子,听到这话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明砚走过来,跟他一起坐在地毯上,抱出了盒子里的书生球。   陆鱼把智脑源放进去,黑色表盘瞬间变成了青白交错的色泽,跟周围融为一体。小书生的眼睛缓缓亮起,眨了眨。   三只球都凑过来,陆冬冬好奇地问:“爸爸,他是老四吗?”   陆鱼想了想说:“严格来讲,他不是老四,他是3.5。”他的儿子们,是按照书本来排序的,默认主角是儿子,其他人只能算是主角的附庸,所以归类为3.5球。   陆冬冬顿时明白:“就是老三的小弟。”   书生球弯起眼睛,提着合拢的小折扇拱手:“小生沈应,表字子暇。”   花闻远呆呆地看着,不说话。   沈白水围着沈应转一圈,说:“他姓沈,那应该是我的小弟。来小宝贝,跟哥走,哥罩着你。”说着,就朝书生球伸出了小短手。   花闻远这才动起来,“嘭”地一下挤开总裁球,挡在沈应面前说:“他是我的丞相。”   沈应飘在花闻远身后,“唰啦”一声展开折扇,遮住嘴巴,笑眼弯弯:“这就是陛下所言的高维世界吗?当真神奇。”   花闻远想挠头,然而手太短挠不到,只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给沈应介绍家里的人:“这是我大哥陆冬冬,这是二哥沈白水。”   沈应一本正经地跟人鱼球和总裁球见礼,说了一堆文绉绉的客气话,然后看向陆鱼和明砚:“二位原来就是创世神,那过去种种就说得通了。”   明砚摸摸书生球的小脑袋:“这扇面喜欢吗?不喜欢还可以换的。”   沈应低头,看看上面手绘的上水图,又看看反面的字,问:“怎么没有鸟飞空调?”   “咳咳……”陆鱼干咳两声,移开视线。   明砚抿唇笑:“现在不用写那个了。”   总裁球嗤笑:“你傻呀,鸟飞空调是个广告,直播都结束了,你还想拿着广告扇吗?”   沈应搜索了一下网络,笑着说:“原来如此。”   小书生说话轻声细语的,搞的沈总都不好意思阴阳怪气了。陆冬冬也收起了暴脾气,轻轻摇着尾巴问沈应要不要参观一下房子。   陆鱼戳戳花闻远的屁屁问:“现在开心了吗?”   花闻远乐呵呵地说:“谢谢爸爸。”   然后就要飞去跟沈应说话,被陆鱼一把抓住:“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先前只肯叫二叔,现在达到目的了才叫爸爸,我还以为你逻辑卡顿不会叫呢。”   花闻远双手攥着小弓,嘿嘿笑,试图蒙混过关。   陆鱼弹他脑袋:“我生气了,要亲亲才能好。来,爸爸亲亲,么么么。”   花闻远嗷的一声惨叫,转身就跑,扑到沈应身边,拉住书生球的小短手。   因为花闻远的手手是要拉弓的,里面有块电磁铁用来吸附小箭,此时用来吸沈应的手刚好合适。   花闻远稳稳悬停在空中,似模似样地说:“不劳二位兄长费心,我带子暇去熟悉一下环境。”   说罢,就拉着沈应飘走了,留下两个哥哥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白水后知后觉地捶了人鱼球一拳:“情况有点不对啊。”   陆鱼没再去管孩子们的交流,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封信来看。   所谓信,更像是一份打印邮件。   【嗨,陆鱼。   关于许可证,在这里向你做简单说明。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没有帮忙,以你是我的直系亲属为理由,第一时间避嫌退出了此次审核组。不知数科技最后获得许可证,是因为审核组认为有沉鱼科技的支持,不会造出太烂的智脑,才颁发给了它。   另外,箱子里是一位智脑助理的数据源,名字是裴禾。我想委托沉鱼科技将裴禾完善,成为活化度高的智脑助理。他的资料都存在这台智脑中,相应的费用报价请发送给我的助理,他的邮箱是……   祝你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陆鱼看得额角直抽。   明砚从身后抱住他,安慰道:“她不会说谎,许可证就是因为沉鱼的实力才得到的。”   她让郑无穷亲自来送这个东西,就是在提醒郑无穷,不要试图甩开沉鱼独吞好处。   陆鱼苦笑:“她这么会把握人性,怎么不懂感情呢?”   