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叔颜色好》 作者:苏舜   文案   一句话文案:一个美得不像人的男神,被她从不食人间烟火撩成了暖萌忠犬的情痴一枚。   长文案:重生后的季意安决定这一世要做两件事,   一件是打脸,另一件是撩神,   打那些薄情寡义之人的脸,   撩所有人心中的神,   那神便是人人敬仰膜拜,   颜如舜华、高洁如玉   如神祇般完美的皇叔——季无疾。   阅读提示:   1.男主与女主无血缘,文中会揭晓。   2.女主小腹黑,但本性纯良。男主前期禁欲,后期暖萌。   3.甜宠,无比甜宠,本文作者有撒糖的癖好。   4.架空,勿考据。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主角:季意安,季无疾 ┃ 配角:苏云朗,季廷之,吴汐柔等等 ┃ 其它:重生,皇叔,公主,甜宠,禁欲 ================ 第1章 前世如梦   天遂元乐十一年,塞外大漠,黄沙似雪,广袤,无垠,一眼望去,金色的沙海无限伸展,一直铺到遥远的天边,似乎无穷无尽。   漫天铺地的黄色中间,缓缓走过一支驼队来,当先几人,身着祗服,手持符节,身后一队甲衣侍卫,走在中间的一只骆驼,身披红毯,背上端坐着一名身着嫁衣的女子,这女子着一身霞帔,大红的斗篷从头顶一直披泻下来,脸上更是被红色的纱巾牢牢裹住,只看见露在外面的两弯秀眉和一双妙目。   仔细看去,那女子秀眉微蹙,双瞳含愁。她伸手悄悄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腰身,然后在靠在了身后的鞍背之上。   “苏大人,你说说这大漠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那女子开口道,声音细柔,带着丝稚气,应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少女。   坐在后面骆驼背上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气俊朗,听得女子问话,他催动跨下的骆驼靠近一点。   “回安公主,再有两三天的功夫,就能走出这片大漠了,过了沙漠就是新月城,大月可汗到时会在新月城迎接公主圣驾。”那男子微笑着道。   “苏大人,我听人说大月可汗又老又丑,还专以杀人为乐,是个喋血的暴君。你说这是真的吗?”少女的声音有些恐惧,带着丝对未来的彷徨之意。   “公主,传言多有不实,属下可听说大月可汗是位铁骨铮铮的枭雄。再说,安公主是嫁做可汗阏氏的,又是我天遂御封的和亲公主,大月可汗定会以礼相待的,请公主放宽心。”那男子仍是温言道。   少女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只靠在鞍背上闭目养神了。   送亲的队伍仍在大漠里缓缓移动,脚下的黄沙似是绵绵无尽,长途跋涉早令众人疲惫不堪,心里都想着将意安公主早些送入新月城,见了大月可汗也好了结了这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身着嫁衣的少女便是大遂的和亲公主季意安,此刻她表面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心里却是思绪杂乱,愁肠百结。母亲尸骨未寒,那些人便似眼中钉一样将她远远的打发出皇宫。   历来和亲的公主,都是从后宫不得势的宫女中或是宗亲庶女中选出,然后封个公主的名头下嫁,却不料自己这个皇帝亲生的公主,竟落到了和亲的地步。   “父皇果真是个薄情的人,母后也果真是个好皇后,当得了仁慈贤德的好名头。”季意安叹了口气,在心中嗤道。   意安公主匆匆下嫁和亲,连送亲的队伍也是匆匆凑成的,只派礼部侍郎及礼部的几名小吏跟随,负责护卫的,居然是一帮老弱病残的侍卫,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   礼部侍郎也是一把年纪了,听说前段时间得罪了和当朝国丈吴国公,被派了这桩差事倒不足为奇了。奇怪的就是御前二等侍卫苏云郎,在意安公主的送亲队伍出发的前一天,去皇帝面前请命,自请送意安公主至大月国。   苏云朗是当朝丞相苏恒的庶子,刚过及冠之年便入宫作了御前侍卫,自然是意气少年,鲜衣怒马,前途一片光明。听闻他请命去送亲,皇帝虽是有些疑惑不解,但吴皇后知晓后,倒是着实夸了一番苏云朗,又向皇帝进言,意安公主远嫁,当有个身手好、身家也好的送亲大使跟随,也是皇上对公主的一片舔犊之情。   元乐帝一听,也觉得皇后的话有几分道理,便欣然答应,便封了苏云朗为送亲大使,和礼部侍郎一起持节出使大月国。   这一路长途跋涉甚是艰苦,季意安虽不是自小娇生惯养,可也未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幸好有苏云朗一路细心照料,他竟比随行的两位侍女想得更周到贴心。季意安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同时也是有些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自请来送亲,还对自己照顾有加,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相问。   季意安正自思绪飘离之间,忽然听得远处有一阵嚎叫之声传来,那声音如狼似虎,怪异刺耳,惊得座下的骆驼突然间有些躁动起来。季意安吓得赶紧挣开眼睛。她这一挣眼便发现了一片久违的苍翠之色,原来他们竟是走到了一处绿洲之地。   “公主莫惊,属下前去看看。”苏云郎宽厚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又示意身后的一名侍卫上前拽住公主座骑的缰绳,稳住了躁动的骆驼。苏云朗则驱动坐骑去了队伍最前面。   季意安抬头看向远方,便见绿洲之后的沙丘里突然冒出来一支马队来,那些马上之人全都着一身色彩杂乱的怪异服饰,脸上更是画着狰狞的图案。那些人一边发着怪异的嚎叫声,一边奋力扬鞭,跨下的高头大马像阵旋风似的朝季意安一行人直冲过来。   “大家注意了,这些是北羌的沙匪,千万要小心应对,一定要保护公主的安全!”苏云朗扬着嗓子喝了一声。   居然遇上了北羌沙匪!所有人的心里剧震,继而冰凉一片。北羌地处大漠苦寒之地,北羌人没有良田牧场,也没有让赖以生活的技艺,只以天生蛮力抢夺周边小国或者过往的客商为生。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寸草不生,一直是周边国家梦魇一般的存在。   只是北羌人虽蛮,但脑子一向精明,他们只侵扰国力贫弱的小国,却从来不敢对实力强大的大国动手,这也是他们如同毒瘤般存在于大漠之上得以延续的原因。   “你们这些北姜人听着,我们是送天遂公主往大月国和亲的送亲队伍。你们若是想取钱财,公主自会赏赐于你们,但惹是惊了公主凤驾,我天遂国必不会轻饶了你们!”苏云朗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侵犯的威压。   所有的人听了苏云朗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愿这些北羌人摄于天遂的国威,取些钱财就走不对他们大开杀戒。礼部侍郎及几个小吏也将胸膛悄悄抬高了一些,心想不能失了天遂国的威严。   可是那些北羌人却是对苏云朗的话置若罔闻,催动马匹,动作却是更加迅速。片刻功夫之后,整个送亲的队伍便被那些人团团围住,北姜人勒紧缰绳,骏马被拉扯,前蹄高抬,发出阵阵嘶鸣之声,沙土被扬起,伴着北姜人的嗷嗷怪叫声,场面混乱而惊竦。   “哈哈哈哈!公主,美人,没有骗我,果真有,真有美人!”领头的一个北羌大汉,头持弯刀,圆睁着一双豹子眼,指着驼队中间的季意安狂笑道。   季意安心里一沉,刚才那汉子的汉语虽说得生硬,但她却是听清了,他说的“没有骗我,果真有美人!”,难道是谁给了他有送亲队伍经过的消息,特地指引着他们在此抢劫的?   那头目一挥弯刀,北羌人便一拥而上,苏云朗赶紧与随行的侍卫们举剑相抵,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且又狠厉,天遂的侍卫却尽是些老弱病残,任凭苏云朗再是骁勇,可是一人如何应付得过来?一会儿功夫之后,天遂侍卫这边便捉襟见肘,眼看招架不住。   苏云朗见情势不对,举剑砍杀了几名身边的北羌人,然后飞身至季意安的身边,然后坐到了她的身后。   “公主,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请让属下护着你逃出去。”苏云朗急急道。   “那他们怎么办?”季意安指了指正在撕杀的侍卫和正躲在骆驼腹下瑟瑟发抖的礼部侍郎。   “管不了那么多了,各安天命吧。”苏云朗一咬牙,护紧了季意安从一片混乱中杀出了包围圈。   苏云朗带着季意安催动坐下的骆驼一路狂奔,他们也辩不清方向,只大致朝着新月城的方向逃去,只希望尽快摆脱这帮北姜人,或是能见到大月城迎亲的人。   谁知才跑了一两里路的样子,身后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和怪叫声,是那些北羌人发现天遂公主逃脱,一窝蜂似地追了上来。更有北羌人弯弓搭箭,几支黑色的羽箭呼啸着带着凌厉的杀气呼啸而来。   “苏云朗回身举剑击落了飞过来的羽箭,可是还是有几支羽箭射到了骆驼的腿上和身上。   骆驼轰然倒地,苏云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季意安,又飞快的将她从沙地里扶了起来。   “公主,快跑!”苏云朗抓住了季意安的手臂,语气里透着焦急。   季意安随着苏云朗跑了一段路,可是后面的北羌人却是越来越近了。   “苏大人,别管我了,你自已逃命去吧,我实在,实在是跑,跑不动了……”   季意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一路狂奔,她脸上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了,露出一张柔美娇媚的脸庞来。   苏云朗一抬眼,便见季意安苍白着一张莹玉般的小脸,双瞳润湿黑亮,似受惊的小鹿,脸上带着丝绝望的凄美。   苏云朗忽然心里一痛,意安公主这般姿容,若是落到了那野蛮的北羌人手里,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不,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不能让公主碾落污泥,苏云朗暗自下了决心,他一把扶住季意安,再顾不得男女大防,正准备将她负到自己背上。   “苏大人,不用了,我怕是不用再逃了……”季意安挥了挥手,吃力而痛苦地说道。   苏云朗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季意安的胸前嫁衣上有鲜血汩汩而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羽箭竟在背后至前胸将她贯穿了。   “安公主……”苏云朗扶住了她下坠的身子,又唤了她一声,声音既痛苦凄厉,带着深深的自责。   “苏大人,你快走吧……”季意安道。   “不,安公主你要撑住,云朗一定会将你带出大漠。”苏云朗伸手至季意安的背后,打算将她背起来。   季意安摇头,表示不愿再连累他,苏云朗急了,脱口而出道:“安公主,您若是执意不走,云朗即便独自回了洛安城,有何面目去见琛王殿下?”   “你说什么?琛王殿下?是他让你来送我的?”季意安突然抓住了苏云朗的手,拔高了声音,眼睛也泛出了一丝光彩。   苏云朗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了一把袖箭,奋力抛射了出去,几个冲在最当前的北羌人惨叫着落下了马,苏云朗背上季意安,拼了全身的力气飞奔向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有沙丘下有一片高大茂密的灌木丛,苏云朗背着季意安藏了进去。   “安公主,安公主。”苏云朗放下季意安,又喊了她两声。   季意安缓缓挣开眼睛,她的脸上一片煞白,已然不见一丝血色,胸前的鲜血已是浸湿了大红的嫁衣。   “苏大人,我,不行了,多谢你,拼死带我出来,免我落个不堪的下场。”季意安已是气若游丝。   “安公主,云朗有愧……”苏云朗声音哽咽了。   “将这个带回洛安城,带给琛王殿下,告诉他……”季意案在袖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小荷包出来,塞到了苏云朗的手里。   “安公主,您说,云朗一定会带到的……”苏云朗忍不住湿了眼眶,他伏低身子凑近季意道。   季意安抬起头,挣扎着说了一句话之后,手从苏云朗的衣襟上蓦然滑落,一缕香魂,就此飘然而去。   半月之后,苏云朗带着一身的伤还有已是吓破胆的礼部侍郎回了洛安城。和亲路上,公主遭劫,一命归西,这样的消息震惊了朝野上下。   洛安琛王府书房内,一个人影背窗站立,那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姿修长,着一身天青色长衫,墨发散落肩头至腰间,给紧窄的腰身添得一丝旖旎之意。   “她临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那人开口道,声音轻而淡,但极为清澈悦耳,令人听来便禁不住有些心旌神摇起来。   “回殿下,她让属下将这个交给您。”那人面前站着一个侍卫装扮的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苏云朗。   那人抬袖,露出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来,接过了苏云朗递过的荷包,又用骨节分明的指头解开了那只荷包,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朵干花,一朵已经枯萎多时的杏花,白色的花瓣,末端一点晕红。   “殿下,她说,她极爱这杏花,她还说,但愿来世不托生在帝王之家,不再唤季无疾为皇叔……”苏云朗一字一句道,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痛楚。   “意安,安儿……”那人谓叹一声,继而沉默,久久不再出声。   季意安是在一个黄昏醒来的,她挣开眼,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到,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吗?她又抬手揉了揉双眼再仔细看一看,却惊觉发现这地方很是熟悉,这里不就是自己住了十来年的拢秀宫吗?天遂皇宫最冷清最荒凉的拢秀宫。   我竟是没死吗?想到此,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却发现一阵头晕目眩,赶紧靠在榻上,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   “有人吗?”她唤了一声。 第2章 意安公主   片刻之后,门帘被掀开,一个身材瘦削,穿着一身旧宫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安公主,您终于醒来了!”那女子有些激动唤道,清秀的脸上却是有泪痕。   “崔姑姑,你怎么哭了?”季意安有些诧异地问道.   “安公主,您怎么了?您刚才伤心过度一时晕厥了。您不记得了吗?您可要节哀呀,娴娘娘的后事还要您料理,得想办法去请了皇后娘娘的旨,也好让娴娘娘入土为安啊!”被唤作崔姑姑的女子很是担心地道。   节哀?娴娘娘的后事?季意安一下子从榻上跳落到地上,娘亲是元乐十年过世的,自已这是重生回到了一年之前?   季意安顿时心如刀绞,真是造化弄人,上天既让自己重活一世,可又为何偏偏让自己回到一年前娘亲过世之时?为什么再不往前一些日子,也好让自己与娘亲再续一回母女之情。   季意安披上了一件外衣,匆匆就赶到了自己母亲的房内。屋内很是简陋,只有一盏青灯摇曳,榻上的娴美人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恬静,似是睡着了一般。季意安缓缓在榻边坐下,眼泪如断线了一样止不住的流下。   “娘亲,我又回来了,可是,您还是走了?”季意安喃喃道。   “安公主,您说什么?什么又回来了?奴婢听不懂。”崔姑姑也进了屋,听见季意安说的话,很是疑惑地问道。   “崔姑姑,随我出去。”季意安突然站起身,用力擦干了把脸上的泪痕,对着崔姑姑道。   “公主要去哪里?刚才您晕着的时候,奴婢已去椒房殿了,可是没能进去,守门的公公说皇后娘娘头疾发作,早早歇下了,不得任何人前去打扰。”崔姑姑有些无奈地道。   听崔姑姑提到皇后,季意安的心头莫然涌上一阵寒意,她知道皇后一向是恨自己娘亲的。当年娘亲刚入宫不久,就以美艳无双的姿容捕获了皇帝的心,不仅很快封了“美人”,还专房专宠,成为君王的心头之人,一时间娴美人风头大盛。   可是没过多久,有孕三月的皇后娘娘突然在御花园滑了一脚,晚上腹中胎儿便流产了。皇后流产的当晚,皇帝在披香殿里与娴美人如胶似漆,缠绵一夜。直到第二日才惊闻皇后流产。   那是皇后的第一胎,皇后伤心欲绝,皇帝自然也是心疼万分。当时的太后娘娘闻听后,更是责备皇帝对皇后关心不够,当晚与皇帝在一起的娴美人被太后以“惑主”之名训斥了。又过了两日,有太史令进言,天府星暗淡,仍是宫中西北方向有祸星相冲所致。   天府星主皇后,而娴美人的披香殿恰恰位于西北方向,这样一来,娴美人祸星一说是再也指摘不干净了。太后下懿旨令娴美人搬到了荒凉的拢秀宫,并严令娴美人终生不得踏出拢秀宫半步。   进了拢秀宫一月之后,娴美人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好遣了身边唯一的宫女崔兰悉想法去一趟长乐殿,将身怀有孕的消息告知皇上。谁知崔兰悉在长乐殿外等了很久,传话的公公才出来说,皇上正与新晋的郭美人作画儿,听说拢兰宫的宫女求见,让她自去椒房殿请皇后示下。   崔兰悉只好转去了椒房殿求皇后,皇后一向贤德温良著称,当即派了太医前去拢秀宫看诊,又叫人带话给娴美人,让她在拢秀宫安心养胎。   娴美人自此对皇帝心灰意冷,只一心照料腹中胎儿。分娩那日,皇后派来的稳婆见得手中抱着是一个女婴,神色突然间放松,将婴儿清洗包好之后悄然出了拢秀宫。   自此娴美人便未出拢秀宫一步,她将女儿取名为“意安”,一心一意只为照料女儿长大,娴美人本是大家闺秀,颇有些才识,便自已教导季意安读书识字。可拢秀宫环境恶劣,冬寒夏热,也不得精细之食,娴美人又心有郁结,一次风寒过后便不得断根,自此常常咳嗽,日益加重,捱至季意安十五岁之时,终于油尽灯枯,怀着对女儿的无限不舍离开了人世。   “直接去长乐殿。”季意安很是冷静地道。   “安公主,不可啊,长乐殿是陛下居所,一向不能轻易进去啊!”崔姑姑有些慌然道,她有种感觉,晕厥醒过来的之后的安公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不会是伤心过度脑子糊涂了吧?   长乐殿是什么地方?安公主虽说是个公主,可是这些年她一直同娴美人被丢弃在这拢秀宫无人问津,皇帝陛下恐怕都不知道还有季意安这个女儿的存在,她又怎么可能入得了长乐殿呢?   季意安没有说话,她瞥一眼崔姑姑,示意在前面带路,崔姑姑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犯怵,赶紧提着灯笼,引着季意安出了拢秀宫。   一阵寒风袭来,季意安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扯扯身上有些单薄的夹袄,走过拢秀宫外的一个荒凉的园子,又过了一座拱桥过了秀湖,才走上一条通向外面的卵石小道。小道有一岔道口,那是是通向李太妃的宁康宫的。   季意安站在路口停驻了一下,她想起前世来,娘亲病了了许久,药石无效,就在这样的傍晚走了,可是当时拢秀宫除了她和崔姑姑一个人也没有,她伤心欲绝,崔姑姑提醒她去求得皇后娘娘的旨意,才好料理娴娘娘的后事。   可是她在皇后的椒房殿外跪了很久,也没能见到皇后的面。季意安心中凄苦,只好拖了沉重的脚步往拢秀宫走回去。回去的路上,也就是在这个岔道口,她遇了他,天遂朝最尊贵的亲王,她的皇叔,琛王殿下季无疾。   琛王殿下是李太妃的独子,而李太妃是先帝生前宠爱的妃子,琛王是先帝最看重疼爱的幼子,出生没多久便被封为亲王,封号为“琛”。   琛王殿下也确是没有辜负先帝的爱护之心,不仅生得姿容无双,更是学识渊博,文武双全,更兼品性高洁,未及弱冠之年,便得天遂上下所有人的敬仰膜拜。   皇帝还在太子之时便对这位幼弟照顾有加,太子登基为帝之后,琛王更是以自己的才能尽心辅佐兄长。皇帝陛下信任看重琛王殿下,这在天遂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是谁?又为何事伤心?”前世的他,站到在路口的一颗杏花树下,对着茫然无措、泪流满面的她说了一句话,声音轻且淡,却带着丝温暖。   季意安听得那一句问之后,便泪流满面,纳头倒地,向他哭诉了娘亲病逝,停在拢秀宫无人问津的境地。   “李公公,去长乐殿一趟,禀报皇上说娴美人病逝了。再去回母妃,请她派人去拢秀宫照看一二。”他对着送自己出宫李公公淡然道。   李公公答应一声,快步朝长乐殿方向去了。   “多谢皇叔。”季意安哽咽着道。   “起来吧,地上凉。”他微倾下腰,朝她伸出了一手。   她将手放在了他的掌中,然后起了身,他的手,带着丝清冷之意,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   “皇叔。”季意安在心里无声地呼唤了一声,前世你给过我温暖,可是又能怎么样,最终你还是眼挣挣地看着我披上大红嫁衣,走上和亲之路。如果你知道我会在大漠丢了性命,你,还会任我去吗?   季意安在路口伫立了许久,今晚,怕是不会见到他了吧?可是就算见不到皇叔,她,季意安也绝不会像前世一样,只会流着眼泪作哀戚之状。想到此,季意安将头抬高了一些,迈开步子朝着长乐殿而去。   长乐殿外,一片静谧,有些惨白的月光,照得阶前侍卫身上的甲衣更显冰冷之色。   “什么人?何故擅闯长乐殿?”侍卫一边伸手拦住了季意安和崔姑姑,一边喝道。   “这位侍卫大人,这是……”   崔姑姑上前一步,正准备说明季意安的身份,可是她的说了一半就被季意安打断了。   “请去通报,拢秀宫公主季意安,有要事求见父皇。”季意安的声音镇定自如,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拢秀宫,公主?两名守门的侍卫不禁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俩刚至御前不久,只知道拢秀宫是宫内荒凉之地,从未听说过拢秀宫还有个公主,可眼前这个穿着素净单薄的少女竟自称起公主来。 第3章 今世初见   两个侍卫不禁抬眼看向了季意安,只见眼前的少女,看身量只有十四五岁,大冷的天,身上只着一件素白的夹袄。再看一眼她的五官,两人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了。   只见女孩一头乌发梳成双髻,一张白皙娇嫩的脸上,秀眉如黛,一双凤眼,眼稍微翘,眼内黑不见底,似是汪着一潭深水,挺直小巧的琼鼻下,粉唇紧抿着。似是在忍受着内心的什么痛苦一般。乍一看楚楚可怜,再一看,便发现她的神色里隐有一股不容轻视的高贵倨傲之息。   这样的气息这两人不禁有些相信她真的是个公主了,两人对视一眼,终有一人迈步入了大门通报去了。   一会过后,那侍卫出门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绽蓝袍,头发花白的公公来。   “是哪位公主要求见陛下?”那公公踱步过来,慢条斯理道。   “拢秀宫娴美人之女季意安,有事求见父皇,还请李公公通报。”季意安上前一步道。   “拢秀宫娴美人?”那公公很是惊讶,迟疑了好一会才想起拢秀宫确是有一位失了宠的美人在,后来还生了一女。只是娴美人失宠多年,她母女二人似被人遗忘了一般,为何这大晚上的,这位虽有公主之名,却从未有公主之尊的女孩为何要突然求见陛下。   “李公公,我娘亲往日里曾常提到您,说您在意安小时候曾派人送东西去拢秀宫接济我母女二人,她很是感激您,现如今她已是去了,还请李公公帮我通报父皇,好让意安求一道恩旨,料理我娘亲的后事,让她入土为安。”季意安秀眉拧起,对着李公公道,她语带凝噎,难掩凄楚之意。   “娴美人,娴娘娘,她竟早逝了……”李公公心中微震,面上不禁浮上一丝可惜之色,娴美人,当年那般冠绝后宫的人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去了。   “唉,安公主,请随老奴去见皇上吧。”李公公叹了一口气道。   长乐殿内,灯光辉煌,季意安随着李公公步入了殿内,在一处屋子的廊外停了下来。季意安抬头,便从窗纸上看出屋内的剪影。屋内有两道身影,分别坐在矮几的两侧,似是在对弈。上首的那个,身材魁梧,应是元乐帝,自已的父皇。下首的那个,看起来身姿修长,却不知是何人。   “陛下,拢秀宫的意安公主想见一见您。”李公公轻轻抠门,然后恭敬道。   “拢秀宫,意安?”元乐帝发出有些惊讶的声音,似是一时想不起拢秀宫是什么地方,意安又是谁。   “皇兄,臣弟记得当年披香殿的娴美人很是温柔可亲,深得皇兄喜爱。意安应是她去拢秀宫之后生下的女儿吧?”   一道声音从屋内传出来,那声音轻且淡,但极为清澈悦耳,带着些磁性,令人听来便禁不住有些心旌神摇起来。   季意安听得那声音,心中如遭重击,瞬间纠成了一团,原来是他,这一世,不是与他相遇在宁康宫外的杏花树下,而是在父皇的长乐殿内。相遇的时间虽不一致,可他提起披香殿,提起娘亲曾经受到的宠爱,也是在相助自己,给了自己如前世那般的暖意。   “娴美人,娴儿……”元乐帝低语了一声,那一句“娴儿”脱口而出,连带着那些缠绵恩爱的少年时光一起涌上了心头。   “让她进来吧。”半晌之后,元乐帝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公公伸手推开了门,季意安走了进来,在离两人几米外便纳头跪倒在地。   “小女意安拜见父皇。”季意安强忍着心中的悲意,冷静着声音道。   “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元乐帝举起手中的一颗棋子,随口问道。   “父皇,我娘亲刚刚去了,小女特来求父皇的恩旨,求父皇派人料理我娘亲的后事。”季意安声音颤抖,又以额触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啪”的一声脆响,元乐帝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了。   “她,她竟是去了……”元乐帝低喃了一声。   半晌之后,元乐帝缓缓起了身,踱步至季意安面前,叹了一口道:“你起来吧。”   季意安起了身,抬起了头,元乐帝微微愣了一下,眼前的小女孩,五官酷似娴美人,又比娴美人多了丝娇媚之息,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秀眉蹙起,一双秋水眸内,满是泪意,又想强持着不哭,便只好将粉唇轻咬,将那汪泪硬生生留在眼内。   见了她这般娇怯凄楚模样,元乐帝心中微痛,微颤着声音问:“你,便叫做意安?”   季意安点点头,眼泪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白皙娇嫩的面庞滚滚而落。   元乐帝见她无声落泪,又见她身上竟只穿了件半旧的夹袄,不禁又添了几分怜意。   “皇兄既是怜惜公主,何不去拢秀宫与娴娘娘告个别?也不枉她委屈求全这些年。”季无疾也站起身,看向殿内的两人道。   听得他如此说,季意安心里又是一阵暖,忙朝他投出了感激的目光。宫灯摇曳中,他一袭天青色暗纹锦袍,一支白玉簪轻挽墨发,如玉的脸上,眉似墨画,一双长眸,暗波流转。他面色皎然,宛若春晓之花。眉梢眼角,风韵天成,自带一抹旖旎风流之息,仔细看去,又带着些疏离清冷之色。   皇叔,他还是如前世一般,美得不像凡世之人,倒像是个误入人间的谪仙。他让所有人都有如沐春风之感,可他又让所有人疏离在他的世界之外,他果真是天遂朝众人心中的神,只可仰望不可亲近的神。   季意安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垂下眉眼,对着季无疾施了一个谢礼。   “走吧,意安,带朕去见你母妃最后一面。”元乐帝牵住了季意安的手,低哑着嗓子道。   季意安点点头,随着元乐帝走了出去。至门口时,她悄然回了一下头,发现季无疾也正看向她,长眸内仍是暗波一片,意味不明。 第4章 素手妙音   第二日一大早,宫内便传开了,都说皇上昨夜入了拢秀宫,见了已逝的娴美人最后一面,还传了旨令,封娴美人为“娴妃”,着内务府风光大葬。众人皆心中惊奇,没想到这拢秀宫被人遗忘的娴美人,竟还有如此造化,死后能获此哀荣。   皇后的椒房殿内,皇后吴氏正在梳装。她端坐梳妆台前,一个宫女正在轻手轻脚的伺候着。   “卫姑姑,你说什么?皇上昨夜去了拢秀宫,还封了她为娴妃?”皇后对着进来禀报的姑姑道,她的声音有些尖利,不似她往日里一贯的雍容优雅。   “是,内务府已领了旨意,着手葬礼的事了。”那唤兰姑姑的中年宫女低眉道。   “昨晚本宫不是让你打发那贱婢回去吗?怎么那贱婢竟有本事去了长乐殿?”吴皇后厉声道。   “回娘娘,并不是崔兰悉去的长乐殿,听说是意安公主闯进了长乐殿,对着皇上一番哭诉,皇上心软,便去了拢秀宫。”卫姑姑凑近一点道。   “好一个意安公主,果然和她娘一般,天生就会使狐媚子手段,也实在怪本宫当年太仁慈……”吴皇后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一丝戾气闪过。   三日之后,娴妃被葬入了城郊的皇陵之中。众人都说娴妃的葬礼隆重而风光,均都羡慕她有了这一份死后哀荣,谁也不提她在拢秀宫苦苦挣扎十五年,日日夜夜经受困苦折磨,独自抚养女儿长成,终是郁结成疾早早逝去。这世上的人心,果然是凉薄得很。   送走母妃下葬之后,季意安一步三回头,在崔姑姑几番催促劝慰之下,才上轿回了宫。回到拢秀宫稍事休息之后,她换了身衣服便去了长乐殿,她是去谢恩的。   “意安,那拢秀宫里太荒凉了,朕已着人将你母妃从前住过的披香殿收拾出来了,过两日你便搬去披香殿住。”元乐帝放下手里的奏折,让季意安起了身,又温言对她道。   “意安谢过父皇。”季意安闻言又跪下谢恩。   “意安莫要与父皇如此生分。”元乐从座上起身,伸手扶起了季意安。   “意安,父皇对你母妃,终是,终是有愧……”元乐帝叹了口气。   “父皇,您不必耿耿于怀,是我母妃她没有福气,再不能得见父皇……”季意安有些哽咽道。   元乐帝见她伤心,忙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心里为她的体贴与乖巧备感欣慰。   “你也累了好几日了,快回去歇着吧,以后,可常来长乐殿陪父皇说话。”元乐帝道。   季意安点点头,又施了礼之后退出了长乐殿。   两日之后,季意安和崔姑姑搬进了修葺一新的披香殿,吴皇后派人送来了四个宫女,又赏赐了一些绫罗绸缎并一些吃用之物。   季意安欣然笑纳,只是将那几个宫女交于崔姑姑管着,并传话说,自己近身侍候已习惯的崔姑姑一人打理,并用不着旁人,只叫那些宫女在院子里做些粗活。   这一日清晨,季意安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走动,她不想自己像前世那般身体羸弱、不堪一击。因此每日清晨都要在院子走步,披香殿的院子不小,她走上两圈便也得半个时辰了,出一身薄汗,再去沐浴一备,一整天也就神清气爽了。   吴皇后派来的那些宫女,见这意安公主不像别的公主那样娇养在屋内,而是跑到院子走路,日常事务也多是自已亲历亲为。她们实在是心生奇怪,心想这在拢秀宫长大的公主果然是与众不同,连福都不会享。   季意安今日在院子里走了半圈之后,忽然觉得院内的花木看得有些腻了,便和崔姑姑说了一声之后,独自出了披香殿,她想去外面的秀逸湖边走一走。   冬日的秀逸湖有些萧条,湖面结上了一层薄冰,岸边的柳枝上尚积了一点残雪。一阵风吹过,季意安不禁拉了拉身上襦袄,刚才在披香殿的院子里一阵急走,她出了点汗将外面的裘衣给脱了出门的,这会儿湖风一吹倒是觉得有些冷了。   季意安沿着湖边小道走了一小段便打算回去了,刚一转身,耳旁传来了一阵淙淙而响的琴声,琴音舒缓而清丽,透着一股安详和恬静。是谁这么一大早在弹奏古琴?季意安驻足倾听了一会儿,便发现这琴声是从秀逸湖边的宁康宫传来的。   季意安随即改变主意,不再回披香殿,而是改变方向往宁康宫方向走去。宁康宫的宫门是开着的,季意步信步踏了进去。只见院子树木成荫,虽是冬日,却仍是一副绿意盎然之息,更有梅花的清香若有似无在鼻端萦绕。   季意安又走进去一点,更见院内一棵梅花树,铁虬银枝,清峻古健,褐色的枝条上零星点缀着几朵梅花,那是柱绿梅,萼绿花白,玲珑剔透里透着股清雅淡然。梅树之下的绒毯之上,一个年近五旬的宫装女子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架古琴,素手翻飞,扣人心弦的妙音正在从那女子手里流淌而出。   那女子虽是有了岁数,可是面上仍是秀美精致,神色恬静而淡然。果然不愧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也只有这样美丽脱俗的女子,才能生出皇叔那般隽逸不凡的人来。季意安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他淡然似一副水墨般的影子蓦然就涌上了心头。   “你就是叫做意安的?”琴声忽然停住了,一道舒缓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声音季意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了。她扬起唇角,绽开了一个有些歉然的笑容,然后弯腰行礼道:“是,意安在逸透湖听得曼妙琴音,心生向往,便不自觉随着乐声踏入了宁康宫,意安冒昧,打扰了太妃娘娘。”   李太妃抬眼端详了季意安一番,见她生得清丽娇美,气质娴雅,一副乖巧有礼的模样,不禁先生了三分喜爱之心。她扬了扬手,示意季意安到她的身边来。 第5章 再与君逢   季意安莞尔一笑,接着便走近李太妃身边去。一旁的侍女赶紧又铺上了一块绒毯,季意安坐了上去。   “果然生得甚是可人,只是天这么冷,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李太妃又仔细看她一眼问道。   “回太妃娘娘,意安早起在院子里走步,走得有些热了,所以脱了外衣出来了。”季意安轻笑道。   “出了汗不能急着脱衣,吹了冷风可不得受凉了?”李太妃嗔怪道。   “没事的,娘娘,从前我一直住在拢秀宫,意安早就习惯了。”季意安仍是笑着道。   听她提起拢秀宫,李太妃忽然叹了口气:“只可惜你了娘亲,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人……”   李太妃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季意安神色变得凄然,赶紧住了口,有些歉然道:“我真是老了,才一见面就絮叨起来。”   季意安摇摇头,轻声道:“不,太妃,您一点也不显老,还是那样的光彩照人。我和娘亲在拢秀宫时,多亏了太妃时常派人送东西接济。我娘亲生前就常说,相由心生,太妃美貌一如从前,都是因为有一颗仁善之心。”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幸好老天有眼,让你父皇对了生了怜惜之心,你终于不用受那些苦了。”李太妃道。   季意安点点头,顾太妃指着面前的古琴又问道:“你喜欢这琴音?”   “是,意安很是喜欢,从来娘亲教过我一些,只是她身体不好,我不敢让她过分费神教我,所以只学得一点皮毛。”季意安道。   “我刚好有空的很,你若是想学,以后便来宁康宫,我教你学琴,如何?”李太妃轻拍她的手道。   “真的?”季意安惊喜地问了一声,霎那里眼内光彩显现,更添一抹黑亮之色。   “自然是真的,我老婆子年岁渐长,越来越不喜欢孤静了,你皇叔他忙得很,难得来看我一回,你如此乖巧,我教你学琴,你陪我说说话,岂不是一举两得?”李太妃用很是轻快的口气道。   见李太妃口气轻松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季意然突然就觉得这个被盛宠一生的太妃,不似人们表面见到的那样一味端庄娴静,她年轻时必是有一副活脱的性子,季意安笑着点点头,李太妃更是开心起来。   “绿意,去我的屋里拿一个厚实点的裘衣来给意安公主披上,她要在这里和我学琴。”李太妃对身边的侍女道。   “娘娘,这天儿冷,您已经坐在外面很久了,还是将琴搬到屋里再教安公主吧。”叫绿意的侍女轻声劝道。   李太妃兴头正浓,见绿意劝道便有些不高兴起来。季意安忙道:“太妃,意安起得早,还没用过早膳呢,不如娘娘回屋传了膳食,好让意安也蹭顿热乎的吃食可好?   “好,好,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饿了,走,回屋用膳去。”李太妃起了身。绿意则向季意安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此后,季意安除了去长乐殿陪元乐帝说话,其余时间便去宁康宫,随着李太妃修习古琴,她本有些基础,又颇为聪慧,加上李太妃又教得用心,短短半月之后,季意安进益很大,已可独自弹奏一些平常曲子了。   这一日午后,季意安和往常一样,坐在宁康宫后院的一间幽静的小筑内,随李太妃习曲子。正练习间,绿意掀了帘子进来,面上带笑,很是开心的对李太妃道:“娘娘,琛王殿下来了。”   “琛王殿下”这几个字从绿意的嘴里出来时,季意安心里便是一震,继而有些紧张起来,本来很是流畅的琴音便迟顿了起来,季意安一慌,索性停了下来。   只见李太妃先是面露惊喜地站起了身子,接着想了一下,却是缓缓坐了下来,还将神气恢复得很是淡定的模样。   绿意回身掀起帘子,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来,一袭天青色锦袍,墨发轻挽,面若冠玉,眉如墨画。此刻,他面露一丝浅笑,带着丝轻松释然的神情。   “这几日真在暗自纳闷,我许久未来康宁宫,也不见母妃遣个人过去催我。我还道母妃身子不适,想着来看一看,却原来是母妃做了先生收了学生,正忙着潜心教习,没功夫搭理儿子了!”   季无疾一边大步走来,一边自嘲着道。   “你还知道你许久未来康宁宫了?你说得没错,现如今有小意安陪在我身边,也就不指望你这成天不见人影的琛王殿下了。”李太妃撇一撇嘴,扭过头去,有些没好气地道。   “母妃,实在是冤枉。这些日子皇兄着我办几桩贪墨的案子,成天忙得脚不沾地,虽是牵挂母妃实在是无暇分身。不过,再忙也应该挤出时间来看望母妃,儿子错了,请母妃责罚便是。”   季无疾至李太妃身边,至她膝边坐下,清澈的声音似琴声淙淙而出,一席话便说得李太妃眉开眼笑。   “意安见过皇叔。”季意安起身施了一礼道。   “免礼。”他声音淡淡。   季意安闻言起了身,心想他母子二人有一段日子没见,肯定是有些体已话要话。便又对太妃一礼道:“太妃娘娘,意安想起来披香殿还有些事要料理,就此告退,明日再来陪太妃说话。”   李太妃正待点头答应她,季无疾看了她一眼,却是开口道:“我和母妃又不说什么机密的事儿,你一旁坐着便是。”   季无疾的声音仍是轻轻淡淡,却是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笃定,季意安愣了一小会儿,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依着他的话坐到了一旁,拿着案前的一本曲谱翻看了起来。   季无疾与李太妃闲聊了几句,无非是询问太妃身体如何,胃口可好,睡得可安之类虚寒问暖之语。季意安听得几句之后便不再听了,只将心思放在手中的曲谱之上。   “母妃既是潜心教导了她半月,又不停地夸赞于她。莫不如让她奏一曲来,我也好听听是不是真如母妃所说,她比儿子小时候还要聪慧。”季无疾转过脸,看看正低眉看曲谱的季意安,突然开口道。   季意安却是一心研究曲谱仍是低着头,并没听到季无疾的话,李太妃一听来了兴趣,扬声道:“小意安,你便将你这几日常练的那支平沙落雁奏一遍,让琛王听听,也好让他知晓我并没有谬赞于你。”   季意安这才回过神来,一听李太妃让她奏曲子给琛王听,一时心里不由得发起慌来,琛王天姿过人,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尤其音律方面,更是个中翘楚。让她这点微末技在他面前奏来,岂不是班门弄斧? 第6章 冷清殿下   她本想推却,可是李太妃正一脸殷殷的看着她。她便说不出退却的话来,只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弹奏了起来。   一曲弹完,季意安只觉得头指僵硬,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弹完之后,屋内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季意安垂下脑袋,不敢看那母子俩人一眼,心眼自已的表现肯定是糟糕透顶了,尤其是皇叔,肯定要笑话自己了。   “咦,小意安今日是怎么了?平日弹得甚是娴熟,这会儿倒生硬了起来,还弹错了两个音?”李太妃有些诧异的嘀咕道。   “虽有些小瑕疵,但短短半月之间,能达到这般地步已算是难得了。只是琴音中似有心神不宁之感。学琴之人,要抛却杂念,心无旁骛,眼内、心里只有琴,与琴融为一体,才能奏出美妙动听的曲调。”季无疾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仍是淡然道。   “哦?你这是夸她了呢!小意安,得我这儿子一声夸还是不容易,你可真是了不起!”李太妃笑眯了眼道。   “谢过皇叔,意安当谨记皇叔的教诲,抛却杂念,潜心练琴。”季意安赶紧一礼道。   “哎呀,小意安本来一个灵气十足的小人儿,你这一来一直板着个脸和她说话,吓得她毕恭毕敬的,好生无趣。”李太妃笑着对季无疾嗔怪道。   “母妃果然是不待见儿子了。也罢,喝了这盏茶儿子便回去了。”季无疾举起手边的一盏茶来,抬袖一饮而尽。   “这才来又要走了?”李太妃蹙眉道。   “母妃,等忙完了这阵,我一定好好地陪您,陪您去溢春山的别院,赏雪滑雪,如何?”季无疾温言道。   “好啦,就知道捡好听的话哄我,都说了好几回去溢春山,总不得成行。好啦,你去忙吧。要小心照料自己的身体,二十多岁了也没个可靠的身边人,不说娶妻了,连个贴心的侍女都没有一个,身边不是侍卫,就是些粗手粗脚的小厮,叫我如何放心?”李太妃开始絮叨起来了。   一旁的季意安会心一笑,心想不管多么优雅脱俗的女子,若是身为母亲来,总会变得唠叨琐碎。季意安正想得出神,却不断有一道目光瞥向了自己,她抬头便发现季无疾正看向她,脸上有几分无奈还有一丝意味不明。   季意安神色一凛,赶紧收敛了笑意,垂下了眉眼。心想皇叔被太妃唠叨,自己这般不知趣的发笑,等会儿他可不得将气延到自己身上。想到此,她不禁有些担心自己来,可她又一想,刚才我要回避你非不让,这会儿又怎能怪我不厚道?   “儿子告退了。”季无疾清澈磁性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李太妃点点头,季无疾便往屋外走去。季意安抬眼看向门口,却冷不防季无疾转身回头,看一眼李太妃,又将目光在季意安身上打个圈,他眸中波光流转,眼角风韵顿生,只看得季意安心里慌神,赶紧垂下眉眼不敢再看。   “小意安,你有些怕你皇叔?”见季意安垂头,怯生生站立一旁边,李太妃突然问道。   “我?不,皇叔风仪过人,意安只是,只是很敬仰他。”季意安忙红着脸道。   “唉,他就这性子,今天肯开口和你说话,已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他向来不爱亲近于人,如果有个可心的人常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也好叫他改改这冷冷清清的性子。”李太妃突然叹了口气道。   皇叔,他与前世一般,性子冷清,其实他是个孤独的人。季意安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前世,自己远远地仰望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同守望佛前的一株青莲,那般的卑微而又虔诚,今世呢?今世,与他,还是那般错身而过,然后暗自神伤吗?   季意安向李太妃告别后回了披香殿,晚膳过后,她又仔细整理了一遍娴妃留下的遗物,衣物,书籍,还有半副未绣完的丝帛。   季意安轻抚着那丝帛出了神,心想自己别的倒还学得进,唯有这针线女工上没有丝毫天赋,母妃教过几回,见她笨拙的很,没几下还要扎破指头,更摇头叹息,放弃了教她学绣工。现如今母亲妃走了,更没有人教她拿起绣花针了。   母妃,您在天上过得好么?安儿真的好想您啊!季意安低喃一声,眼泪忍不住悄然滑落。   片刻之后,季意安擦干了眼睛,对着门外道:“崔姑姑。”   崔兰悉应声而进,季意安道:“姑姑,帮我做一道你最拿手的菌菇羹汤来。”   “安公主,您饿了?”崔姑姑有些诧异地问,季意安晚上向来没有晚上进食的习惯,她便问了一句。   “不是我饿了,我在想,父皇肯定还在长乐殿批阅奏章,喝碗羹汤想必暖和得很。”季意歌轻笑着道。   “果然还是安公主想得周到。”崔姑姑忙答应一声下去了。   长乐殿果然还是灯火通明,元乐帝虽是有些风流无状,但于政业之上,还是颇为尽心的。尤其是在太后薨逝,元乐帝行事再无阻绊之后,更是勤于政事,不敢懈怠一日。   元乐帝早有交待,意安公主随时可以见驾,因此季意安和崔姑姑一路畅行元阻入了长乐殿。   “安公主,这么晚来,有事要见皇上?”李公公站在殿门口,见得季意安进来,施了一礼后笑着问道。   “李公公不必多礼,我带了一些羹汤,想着送来给父皇做夜宵。”季意安道。   “安公主真是有孝心,怪不得皇上总是念叨公主。”李公公赞道。   “对了,公公已上了岁数,还要坚持亲自御前当值,对父皇才是一片赤诚之心。对了,崔姑姑,我让你带的东西呢?”季意安转身对着身后的崔姑姑道。   崔姑姑答应一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您年数大了,腿脚怕是不好,更何况现在又是天寒地冷。我特的让崔姑姑做了副鹿皮护膝,日后您当值的时候戴上它也好御寒。”季意安浅笑道。   李公公一听心中激动万分,差点要老泪纵横了。他在宫内浸润了大半辈子,已做得御前大总管的位置,富贵权势也都算都有了,什么稀罕金钱财物也都入不他的眼了。可是这刚刚失母的小公主,竟念他年老腿脚怕寒,叫人做了一副护膝送他,怎么不叫他感动心暖。   “安公主,老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李公公抱着那包袱,声音有些颤抖。   “李公公,我父皇定是小气得很,给公公的月钱肯定少得可怜,不然堂堂一个御前大总管竟为一副护膝就激动成这样?”季意安捂嘴笑道。   “是谁在外面说朕的坏话呢?嗯?”殿内突然传来一阵问话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会心的喜悦。   “皇上,是安公主来了。”李公公忙掀了帘子让季意安走了进去。   “早就知道是她来了,朕等了半天,她竟只在门口与你絮叨半天。”元乐帝有些嗔怪道。   “皇上可不能怪公主,安公主给你送夜宵来了,可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啊!”李公公打着哈哈道。   “哦,朕正好腹中有些饥饿了,意安,快过来给父皇看看你送了什么好东西来?”元乐帝笑道。   季意安答应一声,提着食盒就往元乐帝的案前走去。一抬头便发现案旁灯影里还站着一人,那人很是年轻,着一身轻甲的年轻男子,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气俊。   “苏云朗?”季意安脱口而出。 第7章 干政之嫌?   一听这从未谋面的小公主竟出一见面就唤出了自己的名字,苏云朗心里惊诧万分,可也不好开口相问,只弯腰行了礼道:“见过安公主。”   季意安一喊过后就好生后悔,前世是在出嫁的送亲队伍里和苏云朗第一次见面。这一世与他提前在长乐殿见了面,一时备感亲切,便脱口而出唤了他一声,这下可怎么解释?   “咦?云郎是刚从京畿戍卫大营调来,来御前的不过几日而已。意安是怎么认得他的?一来就唤出他名字来了?”果然,元乐帝很是好奇地道。   季意安脸上一窘,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案上,一边拿出里面的碗碟,一边道:“父皇,我哪里认识这位苏大人,只是这几日老是听我殿内那几个小宫女在嘀咕,说是皇上跟前来了一位英气神俊的小哥,如何如何的俊朗不俗。身体高低,五官长相描绘得活灵活现。刚才我一进来见了苏大人,立刻和她们说的人对了号,所以就脱出唤了出来。苏大人,你别见怪啊!”   季意安一边在嘴里胡诌,一边在心里暗想,对不住了,你们几个就暂时当一个花痴吧。大不了回去借个由头每人赏你们二两银子。   “哈哈哈,苏卿家的朗君,果果个个都是出色招人,这才来几日,便让小宫女给惦记上啦!”元乐帝指着苏云朗哈哈大笑。   “安公主,您说笑了,我,我……”苏云朗被元乐帝笑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元乐帝接过季意安递过来的羹汤,拿起汤勺尝了一口,果然清香爽口,便有了食欲,一口气连吃了几口。   “意安,你说的那些个宫女,生得如何?可配得上云朗?”见苏云朗发窘,元乐帝又打趣道。   “她们啊,虽生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哪个都配不上苏大人这般清朗俊逸的气质,苏大人当配个清丽脱俗的大家闺秀。”季意安摇头道。   “意安年纪虽小,这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元乐帝看着苏云朗,连连点头道。   这父女俩一唱一和,倒将苏云朗弄得得满脸通红,他才刚及冠之年,出身相府之家,虽是庶出,但自小也是荣华富贵傍身,自小为太子伴读,后来入京畿戍卫大营历练几年,这又来了御前奉驾,自是鲜衣少年,意气奋发。家中见他已到婚配的年纪,为他物色的多位适婚的女子,可他皆看不上眼。没想到今日在御前,被这第一次见面的小公主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机。他,苏云朗,一心想找个心意相通,气质出众的女子。   苏云朗被季意安道破了心事,他悄悄看一眼她,只见灯光下,她乌发柔软披在肩头,白皙娇嫩的脸上,秀眉如黛,一双凤眼,眼稍微翘,眼内晶亮一片,琼鼻挺直,粉唇微扬,清丽不失妩媚,娇俏时透着灵气,正巧笑嫣然,与元乐帝说笑着。   看着她的笑嫣,苏云朗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继而又飞速地跳动起来,一阵快似一阵,苏云朗不知道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没来由地就觉得有些慌起来,他赶紧收了眼光,屏住心神,面上淡定地与元乐帝告退出了大殿。   元乐帝用了一些羹汤之后,由内侍伺候着净手之后,便坐至案前阅奏折,偶尔和季意安说句话。   “意安,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呢?”元乐帝随口问。   “意安近日常去宁康宫,和太妃娘娘修习古琴。”季意安伏在案边,有些无聊得随手拨着手边的一摞奏折。   “是吗?太妃竟愿意教你学琴?”元乐帝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   季意安点头,元乐帝更是大为惊奇道:“这倒是奇了,太妃与你皇叔一样,一向不爱与人亲近,一直在宁康宫深居简出,意安倒是有福气得很,能得太妃亲自教习,你可得用心学啊。”   季意安重重点头,元乐帝又低头看上了奏折。季意安见他手边的砚台里的墨有些见底了,便取了墨块,又取些水,抬起袖子,轻轻慢慢的磨起墨起来。   书房里一片静谧,元乐帝偶尔抬头,便见季意安低着眉眼,轻抬衣袖,动作舒缓而轻盈,他忽然想起当年的娴美人来,也是这么的娴静温柔。只是斯人已去,却留下这样一个体贴乖巧的女儿承欢自己的膝下。元乐帝想到此,心里有些发痛,便忍不住开口道:“意安,夜已深了,回去歇着吧。”   “不,父皇都还不准备歇息,意安一点也不困。”季意安头也不抬道。   倒是比她娘多了份倔强,元乐帝轻笑了下,过一会又指着季意安手的一摞奏折道:“意安既是不困,刚巧父皇的眼睛看得有些发酸了,你便将手边的奏折念于朕听,朕再捡重要的作批示。”   季意安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父皇,您让我念奏折?”   “是啊,你一个小孩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干政之嫌?”见她一脸紧张,元乐帝忍俊不住道。   “那倒是,父皇就是给我一个丞相当当,意安还未必愿意呢,当官多累呀!”季意安一边笑,一边拿起了一本奏折念了起来。   “你还知道当官的累?”元乐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半个时辰之后,季意安一边摇头晃脑地念着,一边呵欠连天起来。   “父皇,这些大臣是怎么回事?,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洋洋洒洒写上几千字。你瞧这王御史,不仅写得罗嗦,还净挑些生僻晦涩的字眼儿。父皇,您天天看的,都是这些让人头痛的东西?”季意安实在念得头晕脑涨,忍不住抱怨道。   王御史是朝中御史大夫,一向刚正不阿,性子又倔强,为人最是不讲情面。元乐帝最是头痛他,这会儿听得季意安抱怨他的奏折写得罗嗦,元乐帝不禁心里有些痛快起来。   “意安说得对,这王御史的奏折写得又臭又长,朕就批他个,罗嗦,不知所云,让他回去重写好了!”元乐帝一拍桌子道。   季意安想到白胡子的王御史一看到皇帝如此回他的奏折,肯定会气得胡子翘起老高,说不定还要来找父皇理论。想到此,季意安伸了下舌头,再不敢随意抱怨了。   直到快三更时分,元乐帝面前未阅的奏章才渐渐少了,季意安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告辞退出了长乐殿。   长乐殿外的,夜冰如风,寒风一阵紧过一阵,崔姑姑替季意安披上了件大氅。季意安走出殿门,却见外面走廊之上,还立着一个笔直英挺的人影,面容清朗,轻甲衣,配长剑,浑身上下透着冰意,正是殿外当值的苏云朗。   看着眼前的人,季意安不由得想起前世的大漠中,苏云朗不顾自身安危,一心护她脱离险境时的情形来。一阵感动连着酸楚涌上心头。   “苏大人,夜里寒气重,当穿得厚实些才是。”季意安站在阶前,对着他静静地道。   苏云朗抬眼,见得季意安俏立在阶前,柔美的小脸裹在大氅之内,正看着他,关切的神气里带着丝酸楚之息。   苏云朗莫名就觉得心里微微一痛,忙拱手道:“谢过安公主。”   第二日,宫内却是起了一阵躁动,意安公主昨夜在御书房替皇上念奏折的事竟被人传了出去。还听说王御史的折子被皇上驳回了,就是意安公主出的主意。一时间,众说纷纭,竟有好事者猜度皇上是不是有意想立“皇太女”来。 第8章 皇叔之护   “真是反了,反了!”   皇后的椒房殿内,突然传来一阵拍案声,吴皇后正在大发雷霆。   吴皇后端正在案边,一张脸气得有些苍白,屋里还站着两人,一男一女,是相貌和年龄都相差无几,正是皇后的一对龙凤胎兄妹。妹妹彤月公主,哥哥季廷之,正是天遂的太子。   “廷儿,你身为太子,竟然都不能常去你父皇的御书房,竟让那身份低贱的李娴之女堂而皇之的出入御书房,外面还有传言,她都指摘御史的奏折了。廷儿,你但凡读书用些功,能与你父皇应答如流,也不会让那贱婢之女入了你父皇的眼!”   “还有你,月儿,你就不能长点心,多关心关心你父皇吗?竟任由着那季意安一味讨好献媚于你父皇!”   皇后对着一双儿女不停地指责,季廷儿撇了撇嘴,心里很是不宵自己母后的说法,面上却是唯唯喏喏,没有表现出来。可季彤月不依了,立刻跺着脚道:“母后,您就知道指责我和皇兄。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季意安和当年的娴美人一样,生得一副狐媚模样,父皇定是被她迷了心窍。”   听得女儿提到“娴美人”,皇后更是咬牙切齿,咬了牙道:“廷儿,一会去太傅那读书之时,叫人想法设法将意安公主御书房念奏折之事传出去,别忘了提一下,就说王御史的奏折就是她建议皇上驳回的。”   “哦,廷儿知道了。”季廷之应了一声,心想一会交待身边人一声就完事了,他哪有心思管这些事,快些应付了母后好出去玩才是正经。   季廷之出了门,吴皇后又叫上季彤月说了半天话。   果然午膳过后,王御史气冲冲地入了皇上的御书房,王御史一进门,竟然一眼看见季意安正伏在案前整理奏章。传言果然是真的!王御史心中那个气呀,白胡子翘起老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举着手中被驳回的折子,口中高呼道:“皇上,老臣不服!”   元乐帝被吓了一跳,看一眼跪地上翘胡子瞪眼的王御史,伸手捏了捏额头道:“王卿家,快快起来,有什么委屈起来说!”   王御史起了身,却是梗着脖子就嚷道:“皇上,老臣听了传言原本还不信,现在可算是真相大白了,皇上原来真让一个垂髫小女看奏章,还听了她的指摘驳了老臣的折子。皇上,国家大事,岂是儿戏,怎能让这黄毛丫头置喙!”   王御史扯着嗓子,左一声“垂髫小女”,右一声“黄毛丫头”,可将季意安听得惊奇,心想这王御史肯定是常与人争执,损人的话张口就来,说得还忒溜,可他那奏折怎么写得那样晦涩难懂,完全不如他说话这般生动。   “王卿家,什么黄毛丫头?这是朕的意安公主,昨夜不过是朕看奏折有些眼花了,便让她念了几本奏折而已。是哪个狗奴才添油加醋传了话出去,竟说朕让安公主帮着看折子?”元乐帝有些恼了,话里带了三分怒气来。   见得皇帝动怒,王御史稍稍收敛了些,可还是不服气,一梗脖子又道:“就算如皇上所说,只让安公主念折子,可是皇上为何驳了臣的折子?肯定是公主向皇上抱怨臣的折子写的太深奥了!”   这个王御史,都见得皇上动怒了,还要不依不饶,实在是叹为观止。季意安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果然,元乐帝眉头拧得更紧,冷冷地看了王御史一眼,正待勃然大怒了。   “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地就听见王御史的嚷嚷声。是何事又惹得御史大人大动肝火了?”   一阵清澈悦耳的声音由殿门口传来,元乐帝一听这声音,立刻眉头舒展,怒火也一下子降了不少。而跪在地上的王御史听得这声音也是面上一喜,继而神气也放松了起来。   这不是皇叔的声音吗?季意安抬眼朝门口看去。果然是季无疾正迈步进来,他一身亲王朝服,青衣纁裳,更衬得他面若冠玉,俊美无俦里透着尊贵威仪之息。   “你来得正是时候,朕正被这老顽固气得头痛,你快将他领走,朕不想再听他说话。”元乐帝没好气地道。   季无疾朝元乐帝行过礼之后,坐在元乐帝的下首,正与季意安对面。季意安赶紧施礼,季无疾瞥她一眼,随即对王御史道:“听说是皇兄驳了王御史的折子?”   元乐帝点头,王御史赶紧朝着季无疾行礼,又如见了救星似的道:““琛王殿下,您来得正好,您给老臣评评理如何?皇上此举实在是有失公允。”王御史一边说一边举高了手里的折子。   季无疾抬眼询问元乐帝,元乐帝摆摆手道:“你就看看他的折子吧。”   一旁侍立的李公公赶紧取了王御史手中的折子呈给了琛王,季无疾拿起折子看了一会儿,却是许久都没有出声,面上的神色也是平静得很,看不出一丝端倪来。屋里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他,不知道他会如何评判这折子。   过了好半天,季无疾才将手中的折子放了下来。却仍旧没有说话。王御史等了半天,有些急了,便开口问道:“殿下,臣的折子没毛病吧?”   季无疾仍是没开口,而是端起面前侍女刚泡上的一盏茶,轻呷了一口,放下茶盏,这才慢条斯理的道:“王大人的折子,毛病倒是没有,就是本王看了半天,恁是没看明白,王大人究竟要说什么事儿?”   季无疾说得一本正经,甚至将长眉拧起,好似很是苦恼的模样。元乐帝忍俊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季意安也想笑,可她又看王御史面上大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却又不忍心再笑了,只好抬手捂住了嘴。   王御史本是满是期待季无疾出面替他说话,却不料他看了半天竟说没看懂自己的折子,琛王殿下学富五车,这在天遂无人不晓,他都说看不懂,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的折子确实写得狗屁不通。王御史想到此,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实在是下不来台了。   季意安从座上起了身,轻步走向王御史走去,然后朝他恭敬行了一礼道:“王大人,意安昨夜念得您的折子时,夜已深了,有些困乏,便向父皇抱怨了两声,却不料被有心人传到了御史的耳内。也怪意安说话不够谨慎,连累御史大人生气,还望大人见谅,不要与意安一般计较。”   季意安面上恭敬,说也说得谦和,王御史听得愣住了,心想自己刚才一口一声“黄毛丫头”,这安公主不仅不生气,还起身向他行礼致歉,相比之下,他这个御史大夫倒显示得小气没肚量起来了。   “老臣不敢当安公主的礼。既是琛王殿下都说老臣的折子看不懂,那必是老臣写得不清不楚。罢了,皇上,请恕老臣冒犯之罪,请容老臣回去重写一份再呈上来。”王御史向季意安草草还了一礼,又转向元乐帝道。   “行了,退下吧。”元乐帝赶紧摆手道。   王御史偃旗息鼓退了下去,屋内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元乐帝,舒展着眉头道:“总算将他给送走了,不然朕的头可真是大了。”   “昨夜皇上安公主闲聊戏语几句,今儿就传至宫内甚至朝堂之上。皇兄,您身边的人该是要理一理了。”季无疾面上波澜无惊,似是不经意地道。   元乐帝点点头,李公公赶紧上前弯腰道:“老奴这就去查清,看看是哪个不想要舌头的!”   元乐帝“嗯”了一声,李公公就退了出去。季意安在一旁默默地想了半天,突然“哎呀”一声起来,声音不大,却惹得元乐帝和季无疾都朝她看来。   “意安,怎么了?”元乐帝问道。   “父皇,我在想,刚才王大人说他的折子写得不清不楚,要回去重写的。父皇,我要回去了,我这几日也都不来御书房了。父皇,皇叔,意安告退。”季意安说完之后,行了礼,就急匆匆地退出了长乐殿。   “这丫头,说话没头没脑,王大人重写折子和她有什么关系,还说什么不来御书房了?”元乐帝看着她的背影道。   “王大长说他的折子写得不清不楚,回去必是要写一遍更加详细、清楚、明白的折子呈上来。意安可不是怕皇兄又让她念吗?”季无疾忍着笑道。   元乐帝愣了片刻,仔细一想果真如此,只好哭笑不得道:“这没义气的丫头,跑得倒挺快,竟不管他父皇水深火热了!”   季无疾轻笑一声,随即转了话题同元乐帝说起政事来。   季意安出了长乐殿就去了李太妃的宁康宫,到了宁康宫却从绿意处得知太妃还在歇午觉没起身。   “绿意姑姑,太妃一向没睡这么久的午觉,该不是身体不适吧?”季意安问道。   “太妃早起是说头有些痛来着,午膳过后就说困得很,说要歇息去。安公主提醒得是,奴婢这就遣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待太妃醒来就看诊。”绿意忙道。   “对了,太妃说了,若是安公主来,就让您去西厢院里的书房里习习曲谱或是看看书。”绿意又回身道。   “姑姑你去忙吧,我自去书房。”季意安摆手道。   宁康宫的西厢院布置间清静雅致,院内也有一株绿梅,梅香幽远,更显意境高雅。季意安推开了书房的人,里面布置得简单大气,没什么装饰之物,书倒摆满了几排书架。一台很是宽大的书案之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上还放着一叠写了字的宣纸。   季意安绕到案前,将那些宣纸一张张拿起来看,只见那上面的字,个个遒美健秀,飘逸清丽里透着苍劲之息。   “今日才真正见到何为矫若惊龙,飘如浮云!”季意安忍不住口中赞道,再仔细看一眼右下角的名章,乃是一个“琛”字。原来这是皇叔的书房,这是皇叔的字。   原来他的字竟也写得如此之好,季意安用指头勾勒着那些笔画,心里不由得钦慕之极。她抬眼看见案边的笔墨,便觉是手指发痒,便坐于案前,取了纸笑,照着季无疾的字一笔一画临摹了起来。   季意安同娴美人学过书法,娴美人的字是柔美圆润的,季意安也自然学得她那柔丽的字体,今日见了季无疾这般行云流水的写法,心中既新奇又欢喜,渐渐便沉浸了进去,完全忘却了时间。   “你在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书房门口响了起来。   正写得投入的季意安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抖,宣纸上便落下了一个墨团来。季意安忙抬头朝门口看去,那人倚在门口,长身玉立,面若冠玉,神情有些淡然,正用一双带着询问的长眸看向她。 第9章 他的庇护   是皇叔!季意安心里一阵惊慌,眼光一闪又看到了自己写的字,赶紧丢了笔,一把将桌上自己写了字的宣纸抓起来,然后飞快地窝成团又藏到了身后。   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季无疾也感觉到自己好似是吓着她了,便慢慢走了进来,他走到案前,一眼便见自己写字的宣纸被摊在案上,一旁还放着沾着墨的狼毫笔。   “你在写字?”季无疾放缓了声调问道。   季意安更加心慌了,赶紧支吾着答道:“皇叔,我见这有,有笔墨,便胡乱写了几个字。”   “哦?写了什么字,能给我看看吗?”季无疾继续问道。   季意安一听更是不知所措了,心想若是被他知道我在偷偷临他的字,还临得那般粗鄙,自己还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皇叔,意安的字写得不堪入目,皇叔还是不要看了,免了污了您的眼。”季意安退后一点,双手将背后的纸捏得更紧了。   窗外有一抹斜阳的余辉照了进来,照在眼前少女因惊慌而晕红的脸上,更为她添了一丝娇羞妩媚之色。季无疾有些心软了,可是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她的字写成什么样。   “你拿出来让我看看,我保证不笑话你,可好?”季无疾放软了声音,又抬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声音温软而有磁性,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他的手,修长,白皙,泛着些浅浅的温意,他离她那样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气息,清冽,纯净。   季意安觉得自己肯定是晕了头了,居然乖乖地将手从背后拿出来,还将手中窝成一团的宣纸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季无疾接过那纸团,很有耐心的仔细展开了,然后又细细的看上面的字,季意安不敢抬头,心里却是好生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将手里的纸交到他的手上了。   “你在临我的字?”他问道。   季意安“嗯”了一声,继而嗫嚅道:“皇叔说了不会笑话我的。”   “写得甚好,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什么?季意安诧异得抬起了头,却见季无疾正看向她,眼内有一丝赞赏之色。   “皇叔,您说的是真的,意安的字不是那么的不堪?”季意安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季无疾点点头,然后指头她的字道:“笔力虽是稚嫩了些,可是临得有三分□□,笔法也算得秀丽,这便是有些难得了。”   季意安听得他居然夸她的字有三分□□,不由得又惊又喜,随即眉眼舒展,将刚才的那份拘束和自卑抛了去,一双眼睛也泛出了晶亮的光彩。   季无疾见自己随口夸了她一句,竟让她眉开眼笑,瞬间恢复了少女独有的那份自信和活力来,不知不觉间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他拿起案上的笔,沾了些墨,然后指着纸上季意安写的字道:“这个云字,该是这样写才算得恰到好處。”   季无疾一边说,一边微倾下腰,在案上的空白宣纸慢慢写了一个“雲”字,季意安低眼看去,果然是飘逸大气,心里不由得更加钦佩。   “你坐下试一试。”他将笔递给了她。   季意安接过笔坐了下来,却又有些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抬眼便接触到他带有鼓励的眼神,季意安忙定了神,一笔一划的开始写了。   写至最后一笔时,站在她身后的季无疾忽然伸出一手来,轻握着她的手,又带着她的笔在纸上移动起来,他的指头,如玉般,清冷里带着温润之息。   他站在她的身侧,微倾着腰,清冽好闻的气息在她的鼻端萦绕,他伸出长袖握着她运笔的手,季意安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被他半圈在他的怀里。季意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起来,面上也有了一丝灼热之感,前世的自己,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在,能和他离得这么近,近到都都闻到他的气息,感受他指头的温润。   “看,这样就很好了。”季无疾将手松开,然后直起身,指着刚写好的那个字道。   他的声音,一如平常,淡然清澈。季意安赶紧收回心神,仔细端详那字一备,然后欢喜雀跃地道:“果然经过皇叔这一指点,意安便觉得这手上似施了神气,竟也能写出这般像样的字了。”   “你,也想用对你父皇那一套来应对我吗?”季无疾突然出声道,声音里带着丝不悦,看着她的眸光也变得深沉。   “皇叔,我……”季意安愣住了,一时也不应道该说什么来,只有呆坐在案前。   季无疾看了她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拂袖子就转向朝门口走去。   “皇叔!”季意安突然站起身,又出声叫住了他。   季无疾的脚步顿了下,却是没有转身。   “我知道,我在皇叔的眼里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故意接近父皇,又费尽心思讨他的欢心,利用他对我母妃的愧疚之情,取得父皇的疼爱和关心。皇叔,从长乐殿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看出我的心思,知道了我有不可告人的心机,是不是?”季意安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带着丝激动。   季无疾听得她在身后这样质问他,心中微震,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顿在了原地。   “皇叔,,我不仅讨好于父皇,我还蓄意接近太妃娘娘,想尽办法获得得她的喜爱和信任。皇叔,你又知道,我接近太妃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季意安更加激动道。   “母妃她是真心喜爱你。”季无淡然道,仍然没有回头。   “不,太妃娘娘喜欢的那个乖巧、孝顺、聪慧的意安公主不是我,那是我在她面前装出来的,我费尽心思讨太妃的欢心,跟着她练琴,陪她说话,对她嘘寒问暖,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我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庇护,只有得他的庇护,我才能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不必像我母妃那般,在冰冷的拢秀宫耗尽了自己的一辈子!”   季意安的声音先高扬着,有些嘶吼之声,待提到娴美人时,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颤抖的哽咽,面上,不知何时,已是泪如雨下。   季无疾听着她的哽咽之声,心里微微一滞,便在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看了看她,便见她站到案旁,身形瘦削,怯生生的,面上有泪痕,神色凄婉,似水中的一朵青莲,楚楚可怜又弱不禁风。   “我知道皇叔从心里不屑意安的所做所为,可是我并不后悔,如果早知道这样做就能获得好处,早在前些年,我就应该这样做了,早这样,我母妃也不至于早早地就去了……”季意安见他回转身,便不再流泪,拿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扬着下巴道。   季无疾忽然抬步朝她走了过来,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叹一口气,很是无奈地道:“我才说了你一句,你竟说了这一番长篇大论来怼我。还说自己会什么心机,这会儿倒竹筒倒豆似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季意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扯着嗓子说了那么多,还在他面前落泪,这会儿平静下来便觉得有些难为情,又见他站在自己身边,一时羞愧难当,便只好侧过身,将脸又别到了一旁。   “好了,是皇叔说了不该说的话,皇叔向你致歉。”季无疾软声哄道。   他竟向自己道歉?季意安诧异万分,她转过脸来,只见他正看着她,长眸内闪着关切之情。季意安就更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太任性了,不由得耳根一热,面上也飞上了两团晕红。   “快点将眼泪擦干净了,随我出去见太妃,她刚醒来,太医来诊过了,说是受了些风寒。你这般模样被她看见,可是要怪我欺负了你。”季无疾仍是有些无奈地道。   “太妃她生病了?”季意安有些意外,脸上不知觉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季无疾看她一眼,点点头,又道:“只是小风寒,太医已开过方子了。”   “皇叔,我先走一步,去看看太妃。”季意安有些着急的行了个礼。   “你急什么?我同你一块过去。”季无疾浅笑着道。   季意安只好慢下了脚步,两人迈出了书房的门,季无疾在后面将书房的门带上,门关上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里面,眼光触及到案上的笔墨纸砚。   “意安。”他忽然唤了她一声。   季意安回头看他一眼,只听季无疾慢慢道:“以后每隔五天来一次这里。”   “为什么?”季意安不解道。   “嗯,我抽空便来这里教你写字。”季无疾淡然道。   什么?季意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刚刚是谁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拐弯摸角,想法设法就为得到我的庇护?我现在便给你一个机会,随我习字,若是习得好了,我便考虑怎么护你周全。”季无疾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去了。 第10章 身世之秘   “皇叔,你等等我!意安发誓,从此要发愤图强,不练成个书法大家绝不罢休!”季意安一边跑着追上来,一边喘着粗气道。   已走到院子门口的季无疾,听得她在后面又叫又嚷,不由得牵起唇角,分明是笑了。   李太妃只是受了小风寒,吃了几剂药便有了起色,这场小病倒让她心情好了起来,因为季无疾这几日担心着她,一下朝有空便来看望她。   季意安这几天更是天天泡在宁康宫,还喜滋滋地告诉太妃,皇叔答应教她习字了。李太妃一听更是喜上眉梢,这样就预示琛王来宁康宫的次数会更多了,喜得她忍不住不停地夸赞季意安聪慧,能让琛王甘愿收她当学生。   李太妃的病好了之后,琛王又重新忙碌了起来。季意安已有半月没有见到他了。这一日,她正在宁康宫随着太妃习琴,绿意姑姑掀帘进来,并递给了太妃一封书信,太妃接过看完之后,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眉宇间也有了一抹忧色。   季意安虽是有心相问,却又觉得不妥,便依然练自己的琴。过了一会儿,便听太妃吩咐绿意打发人去请琛王殿下。   不多时,季无疾果然来了,母子二人去了内室说话,不多时内室内竟传出了争吵之声,季意安颇感意外,季无疾对太妃一向孝顺,太妃也一向慈爱,两人为了什么事竟吵了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季无疾面有怒气的从内室出来,话也没说一句,就怒气冲冲的出了宁康宫。季意安心里更加纳闷了。她出宁康宫之后,去了一趟长乐殿,想从元乐帝嘴里打听一些端倪。可元乐帝说琛王殿下最近一直在忙着查朝中大臣贪墨一事,一直在尚书台忙碌,连长乐殿也有几日没来了。   朝中大臣贪墨?难道这事和琛王母子争执有什么关系吗?季意安在心里猜想到。   这一日午后,季意安又到了宁康宫,却见太妃歪在内室的贵妃榻上懒懒的,神色也有些不安。见了她只叫她自己先看看曲谱。   季意安便乖巧的去了外面的琴案旁看谱。翻了几面之后,便觉得困倦得很,这几日因担心太妃和皇叔相争的事,她夜里没睡好,这会儿困意袭来,便再也撑不住了,便去了靠近内室的碧纱橱里,那是太妃专门准备来给她休息用的。   季意安掀帘进了靠在碧纱橱的软榻上很入进入了梦乡,正睡得香甜间,突然被一阵争执之声吵醒了。   “琛儿,我不管你要查谁,办谁,哪怕你要将天遂上下官员都肃清一遍!但只有他,你绝不可以动他。你查出的那些罪名一旦落了实,他不令声誉扫地,甚至性命都难保,你绝不可以这样做!”太妃的声音又尖又利,还带着丝惊慌。   “母妃,您为何突然变成这样?您从来不问政事,也从不干涉儿子的事。可是这一回是怎么了?苏丞相圈地、贪墨,私相授受,儿子经过了几个月的明察暗访,现在已是证据确凿。只待与御史台一起上书弹劾,便可去除这一国之蠹虫。母妃您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拦?”季无疾一向波澜无惊的声音里也掺着一丝激动。   季意安悄然起了身,听得这两人的对话,脑子更是一头雾水,苏丞相便是苏云朗的父亲,他竟然贪墨?可太妃为何要阻止皇叔查办他?   “为什么?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今日我便索性告诉你,也免了你稀里糊涂犯了犯了弑父之行!”李太妃突然豁出去似的道。   什么?太妃说什么弑父?季意安听得心里一震,随即便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轻轻下了榻,然后挪到帘子边,又将帘子悄悄掀开了一条缝。   “母妃,你说什么?弑父!”季无疾从座上站起了身,有些不可思议问道。   “是,你若是出了这道门,将手中的折子交与了皇上,便是犯了弑父之行!”李太妃也站了起来,用无比肯定的口气道。   “母妃,您消消气,是儿子将您气糊涂了。您先坐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话行不行?”季无疾突然放软了声音道。   “琛儿,我没有糊涂,也没胡说,丞相苏恒,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李太妃突然哭着道。   “母妃,您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季无疾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之息。   “琛儿,你还是不相信吗?母妃会拿这种话来哄骗你不成!他确是你谪亲的父亲……”李太妃泣不成声道。   “难道,难道,您与苏丞相……”季无疾不敢再说下去了。   李太妃去却是接着道:“先帝一生真心待我,我岂会做这种苟且之事?琛儿,我其实也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苏丞相府里一位美妾生下的孩子,当年后宫相斗,我与当时的王皇后势成水火。我急需一位皇子巩固地位,却不料十月怀胎生下的竟是个死胎……”   “然后,刚好苏丞相府里有一妾刚诞生一名婴儿,母妃便与苏丞相合谋,将那婴儿悄悄送进宫,做了母妃的亲生孩儿。是吗?母妃,是这样吗?”季无疾突然冷笑了两声,然后满是讥讽地道。   “琛儿,由不得你不信,事实就是这样的,想来不可思议,却是真正地做成了。苏丞相自小与我相识,他一向对我言听计从……”   “母妃,求您别说了……”季无疾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不高,却是带着一股凉意。   “琛儿,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剩下的,便交由你了,就算从此以后,你再不愿唤我一声母妃,我也绝无一句怨言……”   “别说了!我绝不相信这一切……”季无疾突然拔高了声音,然后猛然转身,双袖翻飞,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了。   李太妃呆坐在椅子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下。   季意安掂着脚,猫着腰,悄无声息的出了套间,又出了宁康宫。刚才听到的一切对她冲突太大了,她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这其中的关系。   季意安越走越快,脚下如同生风,一会便走到了秀逸湖边,她停在湖边,开始消化开始刚才听来的一切。   她双眼看着飘渺的湖面,心里却在合计,皇叔不是皇爷爷的孩子,他的父亲是苏丞相,皇叔也不是李太妃的孩子,他的母亲是相府的一个妾室。皇叔也不是父皇的弟弟,他是御前侍卫苏云朗的哥哥。皇叔,不,他根本不是自己的皇叔,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侄女!   自己与他,既没有叔侄之论,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季意安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季意安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雀跃起来,有一种想要开怀大笑的感觉,她顺着湖边来回不停地走动,心中喜悦一点点的涌出来,只到将整个心田都填满。   这一刻,她无比地感激上苍,感激苍天有眼,让自己得以重生,也幸好自己刚好犯了一回困,让她听到了这一切。季意安越想心里越是欢喜,连带着丝丝甜意缠绕在心头,她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放声笑出来。   她捂住嘴,轻轻笑了两声,待听见自己的笑声时,她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般开心,那他呢,他现在的心情,必是五味杂阵,极是不好受吧?   从天遂最尊贵的亲王,一个下成了丞相府的妾生子。一转眼间,先帝不是他的父亲,太妃也不是他的母亲,这样的打击,换成谁都不能接受吧,就算是他是如神祗般完美的季无疾,他的心里,也该是痛的吧?   虽然只要太妃和苏丞相不开口,这世上不有再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他的尊贵地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是,他的内心会怎么想呢?还有,他要怎么处理苏丞相贪墨一事呢? 第11章 忘忧林内   季意安想到此,心情不由得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这个时候,他必是躲到什么地方,独自梳理纷乱的情绪了吧?   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走回了披香殿,崔姑姑见她似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便问她怎么了,她只摇摇头,然后进了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崔姑姑,叫小宣子进来。”季意安吩咐道。   崔姑姑答应了一声,一会儿之后,一个个子不大却是一脸机灵的小公公进了屋,向季意安行礼问安后便侍立在一旁。他便是叫做王宣的,他和另一个叫做钱伍儿的小公公前几天刚被内务府派来了披香殿。   元乐帝见季意安身边伺候的人少,便咐咐李公公亲自去内务府挑了两个机灵的内侍送了过来。   小宣子来了好几日,一时没什么机会在公主面前效力,这会儿见公主将他叫了进来,自然是高兴得很,眨巴着眼睛就等着季意安吩咐。   “小宣子,你去下尚书台,看看琛王殿下在不在哪里?记住,不得让任何人知晓是我派你去打听的。”季意安道。   “小宣子明白啦,若有人相问,小的便说自己是太妃娘娘宫内的便是。”小宣子赶紧道。   季意安一摆手,小宣子便一溜烟出了门。   两个时辰之后,都快晚膳时分了,小宣子才回来了。季意安正等得着急,小宣子一进门就被她叫了进来。   “安公主,小的都打听清楚了。琛王殿下午后去尚书台办了一会儿公,后来说是身体有些不适,便提前出了尚书台。我又去宣华门打听过了,说是没见殿下的轿子出宫门。”   小宣子一口气说到这里,便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季意安看他一眼问道。   “小的原本猜想殿下是却了长乐殿或是宁康宫,可是我都去打听过了,这两个地方他都没去,小的正纳闷,心想第一次给安公主办差就办差砸了,着实该打。”小宣子有些懊恼地道。   没出宫?不在长乐殿也不在宁康宫?季意安心里盘旋一圈,忽然心念一动,继而轻笑了下对小宣子道:“你这差事办得不错!崔姑姑,赏他个银锭子!”   “哎唷,小宣子不过跑了半天腿,受不得这么大的赏!”小宣子忙摆手道。   “哦?原来你不喜欢银子?那赏你一副字画儿?”季意儿挑眉道。   “不,不,安公主,小的还是喜欢银子,那字画儿小的看不懂,不能吃不能喝的,小的还是要银子吧。”小宣子急了。   崔姑姑啐了他一声,将一块沉甸甸的银锭子抛到了小宣子手里,小宣子眉开眼笑的接过,又千恩万谢退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之后,季意安便出现在秀逸湖边,她一边急步走着,一边想起前世的事来。当时娴美人过世后不久,一日黄昏,她因心中烦闷,便支开崔姑姑独自去秀逸湖边,她在湖边越走越远,不知不觉便走得远了,在一处偏僻之处停了下来,因为她在那里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姿修长如芝兰玉树,墨发披在背后,一袭天青色罩衣拖曳在地。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挺直的背影里,透着股落寞孤单之息。   前世的她,远远地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到月上树稍,宫门既将下钥之时,他才回转身,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她蹲在湖边的草丛,目睹着他萧瑟的背影离开。心里却是痛成了一片。   今世,今夜的他,还会在哪里吗?   季意安心中有些忐忑,她走得很急,以致于背上出了一层薄汗。终于,那片静幽的翠竹林印入眼帘时,她的心里也紧张起来。   她慢慢踏入了竹林,一步一步的朝里面走去。林内翠竹参天,脚下绿草柔软。夕阳已然落下,只有些许余晕透过枝头竹叶间的缝隙透进林内,更显得林内静谧幽远。   待快走至竹林的尽头时,季意安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感激了一下苍天。果然如前世一般,她看见了那抹天青色的背影。   竹林的尽头便是烟波飘渺的秀逸湖,那人静静的站在湖边,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他的背影,一如前世那般落寞,寂寥。   “皇叔!”季意安似是很意外的唤了一声。   听得她的声音,正站在湖边思绪飘飞的季无疾如梦初醒,赶紧转身一看,却蓦然发现便见竹林内正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来,她着一件浅粉的襦袄,烟灰色的长裙,外面披一件月白的裘衣。雪白的长毛领子更衬得她一张小脸娇媚柔弱,更透着一抹清丽脱俗的气息。   “意安,你怎么会来这里?”季无疾有些诧异地道。   听得季无疾相问,季意安心里一阵激动,她紧迈了几步走至季无疾的身边,一边莞尔道:“真是巧得很,没想到皇叔竟也在这忘忧林内!”   “忘忧林?”季无疾扬着眉,一脸疑问。   “对呀,忘忧林,我给这地方取的名字。”季意安浅笑着道。   “你常来这里?”季无疾又问。   季意安点点头,然后坐到湖边的一块大石上,一边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包袱,一边道:“母妃走后,每当我想她,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来这里,穿过竹林,面朝秀逸湖,再饮几口这个,马上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季意安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白瓷的酒壶来,对着季无疾高高地扬了扬。   “意安,你小小年纪,竟学会了借酒消愁?”季无疾很是意外,他走到她身边,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酒壶道。   “皇叔,这时御酒杏花醇,没多少酒劲,我喝上整壶也不会醉。”季意安伸手欲取过那壶。   季无疾一抬手,那壶便被举高了,季意安够不着,一着急便站起了身,一踮脚想要抢过那壶,却不断起得过快,眼前一黑,脚下一滑,便毫无防备的一头往下栽去。   季意安“哎呀”一声,心想这回肯定要摔个难看了,谁知道片刻之后,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却是闻到了一阵清洌好闻的气息。她一挣眼,却发现季无疾伸手扶住了她,她此刻正被在圈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揽在她的背后,她的脸,正紧贴在他的胸口。   季意安在他怀里抬起了头,一抬眼便看见他有着精致弧线的下巴,再往上一点,便是他的唇,浅粉色,唇形完美,泛着莹润的光泽,季意安心里突然慌乱起来,赶紧将眼睛垂下,不敢再看下去。   “意安,你还要这样在我怀里赖多久?”季无疾突然出声道。   他的声音,清澈而有磁性,带着丝戏谑之意,季意安一听这才清醒过来,赶紧双手一抵他的胸口,离了他的怀抱。   “那个,皇叔,我一时起得急,眼前发黑,头晕了一下,我不是有意的,您,您别见怪啊!”季意安结结巴巴道。   “回去之后,让你宫里的姑姑请个太医,给你开几剂补血益气的方子,喝一段时日便好了。”季无疾的声音淡淡的,似是忘了刚才的尴尬。 第12章 愿为蒲草   “皇叔,那酒?”季意安又眼巴巴看了他手里的酒壶一眼。   “自然是不准喝了。”季无疾冷哼一声,也坐到巨石之上,只是将那酒壶放得离季意安远远的。   季意安无奈撇嘴,过了一会儿又道:“可惜了这一大壶杏花醇了,不如皇叔将它饮了如何?”   季意安一边指着那酒,一边看着季无疾,眼内光彩闪现,晶亮一片。   “我从不饮酒。”季无疾很快回道。   季意安一听,愣了片刻,突然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季无疾长眸一睨,季意安便赶紧捂住嘴,不敢再笑了。   “皇叔,您是怕喝醉了,对不对?”过一会儿,季意安终是忍不住道。   “谁告诉你的?”季无疾脱口问道,继而垂下眉眼,又低喃了一句:“自然是我母妃和你说的了。”   “是,太妃和我说过,说皇叔文武双全,学识渊博,这世上的事没什么是皇叔不会的,只除了两件。”季意安托着下巴,将脸转向季无疾笑道。   “只除了哪两件?”季无疾很是好奇起来。   “一件,便是饮酒,她说皇叔不胜酒力,一沾酒便有醉意。另一件,另一件……”季意安忽然住了口。   “另一件是什么,怎么不说了?”季无疾扬着好看的眉,等着季意安接着往下说。   “另一件,太妃说,说皇叔从不亲近女子,她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季意安一口气说完之后,赶紧转脸看向湖面,她怕季无疾用眼光杀了她。   “她真的这么和你说的?”季无疾却是没有恼。   季意安点点头,季无疾沉默了,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却是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那只酒壶来,掀开塞子,扬起脖子就饮了起来。   季意安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阻止道:“皇叔,您还是别喝了,喝这么猛醉了可怎么好?”   季无疾伸出一手,阻止她取他手中酒壶,然后继续扬头饮酒。季意安只好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她见季无疾仍是扬头痛饮,有酒液不停的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又顺着那精致完美的下巴慢慢滑落,一直落到他白皙修长的脖颈间。   季意安看见了他微颤的喉结,又依稀瞥见了他衣领下那精致的锁骨。她不敢再看往下看,赶紧抬起了眼。   季无疾一口气饮下了半壶酒,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嘴角。一轮新月升了上来,一抹清辉照在他的的脸上,更显得那张脸如玉般莹白。他的两颊微红着,清洌的气息里又揉进了一缕杏花酒的醇香。   “你怕我醉了?意安,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口是心非?你不就是想看我醉酒的模样吗?”季无疾用一双长眸正紧锁着着她,眸内光华流转,如同一个漩涡,将季意安牢牢的吸了进去。   这样的皇叔,不像是尘世之人,也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个如清冷谪仙般模样,此刻的他,是妖,一个美丽魅惑到极至的妖,这样的念头在季意安的心里越来越强烈。   “你在想什么?”季无疾忽然又出声道,他的声音比起刚才,多了丝低哑暗沉之息,令人听来更是忍不住眼热心跳。   “嗯?为什么不说话?”季无疾靠近她一点,又飞快地伸出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来。   季意安小巧的小巴被捏在他的修长的指间,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却蓦然发现他幽深的长眸内此刻带着一丝迷离之息。   “你,在想什么?”季无疾又凑近一点,口中一字一句道。   “我在想,在想,皇叔,此刻秀色可餐……”季意安的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疼了,便索性豁出去似地开口道。   “皇叔?你叫我皇叔?哈哈哈……”季无疾突然冷笑了起来。   “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你的皇叔,也不再是天遂朝尊贵的亲王,而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落魄之人,你,季意安,还会像现在这样,费心思接近于我吗?”   季无疾将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一些,一双长眸却是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眼,好像是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季意安听着他的质问之声,心里忽然有些痛了起来,皇叔,你知不知道?前世的我在无时不刻哪怕是在梦里,都在想,如果您不是我的皇叔该是多好!想不到,今世你竟这样问我,你可知道,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皇叔时,我的心里有多么欢喜!   “如果,你不再是皇叔,不再是元乐帝的亲弟弟,李太妃的独子,而是一个与皇家没有任何血缘的普通人。我,季意安,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敢远远的看着你,小心翼翼地敬着你!”季意安忽然一使劲,挣开了季无疾大掌的钳制,然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季无疾突然间愣住了,月光下沐浴下,她的娇俏清丽的脸上,透出一丝难以述说的妩媚来,一双黑亮的凤眼内,有着异样的光彩,眼角微微翘起,带着令人怦然心跳的诱惑。   季无疾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丝丝的慌乱涌了起来,这慌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竟然对着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她产生了心慌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既陌生又茫然。   他想立刻站起身,然后转身离开,当作从未来过这里,来过这个被她称为“忘忧林”的地方。季无疾的理智告诉他要就此离开,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却有了一丝不舍,他甚至又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会是怎么样?”   话音刚一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为何这么嘶哑低沉,为何还在微微颤抖?   听得他如此相问,季意安忽然浅笑一声,她直起身,靠近一点,然后微倾下头,在他的耳旁低低说了一句话。   季意安说完之后,季无疾彻底愣在了那里,似是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季意安忽然站在身子,又从巨石上跳了下来,将季无疾丢在了一边的酒壶捡了起来,然后对着季无疾道:“皇叔,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您还是快些出宫去吧。”   季意安一边说,还一边眨了一下眼睛,朝呆愣的季无疾绽开了一个很是无辜的笑容,然后便回转身,将手里的酒壶晃荡着,脚步轻快的走入了竹林往外去了。   “意安……”季无疾低喃了一声,然后又在心里回忆一遍她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她说的是:“如若,无疾不是皇叔,意安愿为蒲草……”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季无疾又低语了一声,然后对着夜空轻轻地笑了一下,那抹笑,似青莲初绽,清新,隽秀,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第13章 长乐殿前   自秀逸湖边见面之后,季意安如平常一样,每日去宁康宫,可是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季无疾。李太妃这几日精神很不好,大多时让她自行练习。季意安便每日练会琴,陪太妃说会话之后,再独自去西厢书房写字。   季无疾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季意安有些担心,她知道他肯定是为了苏丞相贪墨一事在忙碌。等到第三天时,她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便很早就起了床,简音梳装一番,打算等到父皇散朝之后,去御书房一趟看能不能打探些消息回来。   “安公主,这件红色的襦袄新做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您一次也没穿过,今儿天很好,要不就穿这件?”崔姑姑手里拿里一个大红色绣花襦袄对着季意安道。   季意安抬眼看了看,那鲜艳的红色,在晨曦的照耀下,泛出耀眼的光芒。   “公主穿上这件,再配上件红色的金丝百摺裙,肯定特别好看。”崔姑姑笑着道。   “崔姑姑,还是收起来吧,母妃才过世没多久,虽说宫里没有为普通嫔妃戴孝的惯例,可是穿得素净些,也权当我为母妃尽孝了吧。”季意安微蹙着眉道。   “公主,若是娴娘娘天上有知,她必是不希望您这样心有郁结,她生前就喜欢看您穿得鲜亮,可惜在拢秀宫,您没有几件鲜艳的衣赏……”崔姑姑叹着气,眼圈有些红了。   “姑姑别伤心,母妃若是知晓我现如今过得这样平安富足,她在天上必也是每日都笑着的。”季意安低低道。   崔姑姑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眼,然后还是依言将那件红色的襦袄收入了箱内,又另取了一件杏色的襦袄出来。   眼看着巳时了,季意安约摸着元乐帝应是下朝至御书房了已有一段时间了。便和崔姑姑一块出门往长乐殿去了。   两人刚至长乐殿外,便见殿外的台阶下站着几个身着宫装的少女和一些侍女,其中一个着一身鲜艳大红裘衣,个子高挑的,正在与阶前当值的苏云朗说着什么。   一会儿之后,那艳装少女跺了跺脚,似是有些不高兴起来。身边的另外两个少女便一齐上前围拢在她身边,似是在安慰她。   季意安刚进院内,苏云朗便一眼看见了她,他的眼光从身边衣着鲜艳正叽叽喳喳的少女们身上跃了过去。院门口的那个少女,身着素净,神情安静,她俏立在那里,似一朵刚出水的芙蓉,带着丝弱不禁风的娇羞。   “安公主,您来了!”苏云朗的心里一阵雀跃,忙打了个招呼。   听得苏云朗的声音,阶下的女子们全都停止了说话,一起转过头朝院门口看去。   “哎呀,我当是谁来了!这不就是刚从拢秀宫搬出来的意安公主嘛!”一个有些尖利的娇嚷声响了起来,将“拢秀宫”三个字咬得特别响。   季意安抬眼,看见说话的正是那个衣着鲜艳的高挑少女,肤色白净,长着一张尖下巴,正是吴皇后所出,太子之妹,比自己小一岁的嫡公主季彤月。   “原来就是她呀……”一阵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季意安置若罔闻,只向苏云朗点头示意后继续往里走去。   “可不就是她嘛?你们瞧瞧她那副清高的模样!只不过,你们看看,她那一身,还真是又寒酸又晦气,成天穿得那个素,知道的是说她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母后苛待她,不让内务府给她做新衣裳呢!”季彤月拿一块帕子掩着嘴,继续扬着声音道。   一旁的少女全全都捂嘴“扑哧”、“扑哧”的笑开了,季意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杏色的襦袄,配一件烟灰的裙子,又因今日天气晴好,她未着裘衣,只披着件半旧的青白色夹棉披风,果然是素净到寒酸的地步,她冷笑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   “月公主,您怎么能如此说自己的长姐?”崔姑姑忍不住出声道。   “好大胆的贱婢,你主子都不敢说什么,你到要强出头了!”季彤月娇声喝道。   “奴婢不敢……”崔姑姑咬着唇行了个礼。   “娴妃娘娘刚去不久,安公主衣着素净,也是对自己母妃的一片孝心。”苏云朗清爽干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少女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了,季彤月却是不高兴了,柳眉竖起,一跺脚就对着苏云朗道:“云朗哥哥,你为何一见面就替她说话!你难道也是被她那狐媚样迷住了吗?”   听得季彤月唤苏云朗为“云朗哥哥”,季意安心里顿了一下,随即想起,苏云朗曾做过几年的太子伴读,想是那时他和季彤月就已相熟了。   “月公主,不可如此对安公主无如此礼。”苏云朗的声音隐有一丝薄怒。   “苏云朗,你从来你不对我说一句重话,今日为了她竟然说我无礼,你,你,好大胆……”季彤月玄泪欲滴,口中仍是娇斥道。   “这都是怎么了?”一道清澈的声音从长乐殿的门口传来,声音里有些微不悦之息。   “见过琛王殿下。”苏云朗赶紧施礼道。   季意安一抬眼,便见季无疾一身朝服,正站在长乐殿门口,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面色淡然平静,看不出情绪来。   “见过皇叔。”台阶下的少女们赶紧转身行礼,一个个声音娇软,面露娇羞之色。季彤月则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换上了一副巧然嫣然的表情,娇俏着行了一个礼。   “意安见过皇叔。”季意安也欠身一礼道。   “都起来吧。你们父皇刚理完政事,有些累了,吩咐不叫人打扰。你们都回去吧。”季无疾淡然道。   “是,皇叔。”少女们答应一声。   唯有季彤月上前一步,娇怯怯地道:“皇叔一向可好?彤月好些日子都没见着皇叔了,太子哥哥也甚是念着皇叔。昨儿还跟我念叨皇叔来着。”   “我自然是好着的,等过阵子空了让太子去府上找我便是。”季无疾声音仍是谈谈的。   “皇叔,我最近跟着傅师父在学琴,傅师父说我进益很大,什么时候皇叔去沐华殿,我奏给皇叔听听,请皇叔指点一二,可好?”季彤月又靠近了一些,大着胆子轻扯着季无疾的一只袖子,娇柔着声音,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季无疾的长眉几不可见的拧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袖子从季彤月手里拿出来,然后低着声音道:“等我空了再说吧。”   季彤月听得他这样说,虽是有些敷衍可是没有一口回绝她,喜得她几乎要大笑起来,她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季无疾将眼光朝她身后看去,季彤月顺着他的眼光转过身,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正是一身素净的季意安。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季无疾突然对着她开口道。   季意安闻是愣住了,半晌才开口道:“皇叔,您有什么吩咐吗?”   季意安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几步,待走到了离季无疾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前几日布置给你的功课都写好了吗?”季无疾问道。   “皇叔,意安都写好了,放在宁康宫的书房内。”季意安恭敬道。   “既是这样,我现在要去宁康宫,你便随我一块,顺便看一下你的字写得可能过关。”季无疾声音仍是淡淡的,似是随口说来。   “是,皇叔。”季意安答应一声,然后便示意身旁的崔姑姑自行回披香殿。   “皇叔,您偏心,彤月也要和您去宁康宫习字。”季彤月忽然拖长着声音娇道。   “彤月,您若也是想和我习字,便回去潜心练字,什么时候王师父夸你的字写得好了,再来找我。”季无疾声音镇定自若,一点也不理会季彤月的叫嚷。   “王师父一向严苛,他怎么会轻易夸我?皇叔,难道季意安她的字就比我好吗?能得您亲自指点她?”季彤月跺着脚道。   听得季彤月的声音,季无疾的拧了下眉头,转过脸,长眸睨了季彤月一眼,口然淡然道:“你觉得呢……”   季无疾眸光一闪,如玉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不悦之色,见一贯清冷,从来喜怒不形与色的季无疾竟有了一丝怒意,季彤月吓了一跳,心里也有些虚起来,赶紧垂下眉眼不敢再说话。   “彤月,下次记得要唤安公主为皇姐。”季无疾又丢下了一句话,然着沉着一张俊脸转身就走。   季意安赶紧迈步跟了上去。   “皇叔……”身后传来季彤月带着满腹委屈的哭腔。 第14章 他的怒意   往宁康宫的路上,季无疾走在前面一声不吭,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季意安先是快步跟着,紧接着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皇叔……”季意安小声唤了一声。   季无疾似是没听见一样,仍是大步向前去,季意安无奈只好又加快了速度赶上去。正低头急走间,突然眼前光线一暗,似有什么阻住去路,季意安忙收脚,可已是来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季意安一惊,下意识的就伸出手臂抵了上去,下一瞬间就感觉双手触在了一堵坚实的墙上,却又是温热的,忙抬头一看,只见季无疾正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而自己的双手正抵在他的胸前。   “皇叔,对不起,我没料到您突然停下来又转了身……”季意安忙收回了手,口中小声道歉道。   “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季无疾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一丝不高兴。   “皇叔,您不高兴了?”季意安小声问道。   “你说呢?,彤月她对你如此无礼,你竟像个哑巴似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你简直气死我了!”季无疾拧着长眉,没好气地道。   季意安一听吓了一跳,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一向淡然冷静的季无疾竟然说要被她气死了!季意安又抬眼仔细看他一眼,只见他长眸微微眯起,薄唇也是紧紧抿着的,果然是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季意安愣了一下,突然间就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嫣然,直从她晶亮的凤眼里,曼延到上扬的唇角处,如同初春的枝头绽开了一朵桃花,娇俏而妩媚。   “皇叔,我虽没吭声,可是,苏大人帮我说了话,还有,皇叔不是帮我怼过她了嘛!”季意安甜甜地道。   “那要是云朗不在那,或是我没有正巧出来见到那一幕呢?”季无意仍是没好气地道。   季意安一听将笑意收敛了一些,然后将嗓子压低了一点道:“若是下次四周无人,她若是再敢骂我狐媚样,我就上前,先赏她两个耳刮子,再踢上一脚,然后将她扔进莲花池内,让她狠狠喝上几口泥水。皇叔,您看,这样处置可算是妥当?”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板着脸,竖着眉,作出一副很是凶悍的模样,只是那双晶亮忽闪的眼睛出卖了她,那里面分明有藏不住的笑意。   季无疾瞥她一眼,终还是忍俊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会倒知道贫嘴了,就你这小身板,被仍进莲花池的还不定是谁呢?也罢,你能避其锋芒也算不得错,只是……”   季无疾突然叹了口气住了口,眸内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皇叔不用为我担心,拢秀宫我都安然度过了,其余的,又有什么可怕,再说,意安现在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供旁人拿捏的呢?”季意安的声音很是平静。   季无疾闻言没再出声,过了半晌才幽幽道:“走吧,母妃应是在宁康宫等得着急了。”   季意安点点头,然后伸手悄悄提了一下裙摆,正待大踏步跟上去,却发现季无疾已是停下了脚步,待季意安走到他身边时,这才开始慢慢迈步,两人并排着往宁康宫方向而去。   两人刚出现在宁康宫门口,便有门口的内侍看见,行过礼便急急赶着进去通报了,片刻后,绿意姑姑面上含笑迎了出来。   “见过殿下,安公主。太妃娘娘正在后花园内,请快随奴婢进去。”绿意姑姑喜滋滋地道。   绿意姑姑在前头迎路,季无疾率先走进宫门,季意安也赶紧跟了上去。   安康宫的后花园内,李太妃正拿着把小巧的金剪刀,正在一丛开得正艳的月丹山茶花里转悠。听得绿意姑姑的唤声,李太妃忙抬头朝门口看去,见得季无疾和季意安跟在绿意姑姑身边走了进来。她的双眼在季无疾身上打了个圈,面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见过母妃。”季无疾躬身行礼,季意安也赶紧跟着行礼。   “琛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母妃这儿?”李太妃问道,声音里隐有几分颤抖之息,她强持着镇定,转过脸,抬起手中的剪刀,似是在考虑该剪身边的哪一枝山茶花。   “前段时间儿子领旨办的那件贪墨案子已有了结果,今日早朝之时,皇兄已在朝上下旨严办了那些涉案的官员,或下狱或是流放,皆有了公断。此事已了,所以儿子便得了空。”季无疾道。   “都严办了?”李太妃问道,声音听不出异样,手里却是一颤抖,只听“咔嚓“一声,正靠近她手边的一朵山茶花应声落了地。   “是,涉案的官员甚多,皇兄在朝上动了怒,吩咐不论官位大小,一概严办,就连苏丞相也受了累连,因其所属两名官员涉案。苏丞相被皇上斥责了一番之后,以驭下不严之失罚了半年的俸禄。”季无疾的声音很是淡然。   “果然如此?”李太妃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带着不敢相信的喜悦。   “是,只是此次苏丞相虽侥幸未涉入其中,以后的事,儿子就可说不准了!”季无疾垂下眼睑,状似不经意地道。   “琛儿,谢谢你,以后的事,母妃知道该怎么做了。”李太妃看着季无疾,语气很是诚恳地道。   “母妃怎么和儿子如此客气?”季无疾轻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过脸对着侍立一旁的绿意姑姑道:“还请姑姑去准备下,今日我与意安就在母妃宫中用午膳好了。”   绿意姑姑高兴地答应一声,正准备退下,李太妃却是叫住了她:“绿意,等一等,本宫和你一道去厨房,多少年都没下过厨了,今日忽然来了兴致,也不知道本宫的手艺生疏了没有?”   李太妃的声音透着轻松愉悦,一旁的季意安听了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太妃还有烹饪之艺,实在是令我太意外了,娘娘,能让我一起去观摩吗?”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就迈步正欲跟着出去,李太妃也正笑着正待满口答应,冷不防季无疾伸手阻住季意安的去路,冷着声音就道:“你跑什么?没的给母妃添乱,跟我去书房。”   “太妃娘娘……”季意安拖长声音唤道,一边眼巴巴看着李太妃。   “小意安,本宫这回帮不了你,自是去书房习字要紧。”李太妃一边笑着,一边扶着绿意的手走了出去。   “皇叔……”季意安只好看向季无疾道。   季无疾却是不理她,冷哼一声然后一拂袖子就径自往书房方向去了。走了几步,却发现季意安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便见她还站在原地,粉唇微翘着,脸上一副不满的表情。   “还不快过来?”季无疾声音冷洌。   季意安无奈,只好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季无疾见她站在自己身旁,垂着脑袋一副很是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心中有些好笑。   “不就是烹饪之艺吗?你若是想学,我以后教你便是。”季无疾声音低低的,却是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软。 第15章 袖染墨梅   季意安闻言惊愕地抬起了头,一双凤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以为我诓你不成?”季无疾长眸一闪,睨她一眼问道。   季意安一听赶紧摇头,紧接着笑得嫣然道:“不是,不是,我是在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天遂朝的琛王殿下不会的?”   季无疾见她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副大惊奇不已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好笑,可面上仍是冷着脸道:“你才见我几回?又了解我多少?”   季意安一听心中一痛,心想不由暗想,皇叔,前世我就已见过你了,可是我只敢远远的看着你,从不敢靠近一步。何曾想过,能像今日这般,站在你的面前,近到闻到你清冽的气息,和你轻松自如的说着话?   季无疾本是板着脸,可是发现眼前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竟浮上了一丝悲戚之色,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滞。   “在想什么?”季无疾走近她一点问道。   “没想什么,皇叔,我们快些去书房吧。”季意安恢复了脸色浅笑道。   西厢书房内,季无疾端坐在案,进书房前他去内室换了一件天青色的宽袖常服。季意安将案上的写好的宣纸一张张地递给季无疾看,他一一接过又仔细看过。好半天也不发一声。   季意安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着下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悄然看看他的脸色,可是他如玉般的脸庞上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喜怒来。   “皇叔,我这些写得如何?”季意安忍不住问道。   季无疾抬头,便见对面的季意安正巴巴地看着他,一副赔着小心的不安模样,便忍不住牵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尚可。”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声。   季意安一听不禁喜上眉梢,高兴得一蹦就站了起来,然后惊喜道:“是真的吗?”   季意安这一起身却发现闯了祸,刚才自己双手托腮,袖子全堆在案上,这会儿一高兴突然起身,袖子拂到案上的砚台里,然后带起几点墨汁来,那几滴墨又飞溅起来,正好溅季无疾的衣袖上。一时间,天青色的衣袖上便留下了几点墨迹,甚是碍眼。   “哎呀,意安真是鲁莽。”季意看着那墨迹,捂嘴惊呼道。   季无疾垂下眼睑,看了自己的衣袖一眼,然后拧了一下长眉,口中淡然道:“叫什么?不过是锦署新进贡的一块云锦料子,加上做工,不过千两银子,你赔我一件新的便是。”   “那么贵?皇叔,我没钱!”季意安咋舌,好半天反应过来才嚷道。   “没钱赔,那这怎么办?”季无疾眼一瞥自己的袖子,又瞪一眼季意安道。   季意安被他瞪的傻了眼,只待再说些软话让季无疾心软不让她赔,她一边盯着他衣袖上的墨迹,一边在脑中思索该说些什么来。片刻之后,她脑中灵光一闪,眼见季无疾正待抬起袖子,她赶紧开口阻止道:“皇叔,您先别动。”   季无疾看看也,有些莫然其妙,可还是依言将袖子放在案上没动。   季意安站起身,从案头笔架上取了一只小号的羊毫笔来,蘸了些墨,又转过长案,走至季无疾的身边,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将他的袖子慢慢铺平了,然后提起笔,在其中的一个墨迹上轻轻画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点墨迹便被她成描染成一朵浅浅的墨梅来。   季意安抬眼看了那朵墨梅一眼,觉得十分满意,便又继续提笔,打算将其余的几点墨迹全都描成墨梅。   季无疾先是看着一朵朵墨梅在自己的袖接连绽放出来,然后垂眼看向季意安,只见她低垂着头,侧颜恬静,眉眼柔和,紧抿着粉唇,正一笔一划在自己的袖上细致地描绘着。   屋内很静,她的呼吸轻晰可辨,若有似无的馨香不时萦绕在他的鼻端。   季无疾心中一动,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暖意涌上了心头,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时光就此停驻的想法。他注视着她,面上也在不知不觉间浮上了一丝浅笑。   “皇叔,好了,我虽是画得不是十分的好,但一般人不会看出这是墨迹了,只以为这是几朵特意画上的墨梅。”   终于全部画好了,季意安长舒一口气,指着那几点墨梅对着季无疾道。   “你这几笔涂鸦便算是赔我一千两银子了?”季无疾指着袖子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季意安重重地点点头,眼见季无疾一信不可思议的神情,忙又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道:“皇叔,我真的没有钱,父皇赐我的那些东西又不能换钱,我那些月钱赏赏下面的人,也就所剩无几了。皇叔,你玉一般脱俗的人,怎么会要那些阿堵物,要不然我拿东西抵给你?”   季意安说到这里,忽然开了窍,赶紧褪下手上戴的一只玉镯,又取下耳上戴的一双耳环,一骨脑全堆在了案上。   见季无疾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她以为他嫌少,又赶紧伸手在袖了乱掏了一阵,一会儿,荷包,玉佩,帕子什么的,全都堆在了案上。   “皇叔,还不够吗?我真的没有了。”季意安哭丧着脸道。   听得季意安说话,季无疾才回过神来,他的眼光在那一小堆零碎当中扫了一回,最后将目光停在一块素白的锦帕之上。他伸出手,用指头将那块帕子捻了起来。   季意安见他那起了那块帕子,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热,那帕子上,绣着一朵杏花,是前几天刚让崔姑姑教给自己绣的。自己绣工差劲,直返工了好几回才将那朵杏花给勉强绣好了,但愿皇叔不要打开那帕子,季意安暗暗祈祷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季无疾将那帕子拿在手上,然后便饶有兴致的打开了,季意安一看心想完了,赶紧想伸手去抢,季无疾眼一抬,她便又吓得住了手。   “怎么了,就不想让我看?”季无疾一边冷哼一声,一边将那块帕子给摊开了,只见帕子左下角赫然透着一朵杏花,白色的花瓣,顶端一点晕红。虽是针法有些笨拙,倒是不失灵气。   “这是你绣的?”季无疾指着那杏花道。   季意安顿时面上发热,只好支吾着道:“是我绣的又怎么了?是难看了些,可是我又没打算让别人看,再说,谁还能和皇叔似的,什么都精通呢……”   季意安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垂下了眉眼,心里却是懊恼得很,自己干嘛一时心血来潮非要学什么绣工?这会在他面前真是丑大了。   “我觉得甚好,便勉强相抵了。”季无疾突然出声道,又将那块帕子仔细叠好,然后放入了他自己的袖中。 第16章 有点放肆   季意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季无疾的动作,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皇叔,你说相抵,也就是说,我绣的这朵杏花能抵千两银子?”   季无疾好笑地点点头,季意安却是激动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道:“皇叔,我今日回去之后,就一门心思闭门绣花,就绣这样的杏花,再不济一个晚上才能绣出个几十朵出来,一朵一千两,十朵一万两……”   “别做梦了!”   季意安正说得一脸兴奋,冷不防季无疾突然出声道,季意安这才往了口,偷偷瞄一眼季无疾,只见他一双长眸里波光潋滟,正十分好笑地看着她,季意安顿时有些羞赧起来,心里好生懊恼,自己都和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呀?   季无疾见她红着脸,低垂脑袋,一副很是懊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忍起来,便收敛了笑意,低着嗓子道:“我要那么多花儿做什么?一朵便足矣。”   “皇叔,你说,你只要一,朵,花,儿?”季意安突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   季无疾一愣,抬眼便见季意安双眼晶亮,里面闪烁着调皮和好奇的光芒。季无疾眸光一闪,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季意安赶紧捂住了嘴。   “最恨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再不说,我可要罚你了!”季无疾有些恼了。   季意安刚才脱口而出,重复了他说的“只要一朵花儿”的话,却不想差点暴露了自己的心事,这会儿正后悔得要命,哪敢再继续说下去。可见季无疾追问,她无法应对只好含糊着道:“皇叔,我看我们还是开始今天的功课吧,您好不容易得了空,下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季无疾见她故意岔开话题,倒也不再继续追问,拿过手边的宣纸,又提笔蘸了墨,然后信手写了几个字来,然后又让季意安照着样子写来。   季意安定了一下心神,然后接过笔,集中注意力认真写了起来,待写到第二字时,便听得季无疾又开口了,他道:“前几日你在忘忧林,明明和我说的是想做一簇蒲草的,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又想做一朵杏花了?”   季无疾的靠近她的耳边,声音既软又低,带着丝无法抵挡的磁性,季意安心里一慌神,手不由自主的一歪,然后笔也跟着一歪,就发现这个字写废了。她紧捏着笔,抬头看了一眼季无疾,却见他的双眸正紧锁着他,眼内光波流转,带着丝询问和戏谑,还有丝说不出的意味。   季意安被那他的眼光看得愈加心慌,一种无处可逃的窘迫感突然滋生,她突然将手中的笔一丢,然后猛地拿起案上的宣纸举在自己的面前,宣纸虽是轻而薄,却是挡住了季无疾那灼热迫人的眼光,季意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又是怎么了?”季无疾看着挡在两人之间的宣纸,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然后伸出手,想要拿开那张宣纸。   “皇叔,你别动。”季意安低唤了一声。   “为何?”季无疾不解道。   “皇叔生着一张祸水般的脸,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怕,我怕魂儿被你摄了去!”季意安又急又快地道。   季无疾闻言彻底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一眼她举着宣纸的一双素手,又看看她自宣纸后露出来的乌发,饱满白洁的额头,还有那一双修长的远黛秀眉此刻似乎微微蹙着。   季无疾浅笑了一下,继而憋着丝笑,冷着声音道:“季意安,你放肆!”   季意安吓了一跳,心知自己刚才的话定是冒犯他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宣纸就赔礼道:“皇叔息怒,是意安僭越了!”   “上次朝中有人背后议论我的长相,你知道被我知晓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吗?”季无疾瞥一眼她,慢条斯理道。   “什么下场?”季意安声音有些发抖了。   “发配,流放!”季无疾一字一句道。   “那我,皇叔打算怎么罚我?”季意安惊诧得捂住嘴,哭丧着脸问道。   “怎么罚你呢?”季无疾一边扬起唇角轻笑一边看着她道,季意安却感觉他那笑里颇有深意,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罢了,你只要回答刚才我的问题,我便不罚你。”季无疾又道。   “什么问题?”季意安愣住了。   “嗯?这么快就忘了?”季无疾睨她一眼,低着嗓子尾调上扬,带着丝蕴怒,又有一丝魅惑在其中,他眉梢眼角,风韵顿生,只看得季意安傻了眼。   是要做蒲草还是杏花?季意安忽然想他刚才的问题了,她心念一转,忽然意识他刚才是做样子吓唬她的,她顿时有些恼了,继而戏谑心起。   她眨了一下眼睛,用很是茫然的口气道:“您刚才是提到什么蒲草吧?可是我有说过吗,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你忘了?那日我在忘忧林饮了些酒,你和我说的。”季无忍不住提醒道。   “皇叔既说饮过酒,那肯定是您弄错了,这句并不是我话的,皇叔沾酒即醉,必是记错了了,是别的姑娘和您说过的也未可必。”季意安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道。   季无疾见她一本正经的否认,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蓦然伸手,修长的大手便到了季意安的下巴处,他用两只指头抬高她的下巴,然后靠近一些,仔细看看她的脸,然后口中慢慢道:“生得一副好模样,却是长了个健忘的脑子,着实不好。”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又靠得近了一些,近到能听到季意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能看到她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待到不能再近之时,他的眸光落到她泛着莹润光泽的粉唇之上,停驻片刻之后,他微倾下了头,又慢慢地,一点一点的低下去。 第17章 温情渐生   季意安浑身绷得紧紧地,一动也不敢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深重,他的气息,清洌而好闻,正一点一滴的慢慢朝自己渗透过来。   季意安觉得自己的面上突然灼热得厉害,心跳得更是剧烈,她几乎想要闭上双眼,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季无疾低下了头,唇角眼看就要触到那一抹令他悸动的柔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却是“嘟,嘟”响了两声,接着一个恭敬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安公主,午膳已经备好了,太妃娘娘请两位移步至前厅用膳。”   是绿意姑姑的声音!屋内的两人顿时如梦初醒,季意安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才好,她伸出双手,在季无疾的胸前轻抵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身,又向后连退了几步,然后站在那里垂下脑袋,不敢看眼前的人。   “知道了,即刻就过去。”季无疾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屋外的绿意姑姑答应一声,片刻后便听得脚步越来越远。   季无疾也从座上起了身,慢慢踱步至季意安面前,季意安心里一慌,便又忙向退了几步,口中有些慌然道:“皇叔,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不好叫太妃娘娘等我们太久!”   季无疾却是不理她的话,仍是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季意安无奈又退后一点,谁知后背一冷,便触上了冰冷坚硬的墙壁,她脚步一顿,心知已是无路可退了。   季无疾见她背靠着墙,面色微红,垂下了眼睑,只看见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他忍不住又欺身上前一点,然后微弯下腰,附在她耳旁道:“你这般娇羞,在想什么?是想着要继续完成刚才没做完的么?”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丝戏谑之意,季意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一眼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同样低着嗓子,一字一句道:“别忘了,你是我的,皇,叔……”   季意安将“皇叔”两个字咬得既清晰又缓慢,说完之后,她凤眼晶亮,眼角微微翘起,一眨也不眨的看向了季无疾,下巴高高扬起,粉唇微抿,一副既大胆又放肆的模样。   “皇叔?皇叔又如何?”季无疾的声音慢条斯理,却是低哑魅惑,令人听在耳内禁不住一阵心旌神摇。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起手,季意安心中一惊,以为他又要捏她的下巴,正想退后一点躲开他,却不料他只是抬手至她的眉梢,从她的眉梢轻抚而过,又移至她微翘的眼尾,他的指头清冷,带些润意,在她的眼尾停驻片刻之后,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口中低道:“走吧,母妃在等着我们呢。”   季意安点点头,见季无疾已是转身往门口走去,便也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季无疾走至门口停了下来,又转过身子只等到季意安走到他身边时,他抬起袖子朝季意安伸出了手。   季意安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意识到他是想牵着她,她心里一暖,可是又蓦然想到这是在太后的宁康宫,院外不远处就有内侍宫女在,若是被人看见他牵着她的手,又该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来。想到此,她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然后又朝季无疾摇了摇头。   季无疾伸手等了半天,却发现她一副躲闪的样子,不由拧起了好看的眉,正待径直上前拉住她。却不料季意安一个闪身,像只小兔般从他身边灵巧的一溜而过。   “皇叔,快走吧,太妃娘娘肯定等得着急了!”季意安快着步子跑至院子中间,然后转过身,对着季无疾扬着手喊道,她巧笑嫣然,面如桃瓣,声音似银铃般清脆。   季无疾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又忍不住轻笑着走了过去。   李太妃今日的兴致果然好得很,正端坐在桌边等着他们,见二人一见一前后来,更是十分欢喜。季无疾和季意安向太妃见礼之后也坐在了桌边,身边就有两名侍立的小宫女上前,跪至两人面前,奉上了沐盆澡豆等物,净好手之后,又有宫女上前奉上了手巾子。   季无疾一边由宫女伺候着擦干手,一边抬眼看了桌上已摆好的菜肴一眼,忽然眼前一亮,很是意外地道:“这不是糖蒸酥酪么?是母妃亲手做的吗?”   李太妃笑着点点头,季无疾又惊又喜道:“母妃,记得您上一次做糖蒸酥酪还是儿子幼年之时,当时父皇还在世,没想到这十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李太妃也颇为感慨地道:“是呀,我记得当时只做了两小碗,你和你父皇吃完都觉得意犹未尽。那时我还总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做给你们父子吃,只没想到,那次之后,先帝不多久就去了……”   李太妃一边说着,一边语带哽咽红了眼圈滚下泪来。季无疾亦有几分动容,他伸手接过一旁宫女奉上的帕子,然后朝李太妃递了过来,一边温声道:“母妃,您别难过,父皇虽不在了,儿子不是还陪在您身边,放心,儿子会一直陪着您的。”   “太妃娘娘,您别伤心,意安也会陪你您身边的。”季意安从座上起身至李太妃身边,然后蹲在她的腿边,轻声细语道。   李太妃接过帕子拭了拭眼泪,然后看一眼一脸关切之色的季无疾,又看看伏在她膝边的季意安,很是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道:“瞧我真是年数大了,倒像个小孩似的,说哭就哭了。今儿琛儿难得陪我用膳,我该高兴才是。小意安,快起身随你皇叔落座。”   季无疾朝季意安伸出一手,季意安便扶着他的手臂起身落了座。侍立一旁的宫女们赶紧上前为他们布菜。   季无疾站起身,亲手为李太妃递过了两样平日她爱吃的菜肴。落座之后眼一瞥,便发现季意安正在用小勺剜着糖蒸酥酪,正吃得津津有味,齿颊生香的模样,他见状撇了一下嘴,然后将手边的一碟胭脂鹅脯递到了她面前。   “别尽吃甜食,一会吃不下别的了,先尝尝这个。”季无疾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丝不易觉察的宠溺。 第18章 他的承诺   李太妃也笑道:“是啊,小意安,你太瘦了,该多用些肉食才是。”   季意安顿了一下,还是挖了一大勺糖蒸酥酪送入嘴中,待咽下之后才嘻嘻笑道:“太妃娘娘,这糖蒸酥酪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季意安说完又低下头,还待继续吃,忽然觉得季无疾正拿眼瞥向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胭脂鹅脯,口中道:“太妃娘娘,等我吃些别的,再来继续吃这好吃的酥酪。”   李太妃也是生□□好甜食的人,见季意安这般贪甜模样也觉得有趣。季无疾见她吃起了鹅脯,收回眸光,嘴角也溢出了一丝笑来。   季无疾一边用些菜肴,一边和李太妃闲话几句。   “母妃,贪墨一事已了,儿子这一阵子便得了闲,上次说到去溢春山的别院赏雪一事,不知母妃可有兴趣?”季无疾道。   “琛儿,你说是真的吗?你要陪我去溢春山?”李太妃惊喜道。   季无疾点点头,李太妃便高兴得笑开了,她一边声说了几个“好”字,然后又对着正埋头吃东西的季意安道:“小意安,想不想和我一块去出去看看?”   季意安抬起头,听了李太妃话,心里涌过一阵兴奋,算上前世,她在这洛安城呆了十余年,可是一次也没出过皇宫,唯一的一次便是前世下嫁至大月国和亲,出了皇宫便也是走上了不归路。   季意安正待满口答应下来,可是一想到不知道皇叔可否愿意自己去,便将有些期待和忐忑的眼光投向了季无疾。   “看我做什么?既是母妃邀你前去,我难道还会阻你不成?”季无疾绷着脸道。   季意安见他没有异议,便自动忽略了他的表情,她将脸转向李太妃,笑得灿然道:“太妃娘娘,意安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如果能随太妃出去一趟真是要开心死了!”   “傻丫头,看把你高兴的。”李太妃一边笑着,一边拍着她的手道。   “对了,绿意,去皇后那里问一声,就说我们要去溢春山一趟,问问她还有各宫娘娘可有兴趣,还有太子和月公主那里,都派人去说一声儿。”李太妃对着侍立一旁的绿意姑姑道。   绿意姑姑答应一声,季无疾却是开口了:“母妃,儿子只想陪您出去走走,若是知会皇嫂他们,岂不太费周章?”   “琛儿,我们既是出宫,知会人家一声也是应该的,再说,这回还带上了小意安,怎么能不问问太子和彤月?”李太妃有些语重心长地道。   季无疾沉默了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午膳过后,季意安向李太妃告别回披香殿,季无疾便也说回府还有些事要处理也向太妃告别了,这样两人也就一道出了宁康宫的门。   宁康宫外,透逸湖边,季无疾和季意安慢慢走在湖边道上,待走到岔道口,一边是朝披香殿方向去的,一边是朝宫外去的。季意安停下脚步,正待与季无疾道别独自回去时,季无疾却是叫住了她。   “你为何总是一个人出门?为什么不带个人随侍在身边?”季无疾问道。   “崔姑姑年岁渐长,她又在拢秀宫受过风寒,腿脚不是很好,我不忍她随我四处走动。”季意安低声道。   “其他人呢?”季无疾又问。   “母后倒是送过了四个小宫女,不过我将她们置到外院去了,父皇也让内务府送来了小宣子和小伍儿,这两人倒是有股子机灵劲儿。”季意安仍是小声道。   季无疾沉默了片刻,然后却是朝披香殿的方向走去,口中还状似不经意地道:“我今日心情好,便送你至披香殿门口好了。”   季意安闻言一阵开心雀跃,连忙快着步子跟了上去。   待看到披香殿的飞檐翘角掩映在一片绿荫之中时,季无疾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原地,季意安则侧身,向季无疾行了个谢礼。   “你放心。”   季无疾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季意安先是心里一震,继而抬起头,双眼紧锁着季无疾,眸光晶亮,一点贝齿轻咬着粉唇,似是压抑心中汹涌的情绪。他说让她放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会护她周全,让她放心相信他吗?   季意安一时情绪纷乱,想要开口问一声却又不知该如何相问,只好将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快回去吧,外面风大。”季无疾淡然道,然后便转身,拂袖,头也不回地就朝外走去了。   他的背影修长而飘逸,似一副淡然的水墨画渐渐消失在季意安的视线中。   几日后的一个晌午,披香殿的内侍小伍儿就找到崔姑姑说要见安公主。崔姑姑见他副兴冲冲的模样,知道他肯定出去打听了什么消息回来。上次小宣子跑了半天腿,得了一锭银子的赏,小伍儿早就眼馋了,这几日一有机会就跑到外面去,说是找那些以前同在内务府,后来被分派到各宫的同伴们聊天。   “小伍儿给公主请安。”   披香殿正屋内,季意安正坐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羽毛正逗一只圆滚滚通体雪白的小猫玩耍。听得小伍儿的请安声,她眼也没抬,只是慢腾腾道:“小伍儿,你这几日都忙什么啊?”   “回安公主,小伍儿这几日都忙着和各宫从前同伴们聊天,说闲话儿。”小伍儿恭敬道。   季意安闻言轻笑了下,没有接小伍儿的话,仍是逗着地上的小猫一上一下的跳动想抓住那根羽毛。   “公主,小的听见几句闲话儿,公主今日得了空,小伍儿便说给公主听听,如何?”小伍儿小心翼翼道。   “也好。”季意安随口道。   “安公主,宫里都在说琛王殿下要带李太妃去溢春山赏雪,太妃邀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近日头疾发作便婉拒了,只是太子殿下和彤月公主听说了,都兴奋得很,求得皇后娘娘同意她们前去。”小伍儿侃侃而谈道。   “然后呢?皇后娘娘同意了?”季意安问。   “说是皇后娘娘本是不太愿意,怕外面天寒地冻的,担心太子殿下受了风寒。可是后来听说皇上也知道了,就说让太子出去历炼一下也好,皇上还说,有琛皇叔看着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一来,不仅太子殿下和彤月公主要去,就连惠公主和灵公主也跟着一块去。”小伍儿说得眉飞色舞。 第19章 心意暗藏   季如惠和季灵儿也要去?她们两人分别是郭淑妃和陆婕妤的女儿,而郭淑妃就是当年自己的母妃娴美人入拢秀宫之后,元乐帝的新宠郭美人。想到此,季意安心里生过一阵涩意,她随即轻笑一声,然后从矮凳上起了身。   “小伍儿,你这几句闲话说得不错,崔姑姑,赏小伍儿!”季意安扬声道。   崔姑姑正待答应一声,却只见小伍儿连忙摆手,然兵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道:“公主,小伍儿不要赏钱,只求公主一件事儿。”   “哦?什么事,你说。”季意安微微有些诧异。   “公主,小的有一同乡名唤杜若的,本来是在郭淑妃的温华殿当差,可前不久一时不慎摔坏了淑妃娘娘一只心爱的琉璃盏,被打了一顿后送去了浣衣室。小的念她是同乡,又是同一年进宫的,心有不忍,所以求安公主开恩,若能救得她出浣衣室,小的就感激不尽了。”   小伍儿一边说一边又以额触地,连磕了几个头。   “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季意安摆手道。   “小的谢过公主大恩,小伍儿就知道安公主不仅生得美若天仙,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好。”小伍儿喜得道。   “行了,别嘴上抹蜜了,下次见到李公公时,我会跟他提一声的,你先出去吧。”   小伍儿听得她要和李公公提这件事,知道杜若这回必是可以获救了,不禁大为高兴,忙恭敬行礼后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安公主,杜若是郭淑妃打发出温华殿的人,您确定要救她出浣衣室?”小伍儿离开后,崔姑姑有些担心地道。   “崔姑姑,我既答应了小伍儿便肯定要做到了。”季意安道。   过了片刻,她又见崔姑姑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不由得走近她一点道:“姑姑,你别担心,当年我母妃小心谨慎,委屈求全,终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如今,我便依着我自己的心意去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顾忌的。”   崔姑姑叹了一口气,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正待再闲话几句,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叩门声,外院小宫女碧茜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公主,外面来了个小公公,说是有事要面见公主。”   碧茜本是披香殿饲弄花草的一个小宫女,崔姑姑见她老实本份,办事又利落,便同季意安说了,季意安想到季无疾上次说过她身边总不带人,便同意了崔姑姑,让将碧茜调进了内院伺候。   “请他进来吧。”季意安道,心里以为是李公公有什么事派人来见她。   一会之后,门帘被掀开,碧茜领着个着一身绿衣的内侍进了屋。那内侍进门行礼之后就将眼光朝屋内转了一圈,崔姑姑立马会意,便对着碧茜道:“碧茜,随我去看看给公主煎的药好了没?小宣子在守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打瞌睡?”   自那日在忘忧林头晕之后,季意安回来后便听了季无疾的叮嘱,请了太医,果然诊出她因先天营养不足,以致气血不足的羸弱之症。太医开了方子,元乐帝听说后也让李公公送来诸多进补之药,季意安便每日照着方子在服汤药。   见崔姑姑领着着碧茜出了门,那内侍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声,便有另外两个小内侍抬着一只箱子进门,然后放下箱子对着季意安行过礼之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安公主,小的是内务府的王印,这箱子是琛王殿下派人送过来的,特的吩咐送到披香殿的。”   “皇叔送来的?”季意安有些意外道。   “是,安公主,您若是没什么吩咐小的便退下了。”王印躬身道。   “有劳公公了。”季意安颔首道。   王印带着小内侍出门之后,季意安起身打开了那只箱子,便发现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貂皮披风,掀开披风,里面是一套雪地防寒的束身装,水绿色的皮袄,泛着轻柔的光芒。季意安伸手抚了一下,触手柔软光滑,那浅浅的水绿色,看起来令人喜爱不已。   季意安忽然想起季无疾身上总是穿着的天青色,那淡然飘逸的天青和这轻柔莹润的水绿,自是两相宜的色系,若是走在了一处,该是多么赏心悦目。季意安将那套皮袄拿起来贴在自己的胸前,脑海里涌现了季无疾的模样,不知不觉间晕红了双颊。   约定去溢春山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一日一大早,季意安就起了床,崔姑姑就起身伺候季意安换好了衣赏,那水绿的皮袄穿在她的身上果然是适合得很,整个人清丽脱俗里透着一般娇俏的妩媚。   季意安将这琛王送防寒皮袄的事告诉了崔姑姑,听得琛王殿下如此看重自家的主子,崔姑姑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这会儿见了季意安一副娇俏模样,便忍不住笑着道:“安公主,琛王殿下的眼光果是不俗的,您这样一身看起来真是美极了!”崔姑姑压低着声音,面上带着溢不住的笑意。   “姑姑,这天遂朝上下,皇叔的眼光若是俗的,那便没有第二人敢说自己雅了罢!”季意安在镜前转了一圈道。   “安公主说是极是。”崔姑姑也感染了季意安的愉悦之情,用欢快的声调说道。   日上三竿之时,季意安去了宁康宫,李太妃也已装扮完毕,季意安和绿意姑姑一左一右搀着李太妃出了门,又扶太妃娘娘上了肩舆。待行至宣华门外,便发现外面已有马车车队一字儿排开,车队两旁,肃立着身着甲衣,头戴红樱盔的羽林郎。   季意安扶着李太妃上了马车,然后便转身,正准备在内侍的指引下往后面的自己的马车旁走去,这时便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安公主。”   季意安回头一看,便见羽林军中走出一名郎将来,银甲衣,深红色的披风,很是英姿飒爽。 第20章 颜如舜华   “苏大人!”季意安有些意外道。   “安公主,臣是负责这次出行的羽林军领将,安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派人吩咐云朗。”苏云朗一抱拳道。   “原来是这样,苏大人,可是我怎么没看到皇叔啊?”季意安刚才已拿眼光在四周搜寻了一回,没看到季无疾的身影,见了苏云朗便忍不住开口问了。   “回安公主,因太子殿下也会参加这次出行,琛王殿下有些不放心,昨日便抵达了溢春山别院,着手别院布置及溢春山周围的戍卫。”苏云朗回道。   季意安点点头,苏云朗上前一点,正待请季意安上车去。这时便听得宫门口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便有内侍高呼:“太子殿下到。”   季意安朝宫门口看去,便见门口涌出来十来个身着鲜艳的内侍,那些内侍各个手上都捧着些物件,有形状奇特的滑雪板,还有各种驽箭,还有些像是看起来捕鸟的笼子、弹弓之类的,千奇百怪,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些内侍中间簇拥一个身着黄色锦袍,外着绛色大氅的少年来,眉眼生得还算周正,只是脸上一股子顽劣之气。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道。   “都起身,都起身!”太子季廷之一边喊着一边挥着手,看得出来他今日心情很好。   “你是谁?”   趁着众人行礼忙乱之时,季意安正准备转身上马车,却不料季廷之却是看见了她,手指着她就问。   “回殿下,这位是披香殿的意安公主。”苏云朗上前一点道。   “哦?原来你就是父皇近些日子宠着的安公主。”季廷之将季意安上下看了一番,然后恍然大悟似地道。   “论理说,我得唤你一声安皇姐才是。”片刻后,季廷之又道。   季意安浅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季廷之微倾了下腰,口中道了声“太子弟弟。”   季廷之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对着自己的身后道:“月儿,怪不得咱们父皇宠爱安皇姐,我看安皇姐不仅生得比你美,连声音也比你好听。”   季廷之身后站着的,正是着一身粉色袄子,外罩大红色裘衣的季彤月,一听自家兄长一见季意安的面,就夸她比自己美,心里火冒三丈,却又当众发作不得,只好一跺脚,拖长声音娇声道:“皇兄,我还是不是你嫡亲的妹妹!”   季廷之一听顿时头很大的感觉,赶紧招呼身边的内侍出发,哗啦啦一阵嘈杂之声后,一群人又簇拥着太子去了后面的马车旁。   季彤月见得太子走了,便斜了一眼季意安,本待说句挖苦讥讽的话,可是一想上次在长乐殿外,皇叔说过以后见了她叫唤“皇姐”,想到此,季季彤月心里很是不甘,“皇姐”她是绝不会叫的,可皇叔的话她也不敢不听,便只好冷哼了一声,撇过脸,由身边的宫女扶着往后面的马车方向去了。   “安皇姐。”季意安正准备转身上车时,便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响在耳边,抬眼一看,便见一个穿一身鹅黄色的少女正经过自己的身边,那少女生得细眉细眼很是温婉的模样。看她五官模样,季意安便猜出她是陆婕妤的女儿季灵儿。   “灵儿妹妹。”季意安浅笑了一下。   季灵儿见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面上浮上一丝惊喜来,正待开口说话,却见身旁另一个穿着艳丽的少女捅捅季灵儿的胳膊道:“灵儿,月皇姐都走得远了,还不快跟上去?”   季灵儿吐了吐舌头,朝季意安友善的笑了一下,然后便在身边少女的拉扯下走过了季意安的身边。   