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情书只有风在听 作者:十二相识   文案一:   林远时天生熊猫血,林老爷子安排叶婴跟在林远时身边,以防不测。   林远时烦透了这个小姑娘——像个小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还尽职尽责跟林老爷子汇报。   后来暑假叶婴去山区支教,林二少烦躁极了,每天的口头禅变成了:   “叶婴呢?”   “还有几天啊?”   “能不能他妈负责一点?老子万一缺血呢!”   “我零用钱还有二百多万,捐捐捐,全捐了,把人给我换回来。”   文案二:   学校里谁都知道林家二少爷林远时最烦叶婴,每次看到她都十分狂躁不耐烦。   有一天听闻叶婴在隔壁学校惹了大麻烦,一群人想要报复她。   大家都说叶婴惨了。   结果林远时听后抄起椅子冲了出去了。   “老子都舍不得碰的姑娘,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完完整整的摊开在她的面前,任她拿捏,任她处置”   以我一命,   护你一生。   混球二世祖vs心机小少女   校园小甜饼,不甜不要钱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主角:林远时,叶婴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捉1)   “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应该因为抢球场一脚把人踢飞,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我以后一定……”   林园的小训练场,林远时双手向前伸平,一下一下做着蹲起。   口中大声念着自己胡乱写的检讨书。   他穿着一件纯白色鹅绒大衣,敞着怀,里面是一件汗湿的球衣,贴着身子,漆黑的发微微湿润,凉风一吹,林远时舒服的吹了声口哨。   一旁的警备员刘文兴冻得哆哆嗦嗦,“少爷,要不您还是把衣服拉上吧,太冷。”   天空阴沉沉的,训练场旁边枯萎的枝桠朝天空伸出乞讨的手。   在冬日特有的昏暗沉郁之中,刚刚打完篮球的少年一身白衣刺眼,仿佛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不冷。”念检讨的间隙,林远时回答了一句。   “心火烧心火烧心扉呀,”   “心火烧心火烧心扉呀……”   林远时:“这他妈赌输了换的铃声什么时候能换回来。”一边说一边朝刘文兴使了个眼色,舌头碰撞上牙堂,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刘文兴眨眨眼,明白了。   林远时从兜里拿出手机,铃声停止。   刘文兴往四周看了看,除了一波又一波的凛冽寒风,什么都没有。   林远时看着微信,毫不掩饰的笑起来,“真他妈有招儿啊。”   快速的回复了一句之后,把手机扔兜里,手臂平举,蹲起做得愈发标准。   “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刘文兴狠狠吸了一下鼻涕。   少爷在学校又犯事儿了,体育课跟人家抢篮球场地,估计也是对方嘴里不干不净,林远时一怒之下给了对方一脚。   其实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少爷浑是浑,但是做事有分寸,从小到大打了无数次架,基本都是对方先犯他,他才奉还回去。   只是这次老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霍文初不在,是林老爷子接的电话。   这下可就惨咯。   林远时被罚写了一千字的检讨,大冬天的在训练场做蹲起,老爷子说了,下一次月考林远时要是再拿个零蛋回来,就把他的卷纸贴在林家家宴上,当成一项环节让所有宾客参观。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刘文兴尚且捏一把汗,人家正主却丝毫不知愁,检讨念得那叫一个响。   林园主楼楼上,霍文初看着自己儿子跟一头白熊似的一蹲一起,回头嘱咐佣人:“姜汤熬好了吗?”   “太太,熬好了。”   霍文初叹了口气,目光依然落在林远时身上。   房门敲了敲,“太太,张秘书来了。”   霍文初“嗯”了一声。   张秘书恭敬的弯着腰:“太太,叶家联系到我们,问能不能抽时间见个面。”   霍文初:“叶家……”   张秘书:“少爷儿时病重,给少爷输血的那家……”   霍文初想起来了。   林远时天生熊猫血,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急需输血,医院联系到的就是这个姓叶的小姑娘。   正因为当时人家救了林远时一命,这些年来,林家一直资助着叶家。   “有什么事?”   