明砚双手圈在他腰上,跟他贴贴脸颊:“她知道世界的运作规律,只是自己无法体会。”   陆鱼抬头,看看远处快乐地给沈应展示自己皮搋子小箭的花闻远,自嘲一笑:“人类母亲,还没有赛博儿子感情丰沛。”   合上箱子,陆鱼叹气:“好吧,既然她没有帮忙,那该是我的利益,我也不会放弃。明天得找郑总好好说道说道。”   郑总还是很讲信用的,说给股份就给了。另外,先前匆忙之下签订的绑定协议,也即时生效。以后DCM生产出来的智脑,每一只都绑定沉鱼科技的智脑助理。   新智脑开机,会显示出“陆冬冬”“沈白水”“花闻远”三款助理供使用者挑选,购买这款智脑的用户可以免费使用一款智脑助理,制造厂以九折价向沉鱼科技购买。   也就是说,每卖出去一台DCM的智脑,沉鱼科技就也卖出了一次智脑助理。   智脑制造厂收购案,投资相当成功,洪武阳受到了父亲的大力表扬。但这夸赞听得洪二少十分心虚,毕竟后期的事都是哥哥做的。   想要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的冲动空前强烈,榜一大哥把所有时间都投到了气球体制造厂上。   花闻远的热度尚未过去,人们还在追着芭蕉视频上一周一期的剪辑综艺。这周综艺的结尾,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广告。   三只圆滚滚的Q版小人,飘到了镜头前。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陆鱼笔下的三位男主。   就在大家以为是什么新周边发售时,画面中出现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那手抓住人鱼球,将智脑表盘安装进去。人鱼球的眼睛瞬间亮起,尾巴也摆动起来,发出了冬冬的声音:“助理冬冬,为您服务。”   【啊啊啊,这是什么?好可爱好可爱!】   【我没看错吧,把智脑装进这个气球体里,然后气球就活了?】   弹幕充满疑问,广告还在继续。那只漂亮的手给三个气球都装上智脑,三个孩子开始围在一起玩耍。   画面外的人说:“冬冬,关灯。”   人鱼球踢踢总裁球:“小白,关灯。”   总裁球过去撞了一下将军球:“小远关灯!”   将军球搭弓,射中了人鱼球:“冬冬,关灯。”   【天呐,这么灵活的吗?还能射箭!】   【肯定是特效,但是好可爱啊,在哪里买?】   广告的结尾,说明了这是智脑载体气球,高科技材料,搭配智慧助理,可以在家中自由活动。随叫随到,非常方便,免去了在家中经常找不到智脑的困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个广告出现在了各个平台上,甚至在大城市的商场大屏幕上都有,可谓无孔不入。   陆鱼仰头看裸眼3D大屏幕里蹦蹦跳跳的三只崽,问身边的榜一大哥:“这么做广告,能回本吗?”   大哥抱着沈应球,轻叹了口气说:“回本应该没问题,但能不能赚钱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拥有气球崽。”   陆鱼抽了抽嘴角:“那你可真是,令世界充满爱的伟大商人。”   气球体的成本怎么也压不下去,最便宜的基础版——手脚不能动的一代体,售价也要15万。二代体最高配,像花闻远那样的,就要百万以上了,还得预订。   洪武阳大手大脚习惯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笃定这个价钱可以卖很多,做了上千基础版的现货备着。   到了开售那天,陆鱼、明砚、大哥和老杨,都紧张地坐在屏幕前等待。   “咦?卡顿了?”陆鱼戳戳半天不动的界面,问杨沉。   老杨看了一眼后台,说:“没有啊。”   明砚接过来试了试,神色古怪:“库存为零,现货被抢光了。”   三人齐齐发出一声“啊?”   准备的一千现货秒没。接下来的一个月,陆陆续续地卖预售,基础版15万的竟然卖了上万只,销量最高的是沈白水,陆鱼深刻怀疑有人买回去是为了招财。   而上百万的高配版,也卖了近千,其中销量最高的是花闻远,因为他能射箭;其次是陆冬冬,因为有尾巴;只有手能动不够酷炫的沈总销量惨淡,沈白水很不高兴,强烈要求给他加设定改二代体方案。   陆鱼啧啧感慨:“有钱人真多啊。”   沈应的气球体暂时没有推出,等过半年上架3.5智脑助理之后,再开始售卖。   