催着季灵儿快走的应该就是郭淑妃之女季如惠了,果然有郭淑妃之风,生得貌美艳丽。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抿了抿唇,在崔姑姑的搀扶下抬步上了车。   片刻功夫之后羽林军护卫着李太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城外出发了。溢春山离洛安城有十来里之远,一个多时辰之后,车队在溢春山脚下停了下来。   季意安下得车来,站在山下看了一眼面前的溢春山,见得溢春山果然是一处秀丽优美的所在,山体不是很高,却是延绵数十里。一眼看去,一片白雪皑皑,在一碧如洗的蓝天映衬下,溢春山宛如一条银色的玉龙静卧在天地之间。   溢春山的别院位于溢春山半山腰,往别院的山路是行不得马车的,因此,马车内的李太妃一行全都下了车,早有内侍得前赶至,他们备着肩舆候在山脚下。   一行人又朝着山上蜿蜒出发了,待到了午膳时分,众人才到达了溢春山别院。别院门口早有琛王府的一众侍从上前迎接。   季意安在崔姑姑和侍从相扶下了肩舆,一眼越过人群,便见看见门口的台阶之下立着一人,墨发高挽,天青色的皮袄,腰身紧束,白色的貂绒大氅,他这一身装束,比起平日的淡然隽秀,更多了份逼人的英姿来。   见得众人下车来,那人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抬步朝着李太妃的肩舆走了过来。季意安看了他半天,却没见他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投过来,便不由得有一丁点失望,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快看呐,琛王殿下今天这副模样,真是好看啊!”身边来宫里跟着来的宫女在低声惊叹。   “琛王殿下哪一日不好看了?平日里飘飘然像个仙人,今日又这般英气迷人。真是人生得好,随便穿什么都是美的。”另一个宫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痴迷。   “是啊,你们不知道,秋云那小蹄子听说我能来溢春山,羡慕得哭了一场,说是要是让她多瞧着琛王殿下几面,少活个几年都愿意。”又有声音插了进来。   听着她们的窃窃私语,季意安不禁有些好笑,她朝她们憋了一眼,发现那些女子个个衣着鲜艳,眼光随着季无疾的身形移动,面上都露出惊羡迷离之色。   “他真是个祸水呢……”季意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第21章 溢春山雪   那边的季无疾已是扶着李太妃慢慢走进别院的大门,太子季廷之和彤月公主也一左一右跟在季无疾身后。   “皇叔,早就听人说您的滑雪技艺高超,廷儿一直无无缘得见,心里却是羡慕得不得了,皇叔这次可得好好指点廷儿一番。”季廷之兴奋异常,不停地缠着季无疾问边问那。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过,月儿也要皇叔教我!”季彤月一听,也娇着声音道。   “都别着急,你们皇叔既是带了你们出来,肯定会让你们玩个够的。”李太妃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回身看着两人道。   “有太妃娘娘这句话,月儿可就放了啦!”季彤月娇笑一声,挤到李太妃身边,又挽上了太妃的手臂,一副乖巧模样。   “廷儿,你一向顽皮,不过这儿是溢春山,可不是在宫内。这山上常有雪狼出没,前几日我虽是让羽林军将整座山都清肃一遍,雪场四周也就都竖上了围栏。但仍是不可随意乱走,知道吗?”季无疾对着季廷之道。   季无疾的声音不大,不紧不慢的,听见季廷之耳内却是颇有威仪,除了自己的父皇,他最怕的便是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皇叔了。这种怕,于对元乐帝那种想要躲开的敬畏不同,他虽是敬怕皇叔,却是又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他,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和赞赏。   “皇叔放心,廷儿这回呀,一定乖乖听丛皇叔的安排,一定不给皇叔闯祸!”季廷之拍着胸脯道。   众人簇拥着李太妃及太子进了别院,溢春山别院外面看起来甚是简朴,里面倒是布置得玲珑秀致,别俱一格。季无疾安排太子一行人去正屋歇了,又引着李太妃去了东院。季意安和其余的几位公主分别住进了西面的院落。   西面虽是偏了点,可各自都有独立的宽敞院落。季意安和崔姑姑走在去西厢最边上院落的路上,身后跟着碧茜、小伍儿还有小宣子。比起那几位公主身边几十个侍丛前护后拥来,季意安这边就冷清多了。   待走至院门口时,墙角走廊处转过来一队侍卫来,领头的郎将,银色甲衣,腰悬长剑,面色清秀俊朗,正是这次的羽林军统领苏云朗。   苏云朗是带着侍卫在别院四周巡视的,见了季意安主仆几人,他停下脚步朝季意安行了一个礼。   “苏大人,辛苦你了!”季意安微笑着道。   “臣职责所在,安公主不必挂心。”苏云朗拱手道。   季意安颔首,然后正往移步转身进院子。苏云朗却是叫住了她。   “安公主,我看您只带了这几个人,若是人手不足或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派人去别院外的驻营告知属下一声。”   季意安点头答应,又浅笑着道:“我记下了,谢谢苏大人。”   苏云朗会心一笑,又拱了拱手,然后便领着侍卫往别处去了。   “这位苏大人,不仅家世好,生得也好,为人更是谦恭有礼。”崔姑姑看一眼苏云朗的背影,然后对着季意安感叹道。   “苏丞相家的郎君,岂会有平庸之人?”季意安随口应道。   季意安说完之后,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丞相苏恒不仅生得一表人材,更是当年殿试的探花郎,更为了不起的是,他膝下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全都生得相貌堂堂,又都是少年得志,前途无量,一时在天遂上下引以为豪。   其实苏丞相的孩子当中,不论是长相还是才能,季无疾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季意安在心里想着,一丝浅浅的甜意就涌上了心头。   可自从上了溢春山,他就一直在忙,忙着照顾太妃、太子及月公主,他好像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自己一大早就换上了这身水绿的皮袄,为是就是想让他看一眼,可是现在看来,他肯定都忘记自己曾送来这一身衣裳了。季意安抚了一下皮袄的袖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外面虽是冰天雪地,可溢春山别院的内室却是温暖如春。屋里的炭炉内的银炭正熊熊的燃着,一应摆设用品也都是齐全的。季意安坐到窗前的软榻上,崔姑姑递过来一个小巧的暖手银炉来。   他这会又在忙什么呢?季意安捧着手炉,心里暗暗地想着,透过半透明的白绢布窗纸,依稀可见外面院子里的情形。她正窗前怔怔的坐了一会儿之后,便有宫女过来传说用午膳了,紧接两个公公提前食篮进来,说是琛王殿下有交待,怕几位公主受了寒,饭菜都是送到各自房里用的。   午膳过后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又有内侍过来传话,说是琛王殿下要陪着李太妃上山顶赏春,李太妃指明要安公主一块陪着去。   季意安一听,赶紧带着人跟了过去。待到院外时,便见李太妃一行人已准备妥当准备出发了,季彤月、季如惠和季灵儿都带着各自的侍女跟在身后。   “见过太妃娘娘,皇叔。”季意安行礼道。   “小意安,快过来。”李太妃朝她伸手道。   季无疾颔了下首,眼光从季意安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却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皇叔,廷儿不想去赏雪,可否让我先行去滑雪场玩会儿?”季廷之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众人抬眼过去,便见一群身着鲜丽服饰的内侍拥着季廷儿正从院内赶过来。一个小公公手里拿着他的斗篷,正气喘吁吁的追在他身后,想要将大氅给他披上。   “皇叔,这雪景都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廷儿就想先去玩,皇叔,行吗?”季廷之走到季无疾的面前,一面由小公公给他披斗篷,一边央求着道。   “楚风,你带太子去防雪场边的小树林,那林内鸟雀众多,你便伺候太子捕些鸟雀玩好了。”   季无疾沉默了片刻,终是转身吩咐自己身后的一个护卫道,那叫楚风的护卫很是年轻,身姿笔挺,眼神犀利,一脸精干之像。   季无疾的话音刚落,季廷之兴奋得几乎要蹦跳起来。他几大步上前,扯住楚风的袖子,口中直嚷道:“楚风,楚风,快些带我前去!”   楚风退后一步,然后拱手行了一礼,这才前头引路,带着太子往滑雪场方向去了。   季无疾看着太子一行人的背影,终不是有些不放心,转身又对着侍立一旁的苏云郎道:“云郎,你亲自领着人守在滑雪场四周。”   苏云朗答应一声,便领着一队侍卫匆匆赶了出去。   送走了太子,季无疾这才搀着李太妃往山顶方向而去。溢春山虽是绵延数十里,但山坡不算陡峭,往山顶有一道台阶,早有人将台阶上的积雪清扫得干干净净,一行人走走停停倒是轻松惬意得很。   山上积雪皑皑,一眼看去,远处山峦起伏,白茫茫一片,近处的绿树草木被裹上了银装,枝桠横斜,更有雪花堆积其上,宛如千万朵梨花盛开。   一行人一路慢行,待至了山顶的云波亭,早有内侍搬来厚垫子置在亭内的木凳之上供歇脚用。李太妃的兴致很高,站在亭内,不时的指着远处的雪山赞叹一声。   季彤月和季如惠一直围在太妃身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俏皮话儿,不时逗得太妃笑一回。   李太妃在康宁宫深居简出,季彤月和季如惠很少有机会见到她,可这阵子竟听说一直默默无闻的季意安竟得了李太妃看重,亲自教她习琴,这两人心里都卯着一股劲,都想得了李太妃的青睐,以后好经常出入宁康宫。   两人心里都在想,只要得了太妃娘娘的欢心,就能进出宁康宫,自然是有大把的机会见到皇叔,更有可能得能皇叔亲自指点琴艺、书画等,这在后宫诸人中,可是头一份值得炫耀和自豪事儿,凭什么这份荣耀要独落到那个冷宫出身的季意安身上?   相比季彤月和季如惠的娇媚活泼,年纪最小的季灵儿倒是腼腆多了。她一直跟在季意安的身边,还不时甜甜地唤一声“安皇姐。”季意安自小在拢秀宫内长大,身边一直没有个差不多年纪的玩伴,这会儿见了季灵儿一口一声“皇姐”,心里也不由得对这单纯乖巧的妹妹心生几分好感,两人便不时窃窃几声。   “安皇姐,你看,这结了冰的树叶儿像不像一块绿宝石。”季灵儿举着手里的一片树叶,对着季意安兴奋道。   见她站在亭子边,掂着脚,一脸高兴的模样,季意安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灵儿,站里面来些,仔细跌落。”   季灵儿回头看一下亭子下方,果然就是有些陡峭的山坡,赶紧移步往里,又谢过了季意安的提醒。   李太妃在亭内坐了大约一刻钟,季无疾便说山风有些大,怕太妃着凉,劝说她往山下去。李太妃倒也不坚持,一行人便又慢慢往山下而去。   下山的路有些湿滑不好走,尤其还有一段没有台阶的陡坡,季无疾扶着太妃下了陡坡,吩咐绿意姑姑搀着太妃走上了台阶,自己则返身回来,站在陡坡处,照看着后面的几位女孩儿。   季意安走在最后,她念崔姑姑腿脚不是很好,便让她留在了别院,只带着碧茜上了山。季意安扶着碧茜的手,小心的往下挪着步子。待走至一半时,脚下踩到了一颗小石子,身子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碧茜赶紧伸手相拽,可已是来不及了。   路边的季无疾一见,闪身上前,一把扶住了季意安的手臂,稳住了她将要跌倒的身形。季意安定了下心神,见季无疾还扶着她,面上一红,低声道:“谢过皇叔。” 第22章 美人心狠   “谢殿下及时出手相助。”碧茜吓出了一声冷汗,见状松了一口气,赶紧也弯腰道谢。   “看清脚下再迈步。”季无疾收回了手,声音淡淡,面上波澜无惊,看不出情绪来。   季无疾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碧茜忙集中精神扶住了季意安,不敢再大意。   一行人下了山,日头也偏西了。才进别院一会儿,便见季廷之领着众内侍呼啦啦的进了院,好几个内侍身上都提着个鸟笼,那些山中野生鸟雀在笼内扑腾着,一个瞪圆了眼睛充满恐惧。   季廷之献宝似地将半下午的成果拿给李太妃和季无疾观看,李太妃夸了他两句之后,便催促他身边的内侍,赶紧伺候太子殿下回去更衣,然后好用晚膳。过了片刻几个女孩儿也和李太妃告别回了各自的住处。   季意安回了住处,天渐渐黑了,季意安坐在榻上就着灯光翻着一本古志杂谈,崔姑姑和碧茜正在屋内准备伺候她洗漱安歇。这时院子里传来小宣子的惊喜地叫声,紧接着小伍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两个鬼机灵,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大晚上的大呼小叫。”崔姑姑笑着道。   “安公主,安公主!”小宣子声音在门口叫着,带着着兴奋。   “姑姑,你出去看看。”季意安道。   崔姑姑答应一声出了门,过了一小会儿掀帘进来,满面笑容道:“安公主,小宣子和和小伍儿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小兔,他们想让您出去瞧瞧呢!”   “小兔?哪来的?”季意安放下了手中书。   “应该是这山上的野兔,趁人不主意钻到院子里来了。”崔姑姑道。   季意安一听来了几分兴致,便下了地,崔姑姑给她披上了大氅,两人出了门。   院子里花圃的架子边果然窝了一只小白兔,通体雪白,毛茸茸似个雪团,两只红宝石似的大眼睛,正充满惊恐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它看起来好可怜。”季意安一见那因害怕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就心生怜意,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然后弯下腰伸手将那小兔给抱了起来。   “它肯定是又冷又饿,小宣子,你快去厨房找点东西来给它吃。”季意安一边抚着小兔身上柔软的绒毛,一边吩咐道。   小宣子答应一声,然后便大步朝院门外跑去,刚至门口却是突然住了脚,然后弯腰侍立,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小宣子,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见到了什么山中妖怪似的!”季意安见小宣子突然停在门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   “安公主,是,是琛王殿下来了!”小宣子赶紧抖嗦着声音道。   院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季意安更是呆住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刚才说小宣子是见到了山中妖怪,那皇叔岂不成了妖怪?   果然,门外的阴影处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前面的那个,身姿修长,墨发高挽着,天青色的皮袄,白色的貂绒大氅,正是季无疾,身后跟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楚风。   “见过琛王殿下。”院内的人赶紧躬身行礼。   “皇叔,您怎么来了?”季意安也欠身一礼。   “嗯?叫皇叔了,不是山中妖怪吗?”季无疾的声音很是清澈,却是透着一丝不高兴。   “皇叔怎么会是妖怪?您是这山中得了道的仙才是。”季意安赶紧满脸赔笑道。   “贫嘴。”季无疾低斥一声,一边朝着季意安走了过来。   “山中毕竟比不得皇宫,我带楚风出来各处看一遍才好放心。”季无疾又道,似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晚来了季意安的院子。   “皇叔辛苦了。”季意安赶紧又道。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季无疾突然出声道,那小兔通体雪白,季意安又穿着白色的披风,季无疾走得近了才看至她怀里抱着只什么。   “小白兔呀,皇叔,你看它多可爱呀!”季意安举起小白兔,对着季无疾献宝似地道。   乍一见那毛茸茸一团的东西,还划拉着四条腿在自己眼前晃悠,季无疾退后一步,长眉一拧,面上立刻笼上一层浓浓的嫌弃之色。   “快点丢掉!什么腌臜东西也敢抱在怀里!”季无疾的声音有些急。   “不,它一点也不脏。”季意安赶紧收拢双臂,将小白兔护在自己的胸前。   季无疾见状也不说话,只欺身上前,然后飞快地伸出一手,拎着那兔子的长耳朵就它从季意安的怀里拽了出来,然后又随手一扬,那兔子便飞了出去。   “楚风,把它丢出去!”季无疾道。   楚风身形微动,然后双手一抬,那兔子便被他逮在了手里。   “皇叔,不要,它都还没吃过东西,丢出去会饿坏的。”季意安急得直想跺脚。   “你再嚷嚷,我就让楚风将它送厨房去,炖一碗兔肉汤来。”季无疾拧着眉,声音冷冷的。   季意安闻言赶紧住了嘴,只将一双眼睛看向正在楚风手里挣扎的小白兔,只见它一双红眼睛正看向季意安,似乎在说,你千万别再出声,别害我被这生得虽美,却长着一副狠心肠的人下令送去厨房挨宰。   见季意安不再吭声,只是看一眼那兔子,又看一眼自己,眼神甚是不满却又不敢再开口,季无疾顿时有些好笑,便靠近她一点,口中问道:“你这什么眼神?是不是在心里嘀咕我什么坏话呢?”   “我没有。”季意安赶紧将双手一摊,矢口否认道。   季无疾见她一副犟嘴不承认的模样,也不再计较,只牵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山中寒冷,你屋里可暖和?”片刻之后,季无疾突然又开口道,声音里隐着一丝关切。   “多谢皇叔关心,屋内燃着炭炉,被褥也厚实,暖和得很。”季意安轻声道。   季无疾闻言“嗯”了一声,目光从她眉眼处移过,又周身上下看了一回,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微倾了身,压低了一点声音道:“这一身,还算看得过去。”   季意安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水绿色的皮袄,白色的貂皮披风,和他身上的天青色皮袄和白色大氅极是相衬。刚又听得他说了句“还看得过去”,他的声音虽是压低了的,可是也不知道院中其他人有没有听到?想到此,季意安面上一红,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揪起了身上披风的带子。 第23章 雪中男神   “夜深了,早些歇着吧。”季无疾一边转身一边道,面上也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让季意安觉得刚才他低软着嗓子和她说话的那一幕,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季无疾转身至了门口,楚风也赶紧转身跟上,一双手里还紧逮着那只小白兔。   “恭送皇叔。”季意安扬声道,院内的崔姑姑等人也赶紧行礼相送。   季意安行完礼,又巴巴地看了一眼楚风手里的小白兔,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真是好生奇怪,那小白兔明明一点也不脏,皇叔为什么不许我留下它呢?”季意安嘀咕道。   “安公主,快回去歇着吧,殿下是关心公主呢,别多想了啊!”崔姑姑上前道。   季意安这才轻叹了一口气,随着崔姑姑进了屋。   在溢春山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第二日一大早,东院后院,侍丛们刚伺候着李太妃用完膳,便见得太子季廷之从前院直冲了进来,口中嚷嚷道:“皇叔,廷之今日可是等不了了,您今天一定要带我去滑雪!”   “琛儿,廷儿可是急得不得了,你还是快些带他去吧。”李太妃对着正坐在一旁饮茶的季无疾。   “好吧,我们这就出发去滑雪场。绿意姑姑,让人叫上四位公主,让她们往滑雪场去。”季无疾放下了茶盏道。   绿意姑姑答应一声出了门。   季意安来到滑雪场时,便发现滑雪场的山坡四周已站满了人。李太妃坐在一边临时搭起的台上,季彤月和季如惠正围在她身边,两人身后又都围了一从内侍和宫女,离得稍远一些的季灵儿便显得有些落单。   台子周围还有侍丛不停的来回走动,季意安悄悄走到台子边,季灵儿一眼看见了她,连忙起身,很是热络地道“皇姐,你来啦!快坐到这边来!”   季意安莞尔一笑算是和她打过了招呼,然后见太妃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便放弃了过去请安的念头,依言坐到了季灵儿的身边。   “皇姐,你看,皇叔正在教太子哥哥怎么滑雪!”季灵儿指着场地中央道。   季意安抬眼看去,果然见季无疾正站在场地中央,手里拿着一支滑雪用的木杖,正在和身边的太子讲解着什么。他脱去了大氅,着一身天青的束腰长比甲,足蹬一双皮靴子,比甲的开叉处,时不时露出一双修长挺直的腿来。   “这个样子的皇叔好英气啊,真想快点看到皇叔滑雪时的风采!”身边的季灵儿低叹一声道。   没见过他滑雪的样子,可是他滑冰的样子自己却是看过的。季意安忽然想起前世来,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秀逸湖上结上了厚厚的一屋冰,她偷偷跑出了拢秀宫,便在透逸湖边看到了正在滑冰的季无疾,他时而身轻如燕,时面似雄鹰展翅,在冰上轻松自如的飞翔,如同一只魅惑的精灵。   那一幕,是前世的她,与他屈指可数的数次见面中的一次,也是让她极为震撼和艳羡的一次。   过了一会儿,场地中间的太子一边听完了季无疾的讲解,他将手中的滑雪杖递到季无疾手里,然后很是兴奋地道:“皇叔,你说了这么多,廷儿还是一知半解,不如由皇叔先示范一次,让大家开开眼界好不好?”   “好,好!”四周响起一阵阵兴奋地叫好声,琛王殿下的滑雪技艺一向被人称赞,众人有了这一亲睹其风姿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皇叔,可以吗?”太子继续恳求道。   搁在往日,季无疾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然后会让楚风替他示范一番,自己则会掉头就走。可是今日似乎不一样,他一抬眼,便看见了场地边的台子上,那个着一身水绿色袄子,披件白色披风的少女。她没有坐在人群中间,而在坐在角落一些,身边也没有侍丛相拥。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目光似是在看向自己这边,可是他能感觉到她没有看向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是一股陷入回忆和沉思的神情,还带着一丝丝凄凉之感。   季无疾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痛,为什么她总在不经意露出这样的神情,明明是看着现在的他,却又好像是透过他在回忆久远的过去,自己明明不久才与她才在长乐殿第一次见面。她的脸上,为什么总有一抹凄婉之色?   她必是不快乐的罢?季无疾低叹了一声,收回了眸光,然后接过了太子递过的滑雪杖,然后又示意楚风将滑雪用的木马准备好。太子见状发现了惊喜的叫声,四周的人群更是发出阵阵兴奋不已的欢呼。   “安皇姐,你快看呐,皇叔要表演滑雪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幸亏我求着月皇姐带我一起来的溢春山,不然哪能看到这一幕!”身边的季灵儿站起了身,眉飞色舞,声音更是脆亮。   季灵儿的动静好大,惊得季意安如梦初醒,这才将思绪从前世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再看一眼场地中间,只见季无疾的双腿分别已经踏上了滑雪木马,他在上面稳住了身形,然后手中滑雪杖轻轻一点,身体前倾,整个人便风驰电掣般的滑翔而去。   飞溅的雪花在他身后飞舞,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那抹天青的身影在闪耀飞翔,行至一半斜坡时的,他飞起身子,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明媚的阳光照在翻飞的雪花上,辉映出七彩璀璨的光芒,他的身姿妙曼飒爽,动作矫健洒脱,时而飘飘然若仙者,时而矫矫然如游龙,带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魅惑与吸引。   人群沸腾了,那些宫女们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个大着胆子离开了座位,纷份挤到更高处以便看到季无疾的身影。身边的季灵儿更是掂脚站到了台子上,几乎忍不住想要手舞足蹈。 第24章 软语轻哄   季意安也忍不住站起了身,看着他的身影在山坡间迂回掠过,最后终于到达山坡之下,消失成一个天青色的圆点。   季无疾的滑过一趟之后,太子对他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待他自山坡下返回时,太子便迫不及待的央求自己也要滑一次。季彤月和季如惠也去了场地中央,眼巴巴的求着季无疾,希望他也能指点她们学滑雪。   “意安,灵儿,你们两个也别只看着,也下去玩一回吧,今日你们皇叔心情好,肯定都会教你们一回的。”李太妃探过身子,对着季意安和季无疾笑道。   季灵儿兴奋地欢呼一声,口称“多谢太妃娘娘”之后,便一溜烟地冲向了场地中。   “娘娘,我有眩晕之症,禁不得这样的上冲下滑,我便在这里陪着您吧,看着他们滑也是开心得很。”季意安走至太妃身边道。   李太妃闻言点点头,叫人又取过一块厚褥毯垫在季意安的座椅之上。季意安坐好之后,又将目光投向雪场中央,只见太子已在楚风及侍卫的保护下摇摇晃晃地滑出去了。   着一身火红色的束身皮袄的季彤月正站在季无疾的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讲解,时不时投去娇羞的一瞥,口中不时说着什么,似是在央求季无疾亲自带着她滑一回。   看台上的季意安收回了眼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半个时辰之后,季无疾带着太子及季彤月几个滑了几回之后,有些不耐起来,便说有些累了,让楚风和苏云朗看着他们,自己则换下了滑雪靴,走到了李太妃身边,李太妃赶紧叫人准备了座垫,又递上了热茶。   母子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季无疾便说外面虽有太阳,但仍是冷得很,便劝说太妃回去歇着去。太妃毕竟是有了岁数的人,在雪地坐得久了,难免有些受不住,听得季无疾劝她,便起了身携了绿意姑姑手,正准备往别院去。   眼见太妃带人离去,这下看台上只剩自己和季无疾两人,崔姑姑和小宣子、小伍儿也站得远远的,季意安没来由一阵心慌来,赶紧起身,唤了声“太妃娘娘”,正待想说自己也和太妃一块回去,便冷不防坐在身旁的季无疾清咳了一声,似是不满她就此离去。   “小意安,你留在这里多看会热闹,顺便陪你皇叔说会儿话。”季太妃回头对着季意安道。   一听李太妃如此说,季意安不好意思再提回去的事了,只好对着太妃敛衽一礼后又坐了下来。   “干嘛急着要走?我是妖魔鬼怪吗?”季无疾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的目光看向了雪场中,似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昨儿不是都说过了,皇叔不是山中妖魔嘛?再说,哪有长得这么好看还会滑雪的妖魔呢?”季意安低下头,口中小声嘀咕道。   “你要是真有胆,便大着声音说,别在那里像个蚊子声地哼哼,我听不见。”季无疾转过脸,看着她有些没好气地道。   季意安闻言抬起头,秀眉挑了下,一双眼睛晶亮,她直直地看向季无疾,一副想要挑战他威严的模样,季无疾撇了撇嘴,正等着她说出反驳的话来。   “我没胆。”季意安说得一本正经。   季无疾等了半天,却等来了这么一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瞥她一眼,又转脸看向雪场,便见场中的季彤月、季如惠几人正玩得不亦乐乎。   “为什么不下去和他们一块玩?难道是因为昨晚我将你的兔子丢了,你心里生我的气?”季无疾突然又道。   “哪有的事?我虽是担心那小兔又冷又饿,但我未来溢春山之前,它也一直活得好好的,虽是为吃食东奔西走,倒也靠着自个儿活了下来。我若是给了它不请自来的热食,它又能享受了几日?只怕是待我下山之后,它失去了原有的坚韧而变得懒散,最终饿死山中,这岂不是我的罪过了?”季意安手托着下巴慢悠悠地道。   季无疾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道:“还说没生气?一只兔子而已,竟给你絮叨出这么一大通道理出来。”   “皇叔既是嫌意安絮叨,那容意安先行告退回别院罢。”季意安垂下眉眼小声道。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待要绕过季无疾向台下走去。刚走了两步,便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他扯住了。   “别闹,我现在带你去滑雪,如何?”季无疾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丝暗哑之息,又有着一点哄人的意味。   季意安愣住了,她回头看向他,脸上一副不可异议的表情,他竟说让她“别闹”,什么意思,难道她跟他闹了吗?   见她一脸惊诧地看向他,季无疾浅笑一下开口道:“一脸惊诧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不就是怪我带着彤月他们几个滑雪,冷落了你吗?”   听了季无疾的话,季意安秀眉一挑,凤眼瞪圆,口中更是不可思议地道:“皇叔,你是那只眼看到我跟你闹了,又从哪看出我怪你冷落了我!”   “瞧瞧,这副龇牙小猫的模样,还说没有跟我闹?”季无疾忽然间笑开了,他似很是喜欢看到季意安生出几分怒意,然后和他针锋相对的模样,刚才在看台上端坐着的她,实在是太冷清太安静了,他不想看到那样的她。   季意安看着他那抹有一经戏谑之意的笑,忽然间明白自己一不小心就在他面前露出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她一阵窘迫,赶紧正了正脸色,恢复了端庄娴静的模样,只是口中还是忍不住回道:“我哪有闹?明明是皇叔在无理取闹!”   “好啦,便算我无理取闹,那现在可否请安公主赏脸,让本王带你去滑一次雪?”季无疾继续软声哄道。   季无疾正待回他一句,却是在一抬眼之间,便发现季彤月在内侍的搀扶之下往看台这边来了,后面还跟着季如惠和季灵儿。应是她们见季无疾不在场上,玩了一会就没了兴致,便纷纷换下滑雪靴往看台走来。   季意安顿时觉得自己这样站在季无疾面前有些不妥,便想走开一点,一抬手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仍是被他扯在手里。   “皇叔,快放手,她们都回来了!”季意安有些慌然道。   “她们回来关我何事,你又为何惊慌?”季无疾仍是气定神闲。   “皇叔,若是被他们看到你这样拽着我的衣袖,算个什么事儿?”季意安急得都快冒汗了,伸出另一手想将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可哪里拽得动?   “那你就快些答应我便是。”季无疾的声音仍是很淡定,却透着一丝耍赖的气息来。 第25章 月下之约   季意安瞬间觉得眼前的季无疾生出了几分泼皮无赖的模样来,没奈何只好一跺脚道:“罢了,我答应你便是。”   季无疾闻言又是一阵轻笑,这才松开了她的袖子。季意安忙收回了袖子,然后往一旁退了两步,她一双凤眼微翘,眼内波光一转睥他一眼道:“我虽是答应了,不过我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学滑雪,若是一不小心摔了岂不是是丑大了!”   “若想没有人在,那也简单,不如我带你月下滑雪,定也不失一番意趣。那便说好了,今晚,月上柳梢之时,我在这雪场等你。”季无疾也站起了身,声音淡淡然,面色也很平静,外人看来,似是端着长辈的架子一本正经在和她说着什么。   季意安又瞥他一眼,终着忍不住低头笑开了。   “月皇姐,你看,皇叔正与那季意安说话呢!”不远处,季如惠指着这边对着季彤月道。   季彤月今日得了季无疾亲自指点滑雪,还得季无疾亲自带着滑了一圈,心里正自得意得很,刚想来看台这边找他说话,不想这走得近了,便发现了季意安正站在他的身边。   “果然是个狐媚子,你看皇叔一脸都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她居然还在那惺惺作态!”季彤月低骂一声。   “就是,她也不臊得慌!”一旁的季如惠赶紧附合道。   两人身边的季灵儿看了看站在看台上的两人,蓦然发现两人身上分别穿着天青色和水绿色衣裳,看起来很是和谐悦目。季灵儿垂下了眼睑,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眼见季意安起身离去之后,季彤月一行人才朝季无疾走了过去。季彤月正待凑上前去和季无疾说话,季无疾却是推说有些累了,想回别院歇息去。   季彤月一听厥起嘴巴不高兴起来,却又不敢硬缠着季无疾,只好娇着嗓子道:“皇叔,月儿都还没玩尽兴呢!”   “已经在雪地里待了很久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若是着了风寒就不好了。”季无疾一边转身欲离开,一边冷冷然地道。   “多谢皇叔关心。月皇姐,我们就听皇叔话,这就回去歇着吧。”季如惠很是乖巧地规劝着。   季彤月无奈只好答应了一声,季无疾又吩咐身后的侍卫一声,让他去给太子传话,让他再玩半个时辰就要回去歇着。侍卫领命跑向雪场里,季彤月一行人则跟着季无疾往别院方向去了。   晚膳过后,季意安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有些后悔答应季无疾晚上去滑雪场了,晚上的雪场虽是肃清了,不会有旁的人在,可是要是不巧被人看到呢?   “安公主与琛皇叔夜间在雪场独处”,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自己的闺誉毁了不算,肯定是会连累到皇叔的。他在天遂朝上下被视作神一般完美无瑕的人,她绝不能让他背负那样的风言风语。   季意安想到此,背后一阵冷汗沁出,当即决定不去雪场了。她正犹豫着想个什么借口叫人送个信婉拒了他。正犯愁间,门口传来小宣子的声音道:“安公主,灵儿公主来了,说是邀安公主出去雪夜赏月。”   季意安一听眉头舒展开了,她站起身对着崔姑姑道:“姑姑,我出去散会儿步。等会若是有人来寻我,便说灵儿公主邀我出去了。”   崔姑姑答应一声,又让她带上小宣子一块出去。   季意安带着小宣子出了门,便见季灵儿正站在院口等她。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还有一个看来很是健壮的内侍。   “安皇姐,今晚的月色真是太美了,不如我们月下走一走,也好消消食儿。”见得季意安出来,季灵儿很是活泼地道。   季意安点点头,季灵儿便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季意安感觉有些不习惯,可终还是忍了忍,没有立即推开她的手。   季意安前脚刚和季灵儿离开,楚风后脚就迈进了她的院子内。   “姑姑,还请禀报安公主一声,琛王殿下有话和她说。”楚风站在院子里对着崔姑姑道。   “真是不巧,灵儿公主刚才来找过我家公主了,安公主和她出去赏月了。”崔姑姑有些歉然道。   “和灵儿公主出去了?”楚风惊道。   “是,我让小宣子陪着出去的,殿下有什么话?可否请楚护卫告之于我,我好转告安公主。”崔姑姑又道。   “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待明日见了公主再说也不迟。”楚风说完便一拱手往院处走出去。   楚风出了门,走到别院外不远处的一棵高大落叶松下,松下站着一人,青衣白氅,长身玉立,真是季无疾。   “回殿下,安公主不在院内,问过她身边伺候的崔姑姑了,说是灵儿公主刚刚邀她出去赏月了,内侍小宣子陪着出去的。”   “和灵儿出去了?”季无疾很是意外。   楚风点点头,季无疾便拧了拧眉,她居然将自己掠在了一边!季无疾顿时一阵好气。   “楚风,你先回去,我想自己走一走。”季无疾道。   “殿下……”楚风有些犹豫。   “回去吧,难道这山上还会飞出个天外刺客来?”季无疾瞥他一眼道。   楚风想想也是,苏云朗带来的羽林军遍布整个别院,这附近是一只飞鸟都难飞进来,甭说是刺客了,再说自家殿下的身手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想到此,楚风行礼告退,临走又添一句道:“殿下,山中寒气重,您略走一会就回去吧。”   “楚风,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你知道吗?”季无疾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飘然而去。   楚风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终还是摸了摸脑袋,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道:“婆婆妈妈?我有吗?”   季意安、季灵儿一行人正在雪地里慢慢而行,山中虽是有些寒冷,可是明月皎洁,淡淡清辉,洒落在雪地上,还有结了冰棱或是零了积雪的树木之上,更显得这溢春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梦幻世界。   季意安从未见这般特别的雪景,便不由自主地随着季灵儿走越走越远。待走了一个山坡上,便隐约看见坡下有竖起的围栏,这才惊觉已走到滑雪场附近了。   “灵儿,我们走得太远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季意安道。   季灵儿离言答应了,一行人正准备沿着来路往回走,待走至一处斜坡之时,季灵儿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季意安回头一看,只见季灵儿站在坡边看着坡下直跺脚,季意安顺着她眼光看下去,发现坡下的一片灌木丛里,挂着一块颜色鲜艳的丝帕。   “哎呀,我真是大意,一时没抓紧就将风刮了去,这可是母后特地赏给我的,丢了可怎好?”季灵儿哭丧着脸道。   那一直跟在季灵儿身的健壮公公见状走至坡边,伏下身子,然后伸手够了够,发现手臂短了些,便回头道:“公主,那灌木丛离得不远,若是拿根长点树枝,小人拿着挑一下也就能取回那帕子了。”   “对,对,对!找根树枝挑一下就行了!”季灵儿眼前一亮道。   跟着她来的小宫女秋菊拿眼朝四周瞅一遍,便看见不远处有一些掉落在地上的树枝来,便小跑着往那边去了。   “小宣子公公,能帮秋菊捡一根长点的树枝来么?”季灵儿对着正站在季意安身边的小宣子道。   季意安对着小宣子一点头,小宣子便应声跑向了秋菊的方向。   “你先起来吧。”季灵儿对着那健壮公公道。   那公公从地上爬起来,默默的退到了两人身后。   “安皇姐,你看,那天边的雪山银白一片,真是美啊!”季灵儿突然指着远处的天边对着季意安惊叹道。   季意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是一片朦胧银白的世界。她正准备说句话,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阵劲风袭来,她顿觉不对劲,想要回过头,却不料一双大手猛然推在自己的腰上,紧跟着一股大力向她冲撞了过来。 第26章 雪夜遇险   季意安脚下一歪,紧接着整个人便向坡边摔出,那人又飞上一脚,正踢在她的后背上。季意安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向山坡滚落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山坡上又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之声,紧接着一个健壮的身躯也紧随季意安之后向山坡下滚落而下。   “安皇姐!”季灵儿尖叫一声,声音在雪夜里听起来特别惊悚。   正在林内捡树枝的小宣子一听季灵儿的惊叫声,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连滚带爬冲到了山坡边。   “灵儿公主,我家安公主呢!”小宣子面色惨白,抬高了声音问道。   “刚才张长海突然间发了疯,将安皇姐,给,推到山下去了,然后,然后他,他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季灵儿浑身颤抖,一边泣不成声道。   张长海是跟在她身边一块来的健壮内侍,季灵儿手指着山下,一副被吓到快要崩溃的模样。   “安公主!”小宣子一下子趴在坡边,口中绝望地叫了一声,这才发现这山坡陡峭得很,且灌木杂草丛生,白雪铺盖其上,根本看不见季意安的任何痕迹。   小宣子肝胆欲裂,一掀袍子就准备往山坡下滑去。   “小宣子公公,万万不可,这山坡陡得很,你这样下去肯定会没命的,你还是赶紧回别院找人来帮忙找安公主才是啊!”秋菊也丛林内赶了出来,见小宣子欲下山坡,赶紧劝阻道。   “管不得那么多了,我先下去,秋菊姐姐,劳烦你快点去别院报信,叫人来救安公主。”小宣子急道。   秋菊正待答应一声,却不料一旁呆立的季灵儿突然身子一软,就往雪地里倒了下去。秋菊忙上前将她扶在怀里,口中慌乱道:“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小宣子眼见季灵儿惊吓过度晕倒了,心想也没法指望秋菊去报信了。只好一咬牙,抹一把眼泪,撒开腿就朝别院方向拼命跑去。   季意安滚落山坡之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体便不停地翻滚、下滑,她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坡上的杂草缓住身形,可是那草上有雪,又湿又滑,根本抓不住。   她一路下滑,不时有荆棘扎到背上,一阵钻心的痛。她咬牙忍住,索性双手护住脑袋,任由身体往下滚去。只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不再继续下滑,挣眼一看,发现自己已是滑落到山坡之下的平缓处。   季意安勉力挣扎着坐起了身子,发现自己正处在山坡下的一条沟壑处,就着月光四周看一圈,便发现背后不远处便是高高的围栏。季意安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滑雪场了,那围栏一是为了防护滑雪的人,二是为了是阻止山中野兽闯入滑雪场。   想到此,季意安心里悄悄平静了一些,只要没有野兽出没,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她试着站起了身子,发现自己的双腿虽是疼痛,还是能走的,便更放心了一些,她捡起地上的一截掉落的树枝,扯去了枝叶,当作了拐杖撑住自己的身子,又慢慢腾开了步子。   季意安在雪地里走了有几十步远,雪地里寒气透骨,她的披风在滑下山坡途中丢失了,这会儿身上只剩袄子了,一阵冷风袭来,她这才觉得冷得牙关打颤。得快点走出雪场,不然有可能冻死在这里。季意安心里想着,咬牙加快了步伐。   季意安快步又走了几步,忽然间觉得汗毛竖起,头皮一阵发麻,身后像是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慢慢朝自己靠近。季意安蓦然转过身子,朝背后一看,这一眼看去,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   不远处的围栏之后,赫然蹲着一只庞然大物,通体雪白,龇着一嘴锋利的尖牙,可以看见血红色的长舌头,两只眼睛内正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   是雪狼!季意安在呆立了片刻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后退几步,一瞬间又发现了一下更加让她崩溃的事,那雪狼前面的围栏竟有一处破洞。那狼发现了季意安,口中低低地呜咽一声,伸出前蹄,开始扒拉那处破洞来。   季意安面色大变,下一瞬间便撒腿跑了起来,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在雪地里没命的奔跑,雪地里分不清方向,她只记得雪场的南面有一条通往山坡的小道,她只要找到那条小道跑上山坡便可以脱险。   她朝着山坡南面飞奔而去,可是不久之后,便听得身后一声狼啸之声传来,那雪狼已是冲开了围栏,朝着季意安俯冲而来。   季意安拼命地往前跑去,可是身后的雪狼却是越来越近了,近得她能听到那粗重的喘息之声,她心下愈加惊慌,脚步也开始涣乱,终于,她脚下一软,便猛地滑倒在雪地之中。   季意安使劲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可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腿被冻麻了失去了知觉,季意安彻底绝望了。   季抬眼看去,只见那雪狼也慢下了脚步,应该是感觉到眼前的猎物再也跑不动了,已成为它的囊中之物,它这才停下脚步,摆出了一个桀骜的姿态,然后踱着步子,慢慢地朝着季意安逼近。   难道今日自己就要在此葬身狼腹,不明不白地就此死去?季意安绝望的想到,为什么?自己前世已在大漠葬身,既是重生了一回,可这才活了不到半年,便又要一只狼给活活吞了,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雪狼越来越近了,然后长啸一声,朝季意安扬起了前蹄,季意安闭上了双眼,心里漫过了深深的悲哀,眼角滑过了一串泪珠。   就在季意安闭眼等死之际,忽听得耳边一阵疾风闪过,紧接着那雪狼发也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声。季意安挣眼一看,便发现那狼的脖颈处被扎进了一把匕首,正“咕咕”的往外冒着血。   有人来救自己了!季意安心中大喜,双手使劲撑地,想要直起身子,可是转眼发现那雪狼被激怒了,突然变本加厉疯了一般的朝她扑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远处有一个身影飞身跃了过来。那人至季意身边,飞起一脚,正踢在那雪狼的脑袋之上,直踢得那狼头骨碎裂,呜咽一声紧接着轰然倒地。   那人转过脸来,季意安便看清了他,一袭天青衣,白大氅,眉似墨画,面若冠玉,一双长眸内,此刻正写满焦急与关切。 第27章 怜惜入骨   “皇叔……”季意安不可思议地低喃了一声。   季无疾又是一个闪身便到了她的身边,他弯下腰,单腿跪在了雪地里,然后猛然伸出双手抱住了季意安。   “你可有受伤?”他的气息不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季意安原本一直绷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这会儿见他突然出现,又听得他的声音,突然间便再也绷不住了,霎那间泪流满面,放声就哭了起来,边哭便哽咽着道:“皇叔,我不要被狼活活吃了,我怕痛……”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有泪珠不断从眼眶滑落,声音更是无助而哀伤。季无疾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巨痛,像是被什么锋利之物刺中了一般。   她一直都是一副安静乖巧的,偶尔在他面前才会展现她俏皮或是倔强的一面,他何曾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嚎啕大哭的模样?   “安儿,别怕,有我在……”季无疾一把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手抚在她的背后,口中软声安慰道。   “皇叔,那狼,它真的死了么……”季意安将脸紧贴着他的胸口抽泣着问。   “死了,死透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拭去不停滑落的泪珠。   季意安又是抽泣几声,抬起头,仍是颤抖着声音道:“我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皇叔了!”   季无疾见她泪目盈盈,又将粉唇紧咬着,似是竭力要止住自己的哭泣之势。季无疾心里又是一阵痛,他忽然微低下头来,将自己的唇贴到了她光洁的额头之上。   季意安正哭得伤心,忽然感觉额上一热,紧接有清冽的气息袭来。她愣了一下,便就忘记了哭泣。   “安儿,再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良久之后,季无疾才离了她,然后轻拍着她的后背道。   “皇叔,冷,我好冷……”季意安的声音有些低弱含糊了。   季无疾一听赶紧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裹在了她的身上,披衣的时候,手触到她的身上外衣,便发现她浑身已是冻得冰冷,脸色也渐渐由苍白转成微微青色,季无疾心知她是在雪地待了太久,已有冻伤的迹像了。   “安儿,你醒醒,不要睡,我就这带你回去!”季无疾抱起了季意安,见她微闭着眼睛一副想昏睡过去的样子,心里一凛,赶紧将脸靠近她耳旁边,口中不停唤道。   “皇叔,我好冷,好累,让我睡一会……”季意安又含含糊糊说了几句,然后便闭上了双眼沉沉昏睡了。   季无疾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便双手将季意安揽入了怀中,双手抱紧了她,然后脚下生风,大步朝着山上别院方向飞奔而去。   季无疾一路疾行,待至半山腰时,便有远处有几点灯火闪耀,不多时便有一队侍卫装扮的人赶下山来。待得近了,便不时传来阵阵呼喊声,喊的正是“安公主!安公主!”   “不用找了,安公主她在这里。”季无疾脚下不停,扬着嗓子朝那帮侍卫喊了一声。   季无疾的话音刚落,侍卫当中就有两个身影飞身而出,几个纵步就赶至了季无疾身边,正是苏云朗和楚风。   “殿下,是您救了安公主,怎么样?她没事吧?”苏云朗有些焦灼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您身上有血迹,是受伤了吗?”楚风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季无疾的手臂,声音很是惊讶焦急。   “楚风,不是我的血,是那头雪狼的。安公主可能冻伤了,我要马上带她回别院。”季无疾的沉着声道。   雪狼?竟是遇上了雪狼!苏云朗与楚风均都惊呼一声。这时,人群中又有两个身影跑了这来,正是小伍儿和小宣子,小宣子一见被季无疾抱在怀里的季意安,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公主,安公主,您没事吧?都怪小宣子,竟没注意到张长海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小宣子一边嚎哭一边嘴里嚷嚷道,季无疾长眸一闪,口中有些森然道:“谁是张长海?”   “回殿下,张长海是灵儿公主身边的公公,听小宣子说,今晚张长海突然间发了疯,将安公主推下了山坡,然后他自己发了狂也跳了下去。”苏云朗上前一步回道。   “云朗,派一队人山下围栏处的破洞补好,并在围栏周围设置警戒。你亲自带人去寻找张长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季无疾厉声道。   “楚风,将今天所有与安公主有过接触的人全都看管起来,不得出别院一步。包括灵儿!”季无疾又对楚风道。   “领命!”苏云朗与楚风答应一声,正待转身离开各自行动。   “记住,今晚之事,不可向外透露,以免打扰太妃和太子殿下。”季无疾又吩咐道。   “谨遵殿下吩咐。”两人同时又抱拳道。   季无疾吩咐完之后,便抱着季意安大步朝山上奔去,小宣子和小伍儿也赶紧跟了上去。   不到半刻钟,季无疾便赶到了溢春山别院前的空地上,小宣子和小伍儿被远远落在了他身边。   “殿下,这是我家公主吧?”一阵焦急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脸慌张,眼圈发红的崔姑姑从别院门口直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同样脸色惶然的碧茜。   季无疾脚下不停,只是朝崔姑姑点了点头。   崔姑姑与碧茜见季无疾点头,脸上神色一松,崔姑姑赶紧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殿下,有血,你们受伤了吗?”崔姑姑一眼看见季无疾身上的血迹,又慌张问道。   “不是我们的血,只是她可能冻伤了,崔姑姑,你赶紧去准备好热水、炭炉,然后送至寝室来。”季无疾抱着季意安,一边往内室去,一边道。   “哎,是,是,是,碧茜,快,快随我去外院准备。”崔姑姑一扯身旁边碧茜的手,两个人快步往外院厨房方向赶去。   季无疾推开了内室的门,大步跨了进去,然后将季意安轻放到床榻之上,又取过被褥来盖在她身上,可是都盖上了两层的被褥,可是季意安仍是脸色泛青,连嘴唇都没有了一丝血色,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了一处,似乎很是不适的感觉。   季无疾将屋内所有的银炭炉都集中到了床榻旁边,然后坐在床边,双眼一刻不离地看着她,又不时伸手去抚一下她的脸颊,可过了好一会儿,季意安的脸上仍是冰冷,不见一丝回温的迹像。   季无疾心里不禁更加着急了,受冻的人如果不及时想办法让身体回温,很有可能造成永久的伤害。季无疾看了一眼屋外,仍是没有崔姑姑的身影,想来深夜将冰水烧开还需要一阵时间。   季无疾略略迟疑了一小会,一眼又看见她苍白泛青的脸颊,便不再犹豫,抬起双手便将自己的外衣给脱了下来。   大约一刻钟之后,崔姑姑领着碧茜、小宣子、小伍儿进了内院,小宣子和小伍儿抬着热水,碧茜抱着一大包银炭。崔姑姑让他们将东西放在了走廊上,自己则迈步走了进去。   待走到内室门口时,崔姑姑伸手掀了帘子,正待开口唤一声“殿下。”可是她一眼看过去,却是目瞪口呆,顷刻间如同泥塑菩萨一般,丝毫不能动弹了。   屋内的床榻之上,季无疾正抱着季意安拥坐在被褥之内,他墨发松散至肩头,隐约露出如玉般的侧颜,季意安紧闭着双眼,正靠在他的怀里。季无疾一手揽着她的肩头,另一手正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被褥露出了一角,一眼便能看出两人都去了外衣,身上都只着月白色的中衣。 第28章 暖意入心   这是在做什么?殿下正对安公主在做什么!崔姑姑从万分惊诧当中回过神,正待冲进屋内质问,可一霎那间脑中灵光一闪,便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琛王殿下他,他在用自己的体温为安公主取暖!   崔姑姑悄悄放下了帘子,脚步也退出门外几步,她伸手接住了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仍是惊魂未定。心想就算是安公主受了冻情况危急,可是琛王殿下身为皇叔,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与安公主相拥在床榻之上。这要是被人知晓传了回去,公主与殿下日后将要背负什么的风言风语?   不,绝不能让安公主闺誉受损,她本就在宫内小心翼翼,活得艰难,不能让她陷入那样的境地,琛王殿下虽是真心维护与她,可他的身份在那里,自己绝不能袖手旁观。   崔姑姑想到此,强持镇定了一些,她又抬步至门口,抬高了声音道:“禀琛王殿下,您吩咐的热水和银炭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送进来?”   “稍等片刻。”季无疾清澈平静的声音传了出来。   屋内,季无疾感觉抚在季意安脸上的手心有了一丝丝温热之感,他低下头,便看见她的脸色也有了一点点回温的迹像,青色渐渐退去,只仍是有些苍白。   “安儿,可听见我说话?我去唤崔姑姑进来,你泡个温水澡,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   季无疾连唤了几声,可是季意安仍是没有回应,季无疾只好扶着她的双臂,让她躺在枕头上,自己则准备起身下榻。   季无疾侧过身子,冷不防昏睡中的季意安突然发出了声音。   “皇叔……”她的声音低哑而柔弱,季无疾赶紧回身轻应了一声。   “皇叔,别走……”季意安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攒住了他中衣的袖子,抓得紧紧地怎么也不肯松手。   “安儿,别怕,崔姑姑马上进来了。”季无疾握住她手轻声安慰道。   “不,皇叔,你不能走,娘亲丢下我死了,我也会死的,死在雪地里,不,是大漠里,有好多追兵,还有毒箭……”季意安语无论次地喃喃道,似是有些神志昏乱了。   看着她听着她充满无助的低喃,又见她苍白的小脸上一副彷徨凄婉之色,季无疾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般,隐隐地,透着钝痛。   “安儿,你不会死,有我在,定会护得你周全。”季无疾心中激荡,他重又侧身将季意安揽入怀里,然后凑近她耳旁低低地道。   听得季无疾的声音,季意安似是心安了一些,可是手里仍是紧紧攒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   “安儿,将手松开,让崔姑姑进来伺候你。我不走远,就在门外守着,好吗?”季无疾又软声哄着道。   听得季无疾如此说,季意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季无疾下了榻,拿起外衣穿戴完毕之后,他正准备开口唤崔姑姑进来,一抬眼,看见榻上的季意安蹙着眉,苍白的脸,一副软弱不堪的模样,季无疾心里顿时怜意又起,他重又至榻边弯下了腰,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又低下头,在她鬓边印下了一吻,这才有些不舍地站起了身。   “崔姑姑,叫人进来吧。”季无疾对着屋外道。   崔姑姑答应一声,赶紧出了屋子招呼走廊上的几人,将准备好的东西都送进了屋子。   眼见屋内炉内都添上了炭,一应沐浴之物也都安排妥当。季无疾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交待崔姑姑几句后出了内室的门。   见得琛王出来,小宣子和小伍儿赶紧伺候他在内室外的小厅内坐下了,又奉上了热茶。   半个时辰之后,小宫妇碧茜从内室出来,对来小厅内对季无疾行礼道:“殿下,安公主沐浴之后,已是清醒过来了。”   “她醒了吗?”季无疾从座上站起身,声音有些激动。   “是,殿下,安公主一醒过来,听说殿下还在屋外等候,便让奴婢出来转告殿下,安公主说,她说只是昏睡了一会,并无冻伤。现在暖和过来已是没事了。夜深了,殿下又是一夜辛苦,公主请您早些回去歇息。”碧茜低垂着头恭敬道。   季无疾闻言一愣,他正想去屋去看看她,可是她却说自己没事,要让他早些回去歇息?刚才昏睡中的她,不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要走吗?这怎么一清醒便要急着赶自己走?   季无疾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对碧茜道:“本王回去了,转告你家主子,明天一早我会让宫里的太医来为她诊治。”   “是,殿下。”碧茜赶紧躬身答应下来。   临走之前,季无疾又朝内室门口深深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内室之内,季意安裹着厚厚的被子靠坐在榻上,屏息听着室外的动静,听得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是蹙眉轻轻叹了一口气,双眼仍是幽幽地看着床榻上的纱帐。   “公主,夜深了,您受了惊吓又受了冻,早点歇着,有什么事也等明儿白天再想吧。”崔姑姑坐到床榻边,替她掖掖被子道。   “姑姑,我真是没用……”季意安忽然咬着唇道。   “公主,您怎么能这样自责?你怎么能预先知道那张长海会突然发起疯来?”崔姑姑安慰道。   “姑姑,你以为真的是张长海突然发疯吗?我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何早不疯晚不疯,就去了那处山坡就突然疯了?”季意安忽然大着声音,情绪有些失控似的道。   “难道是有人想要蓄意谋害公主?”崔姑姑惊道。   “姑姑,你难道还要天真的以为,我被父皇接出了拢秀宫就能安然无事的逍遥一生吗?这宫内,从来就没有一刻是真正安宁的!”季意安的声音有些尖利起来。   崔姑姑一听,心里一惊,继而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这才发确实疑点重重,先是才接触两天的灵儿公主突然来相邀雪夜赏雪,接着又是灵儿公主身边的侍从突然发疯,将安公主推下了山坡。那张长海与安公主从未谋面,为何要对安公主下毒手?   崔姑姑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大意,竟让安公主晚上出去了,还只带了小宣子一个出去。若是今夜安公主有个闪失,她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娴妃娘娘啊。   崔姑姑心里一阵后怕,她忽然离了床边,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很是懊悔地道:“公主,都是奴婢太大意了,没有提醒公主不要和灵儿公主出去,又只指了小宣子一个跟着您。公主今日若是有个闪失,兰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崔姑姑说完之后,又是懊悔又是心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姑姑,你快起来,这怎么能怨你?怨只怨我自己太大意,太单纯了,自以为出了拢秀宫,有了父皇的疼爱,便自此可以风平浪静,高枕无忧。我真是幼稚到无知的地步了!”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支起身子,欲下榻将崔姑姑给搀起来。   崔姑姑见状赶紧起身至榻前,一把扶住季意安让她又靠在了榻上。   “公主,您不要再再自责了,今夜的事也算是给我主仆二人提个了醒,从今以后,仍是要万事小心,处处防范啊!”崔姑姑神气凝重道。   季意安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自己若还是如今晚这般大意疏忽,恐怕最终会落得个如前世一样的下场,不明不白惨死在荒凉的大漠之中。不,绝不可以这样,绝不可重蹈前世的覆辙!   季意安心中主意已定,仍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冰冷之色。崔姑姑见她抿着嘴,柔弱里带着一丝冰冷寒意,她忽然想起娴美人过世的当夜,安公主从昏迷中醒来过后,执意要去长乐殿找皇上时的表情一模一样,面色冰冷,眼神里也淬着一丝寒意。   “公主,兰悉心中有一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崔姑姑忽然迟疑着道。 第29章 心思难言   “崔姑姑,你自小就跟着我母妃,又于拢秀宫内侍奉我与母妃十来年,我早已不再将你视作奴婢之身,还有什么话,是你不可以当面对我说的呢?”季意安看向她,面色缓和了很多。   崔姑姑闻言,心中触动颇深,她自娴美人还在娘家做小姐时,便跟着她身边,一直到后来进了宫,封了美人,短暂恩宠之后便去了拢秀宫,一去就是十余年。娴美人已去,她早将季意安视作自己的亲人般的存在。这会儿季意安也说出不拿奴婢当亲人的话,怎能不让她百感交集?   “公主,兰悉斗胆,请公主日后与琛王殿下保护距离。”崔姑姑突然又跪了下来,以额触地,声音有些颤抖着道。   “姑姑何出此言?请姑姑起来说话。”季意安见崔姑姑这般郑重其事,忍不住直起身子有些惊愕地问道。   “公主,兰悉看得出来,琛王殿下对公主很是爱护。兰悉也一度很是欣慰公主能得琛王殿下看重与关怀。可是,殿下毕竟是公主的皇叔,纵是关爱也不能逾了距,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又使这件事作文章可是怎么得了!”崔姑姑抬起头,很是忧心地道。   季意安闻言顿了一下,继而开口道:“姑姑是说今晚我被皇叔抱回来的事吗?当时实在情况危急,我一时又昏睡了,所以皇叔情急之下就没考虑周全。”季意安忙替季无疾解释道。   “公主遇难,殿下救了您又抱您回来这倒说得过去,可是独处一室,又只着中衣拥被相坐便是说不过去了呀!”崔姑姑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只着中衣,拥被相坐?姑姑你说清楚些!”季意安吓了一跳,几乎要掀被而起。   崔姑姑见她如此诧异,心知她刚才在昏睡之中并不知道琛王殿下做了什么,便又至榻旁,将方才在门口帘后看到的一切如实告知了季意安。   他竟那样做了!他为了让我尽快恢复体温,竟那样做了?他竟急成了那样!季意安听完之后,只觉得心口跳得一阵快过一阵,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有震惊,有甜蜜,有感激,还有一股隐隐地担忧。   今夜是崔姑姑心细,及时将碧茜他们支在了门外,若是不巧被人看到又传了出来,后果怎堪设想?他难道就没想到其中的厉害之处吗?   崔姑姑见季意安先是十分错愕,继而捂着胸口,表情也是复杂得很,两颊还腾上了两抹红云来。心里猜想她面皮薄,许是自己的话过得太重了,正想开口宽慰几句,不想季意安却是先开口了。   “姑姑,你能如此为我着想,我很是高兴。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向你保证,我虽是年纪尚小,可我绝不会做不出有失大体的事情来,我没有那么糊涂,那种有违伦理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我若是做了,又怎么能对得起我母妃的在天之灵?”季意安从被里伸出一手,攒住了崔姑姑的手道。   听得季意安提起过世的娴美人,崔姑姑不禁眼圈有些红了,便听得季意安又压低一点声音附在她耳旁道:“姑姑,其实,皇叔他,他不是真的皇叔。”   季意安的声音很小,细若蚊蝇,听在崔姑姑耳内却是惊天霹雳,她抚了抚胸口,思绪一阵纷乱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已在宫中待了近二十年,这宫里的诡异变幻的事情见得也不少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发生,混淆龙脉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想到此,崔姑姑舒了一口气,消除了自己刚才的担忧,可是新的担忧又涌上了心头。   崔姑姑迟疑了下,终是开口道:“公主,虽是这样,可是他终究是皇叔,也只能是皇叔,您终究是意安公主。你们之间,只能保持应有的距离,否则,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啊!”   季意字闻言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道:“姑姑的提醒我记在心上了,你放心吧。”   见她神色慎重,崔姑姑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替她掖好了被子,又劝她躺下来歇息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季意安迷糊了两个时辰就起了身,任凭崔姑姑怎么劝也没用。她匆匆洗漱好之后,便将小宣子叫进了屋子,让他将昨晚山坡上看见的情形又细细的和她说了一遍。   “你是说,是灵儿公主告诉你,张长海突然发了疯推了我,然后他自己又跳下去的?”季意安问道。   小宣子点点头,接着又道:“小的当时就慌了神,当即就准备下山坡找寻公主,便叫秋菊姐姐快跑回别院报信,可是灵儿公主突然吓得晕到在地,小的眼见无人报信,只好自己飞奔了回来,小的六神无主只告诉了崔姑姑,在崔姑姑的提醒下才去大营找了苏大人去救公主。”   “苏大人现在何处?”季意安又问。   “昨夜苏大人带着人往雪场方向赶,半路中遇到了已救了公主回来的琛王殿下,殿下吩咐苏大人连夜带人寻找张长海,令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伍儿一早已出去打听过了,说是苏大人后半夜在雪场找到了张长海的尸首,只是已被雪狼啃噬过了,幸好苏大人去得及时,驱赶了雪狼,这才抢得大半截身子回来。”   小宣子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低的,不时悄悄观察季意安的脸色,生怕她听得害怕或是恶心,却没想到季意安很是平静,尚有些苍白的脸上很是漠然,像是听着小宣子在描述的,被啃咬的只是一头猪羊一样。   “走,去苏大人的营帐。”季意安站起了身道。   “公主,你去大营做什么?若是有话要问,小的去通报苏大人一声,让他来见您便是。”小宣子赶紧阻止道。   季意安没理他,径直迈步朝门口走去,小宣子赶紧招呼一旁的小伍儿跟在了身后,崔姑姑见状也赶紧拿上了一件厚披风追了上来。   小伍儿推开了院门,季意安走了出去,抬眼更见门外站立着一排软甲劲服的汉子,领头的那个正是季无疾身边的楚风。   “楚护卫,这是为何?”季意安指着那些汉子道。   “见过安公主。属下是奉琛王殿下的命,在此保护公主的。请问公主您这大早是要往哪里去?”楚风上前一步行礼道。   “有劳楚护卫了,我现在要去苏大人的营帐。”季意安颔首道。   “那便由属下陪着安公主一同前去。”楚风一拱手道。   季意安见状也不再推辞,又让崔姑姑和小宣子回去,只带着小伍儿跟着楚风往苏云朗的大营方向去了。   待到了营帐之外,楚风率先进去了,过了片刻出来,对着季意安道:“安公主,苏大人不在帐内,听身边的人说,苏大人与琛王殿下一起,正在外面的临时搭的帐篷内,在那查看昨夜发疯的张长海的尸首。”   楚风一边说,一边看了季意安一眼,他很是担心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主听到这种事情,会吓得花容失色。   可是季意安面色平静如常,更是说出了一句让楚风目瞪口呆的话来。   “有劳楚护卫带我前去帐篷。”季意安道。   楚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一看,眼前的少女正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好像是在催他快点前面带路。   “安公主,张长海死得难看,那地方,您还是别去了吧!”楚风犹豫着劝道。   “楚护卫,不用顾忌,不就是死人吗?我去看一眼便回。”季意安很是坚定道。   楚风无奈,只好前头迎路,将她带到了营帐外,树林边临时搭起一个帐篷外面。   楚风向守在外面的羽林军出示了腰牌之后,正待进去禀报一声,季意安却是不等他迈步,率先走到了他的前面,将帐篷的门一掀,已是闪身走了进去。   楚风吓了一跳,口中赶紧唤一声:“安公主,您小心一点。”,然后快步跟在了她身边走了进去。   帐篷内还点着火灯,靠最里面摆着一张长案,长案上堆着一具看不出颜色的东西。长案旁站立着两个人,一个背影修长飘逸,另一个挺直英武,正是季无疾和苏云朗。   听得楚风的声音,帐篷内的两人同时一惊,尤其是季无疾,在听到“安公主”三字时,更是心里一震,继而觉得不可思议。 第30章 柔情四溢   帐篷内的两人同时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了门口,果然见得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朝内走来。她面色仍有些苍白,可是两只眼睛却是漆黑晶亮,粉唇紧抿着,娇嫩的脸上的闪现出一抹倔强来。   季无疾猛然抬手,飞快地扯过一条白布将长案上的一截残躯给盖了起来。   “你不在屋内好好歇息,怎么来了这里?”季无疾的声音隐含着一丝焦急和责备。   “楚风,快带她离开这里!”季无疾又对着楚风扬声道。   “不,皇叔,我要看看张长海的尸首!”季意安不理季无疾阻拦,越过楚风径直朝长案边走来。   季无疾长眉一拧,正待开口让楚风强行带她出去。身边的苏云朗却是走上前去,拦住了季意安的去路,又拱手道:“安公主,请留步。属下知道公主此来,是想早点找出张长海突然对您发难的真正原因。其实殿下与云朗心中也有此疑虑,请公主稍安勿躁,等有了结果再告知您,好吗?”   苏云朗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丝温煦之息,季意疾正待反驳,可是一抬眼便见苏云朗一脸真诚,目光中蕴含关切之色。季意疾脑中一闪,她忽然想起前世之事来,想起在前世的大漠之中,苏云朗也是这样看着她,然后带着她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   前世那样血流成河的一幕自己都见识过了,更何况眼前区区一具尸首?季意安真想和苏云朗说这句话,可是苏云朗的目光让她顿时有些心软了,便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在一旁等着好了。”   季意安说完便朝门后退了几步,然后站立在哪里一副不等到结果不罢休的架势。楚风只好陪着她一块站着。里面的季无疾瞥过一眼她,然后面色静地转过身,对着苏云朗道:“继续……”   苏云朗点点头,他的戴上了一副手套,又掀开白布,在张长海的残躯上翻看了一番,过了好半晌,忽然开口道:“殿下,请看这里!”   季无疾闻言探过了身子,苏云朗接着道:“这处伤口是在后腰处,伤口齐整规则,明显不是撕咬形成的,而且这处伤深入腹部,即使是狼齿也不可能扎入这么深。”   “看这形状倒像是匕首之类的利器刺入的。”季无疾的声音有些冷。   “臣也这样认为,张长海应该在被狼撕咬之前,就被人用利器捅在后腰之上,失血过多导致死亡。”苏云朗一面将白布盖上一边又道。   季无疾拧着眉,双手背在了身边,半晌没有说话,苏云朗又道:“殿下,难道昨夜雪场不仅有雪狼闯入,而且有不明刺客闯了进来?然后在雪场山脚下将跳下山坡的张长海给捅死了?”   “为什么一定是在山脚下被捅死的?难道没可能在山坡之上,他就被人从后面突然捅了一刀,然后掉落山坡?”门口的季意安突然开口道。   季无疾和苏云朗闻言均都一愣,将眼光投向了门口的她。季意安小脸冷冷地,语气里也有几分凉意。   “你怀疑灵儿?”季无疾一边朝她走来,一边问道。   季意安没有作声,苏云朗却是惊诧道:“灵儿公主?不可能吧,灵儿公主年纪尚小,性子也是天真烂漫,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   “天真烂漫?这皇家深宫之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一脸天真无害?分明她指使张长海推我下山坡,然后又趁张长海不备拿匕首捅了他然后又推他出去。”季意安冷冷地道。   “难道她事先知道山下会有雪狼出没,料定张长海会被雪狼吞噬,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张长海身上会有匕首的伤口!”一旁的楚风突然开口道。   季灵儿会事先知道山下有雪狼出没,也就是说,那雪场的围栏也是她派人破坏的了?屋内的几人一听楚风的话,均都心里一惊,如果这一切推断是真的,那么季灵儿的心思未免也太可怕了,可是,仅凭她一个不算很得宠的庶出公主身份,如何能做到这一切?   “云朗,追查凶手这件事你先别管了,将张长海的尸体处理掉,对外只说是他昨夜私自翻越雪场围栏被雪狼撕咬至死。另外,这两天严密注意溢春山别院四周的警戒,我会在两日后提前结束此次溢春山之行,你要确保这两日内再无异常发生。”季无疾对着苏云朗吩咐道。   “谨遵殿下之命。”苏云朗双拳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季无疾走到季意安身边,面色淡然,口气也是很淡定。   季意安点点头,随着季无疾走出了帐篷。   树林外的小道上,季意安和季无疾走在前面,楚风和小伍儿远远地跟在后面。天色尚早,四周静悄悄的,脚下的积雪很厚实,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响声。   “你都好了吗?可有哪里有不适?”季无疾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看向她道。   季意安也将脚步停了下来,然后垂下眼睑道:“多谢皇叔关心,意安都好了,没有哪里不适。”   看着她一脸恭谨拘束的模样,季无疾的长眉几不可见的又拧了一下,低叹一声,还是软下声音道:“你好生歇着,追查凶手的事交给我。”   “皇叔,这件事您就不要掺合进去了,宫内一向魑魅魍魉众多。这回定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借了季灵儿的手想要除掉我。皇叔已是救了我一命,再不必沾染这些龌龊之事才是。”季意安的声音很是平静。   季无疾听完她的话顿觉有些诧异,他走近一步,然后细看季意安一眼,只见眼的少女,虽是穿着厚实的襦袄,仍是腰身芊细,在清晨的寒风里显得不堪盈盈一握。她面色白皙娇嫩,粉唇轻抿着,尚带几份劫后余生的软弱之息,可那双眼睛仍是黑亮得惊人,一抹倔强之色显露无疑。   “安儿,别这么倔,都交给我,好吗?”季无疾又靠近她一些道。   季无疾的那声“安儿”,略略有些嘶哑低沉,似三月春风般柔软温煦,带着些令人心悸的轻颤之息。   听得他唤她“安儿”,季意安心中如同遭遇了一阵轻击,那阵击,软软的,带着丝酥麻的甜意。她抬起头,便看见一双好看的长眸,里面光华流转,正溢着关切专注的光芒。他的脸,拢在大氅领口的雪白狐狸长毛之中,更显得他丰神俊朗,宛如美玉。   季意安一时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涉及到安儿安危的事情,即使再怎么龌龊复杂,我也要去做,不是吗?”见她呆呆地,季无疾唇角上扬,溢出一丝浅笑道。 第31章 他的醋意   听得季无疾又开口说话,季意安这才反应了过来,正想开口说话,脑海里突然冒出崔姑姑的话来。   “他终究是皇叔,也只能是皇叔,您终究是意安公主。你们之间,只能保持应有的距离,否则,一个小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啊!”   崔姑姑的话如同一个响雷不停在她的脑中回旋,半晌之后,季意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退后一点道:“皇叔不必劳烦了,此事涉及宫闱之内,皇叔插手有些不妥,相信意安自有办法解决,请皇叔放心!”   见她口中说着婉拒的话,身子还向后退了两步,季无疾一阵气闷,有些没好气地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才过了一夜而已,怎么就想避着我了?”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又走近了她两步,欲要伸手扶住季意安的双臂。   “皇叔多想了,并没有什么事。”季意安低着头,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还说没什么事?瞧瞧这副避我如瘟神般的模样!”季无疾更加气结道。   季意安只垂着站在那里不作声,季无疾气极却又拿她没辙,只好冷哼了一声又道:“你说你自己查找凶手,你能怎么查?你身边除了崔兰悉,哪有可供差遣的人?你孤身一人,别到时候被人活吞了都还蒙在鼓里不自知!”   “这个不劳皇叔费心!意安若是被人活吞死于非命,那也是我自己太懦弱无能,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季意安的声音冷冷的,听起来隐含一股怒意。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是一愣,为何这些话在他面前竟脱口而出了?自己为何对他说出这样任性不讲理的话来?   “你……”季无疾果然气得说不出话了。   季意安心里一阵慌然,可是话已说出口了,收也收不回来了。她只好敛衽一礼,正想说句告辞的话离开他身边。   “你和苏云朗是什么时候就认识的?”季意安刚一抬手,便听得季无疾突然冷凝着声音问道。   “呃?我与苏大人前不久才在御前见过数面。”季意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是才见过数面?”季无疾一张脸冷冷的,声音里也有三分讥诮之意。   “不知皇叔为何这么说?”季意安更是错愕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季无疾突然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季意安又待后退一步,却听是他抬高声音冷冷道:“你再退后一步试试?”   “不退就不退,干嘛那么凶!”季意安小声嘀咕了一声,果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季无疾又一次气结了。   “皇叔,你不是说我和苏大人不像是才见次面吗?那你说说,怎么就不像了?”见季无疾半天不说话,季意安忍不住抬头问道。   “还用我说吗?你心里难道不明白?上次在长乐殿,他为了你冲撞了彤月,昨夜你遇险,他也是第一时间带了人去寻找。在半山坡碰面时,他那脸上的焦急之情可不是装出来的。更可恨的是,刚才在帐篷里,我让你别过去你不听,他走到你跟前说了一席话你就乖乖地听了。你说,这些事,是个只见了数面并无甚交情的人做得出来的吗?嗯?”   季无疾的声音有些急,与他平日里寡言少语,淡然冷静截然不同,季意安先是听得有些发愣,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慢慢就反应了过来。他,他这样说话,可真有点像是醋了!   季意安忍不住抬眼仔细看看他,果然见他一双长眸冷冷的瞅着她,一副很是生气恼火的样子,这副模样可真像是醋了的模样。想到此,季意安忽然笑了起来,待笑容完全绽开时,才又发现这会儿在他面前笑好像有些不合时宜,赶紧伸手捂住了嘴,不敢再笑了。   “你笑什么?”季无疾更是恼了。   “没,没什么……”季意安赶紧收敛了笑意道。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了,你快说,笑什么!”季无疾又冷着声音凶她道。   见他咄咄逼人,季意安无奈,只好大着胆子道:“皇叔,你用过早膳没?”   “一大早就起来了,只饮了一杯茶,哪里顾得上用早膳!”季无疾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回了她。   “是吗?那今日负责泡茶的小厮定是不上心,,送到皇叔屋里的茶里还放了别的调料。”季意安摸着摸脑袋道。   “说什么乱七八遭的,茶里能放什么调料?”季无疾很是没好气。   季意安闻言眨眨眼睛,忽然靠近季无疾一点,然后压低着声音道:“醋。”   季无疾惊愕地抬起了头,脑中转了一个圈才突然意识过来,她是说自己早上喝醋了,她是说自己醋了?可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质问可不就是酸溜溜的吗?怀疑她和苏云朗之间有什么可不就是掂酸吃醋吗?   季无疾想到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一张如玉般莹白的俊颜上,竟浮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来,长眸一闪间,又发现对面的季意安正瞪着一双黒亮的眼睛,充满探究看着他,季无疾立刻有些窘迫起来,面上的那抹红色也更见得浓了,更衬得他面若冠玉,色如春晓之花。   “可恶的丫头!”   季无疾的低斥了一声。然后便飞快地转了身,迈开步子就朝前走去,待走了好几步远,才想起什么来,又回头对着远处的楚风喊了一声:“楚风,带她回西院!”   季无疾说完之后,便一拂袖子,风一般气冲冲的朝前面走去了。   楚风和小伍儿闻言,赶紧快着步子来到了季意安身边。   “安公主,我家殿下他,他怎么了?好似是生气了?”楚风看着季无疾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呀,也就说了几句闲话,也不知怎么地就惹皇叔生了气。”季意安很是无辜道。   “安公主好本领。”楚风突然出声赞她道。   “楚护卫何出此言?”季意安的表情很是惊讶。 第32章 仙人动怒   楚风面上带笑,对着季意安一拱手道:“楚风跟着殿下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殿下动过怒,不管多么令人气愤的事,到了殿下那里都变得风轻云淡了,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因此属下要赞安公主一声了。”   季意安听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她笑得灿然道:“楚护卫过奖了!我还正在想,虽不知道错在哪里,等会儿还是得去跟皇叔道个歉。现在听你说来,这歉就不用道了,皇叔偶尔生个气,也能调节一下情绪,免得成天跟个仙人似的不接地气。”   楚风刚才见季意安面对张长海的尸体时面不改色,已是十分佩服她,这会又见她居然惹恼了季无疾还不自知,又说出琛王殿下“成天跟个仙人似的不接地气”话来,不由得对她的胆色又添了几分赏识。   “安公主,外面寒气重,您昨日又受过寒,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楚风劝道。   季意安点点头,三人便朝着别院方向去了。   楚风将季意安送回了西院,又叮嘱了手下的王府护卫西院四周加强警戒,然后便匆匆赶到了东院季无疾的住处。   楚风进屋时,季无疾正站在窗前,眼睛注视着窗外院内的一株开得正浓的绿梅,也不知正在想什么。   “殿下,楚风回来了。”楚风进屋施礼道。   “送回西院了?”季无疾淡然问道。   “是,殿下,属下照您的吩咐,亲自送了安公主进了西院的厢房,崔姑姑出来迎的,已劝着安公主回房歇息去了。”楚风回得很详细。   “灵儿那边怎么样?”季无疾又问。   “昨天按照殿下的命令,已将灵儿公主带来别院的人严密监视起来了,只是听说灵儿公主昨夜受了惊吓,夜里回房后就发起了高烧,这会儿还未起身。”楚风又回道。   “那边是谁领人盯着的?”季无疾又问道。   “回殿下,涉及公主内闺,属下不敢怠慢,已连夜唤了雪初前来相助,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府置于别院的侍女头领。”楚风回道。   季无疾听完后,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又低声吩咐了楚风几句,楚风听完之后一拱手行礼之后匆匆赶了出去。   西院季灵儿的住处,琛王府侍女头领雪初姑娘领着一位太医走了进去。说是琛王殿下刚从洛安皇宫急招来的太医,本是专门来给西厢的安公主诊脉的,雪初听说灵儿公主发起了高烧,特地去请了过来。   太医隔着纱帐为季灵儿诊过了脉,然后只说是受了风寒,用上几剂药便无大碍。   “既是太医说无大碍,那雪初便也放心了,灵儿公主您安心养病便是。”叫人送了太医出去,雪初在帘外道。   “有劳雪初姑娘道。”帐内的季灵儿软弱着声音道。   “灵儿公主客气了,琛王殿下特别交待过,要保证各位主子在别院得到细心照料,雪初不过是份内之事。”雪初很是客气地道。   “秋菊,太医的药应是已配好了,你便跟着我去厨房看着小丫头煎药吧,免得她们偷懒将药剪糊了。”雪初又转身对正在一旁整理东西的秋菊道。   “秋菊,你便和雪初姑娘过去吧。”季灵儿又道。   秋菊答应一声,便随着雪初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往厨房去的过道,过道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秋菊一闪眼就发现走在前面的雪初不见,紧接着便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嘴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紧紧捂住了,头上也被套上了一只黑乎乎的大袋子,秋菊才刚挣扎了一下,便发现身上一麻,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一个多时辰之后,秋菊才颤颤微微的出现在厨房的过道内,面色煞白,发丝有些凌乱,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她恍恍惚惚的推开了厨房的门,便看见雪初正端着一碗汤药正准备往外走。   “秋菊,你跑哪去了?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影子,我等了半天等不来你,只好自己进厨房替你守着这汤药。”雪初一见她就埋怨开了。   “雪初姐姐,我,我,我突然内急,去,去了一趟茅房。”秋菊支吾着道,脸色更加惶然。   “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老半天,瞧你,头发都乱了,还不理理好,然后将这药给你主子送过去。”雪初笑着道。   秋菊如梦初醒,赶紧伸手理了理头发,双手接过了雪初手里的托盘,然后道了声谢离开了厨房。   秋菊快着步子入了西院季灵儿的卧房,季灵儿仍是躺在床上昏昏然,秋菊挂起了床前的纱帐,又轻声唤了几次,季灵儿这才慢悠悠的挣开眼,秋菊便扶她坐起来喝汤药。   “秋菊,你出去了这半日,何曾听得外面有什么消息?”季灵儿喝完药,由秋菊伺候漱了口,然后靠在床头的绫锻大迎枕上问道。   “回公主,外面风平浪静,并无听得什么消息。”秋菊低着头道。   “奇怪了,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竟然连一丝动静也没有传出来,难道……”季灵儿忽然住口不说了。   秋菊正待开口说话,忽然外室的宫女掀了帘子道:“公主,安公主来看您来啦!”   那宫女的话音刚落,季灵儿脸色霎时大变,身子一歪,几乎要从大迎枕滑落下来,而床榻旁的秋菊更是慌得连手中的装漱口水的圆碗掉落到了地上,幸好地上铺的是缠枝牡丹地毯,这才没发出碎裂刺耳的声音,只是那碗“骨碌碌”在地毯上打起滚来,然后朝着外面滚开而去。   那只药碗一直滚,只滚到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前才停住了。那靴子的主人低下头,仔细看了那碗一眼,紧接着有些意外地道:“秋菊这是怎么了,听得我来了,竟吓得连个碗都端不往了?” 第33章 人约黄昏   “奴婢见过安公主,奴婢一时手滑,实在是失礼了,请安公主见谅。”秋菊赶紧跪下身子道。   “起来吧,你昨夜受了惊吓,一时恍神也是难免的。”季意安很是平静道。   秋菊闻言起了身,赶紧收拾来地上的残局来。   “安皇姐,真是老天有眼,刚才我还和秋菊说担心你来着,还想让她出去苏大人那里打听消息。却不想皇姐竟安然无恙的站在灵儿面前,真是阿弥陀佛!”季灵儿坐直了腰身,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喜极欲泣道。   “多谢妹妹关心,只是连累妹妹受了惊吓,皇姐真是于心不忍。”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季灵儿的床榻边。   “皇姐客气了,只恨妹妹无能,不能及时下去救皇姐。”季灵儿有些内疚地道。   季意安关切的看了季灵儿一眼,目光收回之时,却发现她背后的大迎枕下露出一角纸笺来,颜色是天青色,她心里微一格登,仍是收回了目光,面上若无其事。   “灵儿妹妹何出此言?多亏皇叔夜间去雪场巡视,无意间救了我一命。只是可恨那张长海,虽是被雪狼啃噬了,却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与他无怨无仇,他竟发疯将我推了山坡!”季意安愤愤然道。   “什么?张长海被雪狼啃噬了!”季灵儿失声问道,虽是语气惊慌,可是季意安眼一瞥,分明发现季灵儿的双眼之内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她放在锦被之上的原先握得紧紧的指头也松开了些。   “是啊,听去山下寻找的羽林军说民张长海死相极惨,脑袋都被啃没了,身子也是啃得没剩多少了!”季意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季灵儿。   收拾好地上残渣正欲站起身子的秋菊一听季意安描述的惨状,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却见季灵儿将眉头抬高一些,口中似很是解气地道:“这该死的疯奴才,胆敢下手害皇姐,死得这样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季意安轻笑一声,微弯下腰又坐近了一点道:“以我看,他这也算咎由自取了,可偏偏苏大人是个较真的,还派人将张长海的半截身子从雪狼口里给抢了回来。还听说放在羽林军营帐外的小树林内,还一大早地请了皇叔过去看,也真是弄不懂了,半截子血乎乎的东西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季意安的声音慢腾腾的,带着些迷惑不解,却听得季灵儿魂飞魄散,脸色霎那间变得雪白,浑身颤抖着,连自己的手指头死死揪住了粉色捧云团花的锦被都不自知。   季意安见状赶紧伸手扶住了季灵儿的两肩,口中很是懊恼地道:“哎呀,都怪皇姐不好,妹妹昨晚受了惊吓,现在又是病着的,我竟说了这一堆恶心吓人的事儿,竟吓着妹妹了!”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季灵儿身后的大迎枕放平了些,然后扶着季灵儿的肩头让她躺了下来。   “灵儿妹妹,我走了,你千万放宽心,别再想这件事了,好好养病才是。”季意安又宽慰道。   “秋菊,送送皇姐。”季灵儿苍白着一张脸,躺在榻上对着一旁边同样惊慌失措的秋菊道,声音低弱,有气无力。   “不必了,让秋菊好好陪着妹妹。”季意安直起身,伸手搭在侍立一旁的安姑姑手臂上,然后娇娇袅袅地出了季灵儿的卧房。   回到自己院子的季意安进了屋,已是到了午膳时分,用过了一些膳食之后,略过了一会儿,崔姑姑便劝她上榻上躺着。   “公主,太医吩咐过您还需要注意保暖和休息,便听姑姑一句话,好生歇着吧。”崔姑姑一夜没睡好,眼睛下一圈浅浅的黑色。   “姑姑,你也去歇着吧,叫碧倩守在外面就行了。”季意安依了崔姑姑,靠在了屋里的暖榻之上。   崔姑姑出门之后,季意安从榻上坐起身子,然后从襦袄的袖子取出一样东西来,天青色的纸笺,分明是与在季灵儿的大迎枕下露出一角的一模一样。   她慢慢展开了那纸笺,上面写着几排簪花小楷,那些字一个一个地印入她的眼帘,只看得她心惊肉跳,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季意安又慢慢将那纸笺叠好,又仔细放入了自己的荷包之内,放好之后,心情仍是不能平静,躺在了榻上,思绪却是如天马行空,迷乱而游离。   季意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待听得耳旁崔姑姑的呼唤时,已是傍晚掌灯时分了。她一挣开眼,便看见崔姑姑正一脸焦急的弯腰站到她的榻边。   “公主,您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奴婢喊了好些声您才醒来,可是将我急坏了。”崔姑姑见她醒来,惊喜着道。   “姑姑,我没事,可能是一时睡得沉了,快扶我起来。”季意安一边说一边坐起了身。   “刚才东院那边有人过来了,说是太妃请安公主去用晚膳,人还在外面等着呢。”崔姑姑一边拿过衣裳伺候季意安穿上,一边说。   太妃为何突然邀自己去用晚膳?季意安虽是觉得有些疑惑,可还是加快了速度,穿戴完整后由崔姑姑扶着出了内室的门。   “奴婢雪初见过安公主。”季意安刚出得门来,便见一个身材高挑,肤白大眼,面上有几份英气的女子向她施了个礼道。   “这位姐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季意安颔首道。   “因别院人手不足,楚护卫连夜将我从琛王府调了过来,是以安公主不认得我。”雪初浅笑着道。   “雪初姑姑现在是这别院的侍女头领。”崔姑姑在一旁道。   季意安点点头,便带着崔姑姑跟着雪初往东院去了。   雪初将季意安领到了东院前院的一处屋子前,然后指着那门对着季意安恭敬道:“安公主,门是掩着的,请您进去。”   崔姑姑欲上前推门,雪初却是一把挽住崔姑姑的手道:“崔姑姑不必急,里面有的是伺候的人,你就跟着雪初一块去前面小花厅里吃点东西再烤个火。安公主,这样行吗?”   “去吧。”季意安笑着道。   一听季意安答应了,雪初一把扯了崔姑姑的袖子就将她带往前面去了。   这个雪初,怎么有点神叨叨的感觉?季意安摇摇了头,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   刚进了屋,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再走了几步,里面更是温暖如春。屋子很大,正中央一盏高达数丈的鎏金灯上,灯上蜡烛的光辉星星点点,映照出一室晕暖的气息来。   屋内置着好几只错金炭炉,银炭燃得正是浓烈,屋里很是安静,只听见偶尔一两声银炭被烧裂开的轻微“劈啪”之声。   季意安一边朝里面去,一边心里直纳闷,雪初不是说里面伺候的人多着吗?怎么自己进来这大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呼?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季意安忍不住轻声喊道。   待喊到第二声,她一抬眼,便发现屋内窗口正站着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她,身姿修长如芝兰玉树,着一身天青色的素面长袍,墨发散落肩头至腰间,这背影飘逸出尘,更有一丝旖旎之意。 第34章 秀色可餐   “啊,是皇叔……”季意安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再看一眼屋里的摆设,色彩单一,简单而大气,与太妃屋里的细致奢华截然不同,她顿时意识到自己是走错地方了。   “对不起,意安打扰皇叔了。”季意安赶紧行礼道。   “雪初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带我走错了地方了。”季意安嘀咕了一声,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是我让雪初带你过来的。”季无疾转过身来,声音一如平常清冷、磁性。   原来竟是他让雪初假借太妃之名将自己带到他的内室来了,季意安心里有些忐忑,悄悄抬眼,想看一看他的脸色如何。却看见他神色平静,烛光映照之下,他的容颜如玉,眉眼柔和,比起往日的清冷,添了一抹温润之色,更感觉不到一丝早晨在林边小道上那样的气恼之息。   他转过身,却没有朝她走来,只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她。季意安被他看得有些发窘,只好没话找话道:“那雪初姑娘是皇叔府里的侍女吗?生的很是漂亮大气。”   “我府里除了小厮就是护卫,不曾有过侍女。”季无疾淡然道。   “没有侍女?那雪初姑娘是?”季意安惊讶问道。   “她是楚风负责训练的王府密卫之一,是否生得漂亮大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季无疾一边慢慢走了过来,一边轻描淡写的道。   密卫?杀人不眨眼?季意安一时没消化过来,愣在了那里。   “让这么漂亮的姐姐去杀人,真是不知怜香惜玉。”过了半晌,季意安讪讪嘀咕了一句。   “我府里专门训练有密卫,以备必要之时执行一些不能明面解决的任务,这是琛王府的最大的秘密,这件事除了那些密卫,这世上只有我和楚风知道,其余知晓一点端倪的,便都已不存于世。”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在季意安的面前站立。   外人知晓这个秘密的都死了?自己现在也知道了,那怎么办?季意安一面心里想着,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慌乱来。   “皇叔,我并没有问你密卫的事,是你自己说出来的。现在怎么办?”季意安皱巴着脸道。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早上在树林外的帐篷内,你不是胆大包天吗?”季无疾拿一双长眸瞥向她。   “那怎么能一样呢?早上那不过一具残躯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活生生的皇叔,还是能支使漂亮姐姐杀人的皇叔,意安自是惶恐得很。”季意安垂下眉眼,口中小声分辩道。   “你很惶恐吗?”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抬袖,突然伸手捏住了季意安的下巴,他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抬高一点,迫使她看着他。   “我看你一点也不惶恐,昨晚无故爽了我的约,被人推下山坡,差点葬身雪狼之腹。今晨又与云朗在帐篷内眉来眼去,我看你真是放肆得很!”季无疾的声音恨恨地。   与云朗眉来眼去?季意安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皇叔,我好……”季意安的剩下的那个“冤”还未说出口,便蓦地停了下来,因为季无疾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他清咧好闻的气息萦绕开来,季意安吓了一跳,继而心跳得飞快,头有些昏昏然起来,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感觉着那如云朵一般的温柔碰触,心尖儿也开始颤动起来,似被轻软的羽毛撩拨着,一下又一下。   季无疾却是浅尝辄止,他有些不舍地抬起了头,便看见眼前的少女,紧闭着双眼,蝶翼般的长睫毛颤抖着,如凝脂般的脸上,腾起了两朵红云来。季无疾忽然想来上次拿她的那条丝帕来,那上面绣着一朵杏花。此刻的她,便如同初春雨后的一朵杏花,带着一抹不胜凉意的娇羞与妩媚。   “果然还是这样比较管用,一下子就乖了起来。”季无疾轻笑了一声,然后低软着嗓子道。   听得他说话,季意安这才清醒了过来,她挣开了眼,却是后退一步,将双眼垂下不敢看他,脸上火热得厉害,红云从两颊一直蔓延到耳后。   季无疾见她突然变得这般娇羞可人,心中怜意顿生,不由得上前牵着她的手道:“我叫人备下一些膳食,你再这样磨蹭下去话,恐怕都要凉掉了。”   “是我在磨蹭吗?明明是皇叔自己在磨蹭。”季意安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了,虽是反驳他,季无疾却并不生气,他面上浅笑着,仍是软着声音道:“是我磨蹭,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安儿如此秀色可餐,叫我忘了还要用晚膳。”   “皇叔……”季意安有些不满地唤了一声,凤眼微眯,眼尾翘起,带着一丝嗔意。   季无疾被她含俏带嗔地瞪了一眼,却是满心欢喜起来,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然后带着她往里面去了。   掀开飘曳在地的绛色幔帐,里面是更加温暖,靠墙的大炕床之前,摆着一张檀香梨木的矮几,上面摆着几只小巧的红泥炉,炉上温着几样菜肴,正袅袅的冒着热气。   季无疾牵着季意安在炕前站住了,然后又侧过身子,伸手将她胸前披风的带子解开了,然后又替她将披风从身上脱了下来,转身挂到一旁的雕花木施之上。   “皇叔,这是杏花醉,你是要饮酒吗?”季意安突然指着几上的一只白瓷酒壶,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要饮,是特地为你压惊准备的。”季无疾走至她身边,一边伸手示意她往炕上坐好,一边温声道。   “皇叔不饮,我一个人独饮有什么意思?”季意安在炕上坐好,双手托着下巴伏在矮几看着坐在对面的季无疾道。   季无疾眉头一扬,瞥一眼她道:“你明知我没有酒量,还要劝我饮酒吗?”   听得他如此说,季意安突然想起上次在秀逸湖边忘忧林内的情形来,那日他饮下了半壶杏花醉,有几分醉意的他变得美丽而又魅惑,那般颠倒众生的颜色令她现在想来仍是心跳加速。   季意安想到此刻与他独处一室,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正想说句“那就不勉强皇叔的话”来,不料季无疾却是先开口了。   “既是安儿诚心相邀,我饮上一点便是。”季无疾一双长眸锁着他,里面光华隐现。 第35章 醉而生痴   季意安愣了一下,手边的白瓷酒壶便被季无疾提了起来,先是在她面前的青瓷杯里里斟了满满一杯,又抬手取过另一只青瓷杯,为他自己斟了一杯。   “为安儿的大难不死。”季无疾一边举起了酒杯,一边对着季意安道。   “多谢皇叔,这杯该是我敬皇叔,以谢过皇叔的救命之恩。”季意安笑得灿然道。   “既说是救命之恩,那区区一杯酒能谢得了的吗?”季无疾挑眉道。   “那要怎么办?难不成要以身相许么?”季意安抬袖满饮了一盅杏花醉,也不知怎么地,一时晕了头说了这么一句出来,说完之后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时惊慌那酒液也似在喉中呛了一下,她咳嗽一声,赶紧又抬袖捂住了嘴。   见她先是脱口而出说了句“以身相许”,说完之后又后悔恼羞交加,季无疾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拿眸子上下瞅了季意安一圈,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听得他这一声叹,季意安停止了咳嗽,有些好奇地抬眼看向了他,只见他看着她,微拧着长眉开口道:“太单薄了些,好好将养着,兴许过两年我会考虑考虑。”   季意安愣住了,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回她那句“以身相许”的,他居然嫌她太单薄了!但凡是个女子,若是听得一个年轻的男人,尤其是像他这般貌美出尘的男人,拿挑剔的眼光看着自己,然后嫌自己单薄的,总是会生出一段恼羞和不服气来的。   季意安果然也不例外,她将头抬高了一点,露出一段修长洁白如天鹅般的脖颈来,一双凤眼轻微挑斜了一眼季无疾,嘴里发出一声很是不服气的冷哼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意思是说你自己不单薄有内容么?”季无疾轻抿了一口杏花醉,然后瞥她一眼她道。   “皇叔,你……唉,你不是请我来用晚膳的,分明是让我来受气的!”季意安放下了手中欲夹菜的筷子,粉唇也抿得紧紧地,一脸的不高兴。   季无疾眼见惹恼了她,不禁轻笑开了,心里的欢喜也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他喜欢看到这样生着三分怒意七分嗔意的她,他喜欢这样生动的,真实的,鲜活的小女子,而不是那个端庄的带着一丝凄婉之色的意安公主。   他一边舒展眉眼轻笑着,一边抬手拿起季意安面前的一只碗,然后又从小泥炉上温着一只小釜里盛了一碗热汤来。   “安儿,别生气了,尝尝这汤。”季无疾软声道。   “这汤色不够清亮。”季意安瞥了一眼那汤故意摇了摇头道。   “那这个呢?”季无疾掀开了另一只小釜的盖子。   季意安瞅了一眼还是摇头,季无疾无奈,只好拿起炉了温着一只精致的青瓷碗来,掀开了盖子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东西,也肯定也是不讨人喜欢,只好我自己勉为其难地吃下去好了。”   季无疾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旁的小调羹朝里面挖了一勺。季意安本待不屑一顾,可是鼻端突然闻到一味特别的香味,那香味是自己做梦都想了好几回的。   “慢着。”季意安突然开口道。   季无疾吓了一跳,他正举起调羹送至自己的嘴边,冷不丁被季意安这一声喊给顿住了。   “怎么了?”他问。   “皇叔,你手里端着的,是,是糖蒸酥酪么?”季意安期期艾艾地问。   “是啊,我今天亲自去厨房做的糖蒸酥酪,怎么了?”季无疾挑着眉,一脸疑惑的问道。   “什么?是皇叔亲手做的糖蒸酥酪!”季意安瞪圆了一双眼睛。   “是呀,很久没做过了,将楚风的下巴都惊得掉下来了。只是可惜你大约也不爱吃,我只好自己胡乱吃些算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又准备将调羹送住自己的口中。   “皇叔!”季意安又抬高声音叫了一声。   季无疾手一抖,调羹上的酥酪差点被抖落了下来。   “怎么了?”他无奈问道。   “我并没有说我不吃这个。”季意安眼巴巴的盯着季无疾的手,一边嗫嚅着道。   “原来你是想吃这个,想吃早说嘛,喏,吃吧!”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调羹递至季意安的嘴边,动作轻松连贯,看不出一点不自然。   季意安看着递至自己嘴这的调羹,顿时愣在了那里,悄悄抬眼看看季无疾,只见他一脸安静的看着自己,眸光柔和,似在催促自己快点张嘴。   “皇叔,我,我有手……”季意安嘀咕一声。   “这般扭捏是为哪般?你到底要不要吃了?我的手递得都酸了。”季无疾又将调羹递得更近了一些,口中有些嗔怪地道。   季意安只好微张了嘴,任由季无疾将那勺酥酪送入了她的口中,果然是入口酥软滑爽,比起上次太妃亲手做的,更多了一股特别的香味。   “嗯,好吃,这里面加了什么更香了?”季意安赞道。   “加了一点甜杏仁,猜你必是喜欢的。”季无疾眸光微闪道。   “对呀,对呀,皇叔你真神了,居然知道我爱吃甜杏仁。”季意安笑得灿然,又伸出手来,想要接过季无疾手里的青瓷碗和调羹。   可是季无疾将手移开了些,然后又用调羹挖了一大勺酥酪,照样递至了季意安的嘴边,季意安无比尴尬起来,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长眸如深潭,里面波光微漾,闪烁着轻柔宠溺的光芒,如玉般莹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悄然生出了两抹红晕来。   季意安忽然想起他刚饮过了一点杏花醉,照他的酒量,又看这个模样,他必又是有些微醉了。原来醉了的皇叔,不仅会生出魅惑之极的颜色,更重要的是,醉了他就会褪去平日里的清冷,变得既温柔又细致。   季意安忽然意识到自己发现他这个独特的隐秘来,禁不住心中有些暗喜起来。她弯着眉眼,轻笑着道:“皇叔,你醉了。”   “胡说!才一小杯,何致于醉?”季无疾嗔怒道,声音却绵绵软软,听不出一丝威严。   季意安不再说话,而是就着他的手吃下了一大口酥酪,季无疾果然变得暖心无比,真的一勺一勺地伺候她吃完整了整碗酥酪。   季意安吃得个齿颊溢香之后,这才慢慢开口道:“我说皇叔醉了自然有道理,只有醉了的皇叔,才会生出这般摄人心魄的颜色,也只有醉了的皇叔,才会这般体贴细致。”   “哼,你又妄议我的长相,不怕我罚你么?”季无疾挑眉冷哼了一声,可是此刻眉眼柔和,面若桃瓣的他,连冷哼声都变得绵软无力,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诱人之息。   季意安赶紧垂下眉眼,不敢再看季无疾。她正准备拿起绢巾拭一下嘴唇,却冷不防季无疾突然伸手止住了伸向绢巾的手,她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却见季无疾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道:“这酥酪真的这么好吃么?可惜了我辛苦做了这半天,一口都没尝到,竟被你给吃光了!”   这是怨我吃多了,没给他留一点么?可是分明是他一勺接一勺喂过来的,季意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   季意安正不知说什么好间,却冷不妨季无疾抬起袖子,伸手至她的唇角轻抚了一下,他的指头,带着丝湿润之意,季意安正有些发懵,却又见季无疾又将手拿了回去,然后放至他自己的唇边,继而薄唇轻启,分明是吮了一下指头。   “果然是味道极好。”他赞了句。   季意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伸手拭去了她唇角沾上的一点酥酪,然后送入自己的口中尝下。这样的动作,他做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带着丝优雅和从容。   季意安的脸“腾”的一下燃起了红云,他竟吃了她唇角的残羹!这哪里是那个清冷威仪的琛王殿下,分明是个惯会撩人的登徒子!太妃娘娘说他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也从不肯亲近女子,他自己刚也说过琛王府里连一个侍女也没有。可是这般撩拨人的姿态,让人如何相信这是事实?   “皇叔身边真的从来没有过女子?”季意安看着他,茫茫然地问道。   季无疾听了她的问话,没有立刻回答她,却是又替自已斟了一杯酒,然后抬袖满饮了下去,然后放下酒杯,这才睥了一眼季意安,口中幽幽道:“安儿,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过问我的床榻之事么?” 第36章 缱倦依恋   什么?床榻之事?季意安一听,身子一歪,差点从炕上跌落到地上。她脸上刚腾上的红云还没完全消散,这会又涌上了来,比之前更加的灼热炽烈。她挪到炕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裙摆,打算逃之夭夭。   “你这是干嘛?要走了吗?”季无疾开口问道。   “多谢皇叔的款待,意安要告辞了。”季意安行了一个福礼道。   季意安刚行完礼,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发现自己被一股大力扯过,紧接着身子一歪,待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是倒在了季无疾的怀里。   “安儿,为何急着要走?”季无疾伸手揽着她,一双长眸紧锁着她的眉眼问道。   他的容颜近在咫尺,清冽的气息里夹带着一点杏花醉的醇香,季意安顿时感觉头晕晕的,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伸出一手,慢慢的一点点抬高,然后来到他的脸颊,接着又抬高一点,这才大着胆子触在了他的长眉之上。他的眉,修长,微上翘,眉形似剑,色如墨画,季意安用指头轻轻描绘着那完美的眉,自眉头至眉梢。她的手微凉,带着丝颤抖之息。   “我怀疑此刻的皇叔不是真的皇叔,所以想着赶紧逃走。”季意安迷离着一双凤眼,一边喃喃道。   “我怎么不是真的我了,那我成什么了?”季无疾一边伸手捉住了她欲离开的手,又贴在他的脸颊之上,一边哑声问道。   “皇叔此刻是妖孽,惯会摄人心魂的妖孽!”季意安的嗓音低低的,却是一字一句,清晰可辨。   “果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季无疾低斥一声,却仍是不放开她的手。   “皇叔,已经有些晚了,我要回西院去,崔姑姑肯定等着着急了。”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想将手拿回来。   “嗯,我觉得才过了一会儿而已,已经很晚了吗?”季无疾仍是紧攥着她的手,然后拿眼扫了一旁的琉璃沙漏,果然已近戍时了。   季无疾轻叹了一口气,扶她坐直了身子道:“也罢,你早些回去吧,昨晚刚受了寒,该好生歇着才是。”   季意安点点头,红着脸离了他的怀抱。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物下了炕。   “对了,我今日叫人带着灵儿身边的秋菊来问话了。灵儿昨夜在邀你出门之前,去见过住她隔壁的如惠,而且张长海原本是如惠宫里的人,前几日才到了灵儿身边。”季意安正待告别,季无疾忽然看着她说道。   “看来,想让我丧命的不单单是一个皇妹,这叫如惠的二皇妹也是巴不得我死去呢。”季意安冷笑一声道。   “秋菊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好似是她家主子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被如惠看见了,因此灵儿最近对如惠是言听计从,唯恐她不高兴。”季无疾又淡然道。   听到季无疾说到这里,季意安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自己荷包时的那样东西来。她摘下腰上的荷包,然后打开,取出了来之前放进去的那张天青色的纸笺,一边递给季无疾一边道:“皇叔,若是灵儿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又被如惠看到了又以此要挟她,我想,大约是跟这东西类似吧。”   季无疾也从炕上起了身,他抬手接过了季意安递过来的纸笺,然后展开看一眼,一眼扫过去,神色立刻大变,眉心紧拧着,待看完之时,脸色已是铁青,眸光也变得冰冷而犀利。   只见纸笺之上,几行簪花小楷,上面赫然写的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底下几行清一色都是一个字,那便是“琛”字,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整一页,如同写字之人满腹细密的心思。那纸笺的天青之色,淡然优雅,与季无疾常常穿着的天青之色如出一辙。   “哪里来的?”他冷声问道。   “今日我去探望灵儿,在她的靠枕之下发现这纸笺,因色彩很是特别,我便趁她不注意取了回来,却不料发现了这个。”季意安解释道。   “她好大胆,简直是其心可诛!”季无疾的声音冰彻透骨,带着抑止不住的愤怒,甚到有一丝厌恶之感夹杂其中。   说完之后,他将手里的纸笺捏成一团,然后扔进了正燃着银炭的红泥小火炉之中,纸笺落下,火苗突然窜起,一下子就将那天青色的纸笺吞没了。   季意安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季无疾知晓了季灵儿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立刻愠怒之极,甚至生出了厌恶之色,那她呢?他知道她的心思吗?她可在前世,就已对他生了缱倦依恋之心啊!   “皇叔……”她弱弱地唤了一声。   季无疾听得了她的轻唤声,却是走近一点,突然一伸手,又将她又揽入了怀中。   “你今早在林外小道上对我说,要靠自己去应对宫内的那一帮魑魅魍魉。那我现在便答应你,你放手去做便是了。放心,你就是将天捅破了,我也会想办法给你补上。”季无疾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发上,低沉着嗓子道。   季意安心里一阵激动,千言万语汇于喉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皇叔……”她将万千心思又化成了一声低唤。   季无疾将下巴移开些,然后看着她的眉眼道:“安儿,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好生歇着,也免叫我牵挂。”   季意安点了点头,双目盈盈,里面有激动依恋之色。季无疾低眉看向她,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到那里,一双如秋水般的黑瞳之内,正倒映着他的影子,里面闪烁着无比信赖和倾慕的光芒。   季无疾突然间怜意顿生,他转身取下了木施上的披风来,亲手替她披好,又系好了带子。   “安儿……”他低喃一声,紧接着又将她轻揽入怀,微抬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了一吻。 第37章 风波渐生   过了两日,季无疾果然以别院四周有雪狼出入为由,宣布提前结束了溢春山之行。太子季廷之正玩在兴头上,闻言大失所望,心里虽是一百个不愿意离开这里,可是皇叔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好皱巴着一张脸答应了下来。   季无疾见他情绪低落,便应了他回去得了空便带他去宫里的秀逸湖滑冰,太子这才欢呼一声,重新打起了精神。   于是,浩浩荡荡的车队逶迤而行,直到午后才回了洛安城皇宫。季意安回披香殿之后,换了身衣裳,简单用些膳食,就领着小宣子和小伍儿去了长乐殿。   长乐殿御书内,元乐帝正座在案前描绘着一副雪景图,听得李公公禀报说安公主来了,元乐帝立刻放下了手里画笔,喜得连声道:“你这老东西越发老糊涂了,安公主来了还通报什么?还不快请她进来!”   “父皇,您又怪上李公公了?听闻父皇在作画,是儿臣让李公公进来禀报的,还不是怕扰了父皇的雅兴?”   门口传来一阵银铃般活泼好听的声音,李公公一听笑眯了一双眼道:“皇上喂,安公主可真是老奴的大贵人呢!”   见李公公笑得欢,元乐帝瞪他一眼,然后抬头朝门口看去,这一看,自已也舒心地笑了起来。   季意安今日的穿着与往日素净无华不同,她着一件水红的大袖襦袄,下面配一条刻金丝百褶裙,裙摆处绣着几朵红梅花。一张清丽的小脸上,还略施了一点粉黛,更衬着她眉目灵动,顾盼生辉。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正往殿内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左边的那个小内侍怀里抱着一个素白色的大瓷瓶,右边的那个,手里抱着一大枝开得正浓的红梅花。   看着门口处越来越近似一副画的场景,元乐帝有些愣了神。一旁李公公忽然拍掌道:“皇上,您看看安公主现在这副模样,可像画上那九天仙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俩个小仙童?”   “好,好,好!朕也不必画什么雪景图了,就直接画这副仙子送梅图好了!”元乐帝也抚掌大笑道。   季意安走至了案前,弯腰行了个福礼,起身后见元乐帝还看着她笑,便上前扯一把元乐帝的袖子道:“父皇,您这是与李公公合伙欺负儿臣。儿臣巴巴地从溢春山别院采了这梅枝来,又紧赶慢赶地给父皇送过来,没想到父皇还如此取笑儿臣。”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微蹙着眉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儿女之态。元乐帝赶紧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又指着小宣子和小伍儿正在摆放的红梅问道:“这红梅竟是我儿从溢春山带回来的?”   季意安点点头道:“儿臣住在溢春山别院的西厢院内,见这梅花开得格外清奇。想来是沾了溢春山的毓秀灵气,这梅枝较之别处更加苍劲,梅朵儿也开得分外红艳夺目。儿臣就想父皇因政务繁忙无暇来溢春山赏雪,如果将这梅花采几枝带回去,然后配上个素白的瓷瓶子,摆在父皇的书房内,也可为父皇在忙碌之余添得一点深山意趣了。”   元乐帝听完之后,没有说话,却起身至那梅瓶旁,细细地端详了一回,又凑近了嗅一回梅花的暗香。然后才慢慢转身走回案后龙座上坐好。   “意安真是有心了。”元乐帝温声道,声音里有一丝动容隐藏其中。   “皇上,安公主真是有孝心,公主从未出皇城,头一遭出次门,竟还想着宫里的您,这么老远的路,都想着给您带几枝梅花回来,公主一片赤诚之心实在难得可贵。”一旁的李公公感慨道。   “是啊,皇上,安公主不仅亲手采了这梅枝,她还一路上坚持将梅枝抱在怀里,生怕小的们手脚毛糙碰掉了花骨朵儿。”一旁的小宣子也恭恭敬敬道。   元乐帝一听心里更加欣慰,想他后宫子女诸多,这次随李太妃去溢春山的算上太子共有五人,那几人回来后连面都还没照过,更别说想着带上什么礼物送来了,真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算的这个女儿竟有这份孝心。   元乐帝想到此,又看一眼季意安,更加觉得这个女儿生得貌美可人,越看越是舒心。   “意安,你今日这一身红色很是好看,往日怎么从来不见你这样穿着?”元乐帝有些好奇地道。   季意头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然后莞尔一笑道:“我母妃新逝,儿臣想着穿素净些也权当为她尽孝,可眼见快要过年了,我总不能一直穿得惨淡,一来母妃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我这样,二来,如今儿臣常来父皇身边,穿得喜气些,也叫父皇瞧着开心一些。”   元乐帝本就对娴美人之死充满愧疚,对她母女二人这些年来的遭遇也暗自后悔,因此对季意安常存着一份想要弥补之心,也很是担心她对于自己母妃的死会耿耿于怀。这会儿见她说出了肺腑之言,原来换上靓丽的衣着竟是为他的心情着想,这怎么不让他动容之至?   “有意安常常陪在朕的身边,朕真是开心。”元乐帝动容道。   “意安,听你皇叔说,这次在溢春山,你和灵儿同时遭遇了雪狼,灵儿那丫头丢下你自已跑了,害你差点被雪狼伤到。你在雪夜受了惊又着了寒,现在可都好了?”元乐帝又温言道。   季意安一听,心想皇叔原来已见过父皇了,本来是说好不在皇上面前提溢春山遇险一事的,可是他仍然说了遭遇雪狼一事,还说到了季灵儿自顾逃命丢下她。看来皇叔对季灵儿还真是膈应上了。   季意安想些,不禁抿嘴一笑道:“父皇,这也不能怪灵儿妹妹,她年纪小,突遇危险懂得明哲保身才是情有可原。所幸苏大人一行人来得及时,儿臣不过是受了点惊吓,现在完全没事了。”   “什么懂得明哲保身?分明是自私不顾姐妹之情,说起来,真是颇得她母妃陆婕妤的真传,一样的自私不明事理。”元乐帝将一腔怒火迁至了陆婕妤身上。   “父皇息怒,灵儿妹妹年岁尚小,慢慢教着日后就会懂的。”季意安忙劝慰道。   元乐帝这才转怒为喜,父女俩又闲话半天,半个时辰之后,季意安才起身告辞。   “李三才,将锦署新进贡的几块云锦料子给安公主送过去,眼看着快过年了,让她做几身鲜亮的衣裳穿。”眼见季意安带着小宣子和小伍儿退出了御书房,元乐帝忽然吩咐李公公道。   “皇上,全都给安公主,一块都不剩?”李公公咋舌道,这云锦用料考究,工艺繁复,极易难得,一向有“寸锦寸金”之称,皇上原是打算给皇后娘娘和郭淑妃等人各一块儿,却不想这下竟要全给了安公主。   “说你老糊涂了还不相信,再说一遍,全给安公主,朕就喜欢看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元乐帝斥道。   李公公赶紧答应一声,忙弯腰退出去张罗去了,一边出门一边在心里暗忖,看来这披香殿的安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可是不一般,以后宫里的这风向啊,可是要变喽!   季意安刚回到披香殿不久,李公公亲自领着人抬着一箱子云锦就过来了。送走了李公公之后,崔姑姑拿开了箱子,将那些云锦都摆到了案上,然后喜滋滋的请季意安过来看,季意安伸手一一抚过那些灿若云霞的云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可待抚到角落处的一块云锦时,她突然顿住了手,这是块天青色的云锦,色彩淡雅有光泽,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宁康宫书房,自己一是不小心将墨汁弄到了皇叔的衣袖上,记得当时他那身长袍就是天青色的云锦,后来还给自己在他袖子上涂了几笔墨梅。   若是用这块云锦的料子给皇叔做上一件长衫,等来年春天送他穿上必是是桩美事,只是可惜自己不擅针线女工,更没做过男子的衫子。若是请教崔姑姑,她一准猜到自己是给皇叔做的,又要引得她担心烦忧。   季意安左思右想,奈何想不出好法儿来,只好轻叹一声,只叫崔姑姑捡了两块送去尚衣局做过年的新衣,其余的都妥善收起来。   又过了几日,这天早膳过后,吴皇后的椒房殿内,吴皇后端坐正中凤座,下首两边依次坐着前来请早安的各宫娘娘。   “陆婕妤,听闻灵儿公主自溢春山回来之后,就一直发着烧,如今可见得好了?”吴皇后轻柔着嗓子,对着坐下右下首的陆婕妤道。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关心,经太医调理,灵儿的高烧算是退了,可是一直蔫蔫的没精神,也吃不下东西。这下长久下去可是如何是好?臣妾也正为此事日夜焦心着呢!”陆婕妤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听说灵儿是在溢春山遇了雪狼惊吓过度才生病的,这样看来,还是要多多宽慰于她才是啊!”吴皇后轻叹一声道。   “是啊,皇后娘娘说得极是,灵儿在病中直念叨他父皇。臣妾想着皇上是天子,身上自带纯阳之气,或是来看一眼灵儿,再宽慰她几句,她必是好得快。可是臣妾去了长乐殿,还未说明来意,皇上竟叫李公公送我出来。臣妾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让皇上对我母女生了厌……”陆婕妤边说边“嘤嘤”哭了起来。   这时大殿突然传出来一声冷嗤声,众人抬眼看去,便见这声音是由坐在皇后左下方的一位盛装美人发出的,那女子三十来岁的模样,生得很是艳丽妩媚,正是得元乐帝盛宠多年的郭淑妃,二公主季如惠之母。   殿中众妃都将眼光投向了郭淑妃,只见郭淑妃拿帕子掩了掩嘴,轻笑一声道转脸对着吴皇后道:“皇后姐姐有所不知,我是笑这陆妹妹,她母女俩人被人上了眼药还蒙在鼓里不自知,真是可叹啊!”   “被人上了眼药?是谁?是谁害我们母女!”陆婕妤一听,激动得几乎坐不住身子。 第38章 慕云之冷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妹妹可要仔细查访才是。不过,皇后姐姐,臣妾早起听说了件新鲜事儿,不知姐姐可有兴趣一听?”郭淑妃不再理陆婕妤,而是将脸转向吴皇后。   “既是闲来无事,妹妹说出来,大家伙听一听也就是。”吴皇后的声音很是平静。   郭淑妃听完吴皇后之言,将一双眉头挑了挑,然后端起身边侍女手中捧着的香茶抿了一口,这才慢腾腾开口道:“我听人说呀,昨日有人从溢春山折回了几支红梅花,然后送到皇上的御书房,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竟让皇上龙心大悦,赏了她一箱子的云锦,听说那可是今年锦蜀新贡的一批云锦,本来是预备给皇后娘娘及各位妹妹做新年衣服用的。”   郭淑妃说到这里,便住了嘴,悄悄观察众人的神情,果然,众妃一听,全都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都在打听这人是谁?竟这么快获得了皇上的如此盛宠,竟惹得郭淑妃都酸溜溜起来了。   “意安公主这些年屈居拢秀宫,她母妃又新丧,皇上这是体恤她,赏她一箱子云锦也算不得什么。不过那云锦料子是甚是华美,本宫这儿尚有几块,等会让卫姑姑拿出来给郭妹妹及陆妹妹,回去给惠儿、灵儿各做上一件新衣,皇上膝下公主不多,过年该是穿得一团喜气才是。”吴皇后垂下眉眼,口气很是温和。   “多谢皇后娘娘关爱。”郭淑妃与陆婕妤赶紧起身行礼致谢。   “我当是谁?原来是出自拢秀宫的那个祸星的女儿,真不愧是祸星之女,这些年不声不响,这一出来便使出了浑身的技俩献媚于皇上,连山上的几朵野红梅都拿来送皇上。我算是明白了,我家灵儿必是受了祸星之女的连累,和她一块出了趟门,回来就病成这样,她肯定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了我家灵儿的不是,所以皇上都不来看我的灵儿了!”   陆婕妤向吴皇后行完谢礼之后,直起身子就说开了,趱说还越气愤,说到后来紧捏着帕子的手都发抖起来。   “陆婕妤,别当众发这些牢骚,皇上喜欢安公主,自有喜欢她的道理,你们也不便多加置喙。也罢,本宫有些乏,你们都退了吧。”吴皇后抬袖打着吹欠道。   众妃赶紧起身行礼告退。   陆婕妤愤愤然地出了门,她越想心里越是气,脚下的步伐也越走越快,身后的一帮侍丛只好快着步子紧紧跟着。   陆婕妤一路疾行,不知不觉竟走至了透逸湖附近,抬头一看,再往前一点便是披香殿了。看到披香殿的宫墙,陆婕妤心里更是气愤难平。   陆婕妤正一肚怒火无处发作之时,便发现前面的花园小径竟走来了三个人。   一左一右两个宫女走在稍后一点,前面的是个少女,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白色的曳地裙,外罩一件大红羽纱面鹤氅。那少女生得很是娇俏妩媚,正侧脸和身后的姑姑说着什么。   “娘娘,这便是披香殿的意安公主。”陆婕妤身边的一个姑姑上前低声道。   陆婕妤一听“意安公主”几个字,立时火气冲天再也按捺不住,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清了清嗓子,拿一块帕手掩住嘴,口中像很是懊恼地道:“哎呀,眼瞅着今儿天气好,本宫想着来这透逸湖边走一走,可没想到,竟见着一股子晦气了,也真是的!”   听着耳边传来的阴阳怪气声,季意安有些惊讶地抬起来。一眼便看见一个装扮艳丽的宫装妇人,正拿块帕子掩着嘴,身后跟着十来个宫女。那妇人生得肤白,尖下巴,细眉细眼,季意安立刻便知晓了她定是季灵儿之母陆婕妤。   季意安见她说话刻薄,想来元乐帝曾说过她“不明事理”,想来是个浅薄的妇人,便懒得理会她,便对身后的两人道:“崔姑姑,碧茜,我们回去。”   季意完说完便转了身,欲带着两人离开。却不想陆婕妤见她有意避开倒是来劲了,立刻在她背后扬着嗓子道:“真不愧是祸星之女,果然是生得妖媚又轻狂!”   季意安一听“祸星”两个字,立刻停住了脚步,心里也似被钝刀一样慢慢划过,当年的母妃就是被诬为“祸星”,被先太后娘娘下令关进了拢秀宫,痛苦挣扎了一辈子。可如今,这个陆婕妤竟然当然敢称她是“祸星之女”,诋毁她季意安也就罢了,竟然敢当面指摘她已经过世的母妃,这叫她如何能忍?   季意安转过身,状似才看到眼前陆婕妤这一行人,她面上先生了一丝怯意,然后轻柔着嗓子唤崔姑姑道:“姑姑,你看迎面那名妇人,生得尖嘴猴腮的,那下巴尖得都快戳死她自己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大太阳底下我瞧着也有些瘆得慌啊!”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崔姑姑的身边靠了一靠,似是真被陆婕妤给吓到了。崔姑姑赶紧伸手扶住了季意安,面上带笑状似宽慰她道:“安公主,别怕,这是宫里的陆婕妤娘娘,公主您头一遭见,一时吓着也是难怪的。”   刚才陆婕妤对逝去的娴美人出言不逊,崔姑姑肚子里也是窝着一把火,这会见季意安出言损她,也乐得配合她起来。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可将对面的一帮人给惊着了,陆婕妤瞪着眼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身后那帮伺候的,先是发愣,继而都不由自主悄悄往陆婕妤脸上看去,想看看一向以肤白小巧著称的婕妤娘娘,真是是否如对面的那个少女说的那样,“下巴尖得都快戳死她自己了”?   趁着对方发愣之际,季意安又作很是天真的样子开口了:“原来还是个婕妤娘娘呀!我父皇年轻时候的眼光真不怎么样。这位娘娘的面相,一看就不是有福之人,天庭不够饱满,眉眼儿太细,下巴又太尖,那肤色也是不寻常的白。下次去见了父皇呀,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要离这样的福浅之人远着点呢。”   “公主能替皇上如此细心着想,真是有心。”崔姑姑笑着赞道。   “打,打!快给本宫打死那个贱丫头!”陆婕妤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伸出手指着季意安浑身颤抖地叫嚣道。   她身边的曹姑姑听得她如此吩咐,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季意安,见对方正笑咪咪地看着这边,一脸纯真无害的模样,那姑姑迟疑了下,对着陆婕妤低声道:“娘娘,真的要打?”   “打,先打死她身边的贱奴,再撕烂那祸星之女的嘴!一切后果有本宫担着!”陆婕妤疯一般的嚷道。   曹姑姑闻言一使眼色,身后的四五个姑姑一起朝得季意安三人这边靠拢了过来。   崔姑姑和碧茜赶紧上前护住了季意安。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打安公主,你们都是活够了吗?”崔姑姑厉声喝道。   那些姑姑闻言脚步顿了一下,陆婕妤又叫嚣道:“你们磨蹭什么?还不快点上前!”   那些姑姑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三人逼近,季意安她们是不敢真下手的,她们心想先治了她身边的那个姑姑再说。于是,几双手同时就要往崔姑姑的身上扯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飞跃而至,紧接着一把长剑横在了领头的曹姑姑脖颈上,剑虽是未开鞘的,可也是冰冷异常,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谁敢动安公主一根汗毛,便叫她的血祭我的碧落剑!”剑的主人一字一句道,声音清脆冷静,却是带着浓浓的寒气。   季意安惊讶的朝那剑的主人看过去,只见对方是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子,生得甚是秀美,可是眼神犀利,面若秋霜。她一身宫中侍卫的装备,黑色短打衣,红色的软甲,整个人干净利落里透着股英气。   垂眼看着模在自己脖颈间的长剑,曹姑姑哆嗦了一下,赶紧将求救的眼光投向了陆婕妤,其余的姑姑更是腿脚发软,不敢再上前。   那侍卫装扮的女子手上一使劲,曹姑姑便被迫后退了好几步。陆婕妤虽也有些惊恐,可见她是宫中侍卫的装扮,便声厉内荏道:“大胆!你是哪宫的侍卫,跑到这里管什么闲事!”   那女子将曹姑姑向人逼退,听得陆婕妤如此喝问她,使收回了手中的剑,然后秀眉一挑,然后对着陆婕妤一抱拳道:“婕妤娘娘此言差矣,臣此刻管的可不是闲事。臣乃二等带刀侍卫慕云,特封皇命保护长公主。皇上御赐碧落剑,并有口谕,凡是有伤害长公主者,臣自可先斩后奏!”   那叫慕云的女子声音冷然有力,带着丝丝杀意,待听到碧落剑先皇上御赐,有先斩后奏之权时,欲揪住崔姑姑的那几人均都面色惨白,曹姑姑更得惊得跌落在地。   “长公主?你信口雌黄什么?宫里哪来什么长公主!”陆婕妤颤抖着声音喝道。 第39章 他的魅色   慕云闻言又是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对着季意安恭敬行了一礼道:“慕云给公主贺喜了,皇上刚在长乐殿颁下了口谕,御封意安公主为天遂长公主。皇上说了,先以长公主之礼相待,等过了年便与公主的及笈礼一道举行授封大礼。”   长公主?季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崔姑姑却是高兴流下泪来。   “公主,您是长公主了,长公主啊!”崔姑姑喜极而泣道。   陆婕妤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眼见情势不对,一使眼光,正待带着曹姑姑一行人扬长需去。   “婕妤娘娘!”慕云突然叫住了她。   “天遂的长公主位同诸候王,宫内嫔之下的嫔妃见长公主需行参拜之礼。臣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婕妤娘娘的位份是世妇。此刻娘娘若是想走,难道不应该向长公主行告退礼吗?”   陆婕妤一听回转身,怒视着慕云恨不得活吞了她,可是对方一脸冷意丝毫不惧她,“长公主”一说也不是什么人敢信口掂来的,那碧落剑也确是皇上御封之物,由不得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臣妾告退。”陆婕妤咬牙说了一句,然后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走了。可是她去的方向不是她自己的住所,分明是朝着皇后的椒房殿去了。   慕云一见她态度敷衍,跨出一步正待叫住她,季意安却是出声道:“行了,   慕云姑娘,她今儿已是气得够呛了,便随她去好了!”   “是,长公主。”慕云立刻应声道,她一边应着一边脸上泛出笑容,两颊还隐现两个梨涡来,与刚才那个冷酷侍卫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季意安看着也有些愣神,慕云眨眨眼睛道:“长公主,慕云刚才那样可算得一个称职的长公主侍卫,够不够冷,够不够气势!”   “你那周身寒气儿足以杀人于无形,我都感觉今儿出门穿太少了。”季意安面色憋着一丝笑意道。   慕云一听笑得更欢,然后又道:“早就听人说,长公主是个很特别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是让慕云大开眼界。长公主,人的下巴真的能戳死自己吗?”   季意安一想陆婕妤那气得发疯的模样,也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开了。几人正在说笑之间,远远的便看见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带着几个人正走过来。   “长公主,李公公定是来披香殿宣旨的,请公主速回殿接旨。”慕云看见了李公公便催季意安道。   季意安点点头,一行人便又回了披香殿。李公公果然带来了元乐帝御封季意安为长公主的旨意,还带来几箱子赏赐。   送走了李公公,季意安用过了午膳,稍作歇息之后,又赶去长乐殿向元乐帝谢恩。元乐帝见了她很是开心,忙让她坐至了自己身边,又问给她新配的女侍卫可满意。   “父皇,您从哪找来那么厉害的女中豪杰?您都不知道,她就那么往儿臣身边一站,冰冷着一张脸,眼神犀利,连带着儿臣都觉得自个霸气了起来!”季意安笑得灿然道。   “哈哈哈,朕就是见你生得太娇弱,怕被别人欺负了去,刚好和你皇叔说起此事,他便悄悄跟我说,他无意中见过刘能大将军有一义女,说是武艺高强,人也生得干净,若是让她进宫给你当个侍卫再合适不过。朕一听赶紧招了刘能送人进了宫,一试之下,果然不同凡响,御前几个侍卫,除了云郎,还真没有她的对手。”元乐帝笑着侃侃而谈道。   “果真如此,那儿臣以后可真是底气十足啦!”季意安一边为元乐帝整理着案上的奏章,一边喜形于色道。   “那是自然,朕的长公主,自然是要威仪霸气!”元乐帝哈哈笑着道。   自长乐殿回来之后,见外面的阳光甚好,季意安便让小宣子和伍儿抬着一张牡丹窄榻放到门外的走廊上,她靠着上面一边看着晒着太阳,一边看阶下的小白猫追着院里树叶玩。慕云站到在走廊上,腰悬长剑,身姿笔挺,一点也不敢懈怠。   “慕云,你不用一直站在那里,在我的披香殿没那么多规矩。”季意安忍不住道。   “回长公主的话,臣职责在身,不敢偷懒,再说,只是站着而已,有什么累的?”慕云回道。   “你真的是刘能大将军府上的义女吗?”季意安又突然问道。   慕云抬眼看了季意安一眼,顿时便发现眼前的女孩眼神晶亮,似是能将她看穿的模样,慕云迟疑了一下,正待斟酌着开口,却不料季意安又开口了。   “你认识楚风吗?”   慕云心里一惊,继而摸了摸了脑袋道:“嗯,慕云只在刘能大将军府上呆过一段时间而已,至于楚风嘛,嗯,嗯……”   “行啦,你的功夫是楚风教的吧,还有雪初姑娘必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季意安靠在榻背上,看着慕云似笑非笑道。   “长公主真是好眼力,但不知公主是怎么看出我同楚风、雪初来自一处?”慕云边说边来到季意安面前问道。   “你和雪初二人脸上的神情,还有身上无意间显露的气质,都如楚风如出一辙。”季意安浅笑道。   “真是奇怪了,我和雪初当初可是被楚风整得惨了,我们俩人都恨死他了,怎么可能神情气质会变得和他一样?”慕云小声嘀咕道。   而对慕云的疑惑,季意安笑而不语。   眼见四周无人,崔姑姑和碧茜几人也都不在身边,慕云忽然半蹲了身子,凑近季意安一点然后压低着声音道:“长公主,您今日怎么不去看望太妃娘娘?”   “昨儿才去过,今日就不过去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季意安有些意外。   “嗯,慕云看今儿的天气好得很,公主不去宁康宫真是有些可惜。”慕云嘀咕了一声。   “怎么和楚风一样,有些婆婆妈妈呢,都说了不去了。”季意安瞥她一眼道。   慕云伸了下舌头,只好哭丧着脸老实交待道:“公主,您就去吧,主子今日闲了,说了午后会来宁康宫一趟。”   原来是皇叔要来宁康宫,季意安心里有些窃喜,自溢春山回来,他就一头扎进了尚书台,算起来已有六七日未见了。她有些雀跃起来,正待起身,可一抬眼,便见慕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忍不住存了捉弄她的心思。   “你主子要来宁康宫便来呗。我困了,进去睡一会。”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慕云一听果然急了,赶紧上前劝道:“别呀,公主,主子都说了要让公主务必去一趟宁康宫,他想见您。”   “慕云,你主子是我的皇叔,他特地指明要见我。你不觉得奇怪吗?”季意安忽然问道,一双眼睛紧盯着慕云。   “在慕云的心里,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而公主是主子在意的人,也就是慕云誓死会效忠的人。”慕云立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认真而坚毅。   见她突然间就认了真,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季意安不由得笑了起来。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她从榻上起了身,慕云赶紧跟了上去。   季意安和崔姑姑交待了一声,便带着慕云出了门。进了宁康宫的大门,绿意姑姑迎了出来,有些歉然地道:“安公主来得可真有些不巧,太妃娘娘正在歇午觉。不过琛王殿下来了,去了书房,安公主要去见见吗?”   “也罢,我刚好有些日子没有写字了,今日皇叔在,刚好可以请教于他。”季意安道。   绿意姑姑忙将季意安迎往了书房的方向,待到了书房门外,慕云则又像一株修竹般直直地立在了门台阶上。   季意安推门走了进去,可是书房内空荡荡的,平日里他总坐着那张安案前也是空空的不见人影。季意安轻唤了一声“皇叔”,可是没有回应。她又往里走了一段,想起书房里还有一个套间,是他平常歇午觉时用的,他该不是歇下了吧?   季意安好奇心起,便掂着脚走到了内室门口,又伸手试推了一下门,发现门是虚掩着,便大着胆子轻轻推开了门。内室的窗帘是拉上了的,光线有些暗,她站在室里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   靠窗处有一张软榻,他正和衣靠在上面,身上穿的是亲王朝服,他以一手支着脑袋靠在榻背上,似是正睡得香沉。   季意安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他的榻边。然后蹲下身子,想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的脸,隐在有些昏暗的光线内,仍然显得如玉般莹白,修长墨黑的眉头此刻舒展着,眉下的长眸闭上了,掩去了一向清冷的光芒,只余下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如羽翼般的阴影,季意安看着那睫,忍不住伸出了指头,想要轻触一下。   可眼看她的手堪堪及到一丁点之际,便被人猛的一把抓住了。季意安吓了一跳,赶紧想着将手挣开然后站起身子。   可她一抬眼,便发现季无疾挣开了双眼,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双眸犹如夜晚星空,星星点点却是璀璨异常。他定定地看着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手。季意安的腰直起了一半,被他这样看着,禁不往有些窘迫起来。   “你这样鬼鬼祟祟的进了我的内室,莫不是想非礼于我,嗯?”他仍是以手支头,说出的话却让季意安哭笑不得。 第40章 柔情荡漾   “非,非礼皇叔?我还没,没那个胆。”眼见挣不开他的手,季意安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季无疾见状从榻上直起了身子,将一双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然后伸手托住她的下巴。   “为什么来得这么慢?我左等右等,还不见你来,什么时候靠在这榻上睡着了都不知道。”季无疾的声音清澈而缓慢,带着丝幽怨和嗔怪。   “皇叔,我好冤枉,慕云一和我说了,我就随她出了门,一刻也没敢耽误。”季意安赶紧叫屈道。   季无疾将手从她的下巴移开,然后扶她从地上起了身,又让她在自己的榻边坐好。   “那个慕云你还满意吗?”季无疾问。   “满意得不得了,楚风亲手教出的人,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季意安笑着道。   “哦,这才去一天,她都给你全交底了?”季无疾冷哼道。   “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季意安一抬下巴道。   季无疾见她一副蕴含着小得意的模样,知道慕云和楚风一样,虽是身手不凡,可是性子直爽简单,定是架不住她这副鬼灵精怪,定是几句话便给套出来始末。   “那姑娘性子直爽实在,你可别欺负人家。”季无疾道。   季意安一听,立刻瞪圆了一双凤眼将季无疾左右上下看了一遍,似是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季无疾被她看毛了,没好气道:“你看什么?”   “皇叔,我这莫不是夺人所爱了?”季意安凤眼微翘,看着季无疾似笑非笑道。   季无疾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他和慕云呢。   “你这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呢?”他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脑门。   季意安忙双手抱住了脑袋朝后躲开一点,见她躲着他,季无疾又伸出一双大手将给捞了过来。   “安儿,这个长公主的名头你可喜欢?”季无疾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低软着嗓子问道。   季意安从他胸前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问道:“这个长公主是皇叔在父皇那为我争取来的,是不是?”   季无疾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   “皇叔为什么非要我做长公主?历来长公主只有帝王姐妹或者嫡出公主才能得封,我一个庶出的女儿,突然封了这长公主恐怕是难以服众啊!”季意安一边用指头揪着他的胸前衣襟,一边有些困惑地问道。   季无疾的手自她的眼角移至了她的鬓边,婆娑片刻,然后长眸紧锁着她道:“我就是要你做得这个长公主,要让那些人一个个都不能轻视于你。若是有人不服,便叫他来当面问我好了!”季无疾声音幽幽的,带着一丝寒气。   季意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天遂朝上下,敢当面质问于他的人,估计也只有李太妃和元乐帝二人了。   “你笑什么?”   “这天遂上下,除了太妃娘娘和我父皇,还会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摸老虎的屁股!”季意安吃吃笑道。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如此粗鄙?”听她竟说到“老虎的屁股”,季无疾微拧着眉,有些不满地道。   季意安一时愣了神,一会儿便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老虎”,可不正指的是皇叔,摸老虎的屁股也便是,摸,摸……季意安不敢再想下去,羞红了一张脸不敢再乱张嘴了。   “你在想什么?”季无疾见她突然垂着脑袋红着一张脸,有些奇怪地问道。   季意安慌的赶紧摇头,季无疾突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他的笑意,似暗夜里悄然绽开的一朵睡莲,清新淡雅里又藏着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他将头微微低了一些,然后侧过脸至季意安的耳旁。   “安儿,你若是想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季无疾的嗓音低沉而又磁性,只听得季意安感觉自己的骨头一瞬间酥掉了大半。   他说试一试,让她试什么?季意安脑中一团混沌,只过了半晌才回味过来,想到前面自己刚说过的摸老虎屁股,皇叔这是说自己可以,可以……   天啦,他怎么这么厚脸皮!季意安捂住了脸,继而“噌”一声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她瞪圆了一双凤眼,站在地上厚厚的绒毯之上,芊细的指头一指季无疾,憋了半天才颤抖着说出来一句话。   “皇叔,你,你分明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季无疾一听,将一双长眸眯了眯,然后从榻上起了身,慢慢朝季意安走了过来。   季意安这时这才发现自己竟骂了他,而且一时口不择言骂的还是“登徒子”,她心想这下可真是闯了祸,季无疾向来是天隧朝众人心中的神,一向不近女色高洁如玉,自己将当面骂他是“登徒子”,这可是捅破了天的大祸。   季意安一边暗自叫苦,一边慢慢朝门边挪去,想着挪到门口再溜之大吉。可季无疾是什么人,早将她的小动作看得眼里。他冷哼了一声,一步快似一步朝她逼了过来。   季意安眼见大祸临头,便牙一咬,一转身迈开步子就朝门口跑去。可季无疾身形一闪,她便被结结实实地抓住了。   他将她按在离门口不远的墙角处,自己站在她身前,长眉一拧,口中恨恨道:“我居然被你骂成登徒子?我就奇怪了,我怎么就做了登徒子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除了母妃和皇兄,你也可以试一试当面质问于我。你倒是说说看,这句话有什么毛病?”   季意安背抵着墙,听他解释了刚才他说的那个“试一试”的含义,她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死定了,她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竟然以为皇叔说的是那种意思!   “皇叔,我,我……”季意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知道了,你以为我说的试一试,是,是……”季无疾也不再往下说了,只是一脸的愤怒加恼羞之色。   “皇叔,对不起,我错了!”季意安的头垂得不能低了,口中悔恨万分地道。   季无疾冷冷地哼了一声,凑近一点,语气中淬着一丝寒意道:“你将我想得如此不堪,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嗯?”   季意安无奈只好抬头看他一眼,只见他板着个脸,一脸的不高兴里还隐有一丝激愤之色,想来他是那样高傲清冷的人,竟被自己想成那样,还指着鼻子骂成了“登徒子”,怎么能不叫他气愤?   季意安想到此,又是后悔又是内疚。她抬起袖子,轻轻扯了一下季无疾的长袖,垂下眉眼,轻柔着嗓子道:“皇叔,安儿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季无疾毫不犹豫地道。   “那怎么办呢?”季意安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悄悄抬眼看看他。见对方仍是板着一张俊脸。季意安无奈,黑黑的眼珠转了两圈,忽然间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使劲掂起了脚,又将下巴抬得高高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季无疾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季无疾愣了一下,她带着馨香的气息突然而至,接着面颊上一热,软糯甜美的触感令他霎那间神乱意迷,可又在瞬间离他而去,他也便从悸动的萌乱中深深失落。   他抬眼看向她,她将头垂得低低的,看不见那双黑亮如点漆的眼睛,只看见一对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抖,她的粉唇轻咬着,似是在极力掩饰内心压抑不住的娇羞。   季无疾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一片酥软,软得如同春江之水,温暖而又荡漾。   他轻唤一声:“安儿……”   他的声音温软而有磁性,带着一丝丝的沙哑。他接着伸手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然后一低头便吻住了她。 第41章 卿卿我我   与上一次在溢春山别院那次的浅尝辄止不同,这一次,他细细密密,却又更加的绵软冗长。像是在呵护这世上最珍贵的稀世水晶,虽是满心爱怜,却又唯恐一不小心弄碎了,只好轻怜慢爱,温柔备至。   季意安将双眼闭得紧紧的,一颗心也似乘上了一叶轻舟,在蔚蓝色的浩瀚无比的大海上不停的飘忽,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团轻盈的云朵儿,在蓝色的天空里慢慢的晕暖,融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季意安觉得自己即将融成一团氤氲的雾气之时,季无疾才抬起头离了她。他看看眼前因满面晕红更显得娇美可人的小女子,心里就溢满了欢喜。   “安儿,你学会了吗?”他忽然出声道。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嗯,你要我学什么?”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下次若是再向我陪不是的时候,就照着这个样子来,而不是你先前那样的。”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眉眼,口中轻柔着道。   “不,不行,我学不会。”季意安飞快地摇头,脸上的晕红更见浓了。   “没有关系,我多教你几次便也就会了。”他轻笑着极有耐心地道。   “你,你分明是想沾我便宜!”季意安这会儿脑子灵光了一点,她伸出双手在他有胸口推了一把,想将他推开一些自己好逃走。   他的身躯稳丝不动,却是目光灼灼看向她道:“是吗?是我沾便宜吗?刚才你明明一副很是欢喜的模样。”   “我,我哪里有?”季意安急了,跺着脚就矢口否认道。   见她又是急又是羞,双目盈盈,似乎都要急得垂下泪来。季无疾这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道:“好啦,都是我说错了,欢喜的人明明是我,还非要赖到安儿身上去,着实不该。”   听他低着嗓子在自己的耳边软语赔着不是,季意安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偷偷地笑开了,一边笑一边嘟囔着道:“这还差不多。”   季无疾觉察到她在偷笑,心里也是一阵轻松喜悦。只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   “皇叔,糟糕啦!我今日还未写字。”季意安突然间抬起头嚷道。   “今日便不写了呗。”季无疾舍不得放开她。   “这怎么行?我跟绿意姑姑说是来书房写字,这来子已有半天时间,连笔都没碰一下,只在这里,在这里……”季意安突然住了口。   “在这里怎么了?说啊!”季无疾追问道。   “在这里,被皇叔颜色所惑,以致荒废学业。”季意安小着声音道。   “哼,自己定力不够,反倒怪到我身上。”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在她的粉唇上轻啄了一下。   两人又是卿卿我我笑闹一番,最后季无疾还是依着她,带她去外面的书房的习起字来。   直到太阳西斜之时,二人才惊觉时候不早了,季无疾这才起身说要出宫去。   “安儿,年关将至,尚书台事务渐多,年前这段时间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来宁康宫了。你自己要好生照顾自己。”临出书房之时,季无疾对季意安道。   季意安点点头,又听得季无疾问道:“陆氏母女最近怎么样?”   “陆灵儿自溢春山回来之后倒是安份得很,倒是那个陆婕妤,倒蹦跶得有些厉害。”   季无疾冷哼了一声,过了半晌又道:“安儿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你那好妹妹吗?”   “她若是一直安份,我倒也没那么急。”季意安轻声道。   “众人离了溢春山之后,楚风带人将别院上下,尤其是灵儿的住处,又细细搜了一遍,在她的院子里搜出了一把匕首,用丝帛包裹得紧紧的,丢在一堆待要运走的垃圾之内。我看过了那把匕首,刀尖大小与张长海后腰的那处伤口很是吻合。”季无疾冷着脸道。   “果然是我的好妹妹……”季意安听完沉默的片刻才幽幽开口道。   “虽说后宫之事我不便插事,可是我若真想寻她母女一个错处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安儿或是有难处,叫慕云递个话给我就行。”季无疾扶住季意安双臂道。   季意安摇了摇了头,忽闪了一下黑亮的双眼道:“若是这点小事也要劳烦皇叔亲自出手,那安儿岂不是辜负了你如此看待?”   季无疾见她眼神发亮,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由嘴角噙笑,将她轻揽住,伸手刮一下她小巧挺直的琼鼻道:“既是知道我对你另眼看待,那便放心大胆的去做,还是那句话,你将天捅破了,我想法给你补上。”   季意安“嗯”了一声,然后倚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了。   两人终于出了书房,然后去到李太妃跟前说了会话。说来也怪,李太妃最近像是很乐意看到季无疾和季意安在一块儿,两人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来宁康宫之时,李太妃总是借口乏了去歇息,让两人好有独处的机会,也不知这曾经屹立后宫数十年盛宠不减的妇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人向李太妃告别之后,又一块儿出了宁康宫的大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秀逸湖边的宫道上,慕云则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待到岔道之时,季无疾却是没有朝着宫外的那条道去,而是停住了脚步。   “怎么?皇叔今天心情也好吗?”季意安想起上次他在岔道处,要送她回披香殿时说的话,便笑着打趣道。   “自然是好的。”季无疾轻笑一声,果然等她走到他的身边时,然后移步往披香殿去的那条道上了。   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一对身影,一个芊细婀娜,一个飘逸修长,慕云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之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都说琛王殿下清冷异常,可是对着安公主,他可真是温情满面,温润如玉呢。   眼见看到披香殿的外墙了,季意安转身停了下来,朝季无疾轻施了一礼然后便准备往披香殿去。   “就这样进去吗?也不和我多说一句话?”季无疾忽然开口道,一双长眉也微微挑起,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今日和皇叔已说了不少话了,不知你还想听什么?”季意安浅笑着问。   季无疾走近她一点,然后微倾着脑袋看着她道:“你难道都不问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来后宫?”   季意安闻言忍不住笑弯了一双眉眼,她抬袖轻捂了嘴道:“皇叔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年关将至,忙得很没空来了吗?”   “再怎么忙,如果你说一声,说是想见我,说不定我就会挤出一点时间来的。”季无疾压低了嗓子道。   季意安闻言更是笑得灿然,两颊也染上了一点晕红,她忙低下头,又向季无疾行了个福礼,然后便一声不吭的便转身离开了,脚步有些仓促,带着丝娇羞之中的忙乱。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季无疾牵起嘴角轻笑开了。   慕云耳力极好,她自然是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向清冷的季无疾说着温软之言,听得她也有些脸热心跳。正低头偷笑间,忽然好像感觉身后的花丛丛似有什么动影,她赶紧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是听错了?她心里嘀咕道。   待季无疾转身离开,慕云也随着季意安入了披香殿大门之后,刚才的花丛中果然站起了一个人影来,着一身锭蓝色的内侍服,生得很是瘦小。   那内侍直起猫了很久的腰,正待转身离开,却不防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一把冰得彻骨的长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下。   “什么人?竟敢在此窥探长公主!”慕云的声音冷森森的。 第42章 五色锦鲤   “慕,慕大人饶命,小人是有仪殿的,是,是正巧路过披香殿。”那内侍哆嗦着道。   有仪殿是陆婕妤和几位美人住着的,殿内无位分高的妃子,因此陆婕妤便暂领了一殿之主。有仪殿与披香殿相距甚远,既是有仪殿的,怎么会路过披香殿?还躲在这花丛之中?   “你再说不说实话,我便叫你的狗头落地!”慕云的声音更冷,手中的长剑稍微一用力,便在那内侍的脖子上拉出了一道小口子,有血流了出来。   “慕大人饶命,小人招了便是,是陆婕妤让小人来披香殿附近守着的。说是看着长公主近期与何人来往,尤其是要注意是否与琛王殿下来往甚密。小人是第一天来这里,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求慕大人饶命!”那内侍不停地求饶道。   “慕云,放他走。让他去陆婕妤那告密,就说今日琛皇叔送了本宫到披香殿门口。”一阵清脆悦耳却是带着一丝傲慢的声音响了起来。   “既是长公主发话,你快滚吧!”慕云收了剑,踹他一脚道。   那内侍抱着肚子跪倒在地,朝着季意安的方向磕头如捣葱道:“多谢长公主饶命,小人今日什么也没看见,小人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季意安不再说话,拂转身离去,慕云又喊了一声“滚”,那内侍才从地上爬起来,屁流尿滚仓皇逃去。   “这陆氏母女,还真挺讨人嫌的。”披香殿内室,季意安坐在软榻上,接过崔姑姑递过的茶水道。   “公主也真是能忍,若是慕云早就按捺不住,早冲到有仪殿了!”一边的慕云愤愤不平道。   “冲到有仪殿做什么?一剑一个,解决了?”季意安瞥一眼慕云道。   慕云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开了。   “公主,这是各宫提前送过来恭贺您荣封长公主的贺礼名单,请您过目。”崔姑姑送递过来一本红色的册子。   季意安拿过册子翻了几翻,待翻到有仪殿王美人名字那一页时,忽然笑了笑。   这一日,天气晴好,季意安去了一趟长乐殿的御书房。元乐帝仍是在批阅奏折,季意安坐在一旁翻看着一本游记。过了好半晌,元乐帝搁下手中的朱笔,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季意安见状忙放下手中的书起了身,走到元乐帝的身后,伸出双手在他的双肩之上揉捏起来。   她的力度适中,位置也揉得恰恰好,元乐帝顿时觉得僵硬的肩周放松了许多,不禁眯着眼享受起来。   “父皇,您这般操劳是不对的,若是累坏了可是怎么办?该是劳逸结合才是。”季意安劝道。   “嗯,还是意安我儿懂得体贴父皇。”元乐帝笑着道。   “父皇,你看今日外面阳光甚好,又听说内务府新进了一指五色锦鲤放入了御花园的莲池,不如儿臣陪父皇去御花园逛一圈,顺便看看那锦鲤都活下来了没有?”季意安俏皮道。   “那五色锦鲤是朕特意吩咐了好生养着的,若是死了,李三才今年的年饭也甭想安生吃了!”元乐帝冷哼一声道。   “皇上哎,老奴可是不敢怠慢,差了五个小子去照看那一池五色锦鲤,今早老奴刚去看过了,一个个游得可欢实了!皇上不信您自己去看!”李公公赶紧猫着腰上前道。   “父皇,我们走吧。”季意安抚着掌,有些雀跃地道。   见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元乐帝也突然有了兴趣,便吩咐摆驾御花园。   季意安走在元乐帝的身边,后面跟着李公公并几个小太监。苏云朗和慕云也跟在身后。季意安回头看一眼苏云朗,又瞅一眼慕云,忽然笑着道:“慕云,听说你进宫在御前比试之时,单单输给这位英明神武的苏大人。”   “回长公主的话,慕云不过是新来乍到,一时没准备好输给了苏大人。”慕云很是不服气地道。   “云朗,看样子你不能叫这丫头心服口服呢!”元乐帝一听,也笑着对苏云朗道。   “皇上,长公主,慕姑娘身手不凡,确是一时不备才被臣侥幸得胜。”苏云朗轻笑一声,清朗着声音很是平静地道。   慕云原本是想挑衅他的,谁知苏云朗得淡淡一句就承认是他自己侥幸得胜,这让慕云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之上,一丝力气也没了。   “慕云,就凭苏大人这样的胸襟,你就已经输给人家了。”季意安看着慕云又道。   慕云瞪一眼苏云朗,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模样。   一行人在御花园里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倒也其乐融融。   御花园莲池边,有一众后妃带着侍丛宫女正漫步在池边的九曲廊桥之上。走在最前面的,一人穿得鲜艳,眉眼生得细,肤白、尖下巴,正是被季意安讽作“下巴能戳死自己”的陆婕妤。走在她稍后一点的,是个生得尤为娇媚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的模样,眉眼生得精致,正是与陆婕妤同住有仪殿的王美人。   “陆姐姐,听说灵儿公主已经病愈了,怎么没见姐姐带她出来逛逛?”王美人很是关心地道。   “唉,灵儿自溢春山回来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闷闷的,任我怎么劝也不愿意出门。”陆婕妤叹了口气道。   “哎呀,姐姐可得好生劝慰她,女孩家的就是要活泼开朗些的好,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你看人家披香殿的意安公主,就是常爱出来走动,又知道体贴皇上。你瞧,过了年马上就要正式为封为长公主了,这在我朝可是头一份的尊荣呢!”王美人又娇笑着道。   不提季意安还好,一听到“披香殿”、“季意安”的字眼,陆婕妤恨得牙只痒痒,她一捏手中的帕子,将细眉一挑,冷哼了一声道:“好个长公主,这个长公主的名头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呢?”   “嘘,陆姐姐,可别乱说话!安公主自然是以一片赤诚孝心感动了皇上,皇上真心喜爱于她,所以给她这个独一份的尊荣。”王美人赶紧劝阻道。   陆婕妤却是不依不饶,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扯着嗓子,拖长着声音就道:“妹妹,那季意安自出了拢秀宫,不仅皇上宠着她,一向不见外人的李太妃也另眼看她,就连傲气得跟个仙人似的琛皇叔也待她与别人不一样。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能有什么奥妙,不就是安公主自个的造化吗?”王美人嘀咕一声道。   陆婕妤一听,拿帕子捂了嘴,发出了一阵讥讽的笑声,然后才又扬着嗓子道:“王妹妹你进宫晚,不知道从前的旧事。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你都不知道,她那母亲娴美人,当年就是狐媚惑主,被先太后下令关进了拢秀宫。也真是邪门啊,娴美人人是死了,却将一身的狐媚功夫都教给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她这好女儿……”   “大胆!”   陆婕妤的话还没说完,莲池附近的花木丛之后的小道上,突然传出一阵威严愤怒的呵斥声。廊桥上的众人回头一看,一个个脸色大变,赶紧都伏下身来。 第43章 着实可恶   “参见皇上。”   众人跪地齐声喊道。陆婕妤也跪下了身子,脸色却是苍白一片,身子也有些发抖起来。   元乐帝脸色铁青,娴妃之死这些天一直是他心头的隐痛,季意安的乖巧贴心更让他心里欣慰的同时又充满内疚。今日难得带着她来御花园逛一圈,却冷不防听到陆婕妤这样恶毒之言,不仅辱骂了已经逝去的娴妃,还这样当着众人诋毁季意安,质疑他元乐帝亲口封下的长公主来得不正,这叫他如何不大动肝火?   “陆媛,你好大的胆子,你质疑长公主的封号,是在质疑朕吗?”元乐帝的声音冷冷的,面色也是冷意袭人。   “皇上,臣妾不过是胡言乱语几句,臣妾不敢质疑长公主,更不敢质疑皇上,请皇上恕臣妾之罪!”听得元乐帝连名带姓的喝她,陆婕妤吓得瑟瑟发抖,赶紧以额伏地求饶道。   “恕罪?哼!”元乐帝冷哼一声,然后又唤道:“李三才!”   李公公赶紧上前一步。   “传朕的旨意,即日起陆婕妤及其女季灵儿入住拢秀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她们迈出拢秀宫一步。”元乐帝板着脸道。   陆婕妤一听,顿时面如死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趁一时口舌之爽,竟将自己和女儿送进了拢秀宫,落得了和当年的娴美人母女一样的下场。   “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不想去拢秀宫,那地方又冷又破,臣妾不想去!皇上您可怜可怜灵儿才大病了一场,她不能住进拢秀宫啊!”陆婕妤声音凄厉地哀求道。   “她怎么就不能住拢秀宫?朕的长公主自出生时就住在哪里。她又怎么特别娇贵了?你想让她出来也行,等你死了,朕自然会放她出来!”元乐帝一拂袖子掉头就走,李公公赶紧带人跟了上去。   季意安也待转身走,可是陆婕妤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又扯着嗓子道:“安公主,不,长公主,您替我说句话,皇上他什么都听你的,你替我向皇上求个情!”   季意安眉头微皱,慕云便上前将陆婕妤拖开一点,口中犀利道:“婕妤娘娘,你刚还在辱骂长公主及过世的娴妃娘娘,这会儿又舔着脸来求公主,你难道就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季意安冷着脸躲开了一点,陆婕妤眼见没了指望,索性坐地撒泼起来,口中破口大骂道:“季意安,都是因为你这个祸星之女,狐媚子之女,迷惑得皇上什么都听你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婕妤娘娘回有仪殿收拾收拾,然后好去拢秀宫?”苏云朗突然出声打断了陆婕妤的叫嚣声,对着身后的两名两名内侍道。   那两名内侍一听,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陆婕妤强行拖了起来。   季意安刚欲转身离开,一旁的王美人施了个礼,柔着嗓子恭敬有加道:“有仪殿美人王蔷恭送长公主。”   “王美人不必多礼。”季意安对着她颔首道,声音平静舒缓。   王美人轻笑着起了身。   季意安走在回长乐殿的宫道上,身后传来陆婕妤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长公主。”苏云朗忽然唤了她一声。   季意安停住了脚步,便见苏云朗走到她的身边来。   “陆婕妤她疯言疯语,长公主不要放在心上。”苏云朗声音低低的,带着丝关切之意。   季意安点点头,然后侧过脸对他浅笑了一下道:“多谢苏大人,她已是为她的疯话付出了代价,我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长公主为何总是与云朗如此见外?”苏云朗忽然又道。   见外?季意安有些讶然地看向了他。   “公主总是苏大人,苏大人的唤臣,这不是见外是什么?”苏云朗眉眼温润,轻柔着嗓子道。   “不叫苏大人,哪……”季意安有些犹豫了。   “公主唤慕姑娘为慕云,便亦可唤臣为云朗。”苏云朗笑着道。   “云朗?”季意安重复了一句。   “是,云朗在。”苏云朗轻声应了一声。   走在后面一点的慕云听了苏云朗与季意安的一番对话,她将一双英气的眉一挑,又将双手一抱臂,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声。   “慕姑娘,你鼻子不舒服吗?”苏云朗忽然侧脸看一眼慕云道。   “哼!”慕云却是不理他,又朝他哼了一声。   “慕云,你的鼻子果真生了毛病?”季意安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长公主,慕云不过看不惯有人如何和你套近乎而已。”慕云一边说着一边将嘴巴翘得老高。   季意安看她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又见苏云朗一脸有些好笑的神情,不由得打趣道:“慕云,你这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与我身边那个又冷又酷的慕侍卫可是不大相配啊!”   受气的小媳妇?慕云半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愣在了那里。   “云朗,我们走吧。”   季意安忍着笑对苏云朗道,因着前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苏云朗在她身边拼命维护于她,季意安本就对他有着莫名的亲切和依赖之感。如今又知道他是苏丞相之子,也就是季无疾的亲弟弟,季意安对他的亲切之情更近了一层,这一声“云朗”唤来,更带着一丝亲近自然之感。   苏云朗眉眼笑得舒展,忙侧身伸出一手指向前,请季意安往前面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往长乐殿而去,身后的慕云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陆氏母女搬进拢秀宫没几天,李公公便和皇上提了一句有仪殿住着好几位嫔妃,现陆婕妤去了拢秀宫,有仪殿便一时没了位分高点的主子。   元乐帝闻言便询问有仪殿住着哪几位。李公公便细细报上了名字,未了又提了一句道:“皇上,这几人之中,王美人性子最为恬静,昨日老奴还见长公主与她在御花园说了几句话,她还叮嘱说长公主太瘦了,该是要多进补才是。”   “哦?意安很少与哪个妃嫔亲近,王美人既有这份心,那便她让升做婕妤,做有仪殿的主子便是。”元乐帝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道。   “老奴遵旨。”李公公答应一声便下去准备拟旨一事了。   年关将至,季无疾果然忙得焦头烂额。官员考核,宫中祭祀准备,民曹、修建,京畿防卫诸项全都归于尚书台,季无疾每天案头的文山堆成了山,自然是难以抽出时间去宁康宫。只是偶有闲暇之时,他会取出胸前藏着那块丝帕来,看看上面那朵针法笨拙但却不失灵气的杏花,面上便会露出一丝微笑来。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已有近十日没见了,她竟也没让慕云传个信来,着实可恶!”季无疾恨恨地低语了一声,指头却在那朵杏花上温柔抚过。 第44章 醋意撩人   正坐在披香殿正室窗前的季意安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下鼻头,口里嘀咕一声道:“谁呀?背后说我坏话呢?”   “长公主,您只打了一声喷嚏,不是有人说您坏话,分明是有人想您了!”一旁的慕云接过话道。   “多嘴,谁没事会想我!”季意安睥了慕云一眼。   慕云看到她略带警告的眼神儿,又看一眼正在收拾屋子的崔姑姑,赶紧捂住嘴,伸了下舌头。   “姑姑,天儿冷,你的腿疾又犯了,这些事你就不必忙了,让碧茜带着小宫女整理便是了。”季意安劝崔姑姑道。   崔姑姑一向替她操心惯了的,哪里肯歇下来,她抱着一堆东西道:“这些都是公主贴身用的,奴婢可不放心别人来打理,行了,将这些抱出去晒好,奴婢便去歇着了。”崔姑姑笑着道。   碧茜赶紧过来帮忙,两人便一道出门去了。   季意安见两人抱着着一堆丝帛衣物出了门,忽然想起件事,她喊住慕云道:“你可见过崔姑姑将那块天青色的云锦放在哪个柜子里?”   “天青色的云锦?我可是没注意到,怎么?公主现在要那块料子,我去叫崔姑姑给您取来。”慕云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回来!不能叫崔姑姑知道。”季意安忙叫住她。   慕云吓了一跳,忙收了脚用讶异的表情看向季意安。   “我,我想用那块料子做一件长衫,嗯,男式的……”季意安压低了声音有些支吾道。   天青色云锦,做一件男式的长衫?慕云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她小跑着至季意安身边,同样压低着声音问道:“公主,您是想亲手给主子做一件衣裳?”   慕云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睛,这时发现季意安的面上浮出两朵浅浅的红云来,慕云笑咧了嘴,用无比羡慕地口气道:“哎呀,主子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开心坏了。慕云真是羡慕主子,得如此贤惠体贴的佳人关爱。”   “慕云你少贫嘴!我于针钱女红颇为不通,你可得帮我。”季意安瞪她一眼道。   慕云一听,惊得直跳了起来,她挠挠头,朝季意安“嘿嘿”笑了两道:“公主,您可别开玩笑,慕云的手一向只会舞刀弄剑,您让我帮您做女红,还不如叫我去杀个人,不,杀十个人!”   季意安一听,将脸一板,冷眼瞥一眼慕云道:“哦?你也不会?那你赶紧去想办法,我是绝对不能让崔姑姑她们知晓这件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不会现学。”   慕云被她那一眼看得打了个哆嗦,她苦巴着脸道:“公主,您这眼神儿,与主子的眼神有差不多的威吓力了,只看人一眼,便要人冷得打个哆嗦。公主,您好歹给我点时间,容我想想办法。”   “那好吧,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便要动工了。”季意安很是平静地说道。   慕云的脸皱巴得更厉害了。   季意安说完之后便起身往门口走去,慕云赶紧一边跟上前一边问道:“公主,您去哪里?”   “去长乐殿陪父皇说话。”季意安道。   长乐殿御书房前,苏云朗一身软甲衣,手扶剑鞘,正静静站在阶前,如同一株修长的翠竹,温润清朗里透着一般阳刚之息。见得季意安走进来,他心中涌过一阵欢喜,面上微笑着施个礼。   “见过长公主,公主有几日未来长乐殿了,皇上一大早还说起您呢。”苏云朗温声道。   “快年底了,我见父皇忙得很,怕扰了父皇看折子,便歇了几日未来。”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步上了台阶。   “长公主。”苏云朗又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云朗?”季意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皇上正在和人说话,那人想必公主也是认识的,是御史台的王大人。”苏云朗轻声道。   “什么?王御史在里面,那我现在可不能进去!”季意安脸色微变道。   她想起上次自己无意间让父皇驳回个折子,谁知惹恼了王御史,他翘着一大把花白胡子,梗着脖子,左一声“垂髫小儿”,右一声“黄毛丫头”,叫得那个欢实。季意安想想一阵头痛,当即决定这会儿不再进御书房了。   “咦?什么御史这么厉害,将长公主吓成了这样?”身后的慕云很是好奇道。   季意安蹙着眉看了一眼苏云朗,苏云朗也想起王御史上次大闹御书房的跳脚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然后温声道:“公主,连皇上见了他头也要痛的,您躲一躲他也好。”   季意安一听不由得舒眉笑开了。慕云见两人谁都不告诉她那王御史是个怎生的角色,只顾着相视而笑,一副很有默契的感觉,慕云不由得斜了一眼苏云朗,心里不知为何竟冒出一股酸味来。   苏云朗站着的台阶旁边,就是长乐殿外的回廊,季意安走上了回廊,坐在廊下的长条木椅上,她双手撑在扶栏上托住下巴看着院内道:“好吧,我就这着等着王御史出来,他正在和皇上议事,我若进去了,必定又骂我黄毛丫头,还要给我扣个干政之嫌的大帽子!”   苏云朗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子,注视着季意安的侧颜,然后很是温煦道:“如今您已经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王御史纵是再桀骜,再不敢再唤您作黄毛丫头了!”   季意安一听也笑了起来,她转过脸,看着苏云朗笑得灿然道:“云朗此言差矣,听说王御史牛脾气上来时,连我父皇他都不怕,哪里会畏惧我这后宫小小长公主呀!”   “也是,那公主您惹不起就只好躲着点了!”苏云朗忍俊不住道。   “就是,就是,我躲着他还不行么?”季意安一边笑着,一边连连点头。   两人这一番相对笑谈倒是轻松自然,可万万没想到长乐殿院门口早就立着一个人来,这会儿那人心里上下翻腾着,很不是滋味。   那人着一身亲王朝服,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真是琛王季无疾。比起慕云看着苏云朗心里泛着的那一丝丝酸意,季无疾这会儿心里的酸意,似狂风之中的大海波涛,奔腾汹涌。   他今日在尚书台忙了一整个上午,临近午时,还有两件事迟迟未作决定,便想着入长乐殿找元乐帝商讨一番。谁知刚进御书房的院门,便一眼看见了季意安的身影。   安儿今日竟来了长乐殿!他的心中一阵雀跃,竟夹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来。正待快步走进去,却蓦然发现她正在和苏云朗说话。她穿一身粉色的袄子,丁香色的披风,坐在回廊下的长椅上,抬脸看着苏云朗,正巧笑嫣然地和他说着什么。   苏云朗身姿挺拔清逸,他站在她身边,正专心致致地看着她。回廊外的绿梅正在吐蕊绽放,枝头一点积雪,更是衬着这一站一坐的两人如同一对璧人。   季无疾顿时觉得眼睛有些痛了,眼前这如同一副画似的一幕刺痛了他。他忽然想起来,苏云朗刚过及冠之年,而安儿过了年才及笄。而自己,比起苏云朗,还大出三岁来。论年纪,苏云朗比他小,论外貌,苏云朗也差不到哪去。论身份,他是丞相之子,而自己,自己却是她的皇叔!   季无疾突然间觉得心头异常烦躁起来,一张俊逸的脸上也拢上了一层霜色。陪着进来的内侍见他突然间变得冷意袭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开口道:“殿下,皇上正在御书房内,您此刻要进去吗?” 第45章 冰块皇叔   慕云听到了院门口的动静,回头一看,心中一喜,她赶紧对着门口拱手行礼道:“见过琛王殿下。”   苏云朗一听慕云的声音,也赶紧躬身行礼。   季意安也从长椅上站起了身,脸上溢出一阵喜色,她绕过回廊来到阶下,然后朝着院门口甜甜地唤了声:“皇叔。”   季意安的那声“皇叔”,却又刺痛了季无疾那颗已是酸涩不已的心。他脸上霜色更浓,一甩袖子,带着一阵寒意朝阶前走了过来。   “都免礼起身吧。”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众人,然后深深地看一眼季意安,眼内有一簇小火苗在攒动。   季无疾看完她之后,也不说话,径直往台阶去,领着进来的内侍赶紧快步上门掀开了门帘,迎着他走进了御书房。   季意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得季无疾不高兴了。   “云朗,我回去了,你跟父皇说一声,我明儿再来看他。里面已有了一个吹胡子瞪眼的御史,这会儿又多了个跟冰块似的皇叔,我可是一个也惹不起!”季意安叹了口气道。   苏云朗闻言轻笑了下,然后温言道:“公主放心,云朗一定如实禀告皇上。”   季意安和慕云走出了长乐殿,季意安一边走一边还在小声嘀咕着:“难道又是朝中出了什么令人气愤的事了,又或是尚书台的文书实在是堆得太多了,皇叔处理得心烦意乱了?”   “长公主,我常听楚风说,琛王殿下从来不会轻易动怒,什么气愤的事儿,哪怕是人神共愤的事,殿下都能淡然以对。楚风还说,尚书台的文书经常堆得比人还高,可殿下从来都是不急不躁,沉着处理。”身后的慕云突然出声道。   “那今日他那一脸怒容是为哪般啊?”季意安一脸疑问。   慕云抬眼四周看了看,眼见周围都没人,她靠近季意安一点,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还能为哪般?公主您这回呀,惨咯!”   “关我什么事啊?”季意安一时懵了,扬着嗓子就道。   “嘘,公主您小点声。您好好想想,殿下刚才进院门里,您正在做什么?”慕云低声道。   “那会我正坐在回廊上的椅子上,然后说云朗说话呀!”季意安很是莫名。   “那您是不是看着苏大人,脸上还带着笑的?”慕云又道。   “自然是看着,也是有笑意的,难不成我还哭着和云朗说话?”季意安肯加莫名其妙了。   “那苏大人也是满脸带笑看着公主的,还轻软着声音是不是?”慕云接着道,口气里透出一点点难以觉查的酸意来。   “什么乱七八遭的,慕云你又胡扯些什么?听不懂!”季意安被她满口的“看着”、“笑着”给绕晕了,忍不住发起火来。   “殿下吃醋了。”慕云突然一本正经道。   季意安愣了一下,随即满腔怒火就被慕云这句话给浇得个无影无踪。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和苏云朗说话时的场景。因着前世的缘故,她对苏云朗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因此每次和他见面、说话,都觉得亲切而自然,也就不知不觉露出不少笑颜来。   上次在溢春山,他说自己和苏云朗“眉来眼去”,还生了那么一顿的气,这回自己又在他眼皮底下和云朗说说笑笑,他当众就摆出个冷脸来了,这真是如慕云所说“惨咯!”   季意安先是想到季无疾生气板着一张好看的脸,又用一双眸子睥着他的清冷模样,不禁心里有一丝犯愁,然后又想到他上次在溢春山别院,他先是生了她的气,后来又吻了她,他还说:“下次若再向我陪不是的时候,就照着这个样子来,而不是你先前那样的。”   季意安一想到那个柔情万种的吻,不禁心里一甜,心想这次皇叔又生气了,难不成真要按他说的那样,照他那样向他赔不是?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不由得红了双颊。   慕云见她先是一副犯愁的模样,一会儿又两颊飞红沉默不语,只看得慕云傻了眼,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公主,您怎么了?您别担心,说不定您说个软话,主子就不会生气了。”   “我担心什么?我惹不起他,躲着他还不行么?只要我不去太妃那,他还能飞进我的披香殿不成?”季意安嘟囔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披香垫方向走去了。   “哎,主子他真的能飞的!”慕云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叫完之后四周看一圈,确定无人后这才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季无疾倒是没“飞”进披香殿,不过第二天慕云倒是被叫了出去。她一大早就收到了楚风托人传进来的信,说是要她马上回琛王府一趟。   “长公主,慕云要告一天的假。”慕云接到信后,心里很是忐忑,马上去跟季意安告假。   “你要告假,行啊!你来了这许久了,还没休过一天假呢,去吧,要带些什么的跟崔姑姑说一声,自己去库房拿。”季意安满不在乎地道。   “哦,慕云什么都不用带,又不是回老家走亲戚,再说此去是凶是吉还难料。”慕云皱着眉嘀咕道。   季意安正拿个小剪刀在园子里剪花朵,慕云的话她听得不太真切,只听得什么“回老家”,“亲戚”的,便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莫不是你家亲戚给你找了个你不喜欢的夫婿,然后要你回家成亲?”   “公主,您这说的都是啥?什么亲戚,夫婿的,我要是不喜欢的,肯定打得他成个残废。公主,我走了!”慕云一抱拳,飞也似的出了披香殿。   “打个残废?哪家的公子真是可怜。”季意安低叹一声,不想手上一个不小心,就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苍兰给拦腰剪断了。   “哎哟,碧茜,不得了,小苍兰给我弄死了!”季意安叫了一声,慌得一旁的碧茜赶紧过来相看。   洛安皇宫外,琛王府。   慕云刚进院门,就看见楚风一脸严肃的站在琛王的书房门外。   “楚,楚师父,殿下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慕云有些支吾道。   “也没什么事,可能找你说说话吧。”楚风很是淡定道。   殿下没事找她来说话,怎么可能?听楚风这么一说,慕云心里更加没底了。   “进来吧。”楚风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慕云随着楚风进了门,却发现季无疾正坐在案前写些什么。   “殿下,慕云回来了!”楚风行礼道,慕云也赶紧上前见礼。   “哦,慕侍卫,宫中生活可还适应?”季无疾连头也没抬,手上的笔也没停下,只是随口问道。   “回殿下,宫中生活甚好,长公主待慕云也很好,慕云无任何不适。”慕云站直了身子回道。   “长公主她每天都忙些什么?”季无疾又似无意间问了一声。   “公主每天晨起在披香殿的院子里走步,有时也去秀逸湖边走一走,回来后逗院里的小猫玩一会,然后看会书,习一会字,或是去园子里摘些花,有时去长乐殿找皇上说会儿话……”慕云不敢隐瞒,将季意安的生活起居一五一十说了。   “她常去长乐殿?”季无疾又问。   “也不是,隔个两三天去一回。”慕云答。   “她每次去都和云朗在殿外说话?”季无疾似乎是顺口说了一句,可是慕云眼尖,分明看见他执笔的手停了下来。   “嗯,也不是每次吧,不过只要苏大人当值的时候,公主总要和他说上几句话的。”慕云一边说着,一边又悄悄拿眼偷瞄一下季无疾。   果然琛王殿下的长眉拧了一下,手中狼毫笔上的墨都滴到宣纸上了也浑然不知。   季无疾沉默了片刻,忽然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然后拿一双长眸将慕云上下打量一番。慕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   “慕侍卫,你觉得云朗怎么样?”季无疾突然问道。 第46章 七情六欲   慕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为什么殿下要问我觉得苏大人怎么样?她一时答不上来,赶紧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楚风。   “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点回答。”楚风瞪她一眼。   慕云这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只好小声开口道:“苏大人样貌生得好,家世又好,身手也好,什么都好……”   慕云越说越没有底气,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苏云朗,听见季无疾耳内是个什么感觉,可她说的也确是实话。   季无疾听了慕云的话,倒是一反常态没有生气,甚到微牵起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来。   “慕侍卫既然如此满意云朗,那为何不向他表白心迹?”季无疾淡淡道。   什么?满意他?向他表白心迹?慕云彻底懵了,直呆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急得分辩道:“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慕云只是如实评价他一番,对他并无其它的想法!”   “有其它的想法又如何?你是楚风一手带出来的,刘能大将军已认你做了义女,你如今的品级也是二等侍卫,再说,你模样倒也看得过去,配他苏云朗也不算辱没了他。”季无疾仍是风轻云淡道。   慕云一听傻了眼,听着琛王这样分析自己的身份,脑海里又浮现苏云朗温润清朗的模样,她心里微微一动,面上也显出几分羞涩之意来。她第一次在御前见了苏云朗就颇生好感,比武输给他是虽是嘴上不服,心里早就佩服万分的。   可是纵然是这样,又怎么能在琛王殿下和楚风面前表现出来,她扯一把自己的衣角,口中有些慌乱道:“殿下,万万不可,苏,苏大人他对我并无意,只将我当普通的同僚,我如何,如何……”   “你常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又常去长乐殿,你见云朗的时候多着,自己想个法,套个近乎,再慢慢让他喜欢上你,这,还需要我替你想办法么?”季无疾冷哼一声道。   让他慢慢喜欢上自己?慕云的小心脏飞快地跳动了几下,她慢慢低下头去,其实很想绽开一个笑容。   季无疾见她垂着脑袋不吭声,一时急了,便对楚风道:“楚风,她好像不会,你是她师父,教教她好了!”   楚风一听急出了一头汗,慕云赶紧抬头道:“殿下,这个慕云自己想办法,不劳楚师父了。”   慕云的声音越说越小,楚风听了松了一口气,季无疾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表情。   过了一小会儿,慕云似是想起什么来,突然又道:“殿下,这件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可是现如今有一件长公主交待的事,可是挺难办。慕云想破了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哦,她交待了什么事?”季无疾顿时来了兴致。   “长公主想亲手做一件衫子,可她女工不好,她让慕云教她。”慕云道。   “她想亲手做衫子,为什么?她不能让她身边的崔姑姑教她吗?”季无疾表情很是惊讶地问。   这会儿功夫下来,慕云可算是看明白了,琛王殿下看起来清冷淡然得很,可是只要是说起和长公主有关的事儿,他就会从谪仙人变成个凡夫俗子,七情六欲俱有,表情丰富的俗世凡人。   “殿下,她想做的衫子,是男式的,天青色的。”慕云抬头扬着嗓子道。   听着慕云的声音,季无疾愣了一小会儿,待他反应过来,她该是想亲手为他做一个衫子时,心里的欢喜便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他扬起唇角,绽开了一个清浅却是灿若星辰的笑容来。   “楚风,这件事,你帮慕云去想办法,务必让她在回宫之前将做衫子的所有工序弄清楚,现学也要学个十成像。”季无疾的声音突然温润起来,带着抑止不住的喜悦之意。   楚风看着自家主子百年难得一见的笑颜,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愣在了那里。   “楚师父,殿下叫你呢!”慕云赶紧提醒道。   “谨遵殿下吩咐。”楚风赶紧答应一声,然后带着慕云出了门。   琛王府针钱房内,十来个擅长针线女红的妇人被楚风集中到了大堂之内。   慕云本就是聪明异常的人,虽是常年握剑的手,被这些针线女工中的老手悉心教导一番,倒也学得挺快。到了傍晚时分,已将一件男式衫子的工序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直在旁边盯着的楚风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那帮妇人去帐房那里领赏去了。   眼见楚风领人出了门,慕云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正在收尾的一件衫子丢到地上,然后整个往台子上一扑,口中哀嚎一声道:“总算是结束了,我的手,都快被针扎成马蜂窝了!”   “哎呦,风头正盛的慕侍卫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门口传了一阵戏谑的声音。   慕云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身材高挑,肤白大眼,面上有几份英气的年轻女子,真是自己的好友雪初。   一见雪初来了,慕云就抓住她大倒一通苦水。   “唉,不仅要做学做衫子,今日殿下又交给我一件很是棘手的任务。”最后,慕云叹了口气道。   “什么任务?竟然让聪明无敌的慕侍卫犯了愁?”雪初很是好奇问道。   慕云将一双秀长的眉皱了皱,然后凑到雪初耳边低语了几句。雪初先是安静地听,听到后来,面上堆起了笑容,一双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了。   “阿云,你说的就是御前侍卫统领,苏丞相之子苏云朗?”雪初抬高了声音问道。   慕云点点头,雪初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慕云有些愕然地看向她,只见雪初一脸羡慕,口中有些懊恼地道:“哎呀,我怎么就没被派到这样好的差使呢?一直听人说那苏大人不仅生得相貌好,身手好,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慕云我真想跟你换换,我去宫里撩那位苏大人,你留在王府好不好?”   雪初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大堂的门口传来一阵冷哼声。二人吓了一跳,赶紧朝门口看去,只见楚风一身黑衣正站在门口,一张英挺的脸绷得紧紧地,脸色很是不好看。   慕云捂住了嘴,看着雪初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雪初,有情报说大月国最近内廷有些变故,要不我跟殿下举荐你个新任务,混入大月国,接近大月可汗,也可以如你说的那样,撩一撩大月可汗,顺便送些情报回来,如何?”   楚风的声音冷冷的,含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慕云眨了眨眼睛,眼内的笑意更浓。雪初打了个冷战,站起身朝楚风走了几步,然后有些诺诺地道:“楚,楚师父,大月的可汗都已经六十多岁了,我实在是不好下手啊!那个,我,我就不去了啊!”   “哦?大月可汗不好下手,那御前的苏大人少年英雄,就好下手了是吧!”楚风眯着眼睛道。   雪初揪了揪衣角,尴尬万分地道:“其实,苏大人也没有那么好,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比不得楚师父这般英气阳刚的男子!”   坐在布堆里的慕云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楚风瞅一眼慕云,又狠狠地瞪一眼雪初,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哎,哎,楚师父,你等等我,你晚膳吃了没?要不要我陪你吃一点……”雪初一边嚷着一边追着上去了。   慕云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从布堆里站起了身子,天色不早了,她得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赶回宫内。   慕云回宫之时,季意安用过了晚膳正在灯下看书。慕云悄悄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您不是说要做衫子么?”   “是呀,你想出办法来了?”季意安放下手中的书看一眼慕云道。   慕云点点头,季意安的眼神就开始发亮了。   “你不会告假出去学做衫子的吧?”她问。   慕云又点点头,季意安就绽开了笑颜,开始摩拳擦掌起来。慕云见崔姑姑已歇着去了,赶紧溜进她的外屋,将平常做衣用的物件都拿了出来。又在内室多点了几盏灯,取出那天青云锦出来,就着灯光和季意安两人动起工来。   慕云虽是新学,但她不敢怠慢,一五一下将所到的仔细教来,季意安自然是学得用心。两人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将那件衫子给赶出来了。   季意安将做好的长衫挂在木施之上,从上到下细细查看了一遍,发现虽不如宫里尚衣局做出的精致细密,但自已做的,样子新颖,针法不仔细地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暇疵。她伸手轻抚上去,忍不住轻笑了。   慕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道:“公主,您慢慢看吧,慕云要去睡了,我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公主的精神还是这么的好。”   季意安点点头,示意她先去歇息。她自己则从将那长衫取了下来,对着灯光再一次查看。   “公主,其实您根本不用看了,您就是拿块破布给主子,主子也会当个宝一样的收着的。更何况是您亲手一针一钱用心缝出的衣衫。”慕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着道。   “你少胡说八道,快去睡了是正经。”季意安低斥了一声,却是将那衣衫抱在胸口红着脸笑开了。 第47章 情深无言   又过了几日,正是大年三十。宫里自腊月十三开始,便张灯结彩,大小活动不断。到了除夕这天更是热闹非凡。一大早起来,元乐帝便于长生殿的佛堂敬香接神,接着又去皇宫端门前举行“大傩”祭祀。   大傩之礼,向来是皇室岁末举办的盛大活动,有驱除疫鬼、祈福安康之意。皇帝和众皇室中人均要于端门的城楼之上观看傩礼。   季意安此刻也在城楼之上,她站在皇室众人中间,今日众人全都换上了宽袍大袖的冕服,显得很是庄严隆重。   元乐帝的身边簇拥着吴皇后,太子季廷之与季彤月。再后一点,便是郭淑妃和几个有子嗣的妃嫔。季意安自动站到了角落一点,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父皇特别关注而引起众人的嫉恨。   傩礼开始了,铿锵的鼓声响了起来,带着丝神秘的古老气息拉开了祭祀的帷幕。广场之上,百余名童子身着洁白祭服鱼贯而入,又有四名头戴面具,身着玄衣的黄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二个戴着狰狞面具,身披熊皮的执事来。他们手中都拿着几尺长的鞭子,在前头四人的带领之下,一边发出“傩,傩,傩”的喊声,一边用手里皮鞭抽打着地面。   听着这鼓声、喊声,皮鞭抽打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季意安的心里突然有些战栗不安起来,突然之间,前世临死之前,发生在大漠之中那惨烈的一幕在眼前一一浮现,那些惨死于北羌人刀下的无辜侍卫宫人发出的凄厉叫喊之声,也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的心里一阵剧痛,眼前好似有些模糊起来,她是第一次参加这傩礼大祭,却不想竟是这般不适。她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晃,几乎要站不住身子了,她悄悄将袖中的手捏了起来,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绝对不能在傩礼大祭上失仪,她暗暗告诫自己。   正在她咬牙强忍之间,却感觉有人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那只手,修长润泽,带着丝清冷的气息,瞬间让她找回了一丝神志。这是谁?她稳住身形抬头相看,却在抬眼的那一霎那间呆住了。   站在她身边的人,头带五色九旒冠,玄黑色九章冕服,侧颜如玉,俊美无俦里透着尊贵之息,正是琛王季无疾!季意安顿时惊讶万分,他刚才明明站在父皇旁边的不远处,她还偷偷瞄了几回他的背影。他是什么悄然来到自己身边?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季无疾侧过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长眸之内溢满是全是关切。他们两人冕服的大袖交叠在一起,外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手正抓着她的手。大袖之内,他握着她的手,然后将她紧捏的指头一根根掰开,然后又翻转自己的掌心,与她十指紧紧相扣在了一起,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两下,带着深深的怜爱与抚慰。   季意安感受着掌心他的温暖,心里也似吹进了一阵暖暖的春风,眼前那惨烈恐怖的场景消失了,耳旁凄厉惊悚的叫声也听不见了,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他明亮的眼神,清浅的温柔,细细密密的深情。   城楼上那么多人,他竟在默默地关注着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适,又那么及时的悄然来到她的身边,为她驱散恐惧的乌云,带来了一片明媚与安静。   季意安的心里暖暖的,她觉得很安心,很安心,恍若置身于檀香缭绕的佛堂之中,宁静而安逸。皇叔,你便是我的心头的佛啊!她在心里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两人的都抬眼看着城楼之下,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宽大的袍袖之下,交织传递着的,是丝丝涌动的情意与温暖。   随着一阵欢呼之声,历经近两个时辰的傩礼终于结束了,众人也都有秩序跟在元乐帝身后的退下城楼。季意安见季无疾仍是抓着自己的手,便动弹了一下指头,想要提醒他松手,可是季无疾稳丝不动,还将手指扣得更紧了些。   一会众人都走得散开了,若是他们两人还是这样站在这里,肯定要引起别人怀疑的,季意安心里有些急了,赶紧手上使了一点劲,想要将手抽出来。   季无疾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侧过脸瞥了她一眼,长眸内波光流转,似是在说:“安儿,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吗?”   季意安赶紧将眼睛朝四圈扫了一圈,面上也露出一丝焦急来。见她真的急了,季无疾这才将指头松开了,季意安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欲将手抽回来,却不料季无疾掌心一转,重又将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头,勾住了她的掌心,然后在她掌心挠了几下。   一阵酥-痒的感觉自她的掌心溢出,直传递到她的浑身上下。皇叔这是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竟这样撩拨于她?季意安又是急又是羞,刚才还感觉他是她心里的佛,这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个撩人的厚脸皮了。   见她急得两颊飞红的模样,季无疾这才勾起唇角,松开了她的手,然后不露声色地离开了城楼。   季意安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咬着粉唇,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只暗暗嗔道:“果然是个勾人的妖孽!”   “大傩”祭礼之后,元乐帝与群臣于乾元殿举办除夕大宴,待到黄昏时分,才回了后宫举行家宴。   除夕家宴,天遂皇宫一向犹为重视,所有的后宫嫔妃会参加,就连平日里难得见元乐帝一面的失宠宫妃也有机会参加。除以之外,还会邀请皇室宗亲及皇亲国戚前来赴宴。   长乐殿后殿,元乐帝及吴皇后居中间上首,皇室中人于两边按品级依次就座。行礼奏乐之后,元乐帝宣布开席。一时间,宫女内侍鱼贯出入,大殿内众人举杯恭贺,倒也其乐融融。   季意安坐在太子季廷之的下首一点,身旁是季彤月、季如惠及几个年幼的皇女。季无疾则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因着新年的缘故,他换上了一身紫色的宽袖锦袍,比起平日的淡雅天青色,这身紫色给他衬出了一丝艳丽之色,让他清冷的眉眼显露出了几分魅惑之息。   宴上女子众多,又大多是正值青春年华,既使是元乐帝的妃嫔,也多是二、三十左右的年纪,她们平日里连元乐帝的面都很少见,更不用说见到这惊若天人的琛王殿下。   当然宫中妃嫔只敢悄悄偷瞄一眼,而皇亲贵戚中的妙龄女子则都是大着胆子,不时看上一眼,然后都会被季无疾的模样给惊艳到,或脸红不语,或心跳加快,有作羞答答之姿,也有作犯痴呆愣之色。   季无疾依然眉眼冷峻,他偶尔端起手边的清茶饮一口,偶尔侧脸与坐在他上首的李太妃说几句话。   殿中所有人案前都上了御酒,唯有他的案上只有清茶,琛王从不饮酒,这在宫中人人皆知,元乐帝也特地允许他以茶代酒。   季意安悄然于殿中环顾一圈,便发现了那些女子的娇羞痴迷之态,她憋着一丝笑,忍不住又拿眼看向季无疾,谁知刚抬头,便发现对面的季无疾正看着她。   刚才自己那般环顾之态肯定都被他看在眼里了,季意安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继而顽心大起,她眨了眨黑亮的凤眼,朝他抛出了个单纯无辜的眼神。   她这眼神看在季无疾的眼中,可是蕴含着其它的意思。季无疾确实将她刚才偷瞄殿中女子的举动看在眼里,这会儿又见她对他眨眼而笑,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来“皇叔是妖孽,惯会摄人心魂的妖孽。”   她此刻心里想的肯定也是这句话吧,季无疾腹诽一句,忍不住丢了作愠怒模样的眼神给她,可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是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季无疾那个含怒带嗔的眼神让季意安吓了一跳,她赶紧低下头,装成去夹案上的菜肴,再不敢抬头乱瞄。季无疾也收回了眼光,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明显。 第48章 除夕家宴   坐在上首的吴皇后也将殿中众人环视了一圈,待看到季无疾时,眼光停留了片刻,见得季无疾嘴角微扬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也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上,今年的除夕大宴真是热闹,尤其是太妃娘娘,这是几年来第一次参加家宴,实在是难能可贵呀!”   除了遵从先皇旨意,须得善待敬重于李太妃,元乐帝尚在年少之时,曾得李太妃指点音律和书法,因此他对这宫中唯一在世的先皇宠妃也是犹为尊敬。听得吴皇后之言便笑着举杯道对李太妃道:“太妃今日肯参加家宴,儿子真是高兴得很,唯愿太妃身体康健,新年吉祥。”   李太妃笑着抬袖满饮了一杯,放下酒杯道:“皇帝、皇后有心了,老身得皇帝体恤,仍住宫中安享余年已是欣慰之至了!”   季无疾也端起了手中的青瓷茶碗,对着元乐帝夫妇道:“无疾谢过皇兄及皇嫂!”   季无疾向来不喜应酬,今日破天荒以茶代酒敬了元乐帝及吴皇后。元乐帝龙心大悦,满抬满饮了杯中酒。   吴皇后也饮了一杯,放下酒杯后,见得季无疾如此模样更是心中有了底,她清了下嗓子对着元乐帝道:“今日难得太妃、皇叔一道出席,臣妾准备了一个助兴的节目,想请皇上、太妃及皇叔一道观赏。”   “皇后还作了如此准备,好,好,快快请出来!”元乐帝喜笑颜开道。   吴皇后点点头,朝站在大殿门口的一个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便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大殿内乐声骤起,那乐声婉转缥缈,舒缓悠远,宛如天籁之音。   随着音乐,殿外走进来一道芊细妩媚的身影来,那是个年轻的女子,虽是大冷天,却是穿着一丝飘逸轻盈的绿衫衣,脸上也是蒙着一块浅绿的纱巾,遮住的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美丽精致的眼睛。   那女子走至大殿中央,便随着乐声跳起舞来,只见她时而轻舒素手,时而移足轻旋,如一只绿色的蝴蝶在殿内翩翩起而飞。她芊腰柔软,舞步轻盈优美,绿衫翻飞间,宛若一只美丽的精灵。   殿内众人被这柔美轻盈的舞姿惊住了,一个个只看得如痴如醉,待乐声渐止,那女子也踏完了最后一个舞步,就在乐声停止的那一霎时,那女子伸手一扯脸上的纱巾,露出一张妆容精美,五官无可挑剔的美艳面孔来。   大殿里突然传来一声“好”来,紧接着,叫好声不绝于耳。坐上的元乐帝也露出赞赏的面容,吴皇后瞥一眼季无疾,只见他以手支着下巴,眼神知看向何处,似是还沉浸在刚才的乐曲和舞姿中不能自拔。   吴皇后心中一阵暗喜,忙对那殿中站立的女子道:“汐柔,还不过来向皇上、太妃娘娘及琛皇叔敬酒。”   那女子一听,赶紧轻盈着步子上前,举起一旁宫女端过来的酒杯,对着元乐帝道:“光禄大夫吴有为之女吴汐柔恭祝吾皇新岁大吉。”   光禄大夫吴有为?元乐帝稍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道:“原来是国舅的女儿,怪不得生得美丽出众,皇后,你这侄女的舞姿了不起!”   “皇上,汐柔不光舞姿了得,她于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上也颇有钻研,在洛安城人称吴家明珠的便是她了。”吴皇后又笑着补充道。   “好一个吴家明珠,不知年岁几许,可曾许过人家?”皇上又笑着问道。   “这丫头心气儿高,自小立志要嫁得一个样貌才华皆出众的夫君,因此已满了十六岁却还是迟迟未决。”   “皇姑姑……”听得吴皇后如此说,殿下的吴汐柔娇着声音唤了一声,继而满面飞红,含羞不语。   “太妃,您看这汐柔姑娘可算吴家的一颗明珠?”皇上见状转过脸对着李太妃问道。   李太妃点点头,只笑不语。一旁的季意安听得元乐帝夫妇与这吴汐柔的一番对话,又对元乐帝如此问李太妃,心里立刻明了,吴皇后此举并非是为了给在场的众人在除夕助兴,乃是为自己娘家侄女说亲来了,说亲的对像,自然是那“样貌才华皆出众”的皇叔季无疾。   好一个“吴家明珠”,季意安不禁抬眼看了看季无疾,只见他仍是以手支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脸上看不出喜怒来。难不成是被这颗明珠的舞姿给惊艳到了?季意安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她很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是人家压根就不朝她看,她心里更加闷了。   “如惠,我汐柔表姐果然是出众,连一向清冷的皇叔好像也被她的舞姿迷住了呢!”身边的季彤月低叹一声,扯看季如惠的袖子道。   季如惠半天没吱声,只拿一双眼紧盯着吴汐柔,手指在案底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捏得指头泛青也浑然不觉。   季意安将这姐妹俩的一幕看在眼内,然后又抬眼看向殿中,只见那吴汐柔已端着杯子来到李太妃面前,低头乖巧地敬上了酒。   李太妃接过她的酒,又赞了句:“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   听得李太妃如此赞她,吴汐柔轻笑了一下,然后又拿过侍女盘中的酒杯,婀娜着步子,来到了季无疾的案前,先是仪态万千地行了一个福礼,然后用无比轻柔的嗓音道:“琛皇叔,汐柔敬您一杯酒。”   吴汐柔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都心中一惊,继而都存了一份看热闹的心思起来。琛王殿下从不饮酒,这在天遂皇宫众人皆知,连皇帝都特许他以茶代酒,这个吴汐柔直接上前向他敬酒,果真是够胆大够自信。   就在众人都等着吴汐柔被琛王拒绝,然后颜面扫地之时,却是季无疾抬起长眸扫了一眼递至他案前的的酒杯,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抬起袖子,伸出莹润修长的指头,将她手中的那杯酒接了过来,然后抬袖一饮而尽。   众人惊呆了,元乐帝面上也有了一丝愕然,吴皇后则是直接绽开了笑颜。吴汐柔则是轻轻惊呼一声,然后满而飞红,脉脉含情看了季无疾一眼,继而垂首,作娇羞不可方物之状。   一旁的李太妃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面上却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季意安端起自己案前的一大杯御酒全都喝了下去,此刻她很想出去将慕云的碧落剑拿来,然后胡乱砍一气,最好在那吴汐柔的喉咙上划上一剑,她实在讨厌听到她那柔嫩得快要掐出水的声音。   她越想越是气闷,不知不觉竟将案前的一壶御酒给喝去了一半。连那吴汐柔什么时候退了下去她都没注意到。   过了片刻之后,便见季无疾以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很是难受的模样。   “琛弟,你这是怎么了?”元乐帝见状关切地问道。   “皇帝,你这弟弟一向没有酒量,沾酒必醉,想必是刚才的那杯御酒的缘故。请容老身提前退席,带他回宁康宫稍事歇息,醒一醒酒后再着人送他出宫。”李太妃代季无疾答道。   “太妃说的是,不过,夜里寒气大,琛弟去了宁康宫就别再折腾出宫了,今夜就让琛弟陪着太妃在宁康宫守岁好了。”元乐帝语气温煦道。   殿中众人一听元乐帝之言均都心中一震,向来没有成年的男子能在后宫过夜,看来琛王殿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真是不可估量。   李太妃口称谢过皇帝之后,便起身告辞,着内侍扶着季无疾往殿外去了。   李太妃及季无疾离开之后,殿中宴席继续进行,只是席上女子都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娇羞悸动之感。座上元乐帝看了一眼季意安,忍不住开口相问:“意安,今晚怎么闷闷的,也不上前来找父皇说话?”   元乐帝原是担心,今夜是除夕之夜,她定是想起了过世的娴妃而心生抑郁之意,故有此问。   季意安听得元乐帝问她,笑着抬头道:“父皇,儿臣并无闷闷不乐,因见皇叔只饮了一杯酒就醉成了那样,一时好奇,便也想试试这御酒究竟有何威力。不过,儿臣刚饮完了这半壶,您看我一点事也没事。由此证明,皇叔的酒量真是令人堪忧啊!”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笑得灿然,元乐帝听见她说喝完了半壶酒,又见她双眼黑亮,两颊酥红,心知她必是醉了。不由得摇头笑道:“傻丫头,这御酒入口虽柔,后劲可是不小,你竟喝下了半壶。你这模样分明也是醉了,还说自己一点事也没有?”   “父皇危言耸听,儿臣脑子清楚的很,真的没有醉。父皇,儿臣再敬您一杯。”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还站起了身,准备上前给元乐帝敬酒,可是她才起身,竟发现脚底打滑,竟歪了一下身子,身后侍立的婢女忙扶她又坐了下来。   “父皇,儿臣的头怎么有些晕晕的,脚底也轻飘飘的了?”季意安扶着脑袋嘀咕道。   元乐帝见状哈哈笑开了,笑完之后他扬声道:“来人,送长公主回殿歇息,让她身边伺候的好生照料着,不可怠慢。”   一名内侍领着两个宫女赶紧应声走了过来,宫女将季意安小心扶了起来,然后又搀着她往殿外走去。 第49章 牵念深深   季意安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至了殿外,外面虽已是夜色深浓,可是处处羊角宫灯高悬,晕暖的灯光更是衬出节日的喜庆与欢悦。季意安抬眼看向外面,便发现殿外阶上正站立的两人,一个身姿修长挺直,另一个秀挺英气,正是苏云朗和慕云,两人正在说着话。   说来也怪,慕云自从告假出宫回来之后,对苏云朗态度大为改观,不像从前那样挑鼻子挑眼,而是一有机会就上前跟他说话,从功夫到当值状况,甚至到天气、衣着都要找个话头说上半天。   苏云朗对这姑娘的前后转变很是奇怪,可是碍着长公主的面子他不好不搭理她,再说慕云虽是有些小傲气,可是也算是个耿直可爱的姑娘,他也不是那么的排斥她,因此也经常和她说上几句。   “慕大人,长公主有些醉了,请您护送她回披香殿。”那领头的内侍唤道。   慕云和苏云朗一听,心里均都有些吃惊,刚才已见得琛王殿下醉酒和太妃娘娘提前退席,怎么长公主也醉着出来了?   “长公主,您怎么样了?”慕云上前扶住季意安的手臂问道。   苏云朗也走到季意安的面前,他抬眼看着她,眼内满是关切和担心。   “慕云、云朗,我没事,不过喝了半壶御酒,头有些晕而已,其实我还能喝下半壶。”季意安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苏云朗见她酥红着脸,笑得灿烂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涌来一阵微微的痛来。   “公主,快些回去歇着吧,慕姑娘,回去让崔姑姑熬一碗醒酒汤伺候公主喝下,不然明日醒来公主会头痛难忍的。”苏云朗温声道。   慕云听季意安说饮下了半壶御酒,不禁在心里暗暗咋舌,听得苏云朗提醒,赶紧点头,然后准备将季意安扶到一旁侯着的肩舆之上。   季意安被扶走了两步,忽然她回过头来,对着苏云朗柔声道:“云朗。”   她的声音柔软好听,苏云朗心中一动,忙拱手道:“是,云朗在,公主有什么吩咐?”   “今儿是大年夜,我还未向云朗恭贺新年。”季意安将身子半倚在慕云的肩头,看着苏云朗轻笑着道。   有几分醉意的她,宫灯照耀之下,眉眼温婉而妩媚,苏云朗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只低着头轻声道:“谢过公主,云朗也恭祝公主新年安好,一切如意。”   “谢谢云朗,我愿你在新的一年能遇上如意佳人,然后抱得美人归,最好,最好再生个大胖小子。”季意安一边有些含糊地说着,还一边朝身边的慕云瞅了一眼。   慕云被看得个满脸红,只好快速地开口道:“哎呀,长公主可真是醉得不轻,连大胖小子都,都说出来了!”   苏云朗也有些尴尬,可是这样醉了又说些胡话的长公主,褪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多了几分可爱和娇憨来,他不由得又生了一份怜惜之意。   他朝离这尚有几步远的肩舆旁的四个内侍招了招手,那几个内侍忙将肩舆抬了过来。苏云朗抬手,扶了着一把季意安,待她在肩舆上做好之后,然后对着领头的内侍道:“路上走得稳些,别颠着长公主。”   内侍答应一声,便指挥着其余几人轻手轻脚将肩舆抬了起来。季意安将脑袋靠在肩舆的靠背上,仍是巧笑嫣然对着苏云朗道了声谢。   苏云朗站在阶前拱手施礼,目送季意安一行人离开。   回到披香殿之后,见到季意安醉着回来,崔姑姑果然担心得不得了,一连问慕云公主这是怎么了,慕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公主可能是太开心了所以喝多了。崔姑姑赶紧熬了醒酒汤送过来,让季意安喝下,又伺候她简单洗漱之后又让她躺在床榻上歇息了。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慕云劝着崔姑姑回屋歇下了。她自己则站在窗前看了一个夜色,又看看躺在榻上睡得沉沉的季意安,脸上浮现一抹焦急之色来。   又待了片刻,慕云再也忍不住,便将窗户推开一点,然后一纵身跃至了窗外。   慕云身姿轻巧,几个回合就到了秀逸湖边,她又快速地穿进了那片翠竹林,待看到林子深外有一点灯光之时,便停下了脚步。   林内站着一人,身姿修长,一身紫色的锦袍,披一件黑色大氅,头戴玉冠,眉眼清俊,面如冠玉般白皙秀逸,正是琛王季无疾。他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琉璃玉灯,那灯光晕暖摇曳,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尊贵不凡。   “怎么只有你来了,她呢?”见得慕云走进来,季无疾看看她身后,发现空无一人,不由得出声问道。   “禀主子,她来不了了!”慕云拱手施礼道。   季无疾将眉头一拧,慕云吓得赶紧回道:“主子,她醉了!”   “什么?她怎么会醉?”季无疾愕然道。   “慕云当时没在殿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主子走后不久,就有内侍扶着她出来了,说是喝下了半壶御酒。”慕云有些战战兢兢地道。   什么?半壶御酒?季无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面上也浮现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醉后情绪如何?”季无疾语速有些快地问道。   “情绪?她很开心的模样呀,对所有人笑,对宫女、对内侍笑,对慕云笑,还对御前的苏大人笑,向他恭贺新年,还说……”慕云说到这里顿住了。   “还说什么?”季无疾的声音有些急了。   “她恭祝苏大人来年得遇如意佳人,抱得美人归,还说最好生个大胖小子。”慕云一边说,一边擦着把额上的冷汗。   听得慕云说她对着苏云朗笑,季无疾心里就有一丝不悦,这会儿又听得她如此说,心头更是莫名地烦躁起来,又夹杂着满腹的担忧,他在林子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身对着慕云道:“你准备一下,我要去披香殿一趟。”   “什么?您要去,去披香殿?”慕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季无疾点点头,慕云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以季无疾的皇叔身份,如何能在深夜进披香殿探望作为侄女的季意安?这要是出了一丝差错,岂不是天都要塌下来?   “主子,慕云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睡下了,再说,这虽已是深夜,可是众人大多在熬夜守岁。您,您要三思啊?”慕云苦着脸劝道。   季无疾将眉头一挑,拿一双长眸瞥了一眼慕云,然后淡然道:“你这般惶恐不安,莫不是楚风教给你们的那些手段,只有雪初学会了,你一点也没会?”   慕云一听琛王这话的意思竟是她的能力远不如雪初了,她想了片刻,随即将牙一咬,豁出去似地道:“请您稍候,一刻钟之后,您进披香殿后院,保证万无一失。”   季无疾点点头,弯了下嘴角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   一刻钟之后,慕云站在披香殿的后院台阶上,后院的墙头跃进了一个身影,那身影速度飞快,几乎是在一眨眼功夫便飘然落了地。   慕云上前几步,压低着嗓子道:“殿内算上粗使,一共十六人,或施了安神香,或点了睡穴,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有一人醒来的,请您放心。”   “手脚倒是不慢。”季无疾赞了她一句。   一听季无疾称赞于她,慕云立刻站直了身子,下巴也不自自主地抬高了些。   通往内殿的门是开着的,慕云施了一礼,季元疾便从容走了进去。   殿内静悄悄地,季无疾如入无人之境,他很快就走到寝室之外,掀起厚实的帘子一闪身就入了内室。   室内只点了一盏灯,显示得有些昏暗,屋内有一张沉香木的雕花床,床上悬着浅绿色的刺绣烟罗纱帐,纱帐之内,锦被微拢,卧着一道芊细的身影。季无疾心中微微一滞,脚下移步,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床前。   季无疾伸手将罗纱帐给轻轻挽起扣在银钩之上,季意安沉睡的面颊便露了出来,只见她两颊酥红,一双秀气的眉微微拧着,平日里黑亮璀璨的双眼,这会儿掩在了长而卷翘的睫毛之下,小巧挺直的的琼鼻下,一张粉唇微微张着,一副娇憨可人的模样。   季无疾在床边坐了下来,看了她半晌,然后伸手抚了抚她微拧着的秀眉,轻叹一口气道:“傻安儿,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这会儿该难受了吧?” 第50章 醉颜之媚   睡梦中的季意安似是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她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嘴里嘟囔了一声:“慕云,水,我好渴。”   季无疾在屋内扫视一圈,便看到屋内花梨木小几上的暖壶和茶具,便起了身,去小几边倒了一盏茶。   季无疾坐至床榻上,一身端着茶,一手托着季意安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然后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又将茶水递至她的唇边。   季意安实在是渴得厉害,她眯着眼,一口气将一盏茶给喝见了底,喝完之后,伸手揉了一下鼻子,然后嘀咕道:“慕云,你熏的什么香,怎么这么好闻?”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脸贴到季无疾的胸前,似是分辨是什么香。季无疾侧身将空茶盏放至床头的柜子上,又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她,见她仍是眯着眼,面上灿若云霞,粉唇微微翘着,如兰馨香的气息里,又夹着一点御酒的醇香。   这样的气息让季无疾突然间觉得心跳加快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触上了她粉嫩的脸,他的指头,些微颤抖,带着丝清凉之息。   正觉得燥热不适的季意安感受到了他指上的凉意,觉得一阵舒适,便伸手将他的手掌全都按在自己的面颊之上,嘴里还继续嘀咕道:“慕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不过刚好给我去去热。”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季无疾的手指,片刻后又道:“咦?慕云,你的手指怎么这么长?”   季意安嘀咕完之后将眼睛微微挣开了一点,好一会之后,才勉强看清了面前的人,她将手拿开,然后揉了揉额头,又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慕云,看来这回我真是醉得狠了,竟将你的脸看成了皇叔的脸。”   季无疾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然后开口道:“你没看错,是我。”   突然听得季无疾的声音响在自己的耳畔,季意安醉意给吓去了一半。她使劲揉了揉眼,然后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眉似墨画,面若冠玉,嘴角微扬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可不就是皇叔季无疾。   她轻呼了一声,然后飞快地离了他的怀抱,又将身子挪开一些,伸出指头指着季无疾道:“皇,皇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慕云说你醉了,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你。”季无疾软声道。   “好一个慕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季意安斥道。   “你别怪她,是我逼她让我进来的。”季无疾又道。   季意安揉了揉额头,长乐殿家宴上的一幕的忽然又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伸手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严实了,然后冷着嗓音道:“夜深了,皇叔请回吧。”   季无疾见她自醒来见过自己后,就一直板着一张小脸,这会儿竟要赶他走,不禁困惑之极,刚才慕云还说,醉了的她对谁都笑,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横眉冷对了。   “安儿,我不走,你若是不适便躺下歇着,我在这里陪着你。”季无疾仍是轻声慢哄。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季意安突然间就怒气冲冲起来。   季无疾虽是一头雾水,可是转念想想,她定是醉酒身体不适,所以和他撒娇来着。   他又坐近了一点,然后伸手替她将被子围好,口中仍是温润道:“安儿,是不是头很痛,我帮你揉一揉可好?”   “不好!不好!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季意边一边嚷着,一边抓起手边的一只枕头来,然后脑子一热,就将那枕头丢在了季无疾身上。   季无疾接住了她怒气冲天丢过来的枕头,将一双长眸无辜地眨了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自己犯了什么错,竟惹得这一向温顺的小女子发起火,变得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来。   “安儿,你怎么了?都有十来日没见你了,我甚是挂念你,今夜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相见,为何要急着赶我走?”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揽过她,将她抱入了怀里。季意安此刻却是异常抗拒他的怀抱,伸出双手在他的胸前相抵,正待使劲挣开他。   季无疾一见,只好无奈地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牢牢禁锢在自己的大手中,季意安使劲挣了挣,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和他抗衡,气得一双秀眉几乎要竖起来。   季无疾低头看她,却见怀里的她面若芙蓉,秀眉扬着,一双黑亮惊人的眼睛里水光盈盈,又因为刚才一阵使劲乱动,她这会儿粉唇微张着,呼吸也有些重了。季无疾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便蓦地低下头,吻上了她的那抹柔软。   季意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被惊倒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一动也不动地任他攫取,季无疾见她不再抗拒他,心里涌过一阵欢喜,动作也更加的轻柔缠绵。   片刻之后,季意安终于反应了过来,心里为被他的温柔荡过一阵激动,可是一瞬间,家宴之上,他伸手接过吴汐柔含情脉脉递过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的场面又在脑海浮现,耳旁似乎又听到了吴汐柔娇滴滴的声音。季意安心中的怒意便又重新涌了上来,她按捺不住心中的那股愤然,便将贝齿轻启,然后狠狠地咬了上去。   正沉溺在她的柔软与馨香中不可自拔的季无疾,突然觉得唇上一阵刺痛,他愕然顿住了,然后移开唇,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唇角,抬眼一看,便发现手指上一点殷红。他顿时石化了,他的小女人,一向娇娇弱弱的小女人,突然间就发飙了,居然咬破了他的唇!   “安儿为何这般心狠?”他将指头在她的眼前扬了扬,口中万分幽怨地道。   看着他指头的那点殷红,季意安似是清醒了一些,忙抬眼朝他唇上看去,只见他的唇角被咬破了一小块,还有一滴鲜红的血,似露珠般的沾染在他的唇角,衬着他莹白如玉的肌肤,更显得他美丽至极,魅惑入骨。   季意安突然间涌上一阵心疼的感觉,她忙将双眼移开,口中却是不服软地道:“是,我就是心狠的坏女子!你走好了,去找你那千娇百媚,柔情似水,能歌善舞的明珠美人好了!”   什么明珠美人?哪来的明珠美人?季无疾又一次石化了,他愣了片刻才问道:“安儿,你说的什么明珠美人?我找美人做什么?”   季意安一听,又是一阵恼火,她颤抖着声音道:“你还和我装?那吴家明珠吴汐柔在家宴上出现,难道不是为你而来的?她分明应她那皇后姑姑之意,想做你的琛王妃。而你,不也是对她满意的很?从不饮酒的琛王殿下接了吴美人的酒,这不是默认了她琛王妃的身份吗?”   季意安连珠炮似的说完了,只听得季无疾傻了眼,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家宴上的情形,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季意安这无名怒火来源自何处。   “安儿,那向我敬酒的女子,竟是皇后的侄女吗?”季无疾问道。   “你还装什么?那不可就是名满洛安城的吴家明珠吴汐柔!”季意安没好气地道。   片刻之后,季无疾在心里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的面上立刻露出了万分惊喜的神情来,他将季意安一双手纳入自己的掌心,然后放至自己的唇边,一边轻啄着她的指头,一边用长眸锁住她的眉眼,口中喜滋滋地道:“安儿,你误会我了。不过,现在我的心里好生欢喜……” 第51章 怜爱顿生   “误会?”季意安有些惊讶地抬头。   “是,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以为她是献舞的舞伎。”季无疾轻笑着道。   “你当她是舞伎?怎么可能?她跳舞的时候,你看得那么入神,后来母后向父皇说了一堆话,句句都是夸这吴汐柔,你怎么可能没听到?”季意安冷哼了一声,一脸讥讽的道。   季无疾看着她脸上的那抹讥讽之色,又听得她用一点也不恭敬的口气和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丝毫不生气,反而从心底溢出更多的喜悦来。   “我真的没留意看,也没有留心听,那会儿我满脑子满眼都是安儿,我看不见也听不见其它的一切。”季无疾搂住她,用柔软沙哑的声音道。   “哼,我才不信!”季意安嘟囔一声,又将身子离开他一点。   “安儿,你先别生气,听我和你说。”季无疾又将她捞了过来,双手紧紧搂住她的双臂,让她再也挣不开去。   季意安挣了一下,发现没法挣开,便抬起头,将一双凤眼瞪圆了,一副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模样。季无疾见她这般别扭娇憨的样子,心里却更是欢喜。   “我本就想好了,今晚在家宴上见机行事想个法留宿宫中,可是家宴迟迟不结束,我又一时找不出由头留宿,正满腹心事间,殿内走进来一个献舞的女子,我见她那一身绿纱衣很是好看,便觉得这身衣裳若是穿上你身上必是美极,又见她跳起舞来,我又想着不知道安儿可曾会舞?我这样想便想得出神了。”   季无疾搂着她,在她耳边娓娓道来,声音轻柔而有磁性,听得季意安的心不由得软去了一半。   “既当她是舞伎,又为何接了她敬的酒?”季意安仍是有些气恼地问。   “安儿,我若是不接那杯酒的话,又如何醉倒?我不醉倒,又如此能留宿宫中?”季无疾谓叹一声道。   “好好的,为何想起留宿宫中?我听说往年你都是接了太妃娘娘去王府过年的。”季意安的声音有些低了,分明听了他的解释消了气。   季无疾听她口气软了,知道她听进了他的话,已是不再生他的气了,便喜得侧过脸来,将额头轻触她的额头,很是亲昵道:“安儿这么快就听明白了,果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乖女子。”   “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季意安又哼了一声,不过这声“哼”,与刚才的怒气冲冲截然不同,语调轻缓婉转,隐含娇嗔之意。   季无疾抬起头,长眸深深地锁住了季意安的眉眼,眸内幽深一片,光波流转里,似嗔又似喜,又似欢悦夹杂忧愁,那里面蕴含的深意直让季意安看得呆了,心口如突遭重击,一时动弹不得。   “你果真不知道,我为何今晚想要留宿宫里吗?”他的嗓音嘶哑,似是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无尽情愫。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觉得突然停滞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起来,她垂下了眉眼,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他接了吴汐柔的酒,不过是想要找个醉酒的由头,好让父皇留他在宿在宫中,那时不管是吴汐柔还是别的任何人,只要敬他,他必是都要接过的。   他费了这一番心思,不过是想留在宫中,而留在宫里,才能有机会见她,陪她守岁。他定是想到自己母妃新丧,怕自己一个人在新年的时候触情生景,暗自神伤了吧。他一片赤诚之心待自己,而自己却是乱吃飞醋,不仅没有好言语对他,还像个泼妇似的拿东西砸他,更过分的是还咬破了他的唇角。   季意安越想越是后悔,再一想想自己那刚才撒泼不讲理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又是悔又是羞,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季无疾见她低垂着脑袋不作声,以为她心里还有疙瘩,便伸手欲揽过她再哄上几句,可是他刚伸手,便发现她抬起了头,一双本是灵动黑亮的双眼却是水汪汪,分明是噙着泪,她用贝齿轻咬着粉唇,似是想极力想那泪忍回去。   季无疾一时慌了神,急得抱住她道:“安儿,别哭,都是我不好,该是想个别的法儿,不该接那吴汐柔的酒……”   季无疾的说了一半却是停住了,因为季意疾突然伸出指头掩在他的唇上,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   “皇叔,不怪你,都是安儿不好,是安儿不分清红皂白责怪你,还跟你撒泼发疯,安儿错了……”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垂下泪来。   季无疾见她泪眼盈盈,又轻柔着嗓子娇怯怯和他认错儿,心里早就酥软一片,继而怜爱顿生。他一手握住她掩在他唇上的指头,另一手忙又替她拭着泪。   “安儿有撒泼发疯吗?我怎么没有看见?”季无疾替她拭去了眼泪,轻揽过她,又软语道。   听得他如此哄她,季意安更觉得尴尬羞涩异常,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忙抬头看向了季无疾的唇角,见仍是有一点点殷红的血慢慢朝外渗出,季意安不禁悔恨万分,心疼不已。   她伸手取过枕边的一条丝帕,替他轻拭着唇上伤口处的血迹。   “是不是很疼?”她小声地问。   季无疾看着她摇摇头,季意安更是羞愧万分,她拭干了血迹,然后收好了帕子,一时不时说什么好。   “今晚可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醉酒又生气的安儿是这般的特别。”季无疾看着她的眉眼笑开了。   “特别?”季意安茫然问道。   季无疾点点头,然后又道:“特别,就像,就像被抢了食的小老虎,会咬人……”季无疾幽幽地道。   季意安一听立刻羞红了一张脸,又见季无疾双眼紧锁着她,脸上笑意盈盈,她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只着中衣,竟然与他在这拉扯半天了,这一想之下她更是羞涩难耐,一时急了便将围在身上的被子一把蒙在了脑袋上,然后捂得紧紧地,再不肯出来。   “安儿,快出来,别将自己捂坏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扯被子。   季意安将被子拽得更紧了,季无疾又扯几下,见她仍是不肯出来,便只好叹一口气道:“唉,既是安儿如此不欢迎我,那我还是走吧。”   “不,你别走!”   季无疾的话音刚落,季意安就一把拉开头上的被子,从里面探出头喊道,喊完才发现季无疾仍坐在她身边,身子都没挪动一下,一丝要走的迹象也没有,这才明白他是诳她的。   她在被中憋得满脸通红,这会儿又急了一下,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季无疾忙伸手替她拍背顺气,然后又软声道:“安儿别急,我不走。”   “皇叔,你去暖炉边去坐一会行么?我这会儿已没了睡意,想穿好衣裳起来。”季意安红着脸道。   季无疾点点头,起身去了屋里的暖炉边,坐至了炉边的绒毯之上。铜炉内的兽金炭燃得正浓,整个屋子也是暖意融融。季意安很快穿戴整齐了,然后去到小几上,倒了一盏茶,然后小心捧着至季无疾的面前,她曲膝坐至他的身边,将手中的茶盏举高了递给季无疾。   “你这是向我赔不是么?”季无疾问道。   季意安点点头,季无疾将长眉微拧,然后将她手中的茶盏取下来又放至了一旁的矮桌上。   “我上次在宁康宫的书房里怎么和你说来着,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季无疾叹了口气道。   季意安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那次在书房,自己一时误会骂他是“登徒子”,然后只好亲他的面颊向他赔礼,反倒被他抱住一通细密缠绵,温柔备至,末了还说以后若是要赔不是便要照他的样子来。   他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自己像他上次的那个样子?季意安回想起上次那缠绵悸动的场景,禁不住又红了脸,她又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他的唇角,心想都破了还想干什么?   “安儿,嗯?”季无疾见她低垂着头半天没反应,不由得出声催问道,声音轻柔,尾音翘起,带着一丝丝勾人的磁性。 第52章 意犹未尽   季意安无法,只好低着头慢慢挪至他的身边,待近得不能再近之时,然后飞快地抬起头,在他没受伤的一侧唇角印下了轻轻一吻。   见她娇羞万分地靠近了自己,季无疾的心里一阵激动,可她却是又像上次一样,一触即离,快得如同鸿雁掠过水面。他意犹未尽,可也无可奈何,只好又轻叹一口气道:“安儿,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难道又要我再教一次么?”   “别,你这,不痛么?”季意安指指他的唇角,低软着声音道。   “为了教会安儿,即使是有些痛也要忍着些,不是吗?”季无疾嗓音低沉,眸光闪动着,如玉般莹白的面上也拢上了一抹浅红。   他侧身低头朝她靠近,季意安心里有些慌,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见她长睫微颤,轻咬粉唇,季无疾便觉心中柔情难抑,他伸手揽住她,正待恣意爱怜一番。   就在季无疾低头靠近,然后近在咫尺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季无疾顿了一下,季意安也有些紧张了,忙挣开了眼睛。   “主子,马上就是正子时了。”慕云有些着急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季意安舒了一口气,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季无疾将额头与她相抵,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口中有些恨恨道:“这个慕云,还真是会挑时候。”   季意安闻言偷偷笑开了,心想正子时之际,宫中各处就会燃放爆竹烟花迎接新岁,到时候亮如白昼,又有许多宫人出来观看烟火。慕云此时前来提醒,应是催促他趁午夜之前离开披香殿。   季无疾纵是万般不情愿,可也是无何奈何,他又叹了口气,起了身,又将季意安扶了起来。   “安儿,我回去了,你还是好生去躺着歇息。”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道。   季意安点点头,心中又有些不舍,只好垂着眼轻声道:“皇叔,外面天冷,你要回去后也要早些歇下。”   见她垂首软语嘱咐,季无疾更觉难舍难分,他双手一用力,便又将她紧紧揽在了胸前,他用手轻抚她背后柔软顺滑的青丝,只恨不得时光就此停驻。   “主子,请您快些。”慕云催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个慕云,催得我心烦,你得罚她一个月俸薪。”季无疾恨恨道。   听得他气恼的声音,季意安憋住笑,轻柔着嗓子道:“皇叔,快去吧,她那性子,一会就要闯进来了!”   “她没那胆子。”季无疾嘀咕一声,却仍是揽她在怀里,口中低低道:“安儿,就这样了吗?这样就让我走了吗?”   “那还要怎么样嘛?”季意安有些无奈地娇嗔道。   “安儿,你知道什么叫意犹未尽吗?你这样子对我,便叫我生了这感觉。”季无疾看着她的双眼,口中很是幽怨似地道。   季意安今日错怪了他,又感觉自己无理取闹了一回,这会儿正暗自后悔加心疼,听得他说得如此幽怨难舍,便巧笑着掂起脚,一双柔胰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嘟着粉唇,又在他没受伤的唇角轻啄了两下,然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嫣道:“皇叔,不能太贪心了呢!”   季无疾心里再是不情愿,可也无可奈何,只好依依放开了手,然后轻叹一口气道:“也罢,来日方长,我便同安儿细水长流吧。”   季无疾说完,长眸微闪,向她抛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勾起唇角浅笑着转身朝门口去了。   “安儿,床头柜子上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临出门之前,季无疾又说道。   季无疾出门去了,季意安站在原地怔了片刻,然后才想起她临走之前说的新年礼物,便快步走至床前,果然在床头柜子上发现了一只琉璃玉灯。   她一见那小巧玲珑的玉灯便就心生喜欢,青玉制成的灯座,竟雕成了杏花花瓣样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罩,灯座之下还垂着一圈水晶帘。   季意安迫不及待地取来了火折子,取出灯罩将灯上的蜡烛点燃了,又将灯罩放了上去。烛光亮起,青玉的温润,琉璃的璀璨,相互辉映,只照出了一个晕暖梦幻般的小天地出来。季意安抱着那玉灯,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又泛着丝丝甜意。   季意安看着那只玉灯越看越是喜欢,心里想着这真是合她心意的新年礼物,想到新年礼物,她不禁“呀”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自已都没有替皇叔准备新年礼物,实在是太粗心了。   她转念一想又想起自己熬了几个晚上做出来的那件云锦长衫,送于皇叔当作新年礼物倒是适合得很。只是刚刚只顾着吃醋发疯了,竟没想起来,季意安不禁心里一阵懊恼。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季意安虽是没睡多久,但还是早早起了身,跟着一众后宫皇子、公主去给元乐帝及吴皇后拜年请安。元乐帝见了她,很是关切地问她昨夜醉酒可还不适。季意安忽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告诉元乐帝,自己回宫睡了一夜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元乐帝不由大笑赞她颇有些酒量。   回来后季意安又去了宁康宫给李太妃拜年,李太妃叫绿意姑姑扶她起来,然后又赏了她一堆精致稀有的小物件儿。季意安谢过她,只是发现李太妃看着她,面上带着与往日不太一样的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看得季意安有些羞赧,便又不好意思开口相问,只好借口自己殿内里还有事,逃也似的出了宁康宫。   快午膳之时,小宣子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又寻着季意安说了一通他听来的一些事儿。   “长公主,宫里现在都传疯了,说是琛王殿下不日就要成婚了,对方便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吴家的才女吴汐柔。”小宣子情绪有些低落地道。   季意安闻言面色平静,只是“嗯”了一声,过了半晌又道:“哦?父皇并没有赐婚,皇叔也未点头,缘何有这样的流言出来?” 第53章 她要出宫   “哎呀,长公主,您昨日不也在家宴上亲眼所见吗?琛王殿下饮了那吴家小姐敬的酒。宫中上下谁人不知,殿下从不沾酒,这破天荒头一遭饮酒,便是吴小姐敬上来的,可不就是说明殿下属意吴小姐吗?”小宣子无精打彩道。   季意安听完,忽然想起昨夜季无疾说他将那吴汐柔当成献舞的舞伎,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可抬眼看一下小宣子,却是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便有些奇怪地问道:“小宣子,琛王殿下要成亲了,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小宣子昨日在长乐殿外远远瞧了一眼那吴家小姐,心里觉得她配不上琛王殿下。”小宣子嘟囔一声道。   季意安一听更是奇怪了,她上一打量一圈小宣子,有些忍俊不住地问:“哦?何以见得?”   小宣子挠了挠脑袋,然后支吾着道:“小宣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心里这么想的,那吴小姐算是个美人,可小宣子瞧着就觉得没长公主看着舒心。就跟看公主屋里那只大红花瓶,乍一看艳着呢,可再看一眼,便觉得窗边那只天青釉的花瓶才更顺眼,更耐看。”   小宣子支吾着说完了,季意安却是听傻了眼,这个小宣子真叫她刮目相看,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宣子,高,实在是高!你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慕云嘻嘻笑着走了过来。   “小宣子谢过慕大人夸奖!”小宣子挺着胸脯笑开了。   “马屁精!”季意安斥了一句,转念一想,却也忍不住笑了。   “这怎么会是拍马屁呢?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公主,您得赏小宣子。小宣子,一会儿就去找崔姑姑,说是长公主说了赏你个大金锭子!”慕云仍是嘻笑着道。   小宣子喜得答应一声,又赶紧抬眼看看季意安,发现她只是瞪了慕云一眼,脸上却是笑着的。小宣子立时便心花怒放,准备去找崔姑姑拿赏了。   “对了,长公主,小宣子还听说琛王殿下好像病了,今日的新年大朝会都告假了!”小宣子临去之前,又补了一句。   季意安听完心中微惊,与慕云对视一眼,慕云脸上也是有惊异之色。新年大朝会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朝会,向来是由琛王这个尚书令,带领文武百官向皇帝朝贺,不仅如此,他还要替皇帝款待前来朝拜的各族首领和四方使臣。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轻易告假?   季意安越想心中越是不安,难道他是突然生了什么急病。见季意安一脸焦虑之色,慕云忙上前一点道:“公主,您别担心,慕云这就去打听消息。”   慕云迅速出门去了,季意安待在殿内却是坐立不安,她回想着昨夜的情形,他并无不适的表现,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只到一个时辰之后,慕云才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琛王殿下昨夜醉酒后偶感风寒,一下子病倒了起不了床,清早派人向皇帝告假,主持大朝会的事也交由苏丞相代为处理了。琛王殿下极少告假,皇帝一听也紧张得很,已派了御医前去探望,只说是并无大碍。   季意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心里又有些暗自后悔,想来定是昨夜在宁康宫与披香殿之间来回奔波以致于受了寒,他费了心思前来看自己,自己却因为莫名的飞醋与他闹别扭,季意安心里更是埋怨起自己来。   季意安向崔姑姑要了库房的钥匙,一头扎进了库存内,见到只要是有滋补之用的药材,管它是人参、虫草、燕窝、鹿茸什么的,全都让人包了起来。然后交给慕云,让她出宫给琛王送过去。   慕云见那足足有几十斤的一大包补药傻了眼。   “公主,这些都要送给殿下吗?”慕云瞪着眼睛问。   “是呀,都送过去,皇叔一直为国操劳,肯定都没关注过自己的身体。你都送了去,嘱咐楚风一定给他补好身子。”季意安揉着因弯腰在库存太久而酸痛的腰,很有成就感的道。   慕云咋了咋舌,想像着琛王殿下见到这一堆补药时的表情,死死憋着笑道:“殿下真是有福气,能得公主这样的贴心关怀。”   慕云很快将一大包补药送到了琛王府,她是通过内务府的王印将东西送出去的,不能亲手将东西送到琛王府真是有些可惜,她实在是好奇琛王看到这些补药时的神情,肯定不能保持平日的里清冷沉着了吧。   季意安又在披香殿耐下性子等了两天,可是直到第三天,打听到的消息说的仍是琛王尚未病愈,仍在王府养病。季意安再在耐不住性子了,她将慕云叫到了内室。   “慕云,你想个法儿,我要出宫。”季意安一字一句道。   出宫?慕云吓了一跳,忙问她要出宫去哪里,做什么。   “琛王府,看皇叔。”她回答得简单明了。 第54章 意外惊喜   慕云在心里哀嚎一声,心想这差使是没法干了,天天得将脑袋提在手上过日子。三天前被琛王逼着她带他入披香殿,她设法将整个披香殿的仆从包括崔姑姑都给弄昏睡了。这才刚安稳了三天,公主竟又要她想法带她出宫去。   苍天,她慕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原以为借这差使之便能撩到御前那好看苏小哥儿,没想到苏小哥儿的手都还没碰到,她的小心脏倒是要被这一对腻歪的主子给弄崩裂了。   “公主,出宫非同小可,您要三思啊!”慕云哭丧着脸道。   “怎么?慕云想不出法儿,不知道是楚风教得不够用心啊,还是慕云学得不够认真呢?”季意安将一双凤眼斜睨着她一眼,口中意味深长地道。   又来了,跟那位主一样的口气!慕云长叹了一口气,几乎是用哭着的声音道:“公主,容我作一下准备。”   “慕大人果然是聪明出众,下次见了云朗,我一定在他面前好好地夸夸你。”季意安朝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慕云心里又是一阵天崩地裂,没想到自己对苏云朗的那点小心思全被她看在了眼里,遇上这样的主子真是没处说理去了!慕云仰天长叹一声出屋准备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慕云又进了内室,她将一包衣物放在了季意安的面前。季意安抬眼一看,锭蓝色的圆领棉夹袄,黑色的靴子,分明是一套内侍的衣物,她有些讶异地看向了慕云。   “从小宣子房里偷来的,我看了,压在箱子的最里面,尚是没穿过的新衣新鞋,小宣子这个财迷,新衣是不肯轻易拿出来穿的,倒是让公主捡了个大便宜。”慕云一边说着,一边将衣物递至季意安的手边。   季意安立刻明白慕云这是让她扮成的小内侍混出宫门去,想到要乔装骗过宫门守卫出宫,季意安的心里竟涌过一阵雀跃之感,像是一向规规矩矩的孩子突然有了调皮捣蛋的机会,突然之间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她在慕云在帮忙下很快换上了小宣子的那套内侍服,慕云又将她的头发挽了起来,戴上内侍一惯戴的幞头冠。穿戴整齐之后,慕云抬眼看她一下,发现乍一眼看去,还真像个身态瘦弱的小内侍,可就是再看一眼的话,她的脸蛋也太白皙了,眉眼也太俊了些。   慕云想了一下,又从身上的荷包内掏出一只小盒子来,走到季意安跟前,弯着腰为她敷起面来,片刻之后,季意安抬眼朝铜镜里一看,只见里面出现在一个有些发黄的面孔,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是她自己。   “慕云真是好手法!”季意抚着自己脸的赞道。   “唉,在楚师父那里学了一堆,别的没用到,这鸡鸣狗盗的江湖手段倒是用了十成。”慕云又是长叹一口气道。   “谁说是鸡鸣狗盗?这叫实用的本领。慕云你放心,你表现如此之好,下次我定让父皇升你的职。”季意安看着她嘻嘻笑道。   慕云顿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支吾着道:“升职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您不如,不如在苏大人面前夸夸我来得实在。”   季意安见状更是一口答应下来,准备就绪之后,季意安又在内室桌上留了张字条给崔姑姑,说是出宫一趟很快就回来,让崔姑姑守着披香殿,任何人来只说她是身体欠安歇着了。季意安都估算好了,等崔姑姑看到这字条时,她和慕云早已出了宫门了,她就是想拦也没辙了。   慕云带着季意安出了披香殿,一路上专挑没人偏僻的小路行走,她又嘱咐季意安低着头,弯着腰,倒是没给任何人发现什么端倪来。到是宫门口,慕云大摇大摆的走上前,递过腰牌,说是奉长公主之命,带着小内侍出去采买东西。   那守宫门的侍卫听说是出去给长公主办事的,自然不敢怠慢,接过慕云的腰看了眼,又朝季意安看过去,季意安忙低着头将慕云为她准备的腰牌递了上去。   那侍卫接过查看无误后,便一挥手放了两人出了宫门。   两人顺利出了宫,季意安虽是对宫外的一切新奇不已,可是心里担心季无疾的病情,便也没心思看那宫外的那些风景和新鲜玩意儿。只跟着慕云快步朝琛王府赶去。   “真看不出来,您这脚力不错得很,竟然能跟上我的步伐。”慕云对着季意安赞道。   季意安莞尔一笑,心想这得益于自己平时常常走步活动的结果,经历过前世的逃亡之途,她再不想让自己变得羸弱不堪。   “主子,您别这样笑,别忘了您现在的身份是小宣子!”见她笑得灵动灿然,虽是面色有些发黄,一笑起来仍是有令人心动的美丽,慕云赶紧低声提醒道。   季意安一听吐着下舌头,忙敛住了笑意将一张脸板了起来。   琛王府在十梓街的背后,慕云带着她从行人稀少的小巷内穿了几回之后,便看见一幢气势宏大的屋子掩映在参天绿树之下,宽大的朱漆大门,门头上三个烫金大字“琛王府”,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石狮子,汉白玉的台阶,更显出此屋的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慕云走上前,将腰牌递给守在门口的王府护卫,口称是宫里太妃娘娘派来的,有事要面见琛王殿下。   “有什么要紧事吗?殿下这几日身体不适,已是吩咐了不见任何人,这……”那侍卫犹豫着道。   “那便请通报府里的楚卫长好了,请他出来一见。”慕云拱手道。   那护卫点头答应后进了王府,片刻之后楚风急匆匆的从府内出来了,一见着慕云的面便道:“太妃娘娘早上刚打发人过来问过殿下的病情,这会儿怎么你又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急,十万火急!”慕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拿眼瞅瞅身后的季意安。   楚风一脸茫然,朝慕云身后,却只看见一个身形芊细的小内侍正低着头站在那里,楚风正待开口相问,便见那小内侍突然抬起头来,还朝他眨了眨眼睛,又绽开了一个笑脸。   那小内侍虽是面色有些发黄,可是一笑之下,便显露出灵动妩媚的眉眼,楚风愣了片刻,然后便一个激灵认出她是谁来了,这一惊之下可是非同小同。他朝慕云狠狠瞪了一眼之同,然后低声道:“快随我进来吧!”   季意安一听,喜得迈开步子就朝朝大门里奔去。   看着前面跑得轻快的身影,进了大门的楚风对着慕云又是一记冷眼,没好气道:“你竟将她带出宫了,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慕云一听,苦巴着脸惨兮兮地道:“楚师父,我这脑袋提在手上好几天了,也不知哪天就没了。三天前被主子逼着带他入披香殿,今日又被她逼着带她出宫。楚师父,我原以为您给我个美差,却没想到比杀人放火还要危险。楚师父,您可可怜可怜我,这差事我干不了了!”   楚风一听,沉默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笑开了。   “你叫什么苦?主子不是还给你找了位少年美郎君吗?”楚风忍着笑道。   “什么美郎君,我费了半天劲,连手都没碰着,再说,一直这样下去话,只怕美郎君没撩到,我自己先是要咯屁了!”慕云哀嚎道。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守在这里,你去找雪初玩一会好了!”楚风抚着额头道。   慕云一听,心里顿觉舒服多了,她转念一想又问道:“主子究竟生了什么病?怎么这些天都不出王府?”   “主子,他,他……”楚风支吾着,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行了,你别管了,反正主子没事。你去吧!”楚风扬着手道。   慕云一听不再纠结,欢呼一声冲向雪初的住处。   季意安快着步子走进了王府的院子,可是面对重重叠叠的回廊傻了眼,她第一趟来琛王府,哪里知道季无疾住在那一间。   “公主,殿下此刻在清潇苑,请随着楚风走。”楚风走到她的身边道。   季意安点点头,随着楚风七拐八弯的,终于到了清潇苑的院门外。   “公主,殿下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寻他好了。”楚风沉着道。   “嗯?楚风,你不用进去通报吗?”季意安有些意外地道。   “楚风觉得还是给殿下一个惊喜的比较好。”楚风轻笑着道,心想暗想除了惊喜,估计还有惊吓吧。   季意安眨下了眼睛,更是觉得楚风表面看起来严肃之极,其实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季意安别了楚风后,便独自走进了清潇苑的院门,进了院门,便发现这是个玲珑清幽的所在,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便见道旁一小片翠竹林,竹林之后是又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假山上种着大叶芭蕉树,树下蒲苇草深深绿绿。   季意安绕过那座假山,便见后面有一个甚为开阔的莲池,莲池之中有块突出水面的平台,此刻,平台之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上面舞着剑。   那莲池挺大,中央的平台离岸边尚有一段距离,季意安看不清那人的的面孔,只常见得那身影修长飘逸,那人的剑术也是炉火纯青,剑光闪耀之中,时而矫若游龙,时而轻若鸿雁,时而快似闪电,时而飘忽如云。   季意安看傻了眼,心里暗想这人不知道是谁?竟然在皇叔的院子里舞剑,剑术还如此之好,不知道他与皇叔是什么关系?   季意安想到这里,心里禁不住对这人的身份好奇万分,她清了清嗓子,正待唤一声“敢问兄台是哪一位?可她才说出“兄台”两个字时,眼前白影一闪,紧接一道冰冷的剑光挥了过来,剑尖只指她的眉心。   季意安吓得双腿一软,双眼一闭,哆嗦着开口道:“别,别误会……”   季意安的声音刚一出来,那人浑身一震,慌的将剑撤了回来,口中更是惊呼一声:“安儿!”   季意安一听这声音,赶紧挣开眼,便见眼前的人,墨发高挽,眉目似画,色如中秋之月,面若春晓之花,可不就是琛王季无疾!此刻他正一脸又惊又喜的神情看着她。   “皇叔,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在这里练剑?”季意安捂嘴惊呼道。   “不说病了我怎么能跟皇兄告假?”季无疾一边将长剑插入鞘中,一边回她道。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告假呀?”季意安更是一头雾水了。   季无疾收了剑,又将剑放到一旁的石桌上,然后走到季意安身边,长眸锁着她的眉眼,眉头拧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安儿,你仔细看看我,你瞧我的样子是好好的吗?” 第55章 他的卧房   季意安有些愕然地抬头,在他的脸上仔细打量一备,最后看到他下巴之时,眼光忽然间就移不开了,她看见他樱色的薄唇上,唇角有一处小伤口,已经结痂了,虽是不大,可还很是很明显,叫人一看就浮想联翩。   季意安吐了下舌头,羞涩难当地低下了头,面上不禁腾上了两朵红云。他的唇角成了这个样子,如何去见父皇、如何能带领群臣举行大朝会?又如何招待四方来客?   “嗯,皇叔,都怪安儿,皇叔还没有成亲,唇角弄成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出门见人的,我……”季意安真是后悔得要命。   “这关成亲什么事?我若是成亲了,弄成这个样子出门,外人不就都知道我后院有只河东狮吗?”季无疾好笑地道。   季意安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又是懊恼万分,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到他面前就觉得脑子不够用,经常就会胡言乱语起来。   “你的脸,是慕云给你弄成这副模样吗?”季无疾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有些嫌弃地道。   季意安忙连连点头,口中还称赞道:“是呀,慕云还真是办法多呢!”   “她下次若还敢往你脸上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非罚她不可!”季无疾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抬起袖子,替她拭去脸上的黄色粉末。   “皇叔,别擦啊,一会儿我回宫的时候还用得到啊!”季意安忙伸手阻止道。   “下午我有东西要送给母妃,你坐王府的车进宫,没人敢查你。”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仍是轻轻地细细擦着,一会儿功夫,他素白如雪的杭绸衣袖上便沾上了一团团黄色的东西。   待到一张净白清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时,季无疾才满意地停住了手。   “跟我回房去。”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牵起了季意安的手,带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季无疾的房间很大,里面的摆设简单大气,虽都是贵重不菲之物,却是透着内敛和低调。他将季意安带到壁炉旁边的软榻边,然后轻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在了榻上。   “我去换件衣裳,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季无疾声音轻软,透着一股宠溺。   季意安果真乖巧地点点头,季无疾满意地牵起了唇角轻笑开了。   季无疾的身影刚消失在屏风之后,季意安就“蹭”的一下站起了身。费了好大劲才来一趟琛王府,又进了皇叔的卧房,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岂不是显得傻气?   她在屋里来回晃悠,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一脸的新鲜好奇之色。待看到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和床上挂着的青色帷帐之时,她的心里突然就涌过一阵莫名的激动来,她很想坐到那床边,然后抚一抚那上面的素面锦被,还有那湖蓝色的绫锻大迎枕。   季意安在床边徘徊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去,她叹了口气放弃这个想法,又转身朝靠内的墙边走去,那里有一张书案,应该是他睡前看些书或是夜间处置紧急公文用的。   季意安来到那案前,刚扫了一眼,便发现长案一头摆着一大包东西,那外面的青褐色的包袱看起来很是眼熟,季意安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装了一大包补药,然后让慕云想法送来王府的那个包袱吗?怎么放在皇叔的案头,他都没有进补过一点吗?   季意安伸手解开的那只包袱,便发现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类药材,根本就是原封不动的。季意安正有些诧异地翻着那包药材,冷不防季无疾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儿,你在翻什么呢?”   季意安抬眼一看,只见季无疾已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宽袍,墨发也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眉眼清俊柔和,褪出了刚才练剑之时的犀利和寒气,一脸温润之色。   “皇叔,为什么我送你的补药你一点也没有用?虽说不是生病了,可是你一直操劳,适当进补一下也是好的嘛!”季意安指着那堆补药,有些嗔怪地道。   季无疾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眉眼,口中温软道:“安儿如此紧张我的身体,我很是高兴,可是你送来的这些补药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为什么?”季意安有些迷惑了。   季无疾站在案前,将那包袱掀开一点,然后指着那些药材对季意安道:“这上百年的人参,补五脏、安精神,止惊悸,我无惊,自然用不到,这虫草乃是补虚,我也不用,这燕窝嘛,是滋阴的,我更是用不到了,至于这鹿茸嘛……”   季无疾突然住口不说了,季意安却是好奇问道:“这鹿茸为什么也不能用?”   季无疾见她相问,拿一双长眸睥了她一眼,随即唇角上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起来。   “为什么嘛?皇叔莫要吊我胃口!”见他半天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季意安有些急了,开口催促道。   季无疾轻笑了一下,又看一眼她,然后一字一句淡然道:“鹿茸,可壮元阳,补精髓……”   “壮元阳,补精髓?”季意安喃喃重复了一句,话音落下之后,她的脑子也反应了过来,这,这是味壮阳的补药,天啦,自己竟给皇叔送了这样的补药来?还怪他为什么不服用,他用这个做什么?他一向不近女色,他的王府,除了护卫就是小厮,只有一个雪初姑娘,还是楚风训练出来的密卫,自己这事办得真是还真是尴尬啊!   “皇叔,我,我,我……”季意安“我”了个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她一张脸憋了个通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掩饰此刻的窘迫。   见她低着头,露出一截洁白扣天鹅般的脖颈,季无疾心中便滋生了一阵怜爱之意,他伸手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胸口,然后又微倾下了头,凑在她的耳旁道:“安儿,你别着急,你年纪尚小,等再过两年,你再给我补这些也不迟。”   他的声音低哑而有磁性,含着一丝暧昧之意,伴着清咧好闻的气息呼在她小巧的耳垂旁,季意安便禁不住觉得身子都有些酥软起来。 第56章 风姿撩人   季意安面上一红,又在心里回味了一遍他话里的意思,他说年纪尚小,还要再过两年。他是什么意思?竟是嫌自己小么?对了,上次在溢春山别院的时候,他也说过自己尚且单薄的!   季意安脑海里突然浮现家宴之上,那吴汐柔妩媚圆润的身段来,皇后说吴汐柔已年满了十六岁,果然是真正好的年纪,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儿,自是招蜂引蝶。   “我哪有着急!你不就嫌我小么?那吴家的明珠青春正当时,珠圆玉润的,皇叔何不去采撷?”季意安突然间又烦躁了起来,她双手一捶季无疾的胸口,口中咬牙切齿似地道。   季无疾见她忽然间又炸了毛,还提起什么“吴家的明珠”来,他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攥住她一双乱动的小手道:“安儿,我不喜欢什么明珠、暗珠的,我只喜欢你这只会咬人的小老虎啊!”   听得他说如此说,季意安心中一软,那满腔的怒火与烦躁瞬间就消失殆尽了,如同一阵春雨洒向了久涸的心田,滋润而又甜蜜。她整个人一霎那就乖顺了下来,只将一张脸埋进他的胸前不肯抬头看他。   “再说,我只是说安儿年纪尚小,并没有说别的,我瞧着安儿这模样,过上一段时间,也必是极有内容的。”季无疾将她的脑袋扶正了些,然后垂下眼睑说到。   季意安一愣,心里想着他说“极有内容”是什么意思?抬眼一看,发现他垂着眼,眼光所到之处,正是她的胸前衣领处。   季意安惊呼一声,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前衣襟,她葵水已至好一段时日了,胸口也在日夜萌动酸涨不已,崔姑姑贴身伺候她之时,也笑着偷偷夸过她好几回了。小宣子生得瘦小,这身锭蓝棉袄穿在她身上已是有些紧,慕云虽是在她胸前缠了几道白布条,可是怕勒着她,并未绑得很紧,这样仔细看去便真的颇有些内容了。   季无疾见她双手捂着胸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无辜地问道:“安儿,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皇叔,你厚脸皮!”季意安又开始口不择言了。   “我怎么又厚脸皮了?我不过是说过上一段时日,安儿还会长个子,我瞧着你这身段必是个高挑的,所以说极有内容。怎么,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季无疾一边说着重新又欲伸手揽过她。   “你说的真是这个意思?”季意安脸一红,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季无疾眨了眨了眼睛,然后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又笑着道:“安儿,你又想什么了?不防说给我听听,如何?”   季意安如何说得出口,只好瞪他一眼,然后咬着唇死也不吭声了,   见她含俏带嗔,一点贝齿又紧咬着粉唇,季无疾只觉得心中欢喜无限,他紧紧搂过她,又倾下头来,正欲一亲芳泽。   “皇叔……”季意安娇斥一声阻止了他。   “怎么了嘛?”季无疾声音低柔,带着一丝哑意。   “这好不容易才结了痂,若是再乱动,出了血,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向我父皇告假吗?”季意安伸手指着他唇角道。   季无疾一抚自己的唇角,蓦然也想起这处伤来,这结痂处是万万不能再破了,不然皇兄定是要上门要寻他了。   季无疾深深叹口气,硬生生收了亲吻她的念头。见她晶亮着一双凤眼,似是在忍着笑意,季无疾又是失落又是恼恨,他一抬手,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脚下突然被腾空,季意安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季无疾却是不吭声,抱着她坐到了书案旁的大椅之上。   他居然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季意安心中一阵慌乱,不自自主的挪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季无疾伸出双手将她紧箍在自己怀里,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迷惑,季意安便再不敢动弹了。   “安儿,下次生我的气时,千万别再咬我的唇了。”他的双眸紧锁着她的眉眼,说出的话柔得似水。   “那,咬哪里?”季意安被他眸内流动的光彩吸引,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她的凤眼变得有些迷离,眼尾稍稍翘起,粉唇微张,正泛着莹润诱人的光泽,这样的季意安霎那间妩媚顿生,问出来的话却又似懵懂无知,季无疾只觉得心漏跳了一拍,伸手抚上她的唇,口中痴痴道:“咬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那是哪里?”   季意安仍是呆呆地问,眼睛却是从他的脸上看了一圈,紧接着慢慢下移,直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之下。这时才发现,因室内很是暖和的缘故,他身上只松松套着一件天青色的宽袍,那袍子的领口有些大,绣着暗纹的交领之下,便是他精致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白皙迷人,正散发致命的诱惑。   季意安悄悄咽了一口口水,面上“噌”一下腾上了红云,皇叔果然是妖孽,惯会摄人心魄的妖孽!季意安心里嘀咕一声,赶紧闭下了眉眼,不敢再乱看。   见她突然间变得羞答答低眉顺眼,季无疾顿时心里柔软一片,他的手,描绘着在她小巧美丽的唇形,口中带着一丝戏谑道:“安儿,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下口的地方了?嗯?”   他的那个“嗯”字,尾巴翘起,有些许的嘶哑,季意安就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又酥又软又麻,哪里还敢出声回应他。   “安儿,既是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即使是不生气的时候,你也可以试一试的。比如,现在……”季无疾低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   听着他的声音,季意安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头也有些晕晕的,身子开始飘忽起来。原来没有醉酒的皇叔,也会有这般撩人的颜色,这般魅惑的风姿。   “皇叔,你,你净会拿我开心。”季意安娇嗔了一声,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怎么会变得那般的娇柔而低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不是嗔怪,而是像撒娇。这一来她更加羞不可耐了,只恨不得将头埋得更低。   季无疾的手从她的唇移至了她的下巴,然后轻抬起她的脸,轻叹一声,带着丝宠溺和担心道:“安儿这般容易脸红害羞,以后天长日久可怎生是好?” 第57章 柔情蜜意   听他说到“以后”,说到“天长日久”,季意安心中巨震,心想他虽不是真的皇室血脉,可是亲王加皇叔的身份永远都不可能变,他与她是叔侄的这层关系也很难撼动,他此刻提到的“以后,天长日久”是什么意思?   她忙抬起头看向他,眼内的光彩黑亮得惊人,似乎是想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季无疾被她眼内的璀璨之色震撼了,他的长眸紧紧锁住她的目光,眸内波光纵横,不停与她纠缠、融合,向她传递着难以诉说的深情。   “安儿,信我。”   他的声音低哑而颤抖,却是带着如磐石般坚定。   季意安听着他的这一句承诺,心里立刻如波涛般汹涌澎湃,千万种滋味一起朝她涌来,前世的自己孤苦无依,只敢在他的身后,远远的看着他,如一粒尘埃般的仰视、膜拜着他,只到临死,才托苏云朗送出了那朵已经干瘪的杏花,向他表达深埋已久的仰慕。今生的自己何其幸运,能被他拥在怀里,听他软语温存向她说着情比金坚的承诺。   季意安觉得自己那颗曾千疮百孔的心重新焕发了新生,那些细密的伤口一瞬间全都愈合了,熨帖了,滋润了。她看着他,眼内雾气盈盈,想要唤一声“皇叔”,却是唤不出来,粉唇蠕动了一下,说没说出来,泪却如珍珠般地垂下。   那晶莹的、滚烫的泪珠从她白皙娇嫩的粉面滑落,又滴落到季无疾的手背之上,他的心在那一霎那里被那泪水烫得痛了,他的心里一阵灼痛,长眸内翻滚的,是怜爱万分的情愫。   “安儿,别哭,你这样垂泪,我的心也要痛了。”他伸手替她拭着泪,口中有些颤抖道。   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季意安发现有些难以控制的,她抽了一下鼻子,又流下了几滴泪珠来。   她的眼睛湿湿的,长而上翘的睫毛上也印上了一滴泪珠,似露珠般晶莹,她秀眉微蹙,粉面含春,这般的梨花带雨比起她平日的娇俏,还多了一丝令人移不开眼的吸引。   季无疾心中怜惜万分,见她仍是默默垂泪,便只好一边替她拭泪一边道:“安儿,别哭了,你哭起来都这么好看,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季意安又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忍不住想要亲你。”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真的伏下脑袋来,想要以吻抚慰于她。   “别,皇叔,我不哭了还不行么?”季意安伸手阻止了道,手指轻轻地抵在他的唇上,生怕又碰到了他唇角的结痂处。   季无疾又是一声长叹,过了一小会儿,他抓着她的手,口中像是豁出去似的道:“不管了,明天就向皇兄再告三天假。”   听得他的口气恨恨地,季意安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她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前,口中软软地道:“你莫要懊恼,安儿保证,以后,以后会补偿给你的。”   见她止泪笑了,季无疾这才放下心来,又听她说以后会补偿他,不由得绽开了笑颜,附在她耳旁低声道:“安儿说话可要算数,我要你补偿我半个时辰,不,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他说要补偿他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季意安愣了片刻,慢慢才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和她亲亲一个时辰了?   “皇叔……”她娇斥一声,伸手在他在胸前轻捶了一下。   “安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么快就明白了我的心事。”他抓着她的拳头笑得眉眼舒展。   室内的两人正在柔情蜜意、软声呢喃间,忽听得外面响起了几声叩门声,然后楚风沉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殿下,楚风有事要禀报。”   季意安一听,慌的从他的腿上离开,然后整了整衣裳红着脸站立在了书案一旁。   季无疾的心里暗骂一声楚风如此不知趣,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进来吧。”   楚风应声推门进来了,他一进门便见长公主粉面娇俏,亭亭玉立在殿下的书案旁,似一朵风中娇怯的青莲,柔弱而又妩媚。再一抬眼,便发现殿下的眸光正朝自己看来,楚风心中一凛,忙将眼神移开了。   “有事快说吧。”季无疾淡然道。   楚风迟疑了一下,又抬眼瞄了一下季意安,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的。   季意安见楚风那副表情,以为他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禀报,正待开口说一声自己回避一下,谁知季无疾从椅子上站起了,又走至季意安的身边,扶她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然后回过头来着楚风道:“说吧,她又不是外人。”   楚风垂下眉眼,心想殿下这可是您让我说的,一会儿您可别怪我,思罢他一拱手道:“殿下,那吴家小姐又来了!”   什么?吴家小姐?还是“又来了”!季意安一听,将凤眼眯了眯,然后看向季无疾。   季无疾这会儿可是后悔莫及了,他瞪一眼楚风,真想将他给踢飞了去。   “不是说过了吗?以后她再来不必报了,直接回了便是!”季无疾冷着脸道。   楚风挠了挠头,很是为难地道:“属下确实让人这么跟她说的,可是那吴小姐硬是不走,说是殿下因她敬酒而致风寒身体不适,她心中愧疚,一定要向殿下当面致歉,还说今日不见到殿下她就一直等在府门口。”   “那便让她等着呗。”季无疾眉头拧起,带着一丝厌恶之色。   “殿下,那吴小姐衣着单薄,直直地立在府门口,过往的行人路过,均都窃窃私语,楚风觉得她这么站下去,对殿下的声誉有损。殿下您看……”楚风迟疑着道。   “派人将她轰走!”季无疾脸上的厌恶之色更加浓了,口气也是冰冷异常。   轰走?季意安惊住了,那吴汐柔再怎么着,也是皇后的侄女,吴国公的孙女,皇叔就这样要派人轰走她?   楚风答应一声正待出门。   “慢着。”季意安突然出声道。   楚风脚步一顿,忙转过身道:“长公主,您有何吩咐?”   “楚风,你去将那吴小姐带到这儿来。”季意安很是冷静地道。   楚风一下子懵住了,只好将求救的眼光投向了季无疾。   “安儿,你要做什么?”季无疾将脸转向她问,语气轻柔而舒缓,这语气变换之快让楚风叹为观止。   季意安从座上起身,径直来到季无疾面前,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道:“皇叔,那吴小姐既是真心来看望皇叔,何不让她见一次面,把话说清楚了,也省得人家牵肠挂肚,不是吗?”   季意安话音刚落,楚风在心里暗暗赞了起来,心想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公主好生厉害,她这是想一举摧毁吴家小姐那一丁点的痴心妄想呢!   “放心,她进来,我便躲去这屏风之后,妨碍不了你们。”季意安又指了屋内的屏风补了一句。   季无疾如玉的俊颜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他看了一眼季意安,眼内满是无可奈何的意味,季意安将下巴一抬,有些挑衅似的回看了他一眼。   她那个眼神,晶亮璀璨,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季无疾轻叹了一口气,便对楚风道:“你去带她进来吧!”   殿下竟这么快妥协了?楚风伸手扶着一把下巴,他很担心自己的下巴被惊得掉下来。   “傻了吗?还不按长公主的吩咐,去带她进来。”季无疾见楚风一脸惊愕之色,忍不住冷声道。   楚风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出了门。   “皇叔,这会儿你应该去床上躺着去,生病也该有个生病的样子嘛!”季意安柔着声音道。   “安儿提醒得极是。”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从椅子上起了身。又真的慢慢踱步到了床榻之前,坐在那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又慢慢脱了靴子,掀开锦被靠在了床头的大迎枕上。   “安儿,过来帮我一下。”季无疾伸手指着床头的帐勾道,他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一丝病中的无力和慵懒来。   装得还真像,季意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心想一会儿看你怎么装!   季意安心里恨恨地想着,可是面上仍是浅笑着,她快步至季无疾的床前的脚踏上,然后伸手替他将青色的幔帐给放了下来。   “皇叔,你又不是什么深闺小姐,见个人至于还要放下帐子吗?”季意安站在帐外娇嗔着道。   “我这不是怕安儿不高兴吗?”季无疾轻笑着道。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啊……”季意安的话还未说完就发出一声惊呼来,因为季无疾突然从帐内伸出双手,然后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捞了进去。   季意安只觉得一阵眩晕,下一个瞬间,便发现自己跌落在了一片柔软之内,身下垫着的,正是他大床上的素面锦被。   “皇叔,做,做什么?”季意安结巴着道。 第58章 吴家明珠   季无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直起身,将她的一双腿抬起来,替她将脚上的靴子给脱了下来,又一把掀开幔帐将靴子给扔到床底去了。   季无疾伸手揽过她一块靠在了大迎枕之上,掀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又将她头上戴的幞头冠子给摘了下来,瞬间她的一头青丝倾泻下来,更衬得她一张小脸娇美异常。   “安儿,我怕旁人见了我这般颜色,要惹得你不高兴,便只好将帐子放下来,可是我一个待在里面又会闷得很,便委屈安儿来里面陪着我了。”季无疾附在她耳旁轻声道。   “皇叔,你别闹了,这帐子没那么厚实,外面若是看见了可是怎么好?”季意安这回真的慌了,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来离了他的怀抱从床上下去。   季无疾却是将她揽得紧紧的,任她怎么使劲也挣不开去,两人正在纠缠间,忽听得楚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殿下,吴小姐来了。”   季无疾竖着指头“嘘”了一声,季意安的手一顿,不敢再弄出声响来了,只好乖乖的被他揽在怀里。   “请进来吧。”季无疾慢条斯理对着门外道,还真带着一股病中孱弱之感。   季意安无可奈何,只好狠狠地瞪了季无疾一眼,季无疾看到她那个嗔怪的眼神,不仅不生气,还笑着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让她靠在他的臂弯里。   吴汐柔走进门来时,心里是既甜蜜又忐忑。她出身世家,姑姑是当朝皇后,她生得貌美,又有几分才气,自小便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家宴之上,皇后姑姑说她“自小立志要嫁得一个样貌才华皆出众的夫君”,是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便是,她自小想嫁的人便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琛王季无疾。   八岁那年在宫宴上见过他一回,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可是已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那时的她便在心中暗想,这辈子要嫁的话,一定要嫁这样颜如舜华,腹有锦绣的男子。八年过去了,当年的美少年褪去了青涩,变得清冷淡然,可也更加的尊贵迷人,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在瞬间失魂失心。   在听到皇后姑姑的安排时,她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她夜日继日地练习那支舞,为的就是在家宴上一举得到他的关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家宴之上,自己一支轻盈柔美的舞蹈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最终,他还接下了她敬上的酒。皇后姑姑也在事后说,她做琛王妃的把握很大,这叫她如何不激动万分?   家宴之后,她听说他因醉酒受寒病了,便不顾家人反对,来琛王府外求见。她心想,琛王既是病了,她去安慰看望于他,他定是会开心的。只是没想到的她一连吃了两个闭门羹,每次都是那冷冷酷酷的护卫长出来了,然后恭敬却是冷淡地道:“殿下吩咐过了,一概不见客,吴小姐请回吧!”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于是第三天她还是来了,换了一身单薄的轻衫,在寒风中立在他的府前,她就是想这样让他生了怜惜之心,好让她进去王府。果然,他还是心软了,现在让她如愿地进来了,而且进的还是他的内室。   吴汐柔迈着婀娜的步子进了屋,拖曳在地的轻衫裙在身后掀起一波波柔美的浪花来。她抬眼环视室内一圈,便发现他正靠在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幔帐还是放下来了,他果真是病了的。   吴汐柔心中溢生了一阵心疼之极的感觉,她走到床前四五步远时,便低下头,行了个仪态万千的福礼,口中娇娇柔柔道:“汐柔见过殿下。”   幔帐之内,被季无疾牢牢扣在怀里的季意安听得了这柔得掐出水的声音,心中一阵恶寒,她一动不动,只拿一双眼睛斜了季无疾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季无疾见了季意安的神情,伸手轻抚她的眉眼,口中却是对着帐外淡然道:“吴小姐不必多礼。”   听得他清澈淡然的声音,吴汐柔的心中一阵颤栗的激动,起了身,又娇软道:“都怪汐柔不好,竟不知道殿下不能饮酒,懵懂无知向殿下敬了酒,竟害得殿下醉酒受了风寒。汐柔真是好生后悔,也好生,好生心疼……”   她竟说自己不知道殿下不能饮酒?哼,季意安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天遂皇室上下,哪个人不知道琛王季无疾从不沾酒,她装作懵懂无知向他敬酒,分明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这会儿在这惺惺作态,居然还说“好生心疼”,真是脸皮够厚。   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狠狠瞪了季无疾一眼,她那个眼神,带怒含嗔,眼尾翘起,眼内流光流转,涌动着勾人的光彩。季无疾一时看得呆了,竟一时忘了帐外还杵着一个吴汐柔,只将一双长眸痴痴地锁着怀里的小女人。   帐外的吴汐柔大着胆子说出了那番话,她垂着头娇羞地站在那里,正等着季无疾说话宽慰于她,却等了半天没听到一句回应,她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悄地抬起了头。   青色的幔帐拖曳在地,他靠在床头的身影虽是若隐若现,却是透着一股飘逸隽秀的气息,吴汐柔心中一动,正待开口轻唤一声“殿下”,眼光一闪间,却发现了帐内好似有些异常。   琛王好像是背靠在一个大迎枕上的,可是他的身子朝内侧着,臂弯里好似还躺着一个人,看不清是什么人,只感觉身形娇小,还有一头乌黑的青丝。   吴汐柔心中剧震,她这些年一直密切关注着琛王府的一举一动,她知道他虽是已过及冠之年,可是从不近女色,听说他的身边除了小厮就是侍卫。   天遂上下多少适龄的世家女子对他芳心暗寄,肝肠寸断,可是他从来不会看她们一眼,他身姿飘逸,眉眼清俊,宛如一朵雪山上的千年雪莲,仙的姿,玉的肌,高高屹立于雪山峭崖之上,只让人看一眼便生出了低到尘埃里的仰慕。   他是那般高洁,如玉一般的人物,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他榻上的究竟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人不仅上了他的床榻,还能被他搂在怀里?   是女子吗?还是如天遂其他的贵家公子一样,身边大多养着娈-童?对,娈-童?肯定是!吴汐柔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猜测而兴奋不已。豢养娈-童,在天遂蔚然成风,不仅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几乎都能算得一桩风雅之事了。琛王殿下从不近女色,身边养个貌美可人的少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吴汐柔在心里思量一番之后,然后大着胆子,仍是娇着嗓子道:“殿下,汐柔叫人带了一些补药过来,殿下日夜操劳,该是趁着告假好好补养身体才是。” 