张秘书:“那个小女孩的父母出了车祸,去世了,她被接到小姨家,这次是她小姨联系我们,问能不能见个面,好像是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遇到了点困难。”   听说这事儿,霍文初眼中有些不忍,“问问老爷子的意思。”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让远时也见一见最好。”   张秘书:“是。”   *****   叶婴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小姨,我把这碗给小朗送过去。”   正吃饭的中年女人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叶婴扶了下眼镜,站起身,小姨夫从饭碗里抬起眼睛。   小姑娘的身体似乎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前凸后翘,婀娜有致,随着她的步伐,缎子般的长发在腰际一晃一晃。   晃得人心神不定。   “啪——”   小姨夫猛地回过神。   小姨把筷子一撂,“下午我去厂里一趟,你看着叶婴把家收拾收拾。”   小姨夫忙不迭点头:“哎,哎。”   叶婴把有饭有菜的碗端到房间,床边的少年正在拧魔方。   听到声音抬起头:“姐姐。”   叶婴:“吃饭吧。”   叶朗乖乖的放下魔方,拿起筷子。   叶婴摸着叶朗细软的发:“今天难受了吗?”   叶朗的一双眼睛和叶婴的很像,又黑又亮,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没有。”   叶朗有哮喘病,所以比平常十三岁的孩子瘦小虚弱。   小姨说病气会传染,不让叶朗上桌吃饭。   叶朗吃饭很快,叶婴拿着碗去洗,小姨夫靠着厨房门,点了一支烟。   “小姨呢?”难得见到小姑娘镜片后面的眼睛中流转一丝波澜。   这些年他们和叶婴的父母联络少,邵海生也就见过叶婴几面。   印象里小姑娘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即使是父母葬礼的那天,也依然冷清着面容,清冷疏离,脸上大大的圆框眼镜遮盖住了她身上的锋芒,让她多了几分沉静的书卷气。   “你小姨下午都不在。”   邵海生是个老烟枪,声音粗且低沉,可是跟叶婴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点柔情。   自打叶婴第一天来小姨家就发现了。   小姨夫朝她示好,断断续续已经一个多月。   叶婴心一动,刷碗的手却没有停下。   利索的干完活,叶婴说:“我回房间了小姨夫。”   经过他的时候,小姨夫手臂往门边一搁,挡住她的去路,露出一口黄牙,身上那股烟酒混杂的浑浊味道朝叶婴袭来。   “哎,急什么呀。”   女孩逐渐冷静下来,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门框边缘,眼神平静得可怕。   恶人,她见的实在太多了。   箭已在弦之际,一道带着气声的童音响在身后,“姐姐。小姨的电话。”   ——打断了小姨夫对叶婴的凝视。   叶婴瞥了小姨夫一眼,小姨夫向来惧内,不甘心的放下手:“赶紧去接吧。”   叶婴回到房间,锁好门。   意料之中,并没有小姨的电话进来。   “他欺负你了吗?”叶朗问道。   叶婴看向叶朗的眼神温软:“没有,姨夫只是有话要对姐姐说。”   叶朗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叶婴:“下午小朗跟姐姐去买衣服好不好?”   叶朗:“姐,我下午想睡一会儿。”   叶婴:“也好。”   她从兜里翻出两个十元钱的纸票,塞到叶朗手里,“要是饿了就下楼买点东西吃。”   叶朗把钱攥紧了,“好。”   叶婴走后,叶朗听到门“哐”的一声合上。   他旋开房门把手,走向正在看电视的小姨夫,“姨夫,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小姨夫烦死了这个小病号,一脸不耐,“干什么?”   姨夫原本不想理会这个幼稚的男孩,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的时候,回过了头:“真的假的?”   叶朗的下一句话是:“三百块钱,换我姐姐。”   姨夫狐疑的盯着叶朗,男孩稍微有些怯懦,脸上是尚带着病气的苍白。   *****   买完两套衣服,叶婴回到家,姨夫不在,大抵是出门打麻将去了。   叶朗正在安静的看书。   “小朗。”   叶朗回过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纯真笑容,“姐姐,我晚上可能要出去一趟。”   叶婴整理衣服,没有抬头,“姐陪你一起。”   叶朗绞着手指:“去给你买礼物。”犹豫了一下,小男孩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想给你个惊喜来的,不用你陪我。”   