半年后,芭蕉的综艺《主角改造日记》突然更新。大家以为是什么花絮,点进去看去发现是新单元《沈应篇》。   沈应?沈应!   为了这死去的白月光遗憾半年的粉丝们,顿时活了过来,冲进去看个究竟。   与此同时,《黄金屋》的综艺也开始播出。陆鱼分身乏术,索性成立了黄金娱乐公司,让小江全权负责这个项目。小江从总裁秘书,荣升子公司总裁。   智脑助理绑定DCM出厂智脑,助理产品大卖,气球体脱销,综艺收视爆表……在这些的加持下,到第二年,沉鱼科技终于上市成功。   交易大厅内,穿着高定西装的陆鱼阔步迈上红毯。   西装背后有四个精心设计的金属环扣,拴着四个气球崽。陆冬冬、沈白水、花闻远、沈应,一字排开,与肩等高。乍一看,还以为是戏台上插满靠旗的武生。   沈白水抱着手臂:“上市有什么意思,都说了我不来,丢死人了。”   陆冬冬兴奋地摇尾巴:“我还没参加过上市,在我那个世界,有钱也没什么用。”   当过皇帝的花闻远,面对这种小场面毫无波澜。沈应抬起小扇子遮住脸,偷偷笑。   明砚看到陆鱼这打扮,闷笑半晌。起初商量的方案是,他俩每个手腕上拴一只,但他觉得太傻了,陆鱼就索性把四个崽都拴自己身上。   杨沉为了上市敲钟,特意戴了假发,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刚走进来,瞧见陆鱼这副德行,差点把假发笑飞:“哈哈哈哈哈,陆鱼你神经病啊!”   陆鱼抬头挺胸:“怎么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一家人都要参加。”   等明砚拿起敲钟的锤,陆鱼的手搭上来,然后是老杨的手,榜一大哥的手,接着是四个气球人的小短手。   洪武阳忍不住逗沈应:“阿应,你把手手搭我手上。”   然后,他的手背就成功黏上了花闻远的皮搋子小箭。   “当——”在洪武阳还没从被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小锤敲上了大钟,沉鱼科技上市成功,在场的所有人身价暴涨。   仪式过后,记者蜂拥而至。   “陆总,现在沉鱼科技终于上市成功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陆鱼神秘一笑,说:“我现在已经向你们证明沉鱼可以上市了,接下来要证明我没有江郎才尽。”   众人友好地笑起来。当年旱地拔鱼被嘲江郎才尽,在花闻远的改造直播之后,就没什么人提了。毕竟,陆鱼在里面的表现有目共睹,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信手改剧情如喝水吃饭那般简单。   如今功成名就时又提及,就变成了玩笑。   “不是开玩笑,”陆鱼认真地说,“我要开新书了。”   明砚站在陆鱼身边,笑着看他。陆鱼现在记忆全部恢复了,但他的灵感并没有因此枯竭,他依旧文思泉涌,甚至还有时间写他俩的同人小黄文。   场中静默了一瞬,提问的记者最为震惊,脱口而出:“你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板,还要写网文吗?”   陆鱼握住明砚的手,腕上垂下一条汇聚七重蓝的宝石链:“我本职就是写小说的,为了我爱的人,为了我的朋友,也为了让我的儿子们来到现实世界,才开的公司。”背后的陆冬冬,配合地挥了挥叉子。   “现在公司做成了,当然要继续写,”陆鱼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明砚给画的新封面,“欢迎大家来看我的新文《重开日》。”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人的身体会变老,但人的心可以永远少年。   当世界在眼前重开,愿你有勇气找回年少时的心,去拯救自己,拥抱所爱!   ---完---   作者有话说:   结尾点题了!叉腰!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莫慌,还有很多番外!我吭哧吭哧写这个文就是为了写番外(不是)   番外暂定隔日更,更不上会请假。   