第59章 罗帐缠绵   她也给皇叔送补药来了!帐内的季意安眼睛都瞪得有些疼了,却又冷不防听得吴汐柔在帐外说带了补药来,她心里那个火呀,噌噌噌的就冒了起来。   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将秀眉一挑,然后伸指头戳了一下季无疾的胸口,将嘴向帐外一努,示意他赶紧回吴汐柔的话。   季无疾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伸手抓住季意安在胸口乱戳的指头,口中却是冷冷对这帐外地道:“不用,琛王府的补药都堆成山了,不劳吴小姐费心。”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朝季意安抛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季意安忽然想到自己叫人送来的那堆补药,全都在他的案头堆着,里面还有壮-阳补肾之物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心头的那把无名之火也消去了不少。   吴汐柔听得他说着谢绝的话,口气也有些冷,顿时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她转念一想,琛王殿下一向是清冷惯了的,能开口和她说话,已是别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她接着又想,任你琛王是块冰,她吴汐柔也要凭自己的一腔柔情将这块冰化成水。   吴汐柔想到此,面上重新浮现了一抹妩媚得体的微笑来,也不管帐内的季无疾是看得到,仍是持着柔媚出水的嗓子道:“殿下,您身边一向没个贴心伺候的人,这一病了也没个人在跟前倒茶递水,那个些小厮和侍卫又都些粗糙的男子,哪里能照顾人?如惹殿下不嫌弃,汐柔愿意常来王府,为殿下侍疾。”   什么?她竟然自降身份要来琛王府为季无疾侍疾,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季意安一听,瞬间有一种很是无语的感觉,这个吴汐柔果然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季意安眼睛瞪得痛了,手指也戳得酸了,索性垂了眼,收了手,静静等待季无疾怎么答复她。   季无疾见她突然间变得安静乖巧,只是有些紊乱的呼吸泄露了她内心的愤慨与怒火,季无疾便觉得心中的怜爱不可抑止,他忽然伸手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然后一低头,便在她洁白修长的脖颈上轻轻啃-噬了一下。   季意安被他这突然其来的一下子给惊到了,那啃-噬一点也不痛,可着带着他清洌好闻的气息,和他有些灼热的呼吸,一阵酥-麻的异样感觉突然袭卷而来,季意安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呼声。   季意安的惊呼脱口而出之后,她立刻就将肠子给悔断了,怎么办?自己发出了声音,那帐外的吴汐柔肯定听到了,她会怎么想?皇叔的一世英名可怎么办?   季无疾抬起了头,却是看着季意安满意地笑开了,季意安顿时气得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幔帐外的吴汐柔听得这声轻哼声,却是魂飞魄散,瞬间成了泥塑菩萨。怎么可能?刚才殿下的帐内发出了女子的声音,娇嫩妩媚的女子声音!不是说琛王殿下一向不近女色吗?那还帐内的女子是谁?   吴汐柔越想心里越是纷乱,她站到在屋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颗心就像瞬间被揉烂了,碾碎了。   “让吴小姐见笑了,本王的小美人听说你想来府里,她不高兴了,所以跟本王使小性子呢!”   帐内的季无疾说话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如其分的尴尬与歉意。   小美人?他说那是他的小美人!还是个会跟他使小性子的小美人!吴汐柔觉得就像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大窟窿,寒风呼呼地刮进来,刺啦啦地痛得慌。   “殿下,是汐柔冒昧了,汐柔,汐柔告退……”吴汐柔一边说着,一边几乎要垂下泪来。   “吴小姐慢走,外面寒气大,吴小姐要小心着了凉。”帐内的季无疾又回了她一声。   听得他嘱咐她小心着凉,吴汐柔心里涌过一丝安慰,她行了礼,忍泪道了谢,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吴小姐是大家闺秀,她说来王府侍疾不过是客气的一说,你竟当了真。再说,本王有你就够了,你成天这样缠着我,我哪有空想别人呢?”   身后帐内,传来了季无疾宠溺有加的声音,吴汐柔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落了,踉跄着出了门。   吴汐柔一出门,季意安就从掀了被子直起了身,她挪至床里边一点,一张脸灿若朝霞,伸手指着季无疾,嘴巴蠕动了半天,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安儿,你这是怎么了?想说什么?别急,先喘口气慢慢说。”季无疾看着她颤抖的指头,口中还是宠溺地道。   “皇叔,你,你……”季意安憋了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见了她这这般恼羞之色,季无疾忍不住又是一伸手将她捞到了怀里,他一边伸手在她背上轻抚,一边软声道:“安儿,别急,我替你说,你莫不是想要骂我吧,是想骂登徒子,还是厚脸皮,嗯?”   季意安伸手推开他一点,然后胸膛起伏着,终于嚷出了一句话:“皇叔,从今日起,你的一世英名没了!” 第60章 勾魂摄魄   季无疾愣了片刻,然后便大笑开了,他一边笑着一边道:“安儿原来是担心这个?什么一世英名?不近女色的英名吗?你说我早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早说府里有个小美人,我也不用跟皇兄告假了嘛?”   这会轮到季意安愣住了,想想他说话也有道理,琛王都二十出头了,一直不成亲,不近女色,朝中早就议论纷纷了,太妃娘娘也是急得不成样子,这回借吴汐柔的口,将琛王府里有个美人的话传出去,只怕大家都要高兴坏了吧。   “哼,过两天太妃就会跟你说,要召见那个美人,看你怎么交差?”季意安又冷哼一声道。   季无疾一听,更是乐不可吱,他向季意安靠近了一些,然后抱住她,凑在她耳旁道:“我母妃不是隔三岔五就能见你吗?怎么会特地召见呢?”   “皇叔,你胡说些什么呢?”季意安口中斥道,脸上却是红云腾起。   “安儿,我母妃能屹立后宫数十年盛宠不衰,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你我之间的事,说不定她早就瞧在眼里了。”季无疾看着她很是欢喜地道。   季意安听完又愣了片刻,仔细想想近段时间太妃的举动,只要他两个同时到宁康宫之时,太妃总是找个借口歇着去好让他两人独处,有时太妃看着她时,脸上的表情也是意味深长。难道真如皇叔所言,太妃对这一切心里跟明镜似的?   “哎呀,我以后再不敢去宁康宫了!”想明白过来的季意安捂着脸道。   “你怎么能不去宁康宫?你要是不去,我可真的要生病了,生很重很重的病。”季无疾一字一句,显得犹为郑重其事。   季意安一时又想不明白了,瞪他一眼有些莫其妙地道:“好好的又要生什么病,还很重很重的?”   季无疾将身子重又靠至大迎枕上,然后将眉头轻拧一下,长眸睥着季意安,眸内流光溢彩,又将樱色的唇咬了一点,作出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道:“安儿,你不去宁康宫,我便见不到你,见不到你我就会生病,生相思病,很重很重的相思病……”   此刻的他,眉宇眼角风韵顿生,面若昆仑美玉,色如春晓之花,说出的话幽怨轻软,情意绵绵,这一副风情万种、颠倒众生的模样看得季意安彻底呆住了。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一时停滞不动,一时又跳得飞快,就这样一时起一时落,直直地让她坠入了漫天漫地的云海之中,软软的、糯糯的、暖暖的云海。   “皇,皇叔,快收了你这般妖孽模样,不然,不然……”她迷迷糊糊、结结巴巴地道。   “不然怎么样?”妖孽的声音更加绵软了。   “不然,不然我就要收了你。”季意安痴痴地道。   季无疾一听,那长眸内的光彩更加璀璨了,他直起腰,抓起她的一双手,紧贴在自己的胸前,低哑着嗓子道:“如蒙美人不弃收了去,真是求之不得,小生修行千年,一直守身如玉,今世得遇美人,若能承恩,便生生世世相随,绝不敢有负。”   季意安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眼前,是他柔情万种的模样,耳内回响的,便是他“千年”、“生生世世”这几个字,她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跟她顽笑嬉闹,还是在跟她剖白心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会勾魂,会摄魄,还会蚀心,这一瞬间,她的魂丢了,魄没了,心也融掉了。   “皇叔……”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声音又软又柔,如同清浅婉转的呢喃。   “嗯,安儿,你会收我吗?”他的声音磁性而魅惑,犹如天籁之音。   说完之后,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他便有着急地扯过她,用双手将她圈在臂弯里。   季意安终是抬起了头,锁住他的眉眼片刻,然后伸出了双手,捧住了他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又抬起下巴看着他道:“看来我是得收了你,免得你这祸水再去祸害世间别的女子。”   季无疾一听满心欢喜,再看眼前的人,凤眼晶亮湿润,粉面含春,粉唇微微翘着,光泽莹润而诱人,他顿时抑止不住心中的情潮汹涌,轻哑着嗓子就道:“安儿,安儿,便如你所说,现在就收了我去……”   他的声音低哑动人,带着丝柔软入骨的祈求之意,只听得季意安身子发软,心里一阵阵难以平息的悸动之感汹涌而来。   她低头垂眼,便发现他宽袍的领口大开着,白皙精致又性感的锁骨就近在眼前。她忽然想起来那日傍晚在忘忧林内,皇叔扬头喝下那一壶杏花醉时,月光之下,他的锁骨是那样的魅惑动人,带着丝神秘的气息,令人不自自主的便生出了神往旖旎的心思。 第61章 热情似火   季意安的指头在他的面颊上挪动了一点,心里却在做着天人之战,还要往下吗?还要往下吗?她很想试一试他那好看锁-骨的触感,做梦都想,可是她胆子小,又害羞得很,一时之间乱了心神,只将一只手停在他的下巴处徘徊不前。   季无疾看她一眼,便见她将手放在他的下巴处,轻咬着粉润的唇,凤眼迷离,看着他的领口处,似乎一副难以下决心的模样。   “安儿……”他又唤了她一声,声音更加的魅惑绵软。   这声音听得季意安更加的慌乱无措,她心里一滞,随即便感觉季无疾肯定是猜到了她的意图,这下她顿时羞不可耐,索性闭了眼,低了头,想要将脑袋埋入他的胸口。   下一个瞬间,她便感觉自己的唇上触到了什么,触感温润光滑,中间凹陷,边缘突起而坚硬。她愣了一小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她触上的,正是季无疾的锁-骨。天啦,她只是想要伸手触一下而已,可是,现在,她都做了些什么?   反应过来的季意安慌得快要晕倒了,她赶紧抬头想要离开。季无疾却是紧紧揽住了她,她靠在他的胸前,似饴糖般甜糯绵软,他的心里既欢喜又激动,一阵阵颤栗的悸动袭来,正好弥补着他刚才想要亲吻却不得的遗憾,这会儿又如何舍得她就此离开?   就在一个挣扎着想要离开,一个伸手紧揽的温存纠缠之间,卧室的门突然“咚,咚,咚”响了三声。季无疾长眉一拧,将手松开了一点,口中咬牙切齿道:“楚风!你又要干什么!”   “殿,殿下,我,我是慕云。”慕云战战兢兢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事?”季无疾仍是没好气地道。   屋外的慕云伸了伸舌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殿下了,居然火气这么大。她只好继续抖瑟着声音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慕云是来提醒长公主,该是要回宫了!”   季意安一听慕云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瞬间从那片软得不可异议的云海里跌落了下来,她飞快地挪至床边,只着帛袜站在床前的脚踏上,手慌脚乱地找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的靴子,便有些莫然其妙地道:“皇叔,你将我的鞋子弄到哪里去了?”   季意安有些着急,声音便有些大了,门外的慕云听得个一清二楚,顿时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脚,她一把扶住门把手,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鞋子都脱了!鞋子竟都脱了!殿下和长公主,这是在做什么!慕云只觉得心里跳得欢实,面上也腾上了一抹红云来。   季无疾眼见季意安跳下床,着急忙慌的找鞋子,还大着声音问他鞋子弄到哪去了,心时不由得好笑万分,这样的安儿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他无法不爱她怜她。   “安儿,你别急,应是我一时着急扔到床底下去了,你先上来,我移开脚踏给你找。”季无疾软声道。   门外的慕云又是一个踉跄,心中一阵排山倒海,天啦,“一时着急”将鞋子都扔了!没想到一直冷冷清清的琛王殿下,一旦和长公主在一起时,竟是这样的热情似火!   慕云的脸更加红了,心想回宫之后一定要和长公主好好讨教一番,自己撩那御前苏小哥儿撩得如此艰难,长公主只来了一趟王府,便将神仙一样的琛王殿下妥妥地收了,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屋内,季无疾起身下床,将季意安扶到床上坐好,然后自己穿上靴子将床前的脚踏挪开一点,弯腰伸手,便将扔到床底的靴子给捡了出来。   季意安忙伸手,欲接过靴子穿好。   “别动,我给你穿。”季无疾低语了一声。   门外的慕云又咋了咋舌,她耳力极好,季无疾的低语她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会儿对季意安的佩服之情不由得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屋内床榻之上,季无疾一手提着靴子,一手轻抬季意安的一只脚,慢慢替她穿好了一只,又换了另一只。   季意安斜着身子,拿眼瞄瞄了他的侧颜,忽然偷偷地笑开了。   “你笑什么?”他替好穿好了鞋子,转过脸问她。   “天遂最尊贵的亲王都替我穿鞋了,我心里美得乐了,不行吗?”季意安一边翘起脚欣赏,一边戏谑着道。   “哼,别太得意了,别忘了你答应补我的那一个时辰!”季无疾瞥她一眼道。   “补你的一个时辰,什么一个时辰?”季意安完全忘了刚才的承诺。   “可恶的小东西,这么快忘了?你亲口答应的,好好想想!”季无疾捏一把她的下巴道。   屋外的慕云竖起了耳朵,耳朵紧贴在门上,正想听听长公主答应补偿给琛王的“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慕侍卫,听够了没有?”季无疾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云吓得脑袋一抖,下一个瞬间便“嘭”的一声撞在了门上,痛得她两眼只冒金花,她赶紧忍着痛,口中惊恐万分道:“殿下,属下什么都没听到,属下这就走,这就去院外等候。”   慕云说完,将脑袋一捂,逃也似地离开了院子。   这会儿的季意安也想起了他说的用“一个时辰”补偿的事来,不由得脸颊发热,拿眼斜了斜他。   “你这什么表情,莫不是想耍赖?要不然还是现在就兑现好了!”季无疾也坐至了床榻边,大手捞过她,头一低,就要索取他要的补偿。   “别,别,一会该又要破了!”她一边躲一边指着他的唇角嚷道。   “破了也没事,反正我府里有美人的事已经传了出去,明日我便去上朝,别人自然也都心知肚明了。”季无疾满不在乎的道。   季意安一听从床边脚踏蹦到了地上,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然后行了礼道:“我要走了,一会儿慕云又要来催了!”   “安儿,你以为你就这样能走掉吗?嗯?”他靠在了床头,口气温软着,长眸微闪,一副魅惑入骨的态度。   季意安一抬眼就又看到了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心里一慌,赶紧低了头弱弱地道“皇叔,我真的要走了……”   “然后呢……”季无疾不依不饶地问。   “然后,然后,我答应你便是……”季意安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季意安说完之后正待转身就朝门口去,却不料下一个瞬间,眼前人影一闪,床边的季无疾蓦然来到了她的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答应我什么,安儿?”他一边抬手替她绾发,一边问道。   “你明明知道的,还问做什么?”季意安低着头道。   “安儿一向精,我还是要问清楚了才放心。”季无疾看着她的眉眼,很是认真的道。   “不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嘛?我应了你!”季意安抬起头,忽闪着眼睛,大义凛然似地道。   “哦?一个时辰什么事啊?”季无疾继续追问。   季意安看着他有些赖皮的脸,她磨了磨了牙,心里很想将他另一边唇角也给咬破。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了。   “安儿……”他又软着嗓子唤了一声。   他这一声唤,季意安便觉得身子酥去了一半。 第62章 眼热心跳   “不就是,不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亲亲吗……”季意安的声音好像蚊子在哼。   季无疾却是听清了,他心里一喜,便一把抱住她,笑容满面道:“这么乖的安儿,我都不想让你走了,怎么办?”   季意安“扑哧”一声笑开了,一边笑一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道:“真没想到,皇叔原来是这样赖皮的一个人,再磨蹭下去,不仅慕云要来催,那酷酷的楚小哥儿也要来催了!”   “什么酷酷的楚小哥儿?不许惦记别的小哥儿,不管是楚小哥还是那御前的苏小哥儿,统统都不行!”季无疾恨恨地道。   “你不都给人家点过鸳鸯谱了吗?还担心什么苏小哥儿?”季意安抬头看他,脸上的带着一抹戏谑之色。   “你都知道了?”季无疾微微一愣,继而神色有些不自然了。   “哼,那是自然。”季意安将下巴抬得高高的。   “安儿果然鬼精鬼精的。”季无疾笑开了,这才拥着她朝门口走去。   两个出了屋,又走出了院子,刚出院门,便发现楚风和慕云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院门口。   “长公主,您总算出来了!”慕云喜出望外。   “楚风,都安排好了吗?”季无疾问。   “是,殿下,都好了,请长公主移步后院门口可。”   季意安和慕云上了王府马车,果然是一路畅行无阻,王府马车直接驶入了宣华门,在一处僻静之处,慕云让车夫将车夫停了下来,她带着季意安悄悄往后宫溜去了,车夫则拉着一车送太妃的物品赶去了内务府。   季意安随着慕云一路小跑进了披香殿的院子,刚进了院子便见崔姑姑正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见得两人进来。崔姑姑上前一把拽住季意安就往内屋去了。   “公主,您去哪了?还穿成了这副模样?奴婢见了屋里的字条,魂都吓飞了,老早就将院子内的一帮人打发歇了去,谁知道公主现在才回来!”崔姑姑一边替她解下那身内侍服的外袍一边唠叨道。   “姑姑别急,我不过是因为好奇去宫外逛了一圈就回来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季意安嘻嘻笑着道。   “公主是不是去了琛王府?”崔姑姑突然问道。   季意安吓了一跳,她和慕云对视一眼,又吐了一下舌头。   “奴婢也听人说琛王殿下病了,公主既是担心,派个人去问问不就行了?竟然和慕云一起偷跑了回去,若是被人发现可怎生是好?”崔姑姑叹了口气道。   季意安一听她的口气,心想她居然是知道自己担心琛王的,原来崔姑姑心里都明白着呢。她一把抓住崔姑姑的手,软着声音道:“姑姑,是我不好,让姑姑担心了,可是我不亲眼去看一下,心里总是不放心。”   “那琛王殿下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崔姑姑拍拍她的手问道。   “他,他没什么事,不过一点小风寒。”季意安含糊着道。   “没事就好,也免得公主这么牵挂着。”崔姑姑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欲帮她解开中衣。   就在这时,慕云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拽住崔姑姑道:“姑姑,今日慕云偷带着公主出宫,着实该罚,这样,就罚慕云亲自伺候公主更衣,崔姑姑,你担心了一天,现在早点歇着去吧,公主这将给慕云好了。”   慕云一边说着,一边将崔姑姑往门口推,崔姑姑被她弄糊涂了,她有些惊诧的道:“慕大人,您伺候公主更衣,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不都是伺候公主的嘛!”慕云笑着道。   “姑姑,慕云难得这般勤快,你便歇着去吧。”季意安靠在贵妃榻上说道。   崔姑姑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眼见崔姑姑出了门,慕云将内室的门又关上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慕云,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季意安瞥一眼慕云道。   慕云也不说话,转向就将梳装台上的一只铜镜给取了过来,然后来到季意安面前,将铜镜举在她面前道:“公主,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季意安虽是一肚子疑惑,还是依言朝那铜镜中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顿时吓了一大跳,她“啊”了一声,脸也在霎那间红了。   铜镜中,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上,赫然出现一个了泛红的印痕,正在耳垂之下,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是个吻痕,还是啃-咬过的吻痕。当时没觉得有多痛,却不想自己肌肤娇嫩异常,还是留下了印痕,幸好慕云及时发现,将崔姑姑支了出去,要不然非得将崔姑姑给吓晕过去不可。   见她用手捂着那印痕出了神,脸上也泛上了红云,慕云也是一阵眼热心跳,压低了声音问道:“公主,您和主子,今日都,都……”   慕云不敢往下说了,季意安反应过来了,见慕云那一脸暧昧的模样,忍不住瞥她一眼道:“都,都什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容不得慕云不想啊,您二位,鞋子都脱了,还上了榻,您脖子还弄成了这样!真是没想到,冷冷清清的主子,原来竟是这样的生猛啊!”慕云惊叹着道。   什么?季意安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想到,当时慕云在门外的时候,她正从床榻上跳下来找鞋子,天啦!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慕云,不是你想的那样!”季意安喝了一声。   “那是哪样啊,公主?”慕云的声音仍是憋着一丝笑,还眨了眨眼睛。   “是,是那个吴家明珠突然来了,他躺在床上装病,然后,然后……”季意安说不下去了。   “然后公主也脱鞋子上-床了?”慕云好奇地问。   季意安欲解释,可是那副场景怎么解释得通?又怎么能告诉她皇叔那些撩拨人的话儿?一急之下,她索性板起了脸,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慕云,你别问了,反正没有发生你想的那事!”   慕云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见季意安瞪她,赶紧伸手捂嘴偷笑。   “慕云,不许笑!你再敢笑一声,下次见了云朗,我便告诉他,你是个专听人家墙角的长舌妇!”   慕云一听一下子泄了气,再不敢笑了,只扁了扁了嘴道:“公主,您不能过河拆桥吧?您明明答应,我带您出宫,您就在苏大人面前夸我来着。”   “行了,只要你不再问今日发生的事,我说话还是算数的!”季意安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慕云答应一声,心里却暗叹可惜,原来还想向公主讨教点经验好撩苏小哥儿,看这模样,算了,还是自己伺候公主歇下后,自己回屋慢慢琢磨吧。   第二日一大早,季意安仍是早起去到院子里走步,便听得小宣子在院子里跟小伍儿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我那一套新衣服从来都没穿过,可是我今早查看时,却发现沾了些灰,那靴子上还有泥巴了,你说这可是怪事!”   季意安一听,心想这个慕云真是够损,竟将自己穿过的那套衣物直接给小宣子放了回去,也不给他弄干净。   “行了,你肯定是记错了,谁还偷偷穿你的衣服不成!”小伍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难道真是我什么时候穿过又忘了?”小宣子又嘀咕了一声,假山后的季意山忍不住偷笑开了。   又过了两日,这日早膳之后,季意安正在屋内和崔姑姑聊些闲话儿,碧茜端着个托盘进了屋,托盘有一只青色的玉碗,里面是季意安这阵子一直在喝的益气补血的汤药。   “长公主,这药刚好能入口,请长公主趁热喝了吧。”碧茜将托盘放到桌上,双手捧着那药碗道。   季意安答应一声,正准备伸手接过那药碗,这时,小伍儿却是有些着急地进了屋。   “长公主,小的有件要紧的事要和您说。”小伍儿一向带着几分浅笑的脸上,此刻却是一脸凝重之色。   “怎么了,小伍儿,出了什么事?”季意安停住了接药碗的手问道。   “长公主,您还记得小伍儿刚来披香殿的那阵子,小的跟您说过有一同乡名唤杜若的吗?”小伍儿道。   “嗯,记得,我记得我好像同李公公说过她的事啊!”季意安有些意外地道。   “是,公主,杜若本是在温华殿当差,因开罪了郭淑妃被打发到了浣衣室。小的求了长公主,长公主同李公公说了,杜若便被放了出来,李公公安排她到御药房做了侍药医女了。杜若今天一大早来找我,只说了一句话便匆匆走了,她说,请长公主千万不要再服用御药房配出的药。” 第63章 怒为红颜   小伍儿一五一十道来,却将屋内的其他三人给吓了一跳,碧茜手一抖,恨不得将手上的药碗立刻给丢了,忍了忍才将那药碗给放到了桌上。   “杜若还说过别的话吗?”季意安问。   “她怕被人发现,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小的不敢怠慢,赶紧进来禀报了。”小伍儿回道。   季意安眼光朝桌上的那碗汤药扫了一眼,过了片刻对着小伍儿道:“小伍儿,你现在便去御药房传话,便说我库房内有一堆上好的药材需要人打理,着御药房派一个侍药医女来帮忙理一理药材。记得,说是要你亲自去挑一个模样周正的。”   “是,长公主,小伍儿明白了,这就去御药房。”小伍儿行了个礼,快速地出了屋。   “公主,难道是有人在药里做了手脚?”崔姑姑苍白着一张脸,捧着桌上那碗药,声音颤抖着道。   “长公主,这药是奴婢每天去御药房取回来,然后一直呆在小厨房间煎好药的,中间绝不离开,这期间绝不可能有外人经手的。”碧茜急得分辩道。   “姑姑,碧茜,你们先别着急,等小伍儿将杜若带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季意安面色平静地道。   半个时辰之后,小伍儿领着碧茜进了披香殿。杜若一见到季意安就跪地行了个大礼,季意安知道她是感激上次助她脱离浣主衣室之恩,便温言让她起身了。   “长公主,请您千别不要再饮用御药房给您配的药了,奴婢无意中发现那里面被人混进了不该出现在那张方子里的药。”杜若起了身,便很是着急地道。   “混进了什么?”季意安有些愕然地问。   “回长公主,是麻黄草。麻黄草本是用在风寒之症中,有发汗散寒和功用,可若是长期服用,就会导致成瘾,轻则失眠、烦燥,重则精神亢奋,最后致神志混乱啊!”杜若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凝重。   什么!季意安倒吸一口冷气,崔姑姑更是觉得魂飞魄散,她紧走几步上前,盯着杜若失声道:“是谁?是谁如此歹毒,想出这种毒计来害长公主!”   杜若摇了摇头,开始说起了这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杜若自浣衣室逃过一劫,入了御药房之后,虽只是一介小小的侍药医女,但她日夜勤学苦练,倒也将各种药性药材分辨得烂熟了。   长公主的药一向是御药房医官亲手配的,配好之后便由医女包好待取用。她本不是负责这一块,只是昨日负责的医女病了,便由杜若临时顶替包药。   昨日她见一张名牌上写的是“披香殿”的字样,便知是长公主服用之药,便留了个心眼,将所有药材仔细甄别了一遍,竟意外发现其中掺有小量的麻黄,混在一堆炮制好的药材之内,若不仔细,或是没有分辨能力是绝是发现不了的。   “长公主,奴婢无意之中发现了此事,心中惶恐难安,一夜未眠,清早便来相报,请长公主早作决断,以免心怀叵测之人得了逞。”杜若语气真诚道。   “杜若,多谢你一片赤诚之心,我知晓了这件事了,自会想法查个水落石出,你先回御药房,切记不露声色,以免被有心人发现端倪。”季意安站起了身,对着杜若沈着道。   杜若点点头,又恭敬行了个礼退出了披香殿。   站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慕云也悄然退了出去。   皇宫外琛王府内,琛王季无疾端坐书案之前正看着一封书信,楚风侍立在一旁。   “大胆!”   随着一声怒斥之声,慕云送来的书信被重重地拍在了案上,季无疾一张总是波澜无静的脸上,竟出现愤怒之极的神情。楚风心中一凛,不知道慕云的信上说了什么,竟惹得从不动怒的主子面色大变。   “殿下,发生什么事?”楚风忍不住相问。   季无疾将那封书信丢给了楚风,楚风一览之下恍然大悟,怪不得主子勃然大怒,居然有人使出如此毒计暗害长公主。看来这回不仅御药房,和这件有所牵涉的各部估计都要抖上三抖了。   果然,季无疾从案前站起了身,一张脸冷得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洌,声音也淬着冰。   “楚风,将礼部的张涣与内务府的王印都找来,我要彻查此事。她若是有丝毫闪失,御药房还有太医院的那帮子废物便也不用活着了!”   楚风不禁打了个冷战,御药房由内务府主管,礼部有监控之权,御药房内的医官、医士、医女均由太医负责推荐和训练。原以为这些人是要抖三抖,这样看来,恐怕很多人的脑袋因为此事就要保不住了。   “谨遵殿下之命。”楚风紧绷着脸,提起了万分的精神。   第二日晌午,元乐帝的御书房内,季意安席地而坐,面前的矮几之上,是一堆尚未整理的奏章,手边分别码着几理好了的。今儿是年初六,岁节假已经结束,各部官员也是按部就班的到职了,早朝之后,堆积的奏折便源源不断地向御书房送来。   季意安今日早早地来了御书房,元乐帝见她来很是高兴,便吩咐她将那一堆奏折先分门别类,再捡重要先给他分出来。因此季意安已是看了好半天了,才堪堪理出了个大概。   这时,闻得外面传来内侍们纷纷行礼的声音:“见过琛王殿下。”   皇叔也来御书房了!季意安心中一阵雀跃般的欢喜,忙坐直了身子,面上摆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内心却是抑止不住满满的欢喜,还掺杂着丝紧张,翻着奏折的手禁不住都有些颤抖起来。   真是奇怪了,见皇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会儿这么紧张做什么?她在心里嘀咕一声,忽然又想起上次在他的卧房内的情形来,脸上不由一热,赶紧将头低了些。   “琛弟,你来啦!刚在朝上来没空问你,这会儿来了正好,你的风寒之症都已痊愈了吗?”元乐帝欣喜的声音含着关切。   “多谢皇兄关心,臣弟都好彻底了。”   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清澈好听,季意安只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忙站起了身,看也不敢看他,只低着头行个福礼道:“意安见过皇叔。”   她低着头,却是半天没有听到季无疾的回应声,过了片刻,才发现眼前地上多了一双蓝绒暗纹朝靴来,鼻端也闻到了一阵清咧的气息,若有似无,直让她的心跳得厉害了起来。 第64章 心有千结   “还是皇兄有办法,竟找了个得力的女翰林帮忙。可怜臣弟那尚书台的公文都堆成山了,也没个可心的人帮着理一把。”季无疾不无羡慕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哈哈,这可不是一般的翰林,她这一帮忙,朕可是轻松了大半。你可别打她的主意,朕这里一时半会儿还少不了她。”听得季无疾的打趣,元乐帝也哈哈大笑着道。   “意安免礼起身吧。”季无疾又对着她道。   季意安起了身,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长眸正注视着她,眼内的关切怜爱之意显露无疑。   “意安可是皇兄的小棉袄,臣弟怎能敢她的主意?”季无疾口里回着元乐帝的话,眸内却是一片深沉,细细密密的眸光在她的眉眼间纠缠,心里也有不顾一切想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的冲动。   季意安被他的眸光惊到了,只呆愣了片刻,这才浅笑着道:“父皇,您和皇叔一见面就拿我说笑,这一个大钱都没有的差事我可不替您干了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丝娇憨和委屈,元乐帝不由得又是一阵爽朗大笑,笑完之后对着季无疾道:“琛弟,你快过来,惹恼了朕这位女翰林可是了不得,她要罢手不干皇兄可就要头疼了!”   季无疾闻言也轻笑出声,转身朝元乐帝的案前走了过来,临转身之前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内满是心疼。   季意安看了那个眼神,心里又是一动,皇叔这是怎么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竟有一股痛心的感觉?难道他也知晓了御药房的事吗?对了,肯定是慕云传过消息给他了。   “琛弟,今日难得,你我先放下手上的事,好好对奕一回如何?许久未同你安静地对奕,朕有些技痒了。”元乐帝的声音很是温煦。   “便如皇兄所愿。”季无疾的声音听起来仍是很悦耳。   一会儿,便有内侍取了棋具过来,片刻后,御书房内便不时传出玉石棋子落到棋盘的清脆声音。季意安本是翻着奏折,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远,眼前也有些昏昏然起来。   一局结束,向来败给季无疾的元乐帝,今日竟以一子以微险胜了季无疾,这可是件难得的事。元乐帝抬起头,正待和季意安说句得意的话,却不料眼一抬,竟发现季意安趴在一堆奏折中间睡着了。   “哎,是朕让她累坏了,竟睡着了。”元乐帝低叹一声道。   元乐帝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内侍赶紧取了一条锦毯过来,元乐帝接了那锦毯走到矮几旁,弯下了腰,将那锦毯盖在了季意安的身上。   季意安这时却醒了过来,她睁开有些惺松的眼睛,发现元乐帝正在给披毯子,心中一阵感激,面上有些歉然地道:“父皇,我竟睡着了。”   “意安,累了便回去歇着吧。”元乐帝道。   季意安点点头,接着又道:“多谢父皇。也不知怎么了,儿臣昨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挣着眼折腾一宿,只到天明才眯了会儿。”   “你这样夜间难眠已有多久了?”季无疾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季意安愣了一小下,突然间就明白了季无疾的用意。她今日来御书房,原本是想找个机会,让李公公帮忙追查御药房一事的,不想皇叔此时提起,分明是有意要将这件事让自己父皇也知晓了。   她略想一下便回道:“这样好像有一段时日了,对了,前两月请了御医诊脉说是有血虚之症,因此开了方子一直调养着,头晕之症是见着好了,可就是自半月前开始,服药之后便夜间难以成眠,原以来没什么大碍,也就没叫人去请御医过来看诊,不想近日却是越发的厉害了。”   “是哪位御医开看的诊开的方子?”元乐帝眉心一锁就问道。   “是太医院的陈玉峰。”季意安道。   “李三才,去太医院宣陈玉峰,对了,将太医院院使一同叫过来。”元乐帝扬声道。   眼见圣上龙颜不悦,李三才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出门宣旨去了。   很快,太医院院使及御医陈玉峰被带到了御书房。陈玉峰一进来就呈上了为季意安开的方子,院使接过方子看过,确认无误后呈给了元乐帝。   “皇上,臣绝不敢拿长公主的身体当儿戏,方子肯定是没问题的,臣上月还给长公主诊过脉,也是没有丝毫异常的,请皇上明察。”陈玉峰伏在地上道。   “皇兄,当请陈御医和院使大人一同进去为长公主请脉,查查后是何原导致她服药后夜间难眠的。”季无疾淡然着声音道。   元乐帝点点头,在御医进门之前,季意安已去了御书房后面的暖阁,李公公一掀帘子,迎了陈御医和院使进了暖阁。   片刻之后,陈御医和院使从暖阁内出来,两人均是面色凝重。   “怎么说?”元乐帝的声音威严而紧迫。   陈玉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以额触地道:“长公主脉像有紊乱之息,像是慢性中毒,巨怀疑有人在长公主的药中动了手脚,请皇上下令彻查御药房。”   “臣同意陈御医之言,臣刚诊脉之后已细细问过长公主了,她的脉象及症状确实像是慢性中毒。”太医院院使也跪下道。   “将御药房相关人等全部带过来!”元乐帝这回真是勃然大怒了。   “还有负责监督配药的内务府相关人等。”季无疾补充道。   片刻功夫之后,御药房的医官、医士和医女们便跪满了一院子,负责与御药房的医官一道监督配药的内务府太监也被带了过来,披香殿熬剩下的药渣也被送到了御前。   陈玉峰与院使一同从药渣中甄别药材,最后得出了结论,长公主的药内被人掺进了一定份量的麻黄草!   结果一出来,御药房及内务府的相关人等均都跪地叫屈,人人都是一脸惶恐,但都一口咬定,绝没有人如此大胆敢在长公主的药中加东西。   元乐帝震怒异常,摔碎了手边的珊瑚红描金茶碗,拍着龙案道:“一个个都在叫屈,那这药中不该有的东西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皇兄,请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请御医为意安仔细检查身体,怕是有什么伤害,得尽力想法补救。这些奴才胆大包天,先关起来慢慢审来便是。”季无疾的声音听来仍是很淡定。   “好,就依琛弟所言。来人,先送长公主回披香殿,着太医院使为首,领众御医亲自为长公主看诊及调养身体。。”元乐帝吩咐道。   李公公及御医们均都诺诺应下了。   “琛弟,这件事就全交给你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朕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对朕的长公主存了如此歹毒的心思。”无乐帝又对季无疾道。   “巨弟一定竭尽全力去查办。”季无疾欠身行礼道,声音淡然,面上却是冷凝一片。   季意安坐着肩舆回到了披香殿,太医院院使,御医陈太峰,以及太医院一众杏林高手全都聚到了披香殿。   隔着幔帐,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众御医得出了一个令人庆幸的消息,长公主虽是摄入了一段时间的麻黄草,但所幸时日不长,每日份量也不是很多,因此,中毒尚浅,只是夜间难以成眠,造成日常精神困乏,只要精神放松,然后辅以药膳,调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院使整合了众人意见,又与众人斟酌了一份适合的药膳方子来,这才领着众御医退出了披香殿,带着方子去长乐殿回禀皇上。   午后,季意安用了点清淡的食物,仍是觉得有些困,便由崔姑姑劝着在屋内的软榻上歇息一会。崔姑姑则和慕云便坐在外屋的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低低的闲谈几句。   这时,披香殿的大门被轻拍了一两声,小宣子和小伍儿开门一看,发现敲门是内务府的一个小内侍,旁边站着内务府副总管王印王公公,台阶下还站着一人,一身深色的亲王朝服,面若冠玉,俊美无俦里透着尊贵威仪之息,正是琛王季无疾。 第65章 厮磨缠绵   “琛王殿下奉皇上圣旨,彻查长公主中毒一事。殿下过来,是有些话要亲自问过长公主。”王印对着小宣子和小伍儿道。   “殿下请进。”小宣子和小伍儿赶紧躬身相请。   小宣子和小伍儿在前引路,季无疾率一行人便进了披香殿的大门,待走到内院外时,季无疾一抬手,王印和那小内侍便停住了脚,小宣子便领着他二人往前厅饮茶去了。   小伍儿领着季无疾进了内院,抬眼看见廊下的慕云和崔姑姑便道:“慕大人,崔姑姑,琛王殿下来了。”   廊下的两人心里均都一惊,忙都起身行礼。   “都免礼起身吧,我奉皇兄之命查案,倘有些细节还要亲自问过公主。”季无疾声音很是平静。   崔姑姑正待开口说话,慕云一把揪住崔姑姑的手臂,一边急急地开口道:“殿下,长公主她正在屋内看书,殿下您进去便是。”   崔姑姑才刚伺候着季意安躺下,这会儿便听慕云说她在看书,她满腹疑问,正想开口,却被慕云一把扯着就往门外去了,走至门口,还将小伍儿也带着出去。   “姑姑,小伍儿,殿下奉皇命向公主问话,咱应该回避才是。”慕云一拖着崔姑姑一边道。   “慕大人说得是,我去前厅帮着小宣子招待内务府的两位公公去。”小伍儿说完一溜烟似地跑了。   看着小伍儿的背影,崔姑姑一跺脚,口中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公主明明躺在榻上呢,殿下这一进去,岂不是要吓着她?”   “姑姑……”   慕云拖长着声音唤了她一声,然后凑到她身边小声地道:“公主她险险被奸人所害,心里这会儿该是十分伤心难过,见了殿下去看她定会很欣慰,姑姑难道不想让公主开心起来吗?”   “唉,我是不管了,随你们闹去。”崔姑姑叹一口气道。   慕云见状,轻笑出声,她亲昵地挽起崔姑姑的手,说是要去前院亲手伺候她饮茶吃点心。   披香殿寝室之内,季无疾这是第二次过来了,他轻车熟路穿堂入室,很快就发现在靠在内室窗边软榻上小憩的季意安。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秀眉微蹙着,放在锦被外的手上,紧紧抓着一只帕子,帕子都捏得皱了。季无疾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痛来,他轻移脚步,然后在榻边坐了下来。   榻上的季意安正在做梦,梦里她陷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漫天漫地都是金黄色。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拼命的奔跑在黄沙之中,她看不清眼前的方向,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拼命的跑,不顾一切的跑,只有跑下去才能可能离开这片大漠,才有可能活着。   后面传来了一阵嘶吼之声,她回头一看,便发现一只通体斑斓的吊晴大虎正朝着自己扑过来,她的心里一阵慌乱与绝望,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皇叔,救我……”   “皇叔,救我……”榻上的季意安发出了一阵很是惊慌的梦呓之声,双手也开始乱动起来,季无疾一把抓住了她紧捏着帕子的手,口中轻声唤道:“安儿,别怕,我在,我在这里。”   季意安自梦中惊醒,一挣眼,便看见了一张如玉般的脸庞,此刻,那张脸上溢满了关切与焦急。自己的手,也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带着一股瞬间令她安心的力量。   “皇叔,是你吗?”她有些茫然地问道。   “是,是我,我在安儿身边。”他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又帮她别在了耳后。   “皇叔,你总算来了!安儿做了个恶梦,梦见了大漠,有只老虎要追在后面要吃了我!”刚刚醒来的季意安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她扑到了季无疾的怀里,口中惶然万分地说道。   季无疾搂住了她,她轻软的身子微微地发着抖,像个瓷娃娃似的,让人担心一碰她就会碎了。季无疾的心里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长眸里闪耀着心疼至极的光芒。   他一手紧握着她的手,一手在她的背上轻拍,温软着声音道:“安儿,没事了,只是个梦。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能伤害了你。”   季意安“嗯”了一声,低下头,静静地靠在了他有胸口,他好闻的气息还有沉稳的心跳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恢复了正常的她才抬头问道:“皇叔,你怎么突然来了披香殿?”   “我很是担心你,所以便带着内务府的人,借着查案要问话的由头进来了。”季无疾抚着她的眉眼道。   “皇叔,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吗?”季意安低声道。   “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这件事由我亲自来查办,任他长着三头六臂,我也会让他现出原形。”季无疾的声音带着丝冷意。   “安儿让皇叔费心了。”季意安倚在他胸口低语了一声。   季无疾一听,心里又是一痛,他伸手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让她看着他,然后长眸紧锁着她,口中道:“安儿为何要说这种生份的话来?你我如今还要分出彼此吗?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别人害你一分,我便要痛上十分。这次有人竟行如此龌龊手段来害你,我必将以百倍之痛加诸在那人身上。”   别人害她一分,他便要痛上十分?季意安被他语气中的隐含的情意震动了,她看着他,眼内渐渐起了一层雾气,她又伸手抚上了他的唇角,那受伤地方的结痂已经脱落,他樱色的唇瓣已是完美如初。   “安儿何德何能,今世能得皇叔如此爱护?安儿即便就此死去,此生也都再无遗憾……”   季意安的话还未说完,却发现话语一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季无疾蓦然低头吻住了她,将她那些不吉利的话全都封入了口中。   “安儿,不准说,不准说那个字眼,我不准……”季无疾一边与她厮磨缠绵,一边口中呢喃着道。   他的声音急切,带着一点点的痛心与霸道,他的气息清洌,带着令人迷恋的晕暖与魅惑,季意安瞬间便觉得自己深沦其中,不可自拨了。   她不自自主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紧紧攀附在他的胸前,似一抹柔软的水草,在水中依附着如磐石般的他,环绕,纠缠,又纠缠…… 第66章 情起何时   良久之后,季无疾才松开了她,他与她以额相抵,气息微微有些凌乱,声音也有些不稳地道:“安儿,记住了吗?你小小年纪,以后万不可轻言生死。以后若是还被我听到,定要重重的罚你。”   季无疾的声音轻柔,带着丝气息不稳的颤抖,听起来仍是呢喃之音,不像是嗔怪,倒像是情意绵绵的情话儿。   季意安的心里涌过一阵欢喜,她伸手抚着他朝服的衣襟,那衣襟上的刺绣很是硬挺,刚刚还硌疼了她的脸。她一边抚着一边低声喃喃道:“皇叔,刚才那样也算是惩罚吗?如果是,安儿倒不是很讨厌那个样子的惩罚。”   听得她娇软着声音说着话,季无疾的心里就柔软成了一片,他抓着她的手,故作凶狠地道:“刚才那只是略施小惩,下次,可不就是这样了,我会,我会罚到你透不过气来为止。”   罚到透不过气来?季意安愣了一小会儿,随即明白过来了,她羞红了一张脸,软软的趴在他肩头,然后轻笑着道:“皇叔,安儿下次再不敢胡说了,今生的日子还长得呢,安儿要和皇叔一起,先将身边这些鬼怪魍魉都除了去,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季无疾心中一喜,便追问道。   “然后,然后做一个悠闲的天遂长公主,看着皇叔上朝下朝,下朝又上朝,这样便也是一生逍遥了!”季意安眨着眼睛道。   季无疾愣了神,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口中轻斥一声:“果然淘气!”   季意安捂着额头轻呼一声,季无疾便紧张地拿开她的手查看,她的肌肤娇嫩,果然已是红了一点,季无疾一阵心疼,便低头轻啄那处红点,直恨不得怜她入骨。   “一生逍遥的长公主怕是不一定做的成,不过,有一样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季无疾抬起头,眸光紧锁着她道。   “那是什么?”季意安有些好奇地问。   “做我的女人,季无疾的女人,我必护你一世周全,一生逍遥。”季无疾的声音很是轻缓,却是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你的女人?”季意安有些茫然,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我的女人,唯一的,住进我心里的女人。”季无疾的指头抚着她微微上翘的眼角,声音柔软而坚定。   “皇叔?那现在呢?你的心里有住着人吗?”季意安的凤眼黑亮,直直地看进他的长眸,似乎想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季无疾的眸光与她纠缠着,口中却是痴痴地道:“是,我的心里,早已住进了一个人,一个会哭会笑会和我闹的小人儿。长乐殿内的那个晚上,她一身素衣,两弯蹙眉,一行清泪将滴未滴,娇怯凄楚却又带着丝坚韧与倔强,美丽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去。她含泪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的心就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透着隐隐地钝痛。她看着我的眼神,好似很久之前就已与我熟识,而我,居然也觉得她于我有一份熟谙之感……”   季无疾的声音轻柔似云,季意安却觉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是个梦,自己要是一动,这梦便要消失了。   季无疾的手移到她的鬓边,一边轻轻摩挲一边继续道:“当时我心想,许是她命运太过凄楚,自己对她生了恻隐之心。后来,我居然发现她走进了宁康宫,虽是知晓她与母妃相交,未必是真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生了几分窃喜之心。每次去到母妃宫里时,如果看见了她,心里也会生出一丝喜悦来。而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熟谙里透着一点哀伤,让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丝的痛……”   季无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前发,才接着道:“我一反常态地收了她当学生,教她习字,其实是希望能经常看见她。我虽是已感觉自己有些反常,但我又想,我这样不过是对一个聪慧可人的晚辈生了关爱照顾之情。”   季无疾的声音清澈而轻缓,他搂着她,继续缓缓的道:“只到母妃那日说出了我的身世之秘,我震惊之极,原本我该是伤心欲绝的,可是当我感觉母妃房间外的碧纱橱里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我就知道她躲在了里面。不知为什么,那一霎间,我竟有了一丝庆幸之心,我觉得命运待我真好,我不是先帝之子,我与她,竟是没有血脉亲缘的。”   季意安听到这里,不禁心神一阵激荡,原来,那日太妃娘娘一时激动说出他的身世之秘时,他根本就是知道她正躲在室外的碧纱橱,知道她在偷听。也是,他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室内藏着外人?他知道了,却是没有揭穿了,他居然和自己一样,庆幸彼此没有血脉亲缘。   想到此处的季意安心潮起伏,激动得难以自抑,她伸出一只素手,紧紧贴在季无疾的左胸,那里有一颗火热的心正在跳动着,一想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心里就溢不住的悸动,她微微抬起头,粉唇贴近他的耳旁,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皇叔……”   季无疾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季意安便又接着道:“皇叔,我的心里,好生欢喜着,安儿此刻,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她呼气如兰,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季无疾的心里更是涌上了万分欢喜,他抓住她置在他胸口的指头,与她手指交缠,另一只手绕过她纤细柔软的腰,将她牢牢地揽入了自己怀中。   “安儿,既已明白了我的心意,便不要与我生分,将你的手交给我,将一切都交给我,让我为你披荆斩棘,为你铺平今后的路……”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按捺不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情动,他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额头,眉梢,又至她的眼角,细密、轻柔,深深浅浅,好象唯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心中想要呵护备至的温柔,以抚慰她那颗受了一场惊吓的心。   屋内的两人亲昵温存许久之后,季无疾才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   “安儿,我要回去了,你好生调养身体,我问过陈玉峰了,所幸那麻黄草你才食了半月,将养一段时日便就好了。此次是万幸,如若不然,我必是……”季无疾忽然间顿住了。   “如若不是万幸,皇叔便待如何?”季意安不禁有些好奇地问。   季无疾没有立刻回应她,却是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迎向了窗外投进室内的午后的阳光,季意安也抬眼看过去,他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泛着白皙莹润的光泽。   “安儿,我的手,不单单可以弹琴写画,批阅公文,还可以,施行杀戮,翻云覆雨……” 第67章 许一世晴天   季无疾的声音淡然宁静,季意安却是知道他这句话里蕴藏令人不容视的威仪与力量,他是天遂最亲贵的亲王,是元乐帝的最信任依赖的亲人,年仅十六岁便执掌尚书台至今,还有他府中那些神出鬼没的密卫,无一不昭示,只要他愿意,前朝包括后宫,他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绝非什么难事。   “安儿只愿皇叔的手写写画画,弹琴对奕,绝不愿意皇叔为了安儿,让这双好看的手上沾染了不该有的东西。”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季无疾反转自己的掌心,将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然后附在她耳旁低声道:“我这双手,定会为安儿撑得一世晴天来……”   他的低语,情意绵绵,蕴含诉说不尽的温柔与体贴,季意安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悸动,一滴幸福到极致的泪,就那突然滑落。季无疾心中一痛,便低着头,细细地吮去了那滴泪。   屋内,一双旖旎的身影紧紧相拥,窗外院内,一枝迎春花树俏然而立,那纤而尖细的枝头上,分明萌出了几朵嫩黄色的花苞,春天就快来了呢!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实证明,季无疾的手果真是不只是写写画画,批阅公文。首先,试图谋害长公主一案相干的数十人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他们中有御药房负责配药的医官,医士和医女,还有内务府负责监督配药的数位值守太监。   大理寺卿战战兢兢的接管了这些人犯,正待第二日开堂审讯,谁知当夜,琛王府的护卫长楚风带着琛王殿下的手令,要求接管嫌疑犯。大理寺卿带着他去巡视监牢,那年纪轻轻一脸严肃的护卫长在监牢中转了一圈中,然后便吩咐大理寺卿作了一备安排。   当夜,那些涉嫌谋害长公主一案的人犯全都被单独分开监禁,奇怪的是,这些监牢外的防卫犹为松懈,只有一两个老狱守在外面,还是趴在桌上昏昏睡着的。   更为奇怪的是,第二日一大早,御药房负责配药的医官,医士和医女,全部被无罪释放了。后宫内务府总管张怀义,却由御前大总管李三才亲自带人押进了大理寺。   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人人都在猜测,难道是张怀义胆大包天在长公主的药里下毒?   后宫纷纷扰扰,前朝也不太安宁。礼部尚书郭昆被御史台弹劾,罪名是徇私枉法,贪污受贿,且罪行滔滔。郭昆乃郭淑妃之父,皇亲公然犯法,元乐帝怒不可遏,责成琛王季无疾全力查办。   琛王行事雷厉风行,几天功夫下来,便将案情查得个清清楚楚,连同一干依附于郭昆的官员,全部拔出萝卜带出泥,一齐现形于人前。   洛安皇宫,郭淑妃的温华殿,刚接到自己父亲被下大狱消息的郭淑妃心急如焚,她揪着帕子,在自己的室内来回走动,直将伺候的婢女头都看得晕了,可是郭淑妃还是一筹莫展。前几日她一听到了风声,便赶去长乐殿求见元乐帝,可是元乐帝连门都没让她进。   “母妃,父皇还是不肯见您吗?”室外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声音,紧接着更走进来一个生得很是貌美艳丽的女子。   “惠儿,你来了!”郭淑妃上前几步,抓住了女儿的手,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意来。   “惠儿,你外公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被弹劾下了大狱,你两个舅舅也被受到了牵连。母妃心急如焚,你父皇却是拒不见我,这可如何是好?”一向以冷静高傲自持的郭淑妃这会儿也乱了阵脚。   “我外公能得罪什么人?还不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天遂一手遮天之人?”季如惠的声音不大,却是透着一股幽怨之息。   “你说是琛皇叔,不可能吧,皇叔他一向公正严明,断不会为一已之私行如此行事的。”郭淑妃有些意外地道。   “母妃,是惠儿一时心急,信口胡说的,您别当真啊,母妃也别乱了阵脚,说不定等明日父皇气消了,您就能见着他的,只要能见着父皇的面了,父皇肯定怜惜母妃,放过外公和舅舅们的。”季如惠拍着郭淑妃的手安慰道。   郭淑妃轻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也只有抱着这一线希望了。   季如惠送郭淑妃入了内室歇息,退出了内室的季如惠,娇艳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恨色来,她快步朝温华殿外走去。   片刻功夫之后,披香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二公主季如惠,她只带着贴身的婢女小彩站在披香殿的门口,声称要面见长公主。   殿内的季意安听了小宣子的回报,有些诧异地道:“我这二妹妹一向清高得很,从不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今天可不是怪了,竟找上门来了。”   “她找上门来,只怕不是什么善茬啊!”崔姑姑有些担忧地道。   “公主不仅是她的长姐,更是御封的长公主,见她一面又如何?在这披香殿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一旁的慕云很不以为然地道。   季意安点点头,吩咐小宣子请她进来。   季如惠带着小彩进了门,季意安正斜倚在室内的美人榻上,见得季如惠进来,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是翻看着手里的一卷书。   季如惠站在了室内,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是拿眼光扫视了四周一回,然很是倨傲地开口道:“我有事要和安皇姐单独说,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还不退下?”   “在我的披香殿内,什么事都不会避着她二人的,皇妹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季意安慢条斯理道,眼睛并没有从书上移开。   “安皇姐,我说的事,不仅与你中毒一事有关,还与天遂朝的神,我们的皇叔有关,你还想被这些人听到吗?”季如惠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口气里也是自信慢慢的笃定。   “中毒一事,我是受害者,皇叔是奉了父皇之命查办此事,这两件事又什么好瞒着别人的。”季意安仍是随意道。   “安皇姐若不屏退了左右,我今日断是不会说的,就当我没来过披香殿。”季如惠口气强硬,一扭头便作出了转身要走的模样。   “皇妹既如此坚持,崔姑姑,慕云,你们便退下吧。”季意安牵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道。   “公主,您……”崔姑姑很是担心,朝季意安使了个眼色。   季意安对她摇了摇头,慕云便施了一礼,又扯着崔姑姑出门去了。   “皇妹,没有旁人在了,你坐下说吧。”季意安放下了手中的书,从榻上坐直了身子。   季如惠却不并落座,她朝季意安的面前走了几步,然后瞪圆了一双眼睛,面上生出一丝戾气道:“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是谁在你的药中下了东西吧?我便告诉你,是我,是我叫张怀义潜入御药房寻着你的方子,又加了麻黄草进去!”   季意安心中一惊,转念一想便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季如惠要至她于死地也不是第一次了,溢春山那次差点丧命,不就是她胁迫季灵儿干的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季意安沉着声音问。   “为什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我做的,我认了,你赶紧让皇叔将我外公和舅舅们都放了!”季如惠的声音有些激动。   季意安一听,冷哼了一声道:“皇妹这话可真是奇怪。你下毒害我,自有掖庭处办你,皇叔奉旨查办礼部尚书贪污受贿一事,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我又怎么能让皇叔放了他们?”   季如惠听到这儿,却是发出了一阵嚣张的大笑之声,她一边笑一边指着季意安道:“好一个天遂长公主,你以为你与皇叔的那些事儿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吗?哈哈哈……”   季意安闻言心里居惊,一股凉气自脚心直冲到脑门来,季如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与皇叔之间的事都被她知晓了?可是自己与皇叔每次见面都是慎之又慎,绝不可能有不二之心的人知道的,季如惠为何要这样说?   季意安强持镇定,伸手一拍榻旁的扶手,口中喝道:“如惠,你休要胡言乱语!”   “你休要狡辩,你与皇叔暗通款曲不是一日二日了,我早就了如指掌。你一出拢秀宫,就得到皇叔的特别关照,便能自由出入宁康宫。他在父皇面前为你说尽好话,还亲手教你习字。他看你的眼神,是那样温柔专注,我从来没见皇叔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他从来都是清冷疏离的,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是你,是你季意安用了狐媚手段魅惑了他,你和你娘一样,是个狐媚子!”   季如惠的声音颤抖着,指着季意安的指头也有些颤抖。季意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你见不得皇叔关照于我,所以,便在溢春山指使季灵儿加害于我,是不是?” 第68章 一见误终生   “哈哈哈……季灵儿那个小贱人,她居然也对皇叔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居然敢偷偷喜欢皇叔!那小贱人被我拿住了把柄只得听命于我,刚好太妃邀我们去溢春山,我便给了她一把匕首,让她和张长海一块杀了你。只可惜,功亏一溃,皇叔他竟然救了你,我真是好恨啊!”   季如惠笑得声音狠厉,面上也带着一丝疯狂之色。她走近一步,仍然自顾自地说道“我真是好恨!皇叔不仅救了你,一回宫还让父皇封你做了长公主,又与你频繁在宁康宫私会。除夕家宴之上,那吴汐柔不自量力,在皇叔面前摆弄风姿,只有我知道,皇叔根本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眼光,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离开过你。他看着你,眼角眉梢溢出的都是温柔和情意,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季如惠一字一句道来,季意安心里却是百般滋味翻腾,没想到,这个季如惠将她与皇叔之间的神色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紧捏着拳头,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仍是冷着声音道:“季如惠,你这般恨我,心心念念置我于死地,该不是暗暗喜欢皇叔的人,就是你季如惠吧!”   季意安的话间刚落,季如惠便神色大变,继而目露疯狂迷恋之色,她后退几步,摇晃着身子开口道:“没错,我是喜欢皇叔,不,我爱着皇叔,我早就爱上了他,七岁那年,我长乐殿前第一次见他,那时的我,以为见到了误入人间的仙者,他对我笑了一下,我便觉得天地都失色了,只有那张如玉的容颜,从此以后,我的眼内再看不见其他的男子,只有他,我只爱他,季无疾……”   季如惠说到后面,声音温柔轻软,面上也露出无比的眷念妩媚之色。季意安心中大为震动,她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如季如惠这般,一见皇叔便从此天地失色,失了心又失了魂。   季意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秀眉微蹙道:“你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他是我们的皇叔,父皇的亲弟弟。”   “就算他是皇叔又如何?只要我爱着他,父皇的亲弟弟又如何?只要他点头,我做什么都愿意。做他的妾,做他的使女我都愿意。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季如惠的,他从来不看其他的女人,可是却被你季意安魅惑了,勾-引了!我恨你,我恨你……”   季如惠的声音重新狠厉了起来,她走近一点道:“季意安,我日日夜夜都想要你死掉,为了让你死,我忍受着阉人张怀义那般无礼恶心的要求,只要你死去,我什么都能忍了!”   季如惠说到这里,面上的疯狂之色更浓,她上前几步一把扯住季意安的衣襟道:“季意安,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去告诉父皇,告诉所有人,你对皇叔存了不-伦的心思,你勾-引了皇叔!”   见季如惠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季如意伸手推了她一把,自己欲站起身子,却不料季如惠突然扑到她身上,又伸出双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季如惠眼中涌出了血色,十只涂满鲜红豆蔻的指甲狠狠的掐在了季意安娇嫩的脖颈之上。季意安心里一阵发慌,忙伸手抓住了她的双手,欲将她推开去。   谁知陷入癫狂状态的季如惠力气变得奇大,季意安使足了劲也挣不开她,就在她眼前一黑之时,一道身影飞奔而至,紧接着一记凌厉的手刀砍在了季如惠的后脖颈之上。季如惠连一声“啊”都没发出来,便软软地倒在了季意安的脚边。   “公主,您没事吧?”慕云忙伏下身子查看季意安的脖颈,崔姑姑也神色慌张地奔了进来。   幸好慕云来得及时,季意安的脖子上只被季如惠的指甲划破了一点皮,只是她肌肤娇嫩,顿时红了一大片来。   季意安抚了把脖子,咳嗽了两声道:“她疯了!”   “她果真是疯了,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加害公主。”崔姑姑咬着牙恨恨道。   慕云看了地上瘫软在地上的季如惠一眼,突然弯腰从自己的靴筒内掏出一把匕首来,那匕首做工精致,刀柄之上还嵌着两颗宝石。   慕云走至季如惠,蹲下了身子,又将那把匕首塞进了季如惠的手里。做完了这一切,慕云突然对着屋外高声扬道:“护驾!惠公主持械欲害长公主!速来人护驾!”   屋外一帮伺候的下人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跟着季如惠一声来的婢女小彩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众人一齐冲进了内室。便对侍卫慕云手持长剑,正指着瘫在地上成一团的季如惠。   长公主靠在一旁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崔姑姑也是一脸惊慌之色。再仔细看一眼地上的惠公主,手里赫然紧捏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小彩惊呼一声,“噗通”一声也瘫到了地上。   一刻钟功夫之后,御前大总管李三才亲自带着掖庭令赶到了披香殿,将被侍卫慕云击昏的季如惠拖进了掖庭,奉了元乐帝的旨意,将她关进掖庭囚室,不得任何人靠近。当场缴获的行凶工具,那把匕首也被送到了御前。   经过掖庭令调查取证,那把匕首做工精美,上面镶嵌的宝石,出自郭叔妃娘家兄长私下经营的玉石铺子,正是公主季如惠之物。   凶器及调查结果被送到之时,琛王季无疾也入了御书房,带来了大理寺审讯内务府总管张怀义的供词。   张怀义招认,惠公主与半月之前找到他,她因嫉恨长公主受宠,要他借监管御药房为由,想法在长公主的药中下毒。张怀义起先不敢,惠公主便以色-诱他,答应事成之后与他做个暗地里的对食。   张怀义色欲熏心,便一口答应了,他不敢下致命的毒药,只吩咐了监管医官配药的一个小太监,每日配药之后,再从他那拿了钥匙,潜入配药房在长公主的药内加入麻黄草,只待长公主药喝得久了,神志混乱直至癫疯。   元乐帝看完供词之后,气得掀翻了御案之上所有的东西。   “畜生不如的张怀义,直接杖毙!如惠这个加害亲姐,丧尽人伦的不肖女,褫夺公主封号,关进掖庭,永不得见天日。郭淑妃教女无方,纵女行凶,即日降为美人,禁足温华殿。”   元乐帝颁完口谕之后,仍是愤愤难平,一时气极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兄,请息怒,龙体要紧。”季无疾忙站起身,轻拍着元乐帝的背后,口中温声安慰道。   “琛弟,我是不是做错了?原以为愧对于意安的母妃,便想着要加倍的补偿于她,却不断惹来了这么多人的嫉恨,先是陆婕妤恶言中伤,接着又是如惠的丧心病狂,若不是琛弟举荐了侍卫在她身边,她岂不是连命都没了?她这次若是个闪失,叫我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她的母妃?”   元乐帝气愤加上伤心,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来岁,他低沉着声音,靠在季无疾手臂上,不再自称“朕”,而是以寻常人家的兄弟相称。   “皇兄,你没错,错的是那些人的贪婪之心太重,安儿……意安有您这样的父皇庇护关爱着,心里定是会温暖着的,她的母妃也一定在天上保佑着她,令她每每都能逢凶化吉。”季无疾轻拍着元乐帝的肩头宽慰道,他今日突然觉得,自小看顾于他的兄长这一刻变得无比的脆弱。   “唉,皇兄自感近日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太子又是个顽劣不上进的,幸得琛弟在我身边相帮于我。”元乐帝轻叹一声道。   “皇兄正当盛年,莫再提这些泄气之言,您不过是有些累了,好好歇几天就好了。”季无疾坐至元乐帝身边,语气真诚地道。   元乐帝点点头,由季无疾扶着至一旁的暖阁歇着去了。   披香殿内,季意安听得慕云说完了父皇的处置,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季如惠,真是可怜又可叹!”   “公主,她心胸狭小,又心生妄想,且又心思歹毒,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她咎由自取,公主不必为这样人的叹息。”一旁的慕云道。   “只是不知道皇叔怎么这么快就让查得如此清楚?”季意安问道。   慕云闻言笑开了,她靠近一点压低声音道:“公主你有所不知,楚师父去了大理寺,吩咐将嫌疑犯单独关押,将狱卒都调开了,他领着王府护卫暗暗守在监牢外。果然到了后半夜,那张怀义按捺不住蒙面潜入了监牢,找到了关押小太监的那一间,准备下手掐死他,就在这时,楚风带人赶到,又故意放走了他。那小太监吓个半死,天还没亮便一五一十全交待了!”   季意安听完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楚风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这样的守株待兔倒是轻松得很。”   “那把匕首又是怎么回事?”季意安又问道。 第69章 缠绵慰相思   “公主,那那把匕首就是当日在溢春山季灵儿的卧房内搜出来的那把。殿下让楚风仔细打探了这把匕首的来历,最后查出嵌在上面的宝石出自洛安城最大的玉石铺子。而那家铺子的幕后主人,正是郭淑妃的兄长。楚风查清后便将匕首交于我,让我在宫内进一步找证据证实那把匕首是惠公主之物。我一直带在身边,却没想倒是派上了用场。”慕云道。   “也就是说,自那里起,皇叔便已确定了季如惠便是指使季灵儿害我的人了?”季意安问。   慕云点点头,又道:“是,殿下已是确定,但并未动她,原本是想再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因此他派我来公主身边保护公主。没想到那季如惠丧心病狂,继续变本加厉。殿下这次彻底怒了,他派人查了郭昆,将郭家一门全都下了大狱,那季如惠果然忍不住跳了出来。只没想到她还胆大妄为,差点又伤害了公主。”   季意安听完久久没有出声,崔姑姑便过来劝她去内室歇着去了。   眼看着已经黑了,慕云看看天色,抽身出了披香殿,她得趁着夜色去做一件事,一件琛王殿下特地吩咐,由楚风亲自传达给她的任务。   每二日一大早,掖庭令前来相报,季如惠于昨日深夜在掖庭囚室悬梁畏罪自尽了。   消息传到披香殿,季意安大为吃惊。她虽是憎恶季如惠所作所为,但绝没有想她叫就此死去的念头。可是想想当时季如惠掐着自己的脖子,叫嚣着要将她和皇叔之间的私情公布出来,她那张疯狂扭曲的脸仍是令她感到心有余悸。   季如惠这一死,倒是去了心头大患,可是季意安心里终是有些不忍,季如惠状若癫狂,在她面前诉说对皇叔一片痴恋的情形历历在目。总是让她还有一些心有戚戚之感。   慕云见她一连好些日子都有些郁郁寡欢,这日午后便劝他去太妃的宁康宫散散心,季意安听后心里一动,竟脱口而出道:“他来宁康宫了吗?”   慕云一听,笑眯了一双眼睛,然后瞅着季意安,吃吃笑道:“公主,我见你闷闷的,便说去宁康宫散散心,至于,主子在不在哪里?我还真是不知道呢!”   季意安这才明白自己一时情切,竟直接问了出来,让慕云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自那日他在披香殿后见过一面之后,想来又有十来日没见了,她是真的很想他,慕云一提宁康宫,她便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公主,我看你的样子,好似生了相思之病。”慕云又是眨眨眼睛道。   “好你个慕云,你胡扯些什么?”季意安红着脸斥道。   慕云还是贼兮兮地笑,季意安瞥她一眼,突然意味深长地道:“看你的神色如此愉悦,怎么,苏小哥儿和你牵小手了?”   慕云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她长叹一声锁着眉头道:“公主,您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牵小手呢?近些日子以来,他和我说三句话,是两句半是关心公主您的,慕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唉……”   “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慕云万不可泄气才是啊!”季意安拍着她的肩膀道。   “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没有慕云办不成的事,这辈子,我肯定是盯上他了,哼!”慕云扬着下巴道。   见她如此自信,季意安也忍不住笑开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便至了宁康宫门口。   绿意姑姑迎了出来,见得季意安施礼之后笑着道:“太妃一早上还念叨说公主有一段日子没来宁康宫,没想到公主午后就来了。”   季意安笑着点头,进了屋内却发现太妃不在,忙回头问绿意姑姑,绿意姑姑忙道:“请公主在此稍事待候,奴婢这就去禀报。”   有侍女上了香茗,季意安独自在屋内等了一会,便发现靠窗摆的那张琴来,这才想到这间屋子是自己以前随着太妃习琴的地方,只是这段时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已经好久没碰琴,也不知可曾生疏了?   季意安走到琴前,席地坐在地上的软垫之上,双手轻抬,轻抚琴弦,便照着记忆抚起了之前常习的那支曲子。   初起的琴音果然有生疏之感,开头过去才渐渐找了感觉,一会儿之后,季意安慢慢便沉浸其中。   “琴声虽是婉转悠扬,细听却有惴惴不安、心有戚戚之意,安儿,才几日不见,为何这般郁郁寡欢?”   清澈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紧接着有清洌气息袭来,然后一双修长莹润的手便覆在了季意安的双手之上。   是皇叔!季意安又惊又喜,心想慕云果然不是无缘无故非拽着自己来宁康宫的。此刻他坐在了季意安的身后,双手抚在她置于弦的手上,将她圈在了怀里。   季意安顿住了手,琴声嘎然而止,她侧过头,便见季无疾一身天青锦袍,眉目温润,面色很是平静。   “皇叔……”季意安轻唤了一声,收回了自己抚在琴上的手。   季无疾“嗯”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抚起了琴,一首舒缓的曲子在他指下流淌而出,琴音时而清越婉转,时而柔和恬静,似山泉从幽谷细细流淌而来。这样的琴声让季意安的心里渐渐变得安宁一片,宛如一双轻柔的手,安抚着她这些天一直难以平静的心灵。   季意安完全被曲子中的宁静平和的感觉所牵引,她轻靠在季无疾的胸口,渐渐听得痴了,直到一曲终了,她还静静依偎,一发一语。   “安儿……”他将手从琴上收回,又唤了她一声。   季意安这才从曲子的意境中走了出来,她微抬起头,看着季无疾如玉般恬静的俊颜,心中也不由滋生了一片宁和。   “皇叔,这是什么曲子?真是好听。”她问道。   “我自己谱的,你便叫它菩提曲吧。”季无疾软声道。   “此曲听来有令人心神宁静,安逸平和之感,果然是菩提之音。”季意安浅笑着道。   见她白嫩柔媚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季无疾心中也有了一丝释然。他伸手抚着她的鬓发道:“慕云传信说你近日闷闷不乐,夜间也睡得不安稳,想来是为了如惠之死而心有不安。”   听得他提起季如惠,季意安心中微震,终还是忍不住,靠在他的胸口闷闷地道:“皇叔,我虽是憎恶她,可是从来没想到过让她死去,包括在溢春山欲害我的灵儿,她与陆婕妤入了拢秀宫,我都有吩咐内务府并不短了她二人的日常供应。至于如惠,我只是想着父皇关她一阵,能让她悔过,却不想……”   她靠在他胸口低声诉说着,声音里有些脆弱与内疚,季无疾心中却是生出一阵微微的痛来,想她纵是自小出生在冷宫之地,受尽了冷眼与困苦,却仍有一颗纯净良善之心。   季如惠是他下令让慕云半夜潜入掖庭处决掉,又伪装成悬梁自尽的场景的。季如惠不仅对他生了不伦之心,更是心思歹毒,几次欲置安儿于死地,又扬言要将他与安儿之间的事说出去,他季无疾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人活在世上?   “安儿,听我说,如惠之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和安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心气高,心思又是毒辣,事败之后以死谢罪倒也干净,也算是便宜她了,不然掖庭岂是什么好相与地方,不得让她慢慢受尽活罪。”季无疾的声音有些冷凝。   季意安听得他的声音,又在心里又慢慢想了一回,渐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伸手,将他修长匀称的指头一根根地纳入了自己的掌心。皇叔这双素净好看的手,怕是为了她,已经沾染了本不该有的东西。   她慢慢抬手,将他的指头置于自己的唇边,用自己的粉唇紧紧贴着他的指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她心中的那份感激与动容。   她的唇,有些凉,带着一丝颤抖之息。见她如此,季无疾也有些动容,他低下头,与她以额相抵,他将指手从她唇边移开,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口中爱怜道:“安儿,别这样,我会心疼……”   听得他的温软之声,季意安微抬头,便看见他波光潋滟的长眸里,溢满了情意与关切,季意安不禁柔肠顿生,情思也霎那间汹涌而出,她情不自禁地将下巴抬高一些,又靠近他一点,然后将粉唇微启,印在了季无疾樱色的薄唇之上。   她的气息如兰馨香,轻轻柔柔地碰触着他,有些害羞,有些青涩,一双柔夷也在不知不觉间缠上了他的脖颈。难得见她如此主动,季无疾的心中一阵悸动难耐,他抬双手,小心翼翼捧住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然后低下头,一心一意品尝起她的软糯与甜美来…… 第70章 处处相护意   宁康宫后花园之内,李太妃正在园中伺弄一盆兰花,见绿意姑姑走了过来,便看一眼她然后问道:“刚还听得一阵情意绵绵的琴声,这会儿这么安静,怕是心猿意马腻歪在一处了吧?”   绿间姑姑听完捂嘴笑开了,她笑过一阵才开口道:“娘娘之前一直担心殿下,这回殿下可算是开了情窍。不仅开了,还开得一发不可收拾啊!”   太妃听她如此说,一双精致好看的眼睛也笑得弯了。   “只是,殿下这情路不同寻常,该是要颇费些周折。”绿意姑姑又轻叹道。   “呵,这是他自己的选的路,再难也得走。再说,我李谧如的孩子,哪是遇上些难处便会束手无策的?”李太妃的声音自信满满,带着丝骄傲之息。   “殿下聪慧无双,自然会得偿所愿的。”绿意姑姑的面上又露出一丝很是欣慰的笑意。   前院琴室之内,一对人儿仍在忘我缠绵,季无疾的气息渐渐开始紊乱,他挪动双手,慢慢至她芊细的腰间,然后紧紧的扣住她腰身,只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季意安也陷入了一片迷乱之中,她的双手,似水草般缠在他的脖颈之上,整个人也是酥软无力,似条脱水的鱼儿紧紧依附在他的胸前,虽是快要窒息,却还是舍不得松开一点,只与他四唇相依,纠缠不息。   两人正意乱之间,身后的古琴突然发现一连串的乱音出来,这声音很大,季意安心中一惊,赶紧绷紧了身子离了他。季无疾也微微愣了一下,抬眼一看,随即便反应过来,是自己一时激动,袍袖带到了琴弦,所以发出了声音。   “安儿,别慌,是我不小心碰到了琴弦。”季无疾微喘着粗气道。   季意安这下定了定神,然后看一眼四周,手抚着胸口道:“真是疯魔了,这可是娘娘的琴室,我们……”   季意安顿住了口,季无疾抬眼看去,便见怀里的少女两颊泛红,一双晶亮的眼睛里,雾气盈盈,带着迷离之息,眼尾微微翘着,粉唇因着亲吻的缘故,颜色变得鲜艳,犹如丹霞般夺目,她的气息也些乱了,呼出的气息更是馨香惑人。   季无疾不禁看得入了神,心中的欢喜也油然而生,他的小女人,此刻眉梢眼角皆是风情,他的安儿,原来也有这般妩媚撩人之姿。   “安儿,你这样子真是迷人,直叫我失了心魂……”季无疾如叹息般的低喃一声,头一低,情不自禁又想亲近于她。   季意安忙伸手阻止了他,口中娇嗔道:“皇叔,都说了这是娘娘的琴室,等一下娘娘进来,岂不是要吓着她?”   “母妃若是此时进来,眼见这一幕,不仅不会惊吓,反而会高兴的。”季无疾舒展着眉眼道。   “为何?”季意安好生奇怪道。   “人人都说我年过及冠,仍不近女色,外面已有议论纷纷,母妃虽少出宁康宫,可是这些消息自然会传到她耳朵内。她几番催促于我,近来更是怀疑我是有什么隐症,旁敲侧击我几回了。如今她见了你我这样,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季无疾一边抚着季意安的眉眼,一边说得轻松愉悦。   “怎么会高兴?怕是怪你找了个大麻烦吧?”季意安低着头,明显的低气不足。   “安儿,我母妃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她很是喜欢你,你莫要担心。”季无疾凑在她耳边轻轻道。   “我担心什么?”季意安嘀咕一声,还是忍不住面上一热,紧接着腾起了两朵红云来。   季无疾一见她这副娇羞似海裳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阵爱怜,情不自禁的又搂紧着她轻怜温存一番。   良久之后,季意安才惊觉时候已是不早,几次催促之后才得起身,两人去了后院,见了李太妃又说了一会儿话,季意安便和太妃行礼告别打算回披回殿。季无疾便也说要出宫去,两人便一块出了宁康宫的门。   出了宫门,季无疾又说去秀逸湖边走了一会,顺便送她回披香殿。   “皇叔,还是不要送我了吧,免得有心之人看在眼里传出什么话来。”季意安道。   “安儿不必如此小心,我就是要送安儿回去。若是人有乱嚼舌根,慕侍卫反正闲来无事,给她找点事做也不错啊。”季无疾看一眼慕云道。   跟在两人身后的慕云一听季无疾提到她的名字,赶紧站直了身体,中气十足地道:“请殿下和长公主放心,若是有人乱说话,属下便去割了他的舌头来给长主公下酒。”   慕云说得一本正经,季意安却是一阵恶寒,赶紧摆着手道:“要吃你自己吃,我可不要用那东西下酒。”   季无疾见状忍不住笑开了,慕云则摸着脑袋傻笑了两声。   二人肩并肩并排走着,慕云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不知不觉走到了秀逸湖边。季意安抬眼向湖边看去,这才惊觉现在已是初春时节,透逸湖岸边的垂柳都已萌出了新芽,柔嫩娇软的枝条的在阵阵和风里轻轻飘摇,岸边的小草也已冒出嫩绿的尖尖。   “皇叔,春天来了呢。”季意安轻抚一根柳条轻叹道。   “是,春天来了,安儿的生辰也快到了。”季无疾轻声回道。   季意安莞尔一笑,正待开口说话,一抬头便发现前面的湖边大道上有一群人正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宫装,显得很是雍容华贵,正是吴皇后。   簇拥在她左右的,是两个少女,左边的那个衣着鲜艳,正是嫡公主季彤月。右手边的那个,一身杏红,生得很是貌美妩媚,正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吴汐柔。   季意安心里暗笑一声,心想还真是巧,竟然在这里遇上那吴家明珠了。她与季无疾对视一眼,然后不露声色的朝吴皇后的方向行了个福礼。   “意安见过母后。”   吴皇后眼光从她身上飞快的掠过,却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她带着一丝丝恰如其份的意外与惊喜的神情,只对着季无疾的方向温言道:“今儿正是巧,竟在这遇上皇叔了。”   “无疾见过皇嫂。今日意安随我在宁康宫习字,出来时我见秀逸湖景色渐好,便叫她陪我在湖边走一圈。”季无疾对着吴皇后行了个揖礼,口中很淡定的道。   “皇叔快快免礼。”吴皇后赶紧开口道,季无疾起了身,吴皇后身后的仆从纷纷弯腰给季无疾请安。   季无疾抬手让她们起身,吴皇后这里才像刚看到季意安似的,慢腾腾的又道:“意安,你也免礼起身吧。”   季意安闻言起了身,这时便见季彤月快着步子上前来,在离季无疾还有一步远的时候,便伸手轻扯着他的袖子,口中娇嗔着道:“皇叔,月儿都好久没见您了。”   “月儿,休得放肆,还不快向皇叔行礼请安。”吴皇后虽是喝斥着,但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是,月儿给皇叔请安。”季彤月赶紧侧身弯腰,娇娇俏俏地给季无疾行了个福礼。   “汐柔给皇叔请安。”   一阵柔得掐出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吴汐柔摆动着妖娆的腰肢,上前行了仪态万方的福礼。   一旁的季意安听得她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心想这吴汐柔将上次在皇叔卧房的看到的情形守口如瓶,现在见了皇叔,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那般的娇羞妩媚,真不知她这心里是怎么想。   “吴小姐免礼。”季无疾道。   他的声音仍是如平日里那般清澈悦耳,听得吴汐柔的心里小鹿直乱撞,她起了身,飞快地看了一眼季无疾,便见对方一身天青锦袍,腰缠玉带,眉眼清俊,面色如玉般白皙温润。吴汐柔心中喜爱之情便汹涌而至,面上一红,便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季彤月却是又扯住了季无疾的袖子,用很是娇憨的口气道:“皇叔,您上次说过,说是哪天王师父夸我了,您便也教我写字。月儿回去后勤学苦练,王师父昨日真的夸我了。皇叔,这下我可以和安皇姐一样,和您习字么?”   季无疾不着痕迹的将袖子从季彤月手里抽了出来,口中淡然道:“哦,王师父怎么夸你来着?”   “皇叔,月儿近段时日确实对习字上心了,王师父也夸她勤奋了。念在月儿诚心想跟皇叔习字,便请皇叔勉为其难,指点她一二,如何?”吴皇后替季彤月答道,语气很是客气委婉。   季无疾稍稍迟疑了一下,终是顾着吴皇后的颜面,仍是淡然开口道:“也罢,明日我要去东宫看廷之的功课,便让彤月去东宫书房好了。”   季彤月一听喜出望外,虽不能入宁康宫,可是皇叔既是答应了指点她习字,以后见面的机会便多了去,只要经常去太子哥哥的书房便好了。   “只顾着乐,还不快点谢过皇叔?”吴皇后笑着道。   季彤月赶紧娇笑着行礼致礼。一旁的吴汐柔忽然了抬起头,她看向吴皇后,面上露出一份似焦急又似害羞的神情来。   “汐柔,你也是个爱好写字的,明日便陪着你月妹妹一块去太子的书房,若能得皇叔指点一二,也便是你的造化了。”吴皇后又轻笑着道。   季无疾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吴皇后又赶紧转向他道:“皇叔,你不会介意我自作主张,让汐柔跟着一块去打扰你吧。”   “皇嫂说哪里话,吴小姐是客人,岂有打扰之理?”季无疾的声音,客气里透着一点疏离。   吴汐柔可是没听出这点疏离来,她已经兴奋得忘乎所以了。上次在琛王府他的卧房内,知晓了他身边宠着小美人之后,当时虽是伤心万分,几欲绝望。可是回去之后,才过了一两天,她便开始疯狂地想念起季无疾。   她告诉自己道,即使他的身边有个美人又怎么样?和他同龄的天遂年轻贵家公子,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   他才一个美人而已,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肯接纳自己,只要自己有朝一日入了琛王府,凭自己的美貌和聪慧,假以时日,肯定能又得到他的宠爱。吴汐柔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他府上有美人的事守口如瓶,只是经常进宫来陪着皇后姑姑,希望她为自己的终生大事谋划。   “汐柔谢过皇叔。”吴汐柔又娇娇怯怯的行了一个礼。   一旁的季意安见了这一幕,心时暗暗笑了一声,心想这吴汐柔果然还是没死心。却不知道这次皇叔又将怎么应对,她心里实在有些好奇。   “安皇姐,明日我和汐柔姐姐要去太子哥哥的书房同皇叔习字,你呢?你也要去吗?”季彤突然对着季意安道,声音里带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还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不必了,她的字已是写得很好,再说,我母妃很是喜欢她,她要习字便去宁康宫好了。”   季无疾的声音淡淡然,却是透着一股明显的维护之意。一来说她的字够好,不是季彤月之流所能比的,再说太妃喜欢她,她可以自由去宁康宫。一句话里,亲疏分别立刻显现了出来。   季彤月闻言顿时泄了气,她扁扁嘴,正待开口说话,吴皇后赶紧朝她使了个禁言的眼色。   “皇嫂,无疾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便告辞了。”季无疾行了个揖礼,仍是淡然道。   “皇叔慢走。”吴皇后客气地还了一礼。   季无疾离去之后,季意安也向吴皇后行礼告别往披香殿方向去了。   “哼,皇叔就是偏心她,说她的字够好,还说……”   季彤月翘着嘴巴才说了一半便被吴皇后打断了。   “月儿,不得胡言乱语对皇叔无礼。今日皇叔答应教你习字已是看在母后的面上,你怎么能如此不知足?”   “皇后姑姑,月儿妹妹只是一时口快,您别生她的气。”吴汐柔赶紧上前宽慰道。   “还是汐柔懂事。”吴皇后抚着吴汐柔的手消了气,一群人又簇拥着往回走了。   季意安进了披香殿的大门,刚迈进院门,冷不防身后的慕云发了一块冷哼讽刺之声。   季意安瞥她一眼,只见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双秀美不失英气的眉高高竖起,嘴唇还紧抿着。   “慕大人,这是跟谁置气呢?”季意安有些好笑地问道。   “公主,难道您不生气吗?瞧她那副羞答答,装模作样的姿态,一副恨不得扑到主子身上的模样,真叫人看不下去!慕云气呼呼地道。   季意安知道她这是在说吴汐柔,便忍不住笑开了。   “我猜主子明天肯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哼!”慕云又冷哼了一声。   “怎么会,说不定你那主子架不住人家的娇软,来一番柔情蜜意也未可知啊!”季意安捂嘴笑道。   “怎么可能?主子眼光那么高的人,怎么可能会与她柔情蜜意?”慕云马上反驳道。   说完之后,她见四周无人,便凑近季意安的耳朵旁,压低着声音道:“主子要想与之柔情蜜意的对像只有一个,那便是娇美到无人能敌的天遂长公主啊!”   “慕云,你……”季意安低喝了一声,一抬眼便看慕云正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季意安忍不住脸一红,呵斥的话便吞到了肚中。   “唉,怨不得主子对您死心踏地的,公主您这娇羞不语的妩媚模样儿,就是慕云见了心里也怦怦直跳……”慕云又低语一声,还做出一副仰慕感慨的模样。   “慕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季意安喝了一声,朝慕云伸出手去。   慕云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跑得比兔子还快。   每二日,季意安呆在披香殿里哪儿也没去,她安静的看书、习字、练琴,还逗着院子里的小白猫的玩了好一会。到了下午,还帮崔姑姑描起了花样子,她描得很是仔细,崔姑姑连声夸她的描出的花样子精细又不失灵气。   慕云跟在季意安身边转悠了几回,见她一直气定神闲的,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公主,您说,现在都是下午了,主子还会在东宫书房吗?”慕云凑近一点,试探着问道。   “嗯,可能还在吧。”季意安随口回了她一句,然后仍是认真的描着纸上的花样子。   “唉,公主,您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要不要让小宣子溜过去打听打听?”慕云又叹一口气道。   季意安终于从案上抬起头,拿一双凤眼瞥了慕云一眼,然后慢腾腾地开口道:“慕云,那苏小哥儿又没有去东宫书房,你操什么心呀?”   慕云一下子语塞了,她愣了半天,才低低的嘟囔一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白瞎了我这片操碎的心了……”   “咦,慕大人在嘀咕什么呢?怎么操碎了心了?”崔姑姑刚进门来,听了一半便好奇地问道。   “还能为什么事碎了心?不就是御前的那位英俊倜傥的苏大人吗?”季意安憋着笑道。   “苏大人确实出类拔萃,慕云真是好眼光!”崔姑姑一边说道,一边看了一眼季意安。崔姑姑心里很是喜欢苏云朗,也看得出来苏云朗对自家公主关心有加,可是,自家公主偏偏要要选了那人,那人是好,可是那是神一般的人儿,这样的选择注定要困难重重,历经风波啊。   季意安看懂了崔姑姑那个眼神的含义,她朝崔姑姑轻笑了一下。可这崔姑姑的话听在慕云耳内,她再纵是大咧咧,这会儿也是面上有些发热了,清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崔姑姑的话。   三人正在说话话,忽然碧茜掀帘进来禀报道:“长公主,外面来了一位小内侍,说是宁康宫的,有事要面见长公主。”   “宁康宫?是太妃娘娘有什么事吗?快请进来。”季意安忙道。   碧茜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过了片刻便迎进来一个小内侍来,季意安抬眼一看,便认出他是宁康宫当值的茗墨,平日里给太妃娘娘打理琴室和书房的,皇叔去了宁康宫便跟在皇叔身边做书童的。   “茗墨见过长公主。”茗墨生得清秀,他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茗墨,快起来,是太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吗?”季意安问道。   “回长公主的话,茗墨是奉了琛王殿下的令来带话给长公主的。”茗墨起了身道。   “哦,是皇叔有话要吩咐?”季意安有些意外。   茗墨点点,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他说:“茗墨今儿一早奉琛王殿下的令,随着他去太子殿下的东宫书房伺候笔墨。殿下先是仔细检查了太子殿下的功课,说太子殿下最近有些懈怠,功课完成得也不是太理想。殿下又交待了太傅要对太子提高些要求,又勉励了太子殿下一番。太傅和太子殿下都答应了殿下。”   茗墨说了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崔姑姑和慕云被他一会儿“殿下”,一会“太子殿下”的给绕得有些晕,季意安听是听明白了,可是心里也有些纳闷,皇叔好好的派个人来同她说太子功课的事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太子殿下和太傅们都出了书房。月公主和吴家小姐进了书房……”茗墨的接着说道。   一听茗墨提到“月公主”和“吴小姐”,屋内的三人,连同崔姑姑都来了精神,一个个屏息听了起来。   “殿下先是让月公主和吴小姐各写了一篇字给他看。月公主写了一篇,殿下看了,给出的评语是基础不扎实,笔力也不够,殿下挥笔写了一篇赋,让月公主回去临上三百遍才再找他。月公主委屈得都快哭了,可是殿下冷着脸,月公主不敢有异言,只好答应了下来。”   茗墨说到这时又停了下来,慕云忍不住了,开口催道:“那吴家小姐呢,她的字殿下是怎么评的?”   “吴家小姐亲手将字呈上去以后,殿下只扫了一眼,便说,说内敛不足,轻浮有余,是个好看的花架子而已……”   什么?季无疾竟这样评价在洛安城负有才女之名的吴汐柔?屋内的三人同时愣住了。   “那吴家小姐的字真的这么不堪吗?”季意安有些疑惑地问。 第71章 前世今生情   茗墨挠了挠头,也似有些不解地回道:“当时那吴小姐听了殿下的评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茗墨一时好奇也悄悄看了一眼那吴小姐的字,虽说没有长公主写的那般清丽圆润,可也算得上是清秀好看的,强过一般的闺阁女子写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慕云耐不住性子又出声催道。   “不过,那吴小姐在向殿下呈上自己写的字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碰到了殿下的袖子,茗墨瞧着殿下拧了一下眉头,然后便冷着脸说出了那样的评语。”   慕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季意安瞪她一眼,然后对着茗墨问道:“茗墨,你知道你家殿下为何派你来披香殿,又将太子殿下书房内的情形仔细说给我听吗?”   茗墨一听又是挠挠头道:“茗墨也不太明白,殿下只是叫我如实说来,并未说别的。不过茗墨想着殿下如此做,应该要想要勉励长公主的,因为长公主的字比上月公主比吴小姐的要好得多。”   “茗墨这番话说得既清楚又明白,崔姑姑,看赏。”季意安轻笑着道。   崔姑姑笑着领着千恩万谢的茗墨出了门。   见崔姑姑和茗墨出门之后,慕云看着季意安笑得那个欢.   “笑什么呢?你!”季意安问。   “呜呜……我羡慕嫉妒,主子乍这么体贴人呢,害怕公主吃醋难过,特地带了茗墨过去,还叫茗墨来披香殿事无巨细都讲给公主听了。这份体贴和深情真叫慕云羡慕死啦,那苏小哥儿要是也这样对我,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啊……”   “慕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季意安本想喝她一声,可是一想她说的确是实情,皇叔对她,真正是做到体贴入微,呵护备至。她这样一起,心里一甜,面上也不由得红了,喝斥的话也变得软绵绵的毫无威力。   慕云听得她的声音变成这样,一边抬头看她一边又嘻嘻笑开了。   季意安不再理会慕云,她自己一个去了内室,关上了门,将放在床头那盏玉灯抱在了手里摩挲一番,她想他了,虽是昨日才见的面,可是她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有三秋那么久。   日子不知不觉得过得很快,转眼便是阳春三月了。三月初六是季意安的生辰,元乐帝早早颁旨,长公主的册封礼和及笄礼便在她生辰的这一日同时举行。宫里很久没有这样隆重的大喜之事了。元乐帝特的咐咐了吴皇后,长公主的册封礼一定要好好的办一回。   三月初六这天,天刚蒙蒙亮,季意安便到了长生殿厅堂之后的东房之内。长生殿相当于皇室家庙,一向是皇室子女举行大仪及册封的地方。   厅堂之上,参加长公主及笈礼的宾客差不多都来齐了。厅堂的长案之上,各种礼器准备就绪,数百人组成的乐工也已正襟危坐,只待礼部的司仪一声令下。   距离吉时还有一刻钟,元乐帝与吴皇后踏入了厅堂,众人见礼之后,元乐帝夫妇端坐于厅堂主台之上。   随着礼部司仪的一声“开始”,礼乐之声响了起来,数百人的丝竹管弦一齐奏出了悠扬深远、铿锵悦耳的乐曲来。   元乐帝今日的心情特别的好,他端坐席上对着宾客温言说了几句话,便宣布季意安入场拜见宾客。   季意安由崔姑姑扶着自东房之内走了出来。只见她着一身色彩鲜艳的采衣,衬得她娇嫩的小脸如芙蓉初绽,娇俏而又不失灵气。   她轻移脚步,至场地中央,面向南停了脚步,然后朝观礼宾客行个了揖礼,眼光扫过之处,便见皇叔季无疾端坐在观礼席上,面色温润,如明月皎然,季意安不敢多看,行礼之后忙收回了眼光跪坐在笄者席上。   赞者已于西阶就座,为季意安及笄做赞者的是宜宁郡主,她是元乐帝兄长轩王的长女,已嫁作人妇,生得二子一女,父母高堂俱在,与夫君也是感情笃深,是元乐帝特地吩咐为季意安找的“全福之人”。   宜宁邵主以盥净手,然后拿起梳子为季意安梳头,将她的一头乌发用罗帕挽了起来。挽好发的季意安移步至正宾李太妃面前跪坐,正宾多以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者担任,放之天遂皇室上下,没有人比李太妃更堪得此任,但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出宁康宫为皇室子女作正宾。   李太妃伸手取过有司高举着托盘里的发笄,然后高声颂祝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颂祝完之后,用手中的发笄插入将季意安的发髻之间。   季意安起身,向李太妃行了揖礼,又至原位由宜宁郡主正笄之后,起身向宾客致谢,宾客纷纷作揖祝贺。之后赞者又取过有司手中的衣物,交于季意安的手中,季意安又回东房换过衣服。这一次换上的是素衣罗裙,出来向元乐帝夫妇行跪拜大礼,感谢养育之恩。   第三次入东房之后,季意安换上了一身曲袂深衣,端庄的深红色,上面有繁复精细的花纹。她身着一身礼服至李太妃面前,李太妃再次为她祝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者又替季意安去了发笄。有司高举着托盘跪立一旁,李太妃伸手取过托盘里的凤头簪,为季意安戴在了发髻之上。   季意安起身行大礼谢过李太妃之后,又至场地中央,来观礼来宾行致谢揖礼。她的一头青丝被高高挽起,发髻间的凤头簪衔着长长的珠玉,轻轻摇曳在她的鬓旁,这身深红的大红礼服,衬得她白皙的脸庞既端庄又美丽,又显示了她娴静内敛,高贵优雅的气质。   被邀来观礼的宾客都是皇室亲或是贵爵世家,纵然见多了气质娴雅的女子,可是像季意安这样,娇美妩媚里却又透着高贵娴静的美人可是第一次见到,看来皇上一向宠着的长公主确实担得此盛名,众人心里暗叹一番,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欣赏的笑意。   季无疾深深地看着亭亭玉立于大堂中央的季意安,心里涌过了千万种的情绪,渐渐地长眸之中不受控制地拢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那个的小姑娘,他心尖尖上的小女人,终于行了及笄礼,成了大人了。   及笄之后,便是盛大的长公主册封之仪,披香殿内,香案礼乐之中,册封正使礼部尚书宣读了册封的册文,季意安三跪三拜之后,接过来了正式册封长公主的金册。元乐帝取了她名字里的一个“安”字,封她为“瑞安长公主”。   册封大礼之后,季意安带着慕云出了披香殿,她是准备去长乐殿向元乐帝行拜谢礼的。她慢慢走在披香殿外的卵石小道上,不知不觉间又走至了岔道口,那里是一条路通往李太妃宁康宫的。她抬眼向路口看去,却在下一个瞬间再也移不开眼去了。   路口的那棵杏花树开花了,粉白的花瓣,润泽透明,像是玉石精雕而成,可是这冰清玉洁的杏花,比起树下站立的那人,却在瞬间就变成了陪衬。   树下那人,长身玉立,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墨发用白玉小冠轻挽,长眉似画,眸含韵波,面如满月,色如春晓之花,正是琛王季无疾。   皇叔,竟是皇叔!季意安顿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杏花和树下那比花还要精致俊秀的人,心里却是涌起一丝浅浅的疼痛来。此情此景,与前世如出一辄,前生今生,两副画面奇迹般的重合了。   前世的那一日,也正是阳春三月里。自娴美人逝世后,季意安也被解了禁足,她可以自由的出拢秀宫去到外面。那一日,正是她的生辰,崔姑姑一早去到膳房领了寿面回来,她吃完简单的寿面后便出了拢秀宫,想去秀逸湖边走一圈。   就是这个时候,就在这个路口,她看见了站立在树下的琛王殿下,他秀逸俊美的容颜衬得那粉嫩的杏花竟失了色。季意安心里一阵悸动,再抬眼看一下自己身上素净的夹袄,自惭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赶紧转身,想要逃离这里。   “你便是意安吗?”一阵清澈悦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已经看见她了。   “是,意安见过皇叔。”她回转身,怯生生地行了个福礼。   “免礼。”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温润之息。   她起了身,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片刻之后,一阵清洌的气息在她的鼻端萦绕开来,她心里一阵紧张,他竟是走到她的身边来了。   “你年纪还小,不必穿得如此素净。”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有些愕然地抬头,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便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朵开得正浓的杏花,下一个瞬间,她的鬓边一阵温热之感,是他的指头从她的鬓边触过,然后将手中的那朵杏花插在了她的鬓发之旁。   “意安多谢皇叔。”她抬手轻抚着那朵杏花,口中小声地道谢。   他点点头,然后便回转身朝宁康宫方向去了。   她站在轻柔的春风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只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前世遇见皇叔的第二日,内务府总管便派人来了,说了奉了皇上的口谕,请意安公主搬出拢秀宫,入住含秀轩。含秀轩虽不是什么奢华宫殿,可是比起拢秀宫来,那便是天地之差了。   季意安心想父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知晓,怎么可能突然想起拢秀宫的她来?定是皇叔在他面前提过自己了。她坐在含秀轩花厅的窗前,一边想着一边将荷包内的那朵杏花拿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轻轻嗅着……   前世的场景在脑海一幕幕划过,回过神来的季意安,看前眼前树下那如前世一般俊秀的人儿,不由得湿了双眼。   “安儿,你怎么了?怎么有些伤心的模样?”清澈好听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是他从树下走了过来,看着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是想起从来的一些事来了。”她轻拭了一下眼角,有些羞涩地道。   “从前的都已经过去了,安儿现在是天遂最尊贵的长公主了。”他的声音温软,带着深深的怜惜之意。 第72章 轻云蔽月姿   听着季无疾的话,季意安点点头,朝他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皇叔,你这是要去宁康宫吗?”她又问道。   “是,去找母妃商量一点事情。”他淡然道。   季意安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欲言又止,自上次宁康宫见面,已过去了半个月,期间只在及笄礼上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她实在是很想他,有许多话要和他说,可是在这路口,偶尔就会有宫人路过,她不敢对他说太多。   她抬起头,看看路边树上那一朵朵开得正艳的杏花,她很想他如前世一般,为她采一朵下来然后为她插在鬓边。   季无疾顺着她的眼光也看了看那杏花,可是他身形不动,丝毫没有去摘杏花的迹像。   “安儿,快去长乐殿给你父皇行拜谢大礼吧。”他催她道。   季意安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可还是点点头,向他行礼然后目送他离开。   一旁的慕云看了这两人半天了,眼见琛王都走过去老远了,长公主还痴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好不容易收回了眼光,又转头盯上了那杏花树。   慕云走到树下,足尖一点,纵身飞起,身子纵至那树顶之上,她快速的一伸手,一枝杏花便被她掐在了手里。   “公主,给……”慕云的脚步落了地,便将刚掐来的杏花枝递到了季意安的手边。   季意安接了过来,几朵开得正好的杏花缀在着一小截枝条上,显得很是娇美剔透。   “主子今儿也知怎么了?公主都盯着那杏花看了半天,连慕云都知道公主的心事了,他竟就这么走了。”慕云嘀咕了一声。   季意安将手中的杏花别在了衣襟之上,口中慢腾腾地道:“许是他昨夜没睡好吧……”   没睡好?对了,没睡好脑子便不如平时那么剔透?慕云也相信了季意安的说法,可是转念一想,就主子那脑袋瓜,就是半月不睡也比一般人来得灵光吧?   慕云别好花之后便朝长乐殿方向走去,后面的慕云还在琢磨琛王昨夜到底有没有睡好的问题,连走到了长乐殿外时还浑然不知。   长乐殿外,苏云朗正在和一队侍卫交待着什么。见着季意安过来,他挥了挥手,让侍卫们散去各自就位。   “云朗见过长公主。”他拱手行礼道,声音仍是清朗好听。   “云朗,辛苦了!”季意安对他莞尔一笑。   她的笑容,温婉而清丽,比她衣襟上别的那枝杏花还要娇美可人,苏云朗很想赞她一句人比花娇,略犹豫了下,还是没敢说出口。   “长公主,杏花很美。”他说。   “真的吗?云朗也觉得这杏花很美?这可是慕云摘给我的,怎么样?慕云的眼光很好吧?”季意安伸手抚过衣襟的杏花,侧脸看向慕云道。   慕云却还在纠结刚才有关琛王昨夜究竟有没有睡好的问题,一副神游天际之外的模样。苏云朗见她没有向往日那样一见他就很热络的上前说话,而着拧着一双秀美英气的眉有些茫然的模样。他感到有些意外,便开口问道:“慕姑娘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慕云听得苏云朗的声音,一下子从清醒了过来,一抬眼,便看见了苏云朗俊朗的面容上,一双星目正充满了询问看向了自己。她心里一慌,赶紧开口回道:“睡,睡没睡好?我,我不知道……”   季意安一听捂嘴笑开了,苏云朗更是有些莫名其妙,只好看着慕云也轻笑开了.慕云咬着唇,红着脸,她恨不得将自己不听使唤的舌头给咬断。   季意安笑意盈盈地迈步入了长乐殿,只将突然间变得羞答答的慕云给留在了殿外。   长乐殿厅堂之内,季意安给元乐帝行过了跪拜大礼,元乐帝笑着亲手挽了她起身,又领着在一旁的暖阁里坐下来说话。   父女俩正说得轻松,李公公领着一个姑姑进了门。季意安抬眼一看,便发现那个气质沉稳、一脸恬静的姑姑,正是宁康宫的绿意姑姑。   “绿意姑姑过来了,是太妃那边有什么事吗?”元乐帝语气和煦的问道,绿意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直侍奉在李太妃的身边,是以无乐帝对她也有着几分客气。   绿意姑姑先是向元乐帝行了礼,又向季意安行了礼,然后面带微笑道:“长公主也在这里,本来是准备请示了皇上再去披香殿的,这样一来便不用再跑了。”   绿意姑姑说了来意,原来是春天到了,太妃娘娘想去邻郡的隐翠山庄踏春游玩住上一阵子,过来告之元乐帝一声,又说了李太妃的另一个心愿,那更是她想让瑞安长公主陪着一道去。   “哦?太妃难得有如此雅兴,意安你可愿意随着太妃出去看看大好春光?”元乐帝很是高兴地对着季意安道。   “既能承欢太妃娘娘膝下,又能领略如画春光,儿臣真是求之不得!”季意安笑着道。   “那还不快去披香殿准备准备好去?”元乐帝也替她高兴了起来。   季意安笑得灿然,向元乐帝行礼后,随着绿意姑姑出了门。   二日之后,一切准备就绪,临出发前,太妃又打发人来交待说,宁康宫已带了足够多伺候的人,让季意安只带上慕云便可以。崔姑姑闻言有些不放心,慕云便说太妃身边都是些宫里的老人,还怕长公主得不到精心伺候。崔姑姑想想也是,便也放下心来。   太妃娘娘这次的出行很是低调,轻车简装,只十来辆马车悄悄地出了宫门。也没带宫里的侍卫出门,只有琛王府调了几名高手随在车马两侧。   季意安和慕云坐在一辆大车之内。季意安极少出宫,这次终于有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出来,心里便有些兴奋。她不时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只见宫墙城池渐渐远去,慢慢地成片成片的翠绿之色印入眼帘,村郭酒旗,庄家田地,路上行走的普通百姓,这皇城外的一切,都让她生了特别的新奇之感。   在马车上颠簸大半天之后,在一个岔道口时候,季意安觉得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接着一拐,却是离了李太妃的车队便另外一条道上去。   “哎,哎,你走错了路了!”季意安忍不住对着那赶车的车夫大声喊道。   “长公主,小人是照主人的吩咐驾车的,错不了!”那健壮的车夫爽朗的答道,一扬马鞭,马儿打开四蹄飞跑了起来。   “慕云,怎么回事啊!”季意安有些紧张地看向慕云。   慕云正靠在车厢一角打着盹,季意安赶紧伸手推了她一把。   慕云挣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季意安,季意安赶紧扯开车帘道:“你快看看,怎么这车不和太妃的车队一道了?”   “公主,您别着急,兴许这车夫大哥抄近路呢。这些人都是琛王殿下精挑细选出来的仆从,难不成公主还担心被人给拐去卖了不成?”慕云打着哈欠毫不在乎地道。   季意安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旁人我倒是不怕,我倒怕你将我给卖了去!”   慕云一听赶紧坐直了身子道:“公主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卖了我自己也绝不敢动公主一根汗毛。您也不想想,我卖了您,主子还不得将慕云剥皮抽筋!”   季意安听她胡说八道不由得笑了起来,听慕云提起季无疾,季意安心念一动,她靠近慕云一点,然后压低着声音问道:“慕云,你说,你说这次太妃娘娘的踏春之行,他,他会去吗?”   看着季意安有些期期艾艾的神情,慕云忍住笑,面上表情有些狡黠地问:“请恕慕云愚钝,不知道长公主说的这个他究竟是哪一个,还请长公主明示。”   “慕云,慕姑娘,嗯哼……”季意安冷着声音唤了她一声,眼光一瞥,便发现慕云的脸突然红了,这声“慕姑娘”让她一下子就想起苏云朗唤她时的神情了。   “主子公务繁忙,怕是抽不出空来了。”慕云赶紧正了脸色道。   “唉,也是,尚书台一时也离不了他。”季意安轻叹了一口气。   “是整个天遂朝都离不了他呢。”慕云补充道。   季意安点点头,虽是满心失望,可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一腔心思暂时给按捺下来。   马车越行越远,又驶过一个多时辰,随着车夫的一阵“吁”声,马车停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已到地方了,请您下车。”车夫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云一个纵身就下得车来,然后掀起车帘伸手将季意安给扶了下来。季意安脚步落地,然后抬看朝四周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地方是在一座青山脚下,一个水磨群墙的院子掩映在一片青翠的绿荫之中。那院子白墙黛瓦,雕花的门栏窗隔,显得很是清幽不落俗套。   “咦,这便是隐翠山庄吗?果然是隐翠含秀。”季意安赞了一声,便抬头寻找大门头上的匾额,想看看“隐翠山庄”的字样。可是却发现那门头上空空如也,并无悬挂任何匾额。   季意安正暗自奇怪,慕云却是一伸手,就将那院门推开了,然后躬身请季意安进去。   季意安踏入了院门,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院子,而是一个豁然开朗的园子。园子绿树成荫,繁华似锦,更有一条小溪从花木深处曲折蜿蜒而来。溪旁更有楼阁水榭,错落有致里透着玲珑拙朴之息。   季意安一边沿着溪边漫步,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清幽雅致的园子。   “慕云,怎么这么安静,太妃娘娘她们在哪里?”季意安又忍不住问道。   “公主,请往那边走。”身后的慕云伸手指了指园子的更深处。   季意安点头,不再贪看眼前之景,而是沿着溪边小径往园子深处快步走去。待行了有一刻的功夫,便见眼前有一所清凉瓦舍,浅灰色的水磨墙,屋顶青色的大瓦,雕花木窗,最喜是屋外廊下种着绿树之间,竟有翠竹剖开引得清泉之水,绕着屋子盘旋至四周的花草之内。   季意安抬眼看向屋外,却在那一霎那间惊呆了,那屋后竟是一片的杏花林,成片的杏花开得正浓,季意安惊呼一声,然后迫不及待的就从屋外的走廊穿了过去,她想先去看看这杏花林。   待走得近了,季意安便惊艳得几乎不能呼吸了,眼光前的杏花林,足有上百棵之多,全都是苍劲的老杏树,褐色的枝条之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花儿,有的含苞待放,艳红如胭脂万点,有的堪堪开放,粉嫩似豆蔻娇颜,有的正得正浓,雪白似轻云出岫。   季意安步入了这一片杏花云海之中,她在林内越走越深,直忘了这是何时、何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沉浸在这一片沁人心脾的馨香与色彩之中不能自拨。就连身后的慕云什么时候悄然离去也浑然不知。   她在杏花林越走越深,待走到林中一棵高达丈许的杏花树前之间,她蓦然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呼吸,眼前的那一幕就会如梦般突然消失。   那树下立着一人,天青的宽袖长衫,玉带束着紧窄的腰身。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在头顶轻挽,其余全部自肩头倾泻而下。墨发之下,长眉入鬓,一双长眸,如春江之水,波光潋滟。琼鼻似雕,唇若花瓣,单薄,却是好看到极致。   那人静立在那里,周身散发着飘逸出尘的气息,似轻云蔽月,若流风回雪,似仙,又非仙。他的背后,是漫天的杏花,偶尔还在片片花瓣悄然随风飘落,这漫天漫地的杏花,娇美粉嫩,风姿万千,可是与那人一比,皆失了颜色。   “皇叔……”季意安低喃了一声。   那人听得了这一声唤,牵起唇角,笑意似青莲初绽。   “安儿,你来了……”他的声音,清澈而又绵软。 第73章 情动两相依   季意安心里一阵难以抑止的悸动,她朝他走过去,在离他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忽然间紧张了起来,此刻的他,清逸沉静,俊美出尘,宛如这杏林之仙,她怕自己贸然前去,会惊动亵渎了他。   见她止步不动,只将一双雾气盈盈的眼睛看着自己,似只小鹿般娇怯柔美,季无疾心中一片柔软,他轻笑着,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我等你已经许久了……”他低叹一声,伸手扶住她芊细的腰身,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皇叔……”她又唤了他一声。   季无疾又笑了一下,然后伸起将她下巴抬起一点,然后软声道:“安儿今日这是怎么了?好似不认识我一样,需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吗?”   “嗯,你今日如平往确实不太一样,像,嗯,像……”季意安有些支吾了。   “莫不是又想说我生了妖孽之像呗?”季无疾伸指刮着她的鼻头问道。   季意安摇摇头,眨巴着一双凤眼,用很是认真的口气道:“皇叔今日不似妖孽,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姿色绝美的仙人。”   季无疾闻言不禁又笑开了,他看她一眼,只见她扬着一双秀眉,一双凤眼湿漉漉的,眼角微微上翘着,一抹浑然天成的妩媚便在眉间眼角滋生开来,面色粉嫩,两颊微微晕红,如花般莹润的粉唇正轻轻抿着,妩媚与清纯便在她的脸上奇迹般的融合了。   “便真是个仙人,见了安儿这般风情,便也要生了思凡之心……”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蓦然低下头来,吻上了她的粉唇。   许是有段时日没有见了,季无疾显得有些许激动,他一手紧揽她的腰身,一手扣在她的脑勺,一张薄唇,深深流连,细细厮磨于她的柔软之上。初起温柔轻尝,呵护之至,渐至不可自拨,纠缠迂回,终至升温,唇上似点燃了火焰,浓烈深重,气息也紊乱了起来。   季意安在他的与往常相异的热情之下,渐渐迷失沉溺了,颤栗酥-软的感觉袭卷了浑身上下,她无力攀伏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脚底也似踩了棉花,软得不可异议。   “安儿,你怎么了?”季无疾终于发现她的异样,将唇移开,低头看向她。   只她怀里的她,眼神迷离,满脸晕红,胸口起伏着,像是在拼命憋着什么。   “安儿,快点张口呼吸,你这是在做什么?”季无疾急得抬高了声音。   季意安这才如梦初醒,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缓了过来。紧接着才大口大口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季无疾见状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之声,他的笑容似春日骄阳,灿烂得晃眼。   “你笑什么嘛?”季意安红着脸跺脚道。   “哈哈哈……安儿竟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可以自由地呼气吸气,安儿,这可如何是好?”季无疾一边笑着一边道。   季意安有点恼了,谁说她不知道要呼气吸气的?只是她太紧张,太激动了,竟然忘了要呼吸,就一口气憋到了现在。她越想越是恼羞,可季无疾仍是笑得灿然,她瞪了他一眼,跺着脚,背过身,便不想理他了。   “安儿,你别生气了,我不笑了还不行么?”季无疾憋了笑,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季意安哼了一声还是没理他。   季无疾又靠近了一点,自她的背后将双手扣在她的腰身之上,然后将下巴抵在她肩头,深嗅一下她发间的如兰馨香,低哑着嗓子道:“好安儿,莫再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你不会,我该是慢慢地教你,岂有笑话你的道理?”   这事还要他慢慢教?季意安在心里嘀咕一声,便也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她憋了笑,又轻哼了一声道:“皇叔尚未成亲,且听闻一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但不知这娴熟之技是从哪里学来的?”   季无疾一听,顿时乐不可支,他轻笑一声,然后凑近她耳旁轻道:“自然是我天赋甚高,无师自通。”   “厚脸皮。”季意安低低地嘟囔了一声。   听得她这一声娇嗔之声,季无疾心里又是一动,他一垂眼,便见她的耳垂精致小巧又剔透,一时心喜,便低头轻轻含住,又启唇吮了一回。   一阵颤栗之感袭来,季意安心里一慌,赶紧侧身想要躲过,季无疾却是不容她逃开,伸手扣住她,细细厮磨一番之后才放开她。然后仍是附在她的耳旁道:“安儿刚刚说我有娴熟之技,想必是很满意我了?”   他的声音低哑磁性,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之意,季意安哪禁得起他这般撩拨,忙挣扎着离了他的怀抱,快步至那棵粗壮的杏花树后,靠在那树杆上,只露出半边脸对着季无疾叱道:“哼,皇叔的脸皮,估计比这树皮还要厚上三分!”   季意安一边娇声斥他一边又看看手边的杏花树,只见这棵树疏影横斜,花团锦簇,暗香浮动之间,若云似霞,令人沉醉。她不自自主地伸手抚上离自己最近一朵杏花,指头在花瓣之上轻轻流连起来。   “安儿,这些杏花,你喜欢吗?”季无疾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轻抚杏花的指头。   “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季意安重重地点着头。   “喜欢就好,现在,它们全都是你的了。”季无疾一双眸子深深的看着她的眉眼。   “全都是我的?”季意安惊愕了。   季无疾点点头,将她的指头递至自己的唇边,轻啄了一下道:“是的,这些杏花是我送你的生辰之礼,虽是晚了几天,不过你喜欢就好了。”   他竟要送一片杏花林给自己当作生辰之礼?季意安一时呆住了,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宫中路口那颗杏花树下的情形,那时的她很想他如前世一般,摘一朵杏花为自己插在鬓边,她眼巴巴的看了半天,他终是不为所动的离去了。   当时心时还有些小失落,却不想他已是在这百里之外,准备了一片杏花林送给自己。   “皇叔,你是怎么找到这片杏花林的?这是究竟是什么地方?”季意安欢喜之极的问道。   季无疾见她巧笑嫣然,心里也涌过一阵愉悦来,他伸手揽过她,轻软着声音道:“这里本是我的一处庄子,因喜这里的清幽,便陆续建了这个园子,前几个月,见你很是喜爱杏花,便叫人移了这些杏树过来,所喜照料得当,竟都毫发无损,还都开花了,幸得如此,能赶上安儿的生辰。”   这些杏花竟是几月之前才移种过来的?季意安心想,几月之前,她才与皇叔初识,难道是在宁康宫书房之内,他拿了她那条绣有杏花的帕子之后,便着手准备这片杏花林了?   季意安这样一想,心里更是甜腻一片,不由得低着头,轻轻柔柔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一双柔胰,也在不知不觉间绕在了他紧窄的腰上。   见她乖巧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季无疾心里也软成了一片,他轻轻摩挲着她散落在后背的柔滑青丝,又不时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两人又是温存亲昵一番之后,季无疾想起她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必是累了,便说要带她回屋里歇息去。这才牵着她的手,往杏花林外去了。   “皇叔,这园子都建好了,怎么大门上连个匾额都没有?”出了杏花林,季意安看着眼前应接不暇的美妙景致,不由得出声问道。   “嗯,要等着园子的主人取了名字再好定匾额呀?”季无疾轻笑着道。   “什么?”季意安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安儿,你便为这园子取个名,如何?”季无疾停下脚步看着她道。   “我?”季意安意外地微圆了嘴。   “是啊,安儿喜欢这园子吗?”季无疾道。   季意安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喜欢,我一见就喜欢,可是……”   “喜欢就送与安儿。”季无疾的声音轻柔异常,带着一丝欢喜之息。   “皇叔,我……”季意安心里涌过铺天盖的感动与喜悦来,她双眼朦胧,几乎激动得要垂下泪来。   “安儿,别急,你好好想便是,想好了便告诉我。”季无疾轻抚她的眉眼道。   季意安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季无疾见她一瞬间泫泪未滴,娇美软弱的模样,心中怜爱顿生,便双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   “皇叔,做,做什么……”她惊呼道。   “带安儿回屋啊。”季无疾软声道。   “皇叔,快放我下来,叫旁人看见了怎么办?”季意安娇羞道。   季无疾闻言轻笑开了,他看着她,语速轻快地道:“这周围除了你我,一个旁人也没有,安儿担心什么?”   “一个旁人也没有?那太妃她们去哪了?”季意安惊问道。 第74章 仙人与烟火   “母妃她在离此地几里外的隐翠山庄。慕云跟着楚风也去了那边,我同皇兄告了几天假,来这园子里小住几天。”季无疾眨着下眼睛道。   太妃娘娘她真的去了隐翠山庄,而自己被慕云带来了这里,皇叔又说向父皇告了假,来这里小住几天。季意安在心里想了一圈,蓦然明白了事情的缘委,太妃以要自己相陪为由带了自己出宫,皇叔又以陪太妃踏春为由告了假,实际却是来了这里,而且他让慕去去了隐翠山庄,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皇叔,太妃娘娘她,她怎么会答应……”季意安有些害羞了。   “自然是我向母妃坦白了一切,母妃才答应了我。”季无疾抱着她进了屋,一边将她放在靠窗的软榻上,一边轻笑着道。   “娘娘她,她是如何说的?”季意安忽然间有些忸怩起来了。   听得她如此相此相问,季无疾坐到了她身边,然后抓起她的一只手,面上喜滋滋地道:“母妃说,为了能以后能抱上大胖孙子,让她撒个慌也是值得的。”   什么?太妃娘娘她竟然这样说了,季意安的脸“噌”一下的红了,指头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实是在窘迫得很。   “安儿不必如此不安,我母妃本就是姿意洒脱不拘常规的人,以后,你就慢慢明白。”季无疾软声宽慰道。   他说太妃娘娘姿意洒脱、不拘常规,倒是贴切得很,若是循规蹈矩,也就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险招,以苏丞相之子冒充自己和先帝的血脉了。   季意安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由得平静了下来。季无疾伸手揽过她,她便轻靠在他肩头,眼睛看向屋外的一片翠绿,手指不经意在他的胸前衣襟处来回滑动了几下。   片刻之后,她便觉得指上有些硌人的感觉,似是触到了什么刺绣之物,她低头看向指头触到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头正抚着他外衫交领处,那里有绣着一朵小巧玲珑的杏花。   “皇叔,原来你穿上的竟是,竟是那件……”季意安惊呼了一声。   他身上穿的那件宽袖长衫,正是季意安瞒着崔姑姑,和慕云熬了几夜赶制出来的。她有些不满意自己的针线,前些日子才让慕云送至了琛王府,心里却着实忐忑得很,怕他会嫌弃,却不想他今日穿上了,而自己这半天才发现。   “安儿,这都半天了,你竟然都没有发现!”季无疾有些嗔怪的看着她道。   季意安吐了吐舌头轻笑开了,她刚才见了那片杏花林,本就惊喜万分,后来又在杏花树下见了皇叔仙人之姿,一时惊艳之极,居然都没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正是自己做的衣衫,这会儿在屋里手指摸到了那朵自己特意绣在领口的杏花,这才恍然大悟。   “都因为皇叔太好看了,一时看得傻了,所以都没顾上看身上的衣衫了。”季意安捂嘴偷笑道。   季无疾一向忌讳别人议论他的样貌,这会儿听了季意安这样夸她,不仅没有心生不喜,反而有些高兴起来。他将她揽紧一些,然后轻笑着道:“你既是这般爱看,那接下来几日便让你看个够,一时也不许将眼睛离了去。”   “一时也不能离?那可不行,虽说皇叔秀色可餐,可到底还是不能饱肚子,我还得吃饭喝水,不然虽有美色当前,也没有精气神来欣赏了。”季意安戏谑道。   季无疾一听她竟敢调侃于他,一时好笑,面上装出一份薄怒,伸手刮了一一下她小巧挺直的鼻梁,然后叹一口气道:“前段日子还对我恭敬有加,现在真是越发恣意了,莫不是我惯得狠了些,嗯?”   季意安闻言忍俊不住,双手搂着他脖子,巧笑嫣然道:“小女僭越了,还望殿下恕罪。”   “不恕,我要罚你,重重地罚。”季无疾轻哼了一声,一双长眸内,波光流转,又是一番摄人心魄的光彩。   季意安见了他那眼神,心里一阵悸动,自然也就明白他说的“罚”是什么意思,面上一热,忙笑着求饶道:“好皇叔,你便饶了我这回呗,安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季无疾哪里肯依,双手一收,揽紧了她的腰身,一低头便要实施他的“惩罚”,季意安忙伸手抵在了他的唇上,口中吃吃笑着道:“这阵罚先记得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望皇叔为我解惑。”   “唔……什么事?”季无疾一边轻啄她的指头,一边含糊着问道。   “刚才你说这里只有我二人,我便想那吃喝穿用自哪里来?难道真是看看园内之景便可以止饥了?”季意安问道。   听她居然真的担心起了吃喝穿用,不由得心里一热,便执了她的手道:“雪初带着王府侍从住在园内北角的居所内,一应饮食物品每日都有人按时送来。安儿不必担心,再说,就算无人伺奉,我自会去厨间烹饪,断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季意安一听他提到“厨间烹饪”,一双凤眼霎那间晶亮了起来,早先就听他说会过烹饪之技,还说过要亲手教她来着,一时也没个合适的机会,这回竟是天时地利都有了,怎能放过这机会?   “皇叔,你说的,你要亲自下厨做些美食来!对了,我想想,我要吃哪些,头一个便是那糖蒸酥酪……”   季意安喜出望外,竟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一边数着一边还当真饥肠辘辘起来,想来坐了近大半日马车,这会儿腹中确实有些饥了。   “安儿,你在这里歇上一会,我先去做点吃食为你垫腹。”季无疾起身道。   季意安一听求之不得,赶紧也站起身,一拽季无疾的袖子道:“我也要去,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季无疾闻言轻笑一声,便也由着她,牵着她的手出屋往后院厨间走去了。   季意安随着他踏入了厨间,原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小厨房,走进去之才发现这里宽敞得很,一应烹饪物品齐合,且都是些精致之物,真是叫她大开了眼界。   靠墙的橱子里,竟还备着些新鲜的食材,一看就是清晨才采摘下的菜蔬,看着季意安好奇又诧异的眼神,季无疾便给她解释上了。   “我让看园之人在园内空子开辟了菜园,种上些鲜果菜蔬,平日里他们自己取用,你我日后偶尔来这住时,便也有新鲜菜蔬可以奉上了。”   季意安听得他说到“你我日后”之时,心里一甜,面上又是一热,忙低头笑着掩饰道:“皇叔真乃大智慧,这样真是一举两得。”   季无疾见她突然间笑得娇羞,心里也里一阵欢悦。他自橱内捡了几样菜,打算先做几样素菜来。他站在那里,捡、洗、切,摆,如行水流水,一气呵成,像是提笔作画那般优雅而从容,直叫一旁看着的季意安傻了眼。   “安儿,你到屋内去等好了,一会儿生起火,会有油烟呛着你的。”季无疾抬头看向她道。   他微笑着,长袖被卷了起来,露出半截胳膊和一双修长莹润的手,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清,变得恬静而又温暖,一双长眸之内,也是极尽温柔之色。季意安顿时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人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皇叔为何反其道而行,愿意下厨还做得如此娴熟?”季意安被他看得心跳加快,口中却是不自由地问道。   “不是总有人说我又是仙又是神的吗?既是神仙,肯定有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了!”季无疾看她一眼又轻笑着道。   “再说了,我虽是会厨艺,可是迄今为止,算上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下厨为人做吃的。”季无疾一边转身忙着,一边又低低地道。   “那第一次是为谁下的?”季意安脱口问道。   季无疾闻听此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慢慢转过身来,眸光瞥一眼她,露出了一丝幽怨之色,又轻轻叹了口气。   “皇叔为何叹息?”季意安不明白了。   “第一次,是给个忘性大的小没良心做的,不仅做了,还伺候着喂她吃了整整一碗。”季无疾转过身有些愤愤然地道。   季意安愣了一小下,这才想起,上次在溢春山时,自己在雪地里差点死于非命,第二天晚膳时,皇叔接了自己过去,做了一桌子菜给自己压惊,还亲手喂她吃了一整碗的糖蒸酥酪。自己一时竟没想起来,怨不得皇叔骂自己是“小没良心了”。   季意安想到此,心里一阵过意不去。她快步走至季无疾的身边,见他正背着她在案上调着酱料,便伸出双手,自他身后抱住了他,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软着声音就道:“皇叔,是安儿不好,竟将事给忘了,还望皇叔莫要怪罪于我。”   她柔软无骨的双手刚缠上他的腰身时,季无疾便是浑身一震,紧接着后背感受到了她的温软,又听见她软糯着声音跟他陪不是,季无疾更是一阵难以抑止的悸动,还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来,心里也似柔软成了一汪水似的。   “安儿,我不怪你。你听话,去到屋内等。”他僵硬着身子,口是却是温软着。   “不,我不去,我要这里陪着你。”季意安嘀咕了一声,手臂却是缠得更紧了些,皇叔的腰身窄而紧实,抱起来的感觉还真是好,季意安忍不住偷偷笑开了。   见她这样有些不讲理似地缠着他,季无疾心里却是生过一阵欢喜。   “安儿,你这样闹我,我要怎么做东西给你吃?”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第75章 齿颊留馨香   季意安一听,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她一抬头,便又看见灶下码着一小堆整齐的柴禾,便眼前一亮,赶紧嚷着道:“皇叔,我留在这里给你生火!”   “生火?你?”季无疾一脸的不可异议。   “怎么?小看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季意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摞起袖子拎起了裙摆,然后一屁股坐到灶下的小木凳上。   “哦,我好像还真没见过猪跑呢!”坐了下来的季意安又嘀咕道。   季无疾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出声由着她玩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季无疾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可是灶上仍是冰冷一片。他就走到了灶下,想看看季意安的火生得怎么样了。   季无疾一眼看去,却是有些傻眼了,季意安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嫩如凝脂般的胳膊,正拿着火镰子试图生火。她蹲在地上,撒花的水绿百折裙铺满了一地,已是沾染上了灰尘,可她浑然不觉,仍然一丝不苟地擦着那火镰子,想要点着火镰盒内的火绒。   “安儿,你的火生得怎么样了?”季无疾也蹲下了身子,很是好奇地问道。   “就快了,皇叔你再等一会就好。”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可也真是奇怪了,在拢秀宫内的时候,她经常看着崔姑姑生火,看起来很是简单的样子,这会自己试起来却是这般不简单了,刚冒出几点火星来,那火绒也是生了点火,可是很快就熄灭了。几次三番,如此反复,终不能生出火苗。   “安儿,让我来。”季无疾欲伸手取她手上的火镰子。   “别嘛,我再试一会就好了。”季意安有些不甘心地道。   季无疾无奈,只好伸手将她的身子掰了过来,正准备劝她罢手,季意安转了身子,有些不满地抬起了头。   季无疾一看她,却是突然笑开了,因为她粉嫩白皙的面颊之上,沾上了一点黑灰,小巧的鼻头上也有一点。这一瞬间,她不再是那个端庄娴静的长公主,而是个天真灿漫,娇俏可爱的民间少女,心无忧思,纯净灵动,令人一见便要生出怜惜喜爱之心。   “皇叔,怎么了?”季意安见他先是大笑,然后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长眸内闪耀着潋滟的光芒,她不由得出声问道。   “安儿……”他唤了她一声,然后伸手至她的面颊、鼻头,替她拭去上面的黑灰。动作轻柔,神情更是显得和煦温暖。   “哎呀,肯定是弄了一脸灰了。”季意安赶紧伸手也抚上自己的脸,可是她的指头已是摸着半天火镰子,这一抚上去,又是添了几道灰印子。季无疾一看更是忍俊不住,这样一来是怎么也擦也不干净了。   季无疾又是一阵笑,笑完后直起身,伸手揽过她,然后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皇叔,干嘛?”季意安惊得问。   “带你这只小花猫去洗脸。”季无疾声音淡然,分明是憋着笑的。   季无疾将她抱到了屋里,放在椅子上,又取了水和巾子过来,替她将脸洗干净了。   洗好脸之后的季意安心里仍是想着那愣着打不着火的火镰子,着实有些不甘心,于是便又想起身再去好好琢磨一回。   季无疾却是一把按住她的肩头让她坐了回去。   “安儿,别去了,就在这里等我。”季无疾道。   “不,皇叔,我……”季意安嘟着嘴,说还没说完,季无疾便一弯腰低头亲在了她的粉唇上。   “乖,别闹。”他轻吮几下她的唇瓣,然后软着嗓子道。   季意安身子一软,果然一下子乖了下来,她红着脸,轻轻的“嗯”了一声。   季无疾满意地抬起了头,然后轻抚一把她的眉眼之后,起身又去了厨间。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季无疾便手持着一个托盘进了屋,季意安从座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食案之前。   只见季无疾正往案上摆着菜肴,一碟清炒芦蒿,一碟白菜丝,一碟燕窝鸡丝,一碟水晶芋角,还有一碗梅花羹汤,配着两小碗胭脂米饭。色泽晶莹剔透,又散发着阵阵鲜香,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不由得味蕾大开。   季意安咽了一小下口水,然后在季无疾身边的毯子上做了下来。她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水晶芋角,放在了季无疾面前的碟子里,然后甜甜地笑着道:“皇叔,你辛苦了,先吃上一块。”   季无疾却像是没看见碟子里的水晶芋角,只拿一双眸定定地长眸看着她。   “皇叔为何不用?”季意安有些奇怪了。   “你说,为何呢?”季无疾眸光一闪,一字一句地反问道。   季意安坐了回来,然后一手托着下巴支在案上,看着季无疾慢慢想了一回,只过了半晌才终于想明白了。她浅笑着,她拿起面前的筷子,侧过身,伸长了胳膊,又将那块水晶芋角夹了起来,然后递至了季无疾的嘴边。   “皇叔,请……”她笑着道。   她的一双凤眼亮晶晶的,散发着璀璨的光彩,季无疾顿时心花怒放,他启唇咬住了那块水晶芋角,然后很是愉悦地轻嚼了起来。   见自己果真猜中了他的心事,季意安心中也是一阵窃喜,她正准备转过身子坐好,却不料季无疾又开口说话了。   “安儿,能坐近些么?”   “哦。”季意安答应一声,果真向他挪过去了一点。   “再能近些吗?”季无疾还是不满意。   季意安闻言又挪了一点。   季无疾侧过脸看看她,发现两人之间还能坐得进一个人来,他将长眉拧了拧,然后长袖一挥,季意安便被捞至了他的身边,几乎都要靠近他的怀里了。   “好不容易没有旁人打扰,你还要坐那么远,嗯?”季无疾有些嗔怪地道。   季意安一听,面上一热,赶紧低下头来,端起青瓷碗,举起筷子就开始往嘴里扒起米饭来。   “安儿,先吃菜。”季无疾又出声道。   他的声音温软,周身散发的清洌气息若有似无,季意安莫名就紧张了起来。听得他说让她吃菜,便慌地伸出筷子,去夹案上的白菜丝,奈何那白菜有些滑溜,她一连夹了几次都没夹起来,一时间后背都要冒出汗来了,面上也感受着季无疾的目光,更是窘迫得紧。   “安儿……”季无疾有些无奈地轻唤了一声,季意安听得他唤,手一抖,好不容易夹起的白菜又掉到了碟子里,季意安索性将手缩了回来。   季无疾见状忍不住轻笑开了,他抬手伸筷,每一样菜都夹过一点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里。季意安这才如蒙大赫一般,低着头吃了起来。   季无疾见她吃得香,也举起筷子每样尝了一点。季无疾的厨艺果然如他其它才艺一样,都是不同非响的,虽是普通的食材,却被他做出了不一样的鲜香滋味,季意安越吃越香,渐渐就忘记了离他这么近的紧张了。   直过了好半天,她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吃得满嘴香,而身边的季无疾却是早已放下碗筷,只是侧脸静静地看着她。   糟糕,自己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肯定全落入他的眼内了!季意安心里叫一声惨,赶紧也放下来碗筷。   “安儿,怎么不吃了?”他问。   “其实早就饱了,因为很好吃,所以又吃了很多。”季意安小声道。   “真的好吃吗?”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身子掰向自己,又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因为刚吃过东西,她的面上有些发热,两颊微微酥红着,眼睛仍是亮得惊人。   “都行过及笄礼的人了,吃饭居然还能黏在嘴上去。”季无疾忽然指着她的粉唇笑着道。   季意安面上一窘,下意识地便伸出一点舌头,想要将黏在嘴角的米饭给舔了去。   她轻舔粉唇的模样,娇羞里透着丝妩媚,季无疾一时心动不已,头一低,启唇轻啄,便将她唇边的那粒胭脂米给啄到了自己的口中,然后还轻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所谓齿颊留香,说的便是安儿此刻的模样吧?”季无疾以指轻抚着她的面颊道。   听他如此曲解“齿颊留香”,季意安呆了呆,过了好一会忍不住红着脸笑了起来。   吃过午膳之后,又取茶水漱口之后,两人便去了靠廊边的那间屋子。季无疾让她去卧房歇息片刻,季意安却道自己不犯困。   她在屋里四周浏览一番之后,见季无疾靠在窗边软榻翻着一卷书,便也凑了过去。才看了几眼,却发现那是一本古籍,很是晦涩难懂。季意安心里一虚,正准备退出去,季无疾却是伸手一把揽住了她。   “别走……”他说,声音轻软。 第76章 侬侬忒煞情   “我不要看,看不懂,头会痛。”季意安嘀咕着道。   “别走,我解释给你听,虽是有些不好懂,不过极有意思。”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让季意安坐在了自己身边,两个人头挨着头,一块看起了那卷书。   