叶婴深深地看着叶朗,半晌才说:“好。”   晚上叶朗出门,叶婴等了三分钟,跟随其后出了门。   自家弟弟几斤几两叶婴还是清楚的。   她一路跟着叶朗,走到距离小姨家不远的待拆楼群中。   *****   吃完晚饭,林远时从训练场翻墙出去。   一落地,就见自己的挚友姜成鹤坐在出租车里。   “时哥,时哥,这呢!”   林远时点点头,打开车门矮身上车。   “时哥,这次出来这么费劲啊。”   林远时又穿了一身白色毛大衣,不是下午那件。   他有轻微洁癖,就喜欢白色的衣裳,这样的大衣他有满满一衣柜,冬天的时候换着穿。   “我爷爷看得严。我妈给我打掩护才逃出来。”   走到半路下起雪来,到了一个胡同口,两人下了车。   漆黑旧巷,只有几盏人家灯火映在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极了,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越往里走路越黑,林远时有些不耐:“这他妈是哪啊?”   姜成鹤说:“时哥,你不认路啊?这不是老校区后身的小破楼吗?”   林远时:“就非得从这走啊?”   姜成鹤:“现在老校区都安监控了,从大墙那边翻肯定被逮,我都探好路了,这边的大墙因为钉子户在这,监控安不上来,想怎么翻怎么翻。”   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就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姜成鹤搓了搓手:“真他妈冷。”   林远时冻得鼻红眼亮:“外面监控搞定了,那里面呢?”   “教务处在二楼,那边窗户坏了一半,咱们从下面走,直接从窗户进,下次月考的卷就在抽屉里。”   把月考卷偷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林远时将信将疑,“信你一次。”   到了墙边,林远时听到墙上似乎有什么动静。   林老爷子是老红.军,林家的几个小辈自小训练有素,警惕性非常强。   “应该是老鼠,这边老旧小区,有老鼠很正常。”姜成鹤仰头看了看:“这边不行,太高了,我去那边探探路。”   姜成鹤走了,林远时没急着动,歪歪扭扭站着,眯着眼睛十分轻蔑的看着那堵墙:“就这破墙,爬不上去?”   正跃跃欲试之时,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姨夫?”   声音太小,林远时没听清:“谁?谁在那?”   原本还在疑惑姨夫怎么会提前过来,是牌局结束得早了?可一听这低音炮,对方确定了。   还不等林远时明白过来,墙上一个人影站起身,一桶还带着冰的冷水兜头浇下。   林远时留了一个假期的长发帽子似的整个贴在脸上。   顿时被浇成了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我回来啦~~~   林远时和叶婴的故事来啰~~~混蛋二世祖和心机小少女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更新时间暂定每天零点,感谢阅读。   下一本开《我想见你了》,大哥的故事,腹黑偏执狂vs治愈小绵羊   文案:   幼时何栖迟救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小男孩跟在她的身后,甜甜的叫她姐姐。   何栖迟以为自己救下的是一个天使,不成想,那是一个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   多年之后,他无数次在她耳畔摩挲,声音嘶哑:“你最好不要对其他男人那样笑,我会想杀人。”   ——   “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可见光的,不可见光的,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方式,得到你。”   “呵,林泽宴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你给了他生命,给了他光芒,从此之后,你就别想离开。”   ——   林泽宴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何栖迟,从一开始的倾慕,眷恋,到后来,疯狂的想要占有。   谁也别想欺负她一下,林泽宴能要了他的命。 第2章   整个巷子里传来带着回音的,高高一声嚎:“我草——!”   给还在找路的姜成鹤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看到一身冷水,和着大雪,几乎快要冻成冰人的林远时。   “怎、怎么了时哥?”   林远时狠狠一抹脸,那个黑影似乎也惊着了,从之前搭好的台阶处跳下来。   “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林远时拔腿就追,在某一个路口,就在林远时马上要追上的时候,又一个身影不知从哪冒出来,拉着那人就跑。   大雪纷飞,林远时看不清楚,只知道随着奔跑的步伐,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那个瘦弱身影的腰间晃动。   林远时长臂往前一伸,就在手指马上就要触到那人的时候,一脚踩在冰面,林远时一个趔趄没站稳,手下意识的往前一抓,人没逮住,扯下了那人大衣上的腰带。   他们逃命的速度很快,玩儿命狂奔,路面太滑,追了一段之后,寒冷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戳着林远时的背脊,不得已,他停了下来。   看着巷口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林远时手里紧紧攥着扯下来的腰带,恶狠狠道:“最好别再遇到老子!看老子弄不弄死你!”   姜成鹤磕磕绊绊追上林远时,“时哥,时哥,你没事儿吧?”   林远时一腔怒火,又是狠狠一声:草!   姜成鹤吓着了,“时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可不得回去了,林远时身上的冷水已经开始结冰,稍微搓一搓就往下掉冰碴。   *****   叶婴带着叶朗回到家,叶朗以为叶婴会责备自己,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叶婴只说了一句,那句话一直到之后的很多很多年叶朗都还记得。   叶婴说:你要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叶朗把一直藏在衣服内兜的三百元钱递给叶婴,淋了一晚上的雪,叶朗的大衣早已湿透,三张红票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叶朗的目光捕捉着叶婴脸上的表情变化。   可是姐姐的表情没有变,并不惊讶钱的来历,平静的把钱展平,收了起来。   那天晚上姨夫气哄哄的回来,门摔得震天响。   小兔崽子,下午为了让叶朗和叶婴单独相处,好让叶婴放松警惕,他特意早早出门打牌,输了钱不说,到了时间并未见人,他在雪地里空等了半个多小时,鞋子都湿了,这才他妈反应过来被这个小崽子给放鸽子了。   人没得到,钱也没了。   姨夫合计着怎么教训叶朗,可叶婴一直在旁边转悠,姨夫终究怕事情败露传到小姨那里,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臭小子最好别被他抓住。   *****   三天后。   小姨一脸鄙夷的看着叶婴,用她独特的尖声说道:“给你的一百块钱就买的这破衣服?”   叶婴:“那我现在回去换。”   小姨:“你可算了,来不及了。”   一边推搡着叶婴往前走一边嘀咕着:“也不知道一百块钱花没花完,倒是一分钱也没交给我……”   出租车停在林园门口,小姨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哎,人家有钱人,这别墅就是大气。”   尖声尖气的问出来迎接的老管家:“整个这一片都是老林家的吧?”   老管家笑着称是。   叶婴凝视着眼前这栋古老繁复的建筑,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点走啊!傻愣着看什么呢?”小姨叫道。   叶婴回过神:“嗯,好。”   因为没有车进,管家只给他们开了一个小角门,宽敞的道路两旁,是笔直整齐的行道树,尽头处有一个欧式的雕塑,和一个喷泉池,雕塑上落了雪,喷泉池也没有开。   叶婴看到池内有小灯,估计完全打开的时候会非常漂亮。   跟着管家进了大厅,入目之处皆是欧式特有的装饰,挂画和摆件几乎都是古董。   叶婴有一种自己直接踏入了十九世纪欧式贵族的家中的错觉。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因为室内温暖如春,所以她只穿着一件短袖长裙。   纤腰窄臀,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岁月似乎格外偏爱美人,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小姨见到这个女人,腰都快要弯到地上,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您就是林夫人吧,久仰久仰。”   霍文初:“你好——张嫂,给客人倒两杯茶。   小姨尖声道:“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   霍文初比了个手势,“请坐。”   小姨:“哎好好。”   坐定后,霍文初看向叶婴。   “长这么大了。”   