介于这三个月我没有断更过一天,理直气壮伸手,番外会开启80%防盗,需要购买80%以上的章节才可以看到最新章哦   感谢大家三个月的陪伴,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感言等写完番外再说吧,爱你们,么么么   # 番外 第124章 番外一 欠债还钱   陆鱼把一枚智脑表盘装进了新的气球体里。穿着F大校服、手持一卷诗集的气球人亮起了眼睛, 发出温润的青年音:“同学你好,我叫裴禾。”   陆鱼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智脑助理裴禾的改造已经完成, 没有陆冬冬他们活性那么高, 就是普通冬冬分身助理那个程度的, 所以说话稍微有点刻板。   他不会向任何第四人暴露自己能制造超高智慧AI这件事,哪怕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行。   人鱼球围着诗人球转了一圈, 问:“爸爸,他是老四吗?”   陆鱼摇头,把陆冬冬抱在怀里, 捏着人鱼的小短手前后挥挥, 启发道:“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冬冬很给面子地回答:“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陆鱼亲了冬冬一口说:“没错, 这是爷爷。”   花闻远飘过来插嘴道:“爷爷不是姓明吗?”   陆鱼点点将军球的脑袋说:“人可能会有好几个爸爸, 比如你,有个书中的爸爸花兆庭,有个赋予你灵魂的爸爸陆鱼, 还有赋予你身体的爸爸明砚。”   花闻远眯起眼,看向有点呆的诗人球:“那这个是你的哪个爸爸?”   陆鱼说:“是已经死去的爸爸。”   花闻远:“???”这跟你前面讲的一堆有的没的是一个分类吗?   陆鱼看小远的眼睛变成了两片蚊香转圈圈,逗他说:“你看, 你又搞不清了,来跟你大哥一起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花闻远立时飞远了点:“休想骗我演幼童。”   这时候,出门办事的明砚回来了, 在门厅换鞋。   陆鱼怕明砚埋怨他乱教孩子, 轻咳一声开始好好说话:“这是我的生父, 我没出生他就死了;我还有个养父, 不过已经断绝关系了;你明爷爷是我现在、未来以及永远的爸爸, 是全世界最好的老丈人。”   明砚换了拖鞋过来,戳了一下陆鱼的脑袋:“油嘴滑舌,爸爸又不在这里。”   陆鱼被戳得歪了歪,梗着脖子说:“我这是发自肺腑的!”   明砚斜瞥他,忍不住笑,塞给他一支糖葫芦:“路上买的。”   陆鱼美滋滋地接过来,立时咬了一颗,嘴巴鼓鼓地说:“好吃!”   刚装回气球体里的沈总嗤笑:“他是什么小朋友吗?出门办事回来还得给他带零嘴。”饶是看了这么久,沈白水依旧看不惯这老婆宝男的做派,转身去看沈应,试图得到最近跟他熟起来的小伙伴的认同。   沈应飞过来,并没有跟总裁球对视,而是直接跑到花闻远身边,笑眯眯地说:“小生今日在二哥的综艺里演NPC,得了些工钱,就买了个箭靶。”   智脑是可以在特殊荧幕上投影的,书生球开启投影,客厅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奔跑的兔子。   将军球立时搭弓射箭,小皮搋子准确射中了兔子投影,兔子立时倒地蹬了蹬腿。   这是一个付费的智脑应用,就是用来玩吸盘飞镖的。   花闻远特别开心:“好玩!谢谢阿应!”   沈白水:“……这个家没法待了。”   总裁球气呼呼转身,不再看那两个沉迷射箭游戏的古人球,却瞧见了安安静静的诗人球,立时飞过去问:“这是谁?”   诗人球开口:“你好,我叫裴禾。”   陆冬冬从总裁球身后冒出,幽幽地说:“他是爷爷。”   裴禾的电子眼露出个腼腆的笑:“我是一个诗人。”   “诗人,”总裁球抱着手臂琢磨片刻,喊沈应来,“老三半,你来跟他聊聊,这里就你一个读书人。”   因为陆鱼说沈应是3.5,沈白水就叫人家老三半。   沈应飘过来,用扇子遮住嘴笑,谦虚道:“小生对诗词只是略懂,勉强可以应付科举罢了,不知先生擅长律诗还是绝句?”   “我擅长的是现代诗,”裴禾回答完,就念了一首,“他是七海的神,世间所有的水都要听他差遣;他是异种的王,凡有灵智的邪物都要供他驱策。”   在一边看热闹的陆冬冬,尾巴僵住了。   明砚抽了抽嘴角:“他怎么念这个?”   陆鱼骄傲地说:“为了让他有写诗的能力,我给他植入了我的诗集。”   