两人看了一会书,又窃窃私语一备之后,季无疾便带着她出门逛园子。真正步入了这园子,这才发现这园子是花了诸多心思建成的,里面的一花一木,一山一石,莫不是玲珑别致,精心雕琢而成。   待走到一片竹林时,看着眼前成千上百的翠竹在风中摇曳生姿。季意安停了下脚步,指着那竹林道:“皇叔,这片竹林像不像秀逸湖边的忘忧林?”   季无疾抬眼一看,便也点头微笑,想起宫里秀逸湖边的那片竹林,她给那竹林取名为“忘忧林”,他想起自己那日知晓自己的身世之秘后,无意间走进了那竹林内。后来,她竟也去了那里,还带着一壶杏花醉。   那日他喝光了她的杏花醉,那是他第一次喝那么多的酒,回去之后虽是头痛难忍,不过心里却是甜的,因为她的低语总在他耳边回荡。她说的是“如若,无疾不是皇叔,意安愿为蒲草……”   “安儿,这园子便叫做忘忧园,如何?”季无疾牵着她的手,至路旁边的长木凳上坐了下来。   “忘忧园?宫里有个忘忧林,这里有个忘忧园,倒是合了我的心意。不过皇叔不觉得这名字俗气了点,不太配这么个清幽的园子吗?”季意安轻笑着道。   “大俗即为大雅,再说了,这是安儿的园子,安儿喜欢叫什么便是什么。”季无疾有些霸道地说道。   季意安看了眼季无疾,这老半天了,她才从这句话里找到了一丝季无疾平日里清冷倨傲的模样来,便笑得灿然道:“是,琛王殿下既说是大雅,那肯定就是大雅了,那就叫忘忧园好了!”   季无疾见她笑得眉眼舒展,心里也很是开心起来。他伸着抚了一下她的鬓发道:“我希望安儿将从前的一切苦恼和烦忧都忘了去,从此后,只做个每天都会笑的小女子。”   他的眸光深深地锁着她的眉眼,说话的话也是低柔温软,季意安心里涌过一阵感激来,她低垂着头,手指揪着自己的衣襟,口中轻轻道:“嗯……只要皇叔不弃安儿,安儿此生的每一日子每个时辰每一寸光阴,都会是笑着的。”   见她垂着首,露出一截洁白如天鹅般的脖颈,口中说的又是娇怯软糯,季无疾心里一痛,忙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安儿,我怎么会弃你?你已经住到我这里了,若要我弃你,除非剜了这颗心去……”   季无疾一边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一边低哑着嗓子道。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微的颤抖之息。季意安便觉得心里一软,说不出的欢喜与悸动涌上心头,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低低地唤了声“皇叔”之后,便轻柔地靠在了他的胸口。季无疾也有些动容,一手轻抚她的鬓边,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只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歇。   一阵轻风拂过,身后的翠竹林沙沙作响,象是在轻轻呢喃,道不尽的情话绵绵……   两人正沉浸在一片温情之中不可自拔,忽然听得旁边的一间小楼上有铃声作响,季意安吓了一跳,赶紧自他怀里抬起头朝小楼处查看。   “别慌,应是王府侍从送东西进来了。这里各处都设了警铃,原是防盗贼用的,不过我怕有人打扰了我们,便吩咐他们进来时以铃通报。”季无疾仍是搂着她道。   季意安这才明白过来,不过听他说怕有人扰了他俩,便不由得心里有些羞然。   “走吧,我们回住处吧,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季无疾道。   季意安点点头,两人便双双相携着回了那处杏花林前的屋子。   两人刚回了屋子,外面果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一众王府侍从带来了晚膳及两人需用的诸多物品。季无疾让季意安进了内室,他自己则去了外面。   “殿下,一应物品都已归置好了,您看可还有什么缺的?”外面一阵清脆利落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在内室的季意安听得这声音,觉得一阵熟悉之感,略想了一下,便想是这应是在溢春山见过的雪初姑娘。   “没什么缺了。对了,那个,那个小白带来了吗?”季无疾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竟透着一点点的不自然。   小白?谁是小白?季意安一阵好奇心起,赶紧竖起了耳朵听起来。   “回殿下,带来了,正在屋外廊下,可是要送进屋子来?”雪初恭敬道。   “送到后院去吧。”季无疾道。   “是,殿下。”雪初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室内的季意安可是好奇到了极点,这个小白是何来头?皇叔竟说要送到后院去?季意安心里一阵抓心挠肺的好奇,她掂着脚,悄悄地走到内室门口,掀起门帘的一角,想着能不能看到屋外的情形。   “安儿,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季意安刚将头一伸,便撞到一堵坚实有弹性的墙,紧接着他有些戏谑的声音便响在了耳旁。   季意安抬起头,发现自己正撞在了他胸前,她摸了摸了脑袋,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哦,有段日子没见雪初姑娘,我想着看看她。”   “是吗?雪初竟有这般吸引力,竟让安儿想她了?”季无疾的声音慢腾腾地,竟带着一丝酸气来。   季意安忍不住朝他送去了一记白眼,心里却想,拜托,雪初是个女的,皇叔又吃什么飞醋?   季无疾却是看懂了她那个眼神,伸手轻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然后嗔怪着道:“又是腹诽我了,是不是?”   “我哪敢呀?”季意安眨着眼睛道。   “你上次都敢咬我了,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低下头,轻吮起她粉嫩的唇瓣来。   季意安心里一阵轻颤,俩人便在帘子旁相拥温存了起来,可季意安心里终究惦记后院那神秘的“小白”,一开始还是柔顺得很,渐渐便有些分心了。   “安儿,你在想什么?这么不专心,嗯?”季无疾发现了她的分心,抬起头来,微微凌乱着气息问道。   “没,没什么,我没想什么啊?”季意安红着一张脸,有些慌乱地道。   “没想什么,那为何这般不用心?你别忘了,你上次答应我一个时辰的事情,我还没向你索取呢?你若这般分心,那一个时辰要怎么令我满意?”   季无疾的一双长眸斜斜的睥着她,里面光波流转,璀璨一片,他樱色的唇微微抿着,神色带着一丝幽怨,一丝嗔怪,又有着一丝霸道。   见了他这般薄怒带嗔、风情万种的模样,又听他突然提起当初应他的那“一个时辰”的事来,季意安顿时娇羞难耐,她心里“扑腾、扑腾”地乱跳着,口里不由自主的老实交待道:“皇,皇叔,刚才听到你跟雪初姑娘提到什么小白,我一时好奇,便想着去后院看看,所以就一时分心了。”   季无疾听她一五一十全都老实告诉他了,心里一阵窃喜,面上也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来。   “皇叔惯会使这招,哼!”老实交待后的季意安心里一阵后悔,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安儿说什么呢?我使什么招了?”季无疾追问道。   “嗯……不就是仗着自己好看魅惑我嘛……”季意安的声音小小的,像是蚊子在哼哼。   季无疾却是听清了,他大笑着凑近季意安的耳旁道:“明明是你定力不够,非得赖我魅惑于你。”   季意安抬起头,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看他,见他笑得灿若朝阳,心头也不由得涌起一阵欢喜,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身,口中娇软着道:“就算我定力不够好了,我承认就是。现在,你可以带我去后院了么?”   “不急,用过晚膳便带你去。”季无疾面上仍是溢着一丝笑道。   “不要啊,天色还早,我还不饿。”季意安一心想着那神密兮兮的“小白”,哪有心思用晚膳。   季无疾见她蹙着眉头不肯去用膳,猜着她一心想去看那“小白”,他便不再理她,只伸手一扯,便扣着她的腰身抱着她往外室用膳去了。   季意安再是好奇,可也不得不按捺着性子,去到食案旁坐下,案上已摆好了膳食,全都以小炭炉温着的。季意安吃得有些急,冷不防便被一块滚烫的豆腐给烫着了,她捂着嘴“哇哇”叫了两声。   “傻瓜,快些吐出来。”季无疾赶紧递过碟子急着道。   季无疾吐出了那块豆腐,仍是捂着嘴叫烫。季无疾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便放下自己的碗筷,拿起一根调羹,又端起了季意安的碗。   “皇叔,你做什么……”季意安有些奇怪地问。   季无疾仍是不说话,只是用调羹取了块豆腐,又送到自己唇边轻轻吹过了,待那豆腐凉了些,又递到了季意安的嘴边。   季意安有些呆愣,过了半晌才启唇接过了那块豆腐,见他又去取别的菜了,季意安有些过意不去地道:“皇叔,我自己吃,你赶紧用膳吧。”   季无疾却是不理她,又递过一调羹过来,见她张口接过,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烫着的是你,痛的可是我。我哪有心思自己用膳?”   季意安一听,心里只觉得暖融成了一汪春水,便将那“小白”的事一时忘了,只一心一意看着他温润隽秀的眉眼,一口一口接过他递过来的膳食。   见她瞬间变得温软乖巧,季无疾嘴角牵起,露出了十分满意地微笑,又趁着她痴痴看着他发愣的间隙,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回。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温情满满的亲昵,等到一顿饭用完之时,太阳也快落山了。   漱了口又净了手之后,季无疾便牵着季意安的手往后院走去,季意安这会儿又想起那“小白”的事来,心里忍不住一阵按捺不住的好奇。   “皇叔,小白究竟是谁?你先告诉我嘛?”   “一会儿不就见到了么。”   “我有点紧张了,头一次见面,皇叔我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用不着,小白不会欣赏你的美。”季无疾的声音似是很淡定。 第77章 腼腆的公子   两人一路絮叨着,穿过重重回廊,终于来到了后院。   后院是个小花园,园内花香阵阵,季意安刚踏进院子,一眼便看见花坛边摆着一只精致的笼子,再走近一点,便发现笼了里卧着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季意安快走几步,至那笼子前蹲下了身子仔细看一眼。   “皇叔,这里竟有只小白兔!”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她的惊叫声惊醒了那笼中正在熟睡的小白兔,那小兔睁开了一双红宝石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了季意安一番。   季意安一见那对大眼睛,心里更是惊喜万分,她站起身,指着那兔子,口中激动地嚷道:“皇叔,我认得这只小白兔,我认得它!它是溢春山的小兔子,是不是?是不是?”   季无疾站在门口没进来,她看她一眼,见她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他点点头,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见得季无疾点头,季意安又蹲下身子,用欢快的声音和那小兔子打招呼道:“小可怜,你还记得我吗?几个月我们刚见过面的。”   那笼中的小白兔挪动了一下雪团似的身子,两只眼睛又朝季意安看了看,还真有那么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季意安心中更是欢喜,她打开了笼子的门,伸出一双素白的手,正准备将那小白兔给抱起来。   “安儿,别动……”门口的季无疾突然抬高了声音道。   季意安吓得手一抖,她回头看向季无疾,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季意安一边问着,一边想起当时在溢春山之时,他见她抱着兔子,也是这般不高兴,后来还将兔子从她怀里拎出来仍给了楚风,让楚风将它丢出去。   “对了,皇叔,你当时不是让楚风将它给丢了吗?怎么它又出现在这里?”季意安又问道。   “见你喜欢,我后来让楚风又给找了回来,又叫人送回王府养了一阵子。”季无疾有些别扭地道。   “皇叔,你真好。”季意安冲他甜甜一笑。   她的笑,清新里带着丝妩媚,声音更是软糯娇柔,季无疾心里一动,便不由得有些愣神了。   季意安见他轻笑着看着她,便转头又伸双手,打算将那小兔给抱起来。   “安儿,不许抱它!”季无疾突然又开口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抱?”季意安真是弄不明白了。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许抱!”季无疾一反常态的异常固执。   季意安见他有些不讲理来,便索性不再理他,回过头就轻抚了一把小白兔背上的绒毛,然后身子前倾,就准备把将它从笼子里抱出来。   “安儿……”季无疾又唤了她一声,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高兴,还有一股警告的意味。   季意安手一顿,可是实在按捺不了想要抚摸那小兔身上一身雪白绒毛的欲望,便一咬牙打算不理皇叔。   “安儿,你今日若是抱了它,我,我就……”季无疾的声音有些急了。   “你就怎么样?”季意安实在是纳闷,便住了手转头问道。   “你若是抱了它,我便不抱你了……”季无疾咬牙说完了,一张俊秀白皙的脸上,竟浮上了两抹可疑的红晕来。   季意安蹲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看瞅瞅同样两眼茫然的小白兔,又转头看看两颊微红的别扭皇叔,顿时意识到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季无疾直直地立在院门口,长身玉立,似芝兰玉树,眸光在季意安的眉眼间滑过,好似在说:“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季意安又回头看了一眼笼中的小白兔,终于咬咬牙,一狠心站起了身,心想比起这毛茸茸雪团的触感,皇叔的怀抱更有诱惑力,对不起了,小白!   季无疾见她离了那小白兔,朝他走了过来,心里顿时雀跃起来,面上也绽开了轻笑。他朝她走了几步,然后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季意安抬手扣在他的腰上,柔顺地靠在了他的胸口,季无疾心里更是沾沾自喜起来。他轻抚着她的后背,然后软声道:“安儿,你可以看着它,也可以给它喂食,但就是不要抱它。”   季意安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又深吸一口气,嗅着他身上清洌的气息,聆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跳,她果真是万分的迷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什么也不能换了去。   “皇叔,你是不是很怕小白?”季意安闷着声音问了一句。   季无疾闻言身子微微一震,赶紧开口否认道:“哪有的事,一只兔子而已,我怎么怕它,真是好笑……”   “你不仅怕小白,还怕一切毛茸茸的小动物,是不是?”季意安突然抬起头,两眼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慧黠的光芒。   一看她那个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季无疾居然有些心虚了,只低着声音分辩道:“哪有?我只不过不喜欢那毛茸茸的触感,莫名的就觉得很脏……”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眼睑,让长而密的睫毛遮掩了眸中的不自在,两颊上的晕红更见得多,这副模样,哪像个清冷孤傲的亲王,分明是个在心仪之人面前羞涩腼腆的青年公子。   季意安注视了他一会儿之后,心里涌过说不出的欢喜来,这个样子的皇叔与平日里大相径庭,让她生出了别样的新奇与喜爱来。   她突然抬手勾住了季无疾的脖颈,又掂起脚,嘟起粉唇在他的薄唇之上印下了一吻,然后甜糯着声音道:“皇叔,你这个样子好可爱,我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的喜欢……”   季无疾无意间被她发现了自己隐藏多年的小秘密,他一向不喜生得毛茸茸的小动物,说到底还真是有几分害怕的,被季意安一语道出来之后,他尴尬万分,很有一种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颜面的感觉,他都预计到她会好好的嘲笑他一番,嘲笑他堂堂男儿,一向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琛亲王,居然会怕上这种最没有杀伤力的长毛小动物。   出乎他意料的是,季意安居然为这个主动亲近了他,还那么激动的说她好喜欢他,他真是有些迷惑不解了。   季无疾不明白,此刻的季意安的一颗少女心母性大发,越看季无疾腼腆含羞的模样越是喜欢,她的一双柔胰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忍不住心里的情丝涌动,便又凑到他的唇边,只在他的唇角处细细厮磨,轻轻流连。   季无疾哪里禁得了她这似有似无的撩拨,他猛然伸出一手,扣紧了她的腰身,另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然后便低下头,寻着了她的那抹柔软,姿意爱怜了起来。   院内花香四溢,有轻柔和暖的晚风悠然拂过,笼子内的小白抬起了头,似是看了看这对正在忘我缠绵的一对玉人,它委屈地扁了扁三瓣嘴,似是在说,人家也好想找个玉树临风的白兔小哥哥,谈一块轰轰烈烈的恋爱。   天渐渐黑了下来,只到带着丝凉意的晚风吹进后院,季无疾才意识过来,他松开了她,与她以额相抵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安儿,有些晚了,赶紧回去吧。”季无疾的气息仍是有些乱。   季意安一张脸酥红得异常,她轻轻地“嗯”的一声,挥手跟那小白兔道个别,便将手交到季无疾的手中,乖巧地随着他往前院去了。   走了一段,季无疾又指着北侧回廊外的几间抱厦对着季意安道:“那里是沐室,这后山有一眼温水,我让人引了水至这屋里,安儿一会去泡个温泉,晚上会好入眠了。”   这地方居然还有温泉!季意安更是惊奇兴奋,她朝着抱厦门口张望一会,然后回头赞道:“皇叔,你这个园子真正是块宝地!”   “现在它是你的了,自己家的东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不过,今日我和雪初打过招呼了,今晚不叫让人进来伺候,安儿便自己照料自己……”   季意安不待他的话说完,便扯着他的手往前院飞奔而去,她有些迫不及待想泡一回温泉浴了。   夜色渐浓,一轮弯弯的月牙挂上了树梢,园子里静谧一片,月色朦胧,后院的羊角灯也是朦胧晕暖的,季意发抱着自己的衣衫站在那沐室的门口,却是有些犹豫了。   “安儿,快点进去吧。”季无疾站在院子的台阶下催促道。   季意安有些扭昵地小声道:“皇叔,你确定这里没有旁人进来吗?”   季无疾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笑着着:“安儿,雪初是楚风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她带人守着园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再说,我会在这沐室外面等你,这样放心了吧?”   季意安闻言这才放下心,她转身走了两步,却是又突然回过头来,将季无疾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慢腾腾地道:“皇叔,你不会突然跑进来吧?” 第78章 羞然颜如玉   季意安口气缓慢,却是隐含一股戏谑之意,她的眉眼在门楣灯光的照耀下,显了几分妖娆和妩媚来,季无疾的眸光眉眼间滑过,心跳不自自主的加快了几拍。他定了定神,然后同样慢腾腾地开口了。   “我若是进去了,安儿心里必是会很欢喜吧?”   他声音低哑磁性,又将长眸一眨,泛出几分迷离之息,还将樱色的唇轻咬了一点,季意安的脸就“刷”的一下红了,心想皇叔果然不是轻易能撩的,他这般风姿,自己可真是要把持不住了。   “皇叔还是在外面好生欣赏明月吧。”季意安急匆匆地丢出了一句话,然后慌不迭的抱着衣物冲进了室内。   季意安急步走了进来,才发现这外面看起来普通的沐室,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掀了门帘,一看过去,便见晕暖灯光映照之下,珠帘摇曳,轻纱飞舞,穿过那些轻纱幔帐,便见一个蒸腾着白色雾气的浴池。   那池子足有几丈见方,靠墙是一个龙头形状的石雕,石雕的嘴中有源源不断的温泉中正汩汩流进来,池内雾气袅袅,水面上洒满各色的花瓣,一阵阵清幽的香气遮住了温泉散发的硫磺味。   整个浴池的由汉玉白砌成,池子的中央砌有莲花形状的青玉台子,上面摆满了各式澡豆,巾帕及洗梳之物。雪初果然是个能干又心细的,季意安在心里不由得赞道。   她在池边立了片刻,便感觉温泉暖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便去了衣物,缓步踏入了池内,一阵温暖舒心的感觉自脚底慢慢涌向了浑身上下,季意安舒服得低叹了一些,伸手拨动着水面的花瓣,又飘飘然地挪台那青玉莲花台旁边,开始尽情享受这沐浴时光。   她解了头上的钗环,放下了一头乌黑的青丝,洗浴一番之后,身心彻底愉悦,便索性将身上那个粉色的兜肚也取了下来,这下便可以毫无束缚的姿意放松了。   洗净了浑身上下,季意安仍是有些贪恋这暖融融的感觉,便将脑袋靠在那青玉台上,然后闭着眼睛打算小憩一会。   沐室之外的院子里,季无疾在回廊的栏杆之上静坐了一会儿,想来季意安没这么快出来,便跃下栏杆,折了一根梅枝在手,就着月色,手持梅枝,在园子里使出了一套剑法来。月影淡淡,花儿溢香,他眉眼清俊,身影,飘然而灵动,直叫园中的花儿都变得羞答答的,更添得一丝娇媚。   一套剑法使完了,他看了看沐室门口还是没有动静,便又深吸一口气,接连又使出了另一套剑法来。待他练完了整整三套剑法时,季意安还是没有从沐室出来。一个时辰多过去了,季无疾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他步上台阶,又到抱厦的门口,试着唤道:“安儿,安儿,你在里面呆得够久了,赶紧准备准备出来吧!”   他喊完过了许久,里面没有一丝声息出来,季无疾心想定是里面地方太大,她没有听见,便走了进去,又站到室内的过道上,对着里面喊了几声,可是仍然没有动静。   季无疾这下有些着急了,便推开了门,走到沐室之内,站在外面的幔帐之外又大声唤她的名字,可是里面静悄悄,正听见温泉水汩汩的流着。   季无疾这下吓得不轻,便一把掀开幔帐,整个人也抽身闪了进去。里面雾气缭绕,灯光又很昏暗,季无疾的眼睛一时没适应过来,勉力看了一圈,没发现季意安的身影,他心里更加着急,大着步子就朝着池边冲了过去。   “安儿,安儿,你在哪里?”他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待走到池边之时,他一边抬袖挥舞着眼前的雾气,一边仍是高声喊道:“安儿,你怎么样了,快点回答我!”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的雾气也被他挥去了一些,眼光一闪间,终于看到了一身芊细的身影,正靠在池子中央的青玉台旁。   季无疾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退后一点,却不料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划破整个沐室,差点划破了季无疾的耳膜。   “啊……啊……有色胚子……”   季意安的声音又高又尖,她刚刚靠在那青玉台上睡着了,昏昏沉沉之中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勉强挣眼一看,便发现浴池边上站着一个人影,她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自己这会儿可是未着寸缕,她连忙伸手捂住胸口,然后扯开嗓子不要命似地叫了起来。   季无疾被突发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正待开口说话,便又听得季意安又叫了起来:“皇叔!皇叔!救命呀,这里有色胚子啊……”   “安儿,别叫了,是我。”季无疾背过身,捂着耳朵道。   听得季无疾清澈好听的声音从池边传来,季意安愣了一下,继而定下心来,抬眼朝池边看去,见得身影果然是季无疾,彻底放下心来,可是片刻后她又大叫道:“啊啊啊!原来色胚子是皇叔……”   “安儿,别嚷了。这儿雾气这么大,我什么也看不到。”季无疾拧着眉有些没好气地道。   “皇叔,你厚脸皮,你跑进来想看什么?”季意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季无疾一听身子一歪,他扶着额头强持镇定道:“安儿,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要进来偷看,我见你这么久都不出来,便有些担心你,我在外面喊了你好久,你一丝回应也没有,我一着急便进来了,我是真的是什么都没看到!”   池内的季意安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她降低了声调,有些讪讪地道“我,我刚才睡着了,没听到你喊我。”   “安儿,洗太久了对身体无益,你快点上来吧。”季无疾又道。   “哦,知道了,那还请皇叔移步出去,我才好上来啊!”季意安小声道。   听得她羞羞然软糯糯的声音,季无疾忍不住摇摇头轻笑了,刚才还是那么犀利泼辣,张口闭口骂他“色胚子”,这会儿倒又娇软得跟棉花糖一样,只可惜这里雾气太大,不然他还真想转过身去看看她,顺使再欣赏一回她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儿。   季无疾抬随朝幔帐外走去,可掀了幔帐准备出去之时,之身又传来她“啊”的一声轻呼之声。他立刻转身紧张地问道:“安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的衣裳忘记拿了……”季意安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放在哪儿,可要我给你送过去?”季无疾问道。   “不用了,就在旁边的榻上,我自己去拿。”季意安进来时一时急着下水,就将手里的一包衣裳随手丢在了池边的木榻上,这会儿走到了池边欲起身时才想了起来。   季无疾听完轻舒了一口气,便又转过身子欲揭开幔帐离开,可腿还没迈出去,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尖叫之声,那声音突如其来,透着浓浓地惊慌。   季无疾一听,顿时乱了神,他飞快转身,然后跃身飞至了室内,又冲到了池子旁边,雾气朦胧之中,便见季意安的身影一阵阵后倾,下一个瞬间便在跌倒在池水之中。季无疾来不及思考,他脚下一点,便飞身而上,脚尖掠过池水,然后在半空之中一伸手,便将季意安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原来季意安刚刚出水踩上台阶之时,一时大意,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池水踉跄而去,她惊叫一声,脚下使劲便稳住身子,谁知池内更滑,她稳不住脚,眼看着就见倒在池水之中,哪知季无疾飞身进去,又从空中抱住了她。   季无疾抱着季意安纵至了浴池边,季意安只庆幸了一小会儿,便发觉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自己此刻身上未着一片衣衫,刚披上的一条浴巾还在池内跌落了,皇叔抱着的,正是光光如也的自己!   定下心神的季无疾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他的手正紧紧扣在她的腰身上,触感柔软细腻,如凝脂一般润滑娇嫩。眸光一闪,便是她一双受惊吓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凤眼,再低一点,便是她精致白皙的脖颈、锁骨,还有一对隐约可见的挺立玉峰。   眸光闪过,季无疾心里一慌,赶紧闭上了眼睛,双手也似被烫到似的松开了她。   “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有危险,便冲了进来。”季无疾有些慌乱地道。   季意安本也是一片慌乱尴尬,她后退了几步至身边的木榻边。又抬眼看看季无疾,却发现他紧闭着双眸,脸上一片酥红,灿如朝霞,直衬得他美艳万分。   季意安忽然间捂嘴笑开了,被-泄春-光的是她,可是皇叔表现得却是比她还要羞涩,害怕小白的皇叔,看了她还害羞的皇叔,他这平日里打死也想不到的模样,今日居然都被她见到了,这无忧园果真是个好地方!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心里涌过一阵忍俊不住的欢喜来。   “皇叔,你干嘛要闭眼睛嘛?”过了一会儿,季意安忽然娇着声音问道,带着点懵懂茫然的气息。   “安儿,我……”季无疾语塞了。   季意安见他一副局促的模样,突然想起在她刚进沐室之前,他迷离着眸子轻咬着唇看着说的话来。   “皇叔,你先前在门外说,你若是进来,我的心里必是很欢喜的。现在,你真的进来了,想知道我心是如何想的吗?”季意安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慢条斯理,却是娇软轻缓,季无疾听得心里一阵软-酥,便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你现在,现在是怎么想的?”   “自然,是,欢,喜,着,啊!”季意安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完还朝季无疾走近了几步。   季无疾听完心里一颤,又发现她走近了自己的身边来了,她的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清甜馨香,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了他的周身上下。季无疾便觉得身子有些发热,头也好像有些晕晕然的感觉,心里也有些慌,只好将双眸闭得更紧了一些。 第79章 走火的感觉   季意安站在他的面前,抬眼看着他,只见眼前的人,面上的酥红还没有退去,一双长眸闭得紧紧的,只看见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在脸上投下了一片如蝶翼般的阴影,樱色的唇正微微地抿着,显示着此刻的他内心的紧张来。   季意安轻笑了一下,然后又靠近他一点,说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   “皇叔,你挣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她娇声如莺道。   季无疾摇晃了一下身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让他挣开眼睛看看她!她现在浑身上下未着寸缕,他如何能挣眼看她?季无疾在心里嘀咕一声,可是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显现刚才自己眸光一闪时看到的情形,她媚眼湿润,娇颜妩媚,脖颈之下的风光更是令他血脉膨胀,几欲不能自制。   季无疾突然间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燥热,紧接着白皙如玉的脖颈之上,精致坚实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犹如莲叶上一颗滚动的轻盈露珠。   季意安见了他这般羞涩却是魅惑入骨的姿态,不由有些神魂颠倒之感。她又走近了一点,在离他只有半步远的地方,抬起手,抚上了他的唇角。   “皇叔,你便挣眼看安儿一眼,好不好?”她的指头,带着湿润的馨香,声音也妩媚丝滑。   “安儿,别这样,我……”季无疾的额头开始沁出一层薄汗来了。   “皇叔,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莫非是嫌弃我了?”季意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   “安儿,我怎么嫌你?我只是……”   “若是不嫌我,便挣开眼看看我。”还没等季无疾的话说完,季意安便打断他道。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指头自他的唇角挪至他樱色的唇上,沿着他单薄却是完美至极致的唇形轻轻地摩挲滑动着。   季无疾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深深了一口气,然后用低沉嘶哑的嗓音道:“安儿,是你坚持要我看的,你可别后悔。”   “皇叔,我不会后悔的。”季意安很坚定地道。   听得如此说,季无疾又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又用力地挣开了眼睛……   天,他看到了什么?眼前俏立着一个芊细却玲珑的身影,一头乌发还是湿着的,柔软的垂了下来,秀眉之下,一双凤眼,晶亮得犹如夜晚星空,小巧挺直的琼鼻之下,一张粉润的唇微微翘起,因着刚沐浴过的缘故,变得莹润而饱满。   她粉色的唇下,便是小巧的下巴,白皙修长的脖子,再往下,再往下,便是白色的中衣领口,领口高高的,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中衣外面,是件粉色的拽地长衫裙,她整个人被中衣和那袭长裙裹得一丝光也不透。   “安儿,你竟敢诳我?”季无疾咬着牙,不知道是想哭还是笑。   季意安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地道:“皇叔,我诳你什么了?我不过是让你看我一眼,怎么?我这样不好看吗?”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牵着裙摆,绕地转了一个圈。   季无疾终于还是选择笑开了,他勾起唇角,长眸微弯,笑得颠倒众生。   他一边笑着,一只长袖一挥,下一下个瞬间,季意安便一个倾身跌落他的怀里。他双手在她有腰上一揽,季意安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便发现他抱着跌倒在一旁的木榻之上。   “安儿,你这样撩拨于我,可曾想过后果?”季无疾侧着身子将她禁锢在软榻于他的臂弯之间,然后低着头附在她的耳边道。   他的声音,低哑,磁性,带着勾人心魄的吸引力,季意安身子一软,紧接着耳上一阵酥-麻的异常感觉传了出来,季无疾竟轻轻咬上了她的耳垂!   从未有过的滋味从季意安耳垂一直延伸到了浑身上下,似被一根羽毛在掌心轻轻挠着,又似被披香殿的那只小猫舔着指头,像要躲避,却又从心底生出一丝无法控制的渴望。这感觉既陌生又奇妙,令她渐渐有些迷离恍惚起来。   季无疾见怀里的她一下子变得柔顺娇软,心里也是一阵悸动难耐,唇上不自自主便更加缠绵起来。   “嗯……”   一声拖长了的声音响了起来,娇软无力却婉转绵软,季意安的脸上顿时似腾上了火焰,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样的声音竟是自己发出来的。   季无疾听得她这一声,便心里一酥,整个人也微微颤栗了一回,连气息也变得紊乱了起来。他伸手掰过她的脑袋,寻着她莹润饱满的粉唇,头一低,带着丝急切与激动,与她温存了起来。   这一刻的季无疾与往日很是不一样,他紧紧地搂了她,渐渐不再满足单纯的厮磨温软,而是撬开了她的檀-口,开始品尝她每一寸每一分的甜美。   唇-舌纠缠之间,季意安彻底迷失了自己,恍如入了步入云雾缭绕的仙境之地,有时一阵飘忽轻盈,有时又是一阵几近窒息的欢悦。她沉溺在这一片云雾之内难以自拔。   季无疾也陷入了一片意乱神迷之中,她的滋味,比他想像中更加甜蜜绵软,他一直自持的冷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着与这娇软的蜜糖般的小女子一直缠绵到天荒地老。   只到季无疾的一只大手沿着她的后背挪至了胸前,又似有些急躁似地扯了一把她的衣襟,季意安这才如梦初醒,顿时意识到这回自己好像闯祸了。   她一把抓住了季无疾想要进一步动弹的手,用力离开他一些,然后有些慌乱地道:“别,皇叔……”   她的声音也惊醒了一片情乱之中的季无疾,他飞快将手自她的胸前挪开,然后松开了季意安,坐起了身子背对着季意安,胸口起伏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以调整自己紊乱粗重的呼吸。   季意安怯怯地看了他的后背,心里既是羞涩又是有些过意不过,便将脸轻轻靠在他的后背上,然后小着声音道:“对不起,皇叔,我……”   季无疾终于恢复了平静,他转过身,伸手轻轻揽住她,然后又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双眸锁住她的眉眼,轻叹了一口气,才低哑着嗓子道:“安儿,往后,再不要这样撩拨于我,会走火的……”   季意安轻较着粉唇,脸蛋红扑扑,听了季无疾的话赶紧重重地点头,只恨不得举手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她如此表情,季无疾忍不住一阵轻笑,便垂低了头,与她以额相抵,伸手一边拂着她的乌发,一边软着声音与她说话。   “安儿,你别太急,过一段时日,等我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到时候,你我朝夕厮守,你想要对我怎么样都行……”   对他怎么样都行?季意安愣了片刻,渐渐回味过来他这话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说让自己别太急,难道自己表现得很急了吗?   季意安一念至此,赶紧伸手抵在他胸前,然后挪至木榻一边,离得有些远的地方正襟危坐了,又将领口拉严实一点,然后又理了理裙摆,俨然一副闺中矜持淑女的模样。   季无疾看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抚了把额头,状似有点头痛。   “安儿,你这是怎么了?坐那么远,还那么一副不容冒犯的模样!”   季意安闻言侧过头斜了他一眼,然后清下了嗓子,很是端庄雍容地道:“皇叔,孟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季无疾实在忍不住,靠在木榻的扶手上小声地笑开了。   “安儿,孟圣人还说过,食色,性也……”   季无疾的声音又变得又轻又嘶哑,一字一句,柔软里带着惑人的气息。   季意安心里虽是一颤,她强持镇定,面上仍是一副清清浅浅的模样。   季无疾有些忍俊不住,他起身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不理他,便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扯了一下季意安的袖子。   季意安仍是坐得端正,还将手臂移开一点,不想让季无疾扯她的衣袖。   季无疾更是好笑,他一伸手,便将她的袖子一把攥在了手里,季意安赶紧伸另一手来来拉自己的袖子,几次拉扯之下,只听“嘶拉”一声,季意安身上那件浴后套上的轻衫单薄得很,居然从肩头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   “你,你这个色胚子……”季意安脱口而出道。   季无疾愣了片刻,然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她的肩头,然后扶着额头有些气恼地道:“雪初给你准备的什么衣衫,居然这么不结实?”   “是呀,刚才我就觉得这衣衫又透又轻,幸好将中衣带了进来,不然,不然……”   “不然会怎样……” 第80章 怜惜柔情生   “不然……准会被冻死了。”季意安小声嘀咕着。   她本来想说的是“不然会被皇叔沾了大便宜”,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   季无疾却是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起身坐近她的身边,然后深深地看着她一眼,然后低声问道:“安儿,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来着?色坯子,是吗?”   “没啊,没有啊,你听错了吧,皇叔一向高洁如玉,怎么可能是色坯子?”季意安连忙否认道。   季无疾见她耍赖,只好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榻上站起身,又伸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外袍。   “皇叔,你想做什么……”季意安看着他,很是慌张地问道。   季无疾不理他,只将外袍从自己身上脱了下来,季意安脸色微变,正想起身从榻上逃开,下一个瞬间,一阵眩晕,待反应过来已是整个人被季无疾捞进了怀里。   “安儿,回房去吧,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湿气太重。”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将刚脱下的外袍给季意安披在了身上。   季意安暗暗吐了下舌头,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由得尴尬十分,面上一红,便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看他了。   季意安见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不忍再逗她,他将她身上的外袍捂严实了一点,然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我们回吧。”他软声道。   季意安点点头,一双手柔顺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两人回了前院之后,季无疾抱着季意安入了内室,又用棉面巾子仔细地替她将还有些湿的头发给擦干了,然后便嘱咐她先歇息了去,他自己则抽身出了内室,季意安知道他自去洗浴去了。   季无疾离开后,季意安没有睡意,便起了身出了内室,转了一圈忽然想去看看季无疾的卧房,奇怪的是,她在各处都燃着灯烛的前院找了整整一圈,也没有发现另外一个卧房。皇叔晚上要歇在哪里呢?季意安不由得心里万分疑惑起来。   季无疾洗漱好回到前院,却发现季意安只披了件外衫站到在门口等他,面上还露出几份焦急之色。   “安儿,怎么了?”他赶紧上前至她身边问道。   “皇叔,这里只有一个卧房,怎么办?”季意安小声道。   季无疾一听,松了一口气,转瞬不相信地道:“怎么会呢?雪初做事一向细心啊!”   季意安一把拽着他的袖子,在前院几间屋子找了一圈,最后季无疾终于相信了,整幢屋内只准备了一个卧房,那便是刚才季意安进去的那间。   “这个雪初,真是不像话!明日非得让楚风狠狠罚她不可!”季无疾低斥了一声。   季意安一听这个“罚”字,却有些怔住了,过了半晌才有些茫然地道:“让楚风罚她,怎么罚?”   季无疾听得她这样问,又见她神色茫然,忽然想起来,这个“罚”字在他二人之间意味着什么,他顿时一阵好笑,刚因雪初生的那顿怒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轻步走至季意安面前,看她一小会儿,便后微低了头,亲了一下她柔软粉嫩的唇瓣,然后抬头软着声音道:“我是让楚风真的惩罚她,不是像这样的罚……”   季意安粉面一红,便开口为雪初求情道:“雪初姑娘肯定是一时疏忽了,你就别让楚风罚她了,好不好?”   “你担心什么?我就是真是给楚风下这样的令,楚风那小子也会徇私的。”季无疾有些没好气地道。   “为什么?”季意安不明白了,那楚风冷冷酷酷的,一看就是个办事一丝不苟,毫不讲情面的,怎么会对雪初徇私?   “早就觉得他二人有些个眉来眼去的,只在我面前装得一本正经。”季无疾冷哼一声道。   那酷酷的楚小哥儿竟对雪初姑娘情有独钟?季意安先是一阵惊讶,随即便又常得两人确是般配得很。   “皇叔,多好的一对儿,你可不许棒打鸳鸯!”季意安抬着下巴,微嘟着嘴道。   “是,长公主,我什么都听你的。”季无疾笑得眉眼舒展。   “尊贵的琛王殿下,只不知道你今晚要下榻何处?”季意安捂嘴偷笑道。   “美人先去歇下便是,无须为我担心。”季无疾一把抱起她,又掀帘进了内室。   他将季意安放在床榻之上,替她去了外衣,又让她躺好盖好了锦被,嘱咐她好生歇下,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皇叔,你去哪里?”季意安忽然有些舍不得他离开她的视线,从床榻上支起身子问道。   “我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夜便是,安儿不用担心。”季无疾转身,看她一眼道。   季意安想那外室没床没榻的,连被子也没一条,叫他如何凑合,心下有些不忍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不由得微蹙了眉。   “安儿,别担心,从前我在军中之时,找堆干草都能睡上一整夜,何况外面还有长椅和御寒的衣服。”季无疾安慰她道。   听他提起军中,季意安忽然想起来,她幼年时就听崔姑姑说过,那年边疆有外敌入侵之时,还是个少年的琛亲王便随刘能大将军出征,不仅英勇善战,所向披靡,还与军中将士同甘共苦,上至将帅,下至士卒,无不被他深深折服。   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眼前似乎浮现他驰骋沙场的场景来,俊美秀逸的少年,脸上沾上了尘土与鲜血,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坚毅之色。想到此,她忍不住生出一阵心疼来。   “皇叔……”   她又唤了他一声,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怜惜心疼之息。   “安儿,睡吧。”他深深看她一眼,眉间眼角全是宠溺,说完便转过身子正欲往室外去。   “皇叔,别走……”季意安坐直了身子,声音有些急切。   季无疾无奈,停了脚步又转过了身。   “皇叔,那里有一张软榻,还有一条毯子,你就在那凑合一夜,如何?”季意安伸手指着窗前的软榻,红着脸道。   季无疾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便发现那榻是窄了点,可是比起外面的木椅还是强上不少。而且更重要的,这样便能在内室守在她的身边。   季无疾心里一喜,不由得生了一丝戏谑之心,他走至那软榻上坐了下来,然后又瞥一眼季意安,轻勾着唇角就道:“安儿,我睡在这里,你能保证大半夜的,不会对我乱来吗?”   什么?季意安呆住了,过了半天反应过来,她一时气恼,捡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嘴里还恨恨地嚷道:“好个没良心的,我一片好心,你居然担心我会乱来,就算你长得好看,难道我还会非礼你不成?”   季无疾伸手接住了枕头,他坐在了榻上,曲着膝抱着柔软的枕头将下巴搁在上面笑得眉眼都弯了。   “安儿,你若是真的很想非礼于我,也不是不可以……”季无疾仍是慢腾腾地道。   季意安一听,将两道秀眉一竖,看看身边又没什么东西再用来砸他,一时气极,便将身子一转,然后面朝内,用被子裹着气呼呼地睡下去,再不想理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促狭子。   “安儿,莫要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你好好睡吧,明日早起我带你出园子玩,好不好?”   正闷在被中气鼓鼓的季意安听着软着声音和自己赔不是,更是听他说明日带她出园子玩,心里更是又是惊喜又是好奇,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他的戏谑,转过身子又从被中探出脑袋。   “出园子?去哪里?”季意安迫不及待地问   “离此十来里,有一个小镇,有次我和楚风外出路过那里,发现镇子虽小,可是有条小街,很是热闹,也别有特色。你想去吗?”季无疾面色温润,语气也是温软。   季意安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她从未去到皇宫以外的地方,更不用说还能去什么镇子逛什么街了。   “皇叔,哪里街上有卖东西吗?有捏泥人的,卖玩偶的,有杂耍卖艺的吗?……”季意安喋喋不休地问道。   “自然都是有的,可是安儿,这些民间集市独有之物你怎么会知道?”季无疾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母妃生前告诉我的,她说她的家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街上便有那些热闹有好玩的营生,她说她小时候随着自家兄长偷偷去过几次市集。母妃说得我很是新奇,也一直想要见识一下那样的场景呢!”   季意安提到了自己的母妃,不由得又是一阵黯然来。   “安儿,你母妃在江南还有什么亲人没有?你有他们的消息吗?”季无疾看着她的模样立时有些心疼起来,不由得软声问道。 第81章 入怀的暖意   季意安摇了摇头,便后轻声道:“从前听母妃说,外祖父早早过世了,只有外祖母和唯一的一个舅舅在,舅舅曾任过朝廷在江南的采办官,只是母妃入了拢秀宫受了牵连,舅舅皇商的差使也丢了,一家人也不知去向。我出拢秀宫后,也让人去江南打听过,可是杳无音讯,这些年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安儿不必忧心,你舅舅既经商,必是南来北,四处走动的,往说不定举家搬迁也未可定。放心,回头我让楚风派人去一趟江南,说不定会有消息带回来。”季无疾安慰道。   季意安一听,心里又是一阵感激,本是想道声谢可是又怕他说她与他生份,便将一双凤眼湿漉漉的看向他,感激动容之色难以掩饰。   “安儿,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心疼的……”季无疾轻声道。   季意安瞬间反应了过来,她莞尔笑了起来。   “皇叔,明日你带我去到小镇,若是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季意安有些担心地道。   季无疾一听忍不住笑开了,他勾起嘴角道“这离皇城百里外的小镇子,最大的官儿便是里正,你就是在大街嚷一声你是瑞安长公主,别人只会当你是疯了的。”   季意安这才放下心来,裹着被子慢慢躺了下来。季无疾将屋里的灯灭了,只剩下一盏有有些暗的玉灯。   “安儿,睡吧……”季无疾的声音轻轻淡淡地传了过来。   季意安“嗯”了一声,便闭上了双眼,奈何心里总想着明日可以去逛集市,便兴奋得很,竟一时睡不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意安从被窝里探出头,想看看季无疾有没有睡着。她一眼看过去,只见季无疾以一手支着脑袋,靠在软榻的靠背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这软榻对他的身长来说,实在是太小太窄了,他这个样子,根本不能算是睡,只能算闭眼养神。   虽已是阳春三月,可是夜晚时分仍是有些寒意。季意安拥着温暖柔软的锦被,心里面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了,他这样不仅睡不好还会着凉的,可是,这整幢屋里只有一张床,这可怎么办呢?   季意安抬眼看看自己身下的这张沉香木雕花大床,是双人的,很是宽大。她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又看看软榻上靠着的季无疾,终是咬咬唇,然后试探的开口了。   “皇叔,你睡着了没?”   “安儿,怎么了?睡不着吗?”季无疾挣开了双眸,看着她很是关切地道。   “那个,皇叔,你这样睡着不难受吗?”季意安有些支吾地问。   “嗯,不算太舒服,不过我能忍。”季无疾声音淡淡的。   “皇叔,你冷不冷?”季意安又问。   “嗯,有一点冷,不过我还是能忍。”季无疾的声音仍是风轻云淡。   季意安听得他这样回她,心里面更是涌过更多心疼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   “皇叔,要不然,你也来床上睡吧,嗯……这床足够的宽,皇叔可以……”   “好的,多谢安儿!”   季意安的话还没说完,季无疾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他从榻上直起身,一双长眸看着季意安亮得惊人,分明没有丝毫睡意,好像就在等着季意安说出这句话一样。   季意安瞬间有种被他算计了的感觉,可是话已说出口再也收不回来了。便只好将身子朝靠墙的方向挪了挪,让出了一大半地方出来。   季无疾抱着枕头飘飘然地来到了床榻前,他在床边坐下来,脱了鞋子正准备上榻。   “皇叔,等一下。”季意安忽然叫住了他。   季无疾转身看看她,只见季意安从锦被里伸着一只素手,指头床尾的方向,红着脸小声道:“皇叔,你,你能睡去那头么?”   季无疾看看她一脸羞不可耐的模样,又看了眼床尾,轻拧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好罢,就依安儿的。”   他的声音绵软磁性,季意安面上又是一热,赶紧背过身子,脸朝着墙蜷缩着躺下了。   耳边一阵轻轻的窸窣之声,一会儿之后,季无疾果然去了床尾,锦被被轻轻抬起一点,然后便感觉到他盖着锦被躺了下来。   季意安的心里好一阵紧张,自己与皇叔这般,虽是没有共枕,可是算得上是同-床了吧?同-床!天啦,自己此刻,正与天遂朝人人敬仰膜拜的,无数待嫁女人做梦都想嫁的人,共躺在了一张床榻之上,不仅如此,自己还让他委委曲曲地睡在床尾,自己的脚边。   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心里愈是紧张,她弓着身子,浑身却是绷着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   “安儿,为何睡那么里面?”季无疾轻软的声音自床尾传了过来。   “嗯,皇叔,我……”季意安不知道说什么。   “安儿,你睡过来一点行么?中间空着这么大一块,我有些冷。”季无疾的声音更加的软了。   听得他这样轻软如云的声音,季意安心里又融成了一片,她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往床榻中间去了一点点。   感觉她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季无疾的心里也是温软得不成样子,他又朝她靠近了一些,然后问道:“安儿,你冷不冷?”   说完还没等季意安回答,便伸手将季意安的一双足给捞了过来,他的手,带着温热之息,季意安却是惊得呆住了,自己一向有赤足入睡的习惯,皇叔他这样,可不是羞煞自己了?   “皇叔,我,我不冷……”   她一边急急地说着,一边腿上使了点力,想要将脚缩回来。   “还说不冷,那为何足上这么冷?”季无疾一边说着,一面将她的一双赤足暖在了自己的掌心。   季意安浑身一颤,她向来是有足底发凉之状,崔姑姑每晚入晚之前总要在她的脚边放一个汤婆子。这会儿崔姑姑不在,她刚才一阵紧张也就没感觉到脚上发冷。这会儿一双足被皇叔捂在掌心,一阵阵暖意从他的掌上丝丝缕缕的散发出来,她的心里更似阳春三月,暖融一片。   “皇叔,别……”她终是有些羞涩难耐,动弹了一下小声地道。   季无疾没有说话,他用掌心在她的足上轻轻揉搓了几下,发现还是有些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小会儿,季意安便感觉那头的他挪动了一小下,发出了点轻微的衣物窸窣之声,下一刻,季意安便发现自己的一双脚碰触到什么地方,触感坚实有弹性,但却是温暖异常。   她只微微惊诧了一小会,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已双脚紧紧贴着的,竟是他的胸口!皇叔竟他将自己的一双足放在了他的怀里!   一阵火热的感觉涌进了季意安的脚心,自脚心渐渐上伸,只暖遍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一颗心更是又是暖又是激动。   “皇叔……”   她唤了他一声,剩下的话更再也说不出来,她的声音娇软绵长,竟带着丝哽咽之息。   “安儿,这样便不冷了,你安心睡吧,明日要早起呢。”季无疾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丝飘忽之意,好似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睡意。   季意安无声地点点了头,闭上了双眼,浑身和暖,心底一片安宁,像是回到了儿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脚上捂着汤婆子,身边有母妃在轻轻地哼着一支古老的摇篮曲……   每二天清晨,季意安在一阵融融的暖意中醒了过来,她没挣开眼,只是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好似闻到了一阵特别的气息,这气息清洌好闻,像是在哪里闻到过,她慢慢的在脑中想了一会,忽然想起这好像是皇叔身上的气息。   对了,皇叔!季意安赶紧挣开眼,下一个瞬间,她就彻底呆住了,如同泥塑菩萨一般。   她的眼前,正是皇叔坚实温暖的胸口,再往上一点,便是他从中衣子领子里露出来的精致突出的锁骨,再往上便是修长的脖颈以及性感好看的下巴。   季意安小心的挪动了下脑袋,这下便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枕在他修长紧实的臂弯之上。天呀,季意安心里似掀起了惊天浪涛,为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竟躺在了皇叔的怀里?   好个皇叔,还说怕自己乱来,他竟是半夜趁自己睡着了做这没皮没脸的事情。季意安心里嗔怪一声,抬起头正待骂他声“厚脸皮”。   可是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她又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抬眼看到的,竟是是雕着牡丹花纹的床尾。自己在那头睡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床尾来了!难道不是皇叔半夜乱来,而是自己睡糊涂了,竟然睡到另一头来了? 第82章 很爱很爱你   季意安心里有浪涛呼啸而过,她赶紧又抬眼看看季无疾,想看他有没有醒过来,想趁他还睡着,自己悄悄再爬回那头去,可是这一眼看过去,她却是再也舍不得移开了。   季无疾闭着双眼还在熟睡,两道修长的眉此刻舒展着,眉下的双眸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卷曲上翘,在脸下投下两道美丽的剪影,挺直的鼻梁雕塑而成。一张单薄的唇,因为床榻之上温暖的缘故,变得颜色鲜艳,宛若涂脂,两颊之上也有两抹浅浅的红晕,衬在如玉般莹白的面上,更加的明艳清丽,魅惑动人。   季意安悄悄地看了他一会儿,渐渐便两颊飞红,一颗心也似乎要跳出胸膛之外,这样的皇叔,美得惊心动魄,真正要摄了人的心魂去。   季意安在他的脸上流连不舍,最后眼光落在他如花瓣似的朱唇之上,那儿似乎有种魔力让她的眼光舍不得挪开,渐渐,光是看着也不满足了,她好想伸手碰确一下。   她又小心的仔细看看,发现他双眸仍是紧闭着,呼吸也是绵长匀称,想是仍是熟睡的。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终是忍不住,慢慢的移手,最后终于至他的唇角,她颤抖着指手,轻轻地沿着那完美的唇形摩挲了一圈。   季意安用指头细细地将他的唇摸个遍,待收回手来时,仍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她又抬眼看看季无疾,然后一狠心,一咬粉唇,便将自己的粉唇快速印在了季无疾的唇上,她想偷偷地亲他一下,一下就好,她在心里激动地想着。   触碰他的柔软之时,季意安心里一阵悸动,随即便怕惊醒了他,所以便想着一触即离,可是下一个瞬间,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离不了,因为季无疾唇瓣一动,随即便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瓣不让她离开。   季意安吓得心时直发慌,糟啦,他醒了过来,还发现了她偷偷亲他,真是羞死人了!   季意安越想越是后悔莫及,挣扎着想要离开,季无疾却是将抬手在她的脑后轻轻一扣,接着便深深浅浅地与她缠绵了起来。   良久之后,季无疾才放开了她,季意安微微喘着气抬起头,刚抬眼便发现季无疾正着着她,长眸之内波光潋滟,璀璨晶亮,带着丝好笑之息看着她。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季意安羞不可耐,酥红着脸低声嘟囔了一句。   “安儿,难道昨夜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吗?”季无疾忽然有些幽幽地道,面上也露出一丝幽怨之息。   “什么?昨夜什么事?不就是,就是一时睡迷糊了跑到这头来睡了吗?”季意安低气不足地道。   “安儿……”   季无疾突突然了她一声,声声低哑磁性,有些委屈甚至还有丝撒娇的意味。   “嗯,皇叔,怎么了?”季意安听得他的声音,心里有些发酥。   “你真的都不记得吗?昨儿半夜,你睡到一半,便爬到我这头来,还紧紧地抱着我,然后,然后……”   季无疾说了一半便支吾着停了口,只将一双长眸无比委屈地看着她。   “然后怎么样了……”季意安心里更加的发虚了。   “然后,然后你非逼着我那样了呀?”季无疾轻咬着殷红的唇,眸光有水雾溢出,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季意安顿时脑袋一阵发晕,难道自己昨夜睡得疯魔了,然后半夜爬到这头将皇叔,嗯,将皇叔的清白给毁了?可是,可是,自己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皇叔,你又编话来诳我!”   季意安慢慢想了一回,终于想明白过来,自己若真是做了那事,怎么可能身上连一线感觉也没有?分明是他使坏在戏弄自己。季意安想到此,将一双秀美高高扬起,咬着牙很是凶狠地问道。   “安儿,我哪有诳你?我说是都是真的,你昨夜爬过来之后,不仅在我怀里乱动一番,还非得拿着我的胳膊给你作枕头,不依还不行,将我的胳膊硬生生枕了一夜,你瞧,我的胳膊麻到现在都动不了了!”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的一边胳膊,口气更是委屈万分。   原来他说的“那样了”便是指自己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事,季意安顿时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昨夜的事现在她好像有些印象了。   她平日自己睡觉时,总爱枕着一只长条形的枕头,是崔姑姑做的,不是很软但是很有弹性的那种。昨晚睡至半夜,迷迷糊糊之中,便感觉枕头不是平时自己平日里枕着的那只,很不习惯的感觉。   迷糊之中,她便伸手在四周乱摸了一把,发现空空如此,便又钻进被窝乱摸了一把,也不知怎么的,竟钻在床的另一头来了,还将皇叔的胳膊当作了自己的那只枕头,硬扯来枕了整整一夜。   “安儿,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说的又是什么?”季无疾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眸光锁住她的眉眼间,口中有些意味深长地问。   “没,没,什么也没想!”季意安赶紧出口否认。   “呵,否认得这么快,肯定心里有鬼,快说,你刚刚想什么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着在她肩头轻按了一把,让她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清洌好闻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季意安便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她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敢动。   渐渐地,她平息了慌乱的心,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她的耳畔清晰可辨。   季无疾感觉她异常的安静,便又轻笑着开口道:“安儿,你在做什么?”   “我在听你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很快,很欢实。”季意安闭着眼,说出的话有些轻柔飘忽。   “安儿,它在为你跳,为你悸动,你知道吗?”季无疾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乌发之上,声音绵软得异常。   季意安心中涌过一阵颤栗的欢悦,她从他胸口抬起了头,然后又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个轻轻柔柔地吻。   “皇叔,安儿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她娇软着声音,轻轻地道。   季无疾听着她软糯着声音,向自己表示着她内心对他的喜欢之情,又感受着她趴在自己胸口的娇软,他的心中不由得也有一丝颤栗之感生了出来。   “安儿,我也喜欢你,不,是比喜欢更多,我爱安儿,很爱,很爱……”季无疾低哑着嗓音,深深地看着她,修长的指头也拂上了她微翘的凤眼,轻柔似羽毛,流连不舍,蕴含着深深的怜惜。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只觉得整个人都酥掉了,融化了,她无法抑止心中的悸动,也无法阻止汹涌而来的情思。她伸手勾住了季无疾脖子,然后低头,亲吻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面颊,然后来到他的唇边,轻轻流连试探一番之后,便一心一意,主动献上了她甜美似蜜糖般的热吻。   季无疾见她难得如此主动地亲近于他,心里涌过一阵浓浓的欢喜,忙伸手将她拉近自己一些,然后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唇上也似霎那时点燃了火焰,热情地回应着她,渐渐地,却也不再满足她的轻柔厮磨。他抱着她,翻转了自己的身子,季意安便被他居高临下拢在了他的怀抱之下。   他抬头看向她,只她怀里的人儿微微有些气喘,吐气如兰,一双凤眼,雾气盈盈,带着迷离之息,一张粉唇也因为刚才的亲吻,变得鲜艳而润泽。这般妩媚娇美的模样看得季无疾心神有些激荡起来,他低了头,有些迫不及待的吻住了她的柔软。   季无疾的热情被她彻底地撩拨了起来,他呼吸凌乱,只觉得浑身异常地发起了热,身体的某一部分也在叫嚣着,渴望着,似乎想要找一个突破口。他不再温柔似水,而是用力的撬开了她的粉唇,然后一寸寸蔓延,竭全尽力地汲取她的甜美滋味。   季意安也彻底迷乱了,双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颈,不自自主的想要离他更近,想要他汲取得更多。意乱神迷之中,竟然发出了娇软的喘-息之声。   季无疾听得这声音,更是一时把持不住,他唇上与她抵死纠缠,一只大手也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她的腰上,紧紧地扣住了她柔软芊细的腰身,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内。   就在两人一时情乱不能自抑之时,一阵清脆的银铃之声响了起来,“叮叮”作响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缠绵如火、不可自拔的两个人。   季意安首先反应了过来,天啦,自己与皇叔这般在床榻之上竟如此模样,这像个什么样子?自己才行了及笄礼而已,怎么能如此迫不及待与他如此亲热?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推了他一把,然后挪了身子到了床里面,卷起了锦被,将整个人都深藏了进去。   “安儿,干嘛要躲起来……”季无疾的声音,仍是有着一丝气息不稳的感觉。 第83章 很宠很宠她   “你别管我,有人进来了,你赶紧穿衣出去!”季意安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道。   “安儿,别这样嘛,你出来看看我好么?”季无疾也挪到了床里边,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拥在了怀里,声音温软到了极致。   “皇叔,别闹了,一会儿就有人要闯进来了!”被子中的季意安有些急了。   “安儿,你出来,然后亲我一下我就出去,不然我是不会出去,就让他们看见我们这般模样好了!”季无疾又开始耍起了无赖。   季意安恨和咬牙切齿,可是心里又急得很,生怕雪初领着王府侍从真的闯进卧房来,那样可怎么办!季意安无奈,只好掀开一点被子,然后探出了脑袋,恨恨地亲了一下季无疾的唇。   季无疾满意地笑开了,伸手扣住她,又在她唇瓣上轻吮流连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了她,然后才起身,下了床榻穿好衣服后出门去了。   季无疾出门之后,季意安也忙从被窝里爬起来,快速地将中衣穿整齐了,一会儿雪初肯定会派侍女进来伺候她,她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一脸娇羞慌乱的模样。   果然一会儿功夫之后,雪初笑意盈盈地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在两个生得很是清秀的小侍女。   “雪初给姑娘请安。”雪初施了一礼道。   身后的两个小侍女也赶紧行礼,异口同声道:“小婢给姑娘请安。”   姑,姑娘?季意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在这个园子里,自已就是个“姑娘”,也就是琛亲王宠着的美人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姑娘”被人生平第一次唤来,竟让她产生了一阵兴奋雀跃,激动万分的感觉,这声“姑娘”也就预示她是他的人,他不是她的皇叔,她也不是皇家的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能和他执手相对,被他宠爱其至可以与他成亲的女子。   “不必多礼。”她轻轻地回了声。   她穿好了素白的中衣正坐在床榻边上,一头乌黑的青丝还未梳起,柔软的披散在肩上,两弯秀眉,一双凤,眼晶亮璀璨,肤似凝脂,面若桃瓣,又含羞带怯,娇美不可方物。   好一个妩媚娇软的美人儿!雪初看她一眼,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道。难怪主子为她费尽了心思,这样的美人儿,就算自己是个女子见了也不由得生出几份怜意来。   雪初心里尚且作如此想,那两个刚被雪初挑进王府的俏婢女更是看得呆了,待反应过来收回眼光时,心里不由得服气得很,那生得跟个仙人似的琛王殿下,也只能这般美丽又妩媚的女子方能相配了。   两个婢女伺候季意安洗漱过后,又扶她坐到了梳妆台前,又为她挽起了秀发。   “姑娘,敢问今日想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一个婢女声似银铃地问道。   季意安想了一下道:“就梳个普通的百花分肖髻吧。”   小婢女答应一声,便轻轻梳了起来,将季意安的乌发分股,结髻于头顶,并不用托拄,其余的发丝自然垂了下来,又结个根燕尾辫垂在了胸前,在发髻之下又嵌上了几粒珠花,一枝挂珠簪子。   梳好头之后,另一个小婢女取来一条藕色的棉夹袄,杨妃色绣花棉裙替季意安换上了。穿戴完毕,一个娇俏可人,清新里带着妩媚之息的小女子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雪初随着两个小婢女均都露出了赞叹的眼神,季意安忙朝铜镜里看了自己一眼,果然换去了繁复精美的宫装,这身民间少女的装扮显得自己格外的清新与灵巧,她也忍不住有些新奇地笑了。   两个小婢女行礼退下后,雪初凑近季意安身边一点,然后喜滋滋的行了礼道:“雪初恭喜公主!”   “恭喜?喜从何来?”季意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看着季意安一脸惊讶之色,雪初眨眨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公主昨夜与主子交颈而眠,难道还不值得恭喜吗?”   雪初的声音贼贼的,与慕云那一脸促狭像如出一辙。   “你,你胡说什么?”季意安脸红了。   雪初捂着嘴偷笑开了,季意安气得瞪她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正色道:“你这在这乐呢,你那主子都说了,要狠狠地惩罚于你,罚你失职之罪,你不仅只准备了一个卧房,连给我准备的浴衫都是一扯即破的!”   “什么?主子他竟扯破了公主的浴衫?”雪初扯着嗓子叫道。   季意安伸手捏了额头,然后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心想这个雪初居然比慕云还要难缠。   “浴衫都扯破了,主子这是有多热情呢,真叫雪初想像不出来……”雪初站在屋里,兴奋的来回踱着步子。   哦,公主,您刚刚还说什么了?是说主子要罚我吗?过了片刻又走过来问季意安道。   “是的,说的要重罚!”季意安没好气道。   “哎呀,公主救命!您好歹给雪初求个情,不然雪初死定了!”雪初扑到季意安面前哭丧着脸道。   “嗯?怎么哭上了,刚才不是还笑得可欢了吗?”季意安瞥她一眼道。   “公主饶了雪初嘛,雪初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雪初哀嚎着道。   “行了,别嚎了,他说让楚风罚你!”季意安憋着笑仍是没好声地道。   雪初一听立刻停住了声,面上竟还添了一丝可疑的红晕来了。   “怎么,听说是让楚风罚你就不担心了,难不成楚风会对你徇私不成?”季意安站起身来,凑到她跟前,仔细的看着雪初的面孔道。   “不会,不会,他,他不会徇私的……”雪初一边紧张地否认着,一边脸上更加的红了。   季意安看着她的窘样,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在说什么?竟这样开心?”清澈悦耳的声音自门口传进来,随即一个修长飘逸的身影走进了房内。   “殿下,长公主,马车已备好在园子外面,用过早膳便可以出发了。雪初这便告退。”雪初忙向两人行礼道。   季无疾点点头,雪初便快步退了出去。   季意安抬眼一看,便发现今日的季无疾换下了那身天青云锦,穿上了一件浅蓝色家常锦缎袍子,墨发轻挽,腰缠玉带,这身装扮褪去了些许清冷与魅惑之息,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温润公子,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安儿,你今儿这样真是好看。”季无疾也细细地看了季意安一回,面上露出了满意与赞叹的笑容。   季意安一听,心里一甜,便有些娇羞的低了头。   季无疾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弯下腰看了一眼铜镜里的她,忍不住低头在她面颊上偷了一个香。   “皇叔……”她娇嗔了一声。   听得她的声音,季无疾心里更是怜爱顿生,意犹未尽之下,便又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偷袭了一回。   “皇叔,你再这样,我,我要恼了……”季意安斜着一双凤眼斥道。   见她又是羞又是气,季无疾这才直起腰勾起唇角笑开了。片刻之后,他将一直别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季意安从铜镜中一看,他的手上,拿着一株杏花枝,上面有几朵晶莹剔透的杏花。   季无疾伸手摘下了枝上的杏花,又将杏花别到了她的鬓发之旁,一共别了三朵。她的发髻之上本就没几样首饰,这三朵粉嫩的杏花便为她增添了一线妩媚娇俏之色。   “这花虽是好看,可是安儿比这花还要娇上一百倍。”季无疾又弯了腰,将脸庞贴在季意安脸边,看着镜中的季意儿笑得眉眼舒展。   季意安也抬眼看向了镜中,镜中的女子,粉面含晕,嘴角含笑,眉梢眼角露着几分妖娆。再看看旁边的他,眉眼风韵浑然天成,面色如玉般莹白润泽,一张薄唇,如花瓣般正微微勾起着。季意安突然间感到心里一阵似小鹿般的乱跳起来,面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安儿,咱们还是快点出了这屋子呗,再看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季无疾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哑又有磁性,听得季意安又是一阵眼热心跳。   她赶紧从座上起了身,逃也似的离开他,然后快步朝门口走去。眼见她慌成这样,季无疾不禁在她身后笑出了声。   两过用过早膳之后,就一块儿出了层,准备慢慢自园子走到大门口乘马车。刚出了屋子后不久,便发现一片绿荫之后,雪初和一个黑衣男子背对他们坐在草坪上正说着什么。   “咦,是楚风,他怎么来了这里?”季无疾有些意外地道。   “嘘……”季意安赶紧竖起指头示意季无疾噤声。   季无疾有些讶然地看向她,便见季意安又朝他拜拜手,然后扯着他的袖子,猫着腰就走到雪初和楚风身后的几棵芭蕉树之后,碧绿宽大的芭蕉叶子完全隐住了他们的身形。 第84章 陪着你胡闹   季意安刚拖着季无疾蹲下身子,雪初和楚风的对话也清晰地传了过来,季无疾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她是想偷听雪初和楚风说话呢。   季无疾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额头,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他堂堂一个亲王,一本正经的尚书台令,二十几岁的人了,竟被这小女子拉来听人家的壁角,还与她一起蹲在芭蕉叶之后,这般模样若是被人知晓,自己以后还在如何在下属面前立威啊!   “安儿,这样多不好……”季无疾压着声音道。   “乖,别吵……”季意安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嘟起粉唇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好似不经意一般,只是为了让他安静下来的敷衍之举,然后便转过脑袋,全神贯注的听起了壁角。   “你……”季无疾一时语塞,手指抚在自己的唇上,愣住了。   “楚师父,早上听长公主说了,主子会让你惩罚我,还说要重罚!”雪初有些委屈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你又闯什么祸,惹得主子生气了?”楚风的声音冷淡得很。   “嗯……我,我只为主子和公主备了一间卧房,还为公主准备了一件又透又薄的浴衫……”雪初的声音变得低低的。   “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你真是气死我了!”楚风的声音突然暴躁起来。   芭蕉树后的季意安听得这声音,心里一急,便伸手将眼前的芭蕉叶子拨开一点,露出了一条缝隙正好可以看见他们两人。季无疾本来很是不屑她的举动,可是一听一向冷静的楚风竟如此暴躁,不由得也生了一点好奇之心,于是将脑袋也凑到了季意安拨开的那条缝隙之前。   只见那边的楚风一手高高的举着,指头曲成了爆栗状,好似要给对面的雪初狠狠一记,雪初好像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嘟囔着道:“楚师父,你下手吧,反正主子说了要重重的罚。”   楚风的手抬了片刻,眼光又从雪初那张白皙秀气的脸上滑过,终是叹了一口气,将手放下了。   “楚师父,干嘛不打了?”雪初挣开了眼睛,有些意外地问道。   “打不下手!”   楚风恨恨地回她道,还将身子转过去,用背对着她。   雪初突然间就笑开了,她笑得灿烂,还凑近楚风一点,然后伸手自楚风的后腰抱住了他。又将一张脸紧贴在了楚风的背上。   “楚师父……”雪初的声音变得又软又娇。   这撒娇似的声音听起季意安面上一热,正有些尴尬间,便发现自己身子一顿,然后脚下一空,整个人便随着季无疾飞纵出去老远。   这一个轻微的动静却引起了楚风的警觉,他突然站起身,却只捕捉到一对清浅的身影一闪而过。   “咦,那身影好似是主子和长公主的?”雪初也扭头看见了,站起身有些莫然其妙地道。   “怎么可能?主子怎么可能会带着公主听壁角?”楚风斥道。   “怎么不可能?长公主的衣服是我早上带人伺候着换上的,就是那身颜色。再说了,主子对公主百依百顺,如果公主一时兴起想要听壁角,主子岂有不依之理?”雪初不服气地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终是认同了她的说法。片刻后他又开口道:“既是主子和公主用过早膳出门来了,还不快带我过去见主子?”   雪初嘴里答应了一声,却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风朝前面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过来,回头一看,雪初还站在原地,便没好气地道:“快走啊!傻了吗?”   雪初轻跺了下脚,脸上露出一丝幽怨的表情来,口中还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   “楚师父……”   楚风皱了皱眉头,却是快步走到雪初的身边,在她面前站立了片刻,终是一低头,在雪初的粉唇上亲了一下。   “真是个麻烦……”楚风嘟囔了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雪初轻轻哼了一声,面上泛出点红晕,然后抬起头甜甜地笑着道:“楚师父,走,我带你去见主子!”   季无疾带着季意安,一路飞奔,只到一个水榭旁的小亭内才停了下来。   “皇叔,干,干嘛跑这么急……”季意安手抚着胸口,喘着粗气道。   “楚风一向警觉,再慢一步便就要被他发现了,若是被他发现我竟随着你偷听他俩说话,你叫我日后如何在他面前端架子?”季无疾有些没好气地道。   季意安见他一副气恼的模样,再想想刚才的情形,他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拉着他一块去听自己属下小两口说情话儿。   一想到此,季意安忍不住捂嘴大笑开了,越想越是好笑,最后便伸手捂着肚子笑得不能停止。   “你还笑……”季无疾睥一眼她,又见她笑得只喊肚子痛,心里也是一阵忍俊不住,忙憋了笑伸手扶了她坐在了亭内。   季意安好不容易止了笑,季无疾一边伸手替她轻拭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口中道:“多大人了,还这么淘?你想想,若是一会儿楚风要是像我罚你一样,去罚雪初,你还要蹲在那里一直看吗?”   像他罚她一样?季意安愣了片刻,随即便反应过来,面上不由得一热,心想幸好皇叔及时将自己带离了,不然还真是要闹出大尴尬来。   “还好皇叔英明神武!”季意安笑得眉眼弯弯恭维他道。   季无疾冷哼了声,然后眉头一扬道:“别以为嘴巴甜这事就算完了,我还是要罚你!”   季意安一听他说“罚”,吓得赶紧起身离他远远的,生怕他真的在这亭内就要以吻罚她。   季无疾一见她躲她不及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两人正在笑闹间,远处走了来楚风和雪初的身影。   “楚风见过殿下,见过长公主。”片刻后,楚风便来到了两人待的亭子外,立住脚拱手施礼道,雪初也跟他身后行了一礼。   “楚风,你来这边,是我母妃有什么吩咐吗?”季无疾正色问道。   “回殿下,太妃娘娘说了,她在隐翠山庄好得很,用不着楚风像根铁柱子似的在她眼前杵着。”楚风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道。   楚风像根铁柱子?一旁的季意安偷笑开了,不过这话还真像是太妃娘娘的口气。   “嗯,母妃每日里都做些什么?”季无疾问道。   “回殿下,娘娘领着身边的姑姑们每日里听戏、射覆、抽花签,斗草,烤肉,外加吟诗作画的,属下虽是不会,不过看起来也极是热闹有趣的。”   一旁的季意安听楚风说到太妃娘娘那边竟是有那么多的花样儿玩,不禁心里一动,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向往之意,季无疾瞥她一眼,然后对着楚风道:“既是太后说不用你在那边,那你便回去王府吧。”   “殿下,太妃娘娘还说了,殿下这几日定会耐不住性子要出去走走,她吩咐说楚风一定要跟着去。”楚风仍是一板一眼地道。   听说楚风要跟着一块去,身旁的雪楚眼睛一亮,季无疾拧了拧眉正待说话,季意安赶紧走近了他,轻扯一下他的袖子。   “皇叔,便让楚风和我们一块去吧,楚风和雪初一直辛苦与王府效力,皇叔也该让他们放松一回嘛。”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季无疾立刻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楚风和雪初对视一眼,两人都为自家主子这百依百顺的劲儿感到惊叹万分。   “长公主,出了园门,请您和殿下以民间普通人相称。”楚风提醒道。   “知道,我是你们的姑娘,他是你们的公子嘛!”季意安巧笑嫣然道,季无疾忍不住轻笑着,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一对璧人,雪初心里一阵艳羡,她忍不住向楚风靠近了一点,又伸出手,想着挽着他的胳膊。楚风冷着脸将胳膊移开了,口中低低地说道:“别胡闹啊……”   雪初斜了他一眼,然后吃吃地笑开了,又伸手在自己的唇上印了一下,然后作出个飞吻在空中扬了一下手。楚风的脸绷得快要抽筋了,他死死憋住笑意,急急地朝外赶了过去。   一行人坐上马车行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便在一处小镇的入口处停了下来。季无疾先下了车,站在地上向车内的季意伸出了手,季意安扶着他的手跳到了地面上。   雪初已老早在这镇子里查探过一番了,她领头走在前面进了镇子的街道。   镇子虽小,倒真是热闹非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推车的、坐轿的、骑马的,还着挑着担子的,赶着毛驴的。街两旁食楼、茶坊、酒肆林立,一面面绸布招牌迎风飘着。做生意的小贩卖力吆喝着,买脂粉首饰的,捏泥人的,修鞋的、看相的、说书的,五花八门。   季意安哪里见过这些市井之像,她一会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看了。她一会凑到这一会凑到那,只恨不得每一样都伸手摸一下,可是季无疾将她手攥得紧紧地,一步也不让她离了自己,生怕她被人挤着了。   “卖糖葫芦呢,甜到齁的糖葫芦呢!三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呢……”一阵悠长的吆喝声传了出来,季意安掂脚一看,只见前面有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一只小车四周插满了糖葫芦,车旁高高的草棒上还像刺猬一样插满鲜红的糖葫芦,一串串,红得发亮,令人一见便垂涎三尺,那车子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多是些孩童和小姑娘。   季意安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突然回过头,朝季无疾伸出一只手,然后兴冲冲地道:“公子,给钱!”   “什么钱?要钱做什么……”季无疾有些发愣。 第85章 仙姿玉貌郎   “买糖葫芦呀,你没听到吗?三文钱一串,你给我三文钱就好!”季意安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道。   季无疾语塞了,他何时出门身上带过钱?更何况是三文钱!眼见自家主子被三文钱难到了,雪初憋着笑,赶紧从后面挤上前,递给了季意安一只装满铜板的钱袋子。   季意安接过钱袋打开来一看,随即便笑睐了一双眼睛。   “哪有这么穷的公子,连三文钱都没有!”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朝那糖葫芦摊子挤了过去。   “你……”   季无疾又是一阵语塞,他空着一只手伸在半空中,他本想扯往她的,谁知她灵巧得很,一闪身便挤进人群内,季无疾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公子,劳驾,借过,借过……”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对站在街道中间的季无疾说道。   “啊呀,仙,仙人,仙子公子……”一声惊讶地叫声响了起来,那大婶看着季无疾的脸,舌头似打个卷,话也说不周全了。   “阿婶,哪来的仙人?”跟那大婶同来的一名女子问道。   那大婶指手一指季无疾,那女子便顺着她指头看了过去。   “啊!真的有仙人,好美好美……”那女子惊叫了起来,声音又高又尖。   “什么仙人,哪来的仙人?”旁边就是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摊子周围围着一圈大姑娘小媳妇的,近见这边的惊叫之声,全都转过头来相看。   一会儿功夫之后,那些女子的脸上全都露出一股痴色,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颊还泛起了红晕。旁边的摊子旁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一起都涌了过来,就这样季无疾便被一众女子围在了当中。   “哎呀,这是哪家的公子啊,这生得和画上的人一般模样!”一个女子率先反应了过来,扯着嗓子就赞道。   “不对,这公子比那画上的人还要美,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反驳道。   “就是,就是,真好看,你看他那眉,他那眼,还有那皮肤……”又有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七嘴八舌的声音一齐附合起来。   “这位公子,这是奴家清晨刚采下的兰花儿,送给公子闻闻清香儿。”一个挎着一篮子花的女子,挤到人群中间,手里掐着一枝兰花朝季无疾递了过来,用一只袖子捂着脸,羞答答地道。   看着递到面前的兰花枝,又看一眼围得密不透的人群,季无疾的一张俊脸变化万端,他尴尬十分,本想施了功夫纵身飞出去,又怕伤了这一帮普通的民间女子。   他自少年时起,平边疆,战沙场,后来朝堂之上叱咤风云,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可像今日一般,被一帮手无寸铁的妇人围着一动也不敢动,还真是头一遭遇到。   那递花的女子见季无疾站在那里不肯伸手接她的花,便将手一递,将那花揣在他的怀里,然后脸上一红,退出去几步,然后又忍不住回头偷看一眼。   季无疾揣着那枝花愣住了,有心想要将花丢掉,又怕做得有些过分,便一时犹豫了起来。众人见那美公子揣着那枝花不发一言,一张俊秀的面容上还微微泛红,心里都很喜欢非常,胆子也大了起来。   “公子,这是奴家早上刚去果园里采的果子,新鲜可口,公子请尝一尝。”   一个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鲜果篮递了过来。见季无疾不伸手接过,便以为他有些害羞,那女子便将一蓝果子放至了季无疾的脚边。   一时间,众人纷纷效仿,一会儿功夫之后,季无疾的脚边便堆成了一座小山,鲜花,瓜果,还有手绢,荷包之类的。人涌得越来越多,纷纷朝季无疾身边挤过去。   楚风和雪初看着眼前在的一幕傻了眼,待反应过赶紧往人群中挤过去,想将季无疾给救出来,可是人们热情似火,一个个贸足了劲儿往里挤,哪里理会他们两人。   楚风心头一急,几欲伸手要将身边的几个女子给拽到一旁去,人群中间的季无疾看见了楚风的神色,忙向他使了个眼角,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伤了这些普通百姓。   这边人群沸动,季无疾等三人急得额头冒汗。那边的季意安正一脸笑容的在挑糖葫芦。她弯着腰,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糖葫芦,打算选一支个头大糖又多的。那摊主是个老婆婆,见她生得好看,便也笑眯眯地由着她挑。   “老婆婆,我就要这根,给你钱!”季意安拿起一根糖葫芦脆生生地道,并抓了一大把铜钱递了过去。   “小姑娘,只要三文钱,用不了这么多!”老婆婆又将钱递回来。   “老婆婆,不用还我了,你看,我有的是钱!”季意安一边摆手,一边将手里的钱袋子摇得“哗哗”响。   老婆婆暗叹一声,心想看她长得是好看,却原来脑子不怎么灵光,哪有这样将钱袋里拎给别人看的。   “咦?人呢,都去哪了?刚才还在呢?”   季意安低呼了一声,她抬头一看,发现刚才围在摊子里的人都不见了!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转过身子来看了一圈,便发现了更为一个奇特的现象,周围摊子上的人也都不见了,所有的人都涌向了不远外的街心。   哎呀,那地方正是皇叔刚才站的地方,出了什么事了!季意安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她飞快地跑了过去,却发现一片黑压压的全是人,她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掂着脚伸长了脖子干着急。   正挤在人群中的楚风突然想起什么,推一把雪初道:“姑娘呢,你去出去看看姑娘在哪里?”   雪初一听也如梦初醒,赶紧用力挤出的人群,一抬头便见季意安正在人群外围直跳脚。她也看见了雪初,一反扯住她就问:“雪初,公子呢,公子在哪里?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公子,他被人围在里面,出不来了……”雪初被挤出了一头的汗,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道。“什么?被围在里面?为什么呀?”季意安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公子太好看了,她们都争着看他呢!”雪初苦着脸道。   “什么!你们快点进去将他救出来呀,这么多人,看坏了可怎么办!”季意安有些慌不择言了。   被看坏了?雪初愣了一下,随即又道:“不行,我和楚风都挤不进去,这些都是普通的妇人,公子不允许我们动手的,这可怎么办呀?”   雪初接受过各种类型的密卫训练,能够自如的应付多种突发的危急状况,可是这因为生得美被人围阻的事她可真是没遇到过,一时不由得有些发慌了。   季意安看着眼前这一团涌动的人群,一双秀眉拧了拧,随即有了主意,她退后几步,然后一手插腰,鼓足了劲儿对着人群扯起了嗓子。   “夫君,夫君,你在哪里?”   她这声音又尖又利,中气十足,果然成功引得一些挤在外面的人回头相看。   雪初一听,随即反应了过来,立刻卖力配合道:“小姐啊,可不得了,姑爷被人围在里面出不来了!”   季意安瞥雪初一眼,眼光全是赞赏,心想这个雪初还真是知趣,配合得天衣无缝。她立刻又露出了一脸忧色,对着人群继续大声嚷道:“夫君,夫君,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季意安嚷完便往人群中走过去,雪初赶紧也上前,一边护着她,一边也大声道:“劳驾让一让,让一让,我家小姐要去寻姑爷!”   听得外面的声音,回过头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妇人一见这个俊俏的小姑娘说要寻夫君,而她的夫君还就是里面被围住的那位美公子。那美得跟仙人一样的公子竟是成过亲的!唉,这些妇人们心里面不由得一阵叹息,脚下也就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让季意安走了进去。   人群中间,季无疾的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脚边还堆满了一堆瓜果鲜花,正无计可施之间,耳旁突然传出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是安儿的声音!他心里一喜,可是随即便听见她扯着嗓子唤他为“夫君”,季无疾心里突然便涌过了一阵甜意来,眼前这些推推搡搡的妇人的面目也变得可爱了许多。   季意安分开人群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立在人群之中的季无疾,浅蓝色家常锦缎袍,墨发轻挽,眉如墨画,双眸修长,里面光华流转。面色莹白如玉,因为有些着急的缘故,两颊还生了一抹浅晕,更衬得他姿容不凡,俊秀非秀。   果然是仙的姿,玉的貌,难怪这些妇人要争相一睹“仙人之姿”了。前朝有潘檀郎“掷果盈车”的美谈,不想今日自己竟亲眼目睹了这一盛况。   “夫君,才一转眼功夫,你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叫人家好一顿找!”季意安轻跺一下脚,然后有些气恼地道。   眼见这美公子的小娘子找来了,一见面还责怪上了,围观的妇人一起都转头瞅了一眼季意安,心里都觉得这小娘好生不贤惠,这么美的夫君,疼都疼不过来,居然还舍得骂他? 第86章 美公子犯痴   季无疾抬眼看向季意安,见她一副跺脚生气的模样,嘴中还唤着“夫君”,他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于是勾起唇角绽开了一个笑容来,那抹笑,似青莲初绽,清丽而又纯净。围观的妇人全都看得心儿“噗通、噗通”乱跳,也就更加觉得责怪他的小娘子实在是不懂事儿。   季意安拿眼一瞥,周围妇人对她的不满,对季无疾的痴迷之色便全落入了她眼里。她憋了笑,一步一步走到了季无疾的面前,在他面前二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然后芊手一指,又开始说话了。   “夫君,叫我说你什么好?不是和你说了不能乱跑不能乱跑了吗?怎么就不听话了呢,你说你,脑子不好使,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一天到晚就知道跟人傻笑。你说你要是丢了,我可怎么跟爹娘交待啊……”   季意安还在噼里啪啦的念叨着,季无疾却是听得愣住了,围观的妇人们全都愣在了那里,好不容易挤进来的雪初和楚风更是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季意安。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脑子不好使”、“回家的路者不认得”,“只知道傻笑”?天啦!难得是说这美得跟仙人一样的公子竟是个傻的!傻的!这,这真是天妒红颜啊!那些妇人的心里全都一阵哀嚎。   雪初和楚风对视一眼,心里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长公主竟说主子是个傻子,她竟说天隧朝尊贵、聪明几乎无所不能的琛亲王是个傻子!   回过神来的季无疾哭笑不得,他将一张樱色的唇蠕动了半天,终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众妇人一见,又是一阵哀叹,这个美公子不仅脑子是傻的,居然连话也不会说,又傻又哑的,这真是难为这生得俊俏灵巧的小姑娘了。这样一来,那些妇人看向季意安的眼光便生了一点同情之色。   “夫君,快些跟我回家去吧!”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牵起了季无疾的手,然后朝人群外走去。   “对不住各位婶婶,姐姐们呀,夫君给大家添麻烦了,这些东西嘛,心意我们领了,请大伙各自拿回吧!”   季意安一边带着季无疾往外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堆成一堆小山似的瓜果杂物说道。   众人一边摇头叹息着,一边纷纷上前将自己的东西给取了回来,忙乱一阵之后才渐渐退去。   见得自家主子安然脱了围,楚风和雪初长舒一口气,不由得为季意安的急智暗暗称赞,可是心里面不由得也暗自替她捏把汗,她在众人面前说主子是傻子,主子再怎么宠爱于她,这回该也是会生气的吧。   果然,季无疾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反手一把抓住季意安的手,然后大步往一条偏僻的街巷走去。楚风与雪初心里一惊,主子该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斥责公主吧?两人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被季无疾紧拖着手的季意安,见他走得又快又急,脸上又绷得紧紧看不出喜怒来,她心里也有些犯怵了,忙低着头,小着声道:“皇叔,刚才实在一时着急,所以乱说了几句,你别生气啊,你怎么可能是傻子呢?”   季意安的话音刚落,季无疾却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转身子对季意安说了一句话。   “娘子,我饿了……”   这声音让季意安吓了一大跳,她忙抬头朝季无疾看过去,只见眼前的人,轻咬着一点唇,一双眸子里拢起了水雾,正用一副傻气可怜的模样看着她。   “啊?你说什么?”季意安呆呆地问他道。   季无疾抬起袖子,指了指她的左手,然后又用又低又软的声音道:“娘子,我要吃这个……”   季意安顺着他的指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紧紧攥着那串糖葫芦,刚才一阵慌乱之中,她居然还没有丢掉它,一路拿在手上自己都没发觉。   季无疾突然这般模样跟她要糖葫芦吃,还一口一声地唤她“娘子“,季意安脑子里晕乎乎的,手里却不自由主的将那串糖葫芦递到了季无疾的嘴边。   季无疾垂眼看了那糖葫芦一眼,微启了唇,正准备咬上一口,可是瞬间又改变了主意,他伸手将糖葫芦推至季意安的嘴边。   “娘子,你先吃……”   他这一声“娘子”,唤得婉转悦耳,轻柔里又带着一点磁性,季意安听得身子一软,脚下发飘,便茫茫然地张开了嘴,咬了半边糖葫芦到嘴中。   季意安刚将那那半边糖葫芦送入嘴中,却发现对面的季无疾轻笑一下,然后一抬手,便将她咬剩下的那半个糖葫芦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还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季意安愣住了,口中的半个糖葫芦也忘了嚼,只拿一双眼睛看着季无疾犯了傻。   “嘶……痛……雪初你疯啦,掐我胳膊做什么!”身口的巷子口传来楚风的怒斥声。   “啊,楚师父,对不起呀,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便掐你一把试试,你既然痛了,那说明我不是在做梦,巷子里那个人真的是我们的主子啊!”雪初带着无比感慨声音又传了进来。   “那可不是咱们的主子么?不过我看着今日的主子好像真的有些傻了呢?”楚风的声音也有些不淡定了。   “楚师父,这不是傻,这是痴情,痴情!痴情你懂吗?”雪初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羡慕。   楚风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雪初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楚师父,我也想吃糖葫芦……”   巷子内的那两人却是对外面的对话置若惘闻,两人一人一口,一来一去将那串糖葫芦给吃了个干净。   这糖葫芦果然个大糖份还足,季意安吃得香甜满足,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舔了嘴唇,见她这样,季无疾又是一低头,竟是想亲她的唇瓣。   季意安立刻想到巷子口还站着雪初和楚风,赶紧侧头躲过,口中小声斥道:“皇叔,雪初和楚风都在呢,你别这样……”   季无疾见她躲过了,面上便露出一股不满的神情来,他将长眉轻拧着,然后一边伸手揽她入怀,一边嘀咕道:“我这样怎么了?我亲近自己的娘子难道不行么?再说,我脑子也不灵光,又痴又傻的,随便做了什么也不能怪我的……”   季意安抬眼看看他,眼见还在扮一副傻相公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我都说了,刚才那是情急之下权宜之计,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入戏太深好不好?”   “什么权宜之计?什么入戏?这根本是真的啊!自从遇上你,我不就一天天成了犯痴的傻子么?若不是傻子,我怎么能求着母妃骗了你父皇带你出来?若不是傻子,又怎么能置尚书台成堆的公务不理,带你跑到这样一个小镇子,还被一帮无知妇人围观了半天?”   季无疾一双长眸紧紧锁着她的眉眼,眸内光华隐现,季意安从那潋滟的波光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声音轻轻缓缓,却是声声叩着她的心房。季意安心底一阵颤栗涌来,她看着他,渐渐地,一双凤眼内也晕蒸起了水雾,好似下一个瞬间便要泫泪欲滴。   季无疾见她突然间想要哭出来一样,憋了大半天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他勾起唇角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眉眼舒展着,笑声爽朗而悦耳。   正满怀激动不能自抑的季意安听见他笑得如此开怀,蓦然反应过来,刚才他是故意逗她的。   季意安顿时有些羞恼起来,她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看他灿烂如朝阳的笑容了。   “娘子,咱们走呗……”季无疾一边忍了笑,一边朝她伸手道。   “不许乱叫,谁是你娘子!”季意安更是气恼。   “咦?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唤我夫君那样的顺口,这会儿又翻脸不认得了?好薄情的小娘子啊!”   季无疾的声音幽怨无比,季意安一想刚才他被众妇人围堵的情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一手,小心地放在了季无疾的大掌中,季无疾轻笑一声,然后攥得紧紧地,带着她就往前面去了。   “现在去哪里?”季意安问。   “人多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去了,我们便在人少的小巷里走上一回,如何?”季无疾回头看她一眼道。   季意安点点头,两人便沿着这条偏僻的小巷子往里走,原以为一会儿会走到头,哪知走过去不远便是个拐角处,沿着拐角一转,便又是一条小巷,两人有些惊喜,便又走了进去。   两个手牵着手,在巷内随意的走着,过了一会儿,巷子的那头走过了几人。看样子像是一家三口,走在前面的是个一身布衣的汉子,肩上担着一担沉甸甸的粮食,扁担的一头还悬着一块猪肉,用稻草紧紧的捆住了。走在那汉子身后的是个少妇,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粉扑扑的娃娃。 第87章 温柔乡里醉   “相公,可是累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歇?”那少妇在身后问道。   “娘子,不累,一点也不累,今日上街换了这些粮食,我心里喜得呢,一点也不沉得累。”那汉子回过头,脸上的笑盈盈地道。   那妇人一手抱着娃,另一手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来,然后快步上前一点,一边给那汉了擦汗,一边轻软着声音嗔道:“这么重的一担怎么会不累?相公一向不肯说实话。”   “多谢娘子,嘿嘿……”那汉子立住脚,憨憨地笑着任由他娘子替他擦干上额上的汗。   “娘子一向不出远门,今日可是走得有些累了?”停了一会,那汉子又问道。   那妇人轻笑着摇摇头,那汉子见状便不再说话,让女人走在前面,然后自己挑着担子继续赶路了。   见那一家三口走了过来,季无疾和季意安往路边站了站好让他们先过,那女人见状莞尔一笑表示感谢,她的眼光在季无疾的脸上一闪而过,虽是有片刻惊艳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又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汉子,眼中竟有光亮腾起。那男子走过来了,也朝他们点点头又是憨笑一声。   季意安心里一动,待那男子转过身时,便将自己腰上刚才雪初将给她的那只钱袋子解下来,然后悄悄放入了那汉子的箩筐之中。   眼见那一家三口越走越远,转眼便消失在巷子口,季意安这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一眼季无疾,发现对方正在看着她,眸光清浅而又温柔。   “安儿,在想什么?”他软声问道。   “哦,没什么,有点感慨而已,如今天遂百姓在父皇的治理了,国泰民安,百姓生活也算是安稳了,皇叔更是功不过没……”   “安儿为什么不说实话?季无疾突然打断了季意安的话。   “嗯……我怎么没说实话了?那你说我在想什么?”季意安瞥他一眼。   “安儿,你分明羡慕人家夫妻恩爱,还羡慕人家有个小娃娃!”季无疾眸内有明显的笑意。   “你又乱说!我是羡慕他们一家三口,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其乐融融……”季意安气得瞪他道   “安儿原来是向往这样的民间普通之乐吗?”季无疾上前轻轻揽住她道,声音轻柔。   季意安点点头。季无疾便凑近她耳旁道:“如果能和安儿朝夕相对,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季无疾的声音轻而缓,一字一句道了出来。季意安听完面上一热,有些娇羞的低下了头,心里面却是喜滋滋的。   “安儿,你说,我们将来要生几个娃娃才好?”   季无疾突然又问道,声音一本正经,似是在问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生?生几个!我……”季意安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了。   季无疾见她害羞得不成样子,便轻叹了一口气又道“还是算了吧,生一个便好,安儿身子单薄,我又总是听说女人生孩子时是很痛的……”   “我不听,我不听,不听啦!……”季意安捂住了耳朵,然后迈开步子就往前跑了,季无疾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之声。   “楚师父,你很久前便跟着主子了,你见过他笑得这么大声过吗?”不远处的雪初问道。   “从来没有。”楚风道。   “主子和公主在一声,真的很开心……”雪初又道。   “嗯,是的。”楚风应了一声,然后便低垂一眼,便发现雪初不知不觉间伸手拽了他的袖子,他弯了弯嘴,终是没有推开她的手。   季无疾和季意安在小镇子上走了一圈之后,楚风便上前来说已在小镇最好的酒楼订了一间雅座,两人便小心避开众人去了那酒楼。他们在楼上雅座的窗边一面吃些东西,一面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众人,倒也觉得轻松惬意得很。   在酒楼消磨了好半天功夫之后,只到半下午之时,两人才乘着马车往园子方向而去。   回去的马车上,季意安仍是坐至车帘边,想掀帘看看外面的风景。季无疾却是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季意安回头问为什么,季无疾却将她搂在怀中,然后小着声音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话啊?”季意安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里离忘忧园,路程刚好需要一个时辰……”季无疾道。   “嗯,是一个时辰,然后呢?”季意安更是莫名其妙了。   “一个时辰虽不不长,可是坐上车上若是不找些事做,就会很无聊。”季无疾还是慢腾腾地道。   “皇叔,你到底要说什么嘛?神神叨叨的……”季意安嘀咕了一声。   “回去需要一个时辰,而你刚好欠我一个时辰。”季无疾的声音虽是轻,却是语速很快,似是脱口而出。   季意安微微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欠他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她立时吓得变了脸色。原以为他早都忘了那“一个时辰”的事,却不想他今日突然又提了起来,而且还是在这马车之上提出来的,不仅车夫就在外面,楚风和雪初骑着马,就紧紧跟随在马车后面,要是一不小心有什么动静出来,还不得羞煞人了?   季意安想到此,赶紧拼命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还要从他怀中挣脱出去。季无疾哪里容她逃离,双手微微一使劲,她便动弹不了了。   “安儿,欠了的总是要还的……”季无疾咬着她的耳垂低语道。   季意安面上腾起了火焰,正待说句什么来拒绝,季无疾却是不容她说话,一转头便寻着了她的粉唇,一心一意的细细品尝起来。   马车飞奔在有些颠簸的乡间路上,时不时有些摇晃不稳,可是这丝毫不影响车内坠入温柔乡的两个人。耳鬓厮磨,唇-舌纠缠之中,宛如沉入了旖旎多姿的幻梦之中,缠绵悠长,悸动难舍。   渐渐地,两人都忘了身处何方,幸好马蹄“哒哒”的响声,还有车轮的“吱呀”之声,完全掩盖了这凌乱的呼吸,还有偶尔不能自抑的喘息轻喃之声。   待车夫的一声吆喝之声之后,骏马停止了飞奔的脚步,马车也嘎然而止停了下来,原来是已到了忘忧园。   这时,车内两个紧紧相依偎的两个人才清醒了过来,季意安慌地伸手推开季无疾,微启着唇,然后平复自己着凌乱的气息。   一个时辰一刻不停地温存厮磨,让她的粉唇微微肿了起来,色泽也变得鲜艳滋润。一双凤眼,更是沾染了情动的光芒,变得晶亮又湿润。季无疾盯着她看了几眼,一时又怜又爱,心动不已。   季意安伸手抚了下自己的唇角,然后狠狠地瞪了季无疾一眼,这一个含怒带嗔的眼神儿,更为她添得许多妩媚来,季无疾情不自禁又想要伸手揽过她。季意安犹如惊弓之鸟,赶紧掀开帘子径直就跳了下去,直将外面的楚风和雪初吓了一跳。   还坐在马车内的季无疾看着飘荡不已的车帘,忍不住牵起唇角笑开了。   入了园子又用过了晚膳,两人正准备去到园子中散步消消食,这时楚风忽然一脸凝重之色走了进来。   “殿下,朝中有急报。”楚风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封书信。   季无疾接过书信拆开并看了几眼,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便也拢上了一凝重之色。   “皇叔,怎么了?有要紧的事吗?”季意安见状走过来问道。   “安儿,我们得连夜赶回宫,你父皇病了……”季无疾的声音也有几丝凝重。   听得季无疾如此说,季意安心里一沉,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在含秀轩也听说父皇病了,可是那时的她对元乐帝并无太多的感情,再说依她的身份也无法去到长乐殿去见他。   可是这一世不同了,她一开始虽是抱着自保之心刻意接近元乐帝,可是有了时常去长乐殿的机会,时常待在他的身边,她便发现了,自己的父皇并非于前世的自己想像中那么薄情寡义,自己母妃的苦难也并非是他有意为之,他对母妃的愧疚之心,全都化做了对她的宠爱。而自己,不知不觉之中,也已经将他当作自己慈爱的父亲了。   季意安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丝担心来,虽是知晓前世的元乐帝最终安然无恙,可是季意安仍是心里发慌,自己自重生以来,太多的事情如前世截然不同,这一世,已完全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元乐帝这次的病情。   “皇叔,信上有说我父皇生了什么病吗?要不要紧?”季意安问道,声音里透着丝焦急。   “安儿,别急,信上没仔细说,只说卧床不起暂时不便理政,希望我能尽早回去。”季无疾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第88章 皇朝的未来   季意安一听心里更是没底,季无疾便吩咐雪初和楚风立刻准备返程之事。   不到半个时辰,回去的马车便备好了,季无疾吩咐顺道去到隐翠山庄将慕云接了出来,又派了雪初入隐翠山庄随侍在李太妃左右。   回去的马车之上,季意安静静地依偎在季无疾的怀里,一张秀眉也微微有些蹙起。   “安儿,不要担心,你父皇他身体一向还好,不至于一场病就抵挡不了。”季无疾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轻软着声音安慰道。   季意安轻轻地“嗯”的一声,心里面却是希望马车走得更快些。   赶车的车夫抡起了长鞭,骏马散开四蹄奔跑了起来。一行人抵至洛安皇宫之后,已是夜色渐浓之时了。季无疾和季意安一下了马车,便一路疾行入宫门去了长乐殿。   长乐殿后院,宫灯通明,伺候的下人们来回穿梭,可一个个都悄然无声。见得季无疾带着长公主来了,守在寝殿门口的李公公喜出望外,赶紧上前将二人迎了进去。   “李公公,皇上究竟得的什么病?”季无疾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大声问道。   “回殿下,昨儿皇上还好好的,到了晌午说是头有点晕,老奴便劝着歇下了,又派人去请了太医来。谁知才扶至榻前,皇上便身子一歪,晕倒在地。老奴魂儿都吓掉了。唤着小子们将太医火速找来。一番诊治之后,皇上是醒过来了,可是手上却是还有无力之感,诸太医会诊之后,怀疑皇上是中风的前兆啊!”   中风?元乐帝正当盛年竟有了中风之兆!季无疾和季意安一听心里更是着急,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   寝殿之内,灯光有些昏暗,两人进入室内,却见龙榻之上卧着一人,面色有些苍白,正闭眼睡着,正是元乐帝。龙榻之下的绣凳之上坐着一人,一身华丽宫装,头带凤冠,正是皇后吴氏。   “无疾见过皇嫂。”   “意安见过母后。”   两人一先一后行礼道。   见得季无疾进来,吴皇后面上一喜,赶紧欠身道:“皇叔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快免礼。”   季无疾起了身,又转头看了眼还行着礼的季意安,吴皇后这才开口也让季意安起了身。   “皇兄现在如何了?”季无疾至龙榻边,低头看看元乐帝的脸色轻声问道。   吴皇后正待开口说话,不料榻上的元乐帝却是醒来了,他一挣开眼就将手朝季无疾伸了过来,虽是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做得吃力无比。季无疾一见,赶紧上前坐于榻前,一把抓住了元乐帝的手。   “琛弟,你怎么回来了?”元乐帝的声音有些虚弱,却是带着一丝惊喜。   “父皇……”季意安也走至榻前唤了一声。   “意安,你怎么也回来了?”元乐帝的声音更是又惊又喜。   “皇兄,听闻您病了,意安便坐立不安,臣弟也有些放心不下,就禀了母妃,然后带着意安赶回来了。”季无疾的伸手握住了元乐帝的手,声音很是轻缓。   “琛弟一直为国操劳,难得告假一回在太妃跟前尽孝,却不想为了朕早早就回来了。”元乐帝有些歉然道。   “皇兄说哪里话?为人臣者,当以事君为首要之责,更何况您是一向关爱无疾的兄长。”季无疾安看着已近不惑之年的兄长,语气很是真诚。   元乐帝轻笑一声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季意安道:“意安,干嘛急着跑回来,父皇只是小病而已,都是那些御医危言耸听而已,你不必如此着急。”   季意安在龙榻前蹲下了身子,跪坐在脚踏之上,支起双臂靠在元乐帝的手臂旁,然后面上轻声道:“父皇,听说您病了,外面就是再好玩新奇,儿臣也没心思玩了,还是回来守在父皇身边心里踏实。”   元乐帝听她竟说守在自己身边会踏实,又见她一脸乖巧依偎在自己的手臂之旁,再想起太子听说他病了,只来问了一声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估计还是吴皇后逼着着来的,二女彤月也只是说了两句问候之语就出去了,全然没有季意安这般贴心亲近之感。   想到此,元乐帝动了动手指头,季意安忙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了,元乐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很是欣慰的笑容。   “皇上,廷儿和月儿也是很关心您,是臣妾怕他们打扰了您静心养病,所以吩咐着不要总来长乐殿。他们为这事还跟臣妾争执了几回呢。”吴皇后也从座上起身,面带微笑对着长乐帝道。   “皇后说得是,廷儿和月儿都是孝顺的孩子。皇后,你昨夜累了一宿了,今儿琛弟回来了,我感觉自己的病也好似轻松了一些,你早些回去歇着吧。”元乐帝对着吴皇后道。   “皇上,臣妾不累,您就让臣妾在这为您侍疾吧。”吴皇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丝祈求之意。   “皇嫂,您既已熬了一宿,便不要再勉强了,累坏了身子,皇兄只怕会更加担心,还是回去歇着吧。”季无疾出声劝道。   元乐帝靠在榻上点点头,同意了季无疾的说法,吴皇后眼见事无转缓余地,便只好向元乐帝行礼退出了寝殿。   “意安,坐了那么久的马车该是累着了,回去歇着吧。”元乐帝又对着季意安道。   季意安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定地道:“不,父皇,意安在马车上睡过了,一点也不累,父皇您闭眼休息吧,儿臣就在这,有事您唤儿臣。”   “意安,你这是……”元乐帝欲再劝她。   “父皇,您别再劝我回去了。儿臣的母妃早早去了,我就您一个至亲的人了,我要守着您,您一定要早早好起来。”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声音有一点哽咽起来,这句话她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元乐帝一听也有几丝动容,他用力抬起手,想要轻抚季意安的鬓发,却是有些力不从来,季意安一见心里更是有了一丝难过,连忙伸手托住了元乐帝的手。   “皇兄,长公主既有这般孝心,您就让她留在这侍疾吧。”季无疾也至榻边轻声道。   元乐帝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皇兄,您先歇着。我和意安就在这陪着您。”季无疾又道。   元乐帝答应一声,然后便闭上眼朦胧睡去了。   听说琛王与长公主要为皇上侍疾,李公公赶紧派了人却了宁康宫和披香殿,李太妃派了茗墨,崔姑姑也让碧茜来了披香殿,李公公又给俩人在寝殿之外的东西暖阁各置了临时的住处,以便起居,随时照料皇上。   见元乐帝沉沉睡去,季无疾让季意安靠在一旁的小榻上,他自己则出了内室,朝殿外的守候的太院值守房去了。   一会儿之后,季无疾又进了门,季意安便从榻上支起身子小声问道:“皇叔,太医们怎么说?”   “安儿,院使说了,幸好发现得早,现用汤药辅以针灸,希望能阻止住病情进一步的恶化,只是要小心照料着,这期间千万不能有情绪激动之举。”季无疾轻声回她。   季意安点点头,两人同时抬眼看看榻上的元乐帝,面色都有些凝重。   是夜,元乐帝总算安然平稳地度过,众太医却是不敢松懈,清晨看诊之后,仍是去了值守房,小心斟酌着药方。治疗的方案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呈到了季无疾的手里,待他看过认可之后才能下药。   一大早,元乐帝清醒之时,便下了一道口谕,暂不能理政期间,由琛亲王代为理政,一应事务由琛亲王决断。是以季无疾一早便去了御书房,只忙到午膳之时,匆匆吃了点东西便赶去了元乐帝的寝殿。   季无疾进去之时,元乐帝正处于清醒状态,正靠在龙榻之上和季意安在说着些什么。   “皇兄,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季无疾至榻前坐下问道。   “身上略微轻松了些,只是双手仍是没什么力气。”元乐帝轻叹一口气道。   “皇兄不必忧心,病去如抽丝,您会慢慢好起来的。”季无疾安慰道。   元乐帝点点头,精神见得比昨晚好了些,他看一眼正在一旁为他调试汤药温度的季意安一眼,然后轻声道:“琛弟说得对,有意安在朕身边细心照料,朕一定会好起来的。”   季无疾也看一眼,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皇兄,我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季无疾又道。   “琛弟有话但说无防。”   “皇兄,您将国事全都托于臣弟,是对臣弟的全心信任,可是皇兄可曾想过,太子廷儿过了年就十五了。臣弟的意思是,可是试着让太子处理一些并不复杂的政务,也让让他学得一点,日后好为皇兄为分担一些啊!”季无疾坐在榻前,颇有些推心置肺的感觉。   元乐帝听完眉头稍微拧了下,又轻叹了一口气道:“琛弟,你所说的,朕何曾没有想过?只是廷儿也太玩劣不上进了,皇后一向惯着他,给他养成了只知玩乐不思进取的性子。只可惜朕膝下空虚,这些年,宫内一向只有皇女诞生,虽生了几个皇子,可是都是刚出生便夭折了。朕时时想来,便夜不能成眠啊!”   “皇兄,莫要如此忧心,太子虽是顽劣,但日后您带在身边慢慢教来,想来还是有所作为的。”见得元乐帝面有忧色,季无疾忙安慰道。   “琛弟,想必你心中都清楚得很。太子不学无术,而皇后又是个要强的,这些年吴家更是借着皇后和太子之名,声势名望蒸蒸日上,吴国公及其五子全都身居要职。朕是担心,一旦朕有个什么,太子继了位,依他的性子,这天遂上下必要落入吴家的掌控之中啊!”   听着元乐帝说完,季无疾的脸上微微变了色,一旁的季意安更是脸色发白,她真是没想到,天隧的未来还有如些隐患,而父皇的心中有这么多的思虑。   “琛弟,朕知晓,你一向是个没野心的,这些年只在尚书台殚精竭虑,为朕分担解忧。朕还知晓,国库早已有了亏空,全靠你思虑周全,想法设法补着亏空。朕能稳座关这把龙椅,全是琛弟一力相鼎啊!”元乐帝着几分动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皇兄,您言重了!皇兄初登大宝之时,弟便在心中立了志,此生必要尽心尽力辅佐于皇兄。”季无疾握着元乐帝有些绵软无力的手,声音也有了一丝动容。   元乐帝轻咳了几声,季意安忙起身递过痰盂,又递过清水让他漱了口。   “朕这次若真是有个什么,便请琛弟继承大宝,登基为帝。”元乐帝清过了嗓子,突然语出惊人道。   一听自己父皇的话,季意安脸色顿时大变,手里紧捏着刚接过的瓷杯,心里也“噗通、噗通”跳得厉害起来。   父皇竟有意将皇位传给皇叔!这本应是个好消息,以皇叔的才能以及在朝中的威望,想要继位为帝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可是,问题是,皇叔并不是先皇真正的血脉,如何能继承大统?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皇叔若是继位做了皇帝,那她与皇叔之间的事怎么办?两个人叔侄关系怕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了吧?季意安想到此,面上不自拢上了一层忧色,她忙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季无疾。   只见季无疾如玉的俊颜上,一脸平静之色,好像刚刚元乐帝和他说是并不是皇位继承之事,而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皇兄,您病中多虑了。巨弟一向没有大志,入尚书台只为报兄长幼时关爱之情。您若是真下了这样的旨,巨弟便不再理朝中这一切,弃了一切遁入空门便是。” 第89章 六根不能净   季无疾说得风轻云淡,可将元乐帝和季意安听得傻了眼。   “琛弟,你这又是何苦呢?”元乐帝轻叹了一声,面上却是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轻松来。   “所以皇兄一定要快些好起来,臣弟可担不起天遂这个重担,皇兄也莫要逼得无疾剃了三千烦恼丝,要知道臣弟连亲都还没娶过。”季无疾轻笑着道。   听他调侃起他自己一向不喜欢别人提起终生大事来,元乐帝心里不由得愉悦了起来,面上也露出了笑意。   “琛弟,你若是想成亲,想嫁的女子还不得从你那琛王府一直排到洛安城外去?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琛弟的眼啊!皇后在朕跟前提过几回了,不过朕心里明白,吴国公的孙女入不了琛弟的青眼。”元乐帝轻叹着道。   “皇兄,想来这世上总有一个女子,是我的良配。您就别再操心臣弟的事了。快些喝了汤药然后躺好养神吧。”季无疾低声说道。   元乐帝说了半天话,便也觉得有些疲倦了,便由季意安伺候着将汤药饮下,然后便闭上双眼睡下了。   季意安刚才听得季无疾很是坚定的拒绝了元乐帝要他继位的决定,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后来又听得他竟然说到要遁入空门去,心里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皇叔若是出了家,当了和尚,那她该怎么办?难道也要剃了青丝跟了去?   季意安想到此,不由觉得十分荒唐,便不自自主瞥一眼他,谁知季无疾也正朝她看来,如玉般的俊颜上有着关切之色,季意安正想着和尚、尼姑之类的,被他冷不防这么看一眼,面上一热,便腾上了两片晕红来。   季意安正觉得有些尴尬间,便有内侍进来说,长公主的午膳送过来了,问现在可要摆上。季意安点点头,示意自己一会就过去用餐。   “皇叔,你用过膳了吗?要不要一起用一点?”季意安看他一眼随口问道。   “刚才只吃了一点点,这会腹中正有不饱的感觉,用一点也好。”季无疾淡淡道。   一旁的内侍听得琛亲王也要用膳,赶紧询问可要再去让御膳房做一些来。   “不必了,你们每日送来的都很多,皇叔一块吃也是够的。”季意安道。   “是,长公主。”内侍答应一声,便将两人引至了寝殿外的小花厅内用餐。   两人进得花厅,便见案上已摆好了四五样素菜,一个汤,外加两碗珍珠绿米饭。季无疾一挥手,伺候的内侍便悄然退了出去,又将厚实的门帘放严实了。   “安儿,为何吃得这样素?”季无疾坐到了案前,看一眼案上的菜色,便轻笑着问道。   季意安也坐到了对面,她拿起碗和勺,开给季无疾盛了一碗菌菇汤鸡丝汤,一边递给他一边笑道:“真是怪了,皇叔竟是嫌这饭菜太清淡了吗?”   季无疾接过汤微愣了一下,便抬眼看她,只对季意安一边给自己盛着汤,一边仍是笑着道:“皇叔都是要遁入空门的人了,竟然还要贪这口舌之欲吗?”   季无疾一听,顿时忍俊不住,原来她竟是认真计较上了自己刚才的“遁入空门”之说,她的认真却让他心里漫过一阵甜蜜的悸动来。   他抬袖饮了一口汤,然后放下碗,长眸深深地锁住季意安的眉眼,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勾起唇角,绽开了一个清浅却是灿然的笑意。   “你笑什么嘛?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季意安被他看得有羞涩了,红着脸瞥他一眼道。   “安儿,我若真的剃度出了家,安儿是不是该要伤心万分啊!”季无疾看着她,问得意味深长。   季意安面上一红,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然后含糊着声音道:“我伤心什么?自在万丈红尘里,过我逍遥自在的日子。就让皇叔青灯古佛,颂经茹素,最好修成个得道高僧好了!不过你若是成了正果,别忘了保佑我寻得个如意夫君,恩爱一世到白头的那种……”   季意安虽是说得含糊不清,可是季无疾却是一字一句都听清了,连她语气里咬牙切齿的意味都听出来了。   “安儿,我若真是剃了度,也必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成不了正果的!”季无疾眨巴了一下眼睛,憋着满肚子的笑意道。   “为什么?”季意安抬起了头。   “安儿如此可爱,我便是入了佛门也要忍不住日日夜夜思念成狂啊,你说我这样如何修行成正果?不仅修不成正果入不了正道,估计还会为情所困而入魔吧?”季无疾的眸内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没正经!”季意安瞪了他一眼。   “安儿,遁入空门一说不过是为了让你父皇放宽心的,你竟相信了吗?”   季无疾突然又道,敛去了戏谑之意,他的声音轻轻淡淡,似带着一股叹息之感。   季意安听完却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自己的父皇,他是个真正的王   者,虽有兄弟情深,可是他首先是个帝王。   他不仅担忧太子继位之后,吴国公一家独大,他在担心,这个年少自己很多的弟弟,在朝中威望地位仅次于他的琛亲王,日后会不会越过太子,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威胁。   元乐帝的在病榻上对季无疾说的那一番话,既是推心置腹,将太子托付于皇叔,同是也是对季无疾的一种试探。而季无疾则是以“遁入空门”一说给元乐帝吃了一颗定心丸,完全打消了他的顾虑。   “安儿,现如今,我不仅有母妃,还有一个时常令我牵肠挂肚的人儿,我怎么会舍得遁入空门?”   季无疾一边软声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修长的的指头在她的眼角处轻轻抚过,带着温润怜爱之息。   “皇叔……”季意安轻轻唤了他一声,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可是在这长乐殿,父皇的寝殿之外,她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嗯……快点吃饭吧,我知道你想说,你想我了。”季无疾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垂下眼睑开始吃饭了。   什么?他说什么?我有这么明显的露出了想他的表情了吗?季意安哭笑不得,一边低头吃了口饭,心里面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嘀咕了一声。   “我哪有,哪有想要说,说想你了……”   “你没有想我吗?可是我很想安儿呀!整整一上午虽是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安儿的影子总会跑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时时走神,去御书房议事的大臣都觉得很奇怪,劝我要保重身体呢。”   季无疾一边慢慢地嚼着饭菜,一边淡淡然的道。季意安却是听得面上发热,忙低下头,大口扒起饭菜来掩饰。   “安儿,慢点吃,别咽着了……”季无疾放下筷子,看着她轻声道。   季意安红着脸“嗯”了一声,放慢了速度。   “安儿,今晚过后,你父皇的病情若是稳定了,你便回披香殿吧。”季无疾又道。   季意安又“嗯”了一声。   “安儿?……”   “嗯,嗯?”季意安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你能不能不一直回我个嗯字啊,你不能和我说句话么?”季无疾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丝嗔怪之息。   “哦,皇叔,请吃这个。”季意安讪讪笑了一声,又将一碟子青菜放到了他的面前。   季无疾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将那碟青菜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皇叔,我都吃饱了,你呢?”   过了一会儿,季意安指指自己面前的空碗道。   “我都快将碟子吃下去了,能不饱吗?”季无疾看一眼面前的青菜碟子,口气有些幽怨。   季意安捂嘴偷笑一下,然后便起了身,正待出声唤外面伺候的进来,却不料季无疾也突然间起了身,绕过食案,然后长袖一挥,便将季意安捞进了怀里。   季意安吃了一惊,心想这里是长乐殿,外面站满了伺候的内侍与宫女,皇叔怎么这样不分场合?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一急,便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安儿,别动,我就想抱你一会,就一小会……”季无疾用力地揽着她,又低头附在她耳旁,声音轻软而有磁性,带着深深的眷恋之息。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的心里立刻生出一丝颤栗的感觉,她点点头,果然不再动弹了。   季无疾低下头,闭上了双眸,埋首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嗅了一下。   “安儿,我只恨不能与你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处,安儿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季无疾的声音有些低沉嘶哑,还带着丝痛楚的感觉,季意安心里也是一痛,她抬起头看向他,便见他的长眸之内,波光潋滟,里面闪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第90章 后宫之隐秘   季意安看得呆了,心里更是悸动万分。二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默默无语起来。   只过了好一会儿,季意安才轻轻抬起手,抚上了他精致白皙的面庞。   “皇叔,安儿也病了,生的和你一样的病……”她喃喃低语道。   季无疾听着她的低喃,心里也是一阵悸动,他抓着她的手,正待说些什么。可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之声,应是有内侍过来了。   季无疾松开了手,季意安忙离了他,重新又在案前坐了下来,果然门口传来了内侍恭敬的请示之声。季无疾应了一声,便有宫女端着餐后漱口之物进门来了。   两人便不再说话,任由宫女伺候着。午膳过后,季无疾仍去了御书房,季意安则继续留在寝殿照顾元乐帝。   季意安在元乐帝的寝殿守了整整两日两夜,所幸太医治疗得当,到了第三日,元乐帝不再昏睡,手腕也渐渐有了一丝力气。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皇上这次总算是化险为夷了。见自己的身体好转了起来,元乐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劝着季意安回了披香殿,经过这一病,元乐帝对季意安的感情便又更加亲近了一层。   季意安回到了披香殿,慕云、崔姑姑、小宣子、小伍等人自是喜出望外。   “长公主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披香殿,我们这些人啊,便跟丢了魂一样,做什么都没劲儿了!就连这小白啊,也都蔫蔫的,最新鲜的小鱼儿它都不爱吃了!”   小宣子听闻季意安回来,便飞也似地凑到了跟前,指着正在和她玩的小白猫道。   听得小宣子提起小白猫“小白”的名儿,季意安心里一动,心想溢春山的那只小白兔被皇叔送到了无忧园,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也叫做“小白”,这样一来,自己便有两只“小白”了。   季意安想到此,心里一甜,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瞥一眼小宣子,口中打趣道:“咦,小宣子,难道我不在,你数钱的时候都没劲儿了?你那一堆宝贝疙瘩也拿出来擦拭一番了?”   小宣子有一只箱子,里面全是她赏给他的珠宝玩意儿,小宣子宝贝得不得了,每晚睡前都要拿出来观赏、擦拭一备,然后小心翼翼放回去锁好才放心睡下。   “公主,小宣子是担心您不在宫里,没人赏他,他那藏宝箱一时没东西填进去呢!”慕云走了过来,斜一眼小宣子道。   “怎么小宣子有个箱子的事,长公主和慕大人都知道啊!”小宣子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   “不仅长公主和慕大人知道,是整个披香殿里的人都知道啦!”碧茜捂嘴偷笑道。   众人听闻均都大笑起来,小宣子苦着脸,只恨不得现在就去屋子里将那箱子换个地方藏起来。   “长公主,外面有有仪殿王婕妤求见。”   众人正在哄笑小宣子“财奴”之时,门口值守的小内侍走进来禀报道。   王婕妤?季意安愣了下,随即便想起她原本是有仪殿的美人王蔷。上次扳倒季灵儿之母陆婕妤时,她是出了力的。   王蔷是个聪明人,事后如愿升了婕妤做了有仪殿的主子,并不倚仗自己为长公主出了力而自恃身份,而是与季意安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只一心服侍取悦元乐帝来。因此,在元乐帝的一众嫔妃之中,她也算是个有宠的了。   只不知道这王婕妤突然来披香殿是有什么事,季意安心里有些纳闷,面上却是露出微笑,然后很是淡定地道:“婕妤娘娘难得来一次披香殿,还不快点请进来?”   小内侍答应一声,行礼后急急转身出去了。   片刻功夫之后,一身杏色宫装的王婕妤进得院子来,身后只跟着一个贴身的侍女。   “臣妾见过长公主。”王婕妤很是谦卑的在台阶下就行礼道。   “婕妤娘娘快快免礼起身。”季意安忙走下台阶伸手将她挽了起来。   比起上次见面,王婕妤身体圆润了一些,面上更是多了一丝温婉娴静的气息。   “长公主自及笄之后,越发的水润好看了!”王婕妤也抬头看了一眼季意安,口中由衷地赞叹道。   “婕妤娘娘过奖了。”季意安微笑着道。   “臣妾说的可是实话,长公主的模样与性情,在所有公主之中,那是一等一的。”王婕妤继续笑着道。   季意安莞尔一笑,做了请的动作,请王婕妤进了屋子。   王婕妤落了座,碧茜连忙上了茶和点心。   “婕妤娘娘今日来我的披香殿,绝不是单单为夸我模样好而来的吧?”季意安掀开茶盅,饮了小一口茶然后轻笑着问道。   “长公主,臣妾此来,是真的有事要求长公主的,只是……”王婕妤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扫了一圈室内,发现慕云、崔姑姑、碧茜都在,不由得有些迟疑了。   季意安知道她是忌讳有外人不想说,正想开口让她们都退出去。崔姑姑却是先开口了。   “公主,我和碧茜出去了,慕大人便留在室内陪着长公主和婕妤娘娘说话吧。”崔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朝季意安使了个眼色,经过了上次季如惠入披香殿行凶一事,崔姑姑是着实怕了,再不敢留她一人在室内面对外人。   季意安安点点头,等崔姑姑和碧茜出门之外,便笑着对王婕妤道:“慕侍卫是我一向亲厚之人,婕妤不必忌讳于她,有话更直说吧。”   聪明如王婕妤,早就知道长公主身边的慕云侍卫,由皇叔季无疾举荐而来,很快就成了长公主的心腹之人,当下便不再顾忌。王婕妤从座上起了身,突然至季意安的座前,然后跪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来。   季意安脸色微变,赶紧自座上起身,不肯受她这跪拜大礼。   “婕妤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季意安急急地道,赶紧示意慕云将她扶起来。   慕云正待上前,王婕妤却是伏下身子以额伏地道:“长公主,臣妾这一跪,不是臣妾自已跪,而是替腹中的小皇子,您的小皇弟跪的。”   王婕妤此言一现,季意安顿时愣住了,就连慕云也一时傻了,忘了伸手扶王婕妤起身。   “婕妤娘娘,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你快些起身慢慢说来。”直愣了好一会儿,季意安才从座上起身,然后走至王婕妤身边道。   慕云伸手将王婕妤搀了起来,又扶她至绣凳上做下了。   “婕妤娘娘,你刚才说的是,你已有了身孕?”季意安也坐了下来,然后看一眼王婕妤的小腹问道。   王婕妤点点头,然后双手不自觉地护在了自己的小腹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口中轻软道:“是,臣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这是大喜的事情,我父皇知道吗?”季意安有些激动地道。   王婕妤轻轻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丝苦笑道:“除了我贴身的婢女兰儿,谁也不知道我有身孕的事,连太医院的例行平安脉我都叫他们免了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瞒着这件事?还有,你刚刚说小皇子又是怎么回事?你连平安脉都未诊过,何以得知是个男胎?”季意安更是一头雾水了。   见王婕妤有些激动,慕云递过了茶水,王婕妤接过后喝过几口,然后恢复了一点平静开始说了起来。   “长公主可能不知道,我母亲姓孙,出身于长沁杏林世家,身为长女,母亲自小学得一身医术,臣妾在闺阁之中,便得母亲悉心教导。虽说父亲在朝为官,我本不需要习得医术,但母亲说有医术傍身,也可养生自保,于是,多年下来,我也算得半个郎中。孙家传绝学便是号脉辩男女,一向为世人称奇。母亲自然将这一绝学传给了我。”   王婕妤轻轻慢慢地说着,季意安和慕云两人却是听得入了神,长沁孙家医术高超,又兼为人低调,一向是天遂朝神秘莫测的一个家族,没想到王婕妤竟算得上长沁杏林世家的传人。   “入宫十几年来,我唯一的愿望便是生得一儿半女,也好余生有所寄托。奈何皇上对我不咸不淡,我并没有机会怀有身孕。只到近期,尤其是被封作婕妤之后,这才见得几次圣颜,获了几次恩宠,我知晓,这都是长公主托了李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周全来的。我虽不与长公主走得近,但心里面明白得很。”   王婕妤一边轻轻说道,一边朝季意安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季意安朝她微笑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上个月开始,我葵水未至,自行号了脉,便怀疑是喜脉,欣喜若狂之余并不敢声张,只到上月末,已确定是喜脉无疑,还意外号出是个男胎,只是这个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到前几天,是一年一度我母亲进宫与我相聚的日子,母亲一伸手,便笃定我怀的是个男胎。我这才彻底慌了神,想了一圈便想到了长公主,这回只有长公主才能救我了!”   王婕妤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激动了,与她平日里冷静优雅截然不同。   季意安仍是满脑子的疑惑,不由得问道:“为什么确定怀的是男胎便要慌神?我父皇膝下皇女众多,但是皇子却只得太子一个,你怀有男胎,岂不是件天大的喜事?”   王婕妤听得季意安说完,忽然间神色有些激愤起来,她站起了身子,语气很是激动地道:“长公主,答案就在您的话中,皇上膝下皇女众多,皇子却只有太子一个。长公主一向聪明,难道不觉得这很异常吗?” 第91章 宴上起顽心   王婕妤的话语一落,季意安心中一震,脑海里忽然冒出那日父皇在寝殿龙榻之上对皇叔说的话来,他说“这些年,宫有一向只有皇女诞生,虽生了几个皇子,可是都是刚出生便夭折了……”   “难道,难道这些年相继夭折的那些个皇子,全都是有人蓄意为之?”季意安面色微变道。   “长公主,这些年宫中产子的嫔妃不下十余人,那些怀有身孕的嫔妃,个个都是年轻健康的,其中有几人还悄悄入我宫中请我给她们号过脉,脉象皆是平稳有力,胎儿也是好好的。可是无一例外,等到生产之时,便要遭遇胎儿夭折的命运。我暗中观察,独自揣摩,这些年过去,才终于看明白一件事,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啊!”   “难道,难道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皇后?”季意安低声喃了一声。   “长公主果然是个通透的人!所有的嫔妃产子之时,都自皇后派人料理一应事宜。生产之时,太医只在外院随时候命,只有皇后派去的稳婆一直待在产妇身边负责接生,胎儿是生是死,全在稳婆一念之间啊!即使有些皇子在生产时没事,过些日子在月子里也总会出些意外没了,伺候日子的仍是皇后派去的人啊!”王婕妤的声音有些嘶哑了。   季意安听到此外,不禁有些手脚发凉起来,如果王婕妤说是的真的,那皇后这些年手上沾染的鲜血,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电光火石之间,自己母妃在她年幼之时说过的一句话突然从她心头响了起来,母妃抱着小小的自己,轻叹了一声气道:“幸亏老天有眼,让我的安儿生得一个女儿身,否则怕是一生下来便是要让我肝肠寸断了……”   那时,自己很是不理解母妃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想来,全都明白了,宫中一向只有皇女平安诞生然后长大,皇子则是一生出来便是各种原因夭折,全都是皇后吴氏在使坏。   她这是不充许任何嫔妃生出皇子,以免将来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天遂朝向来继位的君王并不一定得是嫡子,是要在诸皇子中挑出德才兼备的,即使封了太子,也就废除另立的可能,吴皇后这是一劳永逸,替太子铺平一切道路,确保万无一失呢。   “长公主,我朝向来只立贤德有才的皇子继位,想当年,宫中还有一桩隐秘,那便是先帝欲立琛亲王为储君,是当年的李太妃娘娘一力推辞谢绝,这才让你父皇登了基。皇后这是害怕前事重演,替她的嫡子铲去一切可能的障碍。只是,她这手段也着实毒辣了些。”王婕妤又道。   季意安听到提到季无疾,心中又是一动,原来皇叔差点做了天隧的皇帝,怪不得父皇在病榻上说出那一番试探他的话,这种情形搁在谁身上,都要生出一份顾虑之心吧。   季意安想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王婕妤道:“婕妤娘娘,你既是信任于我,又求到我这里来了,那我便给你一个答复,你这便回有仪殿,请了太医然后宣布有孕的消息。此后便在有仪殿安心养胎,只要你平安捱至生产之时,我便可以保证,让皇后的人碰不到你的一根手指头。”   季意安的声音平静而冷凝,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仪。王婕妤一听喜出望外,整理一下衣袖又欲下拜,季意安连忙挥手止住了她。   “婕妤娘娘,莫要如此,你回去之后表现如常,切不可与人提起你我之间的约定。”季意安提醒道。   “是,臣妾今日来披香殿,乃是送东西给长公主的。前几日我母亲来宫内,带来几样补益身体的良药,听闻长公主前段时间有血虚之症,臣妾便送些来给长公主服用。”王婕妤恢复了一贯冷静娴雅。   季意安点点头,王婕妤便欠身行礼之后退出了内室。   “公主,您这是准备趟后宫这场浑水了?”王婕妤离去之后,慕云走至季意安跟前道。   “是啊,我那那母后,一向手段高明,深藏不露,在宫中叱咤风云这些年,这回,我倒想凑个热闹,与她比个高低。慕云,你看如何?”季意安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口中慢条斯理地道。   “公主,那便试一试呗,反正您就是将天捅破了,也自会人替您补上的。”慕云打趣道。   听得慕云如此说,季意安忽然想起皇叔还真说过这话,他说安儿你就是天捅破了,我自有法儿给你补上。季意安相到此,心中一暖,面上不由得微微有些红了。   慕云拿眼瞅了下季意安,随即便发现了她的异样,慕云双眉一扬,很是惊奇地道:“公主,不会这话主子都跟您说过了吧,所以您刚才那么坚定的答应了王婕妤?”   季意安瞥她一眼没理她,慕云更是来了劲,她凑得更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公主,我还没来得及问您,这些日子,您与主子在那园中日夜厮守,有没有,嗯……有没有……将主子给,给办了?”   办了?办了!季意安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脚将慕云给踢到门外去。   “慕云,你给我滚出去!”季意安吼了一声。   慕云一伸舌头,迈起腿正打算滚出去。   “回来!”季意安想起了一件事,又叫住她道。   慕云赶紧又快步回来了,季意安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王印现如今已是内务府的总管了,你去跟他打声招呼,让他上点心,别让什么不干净的膳食用品,进到有仪殿王婕妤那里。”   慕云答应一声,季意安又接着道:“再去和御药房的杜若医官说一声,有仪殿王婕妤若要用药时,也叫人盯着点。”   “是,长公主,慕云都记下了。”慕云行了一礼出了门。   又过了好几日,元乐帝的病情终于有了大的起色,除了右手稍微有些乏力之外,其它一切都恢复如常了。慢慢便也能入御书房批阅奏章,后宫仍至前朝,自是欢喜一片。   吴皇后见元乐帝病愈,便提议举办一次宫宴,邀请皇亲国戚来宫中赴宴,以庆贺皇上龙体康复。元乐帝一听便很是愉悦地答应了下来。   宫宴那日,长乐殿前喜乐殊殊,后宫嫔妃及太子公主们全都入了席,几位亲王也都在邀请之列,此外还邀请了吴皇后的娘家人,吴国公及其夫人。   宴席之上,吴国公夫妇携了孙女吴汐柔一块过来,那吴汐柔一身盛装,打扮得很是端庄美丽。她坐在吴国公夫人的身边,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偶尔偷偷瞄一眼坐在对面上首的季无疾,面上时不时露出一抹娇羞来。   这回,季意安坐在了季无疾的下首一点,她将吴汐柔的模样全都看在了眼内,心里便明了,今日的宴会,怕又是吴皇后特意为了吴汐柔安排的。   季意安一想之后,憋住笑,微侧了脸瞥了一眼季无疾。季无疾面色如常,如玉的俊颜上仍是一片清冷之色。感觉到季意安拿眼斜他,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随即便拿起面前的茶盅,满饮了一口,连同那抹笑意也一块饮了下去。   季意安见他这般模样,忽然间顽心大起。心想皇叔这会儿这么闷,自己便逗他一回好了,顺便也遂了吴皇后的心愿,让吴国公那一帮人能顺理成章的起个头吧。   她伸手轻轻捻起自己案前的一杯御酒,然后对着季无疾递了过去,面上带着一丝巧笑,用很是恭敬的口气道:“皇叔,侄女想敬您一杯酒,不知皇叔可否赏脸?”   季无疾听得她说话,转过身子,看着她递过了的酒杯,顿时有些愣神了。   “意安,你在和皇叔说些什么呢?”座上的元乐帝刚好看向这边,便顺口问道。   “父皇,儿臣正给皇叔敬酒呢!可是皇叔不给儿臣面子,这半天都不肯接呢!”季意安将脸转向元乐帝,口中有些撒娇似的嗔怪道。   元乐帝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我儿快别顽皮了,你皇叔碰不得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父皇,儿臣记得除夕之时,吴家的姐姐向皇叔敬酒时,皇叔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下接过就喝掉了!可见皇叔真正是个偏心的,不就是吴家姐姐生得貌美如花么,哼!”   季意安软糯着声音,说得不紧不慢,语气中小儿女的娇嗔表露无疑,只听得元乐帝忍俊不住,在座的众人也都会心地笑了起来。眼光也都不自觉地朝吴汐柔看了过去,那吴汐柔低垂着头,面上晕红一片,真正是娇羞动人。   季无疾看了一眼季意安,眸光闪动,宠溺里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眸光一闪而过之后,板起面孔,冷着脸,作出了一副有些愠怒的模样来。   季意安眨了下眼睛,一副天真小姑娘的模样扬起了下巴,然后继续语出惊人。   “皇叔,你是不是喜欢汐柔姐姐?” 第92章 冷面美人怒   季意安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坐上的众人都听得很清楚,所有人被这声音吸引了,纷纷将眼光投向了这边。其实在座的人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人人都想问这个问题,可只有皇上宠着的长公主敢问出口来。   吴皇后听得季意安如此相问,心里不由得一喜,原来她费了心思安排了这场宴会,本就是想揭开这层窗户纸的,为此,她特的邀了自已的双亲吴国公夫妇前来,还给元乐弟的三弟预王递了话,让他在宴上见机行事,找机会给琛亲王提亲。   没想到,她准备的一切说辞都没用上,这个一向她看不顺眼的长女倒是大刺刺当众问了出来,省了这些人的一番口舌。   吴皇后想到此,眼光在座下的吴国公夫妇脸上扫过,那夫妇俩与她对视一眼,不由得面上都露出了然的微笑来。   众人不敢盯着季无疾看太久,匆匆扫过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眼光,状似盯着面前案上的菜肴,其实一个个都将耳朵竖得高高,唯恐漏过一个字。   季无疾本来面色冷冷地,这会儿倒是轻笑了一下,他没理季意安,却过转过脸,对着元乐帝说话了。   “皇兄,意安被您宠坏了,都敢开我的玩笑了。皇兄您说,该不该罚她?”   季无疾的声音清澈轻软,听不出一点责怪之意,众人反而听出了一点宠溺的意味,看来都说这琛亲王对长公主关爱有加,确实不是传言。   “哈哈哈……琛弟,你既是皇叔又是她的师父,你想怎么罚她就怎么罚好了,朕可不护犊子……”   元乐帝笑得舒畅,众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那好吧,意安,那便罚你写上十遍礼经,三日后送到宁康宫的书房,我要过去查看。”   季无疾侧过脸,看一眼季意安说道,语气很是平静自如,宛如长辈对着小辈,严师对着学生说话。   季意安一听一张脸皱巴了起来,抬眼可怜兮兮地瞅了瞅座上的元乐帝,满心期待元乐帝开口替她向皇叔求个情。   “意安,父皇这回可帮不了你了,你皇叔一向较真,你还要老老实实回去写字吧。”元乐帝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见了长公主这般暗自懊悔叫苦的模样,众人忍不住都轻笑了起来,琛亲殿下一向冷颜冷面,他们这回可是见识到了,他虽是关爱长公主,惩罚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呢。   众人皆笑,吴皇后可是暗自着了急,原以为季意安丢出那么直白的问题,季无疾无论如何该是要给个答复了,谁不知道他只同皇上说了一句话,就将话题给撇得干干净净,连带还罚了季意安,这会儿还有谁敢起头提起这件事呢。   吴皇后心里着急,一双眼也不由自主的朝预王的方向瞄了几次,又清咳了一声,想提醒预王别忘了事先说好的事情.   预王一向和吴国公走得近,这回又有吴皇后事先交待,这下是不想帮也不行了。见吴皇后朝他使眼色,预王无奈清了清嗓子,硬是头皮开口了。   “皇兄啊,小意安的这阵罚着实冤枉了些,不止是她,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其实心里也好奇,不知道我们这位人品样貌皆属上佳的皇弟是怎么个想法。年岁已然不小了,可还没成个亲。我看这吴家的小姑娘生得娇俏,与皇弟倒是个良配嘛,哈哈,琛弟,你说呢?”   预王一边有些尴尬的打着哈哈,一边小心地朝季无疾看去,季无疾虽是他们最小的皇弟,可是一直是个冷面郎,又身居要职,才能也是远在他们这些兄长之上,他们这些做兄长,倒是对这个皇弟有着几份敬意。   今日预王说出了这番话,便引得轩王及其他几位王爷的注目来,一个个都心想这个老三今日是喝醉了吗,不然怎么会有胆子敢惹琛弟的不痛快。   季无疾果然不高兴了,他将眉头一拧,长眸冷冷的瞥了一眼预王,然后冷着声音道:“三皇兄是酒喝多了吗?意安是个不懵懂的小姑娘,她说句顽话也就罢了。三皇兄可是长辈怎么也说这种胡话来?吴国公的宝贝孙女,是咱们皇嫂的娘家侄女,也便算是我的侄女了。三皇兄你这样说,岂是是要乱了辈份混了伦常!”   季无疾直指预王说了胡话,还说他这样说是“乱了辈份混了伦常”,此言一说,众人脸色均都微变,心想琛亲王果然是轻易惹不得,他连自己兄长,堂堂预王的面子都不给。一番话不仅回得预王哑口无言,也彻底击破了吴家想让吴汐柔做琛王妃的幻想。   吴皇后脸色顿时不好看,吴国公夫妇面上也是挂不住了,那吴汐柔脸上也是露出了尴尬绝望之色。预王更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暗自后悔为何要听了皇嫂的话,说出这番蠢笨到极点的话,惹恼了一向冷颜冷面的琛皇弟。   嫔妃的娘家侄女嫁与亲王甚至是皇帝为妃,这在天隧皇室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可是季无疾却以“辈份伦常”之说驳斥了预王,可见他是压根没看上那吴汐柔。众人心里思忖着,看向吴汐柔的眼光便隐隐有几份轻蔑之意了。   “哈哈,老三今日的玩笑开得果真是有些过头了!三弟,还不快点自罚一杯向琛弟赔个不是!”元乐帝见状赶紧笑着打圆场道。   正自懊悔的预王一听如蒙大赦,急忙举起案前的酒杯,对着季无疾的方向,然后抬袖满饮了一杯下去。   “琛弟,三哥今日喝多了,向你赔个不是!”预王道。   “无疾言语也有过激,也请三皇兄不要计较。”季无疾端起面前的茶水泯了一口,然后轻牵了一下唇角,绽出一个似青莲般的笑意来。   对面的预王见了他的那丝笑意,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想以后宁愿得罪皇嫂和吴国公,也不愿惹琛弟生气了,他一生气,原来自己的心里是这般的不自在。   一场精心安排的宴席就这样在季无疾三言两语中结束了,听说吴皇后回去椒房殿之后,又砸碎了好几个上好的盏子。   那吴汐柔回府之后,更是不吃不喝关在闺房里躺了三日三夜,三日后开了房门,便同父母说要铰了青丝出家当姑子,闹得光禄大夫吴有为焦头烂额,只能派了人日夜看着她。   三日之后,季意安正在披香殿的院子里赏花扑蝴蝶,慕云悄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走到台阶便朝着季意安使劲地挥着手。   季意安抬头看了她一眼,慕云便足尖一点纵至花丛中她的身边来。   “公主,您今日不是要去宁康宫,怎么还在这玩呢?”   “急什么?这才什么时候,我再玩会儿。”季意安又弯下了腰,盯上了面前的那只彩色的蝴蝶。   “公主,刚才我在秀逸湖边看到主子往宁康宫去了。”慕云一跺脚道。   “啊,还没到午后,他怎么来这么早?”季意安吐一下舌头道。   “还不是想早点看到罚公主的字写得怎么样了?”慕云有些红幸灾乐祸地道。   季意安这才想起受罚的这回事了,赶紧一把丢了手中扑蝶的小网,然后嚷道:“哎呀,完了完了,小宣子,小伍儿,你们快点去我屋里看看我那礼经抄了几遍,快点去!”   小宣子和小伍儿答应一声,一溜烟地冲向了殿内。   “公主,他们也不用去找了,我昨晚都看过了,一遍还没抄到!”慕云很是平静地道。   “一遍还没抄到?那怎么办呀?我怎么去跟皇叔交差啊!”季意安抱头哀嚎道。   慕云眼见四周没人,便凑到她跟前压低着嗓子道:“公主,你着什么急?主子一见你估计骨头都酥了,你再撒个娇,主子的魂都飞了,还追究什么罚抄之事啊!”   “好你个慕云,嘴里越发不正经了!”季意安伸手要扯慕云的脸,慕云便逃的比兔子还快了。   季意安和慕云赶到宁康宫时,却不想李太妃今日倒没有避开去,绿意姑姑说太妃正在屋内,季意安便说先去拜见太妃娘娘。   李太妃是三天前回宫来的,季意安由婢女领着进去的时候,李太妃正在屋里和几个嬷嬷说着话。见得她进来,眼前一亮,便挥手让几个嬷嬷都退了下去。   “意安给太妃娘娘请安。”季意安恭敬行了一礼。   “小意安,快过来让我看看。”李太妃笑着向她招着道。   季意安巧笑着去了李太妃面前,李太妃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她一番,季意安被她看得脸都红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有些羞涩地问道:“娘娘,您看什么呢?”   “哦,哦,是因为多日不见小意安了,我想得慌,便仔细看你一回呢!”李太妃笑眯了眼道。   季意安愣住了,李太妃又压低一点声音道:“小意安,听说你皇叔带你去到一处园子了,怎么样,那园子里好玩吗?”   “娘娘,那园子里,好玩,着实好玩……”季意安尴尬异常,脸上也红了一片。   “娘娘,殿下说了,让长公主一来就去书房找他,他要查看长公主的功课,娘娘您就让公主快点过去吧。”绿意姑姑及时进来为季意安解了围。   李太妃一听便又“哦,哦”了两声,然后便让季意安快些去书房,季意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过后急匆匆出了门。   “绿意,你可瞧出点门道出来,你说这丫头眉梢眼角皆含春-色,是不是,啊,在那园子内,和我那不开窍的傻儿子,啊……”   季意安才出门几步,便听得李太妃在屋内这样问绿意姑姑,季意安顿时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待稳住身形之后,脸上更是火热一片。   “娘娘,您这也太着急吧……”绿意姑姑忍俊不住的声音传了出来。   季意安害怕听到更加羞人的话来,赶紧低了头,飞也似的往书房赶去。   待走在书房门口时,季意安又犹豫了,她拿起手上那叠薄薄的宣纸瞅了一眼,心里又是一阵忐忑,皇叔让抄十遍,现在手上拿的连一遍都不到,一会儿可怎么交差啊?难道真的要像慕云说的那样,撒娇卖乖求皇叔放过自己? 第93章 来我的怀里   季意安正自纠结间,守在书房门口的茗墨看见了她,一边迎上前一边喜得大声道“长公主,您可算是来了,殿下可都等您好一会儿了。快些进去吧。”   “茗墨,那个,那个皇叔今日的脸色怎么样啊?”季意安有些低气不足地问。   “殿下脸色?没什么样啊,和往日里一样。”茗墨挠挠头道。   “既来了还不快进来!”一阵清澈悦耳的声音自书房内传了出来,这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线不耐之息。   季意安冲茗墨一笑,然后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书案之前,季无疾正提笔在画着什么,季意安关上了门,磨磨蹭蹭靠在门后,不敢朝书案走过去。   “怎么?喜欢我这书房的门,等会让茗墨拆下来送到披香殿去。”季无疾抬头看她一眼,口中很是平静地道。   “不,不用了,我那披香殿内倒是不缺门。”季意安忙离了门朝他走了过来。   季意安走到到案前,季无疾还是没停下手中的笔,季意安便探过身子想看看他画的是什么,可是季无疾一抬袖子便将那画给挡住了,季意安只扫了一眼,便只看到一个轮廓,好像是副仕女图。   她满腹好奇,季无疾却是将那张画翻了过来,然后还放得离她远远的,她就是想看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季无疾搁下了手中的笔,然后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皇叔,干嘛?”季意安愣住了。   “自然是要看你抄的礼经了。”季意安头也不抬轻哼一声。   季意安心里一阵慌,但还是将手中的宣纸双手递了过去。季无疾接过翻了几页,然后放到一边,抬起头,看一眼季意安,然后慢条斯理的问道:“安儿,这就是你这三日来抄的全部,十遍?”   听得他相问,季意安心里一阵发虚,慕云的话却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旋,“撒个娇就行了,撒个娇就行了!”   “皇叔,我本想是好好抄满十遍的,可是才抄了这几页,我这手便痛了,过了一会,眼睛也痛了,又过了一会儿,头也痛了……”   季意安的声音轻柔绵软,似嗔含娇,季无疾听到一半心里已是酥了,强忍着心里的情思涌动,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地,瞥她一眼,然后淡淡地问道:“怎么就有这么多痛处了?还有哪里痛了?”   “后来,哪儿都痛了,头痛,脚痛,身上痛,还有,还有……”说着,说着,季意忽然低头不语了。   “还有哪里痛了,怎么不说了?嗯?”季无疾有些好奇的软声问道。   “还有,还有便是心里也痛了……”季意安小声说道。   “心里怎么也痛了嘛?”季无疾的声音已是软得不成样子。   季意安听他如此问,便抬起了头,一双凤眼湿漉漉的,便是受了惊吓的小鹿。她微微咬了一下粉润的唇瓣,然后鼓足了勇气开口了。   “心里痛,都是因为,因为想皇叔想的……”   季意安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喃喃自语,季无疾却是听得清了,这声音似一粒种子,蓦然就落到他心里,然后霎那间便生根开花了,那花儿,清丽娇美,柔弱羞怯,直让他怜爱不已,想要碰触却又害怕碰坏了,融化了,这种渴望让他的心也微微有些痛起来。   “安儿,过来,来我怀里……”   季无疾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声音轻柔飘忽,似是凝上了一抹暖阳,一掬春水。   听着他的声音,季意安心里一甜,面上也绽开了甜甜的笑颜,心想慕云说的这招真的很管用,皇叔这么快就不生她的气了。   她轻移脚步绕过长案朝他走过来,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便被他伸手带到了怀里,又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一手揽住她,一手又将她的一只素手纳在了掌心。指头在她的掌心摩挲两个,然后轻声问道:“手现在还痛吗?”   “嗯,还有一点点……”季意安决定继续撒娇。   季无疾一听便将她的手递至自己的唇边,轻啄几下她的指头,然后又软声道:“现在,还痛吗?”   “好像好了很多,嗯……不痛了……”季意安红着脸嘀咕了一声。   季无疾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她便身子后倾半躺在他的臂弯里了。他深深地看她一回,然后便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她的眉眼,她的面颊,每到一处,轻怜慢爱一番之后,便又软着嗓子问她还痛不痛。   季意安在他这极致的温柔攻陷之下,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要么轻嗯一声,那么摇摇头,心里更是绵软甜腻,悸动到无法自抑。   “安儿,现在是不是哪儿都不痛了?”   良久之后,季无疾抬起头看着她,嘴角翘起轻笑着问道。   季意安本待点头,可是霎那间又想了那十遍罚抄的事来,便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不痛了,便要写上那十遍礼经了?”   “不写了!写什么写?本来就没真的让你写。”季无疾握着她的指头,笑得眉眼舒展。   “皇叔好坏,害人家担心老半天!”季意安有点不高兴地嗔道。   季无疾见她粉唇微翘,一脸嗔怪之色,忍不住心下欢喜,便又低下头,轻轻吮起了她的唇瓣,似品尝一块蜜糖一般,极有耐心的,精细的,绵软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啃噬着。   渐渐的,季意安有些意乱神迷了,她伸手轻勾他的脖颈,心里却还有些愤愤不平,唇间寻得个空隙,低喃似的嘀咕一声。   “哼,既是不想罚我,那为何众人面前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吓了我好几天……”   季无疾闻言抬起头,轻舒一口气,然后轻笑着道:“你是傻瓜吗?那日不过是作戏说给那些人听的,你竟也信了?写十遍礼经,怎么可能?累坏了安儿,心疼的不还是我自已?”   他的笑意温暖,一双长眸内,也似揉进了星辰。一张樱色的唇,正微微勾起,上面泛着莹润的光泽,季意安看得心跳加快,连忙垂下眼睑,口中又嘀咕道:“你还提那天的事呢?你都得罪一大片了,我可听人说了,那吴家的明珠回去后不吃不喝,现闹着要出家当姑子呢!”   季无疾听完笑意又深了一点,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口中有些好笑地道:“得罪一大片又怎么了?我见安儿在宴上那副醋翻天又假装大方的的模样,心想如果不得罪这些人,安儿指定不高兴,说不定生气了就不理我,这个后果可是太严重了!两相一比较,我就想索性彻底得罪那帮人,一了百了,也省得我的安儿为这事生气啊!”   “我哪有吃醋啊,我不过是想帮他们问你一声而已。”季意安反驳道。   “哦?没有吗?那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醋味,难道是我闻错了?那我现在再细细地闻一回……”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真的伏下头来,埋首入她的秀发乃至脖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回。   “果然是我错了,没有醋味,全都是馨香味,唔,安儿果然好香……”   季无疾一边低声自语,一边轻吮她小巧的耳垂,玲珑的下巴。最后寻着她柔软的粉唇,一心一意地品尝起来。   季意安被他搂得很紧,面上有些发热,渐渐浑身也有些热了起来,她挪动了一下身子,似是要想离开一点好让自己凉快一些,可是她的举动却让让季无疾身子一震,顿时有些难以自抑起来。   他已不满足于于她唇上的厮磨,用力地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然后缠绕上了她的舌,似水中飘荡的水草,时而轻抵点点,时而纠缠深深。轻抵时心灵带着身体一阵浅浅的悸动,柔软里透着点酥麻,纠缠时那悸动愈深愈烈,带着无尽的情动难耐与想要更多的渴望。   渐渐地,季意安便忘了身处何时何地,她跌入他温存到极致的汪洋之中,沉浸,痴迷,渐至沉伦。   她的双手,也似水草似的紧紧缠住了他的脖颈,唇-舌已与他紧紧相依,却还是有些不满足,心中的萌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便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直到感受到他坚实平坦的胸膛。   季无疾感受到了她异于往日的热情,心里也是沉沦情动一片,身体更是渴望到不停叫嚣的地步,他的大手,顺着她的后背,渐渐挪至了前面,然后一扯她的胸前衣襟,瞬间便覆到了她的柔软之上。   他的大手到来之时,季意安一阵颤栗,然后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娇-呼。听得她的声音,季无疾也在瞬间清醒了,他飞快地收回手,又将她的衣领拉上。然后抬起头,与她以额相抵,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凌乱粗重的呼吸。   “安儿,对不起,我……”他低喃着。   季意安面上一片酥红,她柔软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呼吸也是凌乱着的。她听着他的低喃,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好低哑着嗓子,软软地唤了一声“皇叔……”   听得她的低唤,季无疾心中又是一阵悸动,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然后深深锁住她眉眼,眸内深邃漆黑一片,涌动的全是情思难忍的光芒。   “安儿,怎么办?怎么办?我想,想要了你……”   他与她手指相扣,说出的话嘶哑低沉,染上了难动抑止的情动意味。 第94章 相约长相守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的心里忽然微微地痛了起来,她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轻轻摩挲几下,然后看着他的双眸开口了。   “皇叔,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因为……因为安儿心里面和皇叔一样,想要……要你更多,要想和你成为一个人……”   季意安的声音绵柔轻软,一双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雾气盈盈。季无疾心里一颤,继而也涌起一阵微微的痛来,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似羽毛般轻柔掠过,然后抬头深深地看着她。   “安儿,你不要再做什么长公主,而我,也不要做什么琛亲王,你和我,一块出宫去,然后离开洛安城,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做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好不好?”   季无疾的声音柔软飘忽,季意安听罢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有些梦呓似的道:“做普通人?是不是我就不用唤你作皇叔了?”   “是,不叫皇叔,你得唤我夫君,就上次像在那个小镇上一样,你唤我夫君,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透逸隽美的容颜之上,便生出了无尽的温柔与眷恋来。   季意安的指头从他的眉眼抚过,又轻抚他的面颊,他如雕刻般的鼻梁,又来到他好看性感的薄唇边。   “夫君?我唤你夫君,那我便是你的妻吗?季无疾的妻?”   “是,安儿会是我的妻,我今生唯一的妻。”季无疾的声音低哑,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季意安深深的看着他的眉眼,然后又轻轻柔柔地开口了:“皇叔,我从来没有问你,你对我们未来是如何安排的。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在暗地里筹划着。我也知道,如果要你抛下一切,带着我私奔,这一定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吗?”   听得她说此说,季无疾便将她揽得紧了一些,然后低叹了一声。   “安儿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他问。   “有太多的人需要皇叔了,太妃娘娘需要您,我父皇需要您,尚书台需要您,整个天遂朝都需要您,您是天遂朝堂乃至百姓心中的神,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要皇叔为了我,抛弃一切,从些隐姓埋名,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季意安虽是声音不大,季无疾却得听得心痛,他紧握着她的指头道:“安儿,如果我不离开,不抛了这一切,安儿就要隐了一切,一切荣耀,名字,姓氏包括自由都会受到限制,我又怎么能忍心……”   “不,我不在乎,安儿一点也不在乎!什么长公主,琛王妃的名头,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守在你的身边,做你唯一的身边人,那便是我最大的荣耀!”季意安伸手按住了季无疾的唇,口气坚定而又不容置疑,微微上翘的凤眼,黑亮而又璀璨。   她的声音,她的眼神,瞬间让季无疾的心纠了起来,微颤的疼痛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激动,情思汹涌而来。按捺不住的深情与动容袭卷了他的浑身上下,深邃的长眸内波光流转,渐渐湿润,竟隐隐有了泪意。   “安儿,上天如此厚待于我,竟叫我拥有了你……”   季无疾低喃一声,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无穷无尽的情意,深深重重的怜惜,千言万语,柔情绵绵,全都化作唇齿间的轻碾迂回,婉转温存……   这次宁康宫书房回去之后,季意安便表现得与往日有些不同来,常常自己坐在那里,便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慕云看见了好几次,心里暗自纳闷,也着实好奇得很。   这一日,季意安又坐在窗前手托着下巴发起呆来,眉梢眼角却又是带着一点喜悦之色。慕云实在按捺不住,瞧着屋内没人,便悄悄挪至她的跟前。   “公主,您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季意安被慕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瞪她一眼道:“慕云,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啊!”   “公主,冤枉,我在这屋里转悠半天了,您愣是没发现。”慕云先是嘀咕一声,接着又凑近一点问道:“公主,您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季意安转过头去不理她。   “公主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要在想主子!自从前天去了一趟宁康宫,回来就一直这样偷着乐。公主,你和主子,该不会,该不会在宁康宫的书房里,就,就那个了吧……”   “臭慕云,你闭嘴!成天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嘛!”季意安急了,站起身来,恨不得一把捂住慕云的嘴。   “那公主为什么这般偷着乐?您告诉我,不然由不得慕云不这样想呀?”慕云一边闪身躲过,一边又嘻嘻笑道。   “我告诉你,你别乱想了!”季意安无奈道。   慕云顿时竖起了耳朵。   “他,他说,他说过段时日,便会想法带我出宫……”季意安小着声音道。   “出宫?公主,您竟答应出宫了?然后隐姓埋名,一直藏起来吗?”慕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嗯,我应了,不然还能怎么样?让他抛了一切跟我私奔吗?”季意安红着脸道。   慕云细细想了一回,还真想不出比让公主出宫更好的办法来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公主,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宫?以何种方式?”慕云又问道。   “慕云,不必着急,我前些日子既已答应了王婕妤要护她母子周全,自然不能食言。待到明年,便以病体缠身为借口,带着崔姑姑出宫入别院养病,慢慢从众人眼内消失,待到父皇都不再想起我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再有任何人想起还有一个长公主来了。”   慕云点点头,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叹于她,为了琛王殿下,为了心中所爱,竟愿意抛弃一切浮华,甘愿一辈子隐姓埋名,只求与他朝夕相处。   慕云一边想着,一边脑海里浮现一个俊朗温润的身影来,如果那人这样要求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的吧。   “慕云,你和云朗怎么样了?”季意安突然问道。   慕云听得她突然相问,面上一红,低着头轻叹一口气道:“我,我不知道,他虽是对我和言悦色,可是我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我感觉,他的心里,始终是藏着另外一个人的……”   季意安心里想着苏云朗如朝阳般温暖的模样,不由得也轻叹了一口气,她走至慕云面前,伸手握住慕云的手道:“慕云,云朗他,他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在我的心中,他就像一个贴心的兄长。我希望他能幸福,所以,请你耐心一些,慢慢地走近他,,像守护我一样的守护他,爱他,总有一日,你会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听得她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慕云的眼睛湿润了,过了好半天才蠕动着嘴唇道:“是,长公主,我会守护他,像守护长公主一样,用我的生命守护他。”   “慕云,你也是个痴的……”季意安轻叹一声,面上也浮现了一份动容之色来。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离王婕妤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王婕妤心里也日益紧张,派着贴身婢女兰儿以送东西为由来了几次披香殿,季意安均温言宽慰于她,让兰儿带话给王婕妤,让她安心待产,届时将保证万无一失。   “公主,王婕妤眼看着就要生了,您还这么一副沉得住气的模样,您想好法子对付了吗?”慕云眼她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季意安闻言将慕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又品了一口茶,接着慢腾腾地道:“不是有慕大人嘛?”   “什么?公主,原来您什么法儿也没有?您是指望我呀?”慕云惊呆了。   “怎么?楚风一手训练出来的一等一的密卫,对付几个一把年纪的老稳婆老嬷嬷的,还需要费什么劲啊!”季意安白她一眼。   “公主,原来您什么法也没想,亏您还这般淡定啊!”慕云苦着脸嚎道。   季意安憋着笑,不再理她起身便往外去了。   “公主,您去哪里?”慕云一边追上一边问道。   “去宁康宫。”   “这会儿怎么想起要去宁康宫了?主子这阵子很忙,没去宁康宫呀!”慕云有些疑惑道。   “谁说我去宁康宫就是见他了?我,我是去找太妃娘娘说话儿的……”季意安脸一红,又回头瞪慕云一眼道。   “哦,亲近一下未来的婆母也是很有必要的。”慕云小声嘀咕了一声。   季意安一听脸更红了,赶紧装作没听见她说话,径直朝外走去了。 第95章 烦躁的皇叔   季意安在宁康宫和李太妃足足说了小半天的话,直到傍晚时分才回了披香殿。   又过了几日一个晚上,季意安正准备就寝,突然披香殿的大门被叩响了,小宣子开门一看,正是一脸慌张的兰儿,口称有急事要见长公主。   小宣子领她进了季意安的寝室,兰儿一进门便跪下急急地道,王婕妤肚子有些隐隐地痛了,像是今夜就要生了,她们谁也没敢回,最先报信到了披香殿。   季意安与慕云对视一眼,然后让兰儿近前来,季意安细细交待了兰儿几句,然后传令她赶紧回了有仪殿。   半个时辰之后,有仪殿便传出动静来,说是王婕妤开始阵痛怕要是生了。消息传到了椒房殿和长乐殿。吴皇后赶紧让卫姑姑安排王婕妤的生产事宜。卫姑姑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偏殿传唤杨稳婆。   可是杨稳婆那里却是出了岔子,小宫女赶到偏殿配房所唤了杨稳婆,杨稳婆也急急地起了身,却不料窗外突然窜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冲着杨稳婆扑面而来。   杨稳婆吓得尖叫一声,正准备出屋叫人,却不料眼前一阵黑影闪过,杨稳婆被一道大力带过,紧接着脚下一滑,便根截树桩似地倒了下去。杨稳婆已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这一摔可不得了,只听“咔嚓”一声响,尾骨已然是断了。   听得杨稳婆的叫唤声,小宫女赶紧提着灯进了屋,却被脚下窜过的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举灯一看,原来是只野猫,再看看地上的杨稳婆,已是脸色煞白,痛得嗷嗷叫了,哪里还起得了身?   小宫女没法,赶紧跑去正殿禀告卫姑姑,卫姑姑赶紧去回吴皇后,吴皇后心里气急,可也无可奈何,便急急和卫姑姑带人赶去了有仪殿。   吴皇后赶到有仪殿之时,御医和内务府诸人已经赶到了,还意外地发现御前大总管李三才已是奉了皇命来了有仪殿。   “里面接生是谁?可得要保证万无一失,卫姑姑,你带人进去看着!”吴皇后在厅内坐下来之后,很是威严地道。   李公公闻言赶紧上前一点,对着吴皇后恭敬道:“禀皇后娘娘,眼见皇后宫里的稳婆还没到,婕妤娘娘又痛得厉害。老奴一时着急,便突然想起来宁康宫里还住着一位老稳婆,便叫人去禀了太妃娘娘请了来,太妃听说了赶紧叫人领着那稳婆来了,现如今正在里面接生。太妃宫里的人,想来是万无一失的,请皇后娘娘放心。”   李公公的话刚说完,吴皇后的脸色便很是难看起来,她本想叫卫姑姑带人进去好见机行事,可是李三才这个老狐狸,竟这样说话,如果自己硬要派人进去,岂不是表面对太妃娘娘的人不放心?更何况,自己带的人又不是稳婆,就是进去了产房,怕也是要落个对太妃娘娘不敬的罪名来。   “也罢,但愿王婕妤吉人天相,安然生下孩子。”思忖片刻之后,吴皇后放弃了派人进产房的念头,面上摆出一副很是关切忧心的模样。   又过了漫长的一个时辰,随着王婕妤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里寝室之内传了出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分明是个健壮的婴儿。   外面的众人一阵激动,吴皇后面上的神色更是难以言说。   一会儿之后,外面又传来一阵响亮的内侍唤声。   “皇上驾到!”   众人一听,全都伏地下跪迎接元乐帝。   这时,王婕妤寝室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嬷嬷怀里抱着红色的襁褓出来了。那嬷嬷一见外面站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元乐帝,便喜笑颜开,跪下了身子将手中的襁褓举高一点,口中喜滋滋道:“恭喜皇上,您又得了一个小皇子!”   “什么?小,小皇子?”元乐帝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是,皇上,是皇子!婕妤娘娘为您生得一个小皇子!”那嬷嬷又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厅内以及殿外闻得这喜讯,全都哗拉拉跪下了一大片,贺喜之声于耳。   元乐帝面色激动,他弯了腰,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老嬷嬷手中的襁褓,抱在了怀里,一看怀中白白胖胖的婴儿,和那酷似自己的眉眼,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好!好!好!朕终于又得了一个皇儿了!皇后,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果真是天大的喜事,臣妾也是喜不自胜。”吴皇后虽是恨得牙直痒痒,可是这会儿也是无力回天,只好强装着笑脸上前恭喜道。   元乐帝一边大笑着,一边又唤了声“李三才!”   “老奴在!”李公公喜得答应一声。   “赏,重重的赏,今晚参与小皇子接生的全都重赏!”元乐帝大声道。   李公公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元乐帝又对那仍跪着的嬷嬷道:“嬷嬷快快请起。”   那嬷嬷谢恩后抬起了头,元乐帝见她有点眼生,便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嬷嬷,朕怎么从来没见?”   “回皇上,老妇本姓孙,这些年一直待在宁康宫,伺候在太妃娘娘的身边,是以皇上没见过老妇。”那嬷嬷恭敬回道,一张脸上,虽是有了皱纹,一又眼睛却是雪亮,不时闪出精光。   “好!孙嬷嬷,你为婕妤娘娘接生立了大功!朕见你虽有了岁数,身体却很是硬朗的模样。这样,你便留在有仪殿照顾小皇子,朕天亮后就派人去宁康宫回太妃娘娘一声,请太妃将你借于有仪殿。”元乐帝又道。   “老妇蒙皇上不弃,定会精心照料小皇子!”李嬷嬷跪地致谢后又小心接过了小皇子的襁褓。   “哈哈哈,朕现在要去看看王婕妤,不,不是王婕妤,是朕的惠妃娘娘!哈哈哈……”元乐帝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又大笑着道。   惠妃?他竟张口就封了王婕妤为惠妃?越过九嫔,直接封为四妃之一,这在天隧后宫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看来元乐帝对这个中年得来的幼子实在是看重得很。   身后,吴皇后的脸色苍白异常,连身体似乎都有些发抖起来,卫姑姑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披香殿内,季意安仍合衣靠在床榻上没有入睡,这时崔姑姑从外面进了屋,她面色轻松,至榻前道:“公主,安心躺下吧,一切顺利,王婕妤已诞下了小皇子,皇上亲自赶去了有仪殿,当众封了王婕妤为惠妃。”   季意安舒了一口气,崔姑姑便上前为她去了外衣躺了下来。   “对了,姑姑,小皇弟那里照料的事……”她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公主也不用操心了,皇上将孙嬷嬷留在了有仪殿。”崔姑姑又道。   季意安一听,彻底放下心来,闭上眼心情愉悦地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元乐帝便颁了圣旨,封婕妤王嫱为惠妃,待小皇子季愉之满月之时举办册封仪式。   这一日,宁康宫的西厢院书房内,季意安才刚进了门,便见眼前有人影一晃,紧接着落入了一个散发着清洌气息的怀抱。   季意安被吓了一跳,一抬眼,眼前更出现了一张清雅俊美的脸庞,眉似墨画,眸光深沉,里面含着一抹惊喜之色。   “皇叔,你干嘛,吓我一跳!”季意安轻嗔道。   “安儿,为何来得这么慢?我等得头发快要白了!”季无疾抱起了她,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很是幽怨地道。   “我哪有很慢?慕云接到讯,我就赶紧过来了啊!”季意安反驳道。   “哦,那是我的错觉了,因为很久没见安儿,所以便等得好着急。”季无疾一边将她放在室内的榻上,一边软声道。   “皇叔也知道很久没见我了吗?你可曾算过有多少日子了?”季意安靠在软榻的扶手上,微蹙着秀眉,口气有些不满地道。   季无疾一见她的模样,赶紧坐到榻上然后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算上今日,一共十二天零三个时辰未见安儿了。安儿,对不起,这段时日实在是太忙了,忙得我心里很是烦躁,昨儿还破天荒在尚书台发了一通火,惹得众人都胆战心惊。后来还是楚风提醒我,让我抽空来一趟宁康宫。”   “是为边疆有异动的事情忙吗?”季意安靠要他胸口低低地问。   “是的,风州白氏一族与朝廷驻军发生冲突,白氏族人有了伤亡,白氏族长一气之下,联合了风州十六族与意欲对抗朝廷驻军。风州民风剽悍,十六族之中有多屯有骁勇族兵,其中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一时朝廷驻军节节败退,形势实在堪忧”季无疾轻叹了一口气道。   “那怎么办?早就听过风州十六族神秘莫测,这回惹怒了他们,会不会一直攻到洛安城来?”季意安一听急了。   “怎么可能呢?风州十六族虽是彪悍异常,但他们一向安分,这次该是被逼急了也会这样的。我已禀过你父皇,已将风州刺史撤了职,指了新任刺史,又已派了钦差前去安抚调解,暗地里也备了兵将粮草,一旦安抚不了便会派大军开进风州,绝不会任由他们形成大势。”季无疾的声音很是笃定。   季意安这下点点头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又问:“皇叔刚才说自己心情烦躁,这会儿好些了没有?”   “嗯,好多了,别看楚风平日里不爱多说话像根木头,这次却是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思。”季无疾抚了抚她脑后的青丝道。   “什么心思?”   “自然是因为太久没见来见安儿,心中太想念了,无法排解便就烦躁了……”   季无疾低软着嗓音,一边看着季意安的眉眼一边说着,眸光波光潋滟,溢满的都是思念与情意。 第96章 情根深深种   “皇叔,我也很想你,想到吃不香,睡不好……”季意安也小着声音道。   “安儿……”   季无疾轻唤她一声,手指轻抬她的下巴,然后便一低头,寻着她的粉唇,便轻吮了起来,动作绵软温柔,只恨不得将满腔的情思,都经由唇舌之间,让她一点一滴地感受到。   良久之后,季无疾觉察自己有些难以自抑之时,便一狠心离了她的唇。自上次在宁康宫书房约好,待过了年便带季意安出宫之后,季无疾便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在季意安出宫之前这段时间内冲动做下错事,让她毁了闺誉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因此此后两人每次见而,虽是情动难耐,却都是温存片刻后就适可而止,绝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次也不例外,季无疾紧搂着季意安,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发上,口中的呼吸尚有些凌乱。   “安儿,听说这几日,你在宫中搅坏了你母后的一桩大事儿?”季无疾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平复了情绪问道。   季意安点点头,憋着一丝笑意佯装生气道:“哼,又是慕云透露给你的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难道不想让我知道你的事吗?嗯?”季无疾轻嗯一声,然后又在她的脸颊轻啄一口道。   季意安忍俊不住,勾住他的脖颈便嘻嘻笑开了。   “皇叔,你怎么评价安儿此次的作为啊?”季意安软糯着声音道。   季无疾见她眨巴着一双黑亮得惊人的眼睛,面上还带着一丝小小得意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乐,伸指刮了一下她小巧的琼鼻后开始说话了   “长能耐了你!居然做成了这么一桩大事,不仅让你的小皇弟安然诞生,更厉害的是,居然让我母妃也同意与你站在一处了。要知道自先帝去后,我母妃一向安于宁康宫明哲保身,外面就是天塌下来了,她也不管不问的,没想到你这次竟让她和你一块闹腾了!”   季无疾的声音,有着隐藏不了的夸赞之意,季意安便更是有些得意了,将下巴也抬高一点。   “我很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我母妃的,安儿便和我说一说好么?”季无疾笑着问道。   季意安一听,笑弯了一双凤眼,然后眨巴着眼睛道:“我没费什么劲儿呀?我不过去问了一声,我就说呀,太妃娘娘,您最近闷不闷啊?有一桩相当好玩的事情,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搅一次浑水啊?娘娘一听,果真好奇的很,二说没说就答应了!”   自己的母妃原本是个不安生的主儿,季无疾忍不住又笑开了,心想怪不得母妃一见安儿就喜欢上了,她这般性子真好是对了母妃的胃口。   “皇叔,你都不知道,当时太妃娘娘一点头,她身边那几个老麽麼全都兴奋异常,尤其那个孙麽麼,一双眸子立时雪亮了起来,看着我直泛精光,那摩拳擦掌的劲头那像个花甲老妇人啊!”   “孙麽麼跟了我母妃几十年了,当年跟着母妃在后宫纷争之中,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我母妃生产之时的所有事宜她都有参与。她绝对是个人精了,这次她去了有仪殿,倒也算是发挥余热了!”季无疾也忍不住笑道。   “哪里是发挥余热,我看孙嬷嬷那个精神头,活到个百八十岁,将小皇弟带长成人绝对没有问题!”季意安道。   季无疾听她说着,又想像那帮跟着自己母妃已沉寂好多年的老嬷嬷,这会儿有了事做,一脸兴奋之极的样子,他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两人又在书房内消磨了大半天的功夫,直到傍晚时分,才依依告别,一个回了披香殿,一个出了宫门。   又过了几日,午膳过后,季意安照例去到长乐殿准备帮元乐帝整理奏折。刚至长乐殿外,抬眼一看,便见殿内正走出一名年轻的郎将,一身银甲,面目清俊,很是英姿飒爽,正是苏云朗。   苏云朗两月之前,已升调至禁军副统领,不仅担负皇宫内外的戍卫,更是肩负整个洛安城护卫与警备。因此便不经常在御前行走,而是出入禁军官衙处理公务,有要事才会入宫面见元乐帝。这样算来,季意安也得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云朗见过长公主。”见了季意安,年轻的将军脸上浮现了一抹惊喜之色。他没想到,今日偶尔进宫面圣,离开之前竟遇见了她。   “云朗,好久不见了!你去了禁军那边,可还习惯?”季意安示意他免礼,又微笑着问道。   “谢公主关心,云朗一切都好。”苏云朗温声道。   “不知公主一向可好?”苏云朗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问出了声。   “你问我呀?我很好呀,每日里吃吃喝喝玩玩的,就是太无趣了些。”季意安笑着道。   苏云朗一听也忍不住笑开了,他笑得眉眼舒展道:“公主千金之躯,自然是过得轻松悠闲就最好了。闺中女子能安心玩乐,也就说明我们这些男儿在外的努力有所值了。”   “云朗果然是个体贴之人!”季意安赞道。   听得她赞他,苏云朗笑得有些腼腆了。   “可是这样的体贴之人也有不体贴的时候。云朗,你为什么都不问一声慕云过得好不好啊?”   季意安突然又出声问道,眼睛还瞥一眼旁边的慕云,慕云自见了苏云朗,只敢抬眼匆匆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听得季意安如此相问,苏云朗抬眼看了一回慕云,慕云也刚好抬头看向他,两人眼光一对视,慕云便心里一滞,立刻将眼睑垂下,面上也泛上了一点红色。   “慕姑娘和长公主是一体的,我见长公主神清气爽,不必相问,也就知道慕姑娘必是过得好了……”   苏云朗的声音清朗而轻缓,透着一股柔软温暖的气息,慕云的脸便更加的红了。   “咦?真是奇了怪了,慕云平日里口若悬河很是健谈,今日怎么倒像个锯嘴的葫芦,没话了呢?”季意安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问道。   她哪里知道慕云此刻的心事,从前她是抱着一点撩拨的心态刻意接近苏云朗,一见他便各种找话套近乎,可是越是接触多了,便越觉得苏云朗可爱可亲,是个难得的好男子,心里渐渐对他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   尤其是上次与季意安交心相谈之后,她在季意安面前发誓,要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苏云朗,这分明已将自己的一颗心乃至终生全都寄托在他身了。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如今见了苏云朗,如何还能像从前那般洒脱自如甚到有些厚脸皮的地步?   听得季意安如此相问,苏云朗心里也有些疑惑了,往常这姑娘见了他热情异常,他甚至都有点习惯她一到他面前,便叽叽喳喳说了不停。可是自己自前两月前调至禁军,与她也有一段时日未见了,这次见了面她怎么倒是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了?   苏云朗思罢便也将一双好奇的眼睛看向了慕云,慕云这他这么一瞅,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慕云,你怎么了?怎么不和云朗说句话了?”季意安见了她这从未有过的别扭像,忍不住又问道。   “长,长公主,您和苏,苏大人先说话,我,我没,没话要说……”慕云涨红了脸支吾着,几乎就想落荒而逃了。   “慕姑娘,怎么了?才两月不见,怎么说话也结巴了……”苏云朗看着她,更是好奇地问道。   “我,我……”慕云一时又语塞了。   季意安见状偷笑开了,她正想悄然迈步,好让这二人有机会说说话,可是慕云一见她要走,慌地也跟了过来。   苏云朗更加的莫然其妙了,季意安瞪她一眼,心里正想骂她声“好没出息!”,又见苏云朗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云朗,你想知道慕云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了么?”季意安笑着问。   苏云朗点点头,慕云听得季意安如此说,一时更是慌了神,只好跺着脚使劲朝季意安使眼色。   季意安视若无睹,她朝苏云朗走近了几步,然后挥挥手道:“云朗,附耳过来,我悄悄地告诉你。”   苏云朗一听,果然靠近她一点并微倾了腰站在她面前,季意安笑着靠近他的耳旁说开了。   她的气息,清新而又馨香,浅浅淡淡的萦绕在他的周身,苏云朗一边听着,一边慢慢脸也红了。   季意安说完之后,便侧过脸看一眼苏云朗的神色,见得他俊朗的面上竟浮上一点红晕,季意安便很有成就感的笑开了。   长乐殿外的道路上,这时正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身着粉色的华丽宫装,脸蛋生得娇艳。季意安与苏云朗这一番附耳低语的模样,全都落入她的眼内,她紧咬着唇,手指紧捏着手中的帕子,似乎都有些发抖起来。   “云朗哥哥!”那女子发出了一声带着丝怒气的娇呼声。 第97章 芥蒂生祸心   季意安听得这声音回头一看,便看见一脸愠怒之色的季彤月,被一众侍女揍拥着正朝长乐殿方向而来。   “见过月公主。”苏云朗见状轻施了一礼,慕云也朝她的方向行了礼。   “云朗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季彤月气呼呼地走至苏云朗面前,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她,像是没看见身边的季意安一样。   季意安勾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只向苏云朗点头示意,正打算带着慕云离开。   “月公主,臣在同长公主说话,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苏云朗面色平静地道。   季彤月一听,拿眼瞥了眼季意安,然后从鼻孔内哼了一声,然后便转过头对着苏云朗说话了。   “云朗哥哥,你去禁军都两个月了,好不容易进宫来,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今日若不是有小太监眼尖看见你了,我都见不到你的面。”季彤月一边说着,一边语气里带着丝委屈和责怪的意思。   季意安这才算听明白了,原来她这是刻意赶来见苏云朗的呢。   “月公主,云朗是为公事进宫面圣的,请公主见谅。”苏云朗语气平静且恭敬。   “云朗哥哥,你为何对我这样说话?你是不是也被我这惯会迷惑人心的皇姐给迷住了,是不是?”季彤月又显露了她跋扈娇纵的一面来。   “月公主,怎可如此对长公主出言无状!”苏云朗突然间抬高了声音。   “云朗哥哥,你又凶我!你,你……我要告诉父皇和母后,说你欺负于我!”季彤月的声音又尖又利起来。   季意安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了,便上前一点对着苏云朗道:“苏统领,你军中公务繁忙,已在此耽搁许久了,公事要紧,你还是快些出宫去吧!”   苏云朗正为季彤月的胡搅蛮缠急出了一头汗,听得季意安出言为他解围,大大松了一口气,正欲迈步走开,可是又有些担心季彤月对季意安不利,一时犹豫在那里。   “月妹妹,苏统领有公务在身,你若是对他有意见,这就便和我进御书房去见父皇,然后让父皇评一评理,顺便也论一论我是怎么个迷惑人心的,如何?”   季意安看着季彤月,眼内冰冷一片,说话的话也是凝着冷气,还有一线隐隐的威压。   季彤月一时竟被她的眼神震摄到了,又一想父皇对她言听计从,这一进了御书房,受到责骂的肯定会是自己。她又是生气又是憋屈,眼泪竟在眼眶内打转转了。   苏云朗看了眼前的一切,心里生出一阵欣慰来,从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安公主,自己一想来就心里就是一阵微痛的小女孩,如今终于长大了,成了一个眼神,一句话都隐含威压的天遂长公主。他的心,再不会时不时的为她揪心为她痛了。   思罢,他默默的朝季意安的方向拱了一下手,然后回转身,往宫外去了。   看着苏云朗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季彤月紧咬牙关,狠狠地瞪了一眼季意安,然后一跺脚便朝着后宫方向跑去了,身后一帮伺候的赶紧跟了上去。   “长公主,这回月公主肯定要去皇后那里告你的状了吧!”慕云看着季彤月的背影道。   “就让她告去呗,她就是不告状,我那好母后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对我,无所谓了。”季意安满不在乎地道。   “对了,慕云,你怎么不问问我刚才和云朗说什么话了?”季意安看着慕云,笑得有些贼兮兮的。   “公主,您,您到底和他说什么?”慕云很是不好意思,却又是好奇心起,边扭捏着问上了。   “我不告诉你!有胆呀,自己去问云朗!”季意安作了个鬼脸,然后轻快着脚步往长乐殿院内走去了。   慕云又气又恨,可又拿她没办法,只好长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后宫皇后的椒房殿内,季彤月自入了院门,便开始大哭了起来,卫姑姑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下了一大跳,赶紧上前询问是谁欺负了月公主,众人不敢言。卫姑姑只好搀着她去内室见皇后。   季彤月一见吴皇后的面,委屈地唤了一声“母后”,然后便扑到她怀里,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来。   “月儿,月儿,这是怎么了?是哪个胆大包天惹我月儿生气了!”吴皇后一边搂住女儿,一边连声问道。   季彤月也不说话,直哭得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说!公主倒底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吴皇后指着面前跟着季彤月一块进来的侍女厉声道。   那侍女吓得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哆嗦着声音道:“回皇后娘娘,是,是长,长公主,还有苏统领,惹,惹和月公主生气了……”   “季意安,苏云朗,他们怎么会凑到一块儿,还胆大包天欺负我的月儿!”吴皇后又是气愤又是纳闷。   “母后,那季意安欺人太甚,我今日去长乐殿见云朗哥哥,却不料那季意安也去了长乐殿,一见面就摆长公主的架子,要月儿对她行礼,还不许我和云朗哥哥说话。月儿正准备分辨两句,她竟要扯着月儿去父皇那里评理,呜呜呜,月儿真的好委屈啊……”季彤月突然间开口哭诉道。   “果真有这样的事?”皇后的声音突然间拔高了。   那小侍女听得季彤月这这样混淆事实,可她哪里敢开口说实话,只一个劲跪地点头。   “月儿,那你为何不去找你父皇评理?她这样欺侮你,难道你父皇也不为你说话?”吴皇后高声道。   “母后,您难道还不明白吗?父皇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皇叔为她撑腰,月儿若是随她去了父皇面前,还不得被父皇训斥吗?”季彤月继续哭诉道。   季彤月的话一下子戳中的吴皇后的痛点,季意安受宠,自己一双儿女,就连太子都被皇帝冷落已成了事实。   自从上次元乐帝生病,硬是不要她这个正宫发妻在殿内伺候,只留下这个庶女在跟前侍疾,她就存下了一份愤恨的心,只是为了大局,她一直强忍着,按捺下满腔的怒火。   还有有仪殿王蔷那个贱人不知什么时候竟讨了李太妃的欢心,处心积虑生下了皇儿,又让李太妃宫里那个老狐狸孙嬷嬷入了有仪殿,将小皇子护得密不透风,叫她对有有仪殿束手无策,只能眼挣挣地看着小皇子白白胖胖一天天地长大。   这件事,她本就怀疑和季意安有关,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证据。这会儿,又听说那季意安变本加历,直接欺负到自己的女儿头上了。   这口气叫她如何能忍?如果还要忍下去,她这嫡母的颜面何存?她的女儿,本应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如何能让一个出身低贱的庶女踩了一头去?   吴皇后越想越是气愤难平,她不再细问,只叫下人带了季彤月下去梳洗。   待季彤抽泣着出门之后。吴皇后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然后便冷着声音道:“卫姑姑,派人送信给大公子,就说他要的画像已准备好了,让他即刻派人送到各国去,记住了,一定要设法送到各国国君手中!”   “娘娘,您真的下决心那样做了?您要不要再想想啊!”卫姑姑小心地问道。   “不必再说,本宫主意已定!”吴皇后厉声道,卫姑姑赶紧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转眼已是十一月了,天气渐渐得寒冷了起来,披香殿内,季意安这日早早就睡下来。睡至半夜坐了一个梦,梦见仍身处拢秀宫内,自己的母妃正躺在榻上,苍白着脸,奄奄一息,咳嗽不止。   季意安心疼不已,眼见娘亲咳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情急之下便发现了一声惊叫之声。   夜间当值的崔姑姑闻声翻身下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只提着一盏灯就冲进了内室。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崔姑姑掀开帐帘急声问道。   “姑姑,姑姑,我梦见母妃了……”季意安扑到她怀里,忍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   “公主,别哭,别伤心,姑姑在这里啊……”崔姑姑一边搂着她,一边在她背上轻拍着,   崔姑姑的声音让季意安渐渐平复了下来,崔姑姑替她擦擦额上的细汗,又温言安慰了半天。   “姑姑,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忌日了,我想去看看她。”季意安靠在崔姑姑的怀里轻轻地道。   崔姑姑闻言心中一阵揪痛,猝不及防地落下一串泪来,又赶紧伸手擦了,然后点点头道:“是,公主,姑姑会陪您着着一道去,奴婢也想娴妃娘娘的了……”   三日过后,正是娴妃娘娘的周年忌日,季意安一早就去禀了元乐帝,要去效外的皇陵祭拜母妃。   既是娴妃的忌日,元乐帝不免心中也生了几分戚戚之意,前几日就提出想让礼部办一场祭礼,可是季意安婉言谢绝了,她说自己母妃生前是个喜静之人,不必如此铺张。   元乐帝听完也就依了她,只在她临别之前嘱咐她,也替他向娴妃上柱香。季意安微红着眼眶答应了下来。   郊外皇陵,娴妃墓前,季意安跪在地上,上好香之后,便将带来的鲜花一把把地轻轻地放在了墓前的祭台之上。   “娘亲,您生前最喜欢鲜花了,安儿带了很多来,这是绿菊,这是您最喜欢的茶花,有玉环,千叶还有月丹……娘亲,您看到了吗?闻到了花香吗?娘亲……”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语带哽咽了起来,顷刻间,千万种情绪一齐涌起了心头。   “娘亲,安儿真的好想您……”季意安说完这句便泣不成声了。   “娘娘,奴婢跟着公主来看您了……”   崔姑姑也跪倒了墓前,一声呼唤,当年跟着娴妃一起经历的一切便历历在目,心头更是凄楚万分,泪也成串地落下。   身后的慕云,碧茜,小宣子,小伍儿见了眼前这副场景,听得季意安哭得伤心,一个个都红了眼圈悄然跪下了。   一旁陪祭的守陵官员见着长公主哭成了泪人,个个面上也露出了动容之色。   “公主,别太伤心了,娘娘现在正在天上看着您呢,见您如此伤心,娘娘也要伤心了,公主别哭了……”慕云悄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跪到季意安身边劝道。   崔姑姑听得慕云相劝,也赶紧擦了擦眼泪,然后扶住季意安道:“奴婢不哭了,公主也不哭了。娘娘,奴婢有好消息有告诉您,公主如今过得很好,皇上封她作了长公主,尊荣无比的天遂长公主,皇上待公主很好。娘娘你可以放心了……”   崔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帕子替季意安拭泪,在崔姑姑和慕云的劝慰下,这才慢慢止了泪,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思念与酸楚,只咬牙忍了不再痛哭。   不远处的皇陵通道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道身影,站在前面的那个,身姿修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眉目似画,两道长眉此刻微微有些拧着,一双眸子更是深深地锁住了墓前那道芊细的身影。   当看见那个有些柔弱的的身影跪倒在地,发出阵阵阵压抑不住的抽泣之声时,那人如玉的俊颜上,也浮上了一抹痛色。   “琛王殿下!”   一个守陵官偶然回头,便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呼之声,其余人均都回头一看,全都惊诧万分愣了神,琛亲王一向只在年节大祭之时才会来皇陵,这时节,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臣等参见琛王殿下。”那些守陵官虽是心中有些不解,待反应过来全都纷纷行礼道。 第98章 情意绵绵长   “诸位免礼,本王今日有事外出经过皇陵,听闻瑞安公主在此祭奠亡母,便也就过来了,欲给娴皇嫂也上一柱香。”季无疾抬了抬手,声音清澈平淡。   正跪在墓前的季意安听得这声音,心里一震,继而一阵暖流从心底慢慢溢出,皇叔他,他竟也来了母妃的陵寝之前!   “诸位大人,陵园清苦。正巧今日楚风购了几坛好酒,原是备着王府过年时用的,殿下说你们守陵辛苦,便吩咐说将车上的酒还有些肉果都搬了下来,诸位大人便请移步至营房,饮些酒也去去寒气!”   站在季无疾身边的楚风上前一步,拱手对着那些守陵官道。   那几人一听顿时都高兴起来,这守陵的差使一向没有油水,他们一听说有酒还有肉,而且还是琛亲王赏下的,这可是无比的荣耀。   想到此,这些人又行礼致谢,脚下也痒痒的都想回营房,可是长公主这边的祭拜还未结束,他们又不好提出说离开,不由得面露为难之色。   “你们都去吧,我自去给娴娘娘上香,顺便带公主回宫。”季无疾一挥手道,那些守陵官喜出望外,忙朝季意安的方向匆匆行了一礼后,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赶往了营房。   季无疾抬步朝娴妃墓前走去,墓前的崔姑姑、慕云等人赶紧起身向他行礼,季无疾挥了挥手,楚风朝慕云使了个眼色,慕云便带着众人往外走去了。   “皇叔,你怎么来了……”季意安仍跪在墓前,转过头看着季无疾询问道。   季无疾看一眼她,只见跪在地上的人儿,双眼红肿,一张白皙娇嫩的脸上,有清晰可见的泪痕,长而翘起的睫毛之上,湿漉漉的,还缀有几颗还未试去的泪花。一张粉唇轻咬着,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抽泣之息。   见了她这般凄楚可怜的模样,季无疾心里顿时疼得揪了起来。   “安儿,我不放心你,便借故来了……”季无疾看着她,声音里也隐着痛意。   “皇叔,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了……”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皇叔,你看我现在好看了吗?我娘亲是个爱美的人,见我哭得一脸花肯定要不高兴了。所以我不要哭了,我要笑,我笑了,娘亲肯定也就会笑了……”季意安一边嘴角上扬笑着,一边却是忍不住泪水滑落,她便加用力地擦上了。   她这般嘴角噙笑,眼内含泪的模样,看得季无疾更是一阵阵心疼来。他在她身边半蹲下了身子,伸出修长莹润的指头,一边替她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低哑着嗓子道:“安儿,不哭,不哭了,再这样哭,你母妃要心疼了,我,我也会心疼的……”   季无疾替她拭净了脸上的泪,又温言劝慰半天,这才季意安停了泪,慢慢地平复了情绪。季无疾见她平静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直起身,走到一旁边的祭礼盒取出三支香过来。   季无疾站在墓前将香点燃了,又恭敬的将香插在了祭台的香炉之内。待烟气袅袅升起之时,季无疾却是坐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动作,他来到季意安的身边,然后伸手一撩衣摆,竟是跪在了娴妃的墓前。   季意安心中一惊,无论是从辈份还是从位分来论,皇叔都是不可能给自己的母妃下跪的。他是天遂最尊贵的亲王,向来只有跪天跪地跪先祖,后宫跪李太妃,朝堂跪自己的父皇,自己的母亲只是区区一个妃位,还是死后哀荣封上的,皇叔怎能跪她?   “不!皇叔,我母妃当不了你的跪……”季意安忙出声阻止道。   季无疾却是不理会她,他伏下身子,给娴妃恭敬地叩了三个头,他分明是按晚辈之仪给娴妃上香行跪拜之记。   “皇叔……”季意安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   季无疾叩完之后直了身,又伸手将季意安扶了起来。   “安儿,娴娘娘是你的母亲,怎么当不起我的跪拜了?我今日既是跪她了,她肯定也就接纳我了,从今日起,她在天上,也必是安心的了。”   季无疾的声音轻缓温软,带着隐藏不住的情意与激动。   看着他完美到无暇的容颜,波光熠熠隐含深情的眸子,又听着他温软之言,季意安只觉得心头的震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皇叔他,他跪拜自己的母妃了!他以晚辈之礼跪了母妃,分明是将母妃当成了他的岳母,将他自己,当成她的未婚夫君了。   “皇叔……”季意安心中震动,口中却是说不出话,只能咬着唇忍了泪轻轻地呼唤于他。   季无疾牵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地纳入了自己的大掌之中,然后又面向娴妃墓缓缓地开口了。   “娴娘娘,您放心,无疾今日在您的墓前立誓,此生必护得您的安儿一世周全,爱她护她,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季无疾的声音虽是轻缓,却是无比的坚定,季意安听得心中又是一阵颤栗的激动,她忍了泪开口道:“娘亲,您都听到了吗?您放心了吗?安儿这一世,再不会孤苦零丁,无依无靠了,安儿有人疼有人爱了……”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靠在了季无疾的肩头,两人就这样在娴妃的墓前贮立了好久,直至楚风前来相催,季意安才如梦初醒站离了他一点。   “安儿,回去了好不好,以后再来看母妃,好吗?”季无疾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口中软声问道。   季意安又转头依依看了一眼娴妃的墓,这才点点头,跟着季无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陵园。   陵园一别之后,季意安对季无疾的心思又加深了一层,每每在不知不觉之中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夫君。季无疾公务繁忙抽不开空去后宫,季意安便每日思念不已,时时盼着他能进宫来见她。   这一日午后,季意安觉得身上有些倦怠,便去内室榻上靠着,打算小憩片刻,却因为夜间睡得不安稳,这一靠便是睡得沉了去,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黄沙之中,她只身一人,身上衣着单薄,冷得瑟瑟发抖,在一片黄沙之中艰难的行走。   片刻功夫之后,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之声,紧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季意安心惊欲碎,想要奔跑却是迈不开脚步。   “救命!”睡梦中的季意安大叫着出了声。   正守着屋里坐着针钱活的崔姑姑吓了一跳,赶紧飞奔至榻前相看,屋外的慕云也听到动静赶了进来。   “公主,您怎么了,是又做恶梦了吗?”崔姑姑连声问道。   季意安挣开了眼,看着崔姑姑的脸,才发现自己又做了那个可怕的梦,前世惨死大漠的场景又在梦中出现了。   “公主,别怕,别怕啊,只是做了个恶梦,姑姑在这里,慕侍卫也在这里,坏人进不来的,公主不怕啊……”崔姑姑搂着她不停地安慰道。   “公主,有慕云在,什么宵小鬼怪,都能立时叫它没命,绝对伤害不了公主!”慕云也坐至床榻边,见她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又赶紧取了帕子替她擦汗。   季意安定了定神,忽然想了一个问题来,现在正是十一月中,前世这个时候,正是自己被逼和亲去大月国之时。为什么竟又做了这样的梦中,梦中又重现前世大漠里的情形,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暗示吗?   季意安又一想,前世是大月国于十月底遣了使者来提出和亲的要求,十一月初自己就匆匆走上和亲之路。这一世,大月国并没有使者来天遂,会不会就此不会有和亲一事了呢?   “慕云,你去给楚风传个信,让他想法打听一下大月国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季意安突然对慕云道。   “大月国?公主怎么突然想到大月国的事了?”慕云有些奇怪地问。   “我的梦里出现了大月国,我也觉得好生奇怪,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暗示一样,所以还是打听一下比较放心。”季意安道。   “公主放心,慕云这就出宫一趟,大月国前段时间内廷有异动,楚师父那边应该会派人盯着的,肯定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慕云起身道。   季意安点点头,便也起了身,让崔姑姑替她洗梳换衣了。   慕云很快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大月国可汗已于半年前突然暴毙,连遗诏也没留下一句,只留下几个王子,与虎视眈眈的几位王爷为大汗位争得不可开交,经过长达五个月的内廷争斗,大月可汗的三子其格勒,汉名作齐霄的登上了汗位。   听闻那齐霄原为大月王后的幼子,一向身体羸弱养在深宫之中。却不料在此次内廷之争中,突然一鸣惊人,联合王后族人,以雷霆之势,犀利狠辣的手段压制兄弟,又镇压了异动的诸位王爷,踏着血腥登上大汗之位。 第99章 情思绵绵长   季意安听到这里便摆手示意慕云停住了,原来这一世,大月可汗已于半年前过世了,那遣使来天遂和亲之事便不可能发生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季意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可是季无疾却是越来越忙碌了,算起来又是半月未能进后宫了。季意安心中思念,可也无可奈何。这一日午后,她正靠在榻上昏昏入睡,这时慕云自外面进来了。   “公主,您别睡了,白天睡多了,晚上又要睡不好了……”慕云至榻前推推她的胳膊道。   “慕云,别闹我,我犯困了,你让我睡吧……”季意安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道。   “公主,您这成天总是一副蔫蔫的模样可怎么行啊?慕云从前不知道,原来是相思病生起来是这般模样,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慕云叹一口气道。   “你胡说什么啊,就睡个午觉而已,就扯上相思病了!”季意安瞪了她一眼。   “你这几日,午觉一睡就睡到半下午,起来也是没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院里的小白您不想理了,这不是相思病是什么啊?”慕云笑得意味深长。   季意安又瞪她一眼,面上却是有点红了。   “公主,我有一样东西,保管您看了立刻精神百倍!”慕云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道。   “什么东西?”季意安顺口问了一句,眼睛还是半闭着的。   慕云将一直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拿了出来,那手上拿着一只小匣子,红漆描金,匣子盖上描有杏花图案,季意安看了一眼,果然来了丝精神。   “这里面是什么?你哪里来的?”季意安抬眼问道。   慕云将匣子拿在手上在季意安面前晃了两个,然后笑着道:“我说的没错吧,这还没打开了,您都精神起来了!这要打开了还得了!”   “别贫嘴了,快打开给我看!”季意安有些不耐了。   慕云又是一阵笑,然后将那匣子递至了手意安的手中。   “公主,我可不敢打开,这个啊,只有您才能开。”慕云说完之后,就嘻嘻笑着出了内室。   “什么呀?这么神密兮兮的?”季意安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了那小匣子。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枝白玉簪,簪头是用白玉雕成的两朵杏花,玲珑剔透里泛里润泽的淡淡光芒。季意安伸手取出了那杏花簪,心里也一阵阵跳动得快了起来。   杏花,杏花簪,这肯定是皇叔送给她的!季意安手指抚着那有温润之感的白玉杏花,心里一阵激动,欢喜之情也油然而生。   拿起簪子,便发现匣子底部还有一张纸笺,天青色的,折成长长窄窄的一块。   季意安伸手取了那纸笺,慢慢展开了,一行飘逸秀美的小字印入了眼帘,是皇叔的字迹,上面赫然写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季意安看完之后,心跳得更是厉害,脸上也是一片晕红之色,“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原来皇叔心中的思念和自己一样的浓烈,他,会不会如同自己一样,每时每刻想着对方,因为无处可藏的思念,而眉间紧锁、心头微痛吗?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季意安将那杏花簪和纸笺紧紧地贴在了胸口,闭上了双眼,口中又低喃了那一句。心里面甜腻一片,又隐着几份跃跃欲试与期待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季意安突然想到这首诗内的另外一句来,皇叔,忙得没空进宫,而自己恰恰是每日清闲着的,自己可以想法出宫出啊,对,“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季意安想到这里,心里突然便升腾起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与期待来。   还没等到季意安将心里的那份跃跃欲试化成实际行动,前朝便有不好的消息传进了后宫。   风州以白氏为首的十六族反了!钦差大臣还未到达风州,他们便闯进了风州刺史府,将新任的风州刺史关押了起来,毁了朝廷在风州设下的所有机构,又取了风州附近的苍州、耶州二城,纠集了数万人之众,正朝风州之外的长宁城直奔而来。   消息传到洛安皇城朝堂之时,元乐帝勃然大怒,当众拍了龙案怒道:“风州白氏,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忍耐于他们,没想到,他们这次竟是胆大包天造反了!诸位爱卿,你们说,这次,该不该派出大军,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元乐帝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一众武将慷慨异常,大将军刘能更是走出列队,当场请命去领兵去风州平反。   “皇上,老臣提议,还应以安抚为主啊!风州地形复杂,十六族这次纠结了数万兵力,又听说白氏族人多有能人异士,精通奇门遁甲,机关幻术。这次风州守军死伤无数,若是朝廷派出大之军匆匆赶去风州,舟车劳顿,加上地形不熟,就算是开战了也未必有胜算啊!”   一阵有些苍老却是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纷纷抬眼,便见一个鬓发微白,身着蟒袍的老者出列奏道,正是皇后之父吴国公。   吴国公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一些生性谨慎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可是以刘能大将军为首的一帮武将听了这样怯战之论,立时义愤填膺起来。   “皇上,臣附议吴国公,这几年年成不景气,国库也日益空虚,一旦开战,必将耗费巨大,若是战事不利,时日一长,举国上下便将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方。”户部尚书也出列奏道。   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大臣此话既出,朝堂之上更加窃窃私语一片,立时支持招抚的臣子便又多了一批。   刘能大将军一听急了,上前几步扯着洪亮的嗓子就道:“皇上,切莫听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怯站之论!传闻多有不实,那风州白氏只不过略精几门机甲,风州守军是被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才会溃灭,外间便将十六族传得神乎其神,他们那些江湖小伎俩怎能抵过朝廷的铁骑?就算是国库有一时有空虚之忧,也该想法设法开源节流,绝不能放任他们谋逆造反,若有别处也有异心,一起来反了怎么办!”   刘能的声音铿锵有力,只说得一众武将连连点头,他们一齐出列行礼奏道:“请皇上下令,派兵征伐风州,以正天子之威!”   “皇上,大战非同小可,请皇上三思!”以吴国公为首的一众人赶紧也出列奏道。   元乐帝抬眼相见,看着底下争得不可开交的一帮朝臣,主张派兵的和主张招安的竟各沾了一半,他本是气愤异常,心里要想派兵平反的,可见了眼前这情形,一时之间不由得也有些犹豫了。   元乐帝沉默了片刻,便习惯的将眼光投到了御座的左下首,那里正站着一人,身着深色亲王朝服,长身玉立,清俊隽秀,此刻,那张秀美无俦的脸上,神色平静,没有被身边的争吵影响丝毫。   “琛弟,你怎么看?”元乐帝对着那道清冷秀逸的人问道。   众人一听,立刻停止了议论,一起将眼光投到了季无疾的身上,皇帝一向信赖琛亲王,他此时既是如此相问,便是将决定权交到了琛亲王的手中。是以,众人一齐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琛亲王如何决断。   季无疾听得元乐帝相问,他上前两手朝元乐帝行了个揖礼,然后清冷着嗓子开口了。   “皇兄,风州十六族不念朝廷之恩,居然聚众行谋反之事,弟以为不可忍。”   季无疾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自威,隐含着雷霆之力,那些主战的武将听在耳内便是一阵热血沸腾。   “那依琛弟的意思便是要派大军前住平反了?”元乐帝斟酌了一下又问道。   季无疾点了点头,那帮主张招抚的臣子便急了,吴国公一撩朝服下摆,正待跪下相阻,却见季无疾双手一抬,又着元乐帝行礼道:“皇兄,臣弟愿领三万精兵赶往风州,为皇兄荡平风州十六族,还天遂一个清平!”   什么?琛亲王竟要亲自去风州?还只要求领三万区区兵力?堂上人人惊诧不已,过了片刻却都一个个面露喜色,信心满满起来。   他们原是担心大军长途跋涉赶赴风州多有不利,可是琛亲王亲自领军那就大大不一样了,琛亲王是什么人?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当年以十六岁之时,便奔赴边疆御敌,一场战事中,曾领一万精兵将阙国十万铁蹄打得流花流水,只剩下几百人狼狈逃回阙国国都。自那时起,天遂琛王季无疾的名号便被周边各国知晓。   “好!就依琛弟之言,由神武营挑选三万精兵交于琛亲王,由琛亲王任平反大元帅,刘能大将军任副帅,三日后赶赴风州平反!”元乐帝一拍龙案,语气中有抑止不住的信心与笃定。   消息传到披香殿之时,季意安手一抖,手中的茶盏使跌落在地。   “慕云,你说什么?皇叔他要领兵去风州平反!”季意安顾不得自己茶水溅到自己的手上和裙子上,只惊诧万分地看向慕云。   一旁的崔姑姑赶紧上前拿帕子替她擦手,慕云也上前一点道:“公主,主子此举也是无奈之举,风州十六族已接连占下了苍州、耶州二城,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过了江,一路向北,洛安皇城便就岌岌可危了。再加上国库有空虚之势,一旦战事拖得久了,也有举国混乱之险。只有主子亲自领兵,速战速决,才是上上之策啊!”   听了慕云的分析,季意安稍稍平息了情绪,理解了季无疾朝堂之上自请赶赴风州的心思,可是紧接着担心不舍之情迅速占据了她整个心房,令她秀眉紧蹙,坐立不安。   “公主,您别担心,主子此去定是会得胜归来的,楚风传了主子的话进来,主子说请公主放心,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他就会回来洛安城的。”慕云又道。   “是啊,公主,琛王殿下当年一战成名,就连虎狼一般的阙国之军都不是殿下的对手,这次的风州平反肯定是万无一失的。”崔姑姑也上前安慰道。   崔姑姑这些天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之间的事儿,本是对两人之间的事心存诸多顾虑,可是那日娴妃忌日,季无疾竟也去了娴妃墓前,崔姑姑心中很是震动,便将那些顾虑全都抛了去,只一心一意盼着他两人好了。这会儿见了季意安的焦急之情,便也忍不住上前相劝了。   季意安在两人的劝慰之下,稍稍安了一点心。可是一颗心早就飞出宫外去,恨不得立刻去到他的身边。   “慕云,大军什么时候开动?”季意安又问。   “公主,大军三日后就会出发,这三日之内,主子必是有诸多事务要忙,想来,想来是没时间进宫来见公主了。估计只能三日后在端午门举行出征祭祀礼的时候才能见到了……”慕云小声说着,声音里也透着一丝遗憾。   季意安听完,心里一阵生出一股难言的痛楚来,可是大军出发在即,她又如何能任性的要求皇叔放下公务来看她。   思虑半天,终是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崔姑姑和慕云退了出去,她自己则进了内室,取出他新送的杏花簪与那张天青色的纸笺来,看着,摩挲着,那上面,似乎还萦绕着温润而清洌气息,那气息,淡淡的,若隐若现,却是经久不息,直入心底……   季意安就这样恍恍惚惚中又度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一日的傍晚时分,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院子里一寸又一寸暗下来的阴影,心里更是纠痛成一片。   今晚便是大军出征的前夜了,明日一大早,他,那个令她想得快要疯的人,便要领着天遂的热血男儿赶赴风州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内,自己,只能留在这孤孤单单的洛安皇城,数着日子,看着一寸寸的光阴,只怕要魂牵梦绕,相思成疾了。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皇叔,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你,安儿真的好想你……”季意安在心里低喃了一声。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对,“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季意安心里想到了这句,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真是傻啊,皇叔抽不身来后宫,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宫出见他呢!   “慕云!”她站起身,朝屋外大喝了一声,带倒了案上的一只瓷杯,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正在屋外廊下的慕云听得动静,风一般的速度进了屋。   “公主,什么事?”   “慕云,立刻准备,我要出宫!”她扬着声音就道。   慕云一愣,抬眼一看,便见眼前的小女子,因着这两日茶饭不思坐卧不安的缘故,小脸瘦了一圈下来,小巧的下巴也尖了一些,更显得楚楚可怜,娇美怯怯来,可那一双精致的凤眼内,却是黑亮得惊人,正满含期待的看向了她。   “公主,你要去见主子?”慕云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   季意安点点头,担心慕云阻于她,正待开口再说句话。   “公主,您不必说了,慕云这就去准备。”慕云摇摇头,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笑容。   慕云正待出屋去,却见得崔姑姑掀了门帘进来了,手上还捧了叠衣物,慕云看一眼,便意外发现是一套内侍的靛蓝袄子。   “崔姑姑,这是?”慕云指着那套衣物愕然道。   “慕大人,你不必去小宣子屋子了。上次公主出宫,回来时我见着小宣子的衣裳穿上公主身上,显得有些紧了,便为公主做了一套备用着。”崔姑姑道。   座在屋里的季意安一听崔姑姑的话,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站起了身,低低地唤了声:“姑姑,我……”   “公主,您不用说了,姑姑都明白。都盼着公主见过殿下一面之后,殿下安心去风州,公主也能安心在宫内等着,等殿下凯旋归来,早日为公主谋划,你们二人能有个美美满满的未来……”   崔姑姑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微红了眼圈,季意安更是听得鼻头发酸,走到崔姑姑面前,轻轻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在拢秀宫的时候一样。   宫外,神武大营门口,大将军刘能正与季无疾行揖礼作别。   “殿下,您已经忙了整整三日了,明日大军就要开发,军中一应事务也都准备妥善,您回府好好歇上一晚吧。”刘能洪亮着声音道。   “也罢,我先回去了,这里有劳大将军了。”季无疾颔首道。   刘能点点头,目道着季无疾与楚风跨上马匹离开了大营。   两人的马疾行至洛安城内,马蹄的“哒哒”作响声,在已是人烟稀少的长街之上,显得特别的有节奏,转眼便到了皇宫附近。   “吁……”季无疾忽然勒住了缰绳。   楚风见状也停了下来,便见季无疾坐在马上,朝着皇宫方向,面上露出了一丝惆怅之色来。   “主子,您是担心宫里的……”楚风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听得楚风如此说,季无疾心里生过一阵揪痛来,他已经有半个月未进宫了,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想念多牵挂那个人儿,原以为忙过这一阵,等过了年就带她出宫,没想到风州突生变故,他不得已要亲临风州,这一去至少得两三个月,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说。   此刻,他徘徊在宫门之外,真恨不得不顾一切就飞马跃进后宫,去到披香殿内,将她抱在怀里,向她诉说心里的思念与情愫。   “楚风,走吧……”   良久之后,季无疾终是平复了情绪,然后一拽缰绳调转了马头。   “记得,传信给慕云,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必要时请母妃出面。”季无疾又低声道了一句。   “主子,楚风明白了。”楚风神色很是严肃。   二人回到了琛王府,楚风赶紧唤了季无疾的贴身小厮茗止,吩咐他伺候殿下沐浴,好让他早些歇下,明日寅时初便要起身至端门举行出征祭祀大礼,万万耽误不得。   茗止快速的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季无疾疾去了甲衣进了沐室。   季无疾入沐室后不久,琛王府大门外驶来了一辆马车,看样子是宫里来的。果然,车子在王府门口停了下,驾车的是一个侍卫打扮,英气却不失美的女子。   “这位大哥,太妃娘娘派了人来,是有要事要面见琛亲王。”   驾车的正是慕云,自然又是冒着太妃的名头好办事,那守门的护卫果然不再生疑,很快就有人进去通报了。   片刻之后,楚风赶了出来,一至门口,便见慕云正翘首朝府内看着,见他出来,立刻伸手指了指马车之内。   楚风一霎那间立刻明了马车之内坐的是什么人,不知为什么了,一向冷静自若的楚风,此刻竟有了一种欢喜雀跃的感觉。   “快,快,快进府去!”楚风有些急切地道。   慕云回身,掀开车帘,将一身内侍装扮的季意安给扶了下来。   三人一起入了府内,楚风在前面引路,一直将季意安带到了后院之内。只到了一处看起来很是小巧的跨院之前停止了脚步。   “公主,殿下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楚风道。   慕云见那院门虚掩着,便欲上前为她引路。   “慕云,你就别进去了!”楚风突然开口道,又朝慕云使了个眼色。   季意安一门心思都在季无疾身上,哪里看见这两人之间的眼色,当下便自己推开院门迈步进去。 第100章 误入旖旎处   “楚师父,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就让公主一个人进去了?”见得季意安只身进去,慕云有些不放心地道。   “这里面,是主子的沐……室……,你,也想陪着进去吗?”楚风瞥了慕云一眼,面上一本正经地道。   “哎呀,楚师父,你……”慕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怪不得雪初说,雪初说……”慕云瞅他一眼,随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唇。   “她说我什么了?”楚风眼一瞪,追问道。   “没,没什么……”慕云赶紧摇头道。   “慕云……”楚风拖长了一点声音。   慕云顿时觉得汗毛竖了起来,当年被楚风训练之时的痛处一下子全涌上心头,赶紧挺直了身子,像在训练场上一样,面色紧绷着恭敬道:“是,楚师父,雪初说了,楚师父其实是个闷骚之人!”   慕云的声音很是响亮,楚风听得脚下一滑,几乎站不稳身子,他伸手按了按额头暴起的青筋,然后对慕云恶狠狠地道:“你,守在这里,我,我,我要去罚她!”   楚风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了。慕云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然后似是自言自语对着楚风的方向道:“罚?嘿嘿,我看是抱在怀里罚吧!”   外面传来“咚”的一阵闷响,应是楚风撞到门口的柱子上了,慕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跨院之内,季意安走进了小院子,却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她连唤了几声“皇叔”,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她心中疑惑,便又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季意安却发现里面光线也是昏暗,但是暖和得很,她顿里觉得有些热起来,便松了松领口,继续朝里面走去。走过一段便发现眼前雾蒙蒙的,好似有雾气溢出。   等季意安掀开面前的一道厚帘子,眼前的场景才让她恍然大悟,里面雾气袅袅一片,依稀可见木榻,木施,屋子正中有一只巨大的木桶,这,这分明是个沐室!这个楚风,竟将自己带到沐室门口了!   可是,刚才楚风明明说皇叔就在里面,难道,难道是皇叔正在沐浴?楚风这个不靠谱的,竟将自己给逛了进来!季意安一边暗暗腹诽着楚风,一边抬袖挥了挥眼前的雾气,然后朝那木桶方向看去,这一眼看过去,却是粉面飞红,连耳根子也红了。   木桶之中,正有一人端坐,那人背朝着门口,一头墨发披散了下来,墨发之下,露出了半截光洁的后背,季意安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是茗止吗?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回去歇着不必在跟前了,怎么还在这里?”一阵清澈低缓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责怪之息。   季意安一听那声音,心里一酥,脚下一软,几乎要站不稳了,是皇叔的声音,皇叔果然正在沐浴!这个楚风,这个促狭鬼楚风!   季意安在心里骂了一声,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调转头赶紧走出去,可是脑子里却乱乱的,上次在忘忧园沐室内发生的情形,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只让她面上一阵阵发热,可是心里却偏偏生起一丝好奇和一丝不甘来。   这丝好奇和不甘战胜了她的理智,让她的双脚定住了,又不由自主地抬眼朝那浴桶方向看去,只见他湿漉漉的墨发掩映之下,宽阔的肩、坚实的背若隐若现,肩头的线条流畅完美,臂膀有微微隆起的肌肉。   天,皇叔的背影实是太迷人太旖旎了!季意安在心里低叹,面上虽是热得厉害,脚下却是鬼使神差的,朝他的方向一步又一步地挪过去。   “茗止,你……不,你不是茗止……”浴桶内的季无疾先是低喝一声,随即觉得不对劲,茗止是习武之人,而身后这人的气息,分明是一丝内息也没有。季无疾闭上了眼睛,耳朵和鼻子却是在一瞬间高度灵敏了起来。   这人脚步飘忽,气息不稳,分明是个女子,还是个身体芊弱的女子,还带着一身的馨香,那香气,若有似无,顺着浴室蕴蒸的雾气轻轻缓缓地飘了过来,只沁入了他的心脾,那一阵刻入心底的熟悉之息便了如指掌了。   “安儿……是安儿……”   季无疾在心里低唤了一声,一阵难抑地激动之感自心头涌来,让他霎那间几乎忘了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只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地坐在浴桶中,任由自已有些贪婪地吸着带有她特有馨香的空气。   季意安离他越来越近了,离得越近,心中的那丝好奇与不甘便渐渐化做了悸动与羞涩,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气息却是越来越不稳了,才生了一丝转身离去的念头,随即眼前那道旖旎的背影又似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吸引着她再一次迈步向前。   终于,她走到了浴桶之前,停在了他的背后。他静静地靠在浴桶边上,一动也不动,好似是睡着了一般。难道皇叔也像自己一样,洗着洗着就睡着了?季意安心里又一想,这三天以来,他都是在神武营内忙着作出征前的准备,肯定是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儿定是累得睡着了。   季意安一念至此,一阵心疼至极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心里痛过之后,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双肩之上。   她芊细的指头,带着一点清冷之息,季无疾禁不住生起了一丝颤栗之感,他强忍着内心的波澜,然是闭着双眸强持镇定坐着不动。   季意安在他的肩头轻轻揉捏了起来,将自己满腔的柔情都通过指头,轻揉慢捻,只希望能减轻他的一丝疲惫与劳累。   “安儿……”季无疾突然出声了,声音似叹息一般,轻柔绵软。   季意安的指头顿了下,心里也是一滞,只过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又开始继续了。   “皇叔,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她轻问了一声。   “安儿的气息,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在她抚在他肩头的手上。   “安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宫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被人发现也会有些麻烦……”季无疾摩挲着她的指头问道。   “皇叔,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去风州?就只打算在明日的出征祭祀礼上看我一眼,然后义无反顾的就赶赴边疆,只留下安儿一个人在这孤零零洛安皇城吗?”   季意安说着说着,声音里突然就染上了一丝委屈来,带着一丝哽咽之息。   “安儿,我……”听得她的声音,季无疾心里一痛,想说的话也一时滞住了。   “安儿,转过身去,我要起来了……”   两人静默了片刻,季无疾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才从有些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听得他让她转过身去,她面上一红,口中却是小声嘀咕道:“干嘛要转身?我偏不转身!”   听得她的嘀咕声,季无疾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安儿,你不转身,那我可要转身了。”他笑道。   “转就转,我难道还……啊……”   季意安才说了一半便发出一声惊呼声,因为季无疾说完那句话就真的转身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背对之姿便转成正面对着季意安,他的动作,带起了一串串的水花,似珍珠般散落在浴桶之外。   季意安惊得退后了两步,待站稳身子一抬眼,便又目瞪口呆了。只见眼前的人,墨发湿漉漉的,自头顶倾泻而下,还有一些水珠正不停滑落,滑过他光洁的额头,如墨画成的眉,莹白如玉般的面颊,又从樱花一般的唇角滑落,一直向下,滑至他修长白洁的脖颈,那如朝露一般迷人的喉结,精致性感的锁骨,还有锁骨下,那一片紧致健硕的胸口……   季意安的眼光再不敢往下了,她慌忙将眼光上移,却又看到了他的那双长眸,此刻,那双眸子里似嵌进了星辰,璀璨夺目,散发着惊人的光彩,正深情款款地锁着她的眉眼,眸光中,有惊喜,有不舍,有怜惜,有眷恋,还有一抹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息。   季意安被那眼神看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面上也灼热得厉害,片刻之后,实在是难以抵制这心慌羞怯的感觉,便闭了眼睛,再不敢看他。   “安儿居然是个纸老虎,说了不转身的,这会儿怎么闭上了眼睛?”季无疾“嗤”一声笑开了。   “孔老夫子说了,非礼勿视……”季意安红着脸小声道。   季无疾一听,更是乐上了,他从浴桶中站起身,一边自桶边的木施上拿棉巾擦身,一边大笑着道:“安儿,你这个时候,居然想起孔老夫子来,是不是,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呀,哈哈……”   听着他站起身,带着桶中的水声一片哗哗作响,又听得他取棉巾的动静,季意安面上更加的红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在脑海里想像着他此刻的模样。   平日里的皇叔,身姿修长,有飘逸若仙之感。可是他长年习武,身材必是健硕的很,刚才匆匆一瞥间,已看到了坚实紧致的胸口,这会儿,他自浴桶中站起了身,那又是一副怎样旖旎惑人的画面啊!   季意安一边在脑海里浮想联翩,一边面上更加火热,在沐室昏黄的灯光照耀之下,更显得面若芙蓉,两颊似染上的丹霞。   “安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又是一阵水声作响之后,季无疾站至了她的面前。 第101章 撩你没商量   “我……你这屋子暖和得异常,我觉得有些热而已……”季意安支吾着道。   季无疾听得这声音,不由得好笑地朝她看去,只见她一张小脸酥红酥红的,眼睛闭得紧紧的,长而翘起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一张粉唇,更是咬得紧紧的,似是在掩饰心中慌乱与羞涩。   “安儿,我都穿好衣衫了,你为什么还闭着眼睛?”季无疾又道。   季意安一听,正待挣开眼睛,可是她又有点不放心,便迟疑了一下道:“你,你果真都穿好了吗?”   “安儿怎么这般不信任我?难道以为我会像你上次一样?明明穿好了衣裳却骗我说没穿衣裳。”   季意安听他提起上次,便也想起上次在忘忧园沐室,自己穿好了衣衫故意逗他的场景。想到此她莞尔一笑开口道:“我哪有骗你说没穿衣裳,分明是你自己乱想……”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挣开了双眼,这一挣眼便又是惊呆了,只见季无疾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已经穿好了衣衫,他,他只是用一条棉巾围在腰间,堪堪挡住了腰部以下而已。那棉巾松松地围在他紧窄的腰身之上,更显得他的胸膛坚实而健硕,腹部更是平坦紧致。   “啊啊啊……皇叔你好坏……”季意安一边大声嚷着,一边伸双手捂住了眼。   季意安一边捂着眼,一边慌的朝后面退去,季无疾却是发出一阵恶劣的笑声,他的笑声更是听得季意安羞得慌,脚下也不由自主地退得快了些。   就在季意安后退之时,脚下却是一滑,身子一倾,眼看着就要后腰勺着地摔倒在地上。季无疾一看着了急,赶紧飞身过去,一把将她扶住了,一阵头晕目眩的季意安赶紧抓了他的手臂稳住了身形。   他手臂上的皮肤触感光滑而紧致,眼光所到之处,又是他裸-露的胸膛,季意安心里又是一慌,赶紧将眼光上移,朝他的脸上看去。却意外地发现了季无疾的白皙如玉的面颊上,也腾上了一抹晕红来。   “皇叔,你干什么也脸红了?”季意安好奇地问道。   “安儿,现在,有个问题……嗯,很严重……”季无疾突然间也支吾了起来。   “什么,什么问题……”   听得他突然变成这样,季意安也紧张了,赶紧挪开一点,想要看看他哪里不对劲了。   “安儿,别看……”季无疾突然又出声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慌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季意安的眼光朝下一扫,便发现刚才那松松挽在他腰间的棉巾居然不见了!于是,于是,她便将他,给看光光了!   霎那间,季意安便觉得自己的脑门有血直冲了上来,一阵晕晕然之后,她挪开了眼光,然后看向季无疾的脸,本是想骂他为什么不早说浴巾已经掉落下来了,还非要拐弯抹角说什么发生了“严重的问题”!   可是她抬眼间却发现,季无疾面上的晕红更加的多了,这晕红,更是衬是他眉稍眼角皆含风情,面若春日桃瓣,唇若涂脂,让他的俊美里染上一丝魅惑妩媚的气息。季意安顿时眼热心跳,浑身都发起酥发软起来。   “皇叔,你这样,真好看……”季意安低喃了一声。   季无疾垂下了眼睑,以为她还在看他的身体,听这她说这样话,面上的红色更加浓了,他有些局促起来,甚至想伸手捂住自己。   “不许乱看!快些闭上眼睛将我的浴袍拿过来!”季无疾本是斥她一声的,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又软又绵,听起来竟像是撒娇一般。   见得眼前的皇叔如此的羞涩不安,季意安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忍了笑,又靠近他一点道:“皇叔,你让我闭上眼睛,又让我去替你拿浴袍,请问,这我怎么做得到?”   “那……,那你背过身去,我自己去拿。”季无疾仍是垂着眼道。   “不要,我不要闭眼睛,也不要背身,这般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我好不容易见到了,闭上眼岂不太可惜了?”季意安的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带着一丝坏坏的气息。   “今日才发现,其实安儿的面皮一点也不薄……”季无疾气极反笑了。   季意安一听,正准备爆出一阵大笑声,却不料下一个瞬间,她身子一倾,便发现自己被季无疾捞进了怀里。   “安儿既是不愿闭眼睛,也不愿背过身,那我也不在乎了,便与你赤诚相对,如何?”季无疾紧紧地搂住了她,低着头在她的耳旁轻轻道,将那个“赤”字咬得又重又慢。   身着一身靛蓝内侍棉袍的季意安,被身形高大,未着寸缕的季无疾搂在怀里,这样的画面,果然是活色生香到了极致。感受着他咄咄逼人的男子气息,手上又触到了她坚实的胸口,季意安终是色厉内荏了,她垂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只口里小声地道:“那个,皇叔,我,我还是替你取了浴袍来吧……”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极好……”季无疾咬了下她的耳垂道。   季意安浑身上下生出一阵战栗来,她有点后悔自己不顾后果又一次撩拨于他了。   “皇叔,别这样,我还是替你取来吧,一会你该着凉了……”季意安小心地挪动了一下,打算悄悄将身体远离他。   “安儿,你现在才这样想,晚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季意安一声惊呼,却发现他已是抱着她纵身至浴桶旁的木施旁,然后伸手一挑,一件宽大的浴袍便到了他的手里。他将那浴袍随意的往身上一套,然后便抱着她又纵了几步。   待至墙边之时,他又伸手一推,一扇门就被推开了,他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面是个过道,墙上悬着零星几盏灯,过道里却是暖和得很,顺着过道走了一小会儿,便又推开了另一道门。   进得门来,季意安抬眼一看,却发现这间内室很是眼熟,愣了一小下随即便想起这是他的卧房,上次来时在这逗留过的。原来那沐室与卧房是由通道相连的。   眼看着到了房内,季意安挣扎了一下,想要从他的怀里下来,可是季无疾理也不理她,双手揽得更紧了一点,径直朝那张紫檀木的大床走去了。   待到了床榻之前,他弯下腰,将她放在了榻上,随即一挥手,帐钩便一下子掉落,幔帐合拢之时,他整个人也入了帐内。   “安儿……”   他低唤一声,然后便欺身上前,很是急切地寻着了她柔软的粉唇,迫不及待的与她温存纠缠起来。   渐渐的,帐内的暖意越来越浓,季无疾身上的那件浴袍已从肩头滑落了一半,他紧紧地抱着她,与她时而四唇相依,轻吮慢碾,时而唇-舌交缠,热情似火。   一片悸动迷-乱之中,她身上的那件靛蓝袄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一把扯下了扔在了一旁。   他的一只大手紧扣在她的背后,另一手来到了她的腰间,紧紧相依之间,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渐渐的,他不再满足唇上的厮磨,离了她的粉唇,至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浅啄轻吮一番,又至她小巧精致的锁骨流连忘返。   季无疾的唇,似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种,季意安只觉得浑身都似起了火,灼热到难受忍受的地步。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口中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娇-喘之声。   听得了季意安这一声,季无疾顿时心里一震,随即如梦初醒,天,明日自己便要领着大军出征风州,可是现在自己正在做什么?自己都对安儿做了什么?自己这样把持不住,若真的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万一她有了身孕,她年纪尚小,身子又一向弱,而自己又不在她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季无疾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然起身,扯过被子盖在季意安仅着中衣的身上,自己又慌忙将掉落腰间的浴袍给穿整齐了。   见着季无疾忽然间离开自己,又背对着自己将浴袍穿整齐了,季意安的心里顿时竟漫过一阵淡淡的失落来。她悄然从被中起了身,然后轻咬着粉唇问道:“皇叔,你怎么了……”   “安儿,对不起,我们,我们现在不能,不能……明日我便要去风州了,我怕,我怕你一旦,一旦有了身孕,而我不在你身边,我会担心死的……”   听得季无疾如此说,季意安顿时愣在了那里,只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先是脸上一片通红,慢慢心里却涌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来,皇叔他,他竟是如此为自己着想,这份无微不至呵护备至的情意,让她心中的滋味无法言说,欢悦,激动,惊喜,情爱交缠,心思涌动间,她鼻头一酸,眼眶中竟隐隐有了泪意。 第102章 交颈共缠绵   “皇叔,皇叔,皇叔……”她起身将脸紧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千言万语一时堵在了她的喉间说不出来,便只好一声声地呼唤着他。   “安儿,对不起,没与你说一声,便在朝上自请去风州平反,这一去,至少得几个月的时间,留安儿一人在洛安城,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将季意安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胸前,清俊的脸上,竟浮现了一抹痛色。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都明白的,风州形势严峻,国库匮乏不足以支持长时间的大战,唯有你亲自出征,速战速决,才能震慑四方,稳定天遂。安儿心里都清楚,只是舍不得你,害怕你不我身边的日子,我会想你,很想很想……”   季意安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是带着溢止不住的不舍之意,季无疾听得心里阵阵心疼,便又忍不住转过身搂了她,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睛,她的面颊,只恨不得将满腔的柔情都化作唇上的轻吮传递给她知晓。   季意安心中也是柔情四溢,情不自禁地攀扶着他,紧紧地依着他。一会儿之后,更是主动勾住他的脖颈,寻着他要樱色的唇,先是轻轻啃-咬,慢慢便生出了热情之态,有些放肆地缠住了他的舌。   季无疾被她的热情惹得又是一阵把持不住,双手紧扣住她的腰身,便又与她忘我缠绵了起来。渐渐地,季意安完全忘了身处何时何地,她唇上与他纠缠,两只手却是不安分起来,有些急乱地抚至了他的胸前。   她乱动的小手让季无疾浑身一颤,赶紧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不敢让她再乱动。   “安儿,安儿乖,别乱动,别……”季无疾离了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抵着她的额头道。   “不,皇叔,我不管,我不管……”季意安眯离着一双凤眼,有些不满地嘀咕道,声音含糊,染上了抑止不住的情动之息。   季无疾将她的一双手都拢在了自己的掌中,然后轻哑着嗓子道:“安儿,好安儿,别这样,再等等我,等我两个月,两月之后,我从风州回来,我们就立刻成亲好不好?”   “成亲?”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终于找回了一丝意识来。   “嗯,成亲,做我的妻子,和我朝夕相对,再也不分离。”季意安声音缓慢,却是带着坚定不移的笃定。   季意安心里一暖,便乖巧地点点头,不再纠缠他,只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安儿,听我说,我不在洛安城的日子,你便在披香殿深居简出,闷了就去宁康宫找我母妃说话,或去长乐殿陪陪你父皇。还有记得出门一定要带上慕云。”季无疾又交待道。   季意安点点头,便听得季无疾又道:“这段日子,你母后那边,只要不是很过份的事情,你便忍一忍,不要与她起正面冲突。宫中若还有王婕妤之流想要依附于你,你不要理叫人打发了便是。”   季意安又点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季无疾一边伸手抚着她背后的青丝,一边又开口了。   “我让雪初留在洛安城,又留了一支密卫给她,你有不时之需便让慕云传讯给她。”   听得他轻缓着声音,季意安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原来他已为她考虑了这许多,眼看大军就要出征,自己不能让他心里有这么多的牵挂,不能让他在风州为自己分心。   想到此,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眉眼道:“皇叔,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等到你凯旋归来的。有父皇护着我,还有太妃娘娘,又有慕云在身边,我会平平安安的。只是,皇叔要去形势复杂的风州,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你纵是武艺再高,也不能大意,身边不能离了护卫。知道吗?”   “安儿,你放心,风州十六族虽一时沾了上风,那是因为没碰到对手而已。我这次带去的神武营精兵,大多经历过当年对阙国之战。他们对付阙国的虎狼之兵都不在话下,又何惧风州这一帮乌合之众。更何况楚风那个一根劲,他是一刻也不会离了我身边的。”   季意安听得他如此说,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安儿,夜已深了,宫门已是下钥,你便宿在这里,明日一大早,我进宫拜别母妃,你坐我的马车一块进宫便是。”季无疾又道。   季意安一听心里一喜,一把搂住他的腰身再不肯撒手。   “安儿,说好了,睡我的榻可以,但是,但是半夜不能……不能乱来!”季无疾取了枕头,又让她躺好了,替她盖上了被子,然后伸手一刮她小巧的鼻梁,口中戏谑着道。   季意安心中一阵好笑,便眨了眨眼睛笑着道:“皇叔你放心,我一定不乱来,一定会让皇叔保住清白的身子,只到,只到成亲……”   什么?保住清白的身子?季无疾愣住了,这话听在耳内怎么那么的奇怪?   “安儿,你……”   季无疾话还没说完,季意安便侧过了身子,然后面朝床内睡了,只留给季无疾一个后背。   季无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也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本是想好好睡一觉的,可是过了好一会功夫也睡不着。她身上散发的少女馨香,不时地萦绕在他的鼻端,让他的心里有些躁动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拼命按捺住那股躁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季无疾还是睡不着,身旁她的呼吸匀称绵长,似是睡得更沉了。   “安儿,你睡着了吗?”他小声地开口问道。   季意安悄无声息,季无疾心里不禁滑过一阵失落来。   他终是忍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后背,又埋首在她的秀发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安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他喃喃自语道,在幽暗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婉转低沉,染上了抑止不住的情动与温柔。   听得他的声音,正在装睡的季意安心里一阵酥麻之感滑过,她牵起唇角无声地轻笑了下,然后挪动了一下身了,状似梦中翻身,然后又伸出双臂,缠住了季无疾的脖子,嘴中还嘟囔了一句:“皇叔,好吵……你快点闭嘴……”   季意安闭着眼睛,口中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好像还担心季无疾再开口说话吵到她,便嘟起粉唇,在黑暗里准确无误地印在了季无疾的唇上,好似这样,才能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再开口了。   她的柔软覆上之时,季无疾的心中一阵悸动,心口的失落也被填满了,变得充实而满足,他伸出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又与她纠缠了起来。   两人一直缱绻缠绵了大半夜,季无疾极尽温存,与她将那些亲昵之举做了个淋漓尽致,虽是几次情难自禁,难以控制,但仍是留着一丝清明,终还是未越最后的雷池,只紧紧按着她的手,释放了自己蓬勃的悸动。   直到后半夜,两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便听得外面有叩门之声,是楚风来唤季无疾起身了。   两人匆匆起了身,天还未亮便进了宫。季无疾的马车驶进了宣华门,待过了几道宫墙,季意安便要下车回披香殿了。车内的季无疾紧紧地抱着她,心里柔肠寸断,全然没有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帅之息,只像个将要离开心上人的年轻公子,紧箍着她不肯撒手。   “皇叔,我要下车了,回殿还要准备准备,好去端门为将士们送行……”季意安轻声道。   季无疾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皇叔,安儿下车了,你要多保重……”季意安深深地看着他,口气里有压抑不住的依恋与不舍。   季无疾看着她娇美妩媚的小脸,突然间心疼万分起来,他又飞快地将她揽进了怀里,一低头,便深深地吻住了她。   季意安的心里也是难舍难分,欲罢不能,当下便攀附在他胸前热情地回应起他来。   “公主,公主,请快点下车来,一会儿人都起来就不好了……”   车门被叩击了几声,慕云有些焦急地声音响了起来。   车内的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季无疾在心里长叹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放开了手。   季意安理了理衣摆,然后便回转身准备下车了。   “安儿……”她转身掀车帘之时,季无疾又唤了她一声。   他的声音,轻软低柔,溢着隐藏不住的深情与不舍,季意安心里一酸,她又转过身子,扑到他怀里,然后拿起他的右手来,递至自己的嘴边,然后在他的虎口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咬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才松了口。 第103章 相思寸寸长   “我等你回来……”   咬完之后,季意安再不敢看他,只怕看上一眼,自己便再也没有勇气下车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咬着唇,一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   慕云一把扶住了季意安,然后对着车内默默行了一礼后,便带着季意安匆匆入宫朝披香殿方向去了。   马车之内,季无疾用左手的指头轻抚着右手虎口处的咬痕,又抬手将那道咬痕贴到了自己的心口之处,心里涌过一阵痉挛似的疼痛来,一滴清泪,就那样,猝不及防的从他的长眸内滑落,一直落到他冰冷的甲衣之上……   片刻之后,马车驶至后宫的门前,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身乌金甲衣的季无疾下得车来,他神色镇定,面色清冷,周身上下散发着尊贵冷凝的气息。   “见过琛王殿下!”   宫卫内侍行礼之声不绝于耳,季无疾轻抬手,然后信步踏入了宫门。   半个时辰之后,元乐帝领着群臣上了端门,季意安随着李太妃也站到城楼之上。抬眼看去,只见城楼之下,旌旗猎猎,数万精兵列成方阵,清一色的玄色甲衣,黑色骏马,跨坐于马上的将士,全是一脸坚毅肃穆之色。   当中有一面高数几丈的黑色锦旗,上书一个巨大的“琛”字,旗下一人,身着乌金甲,玄黑的披风。那人端坐骏马之上,盔甲之下,一张脸,俊美得如同天神一般,却是清冷异常,隐隐有冰冷的杀气不断自他的周身溢出。   “琛王殿下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这一身甲衣在身,竟是如同煞神一般,令人不敢直视啊!”   季意安身边的一位大臣很是感叹的开口道。   “是啊,琛王殿下这般模样,让老臣想来当年与阙国之战来,还是个少年琛殿下便是这般清冷,跟着刘大将军出生入死,直将阙国打得落花流水。这回去了风州,定是不费吹风之力便会让那风州十六族服服贴贴!”一道很是沉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季意安抬眼一看,见说话的正是苏云朗之父苏丞相。她心中不由一动,云朗的父亲,便也是皇叔的父亲,他今日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自己的孩子这般有出息,心里想必也是既欣喜又感慨的吧。   “这杯酒,朕敬琛弟,愿琛弟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城楼之上的元乐帝,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对着季无疾扬声道。   季无疾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元乐帝高声道:“皇兄放心,臣弟此去,定会尽心竭力,擒逆首,平叛乱,踏平风州十六族,为我天遂迎来一方安宁!”   季无疾的话音刚落,身后所有的将士异口同声均呼道:“擒逆首,平叛乱,踏平风州十六族!”   “擒逆首,平叛乱,踏平风州十六族!”……   这声音铿锵有力,一声接着一声,绵绵不绝,响彻天际,只听得人热血沸腾,只恨不得自己也能披战袍,跨骏马,赶赴边疆,擒贼平乱为国效力。   片刻之后,低沉、悠扬、凝重的号角之声响了起来,季无疾对着肃立的方阵低喝了一声:“出发!”,帅旗开始移动,大军随即缓缓开动了起来。   季无疾一勒跨下骏马的缰绳,又将眸光投向城楼之上,从元乐帝身上移至一旁的李太妃的脸上,元乐帝和李太妃抬手向他挥了挥手。   季无疾的眸光最后投到了正站在李太妃身边季意安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调转马头一扬鞭,马儿便撒开了四蹄,朝着城外奔驰而去。   城楼之上的季意安,看着他冷峻坚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万马奔腾的海洋之中,最后,连那些飞驰的骏马也渐渐看不见了,只剩下马蹄带起的尘土漫天飞舞,在一轮灿烂的朝阳辉映之下,久久不息……   季无疾离京之后,季意安听了他临行前一夜的嘱咐,只在披香殿深居简出,只偶尔去宁康宫或是长乐殿一趟。   就这样过了十来日之后,季无疾的书信便由雪初密传至慕云手里,慕云接到信后便急急送与季意安。   季意安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片刻后不由得面露轻笑。   “公主,主子定是一切都好吧?”慕云也很是关心地道。   “嗯,大军顺利抵达了风州之邻长宁城,前几天就打了个胜仗,苍州已掌控在在皇叔的手里了!”   季意安的声音喜滋滋的,隐着一股骄傲自得的气息。   “我就说嘛,只要主子出马,还是什么地方是拿不下的!主子真是个神,长得好看又厉害的神,慕云真是羡慕公主,得了这样千一挑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夫君!”   慕云抬着下巴,恭维季无疾的同时不忘了调侃一下季意安。   “你又胡说……”季意安喝了一声,却是凶不起来,因为面上已是红了一片。   “慕云,去宁康宫一趟,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妃娘娘!”片刻后,季意安又有些兴奋地道。   慕云也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两人赶到宁康宫之时,李太妃正坐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两只小花猫在地上打滚儿。   听得季意安进来,李太妃抬眼轻笑碰上道:“我正无趣了,没想安小意安就来了!绿意,快叫人,凑一桌打马吊,这送钱的小财神好不容易来了!”   季意安一听,眉头都拧成结了,她一向不擅长打马吊,勉为其难的陪着太妃打了几回,每次都输了个底朝光,哪回都要唤小内侍去披香殿找崔姑姑取钱来。李太妃和一众嬷嬷都乐此不疲,乐得将她当作宁康宫的“小财神了”。   “娘娘,今天不打牌,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季意安坐到李太妃脚边,伸手一边替她捶上了腿,一边有些兴奋地道。   “好消息?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李太妃靠在椅子上眨眨眼道。   “好啊,您猜猜!”季意安笑得眉眼弯弯。   “能把你开心成这样的好消息,无非就是我那傻儿子给你写信了,他打了胜仗?”李太妃笑得意味深长。   “哎呀,娘娘你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好玩了!”季意安娇嗔了一声。   见她一副有点羞羞然的模样,李太妃不禁促狭心起,伸手抚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为何叹气?”季意安赶紧敛了笑意问道。   “唉,我是在叹啊,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果真说得不错!这一去半个月多了,只言片语没给她娘我,真是个白眼狼呢!”   季意安一听,心里一怔,听得太妃责怪起皇叔,心里又是羞又是急,赶紧起身道:“娘娘,不是那样的,皇叔在信中有问过娘娘安了,还嘱咐我经常来宁康宫陪您,说怕您觉得闷。皇叔,皇叔他,他不是白眼狼……”   看着她红着一张脸,又急又乱替季无疾分辩,李太妃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道:“哎呦喂,不得了,现在就护上了啦,啧啧啧……”   李太妃大笑着,口里又说得俏皮,表情也是夸张,引得身边的绿意姑姑也笑了起来,季意安一张脸通红,羞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是你皇叔说怕我闷着了,那,走,快些陪我去打几圈!”李太妃忍着笑意起了身。   季意安只好苦着个脸,跟着李太妃进了屋,进门前不忘对着个小内侍吩咐说去披香殿替她取些钱来。跟在太妃身边的几个嬷嬷听得她如些吩咐,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了。   一个时辰不到,季意安让人取来的那个钱袋子便见底了,她伸手拎了拎那轻飘飘的袋子,一张小脸也皱得苦巴巴的。   “行了,你钱也输光了,再打下去也没劲了,这样吧,你自己寻个地方歇着去。我们继续,继续……”   李太妃手边摆满了一堆的碎银子,见得季意安袋子空空,便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娘娘好狠呐……”季意安拖长着声音起了身。   “去吧,去吧,自己玩去……”李太妃对她摆摆手,身旁一个等了很久的嬷嬷便迫不及待的上前顶了季意安的位子。   季意安“哼”了一声出了门,便有侍女过来问她要去哪着歇着,季意安便说去西厢的书房去。   进得书房,季意安挥手让身后的茗墨和侍女都退下来,这是她和皇叔待得最多的地方,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这里,感受着他这屋子里残留的气息和温暖。   季意安坐到书案之前,伸手一一轻抚过案上的纸墨纸砚,心的思念也一寸寸地滋长。   她又将案上他写有字的宣纸一页页地翻开浏览,看着他的字迹,想着他轻抬手,如行云流水般地写下这些字来,心里的相思便如现疯长的茅草一般,蔓延了整个心房,将那双秀眉也染上了忧愁之色来。   “咦?这是什么?”待翻着最底下时,季意安发现一叠反面向上的纸来,便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第104章 风云渐起时   她好奇地将那些纸翻开了,摊开之后,心里面不由得一阵悸动,那是一副画,画上的女子娇俏妩媚,眉眼灵动带着娇嗔之息,正是她自己。   季意安脸一红,突现想起有次在书房,便见皇叔似在画一副仕女图,没想到画的是自己。   她接着往下翻,便发现这一大叠画纸上画的全是自己的,春夏秋冬,着袄的着轻衫的,家常小服的还有礼服加身的她,娇美的,调皮的,清新的,盈盈含泪的,巧笑嫣然的她,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那么的不一样的表情和模样,在皇叔的笔下,一一显现,宛如一个变幻的人间精灵。   季意安看着看着,渐渐便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皇叔,安儿真的好想,好想你……”   季意安喃喃低语一声,脑海里全是他的模样,清冷的,温柔的,薄怒的,热情的,默默含情的,万般爱怜的……,与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上了心头,直让她立时柔肠百结起来。   季意安正陷入对季无疾的深切思念之中,忽听得书房的门被叩响了,慕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主,李公公派人来寻您。”   什么?季意安一愣,赶紧擦干了眼泪出门来了。   “慕云,什么事?是父皇有事找我吗?”季意安问。   “公主,李公公派了小公公过来说皇上身子有些不适。”慕云道。   季意安一听,心里一阵发慌来,父皇之前有中风的症状,虽是痊愈了可总是留在病根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子。季意安想到此,便匆匆赶去前院和太妃娘娘告了别,然后又带着慕云急急赶去了长乐殿。   长乐殿外,侍卫和内侍时有走动,却都是鸦雀无声。季意安进了门,便见李公公迎了上来。   “李公公,我父皇怎么样了?”季意安慌地问道。   “长公主莫急,皇上今早起身后觉得有些头晕,强撑着去上了早朝,回来后头晕得越发厉害了,太医正在里面诊治。”   季意安一听赶紧迈步进了进了元乐帝的寝殿,太医院使正领着医正在看诊,吴皇后端坐在一旁,季意安向吴皇后行了礼,吴皇后轻哼了一声就算是和她打过招呼了。   “皇上,您并无大碍,是近日太过操劳的缘故,请您暂时放下国事好好休息,微臣再开些汤药服下。”一番诊治之后,太医院使对着元乐帝道。   元乐帝点点了头,诸太医便行礼后退下开药方去了。   “意安,你来啦?别担心,父皇没事的。”元乐帝对坐在榻边的季意安道。   “父皇,您这回一定要听太医的话,好好的歇息,不能再操劳了。”季意安挪至元乐帝的手边,轻着声音劝道。   “父皇也想听太医的话,可是这回不一样,你皇叔去了风州,朕若是再歇着,那国事岂不是无人料理了?”元乐帝轻拍季意安的手,轻叹了一口气。   吴皇后听得元乐帝如此说,便移步也至了榻前,坐到了榻边放软了声音道:“皇上,您这回真是不能再由得性子来了,龙体才是最要紧的,您得养好身体。皇叔虽是不在京城,可是您别忘了,我们的廷之也已经长大了,您也该试着放手让他参与政事。如果不放心,可以让国公大人帮他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的差漏。”   听得吴皇后的声音,元乐帝思忖了片刻,终是点点头道:“也罢,李三才,传朕旨意,朕养病期间,便令太子监国,着吴国公及苏丞相为太子太傅,共同辅佐太子料理国事。”   “老奴遵旨。”李公公恭敬道。   吴皇后闻言后喜出望外,赶紧谢恩后退出了长乐殿。   吴皇后走后,季意安便坚持要留在长乐殿为元乐帝侍疾,可是元乐帝见她面色有些苍白的模样,便心疼她不忍她操劳,硬是让她回披香殿歇着去。   季意安无法,只好有些不舍地离开了长乐殿,临走前行仔细嘱咐李公公,务必细心照料云云,李公公一一应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季意安又赶去了长乐殿,见得元乐帝病情稳定,头晕之症也稍有缓解,季意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元乐帝说了一会话往回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元乐帝都没出什么状况,季意安也就放下心来了,看样子,再过个三五日,父皇便可以起身理政了。   这一日,季意安看过父皇之后,便与慕云沿着长乐殿外的花园慢慢走着,路旁的假山之下,有两小宫女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季意安一时好奇,便停下脚步想倾听一回,慕云见状也停了下来。   “哎,你刚才去御书房奉茶,见着太子殿下了吗?”一个穿绿衣的小宫女问道。   “见到了,苏丞相不停地向太子殿下说着奏章上的事情,太子殿下听得很是不耐,头上都冒汗了。苏丞相一时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亏得吴国公帮太子说话,说要太子慢慢地来,不着急。”另一个小宫女道。   “是嘛?太子殿下这回可有得受了。对了,你知道吗?昨夜蝶儿那小蹄子,趁着晚上在御书房当值,就在御书房宽衣解带伺候殿下了。听说太子殿下对她满意得很,传出话来以后要封她作太子良娣呢!”先前说话的绿衣小宫女又开口了,声音里又是羡慕又是不屑。   “蝶儿那个小浪蹄子,这会儿该不知有多轻狂了。依我看,姐姐生得比她不知好看多少,今晚姐姐就找个机会入了御书房,保管太子殿下一见姐姐,骨头都酥了……”   “你胡说什么嘛?我可不想同蝶儿那小蹄子一样,啧啧啧,在御书房就那样急吼吼的,可不得羞死人了……”那绿衣小宫女啐道。   路旁的季意安听到这里,忍不住捏紧了掌心。她直是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竟是这般荒唐,那御书房是何等地方,他竟与宫女就在那里行苟且之事。父皇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活活气死?   可是她再怎么感慨愤然又是什么用?季廷之是父皇和母后的嫡子,是明正言顺的太子。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有所异议的,只是天遂的未来以后要交于他手,他这样如何担起国事来?   季意安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念又一想,等父皇好起来,或是等皇叔回来了,他也就不敢如此荒诞了吧。   季意安心事重重地回了披香殿,却是一直打不起精神,与崔姑姑说了会话之后,便早早地上床歇着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季意安上床之后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至半夜才睡去,正睡得迷迷糊糊之时,便听见慕云在床榻边唤她。   “公主,公主,快醒醒,醒醒……”慕云的声音有些急促。   季意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一下子坐起了身,慕云虽是性子有些活脱,可是一向稳重得很,很少出现这般急切地声音。   “慕云,出了什么事?”   “公主,今夜长乐殿那边的动静很大,怕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慕云道。   季意安一听顿时心里一沉,赶紧披衣起身,带着慕云就准备往长乐殿方向去了。   正值深更半夜,夜色深沉,寒风一阵阵呼啸而过,像刀子般凛冽。崔姑姑忙将一件厚实的裘衣披风披在了季意安的身上,季意安将披风裹紧了随慕云急急朝长乐殿赶去。   才到殿外,便感觉周围的气氛与往常不同来。殿前五步一岗,站满的身着甲衣的侍卫。太医内侍不停地进出,人人脸上一片严肃凝重之色。   “什么人?皇后娘娘有旨,闲杂人等一率不得靠近长乐殿!”   季意才至殿门口,便见得有侍卫伸手相栏,口中还厉声喝道,季意安抬眼一看,竟发现门口的侍卫一个也没过,全是生面孔,她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沉。   “大胆!这是披香殿的瑞安长公主,是闲杂人等吗?还不快滚开!”慕云上前一步,柳眉倒竖喝道。   “长,长公主……”那侍卫支吾一声,赶紧躬身行礼。   “你们是怎么来了御前的?以前的侍卫呢?”季意安冷声问道。   “回长公主,皇上病情突然加重,吴国公带着我们的大统领进宫接管了宫卫,小人们都调来了御前。”   季意安一听元乐帝病情突然加重,再听不进那侍卫其他话,抬步就朝殿内去了,那侍卫欲再说话相拦,慕云一个怒眼便给震了回去。   季意安快步走进殿前,便见寝殿之外,全是一身戎装的羽林军肃立,殿门口的台阶之上,赫然站着吴国公和羽林军大统领杨炯章。   见得季意安进来,吴国公面上浮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他朝季意安拱了拱手,身旁的杨炯章也行了一礼。   “不知长公主深夜来长乐殿有什么事?”吴国公问道。 第105章 野心初显行   “国公大人,我要进去见我父皇。”季意安还了一礼道。   “长公主莫要惊慌,皇后娘娘领着太医院众太医正在为皇上诊治,公主此刻进去于事无益,还是请回去吧,待会自会派人去披香殿报平安的。”吴国公居居高临下,看着季意安道。   “国公大人,皇上有特旨,瑞安长公主可以随时面圣,如今长公主担心皇上,想要进去探望,请问有何不可?”慕云上前一步,朝吴国公施了个礼,口中不卑不亢地道。   国公抬眼一看,见慕云只是侍卫,竟敢如此质问于他,不由得面露一丝怒容来。   “你是哪里的侍卫,竟敢如何同国公大人说话!”杨炯章出声喝道,他身为羽林军大统领,对所有的侍卫都有管辖之权,是以出声喝责。   “杨大统领,未将是皇上亲封的二等侍卫,持御剑碧落专门保护瑞安长公主!”慕云双手举起手中的碧落剑,语气铿锵有力。   一见她竟手持御赐碧落剑,吴国公与杨炯章面色微变,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好躬身对着她的御剑行了一礼。   慕云手持着碧落剑在前,季意安跟在身边,两人正准备上台阶往殿内而去。就在这里,寝殿的门被打开了,一身华服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出门来了,身后还跟着她的一双儿女,太子季廷之与公主季彤月。   “何事喧哗?”吴皇后沉声道。   “见过皇后娘娘……”   “儿臣见过母后……”   吴国公与杨炯章行礼道,季意安也朝吴皇后行了一礼。   “母后,父皇他怎么样了?意安想进去看看他。”季意安上前一步道。   “你父皇夜间突然病势加重,经太医诊治已是脱离危险了,太医有交待一定要静养,暂时不能见外人,你不必进去了,回披香殿吧。这里自有本宫一应照料。”吴皇后的声音很是雍容,却是隐含威压之息。   “你们两个,折腾半宿了,也快点回去歇下吧。”吴皇后又对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软声道。   季廷之与季彤月答应一声,就往殿外去了。慕云心中不服,正待开口说话,季意安使眼色制止了她。   “那意安这就告退了,父皇这儿就有劳母后了。”季意安轻施了一礼,然后便带着慕云往外走了。   “安皇姐,你别担心了,父皇他真的没什么大事。”   刚走至院门口,已经出了门的太子突然回转身来,对着季意安语气很是轻软地道。   “多谢太子弟弟相告。”季意安朝他点点头道。   季廷之闻言轻笑了一下,有些苍白阴郁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关切之色。   “安皇姐,夜深了,外面冷得很,你还是快些回殿歇下吧。”季廷之很是亲热地道。   “太子弟弟也早些回去歇下。”季意安莞尔一笑之后回了他一声,说完便朝外走去了。   季意安走出了一段路后,季廷之却仍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披香殿之后,季意安根本没有睡意,今晚的一切让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之感,父皇明明已是渐渐好了,为何夜间突然加重?皇上病重,羽林军大统领亲自接管宫卫并无不妥,可是关键是那杨炯章似乎与吴国公站成了一条线,这就十分的不同寻常了。   万一父皇有个闪失,太子直接登基,依太子的现状,朝政大权岂不是拱手送给吴家了?那父皇从前担心的事情不都成了事实?   对了,李公公呢,他身为御前大总管,一直随侍在父皇身边,今晚怎么没出看到他的身影?还有云朗,云朗为羽林军副统领,今晚怎么也没看见他?   “慕云!”季意安突然站起了身,大声唤了一声慕云。   “慕云在,请公主吩咐。”慕云自长乐殿回来,已是意识到今夜之事不同非常,回来后甲衣未解,正准备随时待命。   “慕云,立刻给宫外的雪初传消息,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实报送给皇叔。另外,让雪初派人去苏丞相府,查看苏丞相是否安全。还有你亲自去云朗那里一趟,将宫内的状况告诉他。”   慕云答应一声,眼看更漏已到了寅时初,这时宫门已开,慕云一拱手后便飞身出了披香殿。   每二日一大早,季意安却让小宣子和小伍儿出去打探了一番,只到快午膳之时,两人才回来披香殿。进得门来时,两人一向鬼机灵面带笑容的脸上都有了一丝凝重之色。   “长公主,宫里怕里要变天了!长乐殿戒备森严,杨大统领的人将长乐殿守得跟铁桶似的,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小宣子费尽了力气,才在椒房殿小应子那里探得了一点消息,听说皇上自昨晚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后娘娘及吴国公严阵以待,怕是要让太子提前登基了!”   小宣子神色有些慌张地说道,季意安一听元乐帝的病情竟如此危急,心里一急,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一旁的崔姑姑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小伍儿,你呢,你都探到了什么消息?”季意安伸手扶住额头,强持着镇定道。   “回长公主,小伍儿去了内务府,王印总管说昨日皇后娘娘斥责李大总管照料皇上不力,已派了椒房殿的大太监刘福来去了御前伺候皇上。自昨夜起,就没人见过李大总管了,王印公公也很是着急,正在设法找人!”   季意安一听,神色更加凝重,她挥挥手,让小宣子和小伍儿退了下去。   “公主,皇后这回怕是铁了心要让太子提前登基了。皇后一向对公主心有芥蒂,若是太子继了位,吴国公一家做大,皇后会不会对您不利?琛亲王此刻又不在朝中,这可如何是好哇?”崔姑姑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惶之色。   “姑姑不必惊慌,皇后若真是想让太子登基,那前朝后宫,她和吴国公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此时她还应该腾不出手来对付我。我们要做的只有安静地待在披香殿内就可保得一时平安。只是,我实在是担心父皇的安危,得想法派人入长乐殿一探究竟才是。”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蹙起了一双秀眉,她紧咬了一下粉唇,又深吸了口气,心时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此刻皇叔不在身边,她必须打起精神,必须要靠自己来面对这变幻莫测的一切。   一下午,季意安心事重重地待在殿内,只到傍晚时分,慕云的身影才在殿内出现了。   “慕云,你回来了!”季意安面上一喜。   慕云进了屋,面色虽是平静如常,但是季意安从她的眼神内还是看出来一丝担忧来。   “公主,雪初已经派了密卫急速送住风州了。苏丞相那里出了一点异常,前日下朝之后,丞相府四周就出现众多高手,苏丞相及苏大公子都被软禁在府内了,那些人什么都不说,只说是奉了太子之命严禁丞相府诸人外出。云朗他,他眼见父兄被困,心急如焚,欲进宫面圣,却被杨炯章的人挡在了宣华门之外。”   慕云一口气说完了,她自寅时起到现在,奔波了大半天了,一口水也没喝,嗓子又干又哑,崔姑姑见状赶紧递过了一盏水。   慕云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说道:“云朗还不知道皇上病情危重,我将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告之了。他知晓后也算松了一口气,他说既是皇后想让太子提前登基,就该是恐怕苏丞相从中阻挠,所以吴国公的人从软禁了他父兄,此时他父兄只要安分待在府内就没有危险。只是他很是担心长公主,怕皇后还有月公主借机对长公主不利。”   季意安闻言心里生出一阵暖意来,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暂时不会有事。   三人正说话间,外面有小宣子禀报说皇后身边的卫姑姑前来求见。这个时候,卫姑姑怎么突然来了长乐殿?季意安心中生疑,仍是叫人请了进来。   “长公主,奴婢奉皇后之命,请长公主前往乾元殿赴宴。”卫姑姑施了一礼,面上满是笑意道。   “赴宴,赴什么宴?”季意安有些吃惊地问。   “长公主,您忘了吗?今日正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皇后娘娘说了,虽说皇上重病,宫中不宜有宴席,但有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入宫进贺年礼,便不好怠慢了人家,有失大国礼仪。娘娘请长公主一同入席,也算是对长公主的一片爱护之意。”卫姑姑道。   “哦?远道而来的贵客?但不知都是什么人?”季意安问道。   “回长公主的话,奴婢也不知晓,皇后娘娘说了,长公主去了乾元殿就知道了。”卫姑姑很是恭敬地道。   “卫姑姑,既是请长公主陪同入席,为何不事先告之是哪国的使君?也好让长公主有所准备,若就这样贸然去了,岂不是有失仪之嫌?”崔姑姑上前一点,对着卫姑姑道。 第106章 瑞安长公主   “长公主,奴婢只是奉皇后之命相请长公主,其它的一概不知。求长公主体恤,莫要为难奴婢。”崔姑姑的话说得很是客气,却是滴水不漏。   “什么藏头藏尾的贵客!长公主就是不去又待如何?”慕云早就听不下去了,板着一张脸就出声道。   卫姑姑一听面色微变,上前一步道:“慕大人这话就不好听了!皇后娘娘诚心相请长公主赴宴,难道还有什么恶意不成?