明砚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得意洋洋的家伙:“你有诗集?”   花闻远“噗嗤”笑出声。   陆鱼弹了一下将军球的脑袋说:“怎么没有,排比句也算诗的嘛。”   “……”明砚简直不敢想象,李默桥让智脑念首诗,结果他张口就是七海的神、异种的王,是什么场景。   这时候,人鱼球忽然开口说:“爸爸,你收到了两笔转账,共计一千三百万,来自——已经断绝关系的养父陆金诚。”   陆鱼皱眉,看了一眼冬冬的光屏界面。一千三百万,分两笔,一笔三百万,一笔一千万。三百万没有备注,一千万那笔备注了:   【应李默桥女士要求,将十八年专利使用费转至陆鱼账户。】   看来,是李默桥跟陆家的官司打完了,陆家如数奉还了讹诈陆鱼的三百万。另外那一千万,是当时李默桥说要向陆家追索的专利费。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凑了个整。   陆鱼抬眼看向明砚。   明砚摸摸他的脸,说:“你自己决定。”   沉默片刻,陆鱼干脆地将陆冬冬凑近裴禾,把那一千万转到了这台属于李默桥的智脑里,对诗人球说:“麻烦你转告李默桥,该是我的,我拿走了;不该是我的,我一分钱不会要。”   裴禾眨眨眼,说:“好的,我会转达的。”   陆鱼把裴禾智脑盘抠出来,跟气球体一起打包,明天邮寄到M国去给李默桥,就算交货了。   明砚把放到一边的糖葫芦重新塞给他:“快吃吧,一会儿化了。”   陆鱼舔了下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亲了明砚一口:“我没事,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F国那边的事,也该结束了。”   明日表业的大秀成功之后,陆鱼就找了国际律师,着手索要七重海版权费的事。前期工作进行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网了。   明砚当年跟RZ签的设计师合约,虽然显失公平,但很难推翻。RZ这么多年来都这么跟新人签约,就是有恃无恐,找准了法律漏洞。   它签的,不是3年后不再支付设计师费,而是设计师自愿以每年1元的授权费给RZ永久使用。在明砚辞职的时候,这笔100元的授权费就打到了他的卡上。   想要用这个合同为切入点打官司,很难。但陆鱼索要的不是设计师费,而是他的小说版权费。   RZ作为老牌奢侈品,有着独有的僵化和傲慢。他们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设计师的创意来源,到现在还在用明砚当初给的那一版设计概念阐述。   【当夜空出现蓝月,天地骤变,汪洋化为七片海域。光明落入深海,蓝色亦有七彩。】   第一句是《鱼王》里灵气复苏天地初变时的场景,陆鱼书中的原句。这句子,印在七重海的宣传海报上,印在每一条手链盒子里的小卡上。   陆鱼以此向RZ追索版权使用费,要求每售卖一条七重海,给予售价20%的赔偿。   设计侵权这种事其实很常见,RZ也熟悉得很,辩称他们不知情。   “根据合同,这个侵权损失应当由设计师赔偿。”RZ的律师得意地拿出设计师合同,鼻孔几乎仰到天上去。与所有的委托创作协议一样,规定了作品如果出现抄袭、侵权等问题,责任由设计师本人承担。   如果在其他国家,这个官司到这里就结束了,无法继续索赔。但这是版权保护严苛的F国,F国的知识产权法典里有一条很特殊的权利——回收权。①   对于作家来说,只要反悔就可以收回对出版公司的授权,赔偿相应损失即可;对于时尚设计类的,则有一定的限制条件,而目前的状况,就属于可以收回授权的情形。   因为RZ给的授权费过于低廉,设计师无力偿还索赔,只能收回授权停止RZ的售卖,以保护自己,避免破产。而按照最高赔偿限额,也只需要赔偿三倍剩余年限的授权费,也就是不到300元。   鼻孔朝天的律师听到这话傻眼了,还能这样?   RZ那边顿时慌了神,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开始寻求调解。在手表业务严重萎缩、主要靠珠宝业务生存的当前,RZ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已经成为招牌之一的七重海。   陆鱼和明砚一起,去了趟F国,参与调解。   RZ的代表意味深长地问明砚:“这样类似的漏洞,我们不是没经历过。但你知道其他设计师为什么没有来追索吗?这是坏了行业的规矩。你这么做,以后在时尚界就没有人敢用你了。”   明砚放松地坐在代表对面,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微微一笑说:“我不需要别人用。”   律师适时开口:“容我提醒一句,明先生目前的身价已经超过了RZ的老板。明日集团也将推出珠宝产品,明砚先生不会再接其他品牌的设计单了。”   RZ代表的嘴巴顿时像涂了强力胶,张不开了。怎么忘了,明砚不仅是一名年轻的设计师,他还是新兴科技公司的大股东,明日集团的继承人。   最后RZ妥协,允许明砚收回授权,并以优厚的比例重新签订授权合同。   陆鱼看着他们签订了每只10%设计师提成的新合同,当场表示自己不再追索七重海的侵权,免费授权给自己的先生使用。   走出设计公司大楼,明砚回头看看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这里承载了他青涩的设计时光,让他学到了许多东西,因此他也没有把事情做绝,还是将七重海授权给了他们。   “其实不要也没关系,我们已经不缺这点钱了。”明砚笑着挽住了陆鱼的胳膊,准备带他去吃自己留学时常吃的小店。   特别缺钱的时候,他也因此生气过,惦记过这笔授权费。现在,已经不计较了。   陆鱼却不这么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他们该给的!爸爸给我讲的生意经里就有这么一条。”   明砚挑眉:“什么?”   陆鱼:“不该赚的钱再多都不能要,该是咱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明砚神色古怪:“这话不像是爸爸会说的呀,原句是什么?”明家的生意经他从小听,早就倒背如流,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句。   陆鱼:“原话是,立光明身,行磊落事。”   明砚:“……你这延伸得也太多了吧。”   陆鱼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肌:“我这是阅读理解满分,就这八个字,我还能写十万字的阐述。”   明砚好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阐述?”   陆鱼抬头看看铅灰色的天空,说:“还有就是,我还欠你一个东西。”   “嗯?”   陆鱼牵着明砚的手,沿着异国古老的街道慢慢走。天空下起细雨,陆鱼撑起黑色直柄大伞,揽着明砚的肩一直走到河边。那里有一架拱桥和一座红色电话亭。   明砚看着那个电话亭,默然。   雨越下越大,明砚站在电话亭里,投币,用古老的公用电话打给陆鱼。响了两下便接通了,静默了两秒,他说:“陆鱼,下雨了。”   陆鱼撑着伞,站在桥边,说:“好巧,我这里也下雨了。站着别动,我很快就去接你。”   明砚隔着玻璃看他,雨水模糊了玻璃框,与多年前的场景重合。看着陆鱼一步一步靠近,他喉头发紧,说:“忽然想起来,我也欠你一件事。”   陆鱼在电话亭外站定,轻声问:“什么?”   明砚对着古老的听筒说:“我欠你一个婚礼。”   陆鱼把脸怼在玻璃上,英挺的鼻子压成了小猪鼻:“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们办个盛大的婚礼吧,让全世界都知道的那种。”   明砚把手贴在玻璃上,说:“好。”   ----- 后记。   李默桥问裴禾:“你在陆鱼那里,学到新诗了吗?”   诗人球说:“我学到了一首孩子的诗。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李默桥:“……”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回收权,F国知识产权法典确实有这条,不过具体执行条件肯定不是这样的,作者瞎编,勿照此打官司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