再说也不是单长公主一人,席上还有轩王、预王几位殿下,难道长公主非要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吗?”   “好了,卫姑姑不用再说了,你去回母后,我应了她便是!”季意安突然一挥手道。   卫姑姑一听面露笑容,又恭敬行礼后带人退出了披香殿。   “公主,您为何答应赴宴,皇后娘娘定是没安好心啊!”   卫姑姑走后,崔姑姑一脸担忧之色,急得就上前问道。   “是呀,慕云也觉得皇后这宴必不是什么好宴啊!”慕云也很是担忧地道。   “总算是鸿门宴又怎么样?她既是准备对我出手了,我就是躲在披香殿内也无济与事,倒不如与她正面相对,也好过她暗处使些龌龊手段。”季意安从座上站起了身,面色平静,眉宇宇间拢上了一层冷意。   “崔姑姑,替我梳装!既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本公主一定要盛装出席。”季意安又吩咐道。   半个时辰不到,季意安坐着凤辇,慕云随伺一侧,身后跟着崔姑姑和碧茜,由内侍引着至乾元殿前。   “瑞安长公主到!”   见得季意安在内侍相扶下下凤辇,乾元殿门口的内侍便扬着嗓子高声唤道。   季意安踏上了台阶,慕云紧紧跟在她身边,待到了门口,有内侍欲伸手相拦慕云,慕云将手中的碧落御剑一抬,那内侍便脸色一变,赶紧缩回了手。   乾元殿内布置得一派金碧辉煌之像,季意安刚踏进门,便听得一阵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喧哗之声。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父皇病情难料,这些人竟还在心思在此吃喝。   “瑞安长公主到!”又有内侍高声唤道。   随着这一声唤,宴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朝大殿门口看去。   季意安微抬头看向殿内,便见太子季廷之正端坐正中,身边坐着吴皇后还有季彤月。   宴上左右上首,果然坐了几个外貌迥异的外族之人。其中一人,大约二十岁左右,着一身鲜艳的皮袍,头上结着两条细辫子,额头箍着抹额,上面嵌满了细碎的宝石。   那人生得高鼻深目,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眸,算是上是个异族美男子了,只是给人一种异样的邪魅之感。   殿内众人都将眼光聚集在了走进来的季意安身上,一眼看过去均都露出了惊艳之色。   正见一身盛装的长公主正缓缓朝殿内走来,大红的拽地礼服,一头乌发梳成了高髻,一枝金步摇斜挺在鬓边,鬓发之下那张脸,肤色白皙如玉,一双凤眼,黑亮灵动,光华流转,眼尾稍稍翘起,又为高贵明艳的她增添了一丝妩媚之息。   此刻,她微抬着下巴,面色平静如水,无视众人的目光,正朝席上信步走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腰悬长剑,侍卫装扮的女子,那女子眼神犀利,正一步一趋的跟了进来。   “一直听人说天遂长公主貌美异常,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不同凡响啊!”坐在上首的一个外族宾客出声赞道。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那生着蓝色眼眸的男子,自季意安在殿门口出现就一直目不转晴地看着,这会儿倒是没有出声,只是勾起唇角,面色有些意味深长来。   季意安上前见过了吴皇后及太子,便由内侍引着入自己的席上坐立了,慕云面无表情,抱着长剑就站到了她的身后。   “小臣仍是羽国来使,今日得见长公主凤仪,不胜荣幸。小臣这杯酒敬长公主殿下,愿殿下芳华永驻。”   右上首的一个外族男子起了身,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季意安道。   季意安轻笑一声,接过内侍递过的杯子,轻抿着一口之后又朝那使臣道:“使者请免礼入席。”   季意安的声音清澈悦耳,又含着丝亲切雍容之息,那几个外族使者便纷纷敬酒,只除了那蓝眸男子。   吴皇后坐在席上冷眼旁观了一回,忽然对着左下首那蓝眸男子开口了。   “大可汗一直默不作声,难道是我这长女样貌鄙陋吓着大可汗了?”   吴皇后的话音刚落,季意安心中一惊,那男子竟是个可汗,但不知是哪国可汗,为什么突然来了天遂,吴皇后这般究竟是想做什么?   “哈哈哈,皇后娘娘说笑了!长公主如此美貌,本汗一时惊为天人,所以都忘记说话了!”   那男人突然发出了一串笑声,声音很是邪魅放肆。笑完之后,便自座上起了身,径直走到了季意安的案前,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杯子,眼光直视着季意安,笑得很是畅快道:“长公主,本汗从来没敬过女人酒,不过,今日见了长公主如此风姿,这杯酒一定要敬下了。”   季意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抬起手中的杯子,而是轻挑着眉道:“请恕我孤陋寡闻,我天遂周边小国众多,但不知您是哪一国的可汗?”   那男子闻言微微一愣,并不在意季意安口中轻蔑之意,随即勾起唇角,满不在乎地道:“不知长公主可曾听说过?自天遂边境,穿过黄金大漠之后,便是辽阔富饶的大月国。”   什么?大月国?季意安如同突遭雷击一般,心里涌起了惊天骇浪。大月国,大月国!前世被逼与大月可汗和亲,死在大漠之中,这一世,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躲不过这大月国。   上次听慕云说大月可汗已死,本以为这一世与大月再无纠葛,却不料这继位的大月可汗竟亲自来了天遂。想来这位便是慕云口中所说,大月前可汗的三子其格勒,汉名作齐霄的了。   “长公主,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那齐霄眼见季意安突然间面色苍白、不发一语,便上前一点关切地问道。   “哦,本公主不胜酒力,有些头晕而已,不碍事……”季意安心里虽是乱成一团,面上仍强持镇定道。   “长公主既是不胜酒力,那本汗这杯酒便自己饮了,长公主以茶代酒便是。”齐霄又道。   季意安点点头,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齐霄见她饮完之后,又是一阵舒心大笑,他转身离了季意安席前,然后径直走到大殿中间,对着吴皇后行个了礼,紧接着便开始说话了。   “皇后娘娘,本汗一向心直口快,这会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后殿下成全。”   “大可汗言重了,有话便请讲。”吴皇后很是大气地道。   “皇后娘娘,本汗初登汗位还未娶妻,今日一见瑞安长公主,很是倾慕。求皇后娘娘娘将长公主嫁于本汗为妻,本汗将封她为我大月国的阙氏,与天遂修永世之好!”   齐霄话音刚落,殿内便引起了一阵骚动,以轩王为首的几位亲王全都面露不满之色,这个大月可汗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张口就要求娶天遂的长公主。长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岂能下嫁外族,去至那几千里之外的蛮夷之国?   殿中众人都将眼光投向了吴皇后,心想皇后娘娘定会认为大月可汗此举极其无礼,肯定会一口回绝于他的。   哪知吴皇后听得齐霄的话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而是举起面前的御酒轻抿了一口,然后又取帕子轻轻按在唇上两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大可汗年轻有为,大月国又是富裕大国,倒是个良配。只是我这长女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又深得她父皇宠爱,所以,还得问过她自己的意愿。”   众人一听,心中均都一惊,皇后这话里意思,竟是同意这门亲事了?天遂公主婚配,向来是皇帝皇后说了算,吴皇后说要问季意安自己的意思,可不就是一句收买人心的幌子而已?   众人虽心里惊讶,可还都眼光投向了季意安,想看看这个一向被皇上看重的长公主如何回话。   只见那个看起来娇美柔弱的小女子,面上并没有惊慌之色,她平静地自席上站起了身子,面色平静如水,眉眼间隐约拢上了一层浅浅的冷意。她朝席上太子及吴皇后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轻轻淡淡地开口了。   “母后,儿臣有些身子有些不适,这便告退了。”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带有一丝娇软,可是众人都听出了那语气中的不满和轻慢之意来。   季意安说完之后,便一拂袖子,离了自己的案前欲朝外走出,身后的慕云一脸冷冽紧紧跟随其后。   “意安,不可如此无礼!宴席才开始怎可退席?”吴皇后脸色很是难看,声音也有丝尖利了。 第107章 冷眉怼荒唐   “母后,请息怒。安皇姐既是身体不适了,母后便准许她回宫歇着。大可汗及各位使臣也不会心有芥蒂的,是吗,啊……”   一直没开口的太子季廷之突然说话了,语气一改平日时的顽劣,倒是一本正经起来,颇有些大国太子的风范。   “请长公主好生歇着,我等绝无异议。”那几个使臣赶紧欠身道。   “哈哈哈……皇后娘娘,长公主既是身体不适,便赶紧回去歇息。本汗与诸位畅饮便是,来来来……”   齐霄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开始吆喝起来,吴皇后面色稍霁,紧接着殿内便又是了阵喧嚣之声。   季意安快步朝殿外走去,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奢华暄腾的地方,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愤怒,委屈,又夹带着一丝惶然,这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她的眼眶不由得酸涩了起来,她紧紧咬着牙关,只径直朝披香殿方向而去。   慕云看着她的模样,心里被愤怒填得满满当当,刚才在殿内之时,她听得那大月可汗的无礼之言,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前,一剑结束了那齐霄的性命。   “长公主,待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慕云便去驿邸宰了那无礼之厮!”   回到披香殿之后,慕云冷着脸,声音很是狠厉地道。   “慕云,别胡说了,杀了他有什么用?那大月可汗敢如此放肆,还不是因为我那我母后暗地里默许的。我现在怀疑席上那些使臣都是抱着一个目的来天遂的,真不愧是皇后,这一手真是够狠啊!”   季意安咬着牙道,一旁的崔姑姑听得一头雾水,慕云便将席上所见都说了,崔姑姑听完之后脸色大变。   “这该如何是好?如今皇上重病见不到面,琛王殿下又不在京,谁来为公主说话啊!”崔姑姑急得团团转了。   季意安正待出言宽慰于她,忽听得外面小伍儿急匆匆的进得屋子了。   “长公主,太子,太子殿下来了!”小伍儿的声音很是急切。   什么?屋内三人均都惊诧万分,已经这么晚了,太子怎么会来披香殿?再说,季意安与太子只是偶尔在宫中见面问候一声,彼此之间并无太多交,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安皇姐,皇姐,你在屋里吗?”   不待季意安多想,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大咧咧的声音,太子已是进来了。   片刻之后,门口的碧茜慌忙打开了门帘,一身蟒袍的太子便出现了,有些苍白阴郁少年,此刻脸上正带着一抹笑意。他身后呼啦啦跟着四五个人高马大很是健硕的内侍,他一挥手,那些内侍便留在了门外。   “参见太子殿下。”慕云和崔姑姑赶紧行礼道。   季意安念他在席上为自己说了一句解围的话,便起了身唤了声“太子弟弟。”   “这位姑姑还有这位侍卫姐姐,你们先退下吧,我与皇姐有话要说。”季廷之对着崔姑姑还有慕云,声音亲切客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松与随意。   崔姑姑与慕云对视一眼,两人均有心有惊诧之意。   “姑姑,慕云,你们便去屋外候着吧。”季意安虽也有些不解,可在她眼里季廷之只是个顽劣的大孩子,也就没了防备之心,所以就让崔姑姑和慕云出去了。   “太子弟弟,不知道你这么晚来披香殿,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待室内只剩她二人进,季意安微笑着问道。   季廷之却是没有回她的话,他坐到椅子上,只目不转晴的看着对面的季意安,似乎在发呆一样。   “太子弟弟,太子弟弟……”季意安连喊着他几声,还伸手在他面前扬了扬。   “哦,皇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我一时走神了。”季廷之如梦初醒,面上竟浮现了一抹红色。   “我是问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话?”季意安更是莫名其妙了。   “皇姐,刚才宴上那齐霄甚是无礼,我正想叫人暴揍他一顿。”季廷之突然道。   “太子弟弟不可莽撞!他虽是无礼,可也是大月的可汗,不可乱来。”季意安沉声道。   季廷之一听,面色突然更加阴郁,口中也是有些暴躁地道:“怎么不能揍他?你要知道母后都答应他了,要将皇姐嫁去大月和亲!皇姐难道愿意嫁给那可恶的家伙吗?”   什么?季意安心里一沉,皇后竟然已经要答应了这门亲事,难道这一世竟要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强持着镇定继续道:“什么?这不可能吧,母后她,她怎么这么做?”   “皇姐有所不知,那席上几个使臣全是为皇姐而来的,只是大月国那厮竟亲自赶了来,大月国实力又强,母后自然是优先考虑他了!”   季意安一想,自己果然料的不错,她不露声色继续问道:“真是好生奇怪啊,我一直待在宫内,宫门都很少出,那些人是怎么知晓我的,还一块来求亲?”   “皇姐,我知道,听说他们的国主都是见了皇姐的画像,心生贪念派人来了天遂。”季廷之脱口而出。   “画像?我的画像怎么去了别国?”季意安快速地问道。   “唔,这个,这个我也就不知晓了……”季廷之挠了挠头,似是有些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   季意安见状不再追问,便瞥了一眼季廷之道:“那依太子弟弟看,皇姐现在该怎么办?”   季廷之一听便面露雀跃之色,他紧盯着季意安道:“皇姐既是不愿,我自有办法帮你,我身边有一帮高手,让他们半夜去到驿邸,将那齐霄与那几个使臣打个半死,吓破他们的胆,勒令他们滚出天遂,他们自然也就不敢提求亲之事了。”   季意安一听,“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季廷之见了她的笑意,眸光一闪,以为自己的主意得了她的欢心,面上便更露兴奋之色。   “只是,皇姐,我若是替你摆平了他们,你要怎么谢我呢?”季廷之伸手托住下巴,看着季意安又开口了。   “不知太子弟弟想我怎么谢?”季意安觉得他甚是荒唐,不过心想他如果这样胡闹一场,倒是搅了他那好母后的局,便又是轻笑一下,顺着他的话问道。   她这一声笑,季廷之又是一阵愣神,只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道:“安皇姐,你,你真的好美……”   他的话音刚落,季意安心里顿时生出很是怪异的感觉,对面这个少年的眼光和语气,完全不像对着自己的姐姐该有的模样。她心里一愣,一丝不好的预感便拢上了心头。   “安皇姐,后宫女子众多,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皇姐的风姿……”季廷之慢慢地又开口道,语气里已有了痴意,一双眼睛也是直勾勾地看向了季意安。   “太子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意安拧着眉头,口气蓦然变冷了。   季廷之见她秀眉拧起,一张娇美妩媚的芙蓉面上,浮上了一丝冷意来。   见了她这般含嗔带怒的模样,季廷之更是心痒难耐,他直起身子,一边欲伸手抓住季意安的手,一边口中急切地道:“安皇姐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喜欢皇姐,我喜欢你,只要你肯疼惜我,肯依了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太子!”季意安一把推开他的手,口中发出一声厉喝,打断了季廷之的惊世骇俗之言。   “皇姐,好皇姐,你便依了我好不好……”季廷之突然离了座,然后扑到季意安的脚边,跪座在地,双手抱着她的裙摆就不撒手了。   季意安顿时火从心头生,抬腿又踹了他一脚,那季廷之朝后歪了一回,仍是扑过了身子,几乎要将脸贴到她的腿上。   “你,抬起头来!”季意安又喝道。   那季廷之一听,果然乖顺地抬起了头,一张苍白阴郁的脸上,情-欲大现。季意安看着那张脸,眸光冷光一闪,下一瞬间便听得“啪”一声脆响,季廷之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这一巴掌,是替你那自小娇纵你的好娘亲打的!堂堂一国之后,号称名门之后,竟教出你这样丧尽人伦的玩意!滚,滚出我的披香殿!”   季意安的厉喝之声,带着浓浓的厌恶和威压之息,季廷之不禁一时心中有些犯怵了,捂着脸低下了头。   “公主,公主!狗奴才,别拦着我,我要进去见公主!”外面传来的慕云喝骂声,想是她听见里面季意安的喝斥声想要进来,却被季廷之带来的人拦住了。   “安皇姐,你用不着如此惺惺作态!你既能与皇叔来往亲密,为什么就不能与我亲近?”想着自己带来的人,季廷之顿时有了胆色,抬起头又道。   季意安一听,更是火冒三丈,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泼了他一头一脸,季廷之顿时有些恼了,用手使劲一擦脸上的茶水,站起身就朝着季意安步步逼近。   外面传来的刀剑相撞的声音,慕云已是和外面的太子的人交上手了,季意安心里也生了一丝惊慌来,忙向门后退去。   “皇姐,你跑不了的!我带来全是大内高手,你就区区一个侍卫而已。莫作无谓地挣扎,只要皇姐依了我,什么事都好说……”季廷之的声音既猥琐又嚣张。   季意安怒火中烧可又无计可施,慌乱之中伸手摸到头上那支季无疾送她的杏花簪来,心想今日季廷之若是乱来,她便与他同归于尽。   “太妃娘娘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拖长的声音,那是个嬷嬷的声音,声色洪亮,中气十足。 第108章 前世今生事   随着这一声之后,门口的打斗瞬间停止,季廷之脸色大变,赶紧远离了季意安几步然后理了理衣摆。   “小意安,哀家年岁大了,觉也越来越少了。这不,都这时辰了还睡不着,索性起了身,带着几个人就来小意安这里来逛一圈。”   一阵有些调侃却是透是威严之息的女声响了起来,紧接着门帘一掀,李太妃的身影蓦然出现,身着深色拽地宫装,面色雍容脱俗,神色恬静,淡然里透着一般久浸上位者的威严之息。   她和身后跟着四个身体高大的嬷嬷,虽是有了岁数,却是一个个目露精光,脚生走路生风。   “太妃娘娘……”季意安又惊又喜,声音里竟带着丝哽咽之息。   “孙,孙儿见过太妃娘娘……”季廷时顿时泄了气,面上一阵慌然,手足无措的给李太妃行了礼。   “啊?太子竟也在这里?小意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太子年岁尚小,可总归是个男孩子,你们姐弟纵是感情好,也不能这么晚了还在一处。你这做姐姐的,该是要劝他早点回去才是。”李太妃数落季意安道。   “嗯,嗯,是太晚了,是廷儿和皇姐说话忘了时辰。太妃娘娘,廷儿这,这就告退……”   季廷儿一边支吾着,一边逃也似出了内室,紧接外面一阵哗啦之声,倾刻间太子一帮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娘,我……”见得太子离去,季意安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太妃跟前就哭了起来。   “小意安,别哭,别哭,没事了,没事了啊……”李太妃伸手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娘娘,您怎么知道这边出了事?这么及时赶了过来……”季意安抬起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   “这几日宫中很是不同寻常,太妃娘娘便派了人守在披香殿附近,吩咐一有异样便回去禀报的。”绿意姑姑走上前来,抽出帕子一边替季意安拭泪,一边道。   “多谢娘娘……”季意安低喃道。   “傻孩子,说什么谢话?皇后任性妄为,太子更是荒唐不堪,只让小意安受委屈了。”李太妃叹道。   季意安听完又是一阵唏嘘,片刻之后,她擦干了眼睛,一双凤眼又恢复了晶亮灵动。   “娘娘,这后宫,我怕是再也不能呆了。我心中有一个主意,说出来娘娘听听看可不可行?”季意安看着李太妃,目光坚定道。   李太妃点点头,眼光一闪,那些嬷嬷便抽身出门,往门外警戒去了。屋内便只留下了绿意姑姑,慕云和崔姑姑。   季意安坐到李太妃跟前,小着声音将自己心里刚刚形成的计划说了出来。李太妃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却点点头道:“听起来虽然有些危险,可如今你皇叔远在千里之外,皇后这回又是势在必得,看来也只有小意安这个计划可行了。”   听得太妃点头,慕云也露出了赞同之色,崔姑姑虽忧心忡忡,可也是无可奈保,只好忍泪点头了。   当下几人又细细盘算了一番,只到半夜过后,将所有的问题都考虑了一番,将计划布置得周密了,李太妃这才起身离了披香殿。   每二日一大早,皇后便派了卫姑姑来了披香殿,摸弯拐角地劝说季意安与大月和亲。没想到,卫姑姑没费几句口舌,季意安便点头同意了,卫姑姑一时倒愣住了。   “卫姑姑不必意外。想那大月国虽是远了些,可嫁过去是做大可汗阙氏的,这母仪天下的尊荣,总比嫁于臣子为妻要强上许多倍。还请卫姑姑回去禀告母后,就说我应了便是。”   卫姑姑闻言面上一喜,赶紧脚步轻松的回去覆命了。   椒房殿内,吴皇后听了卫姑姑的回报,面上一冷,发出一声鄙夷的“哼”后道:“呸!这个贱人之女,果然骨头是轻的,她也妄想母仪天下的尊荣,她也配!”   “可是娘娘,昨晚那大月可汗确是在宴上说了,娶长公主回去是要封作大可汗阙氏的。”卫姑姑提醒道。   “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了,大月后宫错综复杂,那个齐霄又是个风流无状的,想母仪天下,怕是没那么容易!”吴皇后嗤道。   二人正说话间,外人忽然报说太子殿下来。吴皇后一抬眼,便看见太子一脸怒容的进了屋。   “廷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吴皇后一眼看见了季廷之脸上的红肿掌印,口中惊骇地问道。   “母后别管我的脸,我只问您,是否真是要将安皇姐送到大月去?”季廷之急匆匆地问道。   “廷儿只要操心好国事就行了,这后宫之事不是你这个储君要关注的,自有你母后操劳。”吴皇后脸色微变道。   “母后,我不准您将安皇姐嫁出去!”季廷之突然很是暴躁地道。   “为什么?”吴皇后惊诧道。   “没有为什么,母后您别问了,反正我就是不准。您若是将安皇姐嫁走了,廷儿以后也不会娶妻了!”季廷之很是固执地道。   “荒谬!”   吴皇后怒喝了一声,卫姑姑赶紧一边哄着,一边将太子拖出了内室。   片刻之后,季彤月走进了内室,对着吴皇后耳语了几句,吴皇后听完之后,脸色剧变,浑身都发起抖来了。   “卫姑姑,速传大公子进宫,本宫要马上见到他!”吴皇后气急败坏的喝道。   当天宫内就传出了喜讯,由皇后娘娘作主,将瑞安长公主嫁于大月可汗,三日后便是出嫁之日,那大月可汗喜出望外,已是快马加鞭赶回了国,准备大婚事宜了。   披香殿,崔姑姑刚送走了一批赶制嫁衣的尚宫。她回到内室之后,看着那满满一室的红色喜庆之物,眉头紧锁,她实在是担心季意安的冒险之举。   “姑姑,你别担心。慕云会在我身边,皇叔府里的雪初姑娘也将一切都安排了妥当了。我出宫之后,你便去太妃娘娘的宫里,待我安定下来来,自会设法接你出宫。”季意安拍拍崔姑姑的手道。   崔姑姑点点头,面上仍有担忧之色,可是自己腿脚不便,有心要跟着她一块出宫,可又怕连累了她,一时心里真是滋味难言。   “公主,公主……”慕云自外面赶了进来,还没进门便唤上了。   “慕云,什么事?”季意安问。   慕云的脸上有一抹激动之色,她定了定神道:“公主,我刚听说了,苏大人,嗯,云朗他听说长公主要远嫁大月国,便自请做长公主的送亲使,一路护送长公主。”   什么?云朗自请送亲?季意定一怔,前世之后蓦然涌上心头,云朗他,他如前世一般,自请护送自己去大月。前世得他相护,今生也一样,感受他的温暖与照顾。只是,这一世,她季意安,再不会任人宰割,落得惨死大漠的下场了。   三日之后,瑞安长公主出嫁大礼如约举行,一身大红嫁衣的季意安在拜过吴皇后之后,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说要见自己的父皇一面,不然她不会上花轿,吴皇后虽是心里不满,可也无可奈何,只好让卫姑姑带她入了长乐殿寝殿。   “父皇,父皇,儿臣来看您来了,您醒醒,醒一醒好不好……”季意安扑倒在元乐帝的榻前,哭得泪流满面。   榻前的元乐帝毫无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还有一口气在。季意安还想逗留一会,可身边的卫姑姑一直催着吉时快到了,将她带出了寝殿。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终于出发了。季意安坐在华丽的辇车之上,车前有身着祗服的礼部官员,手持符节,隆重非凡,紧随其后的,是鲜衣怒马的侍卫队,领头的是个年轻的将军,生得剑眉星眉,甚是英气俊朗,正是自请护送季意安和亲大月国的苏云朗。   出发之前,慕云出宫找到了苏云朗,将此行的计划和盘托给他了。苏云朗一听这才将恍然大悟,心里的那丝纠痛与隐忧也消失了不少。   几日之后,送亲的车队到达了元城,元城位于天遂边境,元城之外便是那片大漠。因此送亲的队伍打算在元城歇息一夜,养精蓄锐,补给充足之后,明日一早便出向大漠进发。   “苏大人,长公主有请苏大人至里面说话。”慕云自驿馆内室走了出来,对正站在台阶下安排夜间警戒的苏云朗道。   苏云朗点点头,交待了副将几句,然后便随慕云入了内。   “云朗,快进来坐下,一起用些热食。”见苏云朗和慕云进了屋,正坐在食案前的季意安招呼道。   “长公主,这,末将……”苏云朗一时有些拘谨了。   “苏大人,你便坐吧,公主她一向不和我们讲究这个,在披香殿一桌子吃饭的时候多的呢!”慕云轻笑了一下道。   苏云朗便依言和慕云一起坐至了案前。   “公主,明日便要进入大漠了,雪初姑娘那边可是都已妥当了?”苏云朗一边吃些饭菜一边问道。   季意安点点头,慕云便接过话道:“苏大人请放心,雪初已于昨日抵达元城,刚送到她派人送来的密信,一切就安排好了,只待明日送亲队伍入大漠了。”   苏云朗闻言心安了一些,便听得季意安又道:“云朗,明日进入大漠之后,你带着礼部侍郎他们先在大漠里转一圈,等所有人都晕头转向之后,雪初的人也就好出现了。”   苏云朗又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默默的又吃了点东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公主,云朗想问一下,等到琛王殿下回朝,一切局势安定之后,您,还会回宫吗?   苏云朗的声音隐着一丝压抑的情绪,季意安听后一怔,只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是想着既然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可是如此,父皇他生死未卜,我……”   她一边说着,秀眉微蹙,面上露出一丝愁容来。   “公主,别担心,先避开这阵子,等琛王殿下回来,一切都好了……”苏云朗心里也是一阵黯然。   “是啊,是啊,且等那帮人嚣张一阵子,等到琛王殿下一回朝呀,看他们还笑得出来!”慕云眼见两人的模样,赶紧笑道劝道。   “慕姑娘说得对!”苏云朗轻笑一声敛去了脸上的忧色,慕云脸一红,赶紧低头扒起饭来。   一夜无事之后,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送亲的队伍便出发了。   季意安乘坐的凤辇也换成了骆驼,马队也换成了驼队。出了元城之后不多,便进入了一眼望不边的大漠,一眼看过去,黄沙似雪,广袤,无垠,金色的沙海无限伸展,一直铺到遥远的天边,似乎无穷无尽。 第109章 天降罗煞兵   苏云朗领着众人在大漠里转了几个圈,这时,远处果然来了一支马队,一色的黑衣黑甲还蒙着面,这支马队人数众人,只见马上的奇兵一边大声吆喝,跨下的高头大马像阵旋风似的朝季意安一行人直冲过来。   季意安本是心里一喜,心想雪初的人这么快就来了,可是随即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她们的计划,原是安排雪初领着王府密卫乔装成北羌沙匪,然后守在大漠里突然冲进驼队,让苏云朗的人佯装抵挡不住,然后慕云好趁乱带走季意安,然后对外宣称长公主被北羌沙匪掳走。可是眼前这支马队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装扮也不对!   “不好,公主!这些不是雪初的人!”慕云发出了一声低呼之声。   “慕云,护好公主,我上前挡住他们!”苏云朗喝了一声,随即领着侍卫迎上前去了。   苏云朗带着人才上前几步,那支马队迎面就冲了上前,话也不说一句,见人就砍,刀刀狠厉,像是要置所有人于死地一般。   “诸位兄弟,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长公主的安全!”苏云朗的声音响彻在侍卫中间,所有的侍卫精神一振,迎着黑甲人奋力拼杀了起来。   季意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震动无以复加,瞬间她便明白过来,前世大漠里遇上了北羌人,分明是皇后派人放出消息,引得北羌沙匪来掳自己。这一世,皇后应该是下了杀招,直接从洛安城派来的一大批高手,势必要自己毙命在这大漠里了。   原以为自己和雪初约好了,一进大漠便动手,皇后即使后面有什么动作也晚了,谁料到这次皇后竟更狠了,直接派人在大漠里守着自己。季意安想到这里,又见对方人多势重,雪初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一时之见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那些黑甲人眼见遭到了苏云朗等人的纠缠,领头的那一个,一声口哨之后,身边几个黑甲人便弃了缠住他们的侍卫,朝着驼队中间的季意安直冲过来。   慕云让季意安下了骆驼,又让骆驼伏下了身子,让季意安背靠着骆驼,自己则举起剑护在了季意安身边。   慕云的剑招又狠又厉,转眼间,身边便躺下了五六个黑甲人的尸首,血流了一地,吓得那礼部那几个文官脸色煞白一片,一个个从骆驼上掉落下来,窝在驼驼肚下瑟瑟发抖。   渐渐地,往季意安身边聚集过来的黑甲人越来越多,慕云渐有抵挡不住之势了,苏云朗眼见这边情势不对,赶紧飞身纵了过来。他带来的侍卫已越来越少了,这批黑甲人个个身手很高,出招又狠,分明是想一个活口都不留的。   苏云朗一边举剑相抵,一边对着慕云低声道:“慕云,你带着公主先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慕云心里一急,正待开口说话,突然抬眼便发现,外围的一个黑甲人竟然举起了手中的箭弩,一支箭,带着雷霆之力,夹着寒风凌厉而来,而苏云朗正被两个黑甲人围攻,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箭弩。   慕云顿时肝胆欲裂,想要出声示警已是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她一下子扑到苏云朗身上,正在一霎那间,那支箭便呼啸而来,自慕云的胸前贯穿至后背,鲜红的血如注般流出,直染红了她的红色甲衣。   “慕云!”季意安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心里也似被那支剑贯穿了。   苏云朗浑身巨震,他伸手扶住慕云不停向下滑去的身体,一下子跪倒了在了地上。   “慕姑娘,慕云,你怎么样了?啊……”苏云朗一边伸手按着她不断流血的胸口,一边呼唤道,声音很是惶然。   “苏大人,不,云……云朗,我怕是不行了,别再管我,你,你快带着公主杀,杀出去……”慕云断断续续地道,脸上倾刻间失出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平日的英气荡然无存,只余一抹孱弱的秀美,一双秀气的眸子紧紧地锁着苏云朗,带着无比的眷恋和不舍。   “不,不要,要走我们一起走,你振作点,我带你走,我要带着你和长公主一块走……”苏云朗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无措。   慕云闻言,绽开了一抹轻笑,胸口一顿,唇角却是溢出一丝血来,双眼的光彩也渐渐变得有些涣散了。   “慕云,慕云,坚持,紧持住!我不准,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季意安扑到了两人的身边,抓着慕云的手声嘶力竭道。   “公……公主,对,对不起……”慕云发出了一句艰难的低喃声,接着便没了声息。   “慕云……”季意安唤了他一声,随即泪流满面。   “不,不要离开我,不要,云儿,云儿不要离开我……”苏云朗将伸手揽住了慕云,两行泪,就那样突然滑落了下来。   就在两人心碎欲裂之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一声,紧接着就发现身后的一个个不要命冲上来的的黑甲人越来越少了。   季意安擦了一把泪眼朝外看去,只见那些黑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远外,有一支支的利箭飞驶而来,倾刻间,那支黑甲人就倒了一半数之多。   季意安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肯定是雪初的人来了,自己这回肯定会没事了,可是慕云,慕云成了这般模样,季意安心里又是一阵锥痛。   果然,远处又来了一支马队,清一色的阿拉伯高头大马,马上之人,全都身着五颜六色的奇异服饰,脸上均都带戴着诡异恐怖的面具。如同一支地狱修罗,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与杀意呼啸而来。   待得近了,便看见奔在最前面的一人,一身黑色斗蓬从头罩下,脸上带戴着一副狰狞恐怖的骷髅面具,黑色披风的后摆在风中飞飘,整个人犹如罗煞一般,寒意袭人,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与怒火。   那黑衣骷髅面具人率先冲进了阵营,手持一把长剑,所到之处,那些黑甲人便如同稻草一般,被齐刷刷地拦腰截断,惨叫之声不色于耳。黑衣面具人身后的彩衣人随即也似狂风似冲进了阵营,倾刻间,场上局势巨变,黑甲人一个个在作着垂死挣扎。   那骷髅面具人不一会就冲到了场地中间季意安的栖身之处,他忽然间从马上起身,飞纵到季意身边,然后伸手一揽又是一纵,季意安便被他揽到了怀中,那人足尖一点,便又带着她飞身上了马。   季意安顿时一阵眩晕之感,黑衣人身上冰冷的铠甲更是让她打一个寒战。   “你,你是谁?是雪初派来的吗?雪初呢,她在哪?”季意安转过身子忍不住小声问道。   黑衣人面具人却是不理她,只是看了眼地上紧紧抱着慕云不撒手的苏云朗,对着紧随在自己身后的两人作了个手势。   那两人立时领会,其中一人突然飞身上前,伸手处苏云朗的后脖颈处击了一下,苏云朗还处刚才慕云以命护他的震撼之中不能自拔,毫无防备的他随即晕倒。   那动手袭他的人随即伸手将苏云朗带到了自己的马上,另一个身形芊细一点的面具人则抱着慕云上了马。   抱着季意安的黑衣人一挥手,那些彩衣面具人便瞬间集合起来,一阵恐怖犀利的哨声之后,彩衣面具人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呐喊之声,紧接着便带着季意安三人飞奔而去,只留下马蹄扬起的漫天黄沙,如云雾一般,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不,不好啦!瑞安长公主被贼人掳走啦!这可如何是好哇……”   良久之后,从骆驼肚子底下爬出来的礼部侍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漠,发出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哀嚎之声。   季意安眼见这些面具人带上了慕云和苏云朗,便心知必是雪初的人无疑,可是眼前清一色的都戴着面具,抱着自己的黑衣人更是一言不发,季意安心里有些不安,便直起身子朝身后看去,想在一片飞沙之中找到雪初的身影。   那黑衣人见状伸手掰过她的身子,然后稍一使劲,便将她扣在了自己的黑色斗篷之内,又收拢了一下斗篷,季意安整个人便被裹在了里面,一丝风沙也吹不到了。   季意安本是想挣脱一下,可是能明显的感觉出这黑衣人没有恶意,便放弃了挣扎,索性随他去了。   骏马飞奔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随着一阵哨声,马队停了下来。黑衣人抱着季意安下了马,季意抬眼一看,便发现到了一处绿洲之地,一眼看去,全是高大的灌木丛和绿草地,草地之后还有一排房屋,看起来像是一坐废弃的大漠客栈。   眼见慕云被人从马上放了下来,季意安拔腿就走,正准备往那边去看看慕云,身边的黑衣人却是一把扯住了她,季意安回头急道:“我,我要去看看慕云……”   那黑衣人却不不放手,季意安急得唤了一声:“雪初,雪初,你在哪里?”   “长公主勿惊,我已是看过了,云儿伤势虽是凶险,但没伤在要害,血已是止住了,雪初这就为她疗伤。”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季意安心头狂喜,是雪初,她说慕云没事!   季意安欲奔至正在救治慕云的雪初身边,却不断身后的黑衣人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然后足尖一点,便带着她飞纵了起来。   “啊啊……雪初,救我!”   季意安发出了一阵惊慌地大叫之声。   正在替慕云包扎伤口的雪初听着这叫声无动于衷,她伸手掀了脸上的面具,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站得笔直的面具人,绽开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季意安叫完之后,发现雪初并不理会她,心里很是疑惑不解。那黑衣人却是一声不吭,径直将她带到了一片又高又密的灌木丛之后。   “你到底是谁?”季意安心里生了疑,脚一落地,便突然伸手朝那人的面具上抓过去,那人一时没防备,脸上的面具便被她一下子抓了下来。   面具被扯下之时,季意安便张着嘴愣在了那里,眼前的人,眉似墨,眸子修长,面如满月之色,唇似樱花之瓣。此刻那双长眸之内,宛如夜晚星空,深邃幽远,又溢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喜悦,想念,怜惜,心疼,眷恋……   “我,我是在做梦吗……”季意安不可置信地低喃了一句,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慢慢伸手朝他的面颊抚上去,她想要亲手碰触一下,以证明眼前的情形,不是因为自己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象。   季意安的指头还未碰到他的面颊,便发现自己身子一歪,紧接着便被他揽进了怀里,他紧紧地搂住了她,让她紧贴着他的胸口,冰冷的甲衣让她的面颊顿现一阵寒凉之意,心里却似是被久违的阳光普照,灿烂一片。   “皇叔,皇叔……”她呼唤着他,终是泣不成声了。 第110章 香软溢满怀   “安儿……”季无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地抱着她,身体也在一阵阵地颤抖。   “安儿,幸好我回来得不算太晚,幸好……幸好……不然,不然我会杀了我自己的……”季无疾声音低哑轻软,带着深深的后怕和庆幸。   “皇叔,再不要离开我,安儿再不要你离开,再也不要……”季意安一边伸手扣住了他的腰身,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安儿,安儿,我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今生今生,再不会离开你……”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用指头抚去她面颊上的泪珠,可那泪珠怎么也抚不干净,竟有越多越多之势。   季无疾心里剧痛,便低头亲吻那些泪珠,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被他吮进了口中,心里的怜惜也铺天盖地般的袭来,他只想将怀里的人儿拢搂得更紧,最好融进自己的骨肉血里,或是捧到自己的心底深处,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于她,也抚慰自己那颗爱她入骨的心。   好不容易吮净了她的泪珠,季无疾又寻着她柔软的粉唇,大手扣紧她的后脑勺,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怜意,与她四唇相依,深深地爱怜抚慰了起来。   季意安伸手揽上了他的脖颈,脚下也使劲地掂起,她一心只想离他更近,与他相依得更紧密。   她这样想着,唇上的也与他纠缠也越来越激烈,厮磨辗转已满足不了她心中的奔涌而来的情思与悸动,她想要啃噬他,咬他,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他,感受他在她身边的真实,感觉他的气息与温暖。   季无疾感觉着自己的唇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意,心里的怜惜也更多了,夹杂着抑止不住的情思汹涌而来。   他撬开她的贝齿,寻着她的丁香,先是试探轻触一番,接着贴合,缠绕,慢慢的,便似点燃了火焰,一寸一寸,热切而又细密地侵占她每一分的甜美。   唇-舌交缠间,季无疾爱怜万分,情动不已,季意安更是身心皆酥,她攀扶着他,深深地回应着他,热情地迎合着。此刻,周围的一切的已不复存在,天地之间,万物已经消失,只有彼此两人的存在,越来越炙热,越来越沉迷,渐至沦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灌木丛后的两人仍在忘我缠绵。天色也渐渐黑了,外面的雪初和跟着季无疾一同回来的的楚风,已经领着王府众密卫进入了客栈之内。   慕云的伤已经包扎好,躺在了楼上的一间客房内。苏云朗也悠悠醒转了过来,正守在慕云的床榻前,一刻也不敢离开。   “楚师父,主子带着公主去那灌木丛后已有好长时间了,你觉得,觉得要不要进去叫一声?”客栈之外,雪初坐在火堆前,一边转着手中的烤肉,一边问楚风道。   “你想去叫的话你就去,不过当心主子一脚给你踢出来……”楚风幽幽地道。   “不会吧,主子正香软满怀,还会这么凶吗?”雪初吐了吐舌头道。   “怎么不会?这些日子,主子都快疯了!自风州回洛安城,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也得半月之久,可是主子只用了十日,这十日内,主子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就是这短暂的休息时间,主子也睡得极不安稳,我几次听到他在梦中喊公主的名字……”   楚风难得说了一大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动容,他是被季无疾对季意安的情意深深地打动了。   “楚师父,主子奔波了十日十夜,你也一样过了这十日十夜,你……你也累坏了吧?”雪初一边低低说着,一边用一双秀气的眼睛,心疼地看着楚风眼下的那一圈青色。   “我没事。”楚风低声道,然后伸手一揽,雪初便靠在了他的肩头,两人十指相扣,亲昵的窃窃自语了起来。   灌木丛之后,季意安然离了季无疾一点,然后发出了一声“哎呦”声,季无疾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她,然后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皇叔,我的脚麻了,快站不住了……”季意安红着脸小声道。   季无疾这才如梦初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上也是一片麻木了,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然后抱起了季意安,凑在她耳旁道:“安儿,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时间……”   季意安面色更红,她双手抱着季无疾的脖子,轻笑着,又在他的唇上印上了轻轻一吻。   “不怪皇叔,我也忘了时间……”她软糯着声音道。   季无疾心里一阵欢喜,忍不住又在她已变得有些红肿的粉唇上轻啄几下。   “我们出去吧,大漠夜间温度很低,雪初他们应该备好住处了。”季无疾轻声道。   季意安点点头,靠在季无疾的胸口不再说话,她不问他为什么要宿在大漠,也不问他明天准备怎么办,因为她知道,他回来了,回她身边了,她便什么都不用操心,她只要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就可以了。   季无疾抱着季意安出了灌木丛,进了客栈的大门,雪初赶紧迎上前去。   “主子,公主,房间已经安置好了,里面也应置上了足够的炭火,这大漠虽是寒气重,但是凑合一夜应是没什么问题的。”   季无疾点点头,季意安示意季无疾将她放了下来,她对着雪初轻笑了一下道:“多谢雪初!”   “公主和慕云情同姐妹,为什么对雪初这般客气?”雪初也笑着道。   “对了,慕云怎么样了?”季意安有些急切地问道。   “云儿虽是没伤到要害,可是失血过多,这会儿仍是昏睡着,苏大人正在屋里守着她。”雪初道。   “皇叔,我想去看看她。”季意安回头对着季无疾道。   “嗯,我和你一块过去。”季无疾上前牵了她的手,径直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房间之内,置了几个炭炉,一派温暖之息。慕云静静地躺在那里,苏云朗正一脸平静的坐在她身边。   听得门口的动静,苏云朗转头相看,在看到季无疾时,顿时一愣,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再一眼便看见,季意安的手正和季无疾十指相扣,两人之间的亲密之状更是让他目瞪口呆。   “末将见过琛王殿下,见过长公主。”虽是心里震撼万分,苏云朗仍是在片刻之后站起身子行礼道。   “云朗,慕云她怎么样了?”季意安大步走了过来,然后在慕云身旁蹲下了身子,只见榻上的慕云脸色苍白,一双英气的眉此刻也微微的蹙着。   “慕云,慕云,你……你一定很痛吧?”季意安捂着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长公主,都怪云朗,她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公主……”苏云朗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懊悔之息。   “不,云朗,你别这样说。如果受伤的是你,慕云更会痛上万分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她一直以来对你的心思吗?”季意安看着苏云朗道。   “公主,我……”苏云朗顿时有些语塞了。   “云朗不必自责,慕侍卫既是为你受了伤,你便好好照顾于她,直到她伤好为止便是了。”一旁季无疾清澈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末将遵命,一定好好的照顾她。”苏云朗赶紧起身恭敬道。   季意安见着苏云朗在季无疾面前这般恭敬拘谨的模样,心里一动,抬眼在这两人身上看了一圈,突然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季无疾道:“皇叔,我想告诉云朗,可以吗?”   季无疾点了点头,看着季意安的目光很是宠溺。   苏云朗也看到了季无疾眸光中的宠溺和毫不遮掩的爱意,心头一震,心里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怀疑渐渐成了形,心想长公主和琛王殿下之间,怕是有着惊天的秘密吧”   “云朗,其实你不止苏大公子一个兄长,你还有另外一个兄长……”季意安坐至苏云朗面前道。   “公主,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云朗顿时懵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季意安轻笑了一下,便小着声音,将季无疾的身世之秘向他一一说了。   “琛王殿下,这……公主说的这些,都……都是真的吗?”片刻之后,苏云朗站起了身子,对着季无疾的方向,一脸震惊之色地问道。   季无疾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了头。   “那……,那这么说,殿下竟是,竟是……”苏云朗不敢再往下说了。   “是,如此云朗便算是我的幼弟了……”季无疾接过他的话,语气里隐着一丝身为兄长的爱护之意。   “怪不得,怪不得爹爹自小便教导我与长兄,在朝中做事,得时时处处以琛王殿下马首是瞻,必要之时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维护琛王殿下……”苏云朗似恍然大悟似地道。 第111章 情动两缠绵   苏云朗一边说着,一边朝季无疾走近了两步。此刻他心情复杂得很,季无疾是他自小钦佩和崇拜的人,他是天遂所的人的心中的神,更是他苏云朗心中的神。   他自小习武读书,勤奋刻苦,一刻也不敢懈怠,任何事都要做得尽善尽美,他总是想着,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加的优秀,这样,总有一天,便可以得到的琛王殿下的赞赏。   后来,他如愿去到了御前,也经常可以见到季无疾,也许是天生血缘之间的吸引,每次在长乐殿见到他,听着他用温和的口气和他说话,不时为自己指点一二,自己的心里就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原来,他竟是自己的兄长!他意外、震惊,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惊喜和庆幸。他和长兄一样,是自已最尊敬和爱戴的人,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的,是和他的一样的血!   “殿下,我……”不知道为什么,苏云朗的眼眶竟湿了,语气里也有了一丝哽咽之息,他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低了一下头。   “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兄长。”季无疾伸手在他的肩上轻拍一下,口气很是温软。   “不,云朗不能这样。云朗会将这声兄长永远藏在心底。云朗不能将您置于危险的境地,什么时候也不可以。”苏云朗的情绪有些许激动。   季无疾闻言轻笑一声,又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面上也露出一丝赞赏温暖之意。   “殿下,风州那边情势如何了?风州十六族都降了吗?”片刻之后,苏云郎又关切地问道。   季无疾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季意安,然后缓缓道:“风州之事还未了,我让刘能将军暂时稳住了他们。我不放心安儿,所以带着了一支近卫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苏云朗闻言也看了一眼季意安,便见季意安正看向季无疾,黑亮的凤眼内,尽是爱慕依恋之色。   苏云朗瞬间明白过来,她与琛王殿下,怕早就是两情相悦了,只是自己后知后觉,以为季无疾是以皇叔身份关爱于她,却从未往那方面去想。也许不是没有生过疑,可是自己心里一直存着对她的一份思慕之心,就算是感觉到了也不愿承认吧。   苏云朗看看眼前的两个人,见他俩一个清冷俊美,一个娇俏妩媚,站在一处就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面,更何况,琛王殿下为了她,竟丢下风州的几万大军,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这份呵护到骨子里的深情深深地打动了他。   “从此,我便站得远远的,守护你,还有他,愿你们能拥有这世间一切的幸福与美满。”苏云朗默默在心里对着季意安说道。   苏云朗想完之后,抬眼间又看见了静静躺在那里的慕云,心里泛过一点心疼,同时,一抹柔情也悄悄地袭上了心头。   “殿下眼下有什么打算?皇后同吴国公及羽林军大统领软禁了重病的皇上,名为太子监国暂领朝政,实则是吴国公独揽一切,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我爹爹和长兄也被软禁在丞相府内。”苏云朗有些担心地道。   “云朗,你不必担心。我已收到太医院陈玉峰的密信,皇上虽昏迷不醒,但暂时并无性命之忧,我的人也已混进了长乐殿暗中保护皇上。朝政方面,我也密令了尚书台各部尚书,暂时不要对吴国公的作为有所异议。”季无疾的声音很是淡然,语气里透露出掌控一切的笃定来。   “殿下,您的意思是,您暂时也不会回朝吗?”苏云朗有些意外地问。   季无疾点点头,过了片刻道:“云朗,将欲夺之,必固予之。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苏云朗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吴国公一向跋扈,吴家一脉根深蒂固,想要连根拔起,不是一朝一日之力便可以做到的,唯有先任由其发展,待到一定的地步,最好是濒临疯狂,等到所有人都忍无可忍之时,那时再予以重拳,才能一招毙命大获全胜。   两人又与苏云朗闲淡了几句,不多时便有雪初过来报说准备好了膳食,便与苏云朗告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无疾和季意安两人简单用了一些食物。雪初果然是个能干的,这客栈内明显是事先就派人来准备过了,一切用物俱都齐全,不仅铺设一新,还准备了一间沐室,虽是简单,但足以让两人好好地洗浴一番,洗去一身的灰尘与疲累。   房间之内,季无疾拿着一条棉巾,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香,坐在厚实的毯子子,正在帮季意安擦拭着刚洗好的秀发。   房间壁炉内的炉火燃得“霹雳”作响,外面虽是寒风凛冽,一阵阵呼啸之声,里面却是温暖得很。季意安赤着一双足,着一身水绿的薄袄,静静地坐在毯子上,任由季无疾帮她擦干头发。   “皇叔,你是什么时候到的?雪初的信送出去才十天的样子,风州离这里那么远,你是怎么赶回来的?”   季意安转过脸,看着季无疾的脸轻声问道,这时她才发现,他的长眸之下,隐有一圈淡淡地青色,分明是多日熬夜所至。   “我是下午才到元城的,与雪初汇合之后,便急匆匆地赶进了大漠。天可怜见,我赶得还算及时,不然我是如此如何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季意安揽进了怀里。   “皇叔,你累不累,困不困?”季意安伸出指头,轻抚他的眼睑之下,一边很是心疼地问。   “之前一心只想着早一点见到安儿,不知道累,也不知道困。这会儿见了安儿,更是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了,只想看着你,看着你好好的,就在我的身边……”季无疾的双眸紧紧的锁住了季意安,眸中虽隐有血丝,仍是波光深沉,蕴含着带着深深地怜惜之意。   “皇叔,安儿好想你,好想好想……”季意安低喃一声,随即指头移至他的薄唇,轻抚几下之后,心里的情思汹涌而来,便抬起下巴,将自己的粉唇印了上去。   季无疾见她难得主动,心里一喜,却是按捺住满心的情动,只任由着她的粉嫩游离轻碾着自己。季意安满腔柔情无法溢止,当下便伸出一双柔胰缠住了他的脖颈,唇上更是软糯轻甜,先是浅浅迂回,慢慢的开始啃-咬深吮,甚至有些放肆的用自己的丁香试探于他。   季无疾本打算静静地享受她的温柔和主动,可哪里能挡得住她这温软的撩拨试探,当即伸手勾住她的肩头,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便斜倚在了他的臂弯里。   季无疾低下头,一手托住她的后腰,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唇上更是反客为主,深深地吮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唇-舌交缠之间,两人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点燃了熊熊烈火,不断的炙烤着两颗别后重逢的心儿,慢慢地,两颗心开始融化,连带着各自的身体也像要融化一样。   季无疾的气息浸占了她口中的每一寸空间,连同着她的香甜以及呼吸一齐纳入,季意安只觉得浑身酥-软,几欲呼吸不过来,意乱神迷间,便撬开了他的齿,放肆而又大胆纠缠住他的。   感受到她的热情,季无疾也是一阵迷乱和悸动,双手更加有力地搂住她,唇舌间更加缠绵,只恨不得用全身的热情回应于她。   季无疾一边唇上回应着她,大手渐渐按捺不住,自她的腰间慢慢移动,最后终于来到她的胸前,轻扯一把她的衣襟,便覆上了她的柔软。季意安顿时身子一颤,继而有些害羞起来。季无疾却是离了她的唇,顺着她的唇角,一直往脖颈而下,最后低头在她的锁骨处轻吮怜爱了起来。   他唇上轻碾慢怜,大掌却是不再客气起来,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那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令季意安慌了起来,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讶地的低唤之声。   听得她的声音,季无疾的动作停顿了下,忍不住抬头朝季意安看去,只见眼前的人,粉面含晕,含娇带羞,青丝散落在洁白的脖颈间,一双凤眼,迷离而又湿润,染上了令人心颤不已的情动之色,一张粉唇微微张着,鲜艳而润泽。   季无疾见了她这般妩媚不已的模样,心里更是又爱又怜,低下头深深的地吮了下她的粉唇,然后哑着嗓子道:“安儿,安儿,我想好好地爱你,可以么?”   季意安听着他的声音软得不成样子,忍不住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如玉般润白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染上了一抹晕红。一双修长深邃的眸子,里面光华流转,好似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漩涡,闪耀着情动难抑的光芒,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袭卷进去。 第112章 爱到极至处   “嗯……皇叔,你上次,上次不是还担心…担心我会……”季意安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地道。   “从前是我顾忌得太多了,顾忌你我二人的身份,顾忌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所以,每次都是那样……现在不一样了,我只想好好地爱安儿,……”季无疾一边轻吻着她,一边断断续续地道。   季意安听得心里一动,她抬起头,紧锁着他的眸子,有些疑惑的地问道:“现在怎么不一样了,你们二人的之间仍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皇叔为什么说不一样了?”   季无疾闻言,伸手轻抚她的鬓角,然后软着声音道:“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从今日起,我再不让安儿离开我半步,我要你,时时刻刻都待在我的身边,无论我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要将安儿带在身边。在我的心里,也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比安儿还重要。”   季无疾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季意安听得心头起伏,欢喜和幸福袭卷而来,她忍不住眼眶湿润了起来,紧接着一滴泪,便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   “皇叔,你说的是真的吗?从此之后,你真的让我都待在你的身边?”她流着眼泪相问。   见了她的泪,季无疾心中一痛,忙低头吮去了她的那颗泪,然后让她靠在他的胸前,口中又道:“是,我要安儿一直在我的身边,我要和安儿在一起,谁也阻挡不了。若是有人妄想菲议,我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季无疾的声音啐上了一丝冷意,季意安听完后心中激动不已,她抬起头,轻抚季无疾的唇角,然后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然后软着声音道:“皇叔,我不要你为了我,双手沾上血腥,我愿意悄悄地待在你身边,只要每天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安儿,我要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做我季无疾的妻,唯一的妻……”季无疾的语气很是坚定。   季意安闻言,心里的幸福滋味难以言表,她靠在他的胸口,悄悄地绽开了笑容,然后她决定不再同他讨论这个问题,只静静的窝在他胸口,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安儿,你的疑问我都回答完了,现在,可以,可以继续了吗?”季无疾突然又低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继续什么?”季意安含糊着道。   “小东西,刚才那样热情,这会儿又装作不知道,看我怎么罚你!”季无疾一边轻笑着,一边伏下身子有些急切地亲吻她。   心中没了顾忌的季无疾,变得有些鲁莽起来,他低下头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季意安心中一慌,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让她躺在床榻之上,手一挥,幔帐便落了下来,他也一闪身入了帐内。粉色的幔帐挡住了灯光,帐内光线晕暖而暖昧。季意安的羞涩之心也消退不了少。她挣着一双晶亮的凤眼看向季无疾。   季无疾侧着身子,正支着胳膊将在拢在自己的臂弯下。见她正盯着自己看,季无疾忍不住问道:“安儿,你看什么?”   “自然是看,看好看又魅惑人的皇叔……”季意安声音娇软。   “安儿,既然觉得我好看,那,那便收了我,如何?”季无疾低下头,轻咬她柔软白皙的耳垂,嗓音更是轻柔磁性。   “嗯,我……”季意安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安儿,别再唤我皇叔,唤我的名,唤我的名字……”情动之时,季无疾的呼吸已是凌乱得不成样子。   “无,无疾……”季意安终于喊出了这一声,   “安儿,我的妻……”他唤了她一声,声音也有些失控了一般,说完他便紧紧地搂着了她。   “安儿,你还好么?”良久过后,季无疾将她搂在臂弯里,语气里全是温柔和爱怜。   “嗯,我……我很好……嗯……”季意安一张脸晕红着,如同粉色的桃瓣,声音更是轻柔得宛如一汪春江之水。   “皇叔……你多日未休息好,歇着吧,明日不是还要一早赶路吗?”季意安按住他的手,口中娇软着道。   季无疾闻言点点了头,他确实是困倦极了,可是又舍不得她的温软,深深地吮了她的唇瓣几下,终于抵挡不了排山倒海似袭卷而来的疲乏,紧紧地搂她在怀中,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每二日一大早,季意安醒来之时,伸手向旁边一摸,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皇叔呢?他怎么不在自己的身边?季意安心里忍不住生了一丝失落之意。她拥着被子坐起了身,便发现房门被推开了,一抬眼间,便发现季无疾走进了屋。   他的墨发被高高挽起,一身黑衣的软甲衣,露出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这样的他,俊美而又不失英气,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尊贵魅惑之息。   季意安只看了一眼,便想起昨夜两人之间的激情纠缠,顿时面上一红,便不由得垂下了眼睑,身子也向被子里缩了一点。   “安儿,你醒了?你觉得如何,歇息好了没有……”季无疾坐到榻前,伸双手扶住季意安的双臂,口中低柔问道。   “嗯,我没事了……皇叔,你一早就起了,为什么不叫醒我?”季意安红着脸小声地嗔怪他。   季无疾见她红着一张小脸,模样妩媚又娇软,便忍不住心中的怜爱之意,探过身子就抱了她.   “经过了昨夜,你身子必是倦的,我怎么舍得那么早就叫醒你?嗯?”季无疾一边咬着她的唇,一边轻柔着嗓音道。   “皇叔,你快让我起来,一会儿,雪初和楚风该来催了!”季意安伸手轻推了他一把,口中更是拖长了声音。   季无疾将她的一双手拢在了掌心,然后又将她的指头放在唇边轻啄几下,面上轻笑着道:“安儿这般娇美,我真恨不得就在只在闺中陪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   季意安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她伸出手,然后抚了一把他胸前的甲衣,然后俏皮道:“堂堂琛亲王,威风凛凛的平反大元帅,居然说出这种小儿女情长的话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季无疾一听面上笑得更加灿烂,他抚着她的鬓发道:“什么亲王元帅的,到了安儿面前,不过是一个痴男子罢了……”   他的长眸深深的锁着她,眸内光华流波,溢满的全是情意与爱怜,季意安看着他的眸光,心里也不由得涌上丝丝缕缕的甜蜜来,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软软地唤了声“皇叔”。   “嗯?安儿,怎么又唤上皇叔了?昨夜你不都已经改口了吗?我极是喜欢你那样唤我……”季无疾轻啄她的粉唇一下道。   听得他如此说,季意安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昨夜与他那般放肆沉沦,情动极致之时,竟唤了他的名字。她一面想着那火热羞人的场景,一边慢慢的红了一张脸。   “也罢,安儿的面皮薄得很,也只有在那样的时刻,才能唤得出我的名字。看来我若是想多听几声,以后勤快一些便是了……”季无疾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   “皇叔,你……你好不知羞!”季意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伸手又轻推了他一把,然后口中轻斥道。   季无疾见了她这副窘然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两人笑闹一阵,只到天渐渐亮了,季意安才起了身。季无疾出了门,然后唤了雪初进来伺候她梳洗。   季意安洗梳完毕,却发现雪初递给她的衣服有些特别,是一套黑色的软甲衣。   “委屈公主了,这是一套男子的行头,主子说此去风州,路途遥远,路上遇上什么人也未可知,所以让公主换上这身衣服以避人耳目。”雪初看出了季意安的犹疑,便出声解释道。   季意安听完心里却是一喜,昨夜她虽是没开口相问季无疾怎么安排她,但他昨日与苏云朗说话时,已明确表明还会回到风州的。现在看来,他是要带着她一起去风州的。想到此,她的心里不由得涌上了浓浓地新奇和向往之感。   “雪初,快点帮我换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自己换上这衣服的样子,会不会有一丝雪初这般的英气?”季意安有些雀跃地道。   雪初闻言笑开了,她一边帮季意安换衣,一边笑着道:“公主这般千娇百媚,想要雪初这般的粗鲁之息肯定是做不到的,最多扮成个俊俏的小公子。”   “雪初哪有粗鲁之息?你和慕云一样,英气又不失秀美,不然你那酷酷的楚师父怎么就对你情有独钟了?”季意安打趣道。   雪初闻言面上一热,低着头就甜甜地笑开了。   “对了,慕云怎么样?醒过来没有?”季意安又问道。   “早上听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苏大人说,昨夜她醒来一次,一醒来着急地问公主怎么样了,苏大人告诉她琛王殿下回来,她一松神便又昏睡了过去,她这是失血过多一时虚了,好好休息之后便就好了,公主不必担心。”雪初又道。   “这次她可是受了大罪了。”季意安轻叹了一口气。 第113章 心意终相通   雪初闻言却是又道:“我觉得呀,她这次是塞翁失马,虽是受了些苦肉之苦,可是心里必是快活得很,那苏大人不仅人得好看,脾气秉性更是一等一的好。我看他一步不离的守着她。云儿丫头这回呀,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季意安闻言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和欢喜,慕云和苏云朗,一个直爽单纯,一个阳光温润,若真是成了一对,倒是段美满姻缘。当初自己还说皇叔是乱点鸳鸯谱,现在看来,他倒是眼光独到,心思玲珑。   不一会儿功夫,季意安便穿好了那身黑色轻甲衣,雪初又帮她将一头青丝的挽了起来。顿时,一个小公子便出现在眼前,眉眼灵动,唇粉齿白,颇为俊俏。只是她的双眼睛也太黑亮了,面色也太白皙了。   “公主,你这模样要是被哪个小姑娘看见了,肯定得脸红心跳。”雪初看她一眼笑着道。   “哦?是吗?我这样,比你那楚师父,如何?”季意安板了一张俏脸,装作了楚风那般的严肃。   雪初忍不住悄悄红了脸,季意安便大笑着出门去了。   季意安出了门又径直朝慕云的房间走去,刚至门口,便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季意安好奇心起,更将脚步慢了下来。   “苏,苏大人,我,我自己来……”是慕云有些虚弱的声音。   “你刚受了那么重的伤,手上肯定是没有力气的,便让我喂你吃了这一碗小米粥,吃了东西才会好得快啊!”苏云朗的声音很是清朗,带着关切之息。   云朗果真好生体贴啊!季意安在心里暗叹一声,不由得悄悄将脑袋探到半掩的窗户朝内看去,果然见得慕云胸着缠着厚厚的绷带,正靠在床头。见苏云朗递过了勺子,慕云微张口接了,俏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晕红。   “苏大人……你这样,真叫慕云心里过意不去,我救你,不过是当时情况太过危急,苏大人不必如此在意……”慕云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若还一直唤我苏大人苏大人的,我……我便要生气了……”苏云朗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温软之息。   “苏大人,我……”   “云儿一向是个直爽利落的女子,今日缘何这般固执起来?”苏云朗打断了慕云,那句“云儿”就那样脱口而出,唤得极为自然,似乎很久之前就这样唤过她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洋溢着阳光般的男子,眉眼清俊,一双星目,正脉脉含情地看向了她,慕云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悸动和狂喜来,幸福来得太快,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苏,不,云朗,你是,嗯……我是想问,你……”慕云憋了半天,却是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听得窗外的季意安都替她着急起来。   “云儿,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这就告诉你,我照顾你,不仅仅因为你救了我的命,而是,因为我喜欢你……”苏云朗的声音轻轻浅浅,却是说得流利而自然。   慕云霎那间愣住了,片刻之后,一滴泪便顺着清秀的脸蛋滑落了下来。   “云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是哄我开心的”慕云喜极而泣问道。   “傻丫头,自然是真的……”苏云朗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伸手替她拭泪。   看着眼前这充满温情的一幕,蹲在窗外的季意安也是一阵激动,她的眼眶忍不住也湿了,她视同姐妹的慕云,和前世一路护他,今生也一样关爱于她的云朗,俩人终于敞开了心扉,明白了彼此的心意。这怎能不让能觉得开心不已。   “安儿,你蹲在这里做什么?”一阵清澈悦耳的声音自她的身后突然响了起来。   季意安吓了一跳,里面的云朗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飞身至窗口,然后一伸手推开了窗户。   “啊!公主……”窗户刚被推开,苏云朗便看见了正蹲在窗下的季意安,他大吃一惊,赶紧停住了手里的推窗动作,可季意安这时也正起身,眼看着那窗就要撞到她脑袋上。   说时迟那里快,身后的季无疾一伸手,便将季意安扯了过去,避免了季意安被窗敲脑袋的下场。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苏云朗吓出了一向冷汗,他跃出窗外看着季意安问道。   “她没事,只不过听壁角被抓了个现形,现在必是窘得很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季意安的鼻梁。   “皇叔,都怪你,你要是不出声,云朗必是还不会发现我!”季意安抬着下巴,拿眼斜了一眼季无疾。   “见过殿下。”苏云朗憋着一丝笑对季无疾行礼。   季无疾抬手示意苏云朗免礼,然后看一眼季意安,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云朗,我真替你们开心,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对慕云,她可是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季意安走至苏云朗面前,忽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道。   “公主,云朗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待云儿。”云朗的面上浮现一丝晕红,他抬头看了一眼室内,语气坚定地道。   “公主?是公主在外面吗?”里面传来了慕云的声音。   “小云儿,我来啦!”季意安赶紧飞奔进了屋,听着她俏皮的声音和灵动雀跃的身影,季无疾与苏云朗对视一眼,而后都会心的微笑了起来,苏云朗一抬手,请季无疾请了屋。   “你这还疼么?流了那么多血,可是吓坏我了……”季意安坐在慕云的榻前,伸手轻抚着她胸前的绷带,很是心疼地道。   “公主,已经不怎么痛的,真的,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过个几天慕云便就好了,倒时就可以跟在公主身边了。”慕云轻笑着道。   季无疾闻得此言,走近了几步对着慕云道:“慕云,你先不要跟着安儿。”   “为什么?”慕云和季意安异口同声地问道。   季无疾又与苏云朗对视一眼,然后接着道:“我一会就带着安儿往风州云,慕云你便跟着云朗回洛安城,待养好了身体再回安儿身边。”   慕云一听虽是满心不舍得季意安,可现如今自己身受重伤,留在她身边反而是拖累了她,这样一想便只好轻轻地点点了头。季意安心里也是一阵难舍,将慕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   “云朗,礼部侍郎他们现在退回了元城住下了,估计还是想在周边打听安儿的下落,你明日便带着慕云回元城,就说长公主被北羌人掳了去,让他送信回洛安城……”   季无疾的话还未说完,季意安突然站起身,打断了季无疾的话道:“不,不是掳了去,就说瑞安长公主已死在大漠里!”   “公主,您这是?”苏云朗惊诧地问道,慕云也一脸惊讶地看向啊季意安。   “是,不仅要说长公主已死,还要说,是天遂朝中有人将我的画像还有天遂送亲的行程,事先送到了北羌人那里,引得北羌人来劫人劫财,就说长公主不想被人所辱,便碰死在北羌沙匪的刀下。你两人趁人不备带着长公主的遗体逃了出来,已将长公主葬在了大漠之内。”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一丝冷意和坚定,和对过去的绝决之心。   “安儿,你……”季无疾听得说得绝决,心里一痛,想说的话也顿住了。   “公主,你难道连皇上也不想见了吗?”苏云朗失声问道。   季意安看他一眼,然后又轻声道:“出身皇家,本就是我的悲哀,我娘亲熬了好些年,最终在拢秀宫耗尽了一生凄凉而去。我本是怨恨我父皇的,但自我出了拢秀宫,他对我娘亲的愧疚之心都化作了对我的关爱,毕竟血浓于水,我想是想恨他也恨不起来,如今他生死未卜,我自是牵挂的。云朗,如果我父皇醒了,便告诉他,我只是不想待在皇宫了……”   “公主,云朗都明白了……”苏云朗低声应道。   “云朗,皇上那里有陈玉峰及我潜入宫内的暗人相护,你不必过于忧心,你回去转告你父兄,安心等我回朝即可。”季无疾又叮嘱了苏云朗一声。   “殿下放心,云朗期待殿下及公主早日归来。”苏云朗抱双拳道。   “公主,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慕云身体好了,一定去风州寻你。”慕云看着季意安,依依不舍地道。   “傻慕云,别去寻我,你如今有了云朗,便留在洛安城好好地陪着他,知道吗?”季意安伸指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   慕云脸上一红,正待开口说什么,外面已传来楚风和雪初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季无疾伸出手,季意安迎了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看一眼慕云,再看一眼苏去朗,然后便随着季无疾出了门。   出了客栈大门,便见外面清一色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跨坐在高大的阿拉伯骏马之上,正等待着季无疾一声令下。   季无疾将季意安抱到了自己的马上,扯起披风将季意安裹在里面,又让她紧紧靠在自己的胸前。 第114章 旖旎正浓时   众人身后,雪初仍然领着王府密卫留了下来,她要送苏云朗和慕云入元城,然后还要负责收集洛安皇宫的消息,以便随时传送至风州给季无疾知晓。   季无疾一挥手,一脸严肃的楚风低喝一声:“出发!”,那些黑衣汉子神色一凛,随即驱着胯下的骏马紧跟在季无疾身边,一霎那间,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漠之中。   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地出了大漠,出了大漠之后,楚风便为季意安准备了一辆马车坐了上去。季无疾怕路上拖得久了,风州发生大的变故,因此领着众人日夜兼程,每日里除了用餐时暂歇,每逢夜间只歇息两三个时辰。   十日之后,众人在一处客栈歇了下来,这里距离风州之邻苍州只有两日的路程了。季无疾又接到刘能大将军送来的密信,说是这十来日大军基本按兵不动,风州十六族一时摸不着朝廷大军的意图,见其闭门不出倒是生了疑,只作了几次小规模的骚扰,倒没敢轻举妄动。   季无疾看完信松了一口气,便吩咐众人在客栈歇息一晚,养足了精神,好一口气赶回苍州。   “安儿,累坏了吧?”   客栈的一间房内,季无疾抚着季意安明显尖瘦了一些的下巴,很是心疼地问道。   这连日来的奔波,让季意安的确瘦了一圈,可是她的一双凤眼仍是黑亮得惊失,精神头也足得很。   “皇叔,我一点也不累,真的!只要每天能见到皇叔,就算是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我也愿意。”季意安笑意盈盈地说道。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舍得你一直这样跟着我风餐夜宿?安儿虽是不愿再做天遂朝的公主,那也是我季无疾心中的公主,永远都是……”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惜之意,伸手揽过她的腰身,便开始温柔地亲吻她。   这十来日一直忙于赶路,虽稍作歇息也都是匆匆忙忙相拥着入睡,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亲近,这会儿离苍州近了,又听闻风州无变故,两人心情又放松不少,便都有些情动不已,免不了又是一番天雷勾动地火的缠绵温存。   “安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季无疾吮着她的耳垂,语气轻柔而又婉转。   季意安身子轻轻地颤了一回,红着脸就道:“皇叔,你……你不累吗……”   “不,不累……我想听安儿唤我的名字,唤我无疾……”   季意安听着他轻软低哑着嗓音,心里也是一阵意乱神迷,她乖顺地靠在他的胸前,一张芙蓉面上,白里透红,妩媚不已,季无疾一见喜不自胜,紧揽着她的腰身就将她抱了起来,又朝室内的那张宽榻走了过去。   窗外有寒风呼呼吹过,室内却是晕暖旖旎得很,纱帐摇曳之间,有娇软的吟哦之声轻轻传了出来,婉转起伏,渐至细碎柔媚,室内那盏晕黄的油灯也染上了一抹羞色,羞羞答答的不敢抬头……   两日之后,季无疾一行人终于赶至了苍州城,刘能大将军早就派了人前来迎接。众人在城外稍作歇息之后,季无疾入了苍州大营,楚风则带着季意安去了城内的提前派人打理好一所小院之内。   “公主,此处虽是小了点,可也算是清净干净,便请暂时屈居于此。”楚风里外看了一圈,然后抱拳对着季意安道。   “这里很好呀!我很是喜欢。”季意安看着郁郁葱葱的小院,还有几大间充满塞外风情的屋子,很是新奇。   这时院门口走进一个少年来,他一见季意安就恭敬行了个礼口中道:“公主喜欢就好,前几日接到主子的消息后,我便将整个苍州城都转了一圈,一见这清静小院就觉得甚好,没想到公主也喜欢,茗止这会总算松口气了。”   说话的少年长相清秀,一脸喜滋滋之色,正是季无疾的贴身小厮茗止。   “茗止,伺候公主的人都找来了吗?”楚风问他道。   “楚大哥,早就找好了!按照主子的吩咐,找了两个干净清爽的小丫头,这会儿正在后院,公主请先入室内稍作歇息,我这就去唤她们过来伺候公主。”茗止道。   楚风点点头,茗止领着季意安进了门,又入得小厅内坐下了。楚风也跟了进来伺立在廊下。   “楚风,你怎么还不去大营?”季意安看着楚风有些意外地说。   “主子有吩咐,让楚风留下来保护公主。”楚风冷静地道。   “我觉得这里很安全啊,别人又不知道我的身份,有茗止陪在这里就行了,你还是赶回大营去吧!”季意安道。   “公主,可是主子吩咐一定要楚风留下来……”楚风的声音有些犹豫了。   “楚风,你放心他在只身在大营内吗?他从来不倚仗自己身份贵重,若是一时兴起随着士卒上了沙场怎么办?”季意安忽闪着眼睛道。   听得季意安如此一说,楚风的心里更加矛盾了,他本就担心季无疾,可是季无疾有严令在先,他也不敢违抗。   “楚风,你快些回去吧!他若是怪你,便说是我赶你走的好了,让他来找我算帐好了!”季意安抬着下巴,眼神晶亮。   楚风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下,他抱拳一礼道:“如此,我便听公主的吩咐赶回大营,楚风留下主子的近卫暗中守护在这院子之外,凡事公主吩咐茗止就可以了。”   “嗯嗯,你去吧,告诉他,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只要专心打个大胜仗来见我就行了!”季意安挥着手道。   楚风轻笑着又施了一礼,又吩咐了刚进门的茗止几句,然后便告辞去了苍州大营。   季意安在小院安心等了两天,第三日傍晚时分,便见茗止飞也般地进了季意安的屋子,挥手让两个伺候的小丫头退下,然后兴奋的对着季意安道:“公主,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快点说!”季意安一阵好奇。   “主子刚回苍州,便领着大军给那风州十六族来了迎头一击,那十六族见朝廷大军接兵不动这么久,一时都懈怠了,没想主子的大军如同神兵从天而降,只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一个个哭爹喊娘,真是痛快啊!”茗止一边说着,一边抚掌大笑。   季意安一听,也是开心了起来,她从座上起身,双手一拍掌,轻快着嗓音就道:“好,茗止,你快去张罗一下,做上几个好吃的菜,再取一壶酒来,我要庆贺一下!”   “安儿要摆庆功宴,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门口突然传来了说话声,那声音清澈悦耳,令人听来禁不住一阵心旌神摇。   “皇叔!”   季意安听得这声音,心头溢出一阵狂喜,她从座上跳将起来,惊喜地叫唤了一声,然后朝门口直冲了过去。她的眼前果然出现了季无疾浅笑着的脸庞,他身着一身黑色的甲衣,脸上染上了一些灰尘,却丝毫不能掩盖他如玉般的光华。   “皇叔!”季意安又软声唤道,脚下加快速度,只想扑到他怀里去。   季无疾却远远地朝她摆手道:“安儿,别……我刚从沙场下来,一身尘土和血腥,你先别过来……”   季意安愣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快步至他身边,哪里还顾得上他满身的尘土,只想一头扑到他怀里抱住他。季无疾却是闪身躲过了她。季意安扑个空,忍不住拧眉嘟嘴起来。   “茗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主子准备沐室?”跟在身后的楚风瞪了一眼茗止道。   “哎!主子,请随茗止来!”茗止赶紧答应一声,率先出了门。   “安儿,别着急,等我一小会,一会就来陪你……”季无疾轻柔着嗓子低低地道,一边说一边还朝季意安轻眨了一下眼睛。   季意安看着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面上一红,轻跺了一下脚就道:“谁着急了……”   季无疾去到沐室洗去了一身的尘土与疲累之后,那个清冷严峻的大将军便不见了,他换上了的天青色家常袍子,墨发只用一支白玉簪轻挽着,面色俊美,眉眼柔和,分明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他翩翩然地走向了季意安的内室。   内室的小桌上,茗止叫人准备的膳食也已经摆了上来。季意安正坐在桌旁,手托着下巴,看起来很是平静而有耐心。   季无疾进门来时,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轻笑了一下,然后还是很矜持地端坐在案前。季无疾停在了门口,然后将双手张开,笑着对季意安道:“安儿,过来,我现在浑身都很清爽了!”   季意安看他一眼,只是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然后身子动也不动,她还在为刚才他躲开她的事恼他呢!这会儿见他笑得这样灿烂,她心想自己可得把持住,虽然他的怀抱对她有着魔力一般的吸引,可是自己也要适当的矜持一下,免得他笑话自己。 第115章 为你入了魔   季无疾见她一本正经的端坐着,丝毫没有起身过来迎他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他倚在门口,绽开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口中既轻又柔地道:“安儿,为什么不过来……”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忍不住一阵心软,真想就此起身扑到他怀里去,可下一刻她随即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没出息,皇叔才说两句话而已,自己就抵挡不住了吗?不,一定要忍住,别让他那么得意。   一念至此,季意安便强持着镇定,面上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一眼看过去,还真是一副矜持又清心寡欲的模样。   季无疾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真同往日不一样,安静的端坐在那里,妩媚的小脸上,还真是优雅而恬静。季无疾轻笑着叹了一口气,然后几大步迈了过去,至案前伸手一捞,季意安便被他揽进了怀里。   “安儿,怎么了?你难道不想我吗?”季无疾伸手抚着她的脸颊轻笑着问道。   “才不想呢,我每天在这小院清静自在得很,哪有空想你啊?”季意安憋着笑很是得意地道。   季无疾一听更是乐了,低头在她的粉唇上轻吮了一下,然后很是幽怨似地道:“没想到安儿居然都不想我?我可真的好想你,一想到安儿就在城内,我却要强忍着不来陪你,我的心中一直烦闷难以平静,昨夜大军偷袭敌营,我也跟着冲出阵去了。好一通撕杀之后才觉得好受了些,只是将楚风的脸都气绿了!”   “皇叔,你怎么如此胡闹!堂堂亲王竟然亲自上阵杀敌?若是有个闪失,叫我……叫我……”季意安的口气先是满含嗔怪,越到后来一阵后怕,嗓音带上一丝哽咽之息。   季无疾一看她这副娇怯嗔怪,泫泪欲滴的模样,心里立刻柔情四溢,一阵甜蜜又夹带着一丝心疼袭来,他不由得低下头,轻轻吮住她的粉唇,将满腔的爱意都交付于唇舌之间。   他清咧好闻的气息在鼻端萦绕开来,季意安心里一软,一双柔胰不由自主地缠绕住他的脖颈,唇上更是曲意迎合着他。季无疾感觉到了她的乖顺,心里更是欢喜,他舌尖轻抵,她便轻启檀口,让他轻而易举的开始掠夺她口中每一寸的甜美。   “皇叔……再磨蹭下去,这饭菜都要凉了……”   好一会儿之后,季意安才想起桌上的饭菜,忙伸手推了季无疾一把,然后低着头羞答答地道。   “安儿如此秀气可餐,我看我不用吃什么饭菜了……”季无疾仍是意犹未尽,伸手捞过她又欲低头亲她。   “皇叔……”季无疾娇嗔一声,然后伸手阻在了季无疾的唇上。   季无疾抓住她的手,又轻啄了几下,然后轻叹一口气道:“也罢,便依了安儿。更何况,我今夜要宿在这里,有一整夜的时间慢慢品尝,也不急这一时……”   季无疾的声音轻软又有磁性,带着一股浓浓的暧昧之息,一边说着还一边眨下眼睛,季意安面上一红,忍不住低斥了一声“色坯子”。   季无疾一听轻笑了一下,指头捻起桌子已斟好酒的盏子就饮了一口酒,然后扯过季意安,将她的身子向后掰倒一点,便后一低头,寻着她的粉唇就往她口中渡了一口酒去。   季意安冷不防被他灌进了一口酒,她吞了酒,然后秀眉一扬正待骂他一声儿,却见季无疾举起她面前的那盏酒递至了季意安面前,然后口中又是温软道:“安儿,我打个胜仗来见你,难道你都不能犒劳一下我吗?”   季意安又是一阵心软,便接了那酒盏递至季无疾的唇边。季无疾却是并不张口接过,而是轻轻摇摇头,又伸出指头指了指季意安的唇。   季意安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她像他刚才一样以口渡他呢。   “皇叔……你……”季意安羞得瞪了他一眼。   “安儿……打仗很辛苦的,好不容易偷偷溜出了大营,没想到安儿竟一点也不心疼我……”   季无疾的声音低缓绵长,带着一股委屈之息,说完之后还轻咬了一点樱色的唇,长眸之内,波光波转,潋滟里又带着一丝幽色,将那魅惑风流又有一丝委屈可怜的模样展露得淋漓尽致。   季意安心里虽是知道他有意作出这般姿态,可是一眼看过去,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阵小鹿乱跳,随即一颗心便融成了一汪水,面上也火热了起来。   她红着着脸,举起手中的那盏酒喝了一口,然后含着那口酒,慢慢地朝季无疾的唇边靠近了过去。   季无疾见状又是一声轻笑,他伸手将她揽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季意安看他一眼,见他微启着润泽鲜艳的唇瓣正等待着她。季意安面上更是热得厉害,她垂了眼睑,忍住羞涩将自己的粉唇凑了上去。   季无疾心下更是欢喜不胜,当即紧搂着她将她口中的美酒尽数吞下。之后还意犹未及,又细细地吮了她一番才放她离去。   “安儿,这是我喝过的最美味的酒……”季无疾附在她耳畔轻柔着嗓子道。   “你呀,才喝了一口便就醉了……”季意安抚着他的唇笑道。   “不……是一见了安儿便就醉了。”季无疾又咬了一下她的唇角。   季意安忍不住笑开了,她转过身子,捡了几样菜在碟子里,然后一样样用筷子夹了递至季无疾的嘴边。   “打个胜仗的大元帅,请张嘴,让我好好地伺候您用膳!”季意安笑得灿烂道。   “多谢爱妻体恤。”季无疾笑得眉眼舒展,就着她的手一样一样地品尝了起来。   入夜,季无疾自然又是极尽温存,他紧搂着她,将那亲密之举都做到了极致。一番激烈缠绵之后,季意安窝在他的臂弯里,浑身软成了一团,连指头也不想动弹一下。   季无疾却是精神头十足,他不停地亲吻着她,自她的额,眉眼,脸颊,最后便在她的粉唇久久流连,不舍离开。   “安儿,安儿……”季无疾唤着她的名字,口气轻软而低哑,磁性里又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听得他这样的声音,和那声音里欲求不满的意味,季意安心里一阵悸动,带着一丝心软,欲要点头答应,偏又浑身酥软不能动弹,她红着脸看向他,一双凤眼晶亮璀璨。   “皇叔,问你个问题行么?”   “嗯。”季无疾一边轻啄她一边应道。   “我原想,皇叔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女子,想来必是个清性寡淡的人。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我就好奇这些年皇叔都是怎么过的……”季意安大着胆子一口气说完了,说完之后又觉得羞涩难耐,便埋首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   “哈哈哈……”季无疾忽然大笑了起来,季意安感觉着他胸腔的振动,更加羞涩不已。   “安儿,安儿,我的安儿怎么就如此可爱呢……”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口是里尽是爱怜之意。   “我从前确实是个寡淡的人,可自从长乐殿前见了安儿,却觉得心思都活了起来,连带着我的身体都活络了起来。我一步步地走近你,一点点地亲近你,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我便越来越喜欢你,心里对你的渴望也一天天加重……”   季无疾轻软着嗓音,轻轻诉说着他对她的爱慕之情。季意安听得心中一片柔软。她依着他,面上露出一丝清浅却是甜蜜的笑意。   “安儿,你知道吗?我经常在夜静人深之时,想你想得心里都会发痛。我总想着,如果能有一日能真正拥有安儿之后,我这颗心便得以平静了。现在,我真的拥有了你,可是我却发现,我这颗心却是更加渴望了,连同我的身体一刻不休的都在想着你。安儿,你对我施了什么术吗?让我这样对你着了魔,只想着要将自己的心捧给你,用我的所有来取悦你……”   季无疾一边低喃着,一边痴痴地看着季意安,昏黄的烛光自帐外映入,他的长眸之内,深邃不见底,那幽深的波光如同一个漩涡,将季意安牢牢地攫取了进去。   这一瞬间,她心中的情思如同浪潮般汹涌而来,她抬起双手,捧住了季无疾的脸,颤栗着声音道“皇叔,安儿和你一样,早就对你……不,不一样,我也许在前世就见过你,自那时就爱上了你,将你刻在了我的心里,烙在了我的灵魂里,所以这辈子,一见你还是仰慕你,不由自主地爱上你。皇叔,我早已为你入了魔,你知道吗?”   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前世之事一起涌上了心头,那一世的凄凉无助,那一世,爱在心口不能说的苦楚,那一世,将他的影子刻在自己心上,手抚着心口日夜疼痛的滋味……   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夹着这一刻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与他交颈而眠的喜悦与悸动,前世的苦涩记忆与这一刻无尽的欢乐便交织在了一起。 第116章 为你谋天下   这两种极至的感觉,让季意安一时激动之至,她再说不出话来,只用一双眼睛痴痴地看向季无疾,那里面,溢着泪,溢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和诉说不尽的深情与恋慕。   她无语泪凝,心中的激荡无法排解,便微微抬起下巴,将自己的粉唇印到他的唇上,开始温柔细密地亲吻他。   季无疾被她刚才的一番话深深震撼了,只呆住了片刻,此时才反应了过来。感受着她的温软与馨香,他顿时迷失了自己,伸双手搂紧了她,开始了又一次的无尽缠绵……   “无疾……无疾……”   顷刻之后,她唤着他的名字,声声娇软,情动难抑。   见她如此模样,季无疾更是一阵意乱神迷,他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额头上也有薄汗溢出,俊美的脸上,悄然腾起一抹晕红,眉间眼角更是风韵顿生,染满了情动之息。   他垂下眉眼,看一眼这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小女人,激动与欢愉的心情已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有一声声地应着她,与她一起沉沦,迷乱……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季无疾便要起身回大营,睡得迷迷糊糊的季意安闭着眼,感受着他将起身的动作,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便伸出双手缠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安儿,乖……你昨夜太累了,好好睡上半日,一会儿我叫她们将早膳送到房里来,你吃一点然后接着睡……”季无疾附在她耳边哄道。   “皇叔,别走……”季意安嘟囔道。   见她眯着一双眼睛,粉唇微嘟着,一副娇软妩媚的模样,声音也是娇柔无力,季无疾心中又是怜又是爱,他一低头,便又吮住她的唇,与她厮磨纠缠了起来。   只到季无疾的呼吸重新变得粗重起来,季意安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抓住他的手,羞答答的小声地道:“皇叔,你不是说要回大营吗?你……你还是快些去吧,一会儿天都大亮了……”   “小没良心的,刚才那样留我,这会又要赶我了。可是都被你撩拨成这样,你叫我怎么走得了……”季无疾轻咬了一下她的粉唇道。   季无疾轻轻地笑着,眸内的光彩璀璨,透着一股意味深长的意味,她面上一热,顿时睡意全无。   “皇叔,别……”说完她紧咬着唇,面上一片酥红。   季无疾见了她这样娇弱模样,心里知道她必是累倦之极,心里一阵心疼,便收了满心的情动,轻啄她的粉唇,口中温软道:“这会儿就放过你。等我回营将诸事安排妥当之后,晚上再来陪你。”   季意安听完这才轻笑着点头,两人又是一番亲昵之后,季无疾才起身回了城外大营。   接下来一连两日,季无疾都是白日回营,晚上宿在季意安的小院内。第三日清晨,季无疾与季意安告别时说,他接下来几日不能来陪她了,苍州、耶州的十六族反叛之徒之被重创,其余残部已逃回风州老巢去了,他打算带大军一举进去白氏腹地凤鸣山,风州之乱即将结束了。   “皇叔,那白氏在风州盘踞上百年,族中多有能人异士,你要多加小心啊!”季意安依在他怀里有些不放心地道。   “安儿不必担忧,我这次来此并未大加杀戮,风州十六族之人多半被我方所俘关押,所虏白氏之人更是毫发未伤。只是押在了大狱之中,那白氏心有忌惮,必不敢使出过激手段,说不定很快就会派人来求和。”   季无疾的声音轻轻淡淡,季意安听在心里却是一阵激动感怀,皇叔他掌管平反大军,手握重权并不施行杀戮,这样心怀苍生,胸有大义的男子怎能让她不爱不敬?   难怪这几日她偶尔带着茗止外出,都会听到街头巷尾的百姓在谈论朝廷派来的琛亲王,不仅谈论他无人能比的美貌,更是说他有颗爱民之心,心怀天下苍生。言语也流露出对白氏为首的十六族挑起战火的不满之意。   “皇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季意安心念一动便脱口而出道。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你明知道你便是问上一百个一千个问题,我都会回答你的。”季无疾轻抚她的鬓发,口中温软道。   “皇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父皇他自此一病不起,太子又是如此荒诞不堪,天遂的未来该托于何人之手?”季意安抬眼看着他,脸上有些焦虑地问道。   听得季意安提起朝堂之事,尤其是听到她得起了太子,季无疾顿时面有寒霜。雪初已传来了密信,将慕云那日在披香殿所见太子欲对季意安行不轨一事说了。   读完信之后,季无疾气得硬是将自己的书案给劈烂了。这些天他心中的隐忍已是到了极致,这会儿骤然听见太子之名,心中自然是一阵恶寒。   沉默片刻之后,他将季意安的双手拢在掌心,然后紧锁她的眉眼,面上也是一片凝重认真之色。   “安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从此不要再做天遂的长公主,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你要么?”   他的声音很是淡定,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深情。季意安心中一惊,继而千头万绪一起涌上心头,皇叔这话的意思,是有意问鼎天下吗?他若是有意要取天下,取父皇的江山,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愣在了那里,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季无疾见她一时默默无语,知她心中犹豫难以定夺,他伸手揽过她,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附在她耳旁轻轻道:“安儿,只要你想,我便为你取了来……”   季意安抬起头,深深地看他一会,然后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慢慢抚至他的唇角,思虑片刻之后,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皇叔,你若要取这天下,安儿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天下交于你手,得益受惠的,会是天遂千千万万的百姓。至于皇后之位,安儿根本不想,安儿只想留在你身边,只要每日能见到你便好……”   季意安语气轻柔而坚定,带着深深的信任与依赖。季无疾闻言心中更是柔情滋生,不能自抑。   “既然安儿不屑皇后之尊,那我,取这天下又有何意义?”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搂紧了她,压抑不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情思,开始深深地亲吻她,季意安心中也是情潮激荡,柔软的双胰缠绕上他,俩人便沐浴着窗外悄然透进室内的晨曦薄光,相拥缠绵着,久久不舍离开彼此半分……   只到屋外响起楚风恭敬的催促之声,季无疾这才起了身,他伸手抚了一把季意安的脸蛋,轻笑着道:“安儿,可不能再缠着我了,我今日还有要事要回大营安排……”   季意安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分明是他拼命缠着自己不放手,这会儿他倒倒拉一耙赖上她了。   “哼!你快点走,一会还要赖我惑了你!”季意安伸手推了他一把,口中嗔怪着道。   “本来就是你惑了我,难道不是吗?见了安儿这般娇媚,我哪里还迈得了步?”季无疾又赖皮似的搂住她不放手。   “皇叔,一会儿楚风又该催了,快去办正事吧,早去早回,我等你的好消息。”季意安拿他没法,只好软声道。   季无疾轻笑一声,又意犹未尽的轻啄她几下,这才起直起腰身,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季无疾走后,季意安又在榻上窝了小半天,直到近晌午时,才懒懒地起了身。两个小丫鬟赶紧进来伺候她洗梳。   季意安坐在屋内的梳装台上,一个圆脸的丫鬟给她梳好了头,另一个丫鬟捧着个胭脂粉盒,正欲为她面上上妆,她抬眼看了季意安的面上一会,突然小着声音开口道:“小姐,您这样好美……”   季意安愣了一下,那个梳头的丫鬟在正将那支杏花玉簪插在了她的鬓边,听得同伴如此说,她也抬眼仔细地看了季意安一回,然后轻笑道:“小姐,小燕说的是,您真的好美,你的模样根本不需要上妆了。”   “你们这嘴还真甜。”季意安笑了一下道。   “小姐,我说的是真话,不信您自己看。”那个叫小燕的丫鬟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铜镜递至发她面前。   季意安抬眼一看,便见镜中的自己,眉黑似黛,一双眼睛晶亮璀璨,眼尾微微上翘,白皙如凝脂的脸上,两颊自有一团粉红,一张粉唇更是比春日花更娇,唇色鲜艳欲滴,散发着粉润动人的光泽   她忍不住脸红了红,自己这般模样,眼含秋水,眉梢眼角又全是情动含春之色,分明是尝过了情爱的滋味,被爱意与温存滋润过才会有的绝美颜色。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红着脸默默不语,心思却飘飞出老远,一直飞到城外那个俊美温柔的人儿身上去了。 第117章 夜半险惊魂   夜色渐浓,季意安刚用完了晚膳在院中散步,便听得茗止进来禀报说,琛王殿下的大军拔营往风州去了。   “公主,殿下说了,过个两三日就会回来见您。”茗止站在廊下,很是恭敬地道。   “我知道了,茗止,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歇下吧。”季意安在屋内回他道。   “是,公主,茗止退下了。公主别忘了屋里安置的警铃,夜间有任何动静便可唤一声茗止。”茗止又道。   “知道啦!放心歇着去吧。”季意安又回了他一声,茗止这才放心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季意安回了屋,洗漱好之后,又让两个小丫鬟退下去歇着了。   这些天一连几日都是被季无疾搂在怀里入睡的,这夜身边空空如也,季意安突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她心里空落落的,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约莫倒了三更时分,她还是没能入睡,便披衣起了身,又点了一盏灯,想起来至窗前书案前写几个字,好静下心。   才至窗前,便见窗外有人影一闪,她吓了一跳,正待大叫一声,谁知下一个瞬间,窗门便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季意安顿时觉得不好,赶紧朝床榻边跑了几步。   才跑了几步,便发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面前便有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正待大叫一声,便冷不防脖颈间出现了一把匕首,冰凉的感觉一接触到她的皮肤,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你是谁?想做什么?”季意安强持着镇定问道。   听得她说话,那人似是愣了一下。季意安定了定神看了那人一眼,只见眼前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身材瘦削,看身量年纪不大,面上蒙着一块黑巾,只看见一双很是黑亮的眼睛。   刚一触到那双眼睛,季意安却是突然生过一阵很特别的感觉,这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给她莫然的熟悉之感。   那人这时也就着灯光看清了季意安的面孔,却表现得比季意安更加吃惊来,持匕首的手抖了一下,口中更是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咦”声。   “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可否将刀放下来说话?”季意安软着声音劝道,她想先将他稳住。   那人听得季意安的声音,回过神来,真的将手的匕首离季意安远了一点,口中却是说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的声音有些低哑青涩,分明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季意安心里松了口气,她恢复了平静开口道:“你又是谁?是怎么闯入我房内的?”   “哈,你是指院外那一帮暗卫吧,我都暗中看了,那些人的确都是些好手,比起一般的护院强上不知多少倍,只是可惜,他们今夜遇上的是小爷我,再好的身手也没办法发现小爷我的形踪!”   那少年大咧咧地说着,口气里流露出隐藏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听你的口气,你的本事大着很,那为何蒙着面,还用匕首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怎么?难道你担心我伤害你不成?”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斜了那蒙面少年,带着一丝不屑的意味。   那少年一听季意安如此激他,倒也不生气,他哈哈一笑,果真将匕首从季意安的脖颈间移开收了起来,然后大刺刺往一旁的椅上一座,翘着二郎腿看着季意安就问:“小美人,你是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吗?”   “你这般鬼鬼祟祟,想必是生得獐头鼠目见不得人吧,不看也罢,免得晚上做恶梦!”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往榻边挪了几步。   “小美人,你生得很是好看,可说话真是不好听!在风州,任谁见了我都要一时惊为天人,你居然说我不能见人!”那少年顿时有些气恼了。   季意安听完也不说话,只是“噗嗤”一声笑开了,那少年见得她笑,更是有些不忿了,他站起身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   季意安抬眼看去过,一时还真愣住了,眼前的少年,肤色白皙,眉长,眼睛黑亮,生得很是漂亮,尤其那一双凤眼,眼尾微微翘起,里面璀璨一片。季意安时才明白过来,刚才为何对这少年有熟悉的感觉,他的样貌,与自己很是相像,尤其那双眼睛,更是与自己的眼睛有着七八分相似。   “怎么样?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吧?”那少年眼见季意安发愣,忍不住挑着双眉,下巴扬得高高地道。   听他说话,季意安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好笑,眼见的少年,虽是生得甚为漂亮,可是比起皇叔那种夺人心魄的美还差了一大截。她既是见过了季无疾的绝美风姿,怎么可能被这少年的样貌惊呆呢?她只是见他与自己的生得很是相像而惊奇不已。   “不过生得漂亮一点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季意安轻笑一声道。   那少年一听很是不服气,正待开口分辨,可是瞬间好似又想起什么来,便一时泄了气不出声了。   “也是,你既是那琛亲王的外室,见了他那那般的样貌自然对我不称奇了!”那少年的口气有些低落了。   什么?外室?季意安心里一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见过琛亲王?”   “怎么没见过?这这些日子见过很次了,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我被他比下去倒是服了!”那少年低叹一声道。   “你是风州白氏的人?”季意安突然开口问道。   那少年冷不丁被她这么一问,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神色恢复了平静,然后哈哈笑着道:“果然不愧是那琛亲王喜欢的女人,处惊不乱又聪明!是,我便是白氏之人,这些日子一直暗中跟踪琛亲王的,见得他一连三日宿在这普通小院,料想里面必有乾坤,夜间来探,果然发现了小美人你……”   “你打算做什么?”季意安问。   “放心,你这般娇美可人,小爷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不过想请你往我白氏的凤鸣山去一趟,欣赏一下山中风景,顺带茗茶品美食,不知美人你意下如何?”那白氏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季意安走近。   季意安轻笑了一声,然后伸手轻轻按了一下身后小几下的一个凸起的地方。口中仍是笑道:“我在这小院待得好好的,可不想去看什么山中风景!”   “你纵是不想去也得委屈一回了。那琛亲王既放着城外的大营不住,竟一连几天宿在你这儿,想必他很是宠你。我带你回了山中,再派人给琛亲王送封信,让他将大军从我风州退出去,岂不是桩美事?”   季意安一听,面上神气不变,心里却是有些焦急起来,今日自己若真是被他掳去了凤鸣山,皇叔肯定会急坏了,白氏若真的以自已要挟皇叔怎么办?   “你也说了,我只不过是个外室,琛亲王图一时新鲜宿在了这里几夜,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子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错了。”季意安强持镇定道,此刻他只希望茗止听见了自己的示警铃声快点赶到。   “凡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行,这是祖母一向教我的,我今日便要试一试,看看琛亲王究竟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那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逼了过来。   那少年走至季意安面有,一抬手,正欲使一个手砍刀将季意安击晕,谁知这时房门被人踢开,紧接着三支飞镖迎着那少年的面门真射面来。那少年浑身一凛,足下一点,随即在空中翻转了起来,身轻如燕,转眼间躲过了那三支飞镖。   那少年眼见轻松躲过,便绽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又朝季意安方向纵了过去,可是他的身子刚跳了起来,门口便又飞来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来,直朝着他的头顶直罩了下来,他伸手一挡,却发现那是一只大网,就在一瞬间将他从头倒脚兜了起来。   那少年心知不好,连忙挣扎了起来,可那网兜却是在瞬间收紧了,一会儿功夫便将那少年牢牢地缚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茗止很是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意安朝门口看去,便见茗止带着两个密卫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茗止一抬手,那被网兜缚住的少年便发出了一声“哎呦”一声,原先那网兜的封口处的绳子正被茗止攥在手里。茗止将那少年缚紧了,将绳子交给了身后的密卫。   “小姐受惊了,都是属下的疏忽,竟让这小贼潜了进来。”茗止对着季意安行礼道。   “不怪你们,这是风州白氏之人,定是有不同寻常的暗潜功力,你们好好审审他。”季意安道。   “是,小姐。”茗止和两个密卫一齐应道。   茗止一挥手,两个密卫便欲押着那少年出门。   “美人……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你跟他们说一声,千万别打我的脸,千万不要……”那少年一边扭过头,一边大声嚷道。   都这个时候了,竟还紧张自己那张脸?季意安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朝茗止招了下手,茗止便至她面前问道:“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茗止,我看他的模样气质,可能是白氏门中的什么公子哥儿,你们下手轻些。”季意安道。   “公主,您放心,他不是紧张他那张脸吗?我就跟他说,他若是不老实交待,我便要刮花他那张漂亮小脸好了。”茗止一本正经地道。   季意安闻言忍不住笑了,皇叔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吃素的,这个茗止也是有趣之人。 第118章 一片痴缠意   果然,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茗止便一路小跑着进了后院。   “小燕,小姐起了吗?”茗止问道。   “茗管家,小姐已经起了,正在小花厅等您。”叫小燕的丫鬟回道。   片刻后,茗止进了小花厅,季意安果然正端正在里面等着他。   茗止挥手让一旁的小丫鬟退了出去,然后他走近了几步,对着季意安喜滋滋地道:“公主,昨夜咱们可是捡到宝了!”   “怎么,那少年真是白氏门中的公子?”季意安笑问道。   茗止一听竖起大拇指赞道:“公主好眼力!那少年竟是白氏族长的幼子白晓峰,是白氏族长之母白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儿。仗着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和暗潜的功夫,跟踪咱们主子好一阵子了,昨夜潜入小院,本是企图掳了公主去要挟咱们主子,没想到竟在这栽了!”   季意安一听心中一动,前几日分明听皇叔说了,他不欲施行杀戮,只让大军压境给白氏施压,好逼迫白氏前来示弱求和。现如今白家小公子自已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助皇叔?   “茗止,赶紧派人去你主子那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季意安很是兴奋地道。   “是,公主。”茗止答应一声。   “对了,那白小公子可是个宝,可得好吃好喝伺候着。”季意安又道。   “公主放心,茗止保证他一两肉都不会少。”茗止说完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待到晌午过后,季意安坐在小厅的食案前正准备用膳,却见得茗止一脸愁容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季意安问道。   “公主,一早属下夸下海口说不会让那白小公子少一两肉,这会儿可是不好了,那小公子倔得很,自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更甭说用膳了。这样下来何止少一两肉,一天得少二斤了!”茗止很是苦恼地道。   “茗止莫愁,你将他带到这小厅来好了!”季意安轻笑着道。   茗止愣了片刻,心想长公主一向聪慧,必是有什么法子让那白小公子开口吃东西,便答应一声出门了。   一会儿功夫之后,那白氏小公子被带了进来,许是没有休息好,那白小公子面色有些苍白,精神气也有些不足。进得门来便垂着头一声不吭,完全没有昨夜里那一脸顽劣的机灵样。   “茗止,你下去吧。”季意安对着茗止道。   “小姐,您……”茗止有些不放心。   季意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茗止只好退下,走至门口时道:“小姐,属下就在门口,有事您唤一声就好。”   茗止退下之后,季意安也不理那白小公子,只自顾自地举起案上的筷子,慢慢地品尝起案上的菜肴来。   季意安吃了一点鸡髓笋丝,挑了几片牛乳蒸羊羔吃了,又吃了点米饭,然后还饮了几口鸡皮虾丸汤。她吃的不多,是每样都吃了一点,吃得很慢很慢,一会功夫之后,整个小厅都弥漫着食物的鲜香味。   那白小公子先是无动于衷,渐渐的,有些坐不住起来,他悄悄抬起头了,偷偷瞄了一眼季意安的案前,就这一眼,他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口水,肚子也不挣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听着这声音,他有些尴尬,赶紧悄悄伸手捂住了肚子。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来吃一点?”季意安突然抬眼看向他,口中似是不经意地道。   白小公子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季意安会出言邀他一声儿用餐。   “我一个人吃东西很无趣的,你能陪我一块吃吗?”季意安又说道,声音轻软,面上带着一丝微笑。   “好吧,看你这么一再请求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好了。”那白小公子一边说着,一边迈了大步过来。   他坐至季意安的对面,伸手抓过一旁的筷子,吃得那叫个狼吞虎咽,季意安看着他忍不住笑开了。   “你笑什么?”白小公子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问道。   “我听闻白氏门中的公子,不仅生得仪表堂堂,更是个个风度翩翩,可今日见你这般模样,倒是豪放得很啊!”季意安笑得眉眼弯弯道。   “我累死了,饿死了!还要什么仪表,要什么风度?那个叫茗止的小子,可真是心狠手辣,关了我半夜,还不停地威胁我要刮花我的脸,小爷我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白小公子一边嘟囔着,一边不忘往嘴里塞东西。   季意安闻言又忍俊不住笑开了,她离了食案坐至一旁的小几边,又在一旁的暖炉内添了几块银炭。   过了好一会儿,那白小公子将案上的菜饭清扫一空之后,这才打了个饱嗝离了食案。   “我吃了你这顿饭,就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问题便问吧。”那白小公子也坐对小几旁对季意安道。   季意安提起几上的一只小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一边递过去一边道:“白小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我确是有问题想要问你。”   “我一看美人姐姐就是个爽快人,你问吧,我知道的肯定都会告诉你。”白小公子笑着道。   “白氏一向居于风州安分守已,朝廷也并不亏待了白氏。可这次为什么借机生事,举起了谋反的大旗?”季意安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凝之息。   白小公子听完又是一愣,他抬起头,又仔细的看了季意安一回,然后将一双和季意安很是相似的凤眼忽闪着几下,突然开口道:“原以来为美人姐姐只是琛亲王的一个外室,现在看来,好似不是这样的,但不知姐姐究竟是何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考虑你的问题。”季意安莞而一笑,面上透出一丝慧诘的神情。   那白小公子闻言并不生气,他自坐上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院内的景致,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美人姐姐你说的没错,白氏确实一直在风州安份守已,而且这次联合风州十六族与朝廷对抗的举动,我祖母也是不太赞同的,只是没奈何父亲他一意孤行,兄长们也无可奈何,只好依了父亲,极力辅佐于他。”   “但不知令尊为何起了这样的心思?”季意安又追问道。   “唉,都是因为两月之前,父亲突然接到了一封信,随后又见过两个神秘的来客,自那以后,父亲便开始谋划此事了……”白小公子有些黯然地道。   “你知道信是谁写的,见的人又是谁吗?”季意安心中一动,赶紧起身问道。   白小公子摇摇头,犹豫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可是,我有点怀疑他们是洛安城的人,也就是说,也场战祸,说不定是你们洛安城自已人乐于见到的。”   白小公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讥讽之意,季意安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傍晚时分,季无疾带着楚风,神色匆匆地进了小院。他一进门,就将季意安上下仔细看了一回。   “安儿,你有没有被吓到?他没伤了你吧?”季无疾双手扶在她胳膊上问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季意安伸出双手转了一圈,面上浅笑着道。   季无疾这才舒一口气,然后伸手一把将她紧搂在了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没想到我的行踪竟然暴露了,将安儿置于危险的境地,我实在是太大意了。”季无疾埋首在她的秀发中,口中很是又是后怕又是自责。   “皇叔,这怎么能怪你?你又不是真的神,怎么能够什么事都能预料到,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再自责了好吗?”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在季无疾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安儿……”季无疾轻唤她一声,然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惜后怕之意,抱起她至一旁的小榻上,将她搂在怀里好一番温存抚慰。   “皇叔,你既来了,不去见一下那白氏的小公子吗?”季意安软软地窝在他怀里,面色酥红,说话的气息也有些不稳。   “嘘,安儿,这个时候不要提到别人好吗?”季无疾有些不满地嗔道,然后又是一低头,深深地吮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季意安心里一软,轻叹一声,伸手勾住他,然后一心一意地回应起他来。   良久之后,相拥着的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季无疾更是情动不已,他微喘着粗气低哑着嗓子道:“怎么办?我来见安儿本来是有要事的,可是一见安儿便什么都忘了,安儿,安儿,你是对我施了魔法吗?让我一见你便要乱了分寸。”   季意安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她伸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然后眯起一双凤眼,口中故作恨恨地道:“世人都说妲己、褒姒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我今日才算是明白这些女子的苦处了,分明是你们这些男子难以自制,痴缠于人,却偏偏世人只怪罪无辜的女子……”   见见她晕红着一张粉面,粉唇也微微嘟起,季无疾心中又是一阵喜不自胜,他低头轻咬几下她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然后低软着嗓子道:“安儿说得对,都是我不好,是我经不住安儿这般惑人之姿,都是我的错……”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又深深浅浅地亲吻于她。   “皇叔,你不是说有要事吗?先说事吧……”季意安伸手推他。   “嗯……什么要事也要晚一点再说,现在,爱我的安儿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季无疾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季意安无可奈何,只好由得他痴缠了她一回。   “皇叔,我有事要和你说……”好半晌之后,季意安忽然想起和白家小公子的谈话来,连忙推开季无疾说道。   季无疾一阵不满,只“嗯”了一声又搂过她。   “皇叔,风州之乱怕是朝中有人故意挑起的呢!”季意安又道。   季无疾闻言顿了一下,心中颇有些震惊,便有些疑惑抬头看向了季意安。季意安便将午膳之时从白小公子那里得来讯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季无疾。   季无疾听完之后,长眉微拧,面色很是冷凝,思忖片刻之后,伸手抚一把季意安的鬓发。然后道:“安儿,你先歇着,我去会会那个白小公子。” 第119章 似是故人来   季意安点点头,唤了茗止进来带季无疾去了关押白小公子的那间屋子。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季无疾才回到了季意安的房里,他的面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季意安很是好奇他和那白小公子谈了些什么,便扯着季无疾的胳膊相问。   “那白晓峰倒是与你生得有几分相像。”季无疾轻笑着道。   “是啊,那夜他冷不丁出现在我的房内,我本很是惊吓,可是一看他那双眼睛,我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好像与他在那里见过一样呢。”季意安随口应道。   “嗯?这样说来,安儿与那白小公子是一见如故了?”季无疾的声音有些高了,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满之意。   季意安本来还想点头称是,可是又觉得季无疾的口气有些不对劲,忙抬眼看他一回,便见得他面上也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季意安随即反应过来,心想皇叔这模样,好像是吃她和那白晓峰的醋了。   “哪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与他一见如故?他在我的眼内,不过是个爱美又冒失的毛头小子罢了!”季意安憋着笑,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季无疾这才放下心来,轻笑一声,面色也恢复了正常,伸手搂过她,一边抚她背后的青丝一边低低地道:“我已经派了人出去,将白晓峰被我所掳的消息传至白族的凤鸣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两日,白族的白老夫人定会设法来见我。”   “为什么是白老夫人,而不是白族现任的族长白晓峰的父亲?”季意外有些意外地问道。   “这便是我刚才与那白晓峰相谈后得出的结论了,白晓峰是白老夫人的心尖尖肉,而白老夫人才是白族真正的掌权之人,而她,对于风族十六族起兵谋反是持反对态度的。安儿,这样一来,风州之乱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了。”   季无疾一边说,一边神色更是轻松起来,季意安一听也满心高兴起来,风州之乱快些结束,皇叔就可以快点回去洛安皇宫,这样父皇的安全便更有保障,而吴皇后一帮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季无疾见她面色变得轻松,心里也是一喜,当即将她搂得紧些,意欲将刚才被中断的温存重新来过一次,季意安轻嗔他一声,却仍是经不住他百般体贴,半推半就着,片刻之后,终是浑身酥软着任他索取了……   果然如季无疾所说,到了第二日晌午过后,凤鸣山便派了人过来,说是白族的老夫人想见一见朝廷来的琛亲王。季无疾便应了来人,双方约定,明日一大早在苍州城最大的酒楼天香楼见面。信刚送了出去,楚风便出发去到天香楼作准备了。   每二日一大早,白小公子被茗止带了出来,季无疾准备带着他一块赶往天香楼。   季意安送季无疾至院门口,季无疾低头嘱咐她两句之后,正待迈步离开。   “琛王殿下,晓峰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成全。”已至门口的白晓峰突然对着季无疾很是恭敬地道。   “白小公子有话便请讲。”季无疾淡然而客气地道。   “我想让这位姐姐和我一块去见我祖母,可以吗?”白晓峰看一眼季意安,然后又转向季无疾道。   “为何?”季无疾面色不变,声音里却是暗藏一丝不满之意。季意安闻言也是一阵惊疑,也向询问的眼光看向了白晓峰。   “殿下和姐姐请别误会,只因晓峰及几个兄长幼年之时实在淘气,每每在外面闯了祸惹祖母生气之时,祖母总是恨恨地道,我膝下全是些淘气的孙儿,若是有个乖孙女陪在身边,哪怕只陪一天也好。也真是老天有眼,竟让我在小院遇到了姐姐,姐姐不仅聪慧大方,连样貌竟也与我有七八分相似。我想若是祖母见了姐姐,也必定会很开心。”   白晓峰含笑轻轻地说着,面上露出一丝对自己祖母的深深孺慕之情。季意安心中一动,便抬眼看向了季无疾。   “安儿,你待在这小院也必定闷了,便与我一同去天香楼好了。”季无疾看着她,眸光轻柔,语气也是温软。   季意安一听心中一暖,便轻笑着点点头,那白晓峰更是开心之极,他快着步子来到季意安面前,口中雀跃着道:“昨夜我还在后悔,不该一时莽撞潜入了这院子,现在看来,这是我做得最英明的一个决定。美人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你是最英明的白家公子了!不进我这院子,怎么能体会到茗止那张大网兜的奇妙之处啊!”季意安笑着打趣他道。   一听季意安提到他被茗止擒住的糗事,白晓峰顿时就泄了气,他扁了扁嘴,白皙的面上红了一红,一双晶亮的眼内,光彩也暗淡了一些。   “茗止自小在王府长大,他的功夫,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你被他擒住,倒也不用如此伤心……”一旁的季无疾突然幽幽地道。   原来那茗止是琛亲王殿下亲自教出来的人,难怕手段如此高,白晓峰想到此,心里好受不少,他抬起了头,朝季意安眨了下眼睛,心里对季无疾的钦佩更是上升了一个高度,这人是他唯一承认比他自己生得还要美的人,又有着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让他白晓峰不得不心服口服。   一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出了院门,季意安登上了茗止为她准备的马车。其余人均骑着马,跟在马车之后往天香楼方向而去。   不多时,众人便抵达了天香楼外的空地上,天香楼前,偌大的场地寂静一片,只有楚风带着琛王府的近卫肃立在四周,那些近卫全都一身黑甲,面色静肃,将天香楼守得密不透风。   “主子,白老夫人已于一刻钟前到达了,正在二楼的望月阁恭候您。”站在门口台阶上的楚风上前几步,对着季无疾行礼道。   季无疾点点头,又回转身至马车边,对着车内温声道:“安儿,到了……”   季意安掀开了车帘,季无疾便握着她的手将她扶了下来。楚风见得季意安也一来了,只微微一愣,然后面色平静地朝她拱手行了一礼。   “美人姐姐,快点走,我们去见祖母吧……”白晓峰快步来到季意安面前,口中欢快着道。   身边的季无疾眉头轻拧了一下,白晓峰随即便觉得自己失言了,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个被掳的人质,居然还大言不惭的邀请人家的心上人去见自己的祖母,实在是过份了。   “殿下,美人姐姐,请……”白晓峰恭敬道。   季无疾瞥他一眼之后,这才朝季意安伸出一手,季意安轻笑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季无疾牵着她往内走去了,白晓峰伸了下舌头,赶紧跟上前去。   季无疾一行三人至了天香楼二楼望月阁,守在门口的王府近卫将推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没想到老身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天遂惊才绝艳的琛亲王殿下,实在是有幸得很。”一阵有些苍老却是透着豁达之息的女声响了起来。   季意安抬眼一看,便见室内正中,正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虽是上了年纪,但肤色白皙,眉眼间透着一股优雅雍容的气息,一双眼睛,更是晶亮里透着精光,她手拄着一只龙头拐杖,朝季无疾行了个福礼,她身旁簇拥着四五个仆妇,这时也一起躬身朝季无疾行礼。   季意安一见了那老夫人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阵莫然的熟悉亲切之感,略愣了片刻,才蓦然想起这老夫人的眼睛和白晓峰很像,与自己早逝的娘亲也极像,一想到此,季意安心里便对这老夫人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早就听闻白族的白老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本王也算是有幸了。”季无疾对着白老夫人颔首道。   “琛殿下说哪里话,老身乃一深山粗鄙老妇,没想到殿下竟知我的名,实在是惭愧得很。”白老夫人一边谦恭地说笑,一边请季无疾坐至了屋内的上座。   “祖母,孙儿不孝,连累祖母出山,实在罪该万死!”白晓峰快着步子上前,对着白老夫人下跪叩首道。   白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晓峰,见他浑身上下并无一丝不妥,顿时放下心来,面上却是一冷,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击了一下,口中没好气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次竟闯出这样的大祸出来!若不是琛亲王殿下光明磊落,又有一颗仁心,你这糊涂蛋的脑袋早就搬了家。你先起来,我回头再和你算帐!”   听得白晓峰被这老夫人骂得个狗血淋头,季意安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她赶紧伸手捂住了嘴,季无疾看她一眼,也轻牵了一下嘴角。   “殿下,老身谢过您的宽宏大量,也替那在战场被俘却免遭杀身之祸的白族门人谢过您。”白老夫人又对着季无疾道。   “老夫人客气了。”季无疾淡然道。   “请恕老身冒昧,殿下您身后这小姑娘是谁?我见着很是面善。”那白老夫人看一眼正站在季无疾身后的季意安,口气很是和善地问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季无疾缓缓道,声音轻软,一边说还一边朝季意安看了一眼,眼内净是宠溺之色。   季意安面上一红,走出来一点,大大方方地朝那老夫人行了个福礼。   “祖母,祖母,您仔细看看这位姐姐……”一旁的谢晓峰兴冲冲地道。   “小姑娘,可愿走近一点让老身仔细瞧瞧你?”白老夫人果真生了一丝好奇之心。 第120章 原来竟如此   听得白老夫人很是温和慈祥的声音,又看着那双酷似自己娘亲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季意安心里就生过了一丝暖意,她轻移着脚步,就走到了老夫人身边。   “哎呀,老夫人,这位姑娘和咱们家的小公子长得好像啊!”白老夫人身后的个丫鬟惊讶地道。   “是啊是啊,尤其这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如小公子如出一辄啊!”另一个中年妇人也很是惊奇地道。   白老夫人将眼睛眯了眯,将季意安仔细地打量一番,面色顿时一变,赶紧站起来,走近季意安几步,又细细看了一圈之后,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人来,眼眶里竟有了一丝泪意。   季意安见了白老夫突然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格登一下,不知道自己的样貌有什么不妥之处,竟惹得这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突然伤心起来。   “白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季意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都先退下吧……”突然对着身后的仆妇道。   “是,老夫人。”众人应下后行礼退了出去。   “祖母,您怎么了?”白晓峰也觉察出自己祖母的异常之处,走近一点有些担心地问道。   “晓峰,你也退出去,等我唤你时再进来。”白老夫人对他道,白晓峰摸了摸脑袋,虽是一头雾水,可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对于白老夫人突然的举动,季意安和季无疾一时都有些迷惑不解。一起将疑惑的眼光看向了她。   “小姑娘,你的母亲可是姓李,单名一个‘娴’字?”见得众人都退了出去,白老夫人突然开口有些急切地问道。   什么?姓李名娴?这老夫人居然一口说出了自己娘亲的名讳!季意安顿时如遭雷击,她浑身颤抖起来,只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我的娘亲确实是此名,但不知老夫人……您……您为何知晓?”   季意安的声音也在颤抖着,那老夫人一听她如此说,神色更是一阵激动,她伸手自袖中掏中一样东西递了给过来,口中更是带着一丝哽咽之息道:“孩子,你打开看看,你可认得此物?”   季意安满是疑惑地接了过来,发现是一块丝帕裹着的环状物,揭开那丝帕,眼前更赫然出现了一只碧绿的玉镯,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季意安一见那玉镯,神色更是激动惊讶不已,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放至那玉镯旁边,只见她素白的手腕上,有一只和这一模一样的碧绿镯!   “这是我娘亲最爱的一只镯子,当年她将这镯子套在我的手上,她说,这是……这是我外祖母留给她的,要我一定要好好的戴着,将来有机会若是见到外祖母也好相认……老夫人,您……您究竟是谁?”季意安一边说道,一边禁不住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   一旁的季无疾见了眼前这般情形,既很是意外,又是一阵心疼,忙起身过来,一边替季意安拭泪一边对着白老夫人道:“白老夫人,您既然有这一模一样的镯子,是不是认识安儿的外祖母?或是她的故人?”   听得季无疾这样相问,季意安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蓦然想起听娘亲说过,自己的外祖父曾是江南的一名博学儒生,外祖母一生与他相濡以沫。而眼前的白老夫人是白氏老族长的妻子,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外祖母。   “老夫人,你真认识我的外祖母吗?她现在在哪里?”季意安抬着一双泪眼看向白老夫人道。   “好孩子,我虽不是你外祖母,可也是你的亲人。你外祖母姓赵,闺名锦兰,乃是我嫡亲的姐姐。这一对镯子是当年我们尚在闺中之时,我们的母亲亲手为我们戴上的……”白老夫人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什么?白老夫人竟是自己外祖母的妹妹?那她岂不是自己的姨祖母了?季意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垂着一双泪眼愣在了那里。   “白老夫人,我曾听人说过一桩密闻,说是的四十多年前,风州白氏族中有一年轻人曾逗留江南长达两年之久,最终如愿娶得江南的一名美人回了风州。敢问老夫人可就是传说中的那名江南女子?”   季无疾看一眼白老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真不愧是天遂最有才能的亲王,竟连这等陈年旧事居然都知晓!不错,我便是那名江南女子,当初我姐妹二人,竟在江南名噪一时。姐姐温婉美丽,嫁与江南大儒李宁远为妻,而我,则巧遇当时行走江湖的白氏长公子,被他痴缠两年后嫁了过来。”白老夫人忆起旧事,面上浮现了一抹温柔之色。   “安儿,没错了!我曾让楚风查过你外祖家的事,知晓你祖母有一妹嫁来了风州,但绝没想到,那白族青年便是白族的长公子,后来的白氏老族长。这样算来,白老夫人便是你外祖母的妹妹,你的姨祖母。”季无疾对着季意安道。   听得季无疾如此说,季意安这才惊醒了过来,心里既是激动又是忐忑,对着那白老夫人道:“您,您真是我的姨祖母……”   “好孩子,是的,我便是你的姨祖母。当年你母亲进宫之前,我回江南时还见过她一面,你与她生得很是相像,因此我刚才一眼便认了出来。只可怜那可今怜的娴儿,听闻才进宫没多久便被打入了冷宫,孩子,她现如今可还好?”白老夫人轻声问道。   季意安一听她提起自己的娘亲,一时禁不住悲生中来,流着泪将自己娘亲困于冷宫十余年,紧后含恨归去一事说了。   白老夫人听得自己那乖顺可爱的侄女竟落个那个凄苦的下场,不由得也一阵唏嘘,垂下泪来。   “姨祖母,我外祖母还有舅舅呢?他们现在好吗?您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季意安擦了一把眼泪,终于问了出来。   一听起季意安提到她的外祖母与舅舅,白老夫人刚拭了的泪又涌了出来。   “好孩子,你先坐下来,待我慢慢和你说……”白老夫人强忍着泪,一把将季意安攥至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着白老夫人的神色,季意安心里顿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白老夫人沉痛着声音告诉他,她的外祖母已于十年前病逝了,而他的舅舅,也于几年前出意外过世了。   突然听闻外祖母与舅舅已经离开了人世,季意安心中大恸,一直以来,她的心愿便是设法寻到江南的亲人,好告慰娘亲的在天之灵。奈何自己派人很多人去江南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就连皇叔的密卫也去了江南几趟,找到的有用讯息也是屈指可数。   没想到在这偏远的风州,竟遇见到自己的姨祖母,却是知晓了自己外祖母与舅舅都以不在人世的噩耗,这令她一时接受不了,苍白着一张小脸,浑身也颤抖着,坐都坐不稳了一样。   “安儿,你别太伤心了,你外祖母还有舅舅与你娘亲已是在天上相聚了……”季无疾见得季意安如此悲怆模样,心里很是心疼,便走至她的背后,伸手轻扶她的肩膀安慰道,轻软的嗓音染上了深深地动容和怜惜。   “好孩子,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外祖母临去之时,一直后悔当年送你母亲入了深宫,入了那见不人的地方,从此天隔一方,杳无音讯。真是天可怜见,竟叫我在垂暮之年还见到了你,日后去了黄泉也可以安心地去见她们了……”   “姨祖母……”季意安唤了一声之后,便扑到她怀里泣不成声了。   白老夫人也是一阵伤心,抱着季意安也痛哭了起来。   “安儿,别哭了……白老夫人,也别伤心了……”一旁的季无疾眼眶也湿了,只好走近一些劝慰道。   听得季无疾的声音,白老夫人这才止住了泪,又取出帕子一边替季意安拭泪一边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咱们都不哭了,啊……”   在白老夫人和季无疾的劝说下,季意安这才渐渐止了泪。季无疾又至她身边,取出身上的一块丝帕,轻柔又细心的替她将脸上的泪痕拭得净了,便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发。   白老夫人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几乎都不敢相信的眼睛,眼前这个温柔细致的男子,真是那个令风州十六族闻风丧胆,逼着自己儿子领着白氏诸人退回凤鸣山的平反大元帅,天遂尊贵无比的琛亲王。   不对,他是天遂的亲王,皇帝的幼弟,而娴儿的孩子,是皇帝的女儿,他们怎么能这样相处?刚才进门之时,琛亲王还介绍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老夫人想到这里,心里的疑窦油然而生。   “琛殿下,您刚才说这安儿这孩子是你的未婚妻,可你分明是她的皇叔,这……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老夫人急了,站起身子就问季无疾道。   季无疾听得白老夫人相问,他轻笑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一旁的桌上的茶水递给了季意安,看着她喝了一口,这才转过身子,对着白老夫子道:“老夫人勿惊,我……并不是先帝的血脉,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季无疾说得风轻云淡,白老夫人却得听得心惊肉跳,她手抚着胸口,过了好半天这才反应了过来。恢复平静的她,看了看这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然后对着季无疾不停点头赞道:“好一个坦荡荡的琛亲王!你既与老身如此赤诚相对。老身便也在此应了你,你与我这孙女的事,便包在我身上了!”   “孙女?”季意安很是惊诧地抬起了头。   “是,孙女!你可不就是我那自小体弱多病,送至外面修身养性,如今长大归来的小孙女吗?”白老夫人哈哈一笑,说得很是坚定。   季意安一听,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姨祖母真是聪慧之极,皇叔就说了一句身世之事,她便瞬间明白两人之间情爱纠葛,又只用一句话便解决了她与皇叔之间所有的阻隔与羁绊!   明白过来的季意安面上一喜,她急切地看向季无疾,只见对方面上也正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季意安便瞬间明白过来,皇叔他估计也正有这个心思,所以刚才对白老夫人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世隐秘。   “多谢姨祖母成全!”季意安起来,又恭敬行了一礼后轻笑着道。   “好孩子,快起来,姨祖母还有高兴的事要告诉你。”白老夫人一边说伸手扶起季意安,一边对着室外扬声道:“晓峰,进来!”   白晓峰等在门口正有些不耐,听得祖母唤他,心里一喜赶紧推门进来。   白晓峰快步走到白老夫人身边,便见自已的祖母正将季意安的手攥在自己手里,脸上充满了慈爱之色。   “美人姐姐,我就说了,我祖母若是见了你,肯定会非常喜欢你,你瞧,我没说错吧!”白晓峰见了眼前情形也十分欢喜,他得意洋洋地道。   “我的小淘气包,别满嘴胡咧咧了,什么美人姐姐!她是你嫡亲的表姐!”白老夫人伸手敲一下白晓峰的脑袋,口中却是语出惊人。   “什么?表姐?”白晓峰惊叫了一声。季意安也一时懵了,刚才白老夫人说要认自己作孙女,论理白晓峰该唤他作姐姐,这会儿怎么又成了“嫡亲的表姐”了。   “是,就是表姐,她的外祖母,便是晓峰你的祖母,她是你娴姑姑的女儿啊!”白老夫人拍着白晓峰的手道。   “娴姑姑的女儿?这……这是真的吗……”白晓峰失声道,看向季意安的神情也变了样。   白老夫人点点头,一手抬起季意安带着碧绿镯的那只手,另一手又拿起自己的那只镯子,口中激动着道:“晓峰,祖母已经看过了,她这镯子便是你娴姑姑留给她的遗物,你二人又生得如此相像,是表姐弟无疑了!”   “姨祖母,这……这究意是怎么回事啊!”季意安完全懵了,抬眼看向白老夫人就问道。   白老夫人正待开口说话,一旁的季无疾却是开口了,他说:“老夫人,难道说,晓峰并不您嫡亲的孙儿,而是安儿舅舅的孩子?”   白老夫人点点了头道:“正是,五年前,晓峰的父亲去意外过世,他母亲忧伤过度不多久也撒手去了,晓峰只能寄身族叔家中艰难度日,我辗转打听到他的消息,便将他接到了风州。我那长子很是喜欢他,便收他作了义子,族中之人也都尊他爱他,视他作白氏的小公子。” 第121章 皇叔不正经   这边白老夫人一脸慈爱地说着话,那边的白晓峰已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蹲下身子,伏在季意安的膝上,晶亮的眼眸内,隐有泪光。   他抬头看着季意安,口中哽咽着道:“姐姐,你果真是晓峰的姐姐么?我在江南的家,先是祖先撒手去了,后来祖母走了,父亲也走了,最后连母亲也不要晓峰了,晓峰一度以为就此要孤苦一生,幸好姨祖母派人找到了我,从此晓峰有了祖母、父亲和诸位兄长疼爱,今日竟然又见到了姐姐,晓峰此刻觉得,上天还是眷顾于我的……”   白晓峰说道这里,情绪很是激动,渐渐泪水就顺着他白净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晓峰弟弟……”季意安轻唤了一声,伸手欲替白晓峰拭去脸上的泪水,抬手间,自己的泪也忍不住掉落了下来,难怪前几日一见他就觉得他异常亲切,就算是他用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当时心里都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原来,原来他竟是自己的亲人,是舅舅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   “好啦,你姐姐刚刚已哭了一场,你就别再让她再哭了,快些擦干了眼泪……”一旁的季无疾心中也是有些激动,他走上前扶起的白晓峰劝道。   “嗯,我不哭了,姐姐也别哭了,今日可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能再哭了!”白晓峰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脸上又恢复了一副顽劣机灵的模样。   “不过,我记得祖母生前说过,娴姑姑入宫作了皇上的妃子,琛殿下是皇上的弟弟,可你们……你们……”白晓峰看着季无疾很是惊疑地问道。   “峰儿,自今日起,她便不是你的表姐,而是你父亲自小送出去养病的女儿,便是你的亲姐姐。你明白吗?”白老夫人突然开口道。   白晓峰本就绝顶聪明,眼见了季意安与季无疾的亲密之举,又听得自己祖母如此说,心里立刻猜想到其中必有隐秘之处,帝王家的事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白,既然祖母都已首肯了,那他二人之中,必是有一人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了。   “是,峰儿明白。”白晓峰心中了然,他本就心思单纯,一想通之后,便不再纠结两人的身份问题。   “祖母,那我们白氏一族还要和朝廷打仗吗?吗”白晓峰上前挽住白老夫人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   “还打什么啊?这马上都成一家人了,还打什么仗!你父亲那里,自有我去说!”白老夫人大笑着道。   听得白老夫人的话,屋内几人对视一眼,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三日之后,风鸣山庄便传出了消息,白家的大小姐白晓安与朝廷的平反大元帅琛亲王殿下定亲了!消息一出,便在风州引起了轰动风州内外,大街小巷的老弱妇孺都在对这事津津乐道。   人人都在传说,那白家的大小姐自小体弱多病,被白氏族长送至深山古刹静养。近些日子,白家大小姐回来了凤鸣山庄,那白晓安不仅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刚一回来,便与朝廷前来平反的琛亲王殿下巧遇,两人男才女貌,一见钟情,不多时便如胶似膝,情定三生   至于两人因何巧遇,更是传得五花八门,神乎其乎,有人说是琛亲王自潜入凤鸣山庄刺探敌情,误入了白大小姐的闺房,见了白大小姐,一时惊人天人,既而生了爱慕之心。有人说,是白氏自知将要一败涂地,便主动让白大小姐出现在琛亲王的必经之路,白大小姐在路旁弹了一首古琴曲子,琴音宛若天籁之音,一曲之后,便引得琛亲王生了动了心……   琛亲王既是爱上了白族的大小姐,便不再忍心再对白氏之人赶尽杀绝,而白氏族长眼见女儿终生有托,又迫于琛亲王大军的威压,便自动撤了兵,又自愿将女儿嫁于琛王为妃,并立誓从此后归顺朝廷,安份守已。至此,风州之乱便消弭于一桩美满姻缘之中……   “白晓安……白晓安……这个名字我倒是挺喜欢的,皇叔,你呢?”   苍州城内的那所小院之内,季意安趴在窗前书案之前,手托着下巴看着身边的季无疾道。   季无疾正在写一封信,闻言头也不抬只是轻笑了一下道:“我自然也是喜欢的,白晓安已是我定过亲的准王妃,我怎么能不喜欢?”   “对了,街头传说白晓安与季无疾相遇的说法有多种,你喜欢哪一个?是夜探凤鸣山庄,误入闺房呢,还是路边偶遇,一曲定情呢?”季意安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面上笑嘻嘻地问道。   季无疾停下手中的笔,然后抬头看了季意安一眼,眼光从她妩媚俏丽的眉眼意流连一番,然后仍是低头继续写字,口中却是轻笑着道:“我喜欢那个误入闺房之说……”   “为什么啊?”季意安好奇问道。   “你可以自己想啊,夜色渐浓之时,那白家大小姐有可能在做什么?”季无疾随口道。   “嗯……可能在灯下写字,也有可能,正对月弹琴,或是案前书画嘛……”季意安一边思索一边甜甜地道。   “我看,都不是!”季无疾轻笑一声。   “那会在做什么?”季意安想不出来了,既是才子佳子,一见钟情,第一眼看过去,那小姐可不得正在做些风雅之事吗?如果不是会是在做什么?她不由得好奇地扯了一下季无疾的袖子。   “那白家大小姐正在房中……沐浴……”季无疾一字一句,一本正经道。   什么?月色朦胧的夜晚,白家大小姐正去了衣衫在房中沐浴,这时窗外突然闪进来一道人影,正是俊美无比的平反大元帅琛亲王!季意安在脑中想像着这一幕情形,然后看着季无疾一本正经的表情,她彻底呆住了。   “皇叔,你个不正经的……”   过了半晌,季意安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起了身,一把扯住季无疾袖子,然后就扑到他怀里,捶着他的胸口道。   季无疾没防备季意安就这样突然扑过来,他手一抖,于是狼毫笔上的墨便落了一纸,刚写好的信也被墨溅得面目全非了。   “安儿……我这写了半天了,你得赔我……”季无疾抓住她的双手,然后看着案上的一纸狼藉嗔怪道。   季意安一低头,果见自己又闯祸了,她伸下舌头道:“赔你?你要我怎么赔啊……听说在洛安城,琛亲王的一字可是要价值千金,我现在身无分文,拿什么赔你啊……”   “我一字值千金,安儿嘛,你便以一吻抵千金好了!”季无疾丢了笔,一把搂紧了季意安,笑得眉眼舒展。   “皇叔,你太坏了!故意说那不正经的引得我闹你,这会儿又想我赔你的字!”季意安红着脸嗔他道。   “哈哈哈……我来数数我刚刚一共写了多少字,再算算安儿一共欠我多少个……嗯……这回估计一个时辰也还不完了……”季无疾一边开怀大笑着,一边真的掀起案上写了好几页的信纸作势要数。   “哎呀呀,不准数,不准数!”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夺过他手里的信纸。   “咦?皇叔你写的什么信?”季意安刚扯过信纸,一眼便看见上面的写的是朝中几个大将军的名字。   季无疾接过季意安手中的信放到了案上,然后揽她至胸前,伸手轻抚她背后的青丝,口中慢慢道:“风州之事既了,我该是时候腾出手来理一理朝中之事了。安儿,三日后我们便返程回洛安城。这封信,会在我们抵达洛安之前送至京城几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手里。回了洛安,可能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宫廷之变,安儿,你怕不怕?又会不会怨我?”   季意安本是靠在他的胸前,闻得此言抬起头,一双凤眼深深的看进他的长眸之内。   “皇叔,那洛安皇宫之内,除了太妃娘娘和我父皇,还有我披香殿内崔姑姑等人,其余的人,我又何曾放在心上?皇叔想做什么,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会在乎的,我更不会怕,我与你已是一体,你生,我生,你死,我必相随……”   季意安的声音很是平静,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自若,季无疾却是听得心头一痛,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抑止不住心中的激荡与情思。他看着她,眸光专注而温柔,渐渐的,长眸之内便拢上了一点湿意。   “安儿,有妻如你,无疾,此生再无憾了……”   季无疾低喃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之息,说完之后,一低头,寻着她的粉唇,满怀着悸动与怜爱,向她传递着自己心中抑止不住的汹涌情思。   季意安心里也生过一阵柔软,她掂起脚,软软地攀附住他,一心一意地回应着他的温柔,感受着他如浪潮般涌来的激情…… 第122章 重归洛安城   三日之后,季无疾的大军悄然出发了。众人是在深夜分批悄然离开的,对外却是宣称琛亲王与白家大小姐刚订过了亲,一时眷恋难舍,便打算在凤鸣山庄住上一阵子才回洛长城。   一时间,琛亲王“英雄难过美人关”,与白家小姐情深难舍,沉溺白氏温柔乡不能自拔的传闻,自风州向天遂各地竟向疯传,自然也传到了万里之外的洛安皇城。   风州往城外的路口,一支黑衣护卫自道旁肃静而立,道路旁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是掀开着的,外面的车辕上趴着一少身材瘦削的少年,正眼巴巴地看着车内,漂亮的脸蛋上,浮上了一丝愁容,一双精致的凤眼内,更是泫泪欲滴。   “姐姐,今日一别,也不知你我何时才能得以相见……”那少年正是白氏的小公子白晓峰,他才与季意安相认,这几日一直黏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一时心里很是难舍,忍不住要垂下泪来。   季意安也生了不舍之心,外祖家死的死,亡的亡,只留下他这么一根血脉。她有心带他一块回洛安城,可是此次回皇城,吉凶未卜,等待她和季无疾的,会是一场不可预计的变故,她怎能让白晓峰处于危险之地?更何况,在风州,他有有疼爱他的祖母,对他关爱有加的白氏族长和白氏公子,风州才是最适合他找长的地方。   “晓峰弟弟,别这样,姐姐也很舍不得你,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来风州看你……”季意安强忍着心中的涩意,自车内伸出手,握着白晓峰的手劝慰道。   见了眼前的情形,一旁的季无疾悄然走了过来。   “晓峰,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季无疾对白晓峰招手道。   “姐姐,姐夫殿下唤我了,我一会儿再过来。”白晓峰揉了下眼睛对季意安道。   听得他唤季无疾为“姐夫殿下”,季意安面上微微一热,忙挥手让他过去。   只见白晓峰走到季无疾身边站立,季无疾先是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然后微低下头,像是和他说了几句话。   白晓峰听完之后,眼神一亮,他朝季无疾拱手施了一礼,然后便飞奔至季意安的马车旁。   “姐姐,你安心回京吧,晓峰愿姐姐和姐夫殿下一路顺风!”白晓峰一边说着,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神采飞扬,一双眼睛更是晶亮璀璨。   “晓峰弟弟,他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季意安看着他这前后变化之变,忍不住好奇问道。   “姐夫殿下说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姐姐。”白晓峰眨巴着眼睛道。   “哼,不告诉我算了,我还不想听呢!”季意安伸指头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姐姐,你一路多保重!”白晓峰轻笑着,语气中仍是难掩不舍之息。   “我会的。晓峰弟弟也要好好的,日后要多向各位长兄学着点,切不可一味淘气玩闹,要多陪陪祖母,要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地,知道吗?”季意安又叮嘱道。   白晓峰重重地点头,一旁的楚风过来催促该是要出发了,白晓峰这才离了马车,站到了路边。那边,季无疾与白氏族长及几位白氏公子也正拱手作别。   众人开始出发了,白晓峰站在路边,依依不舍地挥手相送。直到众人全都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仍是贮在原地不愿离去,跟着他一块来送行的家人一再好言相劝,他才转身骑马奔驰而回。   季无疾的大军正晓行夜宿一路朝洛安城而来。洛安皇城之内,这一月之内,却是发生了更多荒唐之事。皇上重病仍是昏迷不醒,监国的太子却是越发的荒唐无诞。   一月之前,送瑞安长公主的送亲队伍返回了洛安城,却是带回了令人唏嘘不已的消息,瑞安长公主在和亲途中,遭遇了北羌沙匪。长公主不幸被北羌蛮人所掳,为保清白,瑞安长公主碰死在北羌的刀下。   送亲大使苏云朗与长公主侍卫慕云亲眼目睹长公主惨死,两人拼死带出了长公主的遗体葬在了大漠之地。送亲队伍回了洛安城之后,更是传出了令人义愤填膺的消息,长公主是被人有意泄露了和亲的行程与路线,北羌沙匪就是冲着和亲队伍去的。一时间,朝中上下大为哗然,人人都为长公的贞烈感叹不已,更是对泄密者恨之入骨。   渐渐的,后宫便有流言传出,说的是吴皇后眼内容不下长公主,一再视这个宠爱胜过自己嫡女的庶长女为眼中盯,肉中刺,此次便是有意将她下嫁大月可汗,又将她的行程路线事先透露给北羌沙匪,让长公主在大漠之中丧了命。   吴皇后听说流言之后,气愤异常,一连扙毙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太监和宫女,众人一时害怕纷纷住了口,表面上不说,心里却是更加笃定了此事就是吴皇后所为。   吴皇后之举引起众人非议,太子的行径更为众人所不耻。太子虽领了监国之名,却是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所有朝政由吴国公一手掌控,吴国公大权在握,权倾一时,各部尚书却是沉默以对,其余官员更是敢怒不敢言。   太子在前朝毫无建树,回到后宫更是荒唐不堪,不仅沉迷各类游戏之技,更是陷身女色之中不能自拔。吴皇后为他立了数名端庄貌美的太子良娣,太子只鲜艳了几日便丢弃一边,却偏偏喜欢长相娇媚举止轻挑的宫女,一时兴起,不分时间场合宠幸宫女的事时有发生。   吴皇后眼见太子行为,虽严加训斥,可是太子表面应承,私底下仍是我行我素,近日更是听闻,太子嫌宫内的女子太过呆板,竟让身边的太监出宫,去到洛安城最大的风月场倚红楼挑了两名风尘女子,又悄悄地送进了宫内。这两名女子生得千娇百媚,又有着花样百出的风月手段,只将太子迷得神颠倒,夜夜宣她两人相陪。   皇后失心,太子失德,吴国公一手遮天,一时间,前朝后宫气氛很是异常。朝中正直之士有心如焚,都将希望寄托于去风州平反的琛亲王身上,日夜翘首期盼琛亲王得胜归来,好压制吴国公,教导太子走上正道。   终于,就在众人等得不耐之时,风州终于有好消息传了来,说是琛亲王大军攻无不克,接连打了大胜账,直逼近白氏老巢,白氏一门不得不附首称臣,向朝廷大军求和并立下永不再犯的誓言。   消息传来,合朝欢庆,都道琛亲王即将回朝,可是高兴才没两天,便又听说琛亲王与白氏族长之女定了亲,琛亲王与未婚妻如胶似漆,竟留连风州乐不思蜀。一时间,众人更是哀嚎连连,不知所措。   就在朝中乱成一团之时,季无疾却是带着季意安悄然抵达了洛安城,并住进了效外的忘忧园,三万大军全都由刘能大将军领着驻扎在附近不远处。   住进忘忧园的季无疾异常的忙碌,先是六部尚书凑齐了深夜来访,紧接着朝中几位掌重兵的大将军也进了忘忧园的书房,与季无疾相谈几个时辰之后才离开。   季意安知道朝中即将有巨变,心里却是平静的很,她住在两人上次住过的小楼之内,诸事由雪初安排着,她只安静地等待着季无疾抽空来看她。这两日,他都是三更过后才回房的,回来后搂住季意安亲昵温存一番,便就沉沉睡去,天不亮便又起身出去了。   这日清早,季意安早早起了身,两个小丫鬟伺候她洗漱梳装之后,又用过了早膳之后,季意安便去了院子里,逗着院内的小白兔玩了一会。   “禀白大小姐,外面有人想见您!”   雪初的声音自院外响起。自回了京,季无疾身边的人全都改口称季意安为“白大小姐”。   季意安闻声一抬头,便发现院门口雪初的身后站着两人,一个一身素衣,面色娴静温雅,另一个婷婷玉立,秀美里带点英气,正是崔姑姑与慕云!   “姑姑,慕云……”季意安惊喜万分,拎起裙摆就朝两人迎了过来。   雪初挥手让两个小丫鬟退下了,崔姑姑与慕云也是激动万分,两步快步迎上前去。   “公主,奴婢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崔姑姑只说了一句,便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了。   “公主,您总算安然归来了!”慕云也是激动万分。   “姑姑,慕云,我好着呢!你们呢?你们都好吗?”季意安站在两人中间,也是激动得湿了眼眶。   “我们都好好的,公主出宫之后,奴婢便去了太妃身边,碧茜和小宣子、小伍儿去了惠妃娘娘的宫里。只可怜碧茜那丫头是个痴的,听闻公主葬身大漠,只哭得死去活来,奴婢听闻后不忍心,便求了太妃将她也接到了宁康宫。前几日奴婢与太妃请求出宫返乡,她也哭了好一阵……”   听崔姑姑说着碧茜的事,季意安心里涌过一阵暖意,没想到这个话语不多的碧茜对她却是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片刻之后,季意安又看向了慕云,她仔细看她一回,便见她眼神发亮,面色红润,便轻笑问道:“慕云,你的伤可都大好了?”   “回白大小姐的话,属下全都好了!”慕云一挺胸,站得笔直,那声“白大小姐”唤得很是响亮。 第123章 朝天钟声起   “我见你气色甚好,面上更是一团喜色,想必苏小哥哥对你极好,是不是?”季意安盯着她的脸,口中意味深长地道。   “公主,您一见面就取笑我……”慕云娇嗔一声,面上已是一片晕红。   见得如此模样,季意安与崔姑姑忍不住相视而笑。片刻后,慕云又期期艾艾地小声道:“公主,他也过来了,正在和主子在前面的书房谈事情,您要去见一见吗?”   “好啊,我这便随你去见云朗。雪初,请让崔姑姑先安顿下来。”季意安道。   雪初答应一声,领着崔姑姑往后院去了。   季意安和慕云两人步行了一刻钟,走到了季无疾这几日秘密会见朝中众人的院落之中,门口的近卫眼见季意安过来,忙躬身行了一礼后请她两人进去了。   季意安和慕云走进了院内,刚至书房之外,便听得里面传出了一轻清澈悦耳的声音。   “云朗,明日之举至关重要,你回去后将所有计划详细说与苏丞相,务必在明日朝堂之上一举成功!”   说话的正是季无疾,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殿下请放心,云朗都记下了!”   听得两人之间的对话,季意安心里一动,看来皇叔明日终于要出手了。   “谁在外面?”季无疾问了一声。   “回主子,是白大小姐和慕云。”慕云回道。   书房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季无疾居然亲自上前开了门。   “嗯……我过来想见一下云朗,没有打扰你们谈公事吧?”季意安看着门口的季无疾,面色红红地道。   “长公主!”苏云朗几步也跨至门口,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多日不见,云朗比之以前更加的神采焕发了!”季意安看着他轻笑着道。   “臣见过长公主。”苏云朗赶紧抱拳行礼道。   “云朗,现在该是要改口要叫白大小姐了,过阵子该是改唤王妃娘娘了!”慕云站至苏云朗身边,软着声音对着苏云朗道。   苏云朗微微一愣,便听得季无疾一边伸手牵了季意安的手,一边轻缓着嗓音道:“是,她现在是白氏族长的女儿白晓安,我的未婚妻子。”   “臣恭喜殿下,恭喜未来的王妃娘娘。”苏云朗由衷恭贺道。   季无疾看一眼季意安,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季意安又与苏云朗说了几句话,苏云朗刚领了要事,便匆匆向二人告辞要回洛安城。   告别之后,苏云朗面向慕云伸出手,欲带她一同离去。   “云朗,公主回来了,我便留在她身边,你诸事小心……”慕云朝苏云朗小声说道。   “云儿……你……”苏云朗的手顿住了,声音里竟隐含不舍之意。   “哎呀,慕云,你快走吧!难不成我一回来便拆散你们小俩口不成!”季意安伸手将慕云推至苏云朗身边,扬着嗓音笑得一脸欢。   “公主……我要留在你身边……”慕云红着脸嘀咕了一声。   “行啦行啦,我有崔姑姑还有雪初陪着我,你快点走吧!”季意安摆着手道。   “多谢公主。”苏云朗对着季意安一礼之后,回身牵住了慕云的手,面上露出清浅却是温润的微笑。   慕云被他的笑意牢牢吸引了,她微红着脸,任由苏云朗牵着她的手,一直将她带出了书房。   眼见着小俩口亲亲密密地出了门,季意安轻笑着回头对季无疾:“皇叔,你看他们俩多般配呀!”   “哦,是吗?这会儿觉得他们般配了?从前,你不是还说我乱点鸳鸯谱吗?”季无疾搂她入怀,伸指头轻刮一下她挺直小巧的鼻梁。   “从前是我说错了,琛王殿下这根红线啊,牵得可真是堪比月老!”季意安笑得灿然道。   见她很是开心的模样,季无疾心里也是一阵欢喜,他一手搂紧了她的腰身,另一手抬了她的下巴,忍不住又轻吮起她的粉唇。   “皇叔,你刚才吩咐云朗,是明日便要开始动作了吗?”季意安寻得一个间隙,微微凌乱着呼吸道。   “嗯……明日我便回朝……该是和他们好好算一回了……”季无疾一边说话,一边却是不停止轻柔碾转的动作,那声音便成了婉转低喃。   “皇叔,吴国公一脉根深蒂固,你万事要小心应对……”季意安闻言离了他,抬头看向他有些担忧地道。   季无疾轻叹一口气,然后与她以额相抵,口中轻软道“安儿既是担心我,便与我一同回朝,如何?”   什么?与他一同回朝?季意安推开他一点,然后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皇叔,你忘了?瑞安长公主已经葬身大漠了!”季意安抬高了声音道。   季无疾闻言轻笑了一下,见她一双凤眼瞪得圆圆的,可爱里透着一丝妩媚,一时心里爱怜又起,便在她的眼角轻吻了一下。   “瑞安长公主不在了,白家的大小姐难道就进不得宫么?”季无疾轻笑着道。   以白家大小姐的身份进宫?季意安愣住了,季无疾却是伸手抱起她,又附在她耳旁道:“别再费神想了,等会儿我交待雪初一声就什么都解决了。现在,你只要一心一意地想着我……”   “皇叔,你……”季意安才说了半句,余音便被季无疾樱色的唇瓣吞噬至消失……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洛安皇城尚在一片寂静之中,宣华门前也是静悄悄的。往日这里必是车水马龙,来往穿梭。元乐帝一向勤政,朝中大臣必是寅时就出门,待至宣华门前待卯时正,日出之时便要进宫上朝议政。   可是自太子监国之后,大臣虽是按时到了,可是太子总要拖到近晌午才现身,有时更是一连几日不在朝上露面,吴国公便将上朝时间延后了一个时辰。是以今日虽是天已大亮,宣华门前的广场上仍是静谧一片。   片刻之后,有几道人影出现在宣华门前,一会儿之后,宣华门前便传出了击钟之声,那钟声一连响了九下,一声急似一声,霎那间,雄浑的钟声响彻天际,在寂静的清晨更是显得悠远响亮,一声声直击人心,令人震撼不已。   这钟声自宣华门而出,只传出方圆几里去。片刻之后,守宣华门的侍卫便发一声声地高喊:“朝天钟!朝天钟响了!有人击了朝天钟!速去禀报太子殿下!”   那声音既急切又紧迫,朝天钟一响,天子百官便要齐聚朝堂,向来只能有关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或是朝中出现大贪大恶,奇冤异惨之事,请求面见天子时才能敲响。上一次朝天钟响,还是在八年前,阙国大肆进犯天遂边疆之时敲响的。   因此,这钟声一响,皇城内外全都人心惶然起来,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都闻讯而起,武官扬鞭打马疾行,文官坐在车上,一边额头冒汗,一边不停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后宫之内,太子东宫更是乱成一片,传令官的急报传至东宫之时,太子季廷之正与枕着那两名风尘女子的手臂睡得正酣,内侍将寝殿的门敲得震天响,才听得太子的怒喝之声:“是哪个狗奴才,大清早扰了本太子的好梦!”   “禀太子殿下,朝天钟响了!请殿下即刻起身赶往朝堂面见击钟之人,百官马上就会在朝堂聚齐了!”内侍的声音似淬了火,急切而又慌乱。   季廷之这才从榻上一蹦而起,他纵是再顽劣不堪,可也明白这朝天钟一旦敲响意味着什么。   “快快快!更衣,上朝!”他连声唤道,屋外等候的内侍便一涌而进。   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和殿朝堂之上,已是站满了听闻朝天钟而匆忙赶来的朝臣们,偌大的朝堂上,满满当当都是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吴国公一身蟒袍站在大殿上方,面色很是凝重。   朝天钟敲响之后,便有内史令亲自带人前往宣华门,护送敲钟之人至朝堂之上面圣,因此百官此时尚不知敲钟的是何人,一时间人人心里各有猜度,猜疑不定,朝堂之上不容喧哗,可众人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驾到!”随着内侍拖长着的声音,太子季廷之匆匆赶来,坐到了龙椅一旁另设的偏座之上。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一起躬身行礼。   朝天钟响,必是要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季廷之的心里实在是心里没底,他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应对。他端正坐在椅上,悄悄将看了下站在左下首一点的吴国公。吴国公对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个“万事有我”的眼神,季廷之这才心安了一些。   “诸位爱卿平身!孤惊闻朝天钟响,不知击钟者是何人,速带上堂来!”季廷之强持着镇定道。   内史令立刻应下,片刻之后,朝堂门口,有内史官员簇拥着一人正迈步朝殿内走来。   众人全都回头相看,一眼看过去,只见走在中间的那名击钟之人,年约五旬,着一着紫色朝服,两鬓微白,面上却是清瘦儒雅,正是多日不见的丞相苏恒! 第124章 翻云覆雨来   苏丞相一现身,众人皆都心中大惊,太子监国之后,苏丞相便被人软禁在相府之中,一连多日未露面,却没想到,此刻他却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朝堂之上。   众人吃惊,那吴国公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派往苏丞相府的守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且人数众多,单凭苏丞相一介文官,绝无可能突破他们的束缚,他怎么会出了府,还击了朝天钟,来到了金銮殿上?   吴国公心里打了几个圈圈,却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他清咳一声很是威严地开口道:“苏大人,您屡次冲撞太子殿下,太子已下了口谕让你在府中静思已过,此时为何私自出了府,竟还击了朝天钟,你究竟想干什么!”   吴国公此言一出,百官更是低语一片,大多人都为苏丞相捏了一把汗,心想私自出府已是一罪,朝天钟更是不能轻易敲的,弄不好苏丞相这回连命都保不住了。   苏丞相却是不慌不忙,他先是朝季廷之恭敬行了一礼,口称见过太子殿下,季廷之挥手让他起了身。   “苏卿,不知你为何要敲朝天钟?”季廷之问道。   “启禀太子殿下,臣敲朝天钟,仍是朝中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奸大恶之人,我天遂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臣不得已而为之啊!”   苏丞相的声音沉稳有力,面上带着无比沉痛愤然之色。他的话音一落,群臣面面相觑,心里更是惊疑万分,不知道这苏丞相口中这“前所未有的大奸大恶之人”究竟是谁。   “哼,不知道苏大人口中这大奸大恶之人究竟是谁?”吴国公发现一声冷笑道。   “是啊,苏卿,我天遂上下一派平和,哪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啊?”季廷之也笑着问道。   “太子殿下,臣要弹劾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官居右相,兼太子太傅,爵至国公,尊为国丈的吴长远大人!”苏丞相手指着吴国公,口中说得斩钉截铁。   苏丞相一言既出,朝堂之上的众人全都脸色大变,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惊天骇浪,那些正直之臣心里更是五味杂阵,吴国公近期所当所为,说是“大奸大恶”也不算过分,众人早就怀怒在心,可都是怒在心里不敢明言,此刻苏丞相在朝堂之上,一语道破所有人的心事,虽是畅快淋漓,可是吴国公大权在握,太子更是他的外孙,后宫还有皇后撑腰,苏丞相此举正是险之又险啊!   果然,吴国公闻言又是冷笑一声,随即阴沉着一张脸口中道:“苏大人,你我政见不同是事实,你若是对我有意见,递个折子给殿下便是,为何竟小题大作击了朝天鼓?”   “太子殿下,吴长远仍朝中大奸大恶之人,不击朝天鼓就见不到殿下,不足以平众人之怒!臣今日要参他四大罪行!”苏丞相声音激昂,清瘦的面上也是一派义愤凛然之色。   吴国公闻言面色一变,他伸手指着苏丞相的鼻子就骂道:“苏恒!这里可是朝堂,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太子殿下,苏恒他疯了,赶紧叫人将他轰出去!”   季廷之被苏丞相的气势正吓得有些发虚,听得吴国公发话,他手一抬正待唤人进来,便听得有大臣出班奏道:“太子殿下,苏丞相既是击了朝天鼓,殿下就应该让他把话说完,也好叫众人心服。”   季廷之抬眼一看,出列的正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一出声,其余的户部,礼部,刑部,工部,吏部尚书全都纷纷出列,要求太子殿下准许苏丞相将话说完。眼见各部尚书出面,季廷之顿时傻了眼,忙将目光投向了吴国公。   吴国公突然哈哈大笑几声,然后阴鹜着脸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想听,那便让他说一说,看看你能给老夫捏造出什么罪名来!”   “太子殿下,诸位臣工,苏恒今日要参吴长远,他其罪有四,一,勾结羽林军大统领杨炯章,趁皇上病重,把持宫卫,令群臣不能面见圣颜。二,名为太子太傅,实是辖制太子,大权独揽,专横独断。三,纵子行恶,其长子吴有为勾结北羌沙匪,泄露瑞安长公主和亲行程,不仅如此,还派出大批高手追杀送亲队伍,致使长公主命丧大漠。四,叛敌卖国,欲纂大位,风州之乱乃是他一手谋划……”   苏丞相一字字一句句铿锵有力,慷慨激烈,只听得众人魂飞魂散,若说前两条罪行,众人皆有有目共睹,丝毫没有冤枉了吴国公,可是后两条是怎么回事?吴国公竟纵子害死了瑞安长公主,更惊骇的是,风州之乱竟是他一手促成,他竟有篡位之心,这可是谋逆的灭族之罪啊!   众人一念至此,全都将眼光投向了吴国公。只见吴国公先是面上一白,继而勃然大怒,手指着苏丞相就道:“苏恒老匹夫!你居然敢公然污蔑于我!皇上突发急病,为防意外,我令羽林军严守宫卫何罪之有?太子尚且年幼,我受皇上所托,辅佐太子处理朝政何罪之有?瑞安长公主死于意外,与老夫之子何干!至于蓄意挑风州之乱,更是无稽之谈!当初老夫曾在朝上力主招安不要出兵,诸位难道都忘了吗?”   吴国公一通话下来,便将苏丞相给他罗列的罪行指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驳得众人哑口无言,当初在朝堂之上,吴国公与刘能大将军就出兵一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一幕,大多人可都是在场的,吴国公既然力主求和,又怎么可能是挑起战事的祸首呢?   众人正心中犹疑间,便听得吴国公朝着太子的方向道:“太子殿下,苏恒公然污蔑于我,分明是挟私报复。请殿下即刻将他押入天牢,治他妄动朝天钟,陷害同僚之罪!”   季廷之正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所措,苏丞相的话更是听得他一团糊涂,只是听得两人话语中提到“瑞安长公主”,他心里先是生出一阵痛意,继而莫名的烦躁不耐起来,心里就想快点结束眼前的一切好离开这朝堂。他大声开口道:“来人啊!将苏恒押入天牢!”   眼见太子不问清红皂白就要治苏丞相的罪,众人均头暗暗摇头叹息,心想苏丞相此次难逃一劫,此后,吴国公怕是要更为嚣张了。   就在众人心有戚戚间,却发现门口并没有出现前来带走苏丞相的侍卫身影。季廷之心中愈加烦躁,便一拍椅子扶手就喝道:“御前侍卫何在?杨炯章呢,死到哪里去了!”   “这才两多月不见,廷之竟长了脾气了,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呢!”   就在这时,殿外有一道声音传了进来,那声音淡然平缓,音质又极为清澈悦耳,甚至带有一丝戏谑之意。   这声音顷刻间传进了大殿之内,一霎那间,文武百官宛若听到了天籁之音,呆滞片刻之后,全都转身面朝大殿门口。眼光所到之处,便见一队黑衣护卫簇拥着一个身影正朝殿内走来。   迎面走来的那人,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墨发轻挽,眉如墨画,眸含秋水,唇若涂脂,面如满月之色,又兼身形修长,翩翩走来,宽袖翻飞,衣袂飘飘间,清朗胜素月之光华,俊美似谪仙降临人世。   “臣等参见琛亲王殿下。”   霎那间,大殿之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参见行礼之声。众人先是不可置信,揉眼确认之后又惊又喜,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更有些大臣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琛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哇!老臣的眼睛都快望穿了啊!呜呜呜……”花白着头发的王御史站在前排,躬着腰,一边行礼一边面上涕泪交流,口中竟是呜呜大哭了起来。   季无疾快走几步,伸手挽起了王御史,又朝着众人道:“诸位快快免礼平身……”   “廷儿见过皇叔……”座上的季廷之见得季无疾飘然自殿走了进来,面色一白,直呆愣了半天才起身相迎。   站在上首的吴国公也与诸大巨们一起朝季无疾行了礼,面上虽是强持着镇定,可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朝服袖中的手正在发抖。   季无疾转身抬头,眼光从季廷之身上扫过,慢慢又在吴国公身上转了一圈。   “听闻殿下还要在风州逗留一阵,却不想这么快就回京来了。殿下归来,老臣真是高兴,这段时日,臣甚是挂念殿下。”吴国公被季无疾的眼光看得无所适从,只好拱手一礼后道。   “多谢国公大人挂念,风州既安,本王自是要回京。只是才至洛安城尚未歇上一口气,便听闻朝堂之外的朝天钟被人敲响了,本王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赶了过来。”   季无疾声音轻淡,一边说,一边还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袖,然后又面向季廷之,口中慢条斯理道:“廷之,我适才进门之时,便听见你叫侍卫,怎么了?要将何人推出去?” 第125章 朝堂现风云   季廷之面色煞白,只哆嗦着道:“皇叔,是……苏丞相他……他击了朝天钟……”   “所以太子便要将他推出去押去大牢?”季无疾仍是慢慢腾腾地道,面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来。   “不……廷儿不敢……只是,他诬陷我外祖父,不……是国公大人……”季廷之语音断续,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老臣所参吴长远之事,句句是实,并无一句诬陷之言,请琛王殿下明查!”苏丞相突然间走上前几步,手中将着一叠奏章高举过头。   内侍赶紧上前将苏丞相手中的奏章递至季无疾面前,季无疾接过,翻开细细看了一会,然后合起奏章,面色平静,一语不发了。   “琛王殿下,苏恒他也是无中生有,蓄意陷害老臣,老臣有冤,请殿下为老臣做主。”吴国公突然间跪下身子,面上一副是悲怆气愤的模样。   “哦,是吗?那国公大人真是受委屈了。且不说这前三条的罪状,单说这第四条,我倒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国公大人。三月之前,风州白族族长白枫宁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说朝廷对白氏久居风州称霸一方多有不满,有意派大军一兴剿灭风州十六族。不知国公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季无疾声音仍是淡然,却是透着一股威压之息,吴国公脸色一变,可他随即定了神镇定道:“殿下的意思是,风州之乱是有人有意挑起的?可是,老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当初在朝堂之上,老臣可是提议不兴战事,力主招安的啊!”   季无疾听完吴国公的狡辩之辞,倒也不动怒,只是朝刚随着他一块进来的黑黑衣护卫看了一眼。护卫之中便有一人走上前来,那人身姿笔挺,眼神犀利,一脸精干之像,正是琛王府护卫长楚风。   楚风走上前来,手中将几叠书信递至吴国公面前,然后冷着声道:“国公大人,这些信,都是白氏族长亲自交予属下的,国公大人请看一眼,可得看仔细是否是您的笔迹?”   吴国公只看了那些信封一眼,脸色瞬间变了样,他欲伸手接过那些信,可是双手却颤抖了起来,他脚下也在发颤,似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朝上众人眼见这一幕,心中终已明白大半,个个心中震惊愤慨,面上更是对吴国公露出了鄙夷唾弃之色。   “殿下,这……这是陷害……老臣当初是力主招安之人,怎么会与风州白氏勾结……”吴国公蠕动着嘴唇,只挤出了这一句。   “力主招安?是啊,若不是国公大人一力陈诉国库空泛,一旦起了大战将伤及国本,本王又怎么会起了亲征风州的念头?国公大人打算一手好算盘,竟将本王给算了进去!”   季无疾原本是轻轻淡淡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突然抬高了声音,俊美清逸的脸上,立刻拢上了一层霜色。   季无疾语音刚落,吴国公的脸上便迅速涌上了一层灰白之色。   “琛王殿下,吴长远挑起战祸,叛敌卖国,此乃大奸大恶之人,还请殿下下令先将吴国公押入天牢,再着人彻查吴氏一族!”王御史出列下跪,扯着嗓子就奏道。   王御史一出,群臣立刻一边倒地跪下请命,个个声讨吴国公,要求季无疾严惩吴氏一族。   季无疾轻轻抬袖,示意群臣稍安勿躁。他转身朝向台阶之上的正一脸茫然之色的季廷之。   “太子,你既领监国之职,朝中出了如此大奸大恶之人,你说当何以论处?”   季无疾的声音轻淡飘然,听在季廷之耳内却是惊心动魄,他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蟒袍袖子,口中吾着道:“吴国公所为,侄儿全然不知……一切……由皇叔作主……”   吴国公一听太子之言,突然从地上一窜而起,手指太子大声嚷道:“太子,您是皇上的嫡子,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领监国之重责,怎么将此等大事全然托于皇叔之手!”   季廷之眼见了吴国公突然变得凶狠的模样,面上更加惶然不知何谓。吴国公见他如此模样,索性发了狠,朝前走了几步,口中声嘶力竭道:“太子,你怎么如此软弱?他季无疾趁着你父皇重病,以皇叔之势威压于你,他分明是要纂你父皇之位啊!”   季廷之一听,面色又是一阵白,看了一眼季无疾,然后便腿一软,向后跌座在龙椅之旁。   “杨大统领何在?琛王季无疾欲对太子不利,速来护驾!”吴国公眼见太子跌座,扯开嗓子就嚎叫道。   眼见吴国公突然直指季无疾有篡位之嫌,群臣皆都愤慨不已,都为吴国公这倒打一耙的行径颇为不耻,可同时也为季无疾捏把汗,羽林军大统领杨炯章与吴国公沆瀣一气,若是一时冲将进来,琛亲王所带护卫人并不多,后果可是难以预料。   可是一连听得吴国公高叫着好几声,朝堂门口仍是无人出现,众人松了一口气却是心生疑惑,殿外的侍卫为何毫无反应?杨大统领去了哪里?   片刻之后,朝堂之处终于出现的一队侍卫身影,当前一人身着铠甲,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气俊朗,却正是苏丞相之子,羽林军副统领苏云朗!   “怎么是你?杨炯章呢?”吴国公声音仓惶道。   “回国公大人,杨大人昨晚在家中起夜之时,突然滑了一跤,腿骨摔断,已是下不了床了!羽林军现由末将所领,请问国公大人还有何疑问?”苏云朗抱拳一礼,口中很是恭敬道。   吴国公顿时面如死灰,他顿了一下,突然转身,手指着季无疾道:“好一个琛亲王,定是你派人暗害了杨大统领,将心腹苏云朗换了上来!羽林军向来只听令于皇上一人,你……你如此这般,分明是心怀不二之心已久……”   “住嘴!”   吴国公的话还未说完,龙椅之侧的殿门突然大开,一个有些孱弱却是难掩威严之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听得这个声音,群臣只呆愣了一霎,一抬眼便看见四个太监抬着龙辇进得门来,龙辇之上歪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众人见着那人身上的明黄龙袍,随即个个心神激荡,不能自己,整个大殿瞬间响了一片跪地之声。   “臣等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拜见之声不绝于耳,唏嘘拭泪之声也一片隐约可辨。   “皇兄……臣弟回来了……”季无疾上前几步,对着元乐帝行了一礼,语气里也难掩一丝激动哽咽之息。   “琛弟,来……过来朕身边……”元乐帝很是吃力地抬了抬手,声音羸弱。   季无疾依言步上了台阶,至龙辇之旁,弯腰蹲下身子,伏在元乐帝膝边,伸手握住了元乐帝的手。   “皇兄……”季无疾轻唤了他一声,只见眼见的元乐帝瘦得脱了形,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上更是柔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季无疾心里一痛,眼眶也不由得湿了。   “琛弟……皇兄我,我……总算撑到你回来了……”元乐帝勉力道。   “皇兄,臣弟回来了,您就会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来,以后臣弟扶您坐上龙椅,臣子们还等着你发号施令呢!”季无疾一边温声说着,一边扶起了元乐帝,让他的大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轻移几步,终于让皇上坐到了龙椅之上。   元乐帝坐好之后,又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眼看看跪在自己脚边瑟瑟发抖的太子,又看一眼跪在阶下的吴国公一眼。随即面向群臣开口道:“宣联旨意,苏爱卿所参吴长远之事,件件属实,证据确凿,即刻将吴长远押入天牢,着琛亲王彻查吴氏一门意图谋乱一事……”   元乐帝此言一出,吴国公顿时瘫倒在地,群臣一阵激动,便见苏云朗一挥,当即有御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驾着吴国公就朝殿下拖去。   “哈哈哈……都是那姓白的狗贼害了老夫……白枫宁,我与你不共戴天……”出了殿门的吴国公,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之声。   龙座之上的元乐帝说完一段话,便感觉力不可支,缓过好一阵子才继续开口道:“太子监国期间,为吴长远所摆布,不思进取,疏于国事,且德行有亏,即日起,罚其禁足东宫,闭门思过……”   “羽林军大统领杨炯章与吴长远同流合污,即日起押入天牢待审。羽林军副统领苏云朗即日起升任领大统领,全权负责羽林军诸事。”   元乐帝一边颁发了几道旨意,群臣听完均都安心了不少,心想连日来的朝堂这上的一派乌烟瘴气之息该是要结束了。   元乐帝歇了一小会儿,又将眼光看向季无疾的方面,面上浮上一丝安慰之色,然后温软着声音又开始了:“朕身体欠安,暂不能理政,即日起,封琛亲王为摄政王,一应朝政公务皆由摄政王一力承担,摄政王可自行决断朝堂所有事宜……” 第126章 恶多终有报   “皇兄,可不可如此,臣弟担不起如此重任……”季无疾上前两步,面上有些焦急地道。   元乐帝朝他轻摆了一下手,牵起嘴角轻笑了下,然后便半闭着眼睛,似是精力实在不济了。   “琛弟,我累了,要歇着了,万事拜托你了……”元乐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眼睛也是闭上了。   众人大惊,季无疾更是飞奔至龙座之傍,伸手拿起了元乐帝的手腕,以指按住脉息,片刻才开口道:“皇上体力不支,已是昏睡了过去,快点送回寝殿,着太医细心照料!”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众内侍将元乐帝送了出去。   “诸位,皇上龙体欠安,本王要先去皇上身边,请诸位暂时退回各伺其职,要有事者午后御书房见本王。”季无疾对着众朝臣道。   “臣等谨遵摄政王旨意。”众人一起行礼应道。   朝臣们有序退出了大殿,季无疾自台阶上下来,又慢慢走至大殿门口,那儿正站着一队黑衣护卫。中间的一名护卫,身形较之别人要小一些,头上的盔冠遮住了大半的脸,只看见一双很是精亮的眼睛。   元乐帝体力不支晕倒之时,那名护卫身形一歪,几乎都要站不稳一样。见得季无疾朝这边走来,那名护卫使劲眨了眨眼睛,想将忍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给憋回去。   “你,随我一道去后宫。”季无疾站在那名护卫的面前,声音温软。   那护卫点点,然后便随着季无疾的脚步,一块朝后宫去了。   长乐殿后殿,元乐帝的寝殿之内,元乐帝静静躺在龙榻之上,太医院院使及医正陈玉峰均在场。见得季无疾进来,众太医均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的病体究竟如何?为何醒来后又突然晕倒了?”季无疾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了身。   “回殿下的话,皇上患的乃是中风之症,最是忌讳情绪波动太大,皇上昨夜才醒了过来,今日一早强撑着病体往朝堂上去,微臣猜想皇上定是在朝堂之上有些激动,加上久病身体孱弱,所以一时又昏睡了过去。”太医院院使恭敬回道。   “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治好皇上。”季无疾面色凝重,对着太医院院使道。   “微臣定竭尽所能为皇上医治,只是,皇上的病势较之之前更加沉重,臣等实在打不了包票啊!”院使面色很是凝重道。   “你等一定要竭尽全力,想出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务必保证皇上能再次清醒过来。”季无疾抬高了声音,口气很是郑重。   “谨遵殿下吩咐,如此臣等告退先下去商议方子了。”院使领着众太医退了出去。   季无疾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太监都退了出去,便后又走至殿门口,将随他一块进来的那个黑衣护卫的手牵住了。   “安儿,过来见一见你父皇吧。”季无疾疾轻声道。   “嗯……”那护卫轻应一声,声音娇软,分明是个女子,季无疾伸手将她手上的盔冠摘了下来,便露出一张娇美妩媚的脸蛋来,正是扮成季无疾贴身护卫的季意安。   季意安点点头,快着步子至龙榻之前,抓起元乐帝的一只手就泣不成声。   “父皇,我回来了……”她哽咽着声音唤了一声,可是榻上的元乐帝毫无反应,只有胸口微微的呼吸表明他还是活着的。   “安儿,别难过……”季无疾至她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皇叔,父皇他之前好好的,上次病发痊愈之后,听太医说也无大碍了,可是为什么竟成了这般模样?”季意安流着泪道。   “我已经叫人查清楚了,我出征至风州后不久,皇兄夜间突然发病之前,见过皇后吴氏,听值守的太监说,吴氏与皇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似是要有意要激怒皇上,皇上一气之下,轰了吴氏出门,夜里便发病了!”   季无疾以并不以“皇嫂”称呼吴皇后,言语之间对吴皇后的厌恶之意毫不掩饰。   “她……果真是居心叵测……”季意安面色一冷,咬着牙有些幽幽地道。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也被那恶妇给害了……”季无疾又低声道了一句。   什么?她正想问皇叔李公公的下落,却不想李公公已是被吴皇后害了性命,她心里顿时一阵疼痛,那个一直对和言悦色,称她为“皇上小棉袄”,明里暗地相助于她的人,竟这样死在了心狠手辣的皇后手中!   “皇叔,我恨她,好恨她……我再不想忍她了……”季意安咬着牙,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悲愤之息。娘亲凄苦一生全都拜这个女人所赐,前世她害自己惨死大漠,今生又被逼和亲大月,眼见父皇被她伤害,可亲可敬的李公公又死于她手。此刻,她对吴皇后的憎恶之情已到了极致,再不想继续容忍下去了。   季无疾见了她这般模样,心里很是心疼,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一旁的盗冠给她戴了起来。   “王印,进来……”季无疾朝门外唤了一声。   门外的王印答应一声,很快就进来了,手中还持着一只匣子,行礼后王印将那只匣子恭敬递给了季无疾,口中道:“殿下,昨夜皇上刚醒了过来,便唤人取了笔墨,写了下两道诏书,又让人收在了匣子里,留了口谕,说若是自己身子万一还有什么不妥,便将匣子交于琛王殿下。”   季无疾接过匣子,又揭了上面的御封,抬眼将两道诏书都看过了,然后拿起其中一封递给了季意安。季意安接过匆匆浏览一遍,先是惊讶万分,继而心头涌来一阵快意。   她将诏书递还给季无疾,又看了季无疾一眼,晶亮的眼内满是激动感慨之色。   “王印,速带人去椒房殿宣旨,将皇上的这道旨意晓谕六宫!”季无疾扬声道。   “谨遵摄政王旨。”王印答应一声行礼退出了寝殿。   “安儿,我原以为此次回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要颇费一番周折,因此已联络了六部及各个领兵的大将军,作好了万全的准备。却不想你父皇昨夜竟是突然醒来,不仅硬撑着去了朝堂,还留下了诏书。皇兄他……他真的是殚心竭虑,一片苦心啊……”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龙榻之上静静躺着的元乐帝,语气也是有些哽咽起来。   季意安听在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又要垂下泪来,季无疾赶紧轻揽住她,然后轻声道:“安儿,别难过了。王公公宣旨去了,这阵子,椒房殿该是十分热闹,安儿要不要和我一块先去椒房殿先去看个热闹,然后再去见我母妃,如何?”   “就依皇叔,安儿这回,就偏要在别人伤口上再撒把盐……”季意安冷着声音,眉宇间也溢出了一丝冷色。   后宫椒房殿内,出现了令人惊诧万分的场景,吴皇后跪在大殿之中,浑身颤抖着,手中捧着一道明黄的圣旨。面对皇后站立的,是刚升任御前大总管的王印,带着数十个内侍,正一脸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吴皇后。   “本宫不信!本宫不信!皇上不可能下旨废后,不可能,皇上绝对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吴皇后声音尖利,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惊慌之息。   “皇后娘娘,不,该是要称吴庶人了,皇上的圣旨正在你的手中,上面玉玺宝印你难道都不认得吗?”王印上前一步,面上很是冷漠鄙夷地道。   “王印,你这个奸佞阉人,这道旨意,分明是你与那季无疾相互勾结捏造出来的!本宫不服,本宫要去见皇上!不,本宫要见季无疾,将季无疾叫来,本宫要问问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捏造废后的圣旨!”吴皇后从地上站起身,手指着王印,扯着嗓子大声嚷着,有些声嘶力歇起来。   王印眉头一皱,正想叫人将她拉下去,这里便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很是清澈动听的声音来。   “才到了椒房殿外,便听得有人唤本王的名字,还真是巧了!”   王印等人一听见这声音,赶紧转身朝向门口,便见殿门口正走来两人,前面的那个,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墨发轻挽,面若寇玉,眉目似画,清冷俊逸而又高贵不已。他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贴身护卫,一身黑衣,盗冠遮住在大半张脸。   “见过摄政王殿下。”王印率着众内侍赶紧行礼相迎。   季无疾一挥手让他们都起了身,紧接着慢慢踱步朝吴皇后走来。   吴皇后听得众人口称“摄政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发出了一阵狂厉的笑声,然后指着季无疾道:“摄政王?好一个摄政王!我的廷儿都已经满了十六岁了,居然还要立一个摄政王!季无疾,你真是好深的谋算,好大的野心啊!” 第127章 前事如云去   季无疾又摆了摆手,王印立时领会,立即带着一众内侍退出了大殿,顺带将吴皇后身边瑟瑟发抖的卫姑姑等人全都带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了三人,季无疾走至那黑衣护卫的面前,然后轻缓着嗓子道:“你过去呗,她现在是个庶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季无疾,你……你想干什么,别忘了,我是天遂朝的一国之后,是你的皇嫂!”吴皇后听得季无疾如此吩咐自己带来的护卫,不由得有些慌神了,扯着嗓子色厉内荏的道。   季意安闻言轻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到了吴皇后的面前,她走得很慢,却是带着一身的冷意。吴皇后后退两步,脸上变了颜色道:“你要干什么?”   季意安终于在吴皇后面前站立了,她冷笑两声,然后就冷不丁地就开口说话了。   “我的好母后,你在怕什么呢?”   季意安的声音不大,却着带着一丝冷凝的嘲讽之息。吴皇后听得这声音,心头一震,身子一斜,几乎要站不不稳身子。   “你……你是谁?”吴皇后的声音发起了抖。   “母后为何如此健忘?这才两个多月不见,你竟不认识我是谁了么?”季意安一边慢腾腾地说着,一边伸手取下来头上戴的盔冠。   吴皇后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脚下一软,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她强撑着支起身子,手指着季意安失声喊道:“啊……是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雍容大度母仪天下的好母后都还活得好好的,我又怎么能死呢!”季意安突然抬高了声音,语气更加的冷洌了。   “你……你……你原来是诈死!”吴皇后瞬间明白了这一点,面色浮现了一丝怨恨的戾气来。   季意安闻言冷笑一声,然后逼近吴皇后,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活在人世间,我又怎能轻易死去?我若死了,怎能替我那含冤受屈,在拢秀宫耗尽了一生的娘亲报仇雪恨?我若死了,又怎么能为后宫哪些无辜死于你手的众皇子们讨个说法?人都说稚子无罪,可是你,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心肠?害死那些弱小的生命,让他们才降临人世便要成为冤死之魂……”   季意安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控诉着吴皇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吴皇后先是听得心惊肉跳,慢慢脸色白成了一张纸片。她渐身颤抖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他们,我不是有意的,我是为了我的廷儿,对……都是为了我的廷儿,我没错,我没错!”   吴皇后突然一连声地道,面色变得狰狞而疯狂。   “为了你的廷儿?真是可笑!你一味骄纵廷之,将他养成了不思进取,荒诞无状的性子,天底下竟有你这样自私狠毒的母亲,你不仅害死了诸皇子,也将你唯一的儿子送上了绝路。”季无疾走近几步,伸手揽住了季意安,冷凝着声音对着吴皇后道。   “送上了绝路?绝路?什么意思,我的廷儿怎么了?季无疾,你已经废了我,还想对我的廷之做什么?”吴皇后突然伸手扯住了季无疾的衣摆口中嚷道。   季无疾眉头一拧,腿一抬站远了一点,然后伸手牵住了季意安的手,长眸锁住她的眉眼道:“安儿,我们走吧。”   季意安点点头,朝季无疾轻笑了一下,两人便准备往外走去。   “不……你们别走!季无疾,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你到底准备对太子做什么?”吴皇后发出一阵凄厉的喊声。   季无疾没有理她,只是对着殿外道:“王公公,送吴庶人去永巷令处,免得她在宫内扰了清静。”   王印答应一声带着人一拥而进,片刻后,身后便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哭骂之声。   季无疾帮季意安戴好了盗冠,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往宁康宫的路上,不时有过往的宫人停下脚步,至路边朝季无疾恭敬行礼。   走至披香殿附近,季无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季意安道:“安儿,想进去披香殿看一眼么?”   季意安抬眼,默默看了一回披香殿掩映在一片绿荫之中的飞檐翘角,终是轻轻摇摇了头,轻声开口道:“不用再进去了,崔姑姑都出了宫,我在乎的人也不在那里面了,一座空屋子而已,不进也罢!”   “也好,以后我的琛王府便是你的家。”季无疾上前牵住她的手,口气温软。   季意安将手从他手中抽开,然后红着脸小声道:“这是在后宫,还是避着些的好。”   “安儿怕什么?传出去不过是说摄政王有断袖之癖,与自己的贴身护卫纠缠不清罢了!”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哎呀,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季意安慌忙看看四周,一看没人,这才一跺脚就斥他道。   季无疾这才大笑着放开了手,与她并肩朝宁康宫走去。   一进宁康宫的大门,绿意姑姑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殿下,快些进来,娘娘今儿一大早都问了好几回,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还一直问她的儿媳有没有一声带了来?”绿意姑姑一边轻笑着,一边将眼光在季意安身上打了几个圈。   “绿意姑姑……”季意安轻唤了她一声。   绿意姑姑顿时面上一喜,赶紧躬身请两人进去了内室。   “是琛儿回来了吗?儿媳一块带来了没?”两人才进门,里面便传来一道很是好听的声音,透着一丝急切之意。   “母妃,儿子外出征战二个多月未见,沙场上道光剑影,九死一生的,您见面第一话竟然是问儿九媳带来了没?母妃何以这么偏心了?”季无疾掀开了帘子,看着正在屋里急得踱步的李太妃,口中很是不满的嗔怪道。   李太妃一见了季无疾,脸上笑容顿生,她紧走几步上前,手扶着季无疾将他上下仔细看一回,然后哼一声道:“什么道光剑影,九死一生的?不就是潜入人家白氏大小姐的闺房内,然后以这副皮囊哄得人家女儿动了心,又逼着人家族长退兵还将女儿嫁于你了吗?”   “母妃……”听得自己的母妃如何形容他的风州之行,顿时哭笑不得,口里拖长了声音更是不满。   “儿媳呢?既来了怎么还不进来,难道是生得太丑了,不敢来我这婆婆了?”李太妃又催问道。   帘后的季意安面上一红,伸手取下了头上的盗冠,然后掀了帘进了门。   “白氏晓……晓安给,给太妃娘娘问安……”季意安低着头行礼道。   “嗯,好一个白氏晓安,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李太妃憋着一丝笑,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季意安面上又是一热,忙小着步子走至李太妃面前。李太妃将她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居然还伸手在她的腹部探了一把。季意安顿时有些傻眼,一旁的季无疾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人一时愣在了哪里,不知间太妃娘娘这脑袋里卖的究意是什么药。   “小意安,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两人朝夕相处这些日子,为何你小腹平平,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太妃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两人一听,先是愕然,继而明白过来,一霎那间,季意安臊得满脸通红,季无疾也是伸指揉一揉自己的额头,然后哭笑不得地道:“母妃,您……您太心急些……”   李太妃一听可是爆发了,她转向季无疾,口中就数落道:“什么叫太心急了些?我这还叫心急,你都多大了?和母妃差不多年岁的,个个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哪像我就一个孤老婆子,连个唤我祖母的人都没有……”   李太妃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还要抬袖抹眼泪,季无疾连忙上前哄道:“母妃别难过,我们尽快成亲,然后……然后努力,争取年底让母妃抱上乖孙……”   季无疾在那边哄着李太妃,这边的季意安却是听得呆住了,皇叔他说马上成亲,还说要努力,然后年底还要让太妃娘娘抱上孙子。天啦,他说要努力,他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   季意安一边想着,一边涨红了脸,赶紧将埋得低低的,再不敢看这母子俩。   “成亲,好,什么时候,三日之后行不行?”李太妃面上一喜赶紧道。   “母妃,我刚回来,朝中的事务要先理一理,再说,大婚要准备的事宜很多,三天太仓促了……”季无疾小着声音道。   “三天不行,那十天,十天后你们即刻成亲,哀家再不要等了!”李太妃中气十足道。   “母妃,母妃,再宽限些日子可好?”季无疾又一次央求道,朝堂被吴国公搅得乱成一片,天知道他这段日子有多少事要忙。 第128章 执手为佳偶   李太妃正待出声反驳,季意安走到李太妃身边坐了下来,然后伏在她膝上轻软着声音道:“就请娘娘允了皇叔,国事繁忙是一事,另一事便是我父皇仍在重病中,待他病情稳定一些,我也好心安啊……”   李太妃看她一眼,然后勉强应道:“好吧,念你一片孝心的分上,那等些日子,等到你父皇醒过来就立刻成亲,可不能再拖了!”   “多谢母妃。”眼见季意安说服了自己一向固执的母亲,季无疾忍不住轻笑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向李太妃作了个揖礼道谢。   一个月之后,城效之外的忘忧园内,往常静谧的的园子,这一日却是热闹非凡,园子内外都装扮一新,园内各处,大红的绸带迎风飞舞,自园门口至季意安住的院内,全都铺上了在大红的地毯。   半月之前,元乐帝在太医的救治下清醒了过来,只是这次醒来后,他忘了很多事情,身体也很孱弱,太医吩咐好好静养,以待慢慢恢复。季无疾也无可奈何,只好令太医细心照料于他。自已仍领着朝政每日里忙得天昏地暗,待李太妃派人来催促时,才想起该是要筹办大婚事宜了。   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息里,季意安正端坐在梳装台前,李太妃派来的老嬷嬷正在替她梳头、妆面及换装,崔姑姑、慕云和雪初都喜滋滋地围在她身边帮忙。好一番功夫之后,一个娇美不可方物的新娘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她青丝高挽,头上戴着一顶凤冠,长长的珍珠流苏珠子在鬓边摇曳生姿,一张娇嫩的脸蛋上,秀眉黛墨,眉下一双妙目,黑亮惊人,闪烁灵动里,难掩娇羞激动之息。   她两颊晕红似桃瓣,琼鼻挺直,一张粉唇更是鲜艳欲滴。身上穿着大红对襟礼服,肩披霞帔,上绣织金纹,周身上下,艳如春花,灿若云霞,这绚丽的色彩更衬得她妩媚高贵,美丽炫目。   “哇,新娘子真是的太美了!云儿,云儿,我要是个男子,肯定也要王妃娘娘这般绝色的女子!”雪初一边赞叹着,一边扯着慕云的袖子就嚷道。   “可是就算托生成男子,能生成咱主子那样貌那才能吗?你还是别妄想了,还是乖乖等着咱们的楚师父将你娶吧!”慕云在雪初嬉笑的脸上揪了一把。   季意安转头看看菱花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红,心里也生了一丝激动之意,不知道皇叔现在正在做什么?他穿着一身大婚礼服的模样又该怎样动人之姿。   “王妃娘娘,您在想什么?不是正在想咱们主子了吧?”慕云忽然低头看一眼季意安,眨着眼睛,口中戏谑着道。   “我也觉得娘娘肯定是想咱主子了!”雪初也过来凑趣道。   看着这闹腾的两人,季意安轻笑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是在想呀,楚风若是将雪初娶了,那慕云该唤雪初什么啊?”   季意安的声音慢腾腾的,说完这后静静等待这两人的反应。果然雪初一听脸就红了,慕云愣了片刻,然后跳着脚就嚷道:“雪初,你……你休想!我是绝不会叫你师娘的!”   听得慕云这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大笑之声。   一会儿之后,眼着着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负责礼仪的女官又将新娘子的妆衣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一点纰漏之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女官取来一只苹果和一柄玉如意装在了一只红色的锦袋之内。   “王妃娘娘,这只苹果和玉如意一会出门的时候,可是要紧紧地攥在手里,要带到花轿上去的,寓意您平安如意,幸福一生。”女官指着锦袋对着季意安嘱咐道。   季意安点点头,女官这时却似突然想起一事来,她有些着急地开口道:“哎呀,新娘子要娘家人背着出门的,这……这……该是要找谁?”   女官话音刚落,一屋子人都愕然了,崔姑姑、慕云等人是知晓季意安的娘家人都在宫内,是绝对不能出现的。不知情的,以为新娘子的娘家远在风州,婚事准备的时间只有半个月,风州娘家人是万万赶不及来的。   正在众人焦急之时,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禀王妃娘娘,门外有位小公子求见,说是自风州远道而来,一定要见到王妃的面。”   “小公子?自风州而来?”季意安愣了下,随即心头一阵狂喜,赶紧站起身子连声道:“快,快,快请进来!”   众人一听,是从风州而来的,肯定是娘娘的娘家人无疑了,顿时都高兴了起来。   果然,季意安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少年人特有的青涩高扬的声音。   “姐姐,我日夜赶路,总算赶上了姐姐的大婚之仪!”   “晓峰弟弟!”季意安发出一声惊喜的唤声。   婢女掀开了门帘,一个生得很是漂亮小公子的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他肤色白皙,生得很是精致。面上虽有风尘彼累之色,可是难掩一双凤眼内的晶亮璀璨之色。   “哎呀,一看这样貌,就知道定是王妃娘家的亲弟弟来了。可真是巧得很呀,下官正急着找背新娘子上花轿的娘家人,这小公子就出现了!可见王妃与摄政王这是一段奇缘,良缘啊!”那女官一见白晓峰的面,便发出一阵惊喜的感叹之声,听得屋内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季意安上前一把拽着白晓峰坐了下来,面上惊喜交加,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娘娘见了自家兄弟,自是有一肚子话要交待,我们就先出去候着吧。”崔姑姑上前笑着对众人道。   众人都觉得崔姑姑说的有理,轻施一礼之后便退出了内室。   “晓峰弟弟,你是怎么知晓的?还有这么短的时日怎么就赶来了?”季意安仔细看看白晓峰,终于问出了声。   “姐姐,还记得上次风州分别之时,姐夫殿下和我悄悄说了一番话吗?那时姐姐问我还瞒着呢。其实姐夫殿下那时说,让我不要为离别心伤,待姐姐和姐夫大婚之时,他会飞鸽传书给我让我上京的。姐夫殿下果然没有食言,姐姐你不知道接到传书时我有多开心!”白晓峰侃侃而谈道。   “这十来天的功夫就自风州赶到洛安,你该是累坏了吧?”季意安拍拍他的肩头,有些心疼地问道。   白晓峰摇摇头,仍然兴奋着道:“晓峰一点也不累,一路之上,还有兄长照料于我,是以我现在还精神得很!”   “兄长?你兄长也来了吗?”季意安惊问道。   “是啊,祖母听说姐姐要成亲了,就说既是白家的女儿,婚仪之上得有娘家人撑着场,便命大长兄陪着我一块来。此刻大长兄被姐夫殿下迎进了王府之内。而我,带着祖母为你准备丰盛嫁妆来了这园子。”白晓峰道。   姨祖母果然是疼她的!季意安心时生过了一阵暖意,白晓峰的大长兄,是白氏的大公子,今后是要继承白氏族长之位的。姨祖母是用这种方式,向世人昭示着她白晓安这个孙女被白氏重视的程度。   “姐姐,实在是路途太过遥远,不然祖母肯定是要亲自来参加你和姐夫殿下的婚礼的。”白晓峰又道。   季意安连连点头,眼内禁不住生出了一点湿意。   两人还待说些话儿,便听得外面一阵噼里啪啦鞭炮作响之声,女官的声音也在门口响了起来。   “王妃娘娘,吉时快到了,外面王府迎亲的队伍也进了门,请娘娘准备上花轿了!”   “你们进来吧。”季意安应了一声。   众人一起拥着进了屋,扶起了季意安,女官在季意安的头上盖了红盖头,又将红苹果和玉如意递到她的手中。白晓峰伏下了身子,将季意安给背了起来。   顷刻之后,外部便有礼部的官员高声扬道:“吉时已到,请王妃娘娘上轿。”   话音落下,礼乐鞭炮之声骤起,十二个喜娘在前迎路,慕云和雪初一左一右相护,白晓峰背着季意安在一团喧嚣喜色之中出了门。   门外更是热闹非凡,迎亲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花轿之旁,苏云朗一身吉服恭敬相迎,他是作为迎亲的大使替季无疾前来的迎新娘子的。他抬眼,看着戴红盖头的季意安,俊朗的脸上浮现一丝激动喜悦之色。   白晓峰将季意安背到了轿前,众喜娘忙扶着她站在了轿前铺就红毯之上。   “王妃娘娘,请让臣扶着您上轿。”苏云朗上前一步,微弯下腰,伸出一手,声音清朗,带着丝激动之息。   听着这温暖如昔的声音,季意安一阵心暖,她一手紧紧攥着那只装有苹果和玉如意的锦袋,一手扶着苏云朗的手臂就上了花轿。   司仪官拖长着声音,喜气洋洋地吆喝一声“起轿”,迎亲的队伍便出发了,十里红妆,绵延一路之上,吸无数百姓争相观看,纷纷赞叹这风州白家大小姐与摄政王,真是天赐的金玉良缘,虽隔万里却是一丝相牵,佳偶天成。   待至傍晚时分,迎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到达了琛亲王府门前。门前自又有一凡热闹喜庆之息。花轿落下之时,听着耳旁边礼乐鞭炮之声,季意安盖着盖头,眼前只看见一片艳红,轿门打开之时,她的心里禁不住生了一抹紧张之息。   “安儿,将你的手给我。”   片刻后,一声清澈悦耳声音响在她的耳畔,那声音清澈悦耳,又带着温软绵柔之息,令人听来忍不住心神激荡。 第129章 大结局   皇叔!是皇叔的声音!季意安的心里生过一阵难言的悸动,四周的一切喧嚣之息都听不见,天地之间,只有这个声音,似低喃,如清风,若云似雾,这声音轻拂着她的心,幸福的触感令她感觉就快要眩晕了一样。   她慢慢抬手,指尖便触到了他温润修长的指,他长袖一转,便将她的那只素白小手纳入了自己的掌心。   “安儿,走,随我进家门。”   他低头,附在她耳语又轻语了一句,季意安心底的喜悦幸福之感便汹涌而来,她咬着唇,将那幸福到极致的泪水忍了回去,脚步轻移,随着季无疾的脚步,朝着王府的大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进入喜堂之后,便开始了繁复的大婚仪式,拜堂、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执手礼之仪,季意安脑子中一直晕乎乎的,只照着身旁女官的口令,按班就班的一一做来。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高喊之声,众喜娘簇拥着季意安,将她送入了洞房之内。季意安被扶坐在新床上,一坐下之后,感觉得耳旁终于清静了,浑身也不用绷得那么紧紧了。   她舒了口气,手却不自主地伸到了头顶,那凤冠很沉,她戴了这半日,早就累得她脖子酸痛不已,这会儿她就想取了盖头再将那凤冠取下来。   “王妃娘娘不可!这盖头可得要摄政王殿下亲自来揭的,娘娘还请耐着性子等待一会。”一旁的女官赶紧阻住了季意安的动作。   季意安暗暗伸了下舌头,叹口气,也只好按捺着性子等着。半个时辰之后,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行礼之声。   “见过摄政王殿下,给殿下道喜了!”见礼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都免礼起身吧!”季无疾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得他的声音,季意安心里又生过一阵激动和紧张来。忙低了头坐得端端正正。   片刻这后,一阵清洌之息萦绕至她的鼻端,紧接着便看见一双绣有金丝龙纹的锦靴停在了面前的地上。   季意安便突然间觉得心跳加快了,连手心里都溢出了汗来。她轻咬一下粉唇,不由得暗骂一声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皇叔,为何心里竟紧张成这样?   季无疾取过喜娘递过一杆喜秤,将季意安头的盖头挑了下来。季意安顿时便觉得眼前一片清亮,可是她却不敢抬头,仍然低着头作羞答答之状。   盖头掀开之时,季无疾看着眼前这个娇美艳丽中带着尊贵之息,低眉娇羞里带着惑人之姿的小人儿,直直地愣了那里。   季意安见季无疾掀了开头之后,半天没有开口和她说话,便悄悄抬起头,一眼看过去,禁不住面上发热,两颊飞红起来。   只见眼前的人,头戴玉冠,着一身大红的礼服,这艳若云霞的颜色,和那燃得正浓的红烛相互辉映,衬着本就眉目如画的他,更加的俊美无俦、尊贵不凡,这摄人心魂的美丽与尊贵之息结合在一起,令人看一眼便眼热心跳,继而不敢直视。   “愿殿下与娘娘,喜结连理,琴瑟百年。”女官领着喜娘齐声道贺之后,又有侍女上前,替季意安去了妆容,伺候两人换装洗漱。一切妥当之后,众人便悄然退出了洞房。   洞房之内只剩下了他俩人,季意安的一头青丝披散了下来,眉梢含情,粉面娇红,她浑身拢在一层轻纱粉衣之内,更显得身段娇媚柔软,灵巧风流之里更添一抹诱-惑之息,看得他心中欢喜爱怜不已。   “安儿……”   他轻唤了她一声,然后坐至榻边,执起了她的一双手。   “皇叔……”她轻轻地应了他一声。   季无疾听得她这一声唤,面上轻笑一声,将她的指头放至自己的唇边,口中温软着道:“安儿,你打算一直就这么唤我皇叔吗?”   季意安听得这声音,心里便是一软,她抬头,便见他的长眸之内,波光流转,潋滟一片,正蕴含着无数的柔情正痴痴地看向她。   “夫君……”她启唇轻唤,声音娇柔轻软,带着丝羞涩颤抖之息。   “安儿,我好像醉了……”季无疾的声音也带了丝颤抖来。   “你在宴上饮酒了吗?”季意安轻抚他的面颊,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们都知道我不擅饮酒,还有谁敢劝我的酒?只在刚才行合卺礼的时候饮了一杯而已。”季无疾笑着回她。   “才饮了一杯,怎么就醉了?”季意安娇着声音问。   季无疾深深地看着她,然后轻牵唇角,又是轻轻一笑,那笑意暖似春阳,艳若春花,又带着一丝魅惑之息。   “我是见了安儿这般娇美之姿,便觉得心跳加快,头晕脚软浑身无力,这可不是同醉酒一般么……”   季无疾的声音异常的轻软,带着丝暗哑的磁性,只听得季意安又是一阵眼热心跳,面上禁不住又腾上了红云。   季无疾见着她这般娇羞,心中怜爱顿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口中轻道:“安儿,你我今后便是夫妻了,你怎的还如此怕羞?今日更是你我洞房大喜之时,你就不能……不能放开些么?”   放……放开些?季意安一听,面色更是红了。   “放开?怎么放开?我……我不会……”她支吾着,又见他一双长眸波光璀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季意安顿时更加羞不可耐,便一头埋进他胸前,再不敢抬头。   “爱妃,你不会也没关系,我们有长长的一夜,我慢慢教给你便是……”季无疾伸双手搂住她,又低头轻咬一下她的耳垂,然后哑着嗓子道。   听得他如此说,季意安心中一颤,继而觉得浑身酥软一片,再无力回应他的话,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大红色的百子撒花罗帐被悄然放下,婴儿手臂粗的龙风红烛摇曳着,洒下一室旖旎与晕暖,伴着帐内不时传出的婉转低吟,久久不息……   半年之后的一个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季意安这日醒得比往日要早。她一抬眼,便发现身边的季无疾还在睡梦之中,便悄悄地翻转身子看他一眼,见他长而密的睫毛正在微微地颤抖,一张樱色的唇微微扬着,似乎在梦中也是轻笑着的。   季意安静静地看着他,脑海里便浮现在昨夜两人之间激烈缠绵的情形,面上不由得生出一阵火热来。近期朝堂虽是异常忙碌,可他无论忙到多晚都会回来,回来后便要缠着她,一次又一次,像个饕餮般的不知满足。   “真是个贪心的人儿……”她轻喃一声,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唇角。   “不是我贪心,实在是安儿太过动人,惹得我无法自拨。”一道低哑低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季意安吓了一跳,却见身边的人仍是闭着眼的,可是一双手却在被下捉到了她的手,贴在了他自己的胸口处。   “你装睡?”她讶然道。   他轻笑一声,挣开了一双修长潋滟的双眸,然后便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寻着她的粉唇,带着无尽的宠溺怜爱于她。   “夫君,该是起身上朝去了,大臣们可都等着你呢!”她伸手轻推他一把,然后娇软着声音道。   “不管他们,让他们等着,我只想陪着我的安儿……”他轻喃一声,搂住她便又要开始。   “皇叔,别这样好不好?父皇仍不能理政,廷之被废,愉之弟弟还年幼,国事全系于你身,臣子们可都得仰仗着你呢,可不好去得迟了!”季意安将秀眉微蹙,口中嗔怪着道。   季无疾闻言抬起了头,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她的一声“皇叔”,听得他更是生了更多的怜爱与依恋来。   “安儿好狠的心,竟一直赶我走?”他将薄唇轻咬一点,口中很是幽怨地道。   看着他这副委屈模样,季意安心里一阵好笑,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唇角,口中娇软着哄道:“夫君要乖乖的,你先去上朝,为妻的今日决定贤惠一回,做得几个好菜等着夫君下朝回来吃……”   不提做菜还好,一提到这样季无疾的眉都拧成结了,他苦着脸道:“安儿,你今日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进厨房做菜了。上次你进了一回厨房,硬是咸掉了我半条命,你饶了我呗……”   季意安听他说得这般惧怕,又想起自己那惊天动地的厨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安儿不如亲亲我,我便安心上朝去了。”季无疾低语一声,锁着她的眉眼,眸中波光流转,心中情思泛滥。   季意安面上一红,只好依了他,微抬起粉唇正准备凑过去,还未触到他的唇角,她便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赶紧别过脸,伸手捂住了嘴。   “安儿,你怎么了?”季无疾一阵紧张。   他的话音还未落,便发现季意安飞快地将身子扑到床榻边,然后便干呕了起来。   季意安趴在榻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想吐出来可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一阵阵的恶心难受。   “安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季无疾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很是焦急地问道。   “今儿是第一次这样,难道是昨晚吃坏什么东西不成?”季意安舒了一口气,拧着秀眉有些疑惑地道。   “安儿,你上月葵水可至?”季无疾突然掰过她的身子问道。   葵水?葵水?季意安呆愣一会之后,这才小着声音开口道:“好像……好像没来……”   “安儿,安儿,我的傻安儿!你定是有喜了!”季无疾突然抱住她,语气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有喜……有喜了?就是说,自己的腹中,不知不觉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是她和皇叔的孩子?是吗?会是真的吗?自己和他的孩子,只是想想,心里便是一阵按捺不住的惊喜与激动。   “安儿,我立刻叫人找了陈玉峰过来,还有,我……我今日不去上朝了,我要在府里陪着你。对了,安儿你现在想吃什么?我要去做给你吃……”季无疾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一边口中有些混乱地说道。   “夫君,还不一定是的呢,你这么忙做什么?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季意安羞红了一张脸,窝在榻上小声地道。   “你一时想不起没关系,我先去做了,做个十样八样来,总有一样是你爱吃的……”季无疾穿好了衣物,捧住她的面颊亲了一下,口中无限宠溺地道。   季无疾说完之后,便一阵风似的推门出去了。   “哎,你……你别那么急……”季意安支起身子唤了他一声,可是季无疾身影全无,早就奔到院中去了。   “怎么就这么冒失了呢……”季意安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消息便传遍了朝堂内外,说的是摄政王府内,那个被摄政王捧在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王妃有身孕了,摄政王大喜过望,又因王妃孕吐胃口不佳,便宣布辍朝一天,他要在亲自下厨为王妃做东西吃。   消息一出,洛安城内所有的妙龄女子们,都听到了自己的一颗芳心瞬间碎裂的声音。而朝堂之上,前来上朝的大臣们全都议论纷纷,心里都涌过一阵不安来。   皇上现今的神智与体力都大不如前,眼看就要退位居太上皇之位,臣子们全都有心让摄政王直接登上帝位。可是摄政王一直不急不躁,从来不提登位之事,还亲自过问后宫惠妃之子,皇上的幼子季愉之的学业来,现如今,又为了陪王妃而缀朝一天,摄政王,他分明是丝毫没有登大位之意啊!   “女人啊,果然是祸水!就算是神一样的摄政王,也逃不过女人的手掌心呢……”须发皆白的王御史,一边摇着头,一边唉声叹息道。   “听说摄政王王妃娘娘的身子一向弱,这回又有了身孕,殿下一向勤勉操劳,今日歇一日在府中陪陪王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诸位大人,请退回各处各伺其职去吧!”一道清朗儒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抬眼一看,便见说话的人,正是苏丞相的长子,新上任的尚书台令苏云翔。   “苏大人言之有理,我等还是退回各处,做好各自手头上的事,也好为摄政王分担一二。”有大臣点着头说道。   群臣闻言纷纷点头称是,然后便相互敛衽致礼后退出了朝堂。朝堂之外,朝阳冉冉升起,洛安皇城便沐浴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全文完 第130章 番外一   元乐十年,洛安皇宫,正值隆冬之时,寒风呼啸,即使是平常繁花似锦,四季长青的后宫,此时也拢上了一层冬日的萧条之色。   夜色渐浓之时,宁康宫的大门里,走出来两个身影,走在前面的那个,走在前面的那个,着一身天青的锦袍,披一件白色的大氅,墨发轻挽,墨发下的一张脸,生得俊美之极,眉似墨画,一双长眸,眸色深邃悠远。   他身形欣长,面上也是一片淡然清冷之色,远远看去,气质飘然出众,似一个误落凡间的谪仙。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上了些年岁的公公,鬓发半白,正紧跟在那美貌男子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满脸堆笑道:“琛王殿下,皇上听闻您来了宁康宫,便让老奴过来了,说无论如何也要请您入长乐殿一趟,您已经好久没进宫了,皇上艺痒已久,想与您对奕呢!”   原来这男子便是李太妃的独子,当今皇上的幼弟,天遂最尊贵的亲王。他听了李公公的话,牵起唇角溢出了一丝不易觉查的笑意来。   “皇兄每次都输给我,还总是有这样的兴致。”他的声音,清澈悦耳,令人听来不禁有心放旌神摇之感。   李公公一听也笑开了,他紧走几步道:“殿下还不知道吗?皇上他呀,意不在对奕,是想借着对奕的机会与您说说话呢,这段日子您忙得很,皇上他挂念着您啊!”   他闻言又轻笑了一声,并不再说话,只是朝着外面的方向疾行而去。   待走到秀逸湖边的一个岔道口之时,他微一抬眼,便发现了路口的那棵杏花树,他记得春日里,这棵树上缀满了朵朵娇艳的杏花,很是令人喜爱。只是这时季,这树已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些残枝在寒风里无精打彩的呜咽着。   他在树下稍一停驻,便抬步欲离开,抬头间,眼光一闪,更发现前面的路口走了一个身影,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女,穿一身素服,身形娇小瘦弱,看模样不是个宫女,可是这么晚了,会是谁还在这里走动呢?他心中不免生了一丝惊诧。   渐渐地,那女孩走得近了,她走得很慢,脚步很是沉重的模样。待走到树下,她一抬头,好似才猛然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也抬眼看向她,便见这女孩生着一双很是精致的凤眼,眼眉微微上翘,清纯里带着丝妩媚之息。只是此刻她那凤眼之内,溢着是全是泪水,眼眶湿漉漉一片,不停有泪自眼角滑落,苍白娇嫩的面颊之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泪痕。   “你是谁?又为何事伤心?”   他突然间开口了,见了这女孩泪水涟涟的模样,他心中生过一阵好奇,也生了一丝怜悯之心。   “回皇叔的话,我是拢秀宫娴美人的女儿,名唤意安。我娘亲……她……她刚刚去了……我去求了母后,可是母后她不见我……娘亲,娘亲她还躺在冰冷的榻上……”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便向他哭诉着道,声音哽咽,说到最后一句,更是悲从中来,呜咽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她便是当年那年绝艳后宫的娴美人之女,怪不得生得这般美丽。那个娴静秀美的女子竟这样毫无声息的死在了拢秀宫,真是叫人扼腕。他低叹一声,便吩咐身边的李公公先去长乐殿禀报皇上,再派人去自已母妃的宁康宫,请李太妃派人照料一下娴美人的后事。   “起来吧,地上凉。”   李公公走了之后,他朝地上的女孩伸出了手,声音轻淡,却是带着丝温暖之息。   那女孩抬起头,又将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抬了起来,怯生生,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大掌之中。   他握住了她的小手,便发现她的手柔软似无骨,此刻却是带着彻骨的凉意,他又看一眼她的身上,便发现数九寒天,她竟然只穿着一阵薄薄的半旧袄子。   他的心里更是掠过一阵怜意,心想她也是皇兄的女儿,本该过着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生活,却不想,因为后宫女子间的倾轧和勾心斗角,连累她小小年纪,便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磨难。   “你我从未见过面,你为何一开口便唤我皇叔?”他扶起她,忍不住温言问她道。   “意安虽未见过您,可是听崔姑姑说过,天下最好看的人便是琛亲王殿下,更何况,夜色已晚,能在后宫自由走动,又有李公公相陪,除了皇叔,哪里还会有别人呢?”她小着声音回答道。   难得她小小年纪,虽是骤然失了娘亲,倒算是心思玲珑。他在心里又是轻叹一声,若是旁人当面议论他的样貌,他必是要生出一丝怒意,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哀切女孩却让他生不出丝毫怒气。   “皇叔,意安要回去了,娘亲还在等着我,我要回去给她净面换衣。娘亲一向是个爱美的人,我想让她打扮得好好的再上路……”她一边说着,一边泪水又溢出了眼眶。   “皇叔大恩,意安会记在心里的。”她抬袖擦一把眼泪又道,说完之后,又弯腰行礼向他作别,然后一转身,便一路小跑着朝拢秀宫方向去了。   “哎……你……”他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可是她没有听见,依然快速地跑着,很快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你莫要如此伤心……”   夜色里,他将未得及说出的半句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又轻轻地对着夜色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   回去之后,尚书台千头万绪的公务,还有那些堆成小山似的公文,很快就让他忘了后宫的那个偶然相遇的晚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楚楚可怜的身影偶尔在他的心里浮现片刻。   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天,后宫又是一片姹紫嫣红。这日他忙完一上午的公事,待歇下之时,便突然惊觉又是半个多月未进后宫了,母妃肯定又在念叨自己没良心了吧,该是要去看望一下母妃了,他思罢随即起身往后宫而去。   就在透逸湖边的那个岔道口,他又遇见了她。当时他正站在那棵开得正浓的杏花树下,一抬眼,便发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她长高了一些,身上虽然穿着一件素净的薄袄,可是丝毫也不能掩盖她面上的清丽与娇美。   她也在一瞬间发现了他,她看了他一眼,凤眼之内,先是一亮,接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紧接似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扭头就要打算转身走开。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见了自己倒想要躲开的模样?他心里生出一阵诧异,眼见她灵巧芊细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赶紧开口唤住了她。   “你便是意安吗?”   “是,意安见过皇叔。”听得他的唤声,她身子一顿,随即回转身,怯生生地行了个福礼。   “免礼。”他的声音轻柔,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会将她再次吓跑。   她起了身,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双凤眼之内,晶亮湿润,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看完之后立刻收回眼光,然后低着头,再不看他一眼。   他见了她这模样,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再次见到她,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喜悦,这丝喜悦,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留住她,然后和她多说几句话。   他看一眼她素净的衣着,又看一眼她的鬓发之上,便发现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只别着根青色的簪子简单的绾着,并无一样发饰。他转身,自身旁的杏花树上摘了一颗娇艳欲滴的杏花来。   “你年纪还小,不必穿得如此素净。”他走到她的身边,一边软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那朵杏花别在了她的鬓发边。   “意安多谢皇叔。”她抬手轻抚着那朵杏花,口中小声地道谢。   见她拘谨的跟他道着谢,他又在心里轻叹一声,纵是想再多说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自己的举动会吓着她。便朝她点点头,往宁康宫方向去了。   进了宁康品,和自己的母妃闲聊了几句,便与李太妃提到在他刚在宫外遇见了拢秀宫的小姑娘。   “唉,那是小可怜呢,娴美人撒手去了,皇帝又是不管不问的,她现如今还住在拢秀宫,身边只有一个姑姑陪着,小小年纪,日子艰难着呢。我虽是有心照看于她,可又不想于你那假模假样的皇嫂生出闲气,也只有暗地里派人送些米粮炭火过去。”李太妃叹了口气道。   他听了自己母妃的话,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感,后来与母妃说话时便有些走神了。与母妃告别之后,他便去了长乐殿,破天荒的主动提出陪着元乐帝下一盘棋。元乐帝自然喜不自胜,欣然命人取出棋具与他对奕了起来。   一局过后,他竟然输掉了一子,元乐帝见状乐得哈哈大笑,要知道皇上虽是经常与这聪慧机敏的幼弟过招,可一向是输的多,赢的少。   “琛弟,今日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竟一开局就输给了朕?”元乐帝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他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一边伸手落子,一边淡然道:“心事倒是没有,可是臣弟刚才在透逸湖遇到了一人,一时生了怜悯之心,至今尚有些心神不宁呢?”   “哦?是什么人?竟让一向清冷的琛王殿下都扰了心神?”元乐帝饶有兴致地道。   “不知皇兄可还记得,当年您很是宠爱的披香殿娴美人?”他又落下一子,口中淡然道。   “娴美人?她?她不是已于去岁冬日过世了吗?”元乐帝很是惊讶地道。   “可是她还留下来一个女儿,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臣弟刚才遇见的人便是她。她仍是住在拢秀宫,看样子,日子过得很辛苦。”他似是随口说道。   “她……她的女儿……”元乐帝愣住了,随即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元乐帝唤了一声“李三才”,李公公闻讯赶至。   “李三才,派人将含秀轩整理出来,再去拢秀宫,将人接出来,找几个人伺候着……”元乐帝吩咐道。   李公公先是一愣神,再听到拢秀宫时,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   此后,他又与她在宫中偶尔见过几次,每次见面,便发现她一次比一次出落得妩媚动人,许是住进了含秀轩,日子没那么辛苦,她的面色渐渐红润了一些,眉眼之间,更有一番风流灵巧的韵味。   她过得好些了,再没有从前那般哀戚之色,他也心安了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入后宫的时候,他总还有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能再次与她偶遇。每次见面之时,当她用小心又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他,又用软软的声音,轻轻地唤他“皇叔”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微微一滞,慢慢便生出一阵微微的疼惜来。   他早就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对他暗送秋波,眉目传情的贵家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可他心如止水,从不愿多看她们一眼。每当那些打扮得精致优雅的女子,有意无意出现在有他在的宴席上,或是站在他上下朝必经的路口,有时甚至是他的府门口,他总是面色平静,像是没看见一样。   遇上大着胆子上来搭讪的,他便唤一声“楚风。”,随后,那个面色冷冷,眼神犀利的护卫长自会一本正经地将她们给请走。   转眼又是夏天到了,这一日午后,他在宁康宫陪母妃说了一会话,见母妃有些困倦的模样,便劝母妃去歇息,自己则飘飘然的出了宫,至了秀逸湖边,一阵凉风夹带着湖水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他便想起不远的湖边有一片竹林,他便想穿过树林去湖边看一眼。   他穿过了那片清幽凉爽的竹林,才至湖边,便发现了一抹水绿色的身影,正以手支着头,靠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小憩。他一惊,便想退步出去,可一抬眼之间,他便看见了一张娇美妩媚的小脸,竟然是她!   她怎么在这湖边睡着了?他心里涌过一丝好奇,便悄然走近了一些。再看一眼,便见她睡得正香甜,恬静的脸庞上,秀眉舒展,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下投下了一片蝶翼般的阴影,粉唇又微微启着,正泛着莹润柔软的光泽。她的身上,只着一件水绿色的轻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脖颈来。   他不敢再看,忙将眼光下移,便又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赤着足,粉色的锦鞋脱在了一边,裙摆之下,露出一双小巧玲珑的嫩白小足。他顿时面上一热,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涌上了心头,他赶紧转过头不再看了。   理智告诉他,此刻他该转身离去,可是偏偏心里又生过一丝心疼来,心想虽是大夏天的,可是这是在水边,她就这样赤足睡着了,很容易着凉的。而且,她这样独自睡在外面,若是遇上了危险怎么办?虽说宫中戒备森严,可是如果有个万一怎么办?   他心里矛盾万分,在湖边徘徊了好一会儿,终还是不忍离开,他隐身在竹林之内,背靠着一根竹子坐了下来。风吹过竹林,发出了瑟瑟之声,林内一片幽幽空灵,他就坐在那里,远远的看着那个芊细柔美的身影,内心平静而又柔软…… 第131章 番外二   他在林内坐了很久,只到外面传来“安公主,安公主”的唤声,他这才回过神,一抬眼,便发现有个姑姑模样的宫女,带着两个小宫女穿过了竹林,又发现了湖边她身影。   “公主,公主,您怎么又偷偷跑到这里来了?还睡着了,鞋子也不穿,你一向身子弱,这要是着凉可是怎么好?”那姑姑在她的身边伏下身子,一边替她套上鞋子,一边嗔怪着道。   “姑姑,我刚才在屋内觉得闷得很,便跑到这里想吹会风,见这湖边很清,便一时没忍住脱鞋洗了脚。准备穿鞋时便觉得有些犯困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姑姑你别担心,我最近都长胖了,没那么容易着凉。”她挣着一双水盈盈的凤眼,嗓音软糯,带着一抹少女特有的娇憨。   那姑姑闻言轻笑一声,动作动缓的替她穿好鞋子,两个小宫女扶她起了身,几人便慢慢朝竹林外走去了。   那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竹林尽头,他才起了身,对着静幽的竹林自嘲的轻笑了一下,心想自己这般举动,还真是有些莫然其妙呢,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啊!这都乱想些什么呢?什么情窦初开?自己对她,不可能也不会生什么情,不过是自己的怜悯之心又在作怪罢了。他伸手捏了下自己的额头,为自己这混乱的思绪叹息了一声。   晚上回去之后,他如同往常一样,洗漱之后看了几页书,然后便熄灯就寝。才睡了没多久,他便感觉自己榻前走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身影芊细窈窕,来他的榻前停了片刻,便伸手掀了他的被子,紧接着一个娇软温热的身子进了他的被窝,还用一双柔软无骨带着毕凉意的小手,自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身。   他虽是惊诧万分,心里想着该是要立刻推开身后的女子,可是她身子柔软得不可异议,从未有过的渴望涌上他的心头,又弥漫了他的浑身上下,他脑袋一沉,便蓦然翻转身子,一把搂住那女子,与她抵死缠绵起来……   “意安,安儿……”他樱色的唇间,终于溢出了一声呼唤。   他的唤声一出,整个人也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猛然自榻上坐起来,却见自己四周空空如也,竟然是做了个梦!   可是,一向自制的自己,怎么会做这样难以启齿的梦?更可怕的是,梦中的与自己纠缠的人儿,居然是她!他伸手抹了一把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心里漫过一阵深重的羞耻与内疚之感……   从那夜之后,他便刻意减少了进宫的次数,更是有意的避免听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他甚至默许母妃选了两个生得甚是貌美的女子,送入了自己的王府。   可是当那两个娇美可人的女子,着一身近乎透明的轻衫跪在他脚边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在湖边小憩,领口微敞,赤着双足的模样。他顿时一阵气恼,挥手将那两个女子赶了出去。   又过了几月,又是数天寒冬到了,这日他走出朝堂,却是无意间听闻了一个消息,意安公主要嫁去大月和亲了!   他听闻之后,站在殿外的台阶停驻了好久,“意安公主”?意安?意安!这个名字自从那夜,从那个荒唐的梦中被自己喊出来之后,他便再没有想起过一次,他刻意的将这个名字埋没在自己的记忆之中。这会儿乍一听到,心里却是一阵剧痛,似是被什么利器戳中了心脏,令他一时连步子都不能迈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自他的耳旁响了起来。   他抬眼一看,便发现了一张清朗的面庞,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他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是御前侍卫苏云朗。   “云朗,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他摆了摆了手道。   “殿下,我见你面色有些苍白,可是最近太累了,您可是要注意身体啊!”苏云朗仍是有些担心地道。   “谢云朗,我真的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准备离开。   “对了,云朗,你知道大月国在哪吗?”他向前迈着几步,突然又似想什么来,便停下脚步,侧身问苏云朗道。   苏云朗闻言走至他身边,轻轻叹息了声道:“殿下问的可是安公主即将和亲的大月?大月在天遂的边境,中间隔着一条绵延数百里的黄金大漠。要去大月,必须穿过那一片很是恶劣的沙漠。”   他听闻之后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转过身子,看着苏云朗,似是不经意地道:“云朗既是知道那大漠很是不好走,便做个送亲大使,一路护送安公主至大月,如何?”   苏云朗先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便拱手恭敬道:“云朗谨遵殿下吩咐。”   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飘然而去。   “殿下……”苏云朗在后面低唤了他一声,本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可是看着他清冷索然的背影,终是叹息一声,将要说的话吞入了肚中。   这一日午后,他正在房内小憩,这几日,他身体微恙,便皇兄告了假,没去尚书台,而在在自己的府内歇着。   正靠在小榻上迷迷糊糊中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生过一阵痛来,那阵痛,毫无预兆地向他席卷而来,如针刺,似刀割,令他疼得无法忍受,他坐起了身,捂紧了胸口,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吸气之声。   “主子,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片刻之后,贴身小厮茗止的声音响了起来。   “茗止,今日是什么日子?”片刻后,那阵痛消失了,他开口问道。   “主子,今日是腊月初八,早上太妃娘娘不还叫人送了腊八粥来府上,给您尝过的么?”   茗止有些疑惑的回道,心里忍不住想,主子这几天是怎么了?精神一直不怎么好的模样,这会儿睡个午觉都被梦魇了一样,连日子也忘了。主子肯定是生病了,一会得告诉楚大哥去,让他去请了太医给主子看看。   过了一会儿,楚风果然过来了,见他精神不佳的模样,便小心问他可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我不要紧。”他一口回绝了。   “对了,送亲的人都回来了吗?”过了半晌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楚风愣了好半天,才想到他问是的应该是送意安公主去大月和亲的人。   “回主子,还没有,看行程也该是快了,可要派人去打听一下?”楚风回道。   “不必了……”他道,神色有些黯然。   半月之后,苏云朗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的伤,还有已是吓破胆的礼部侍郎回了洛安城。和亲路上,公主遭劫,一命归西,这样的消息震惊了朝野上下。   正在上朝堂上的他,听闻这个消息之时,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便觉得胸口出现了一阵无法忍受的疼痛,那痛,让他瞬间夜色苍白,朝服袖下的手颤抖着,强持着镇定忍了过去,之后便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突然间自身体内消失了一样。   好不容易捱到了散朝,他失魂落魄的回了琛王府,刚至门口,却发现苏云朗正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苏云朗一身的外伤,却仍是强撑着站在那里等他。他赶紧让楚风将苏云朗搀进了书房。   “她临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他在书房临窗而立,声音轻而淡,没人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如此淡定。   “回殿下,她让属下将这个交给您。”苏云朗站起身,声音音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低落。   他抬袖,露出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来,接过了苏云朗递过的荷包,带着丝颤抖之息,解开了那只荷包,眼前蓦然出现了一朵干花,是一朵已经枯萎多时的杏花,白色的花瓣,末端一点晕红。   “殿下,她说,她极爱这杏花,她还说,但愿来世不托生在帝王之家,不再唤季无疾为皇叔……”苏云朗一字一句道,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痛楚。   “意安,安儿……”他低唤了一声,忽然间明白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晶亮似小鹿般怯怯的眼神在他的眼前浮现,他忽然间便感知了那眼神里深藏的情绪。   他的心里生过一阵被慢刀锯过的痛,思绪也开始游离飘忽,苏云朗何时离去他也不知道。很久之后,他才找到了一丝意识。   “楚风,去查一下,我要所有的细节……”他对着一直守在一旁的楚风道。   楚风答应一声出了门。   几天之后,楚风将查得的所有情报送进了书房,他让楚风退了出去,自己坐在案前一页页地翻看。当翻到其中一页,他顿住了,上面赫然写着:“大月可汗,年愈六旬……”   他的心里又弥漫过一阵疼痛,带着漫天盖地的内疚与悔意来。为什么要刻意回避有关她的一切,为什么得知她和亲的消息,还要无动于衷,听之任之?为什么?自己的心怎么就那么硬了?   他就这样想着,然后,不知不觉间,一滴泪,自他的长眸滑落下来,顺着他俊美白皙的脸颊,慢慢滴落,一直落入他的心底……   一月之后,天遂朝最尊贵的亲王季无疾突然一反常态,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率领着麾下的亲卫军深入大漠之地,不眠不休,拼杀三日三夜,将北羌一族斩杀殆尽。在率军回洛安的路上,琛王殿下突然消失不见,自此人间蒸发,再无一丝讯息。   又过了一段时日,皇后王氏外出游玩之时,突遭人伏击,死于非命……   很久之后,有人说在去西域大漠的路上,见到过一个衣袂飘飘的僧者,姿容绝美,很像当年失踪的琛王殿下…… 第132章 番外三   洛安城琛王府,一大早的,王府一所偏院的门口,便不时有人进出走动,这个院子是王府大管家的住处,下人们进出,自然是去见大管家。   “王管家,如今已是春上了,城东的田庄也该是派个人去看一下了,农户家的种子也提早送过去,别误了春播……”   “是,大管家。”   “杨掌柜,开平街所有铺子去年的帐可都送过来?那边年底又新开了几家,该是早点将帐盘出来,也好清楚收益如何。”   “回大管家,各铺子掌柜将帐都送来了,老朽正带着人整理,过两日就给大总管送过来。”   一个身材高挑,肤白大眼,面上有几份英气的女子,正端坐在屋内的大椅上,屋里内站满了人,都一脸认真地听着女子的吩咐。那女子便是琛王府如今的大总管,原为王府密卫的雪初姑娘。   不时从屋里有人领了事出来,也不时有人从外面进去回事。偌大的王府,事多又杂,雪初天没亮就起,已是忙了一大早上了。   众人正忙碌间,便见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男子,着一身黑衣,身姿笔挺,眼神犀利,一脸精干之像。他见屋内人多,便靠在门口准备等一会。可是,进来说事的一直没有停,有的人更是罗哩罗嗦说个滑完,那黑衣男子不禁皱得眉头有些不耐烦了。   他清咳了一声,终于引得了屋中人的注意。   “见过楚大人。”众人赶紧转身行礼。   雪初一抬眼,也看见了一脸不耐之色的楚风,她立刻起身,走至门口问道:“楚师父,什么事啊,竟劳动您大驾来我这小院?”   楚风瞪她一眼,然后指指屋里摆了一桌子帐本乱物的长案道:“你这,还不能结束吗?”   雪初回头一看,回过身有些歉然地道:“楚师父,对不起啦,我这还早着呢,如今王妃娘娘有着身孕,主子吩咐绝不能有一件琐事去打扰王妃娘娘,因此,我这,我这就乱了些……楚师父,你,有到底有什么事啊?”   楚风正待开口说话,可是一抬眼,满屋子的人都伸长着脖子,竖着耳朵正等着他俩说话呢。他二人朗情妾意的,早就在王府众人中传来了,大家都等着看这个一直面色冷冷的护卫长大人,会与这风风火火的王府大总管说什么情话儿呢。   “我……我没什么事,你忙吧!”楚风突然冷着声音道,然后看也不看她,一转身,就往屋外去了。   众人本都将脖子伸得老长,可是这下见楚大人只是丢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由得一时惊到了,均都愣在了原地。   雪初看着气呼呼走出去的背影,伸手摸了一下脑袋,她也闹不明白,他这里哪根筋又搭错了,来了也不说什么事,丢一句话就走,真是莫然其妙!雪初想想一阵气闷,可是又想想自己这还一堆事呢,哪有空猜他的心思,不管他了!   雪初这样一想,便又快着步子回至了案前,她坐了下来,拿起一本帐本正准备让站到身边的掌柜继续说事。   “大管家,我瞧着楚大人好些有点生气,您……您不去哄哄他?”一边的一个胖胖的掌柜,对着雪初呵呵笑着道。   “他生气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雪初故作镇定地道。   “雪大管家,我们可都看出来了呀!”一旁的一位中年人也出声道。   雪初一愣,便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嬷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凑近雪初跟前,一脸语重心长地道:“雪姑娘,不是嬷嬷说你,你可得上点心。自王府娘娘进门后,府里新添好多小丫头进来,王妃娘娘喜欢模样好看的,那些个小姑娘呀,一个个水嫩嫩,能掐出水来呢!你可得上心看住了楚大人,别给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是啊是啊,昨儿还还看见针线房的杏儿丫头,红着个脸,往楚大人的怀里塞了样东西,还没等楚大人说话,那丫头就扭着小腰跑了呢!”另外一个中年女子也出声道。   “哎唷,那丫头胆子不小呢,都敢上手撩楚大人呢!”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叹声。   “是呀是呀!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大总管的人都敢惦记!”众人纷纷点头附合。   看着众人一张一合的嘴,雪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愣在了那里。她越听越是心乱,越听越是着急,只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问问楚风,那叫杏儿的丫头到底给他塞了个什么东西。   可是,这一屋子人,一大摊子事,自己就这样跑出去算怎么回事?再说了,若真是跑去了,一会儿之后,“楚卫长与小丫头拉扯不清”、“雪大总管吃醋”之类的话,便会长了翅膀到处飞的,这帮子人,这都是添油加醋,惟恐天下不乱的好手!   “嗯哼!闲话少说,接着说事,说事!”雪初清了清嗓了,轻拍面前的长案,口中很是干脆利落地道。   众人赶紧止声,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心里都在想,不愧是王府大总管,这心胸,这气派,多淡定啊!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夕阳西下之时,雪初的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将所有的帐本堆好,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将双手举至头顶之时,突然想了早上楚风来过的事情,又想想他那张紧绷着的脸,心里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哎唷,那丫头胆子不小呢,都敢上手撩楚大人呢!”   “是呀是呀!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大总管的人都敢惦记……”   早上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这会儿全响在她的耳旁,她禁不住后背有些冒冷汗来。自做了这个王府大总管,自己成天忙得不可开交,好久都没和他好好说过一回话来,他要是,他要是真被哪个小丫头给勾走了,哪可怎么办呀!   雪初想到这里,脸色都有点发白了,她“蹭”的从椅子上起了身,迈开步子就冲向了门外。   王府护卫所内,此刻一片安静。雪初急匆匆地走了进去。不时有护卫走过,都停下来和雪初打招呼。   “雪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一个小个子的护卫走了过来,看着雪初有些惊讶地道。   “小四,怎么了?是楚师父有什么事吗?”看着自己师弟的神情,雪初心里一沉,赶紧追问道。   “雪姐姐,您还是自己快些进去吧!”叫小四的伸手一指楚风的院门,使了个让她自己小心的眼神。   雪初一伸舌头,赶紧飞奔着过去,伸手推开了院门,心里又是生出一阵心虚来,便蹑手蹑脚地悄走进了院子。   太阳已完全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起来,院子里静悄悄地,灯也没有开。雪初一肚子的疑惑,轻手轻脚靠近楚风的窗外,然后猫下了腰,想要悄悄抬头看一眼里面。   “谁?还不快点滚出来!”   雪初才刚刚抬头,一道凌厉的声音自屋里传了出来。   “嘿嘿嘿,楚师父,是我啦……”雪初直起腰身,趴在窗口嘻嘻地道。   屋内的楚风一脸的严肃,双手抱拳站得直直的,正冷眼朝她看着。   “哦?雪大总管,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呐!”楚风的声音,竟隐着一股讽刺之意。   “楚师父,雪初想你了,来看看你……”雪初满脸堆着笑,说出的话也是甜甜地。   “我当不起雪大总管的惦记!”楚风的口气很是不好,说完便回屋背对着雪初坐在了椅子上。   雪初一看这情形,心里又是一阵心虚,看来这阵子自己确实忽视他了,也怨不得人家没有好口气。   她纵身一跃,便从窗口跳了进去。见屋子里有些暗,便至墙角将灯给点着了。灯光亮起之时,雪初一转身,便发现楚风冷着一张脸坐在一张圆桌旁边。让人觉得惊讶的是,那圆桌上居然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他的手边,还摆着一小壶酒。   常年在主子身边,为随时保持警惕,楚风他极少饮酒,今日怎么还摆上酒了,更何况还有这么一桌丰盛的菜?雪初顿时很是迷惑不解,她轻轻走至桌前,看一眼楚风,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楚师父,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这么多菜,还有酒……”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神情,楚风又是一阵气闷,他伸手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屋内的一张案几,口中没好气地道:“自已看去!”   雪初又是一阵不解,便挪步至案几旁,便发现案几上有好几只盒子,她一一看去,便发出那些都是礼盒,伸手拿起其中的一只,便发现盒子上有自己好姐妹慕云写的字,上面的字迹赫然印入了她的眼帘。   “敬贺楚师父生辰,愿楚师父喜乐平安——弟子慕云”   看着这几个字,雪初愣在了原地,只过了半晌才想了起来,今日是五月初八,是他的生辰之日,自己竟然忙得将这件事都忘了!   “楚师父,对不起……”雪初回转身,哭丧得脸就对楚风道,心里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见她一脸懊恼之极的神情,楚风的脸色倒是平和了一些。   “行了行了,别皱巴着脸了,丑死了……”楚风嘀咕了一声。   雪初闻言,快着步子就冲到了他身边,一眼看见他手边的酒壶,一把提了起来,揭开盖子,仰起脖子就灌了几大口进去。   “楚师父!我错了,我罚酒!”雪初喝完了酒,抬袖擦一把滴落在脖颈处的酒液,然后看着楚风就道。   楚风瞥她一眼,又看着她手上的酒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你一个人都喝光了,我喝什么?”   “啊?”   雪初一晃手中的酒壶,果然没剩多少,不由得又将眉头皱了起来,一张脸也苦了起来。   “楚师父,我……”   雪初的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因为楚风一伸手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然后一手扣住她的腰身,一边扣住她的后脑,头一低,便含住了她的唇瓣。   楚风的动作突如其来,雪初一时懵住了,身子一歪便倒在了他怀里。楚风紧紧地抱着她,连日来的对她的不满,夹带着思念与情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他深深重重的吻着她,带着丝啃咬泄愤的意味。   渐渐的,她唇上的柔软,以及美酒的醇香合着她甜美的气息,又让他心生了不忍,便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与她轻吮厮磨起来。   “没良心的丫头,不知道我会想你吗?”   良久之后,楚风才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眉眼,呼吸很是不稳地道。   雪初的呼吸也乱了,白皙的面上也悄然飞上一抹晕红。   “对不起,楚师父,都是我的错……”雪初小着声音,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哼,你自己想想,你有多少日子没仔细看我一眼了,嗯?”楚风仍是有些余怒,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口中也是幽怨得很。   “楚师父,雪初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无论多忙,也要记得来看楚师父……”雪初一边软着声音道歉,一边主动将自己的粉唇印在他的面颊上。   她轻啄了他好几下,可是楚风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雪初便红着脸,将自己的粉唇贴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薄唇上,楚风叹息一声,心中一软,便伸手重新又搂紧了她。   “楚师父,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什么礼物也没准备,我……我……我将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唇齿纠缠的间隙,雪初娇软着声音低喃似地道。   楚风闻言身子一震,他将头微抬,很是意外地看她一眼,只见怀里的人,粉面酥红,一双大眼睛湿漉漉,正一脸情动之色看着他。   “楚师父,好不好嘛……”她声音娇软,吐气如兰,整个人充满了诱-惑之息。   楚风顿时眸光变得深沉,心里的渴望也如海啸般汹涌而来,他自椅上起了身,抱着他日思夜想的小女子,凌乱着呼吸快步朝内室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琛王府的正殿,摄政王季无疾正牵着王妃的手在院子里散步。听得外人有人传楚风带着雪初在院外求见。   “夫君,真是稀奇啊,他们俩个怎么一块过来了?”王妃季意安着一身宽松的衣衫,可是仍然遮不住已经显了形的小腹。   “哼,肯定是那个楚闷罐憋不住了,想要抱得美人归了呗。”季无疾清澈着嗓音,一边伸手轻抚着季意安的小腹一边说道。   季意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季无疾见她笑得灿然,心中也是一喜,便低头在她的粉唇上轻啄了一口。   “皇叔,快点让他们进来吧……”季意安娇嗔一声。   季无疾轻笑一声,仍是又轻吮她一回,过了片刻,才抬起头,对着院外扬声喊了声“进”。   楚风和雪初很快进了院子,两人抬眼一看,便见走在前面的楚风,平日里的凛冽冷竣之息褪出不少,面上竟有隐隐带着一丝笑意。而走在他身后的雪初,倒是一反常态,失了平时的大气,变得有些扭扭起来,低着头,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后面。   “楚风,雪初,你们有什么事吗?”季无疾开口问道。   楚风闻言先是上前一步,后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抓住了雪初的手,牵着她一块走近了一点,抬头看着季无疾和季意安,面上很是认真的道:“我想和雪初成亲,请主子和娘娘成全!”   季无疾与季意安听完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刚才果然料得不错,楚风这小子果然已是耐不住了。季意安更是一阵惊喜,她移着步子,来到雪初面前,然后盯着她的脸蛋仔细地瞧了瞧。   “王……王妃娘娘,您瞧什么呢?”雪初一张脸红得很,低着头口中支支吾吾地道。   “听说昨儿晚上,咱们的雪大总管一夜都没回院子,下人要回事都找不到人,急得团团转。我就想问一下呀,雪大总管昨晚睡在哪儿?睡得可好?看看这脸上呀,可有黑眼圈儿?”季意安一脸笑容,口中慢腾腾地道。   雪初一听那个窘呀,一下子一张脸变成了红布,她赶紧拿双手捂住了脸,再不敢看季意安一眼。   “安儿,可曾看到了什么?”季无疾唯恐天下不乱,竟然随着自己的娇妻一块调侃起来。   “黑眼圈可是没看到,我看到雪大总管一脸的春光呢!”季意安回转身,朝季无疾眨了下眼睛道。   “主子,娘娘,可曾听到属下刚才说的?属下想和雪初成亲!”楚风见这两口子不理他,只一个劲地盯着雪初看,不由得有些着急了,抬高了点声音又说了一遍。   季无疾仍是不理楚风,慢慢上前牵了季意安的手,然后看着她的眉眼道:“安儿,你听见了吗?楚风要将咱王府的大总管娶了,这样,咱这府里就没有大总管了,你是这府里的女主子,你说,你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听得季无疾这样问季意安,楚风和雪初全都竖起了耳朵,主子对王妃言听计从,他们可是比谁都清楚。   “怎么办?王府里杂事这么多,雪初八面玲珑的,做事利落干净,甚合我意。她要是被楚风娶走了,我一时半会儿到寻里找这么好的人呢?”季意安微蹙着眉,好似一脸担忧地道。   “安儿别操心了,操心对咱们的小宝宝不好呢,既然你觉得雪初好,那便留着她,不让她嫁人便是了。”季无疾一边伸手轻抚着季意安的眉头,一边温软着声音对她道。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可是将楚风和雪初吓得不轻,尤其是楚风,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悄悄抬袖擦了一把汗,正待开口说话。   “夫君,他二人,看这模样,分明是已将生米煮成了熟饭,我若还不许他俩成亲,再过几月,雪大总管也成了我这模样,可是怎么办?”   楚风的话还未说出来,便听得那个娇小妩媚的王妃娘娘又开口了,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听她说“生米煮成了熟饭”,楚风面上一热,雪初更是羞得想要跑出院子去。   “安儿,那你说怎么办啊?”   季无疾又开口了,楚风忽然间觉得自己家的主子根本不是那个不怒自威说一不二的摄政王了,这会儿他分明是个没一点主意,事事只听妻子的“软耳朵”,楚风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那就让他俩成亲啊!这段期间,就从母妃宫里借两个嬷嬷来料理王府里的事好了。”季意安轻笑一声道。   楚风和雪初一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王妃都快做母亲的人,怎么如此顽皮,只吓得他二人出了一身冷汗。   “多谢王妃娘娘!”两人赶紧上前行礼道。   “楚风,王府附近的街北角,还有一处院子,便送与你二人作新房。缺个什么的也尽管去库房领,一定要将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季无疾憋着笑对着楚风道。   “多谢主子!”楚风有些激动地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回去准备啊!”季意安笑得眉眼弯弯道。   楚风和雪初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内发现了欢喜雀跃的神情,楚风一伸手,抓着了雪初的一只手,两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院门。   “他们真是好幸福呢!”看着两人的背影,季意安发出一声感叹声。   “唔,安儿如此羡慕他们,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幸福吗?”季无疾伸手揽她入怀,轻柔着嗓子就道。   “嗯?我吗?我有了皇叔,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呀!”季意安窝在他胸口,声音娇软甜糯。   季无疾听着这声音,心中怜爱顿生,伸手轻揽在她腰间,低哑着嗓子就道:“我们的孩儿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到时候,我的安儿就会更加的幸福了……”   季意安抚一下自己的小腹,面上浮现了一抹温柔之色,轻轻“嗯”了一声,季无疾低下头,寻着她的粉唇,怀着无比的宠溺和爱怜,轻轻地吻上了她…… 第133章 番外四(加长版)   又是一年秋天,秋风拂过,秋果累累,秋叶缤纷,洛安城安内,更是一片金黄之色。城内十梓街之后的琛王府,今日的气氛着实有些紧张。   府内主屋的院落之内,不时有丫鬟仆妇来往穿梭,屋内不时传出一阵阵痛呼之声。那声音娇弱,虽然是刻意压抑着的,可是仍然听得人心生不忍之意。   院子里除了仆妇,廊下还恭恭敬敬站着一溜排开的太医,太医院院正陈玉峰也是一脸凝重之色的站在最前面。众人不时看一眼屋内,又看一眼门口台阶上正在来回踱步的人。   只见那人一身天青色的锦袍,一张俊美秀逸的脸上,此刻失去了平日里的清冷与平静,上面写满了焦灼与急切。   “陈玉峰,你说说看,王妃这都痛了整整一夜,现在都快晌午了,怎么能还没生?这样一直痛下去可是怎么得了!”那人声音清澈,却是带着丝慌乱无措之息,完全失了往常的镇定自如,正是摄政王季无疾。   “回摄政王殿下,女子生产,本就要经历半日至十几个时辰的阵痛。王妃娘娘身子骨娇弱,又是头胎,自然是比旁人辛苦些。殿下请稍安勿燥,臣等定得保得娘娘平安诞下小世子的。”   陈玉峰的声音平稳而恭敬,可这哪里安慰得了季无疾那颗犹如在油锅里煎熬的心,他紧捏着双拳,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只看着众人的头都要发晕了。   当又一阵痛呼之声传出来时,季无疾实在按捺不住了,他一抬腿,就欲冲进屋里去。   “殿下,请在外面等候,产房非比寻常地,殿下万万不可进去!”门口的两个嬷嬷连忙伸双手拦住了他。   “嬷嬷们快些让开,本王要进去看看王妃,看一眼就出来!”季无疾拧着眉,话说得又快又急。   “殿下,太妃娘娘都交待过了,要奴婢们好生照料王妃生产,请殿下放心,王妃定会平安无事。”那两个嬷嬷不为所动,一左一右似两尊门神似的守在门口,硬是不让季无疾进去。   季无疾顿时气极,可那两个嬷嬷是自己母妃身边的人,他又不好不对她们客气些,可是,被她们拦进外面见不到季意安的面,他的心里实在是受不了,他只恨不得自己能代她受痛,可如今却是面也见不到。   “安儿,你怎么样了?你忍得了吗,啊?”季无疾站在门外,使劲朝门内喊道。   “夫君,你别太着急,我……我能……忍……啊啊……痛……好痛……”   里面的季意安原本是打算安慰他的,可是说到一半,阵痛突然来至,便变成一连串痛到无法忍受的□□与低泣了。   听着这声音,季无疾心如刀割,他再顾不得对门口的嬷嬷客气了,两袖一挥就准备破门而入。   “太妃娘娘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呼声。   是太妃娘娘出宫来琛王府了!众人心中一凛,均都转过身子朝院外看去,季无疾也顿住了破门的动作。   “见过太妃娘娘!”院中行礼声齐声响起。   “都起来吧!”太妃娘娘的声音明显听出有喜滋滋的意味。   “琛儿,你抱着那门做什么?力气用不掉吗?留着力气一会儿抱你的大胖孩儿!”李太妃冲着门口的季无疾道。   季无疾面上一窘,转过身子行了个礼,口中着急地道“母妃,您来了正好,快我嬷嬷们放我进去。安儿痛得厉害,我想进去看看她。”   李太妃急走几步来到了季无疾的面前,看一眼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替季无疾擦掉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的傻儿子,哪有女人生孩子不痛的?再说了,你进去又有什么用?没的还给嬷嬷们添乱,她们见你进去了,原本不慌的也是心里慌上一慌,反而耽误你媳妇生娃。放心,母妃在这陪着你,她娘俩定是会母子平安的!”李太妃拉着季无疾的手,说得语重心长。   听得李太妃这么一说,季无疾纵是想进去也不敢了,他担心自己若真的闯了进去,吓着正在接生的稳婆,一时有个不慎,岂不是害了自己心尖尖上的爱妻?   可是不进去,听得她一声重似一声的□□,季无疾的心里实在是煎熬得很。见他一副火急火撩、抓心挠肺的模样,李太妃也无可奈何,只好拍着他的手,不停地安慰于他。   就这样煎熬着等了半个多时辰,屋内突然传出了一阵惊喜喊声,有嬷嬷中气十足地说:“快了,快了,看到小宝贝的头了,王妃娘娘,再使把劲,再把点劲就生出来啦!”   听得这声音,屋外等候的人全都兴奋了起来,季无疾更是紧张得浑身都有些发抖起来。   屋内的季意安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声,紧接着下一个瞬间,一阵婴儿的哭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又清脆又嘹亮,只听得季无疾的心里生过一阵颤栗般的激动来。   “生了!生了!王妃娘娘生了!”屋内屋外顿时响起了一片欢腾之声。   一会功夫之后,屋门被打开了,一位精劲头十足的嬷嬷出了门,她手里紧搂着一只红色的襁褓,出得门来满脸笑容的对着李太妃母子道:“恭喜太妃娘娘,恭喜摄政王殿下,王妃娘娘诞下了小世子,母子平安!”   “竟是小世子!快,快!快抱过来让我看看!”李太妃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与激动。   红色的襁褓被递到了两人的面前,季无疾只抬眼扫了一下,自襁褓内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一闪而过之后,便一个闪身,像支箭似冲进了屋内。   正在屋内为季意安做着产后清理的嬷嬷们一回头,便见得摄政王直直地闯了进来,心里一阵慌,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季无疾一眼看过去,便发现有嬷嬷正在整理换下的锦被,那上面大滩大滩的血迹让他看得一阵头晕,竟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嬷嬷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口中关切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季无疾稳住了身形,朝那嬷嬷摆了摆手,面上不由得有些发窘起来,想他当年在沙场之时,面对血流成河之状尚且面不改色,现如今眼见着爱妻产子出血却是头晕欲倒了。   季无疾强持着镇定朝榻上看了一眼,只见季意安正躺在榻上的大枕上,青丝披散开来,额头粘着一缕缕湿漉漉的发丝,一张小脸,更是失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季无疾看着她,心里的惜怜与痛楚如排山倒海似的呼啸而来,他紧走几步至了榻前。   “安儿……”   他的声音颤抖着,轻唤了一声之后,便猛然弯下腰,扑到床榻之侧将季意安搂在了怀里。   “安儿,我的安儿,你怎么样?怎么样了?”季无疾一边低唤着,一边想要将她搂得更紧些,可是又怕自己的动作会弄痛她,怀中的她如同一个瓷娃娃一样脆弱,他很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她。   “夫君,我……我还好……就是有些累了,我看见了,他长得很漂亮,和他父王一样好看……”季意安靠在他胸前,声音轻软孱弱。   听得她说话,季无疾更是生出一阵无法抑止的痛惜来,他伸手轻轻捧住她的下巴,长眸在她的眉眼间看了一圈,心中情绪一时奔涌而来,一滴热泪,自他精致修长的眼角溢出来,又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安儿,我不知道生孩子会这么痛,要痛这么久,要流那么多的血,我要是知道,我必不会让你生孩子。安儿,我以后都不让你生了,再也不要让你受这种苦……”季无疾搂着季意安,一边流着泪,一边哽咽着声音道。   “傻瓜,哪有生小宝贝不痛的,你看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季意安伸出素白的指头,一边替他拭着泪,一边轻柔着声音道。   “安儿,我心疼,看着你痛,我的心也快要痛死了,我再不让你受苦……”季无疾抓着她的指头,仍是有泪自长眸滑落……   几天之后,洛安城都传遍了,说的是摄政王王妃诞了下小世子,摄政王只看了一眼小世子,就冲进屋内抱着他的王妃,心疼万分之下哭成了泪人。   此言一出,洛安城内的妙龄姑娘们才算中真正死了心,纷纷对天长叹一声道,唉!摄政王对王妃娘娘情比金坚,我等痴儿还是洗洗睡吧,哦,不,是随便找个看得顺眼的嫁了吧,反正世上再不找不到第二个季无疾了。   五年之后,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城效忘忧园内,更是一片春光烂漫之息。园内很是安静,除了偶尔一两个婢女走动的声音,剩下的便是婉转动听的小鸟的鸣叫之声。   园内中央有一座很是精致玲珑的院落,这时院门被悄然推开,一个欣长瘦削的身影悄然走了进去。那人很是年轻,穿一身宝蓝色的锦袍,眉目生得白皙秀美,一双眼睛,更是晶亮有神。   那年轻人走进了院门,抬眼一看,便发现院内有一棵杏花树,此时花开正浓,满树妩媚柔美的杏花之下,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童,拿着根杏花枝当剑正在演练一套剑法。   那小童虽是年幼,却很是认真,一招一式倒也像模像样。听得了有人进来的动静,那小童转过脸来,便让年轻人看清了他的样貌,那小童生得一双晶晶亮的凤眼,肤色娇嫩似雪,虽是小小年纪,却是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出众样貌。   那年轻人见了这小童,心里生了一阵喜意,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小童见了他,却是停下来练剑的动作,只用一双光彩照人的大眼睛看着他。年轻人越看那小童越觉得他可爱,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摸摸他的梳着个小髻的脑袋。   那小童感受到他即将而来的动作,却是身形一闪,便是退出去几步之外了。   “虽说你是倾儿的小舅舅,可是你也不能摸倾儿的脑袋。”那小童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软糯,却是带着丝一本正经的意味。   那年轻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听得那小童如此说话,他吃惊不小,挑着眉瞪大了眼睛就问:“倾儿……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小舅舅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一进院门我就认出来了。”叫倾儿的小童嘀咕一声,一张小脸绷得紧紧,一副老练之极的模样。   “呵,你好厉害呢!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小舅舅,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可还是个小婴儿呢!”那年轻人便是自风州来的白晓峰,他走在倾儿的面前,蹲下了身子看着他问道。   倾儿认真地看了白晓峰几眼,然后似是很不解地道:“小舅舅,难道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吗?你与我娘亲长得那么像!还有啊,娘亲和我说过了,在这天遂,唯一一个能躲过楚叔叔手下密卫的人,便是我的小舅舅了!与我娘亲长得很像,又能进了这无忧园,可不就是我风州的小舅舅?”   白晓峰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个五岁幼童之口,又听得他言语有夸赞自己的意思,他喜的伸手扶住小童的双臂,眉飞色舞道:“你娘亲竟与你说过我的事情!怎么样,小舅舅是不是很厉害啊?”   倾儿眨巴了两下亮晶晶的眼睛,然后靠近白晓峰一点,附在他耳边道:“我娘亲还说了,小舅舅的轻功与暗潜虽说是出神入化,可是这些呀,都挡不住咱家茗止的一张大网兜呢!”   什么?大……大网兜!白晓峰顿时愣住了,当年在苍州那所小院内,被茗止用一张大网兜抓住的情形立刻在眼前浮现。没想到姐姐将自己的糗事也告诉了给了小侄儿,白晓峰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是小舅舅一时大意,一时大意啊……”白晓峰挠挠头道。   “对了,你父王和娘亲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练剑啊,他们去哪儿?”白晓峰紧接着问道。   “父王自然是在后院陪着我娘亲啊!倾儿觉得没劲,就出来练剑了啊!”倾儿回答道。   “倾儿你的剑招是你父王教你的吗?练的很不错啊!”白晓峰又道。   “倾儿的剑法,楚叔叔教过,苏叔叔教过,茗止大哥哥也教过,可就是父王没教过。”倾儿有些委屈地道。   “倾儿别怪你父王,他有朝堂大事要忙,定是抽不出空来教你了。”白晓峰赶紧安慰他道。   “朝堂大事?不是啊!父皇很多天才去朝堂一次,每次都是苏大叔叔过来找他的呢!”倾儿又道。   “那你父王每天在忙什么?”白晓峰很是不解了。   “他每天都忙着陪我娘亲啊!”倾儿奶气奶气地道。   白晓峰先是一愣,随即偷笑开了,他伸出双手,轻轻揽住倾儿的小身体,然后温软着声音道:“倾儿,带小舅舅去见你父王和娘亲好吗?”   倾儿点点头,白晓峰双手一揽,便抱住他直起了身子。倾儿伸出小手朝后院方向一指,白晓峰便抱着他往后院去了。   穿过重重叠叠的回廊,白晓峰和倾儿进了后院。白晓峰抬眼一看,便发现园子的繁花丛中,有一道天青身影正在弹着一张瑶琴,那人青丝散落在肩头,眉似墨画,面若冠玉,时光似乎在他的身上停滞不前了,仍是如几年前一样的俊美秀逸。他的身旁,还静静坐着一位水绿衫子的女子,生得很是娇美妩媚,眉眼间比几年前少了青涩,更多了些温婉恬静之息。   “是姐姐和姐夫殿下……”白晓峰低喃一声,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之息。   白晓峰正准备扯着嗓子唤一声他们,可是这时花丛里传来了两人的说话声,白晓峰一时好奇,便闭了口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夫君,你又接连好几日没去上朝了,这两天苏大人肯定又要亲自上门来请你了,夫君你这样实在是不好呢!”一道娇软之声传了出来。   “有什么不好嘛?我不过是想多陪陪你罢了。”另一道清澈而又磁性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那声音对自己久不上朝的举动似是很不以为然。   那女子闻言“噗嗤”一声笑开了,片刻后又道:“夫君,你再这样下去,我看朝廷内外肯定会传出话来,定会说我是个祸水了,将摄政王殿下的魂儿给摄了去……”   那男子闻言也笑了起来,花丛之外的白晓峰也会心地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那女子的眉眼,心想几年不见,姐姐虽是做了母亲,说话还是这般顽皮风趣。   “如果有这样的话传出来也正常啊,他们说的可不就是大实话吗?”男子又开口道。   “怎么就是大实话了?”   “当然是实话啊,我的魂儿,不是早就被你摄了去吗?不然怎么会这样,每天看你都还看不够,只想日日待在你身边,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男子情深深意切切的情话毫不掩饰的传了出来,白晓峰听得脸上都是一热,心想他俩成婚都这么久了,就连小侄儿都五岁了,他二人之间竟还是这般恩爱,姐夫殿下的情话,更是听得人大为惊奇。   白晓峰正自暗想间,眼光一闪,却发现了令他更为脸热的画面,花丛中那一对儿,相视片刻之后,竟拥吻在了一处,俊美修长的男子紧搂着怀里娇柔妩媚的女子,这情形,竟比这烂漫的春花还有这明媚的春光更加旖旎动人。   白晓峰面上一红,赶紧收回了眼光,蓦然又想起怀里倾儿来,赶紧伸手捂住了倾儿的一双眼睛。   “小舅舅,为什么要捂住倾儿的眼睛?”倾儿很是意外地问。   “嗯……嗯……你父王和娘亲实在是……实在是□□爱了,倾儿……倾儿还是不看的好。”白晓峰抱着他转过身子,一边朝外走一边道。   倾儿闻言伸出两只小手,扒开了白晓峰还捂着他眼睛的手,然后看一看白晓峰脸上的红云,很是疑惑地道:“小舅舅,这有什么好捂眼睛的?父王和娘亲一直这么腻腻歪歪的,倾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腻腻歪歪,见怪不怪!啊哈,这个倾儿说话实在是太有趣了!白晓峰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小舅舅,你的脸怎么突然间这么红了?”倾儿出声问道,一边问还一边用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他的面颊。   “嗯……嗯……小舅舅有脸红吗?可能……可能是天儿太热了吧?”白晓峰支吾着道。   “哦……我知道了,小舅舅定是还没娶妻子,所以面皮薄着呢!小舅舅,你赶紧娶个漂亮的小舅妈吧,娶了小舅妈,你就不会脸红了。不过,你娶了小舅妈以后,千万不要和我父王一样哦,他每天都和我抢娘亲……”   倾儿滔滔不绝地说着,白晓峰听得傻了眼,心想这孩子定是憋着太久了,今日见了他这舅舅,就向他倒了这一肚子的苦水。自己一会儿见了姐姐和姐夫殿下,可得和他们好好说说,别只顾着两个人恩爱腻歪,让这可爱的小侄儿变成了个委委屈屈的小可怜。   “夫君,倾儿,倾儿呢?好一会都没见他了,他去哪儿了!”白晓峰正自想间,忽然花丛那边传来了季意安有些惊慌的声音。   “安儿,别急,倾儿定是觉得没劲自己出去玩了,我们去找一找,园子外都有护卫,倾儿肯定会没事的。”季无疾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都怪你啦!没事说那样话迷得我昏头昏脑,竟连倾儿出去了都没发现!”季意安娇嗔着道。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白晓峰憋住了笑,从路旁的树下转了出来,扬着嗓子,就对那一对面焦急之色的人道:“姐姐,姐夫殿下,你们不用着急,倾儿在我怀里呢……”   “晓峰弟弟……”季意安发出一声惊喜的唤声。   “晓峰,你来了……”季无疾也唤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姐姐,姐夫殿下,你们没想到吧!几年未见了,晓峰很是想念你们,也想念我这可爱的侄儿,禀明祖母之后,祖母一听也很是高兴,说原本就该去看看的。这不我就快马加鞭地赶来了!”白晓峰笑容满面地道。   季意安快步走上前去,先是接过他手中的倾儿,季无疾赶紧上前伸手将倾儿在抱在了自己怀里。   “晓峰弟弟,你长高了,也长大了!”季意安站在白晓面前,发现自己得抬起头才能看他,他已是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   “姐姐!”白晓峰很是激动地唤了他一声,紧接伸手抱住了她。   “咦?父王,这下不止倾儿和你抢娘亲要抱抱了,小舅舅也要抢娘亲了!”   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季无疾怀里的倾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用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正抱在一处的季意安和白晓峰道。   倾儿的话引得三人都大笑起来,季无疾更是伸手揉了揉倾儿头顶柔软的小发髻,口中宠溺着道:“小舅舅才不会抢娘亲呢,小舅舅马上就会娶个小舅妈回家,小舅舅他呀,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哦,倾儿明白了,以后小舅妈也会生个小宝宝,然后就会和倾儿一样,和小舅舅一块抢着要抱抱了?”   “哈哈哈……倾儿真是聪明!和你娘亲一模一样呢!”季无疾刮着倾儿的鼻头,笑得很是畅快。   “夫君,倾儿才多大?你和他胡说些什么呢?”季意安听了面上有些发窘,将脸转向季无疾,口中轻嗔着道。   “对了,晓峰,你定亲了没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事儿可得抓点紧了……”季意安突然又转向白晓峰问道。   “姐姐,我……我……”白晓峰有些害羞了。   “不会还没有遇上心仪的女子吧?没事没事,这回来了洛安城,这事就抱在姐姐身上了,姐姐这回一定要你抱得美人归……”季意安一脸兴奋碎碎念道。   “父王,娘亲碎碎念好罗嗦喔……”倾儿看着自己娘亲突然又开口道。   “嗯……倾儿不许说娘亲坏话,父王打屁股哦……父王就喜欢听她这样说话……”季无疾又揉一把倾儿的头发,说到最后一句,语声轻软绵柔,甚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