叶婴笑了笑,藏在镜片后面的黑眸眯成月牙的形状,像只温和的小猫,纯真无害。她站姿笔直,略带拘束的将双手放在身前,笑容如春风拂面:“霍阿姨好。”   霍文初满意的点点头:“好乖啊。”   “是啊,咱家叶婴特别乖巧,也聪明,就是临时搬到这,我们两口子也没有门路,上学成了大问题……”小姨说道。   霍文初淡淡的说:“稍微等一下,一会儿老爷子就下楼了。”   没等一会儿,楼梯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老爷子已经古稀之年,穿着盘扣布衣裳,拄着拐杖,腰杆挺得笔直。   长眉下的眼睛里亮着鹰隼般的光芒。   老爷子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个子不算高,看到叶婴的时候朝她笑了一下。   “叶婴。”   时隔这么多年,老爷子依然能够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   叶婴朝老爷子鞠了一躬:“爷爷好。”   老爷子气场强大,原本小姨还尖着嗓子喋喋不休,见了老爷子,竟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年,过得可还好?”老爷子朝叶婴摆了摆手:“过来坐。”   叶婴走过去,这个角度,老爷子的目光刚好落在叶婴满是线头的袖口上。   深冬季节,进来的大人都穿着羽绒大衣,只有叶婴穿着这样一件薄薄的外套,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过得很好。”叶婴说:“我给您写了不少信,可是我们家那边的邮局太远了,我就把信全都带过来了。”   叶婴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沓信件出来,“后面附了您资助我的钱款去向的详细记录。”   老爷子接过信,叶婴的眼睛干净又纯粹,她眯着眼睛笑:“截止到上上个月。”   小姨的心重重一颤,赶忙说道:“啊,对对,这两个月老爷子打过来的钱都存在她的账户里了,等着给她办转学用,但是咱家没有门路,问了好几所学校都不收,其实过来找您也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儿。”   老爷子应了一声,“这是小事。以后小婴就在晋城住下了不是?”   叶婴点了点头,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老爷子身后的年轻人。   ——他一直站着,很恭敬的样子。   老爷子笑眯眯的说:“好,以后多来爷爷家。对了,”老爷子转向霍文初,“远时呢?”   霍文初说:“远时还没起呢——”   叶婴敛下目光。   ——这个年轻人不是林家少爷。   林老爷子回过头,“文兴啊,你上楼去把远时叫下来。”   刘文兴点点头,“是。”   霍文初朝着叶婴他们二人解释道:“就是当初小婴救下来的那个小哥哥,原本叫了他过来见你的,但是前两天他生病了,冻着了,发着高烧,所以起晚了。”   叶婴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血救过人,可是具体情景叶婴早已经记不清了,长辈们聚会聊天时常说起。   叶婴:“没关系,我——”   “哐——”   话没说完,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砸门的声音。   叶婴敏锐的抬头看去。   刘文兴悻悻的从楼上下来,“老爷子……”   林老爷子皱起眉毛。   霍文初:“我上去看看吧。”   林老爷子没说话,默许了。   “小婴还有个弟弟是不是?”   叶婴收起好奇心,认真回答林老爷子的问题,“是,今年刚满十三岁。”   林老爷子:“哦……该上初中了。”   没一会儿,叶婴听到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她再次抬起头。   少年尚未睡醒,带着满身慵懒与疲倦,一手松懈的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懒散的垂着,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困得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   身后跟着霍文初,一步一步端庄的走下楼梯。   果然啊。   霍文初这种绝世美人的儿子,几乎完美的承袭了她全部的优点,本来有些女气的眉眼,却在眼角眉梢多了几分锋利与锐气。   明明懒散无状,却不是没有骨头似的佝偻着。   一根傲骨,写满了贵气。   老爷子一看到林远时散漫的模样,眉头都皱了起来,“衣服也不穿好,不成体统。”   叶婴的目光这才落到他的衣服上。   也许是才睡醒的缘故,林远时衣服的扣子扣得歪歪扭扭,露出锁骨下的一片细皮嫩肉的皮肤。   叶婴低了低头。   一时之间不知目光落在哪好。   “小婴啊,这就是你救的小哥哥,林远时,远时,这位是叶婴,你的救命恩人。”霍文初介绍了一下。   林远时走到叶婴身边。   男孩子个子太高,叶婴的头顶勉勉强强到他的肩膀处,他这么一走近,叶婴尚且感觉得到他身上方醒时的热度。   “夜莺?”   少年的声线偏低偏沉,还带着一点重感冒下的鼻音与沙哑,习惯性的尾音上扬。   听在耳朵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叶婴下意识的抬起头。   刚好对上林远时的视线。   林远时淡淡勾起嘴角,目光带着七分玩味,三分痞气。   ——呵,穿得还挺潮啊?   线头破洞外套?   “中午一起吃顿饭,然后我亲自安排人给小婴办学校的事儿。”老爷子说,“别担心,爷爷帮你安排到全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   叶婴微微鞠躬,声音甜糯,“谢谢爷爷。”   爷爷看向林远时,“过来坐。”   林远时明了的摊了摊手,丝毫没有任何家里来了陌生客人的局促,反倒有些习以为常。   他实在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林家在晋城势力庞大,想要与之结交的人数不胜数。   今天“李伯伯家的千金”明天“张叔叔家的女儿”,林远时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过来想要商业联姻。   林远时烦都烦死了。   叶婴坐姿乖巧,双膝并拢,手放在膝盖上。   沙发只陷下去一小点儿。   少年迈开长腿绕过茶几走过去,大喇喇的坐下来。   手长腿长的整个舒展了开,沙发顿时陷下一大块。   叶婴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那边歪了歪。   膝盖不小心碰到了小姑娘的手,小姑娘迅速的往旁边挪了一下。   回头去看他,少年丝毫没有感觉到,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老爷子看着小姑娘乖巧懂事的模样,喜欢得紧,问道:“功课怎么样?我看你数学和理综好像非常强?考过满分的吧?”   叶婴:“嗯……只是偶尔,可能到了这边新环境,教材不一样会有一些不适应。”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自己的实力,又为后面若有失误打下了基础。   话音刚落,身后的少年因为这句话稍稍睁开眼,轻轻的“嗤”了一声。   空气安静,这道细微的声音突兀的传到叶婴的耳朵里。   莫名其妙的背后一紧,脸“腾”的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吹啊吹啊,媳妇的骄傲放纵。 第3章   老爷子看向林远时,“你嗤什么嗤,想说什么?你总成绩加一起能赶上人家的零头?”   林远时懒散的答,“……笑也不让了?”   老爷子眉头一皱,“哎你……”   霍文初快速的看了林远时一眼,打圆场:“刚刚给远时量了体温,还是有点发烧。”   林老爷子转过头,“哼”了一声,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吃完饭还得吃药。”   霍文初点点头,“嗯,是。”   林远时看向自己妈,飞了个眼。   霍文初瞪了林远时一眼,示意他老实一点。   林远时斜斜的勾起嘴角。   老实什么老实。   这个破词儿跟他根本不沾边。   收回视线,刚好看到小姑娘直挺挺的背脊。   刚才霍文初上楼的时候,跟林远时说过叶婴和他的渊源,可是那时候林远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起床气犯了,正烦着,也没怎么听。   不知道她是哪家伯伯的千金,不过“救命恩人”这个词儿倒是被林远时给记住了。   这个见面的理由最他妈清新脱俗。   小姨本不想在林园吃午饭的,确实不太好意思,可是林老爷子盛情难却,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已经准备好了。   叶婴和小姨只好在席上坐下,林远时慢悠悠的走过来,林老爷子命令道:“你坐小婴身边,你们年轻的孩子多熟悉熟悉。”   林远时无所谓,拉开叶婴身边的椅子坐下去。   林老爷子人很好,问了不少叶婴生活上的问题,唯独避开了她的父母。   叶婴一一答了,小姑娘声音好听,语速不快也不慢,听着十分舒适悦耳。   霍文初道:“小婴吃饭啊。”   叶婴拿起筷子:“嗯好。”   林家别墅的餐厅也十分气派,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碗盘,离得远的菜根本够不到,叶婴只得对着自己面前的拌花菜频频下手。   老爷子心细,对林远时说:“给小婴夹菜,小婴够不到。”   林远时吃得好好的,一个命令下来,他抬起头。   放下自己的筷子,用公筷随便挑了个离叶婴稍远的菜,夹起一块放到叶婴碗里。   “谢谢。”叶婴小声道。   林远时没理,继续吃饭。   叶婴也不以为然,低头咬了一口。   笑着回答完老爷子的问题之后,趁着大家不注意吐到一边。   是姜。   *****   两人走后。   霍文初和老爷子站在窗边。   “看样子小姑娘过得并不好,这个亲戚也不是省油的灯。”   老爷子沉静的看着远方,“她过来了,远时再怎么作,也能安心一点了。”   因为血型稀有,总会担心他哪里磕着碰着,况且林远时也实在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主。   霍文初不置可否。   老爷子说:“让这孩子多跟在远时身边,别离得太远。”   命令的语气,带着莫名的生疏感,“可以适当多给一些资助,别让孩子大冬天穿单衣。”   霍文初表情未变,微微点头:“知道了。”   林家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周,转学手续就已经办好,叶婴的学校在晋城一中,之后叶朗的学校也定下来了,在距离一中不远的七星中学。   都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学校。   临开学前叶婴给叶朗收拾行李。   “到了学校好好学习,谨言慎行,跟同学们关系不要太近,也不用太远,别和别人有口舌之争,也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   叶朗:“好,”他抬头看了一眼姐姐,踟蹰着:“姐,我们学校只能住校。”   叶婴:“嗯,我把你住校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收拾好行李,叶婴站起身,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姐,还没好一点吗?”   叶婴揉了揉鼻子,“没事”的“没”还未说出口,就打了一个喷嚏。   再说话的声音就带着鼻音了。   叶婴是纯正的易感体质,几乎所有风寒感冒都不会放过她,这次叶婴自己心里也知道,大概就是那天去林家大宅,穿的少,冻着了,回来就开始昏沉无力。   叶朗叹了口气,“你带感冒药了吗?”   叶婴:“没事儿,我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叶婴把钱塞在叶朗的手里,“钱收好,别乱花,数目应该是够用的,之前的小手机我也给你装好了,要是花完了,就给我打电话。”   叶朗看着叶婴的眼睛,点点头,“好。”   *****   叶婴行李不多,早上跟着林家派来的人到学校上交了资料,宿管给了叶婴一把钥匙。   晋城一中是省重点,新校区才盖好不久,四个人一个寝室,环境非常好。   只是叶婴是新转来的,班级的寝室早已经分好,不得已她只能在留学生宿舍,两个人一个寝室,现在另一个人不在。   叶婴把学校发的床单洗好,在阳台晾上,然后一件一件的的把衣服拿出来叠好放在柜子里。   收拾好之后,叶婴背上书包,来到教室。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班上没有多余的桌子了,班主任邵老师就让她搬了饮水机的桌子先坐着。   下午都是自习课,刚刚开学也没什么作业,老师把同学们假期写的卷纸发给叶婴一套,让她先熟悉熟悉这边的考试题型和难度。   叶婴选了一套数学卷来做,知识点的顺序差了一点,只需要在她原有的知识体系中补全就可以了,倒也不难。   对了一遍答案,除了一道选择题笔误写错了,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   叶婴写卷子向来很迅速,她不大用草纸,很多题目都是在脑子里演算出来,过程一一导出之后,列一个简单的提纲和最终结果上去,最后对得的答案跟她的过程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考试,她平时做卷子或者练习册,往往都是寥寥数笔,干干净净。   写完一整套数学卷,大约用了四十几分钟,比平时做题慢了一些。   她感冒还没有好,头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这样,那道选择题也不会笔误。   叶婴没带感冒药,家里的那一点药都给叶朗装在行李里,叶婴倒后面接了点热水,吹凉之后慢慢喝。   班上的同学们对叶婴都挺好奇的,说话做事间余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叶婴看着挺乖,不怎么爱说话,这是省重点中的实验班,成绩好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也会有些局促。   叶婴不主动打招呼,自然也就没有人主动理她。   最后一节晚自习,邵老师叫了叶婴到办公室去。   开学事多,邵军还没来得及好好跟这位转学生聊聊。   无非是询问叶婴一些基本情况,包括以前的成绩之类。   “成绩只能算是中上游,到了这边还有点不太适应。”   邵军:“咱们班的进度可能会比普通班级的进度更快一些,要是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   叶婴:“好。”   小姑娘看着乖巧,说话总是平平淡淡的,礼貌之中带着一点疏离。   邵军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寝室那边你也不用觉得别扭,等到咱们这边有空余的寝室出来,我再给你调换。”   叶婴,“没关系的,我住在那里挺好。”   邵军:“那就行,回去吧。”   叶婴去开门,邵军叫住她:“等等,叶婴啊,把桌子搬到窗边去吧,你现在的位置是风口,有点冷吧?”   叶婴点点头:“行,谢谢老师。”   窗边原本是有一个桌子在的,班级的人数本是奇数,这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叶婴应班主任的要求挪了桌子,安安静静的把另一套理综卷做完。   写完最后一个字,扣上笔帽,刚好打了下课铃。   晚饭时间是可以出校门的,叶婴自己感觉得到,现在她好像有点发烧,不吃药是不行了。   在外面的粥店买了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在学校附近找药店。   这个时间学校外面热闹得很。不少不爱吃学校食堂的学生出来吃小灶,小吃推车排了整整一条街,烟雾缭绕,各色香气弥漫开来。   叶婴找到一家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又到旁边的超市买了瓶矿泉水。   在街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垃圾桶,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叶婴把感冒药打开来,顺手把药盒丢到垃圾桶里。   “我……我喜欢你。”   “其实喜欢你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敢说。”   “初中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的,在运动会上,你……你还记得……”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叶婴的耳朵。   眯起眼睛看了看,果然巷子里面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事不关己,叶婴把感冒胶囊挤出一粒扔进嘴里,拧开矿泉水瓶。   “不记得。”   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打断女孩的话。   “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谁啊。”   否认三连的声音有点……耳熟。   冰凉的液体滑进嗓子,一下没喝好,呛到了。   “咳……咳咳咳。”   叶婴很想忍住咳嗽,可是那口水把她呛得不轻,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压不下去,为了不打扰那两人,叶婴转身离开。   林远时循声望过来。   刚好捕捉到一个背影。   黑魆魆的,看上去十分娇小。   看不真切,可是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腰间晃动……   这个画面猛地和之前的某个雪夜里那段不美丽的记忆重合。   林远时反应过来:“你给我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叶婴:我站住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林远时:我……我能亲死你。   ——   求评论,求留言,求留言,求求求…… 第4章   等林远时追出巷子,只能看到热闹的小吃街人来人往,那个身影混在人海里,消失不见。   又扑了个空,林远时气得冒烟,姜成鹤安慰他:“没事儿时哥,最起码咱们确定了那个人就在这一片啊不是。”   林远时:“最好别让老子逮到,否则老子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   晚自习。   叶婴吃了感冒药之后困倦不已,写了几道题,实在太难受,干脆趴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两个大晚之间的休息,叶婴被铃声吵醒,班长朱木心拿着两本练习册到叶婴旁边。   “我叫朱木心,你好。”   叶婴还有点迷糊,声音嘶哑:“我叫叶婴。”   “这个是咱们现在用的练习册,这一本比较拔高,老师建议成绩好一点的同学用这一本。”   叶婴在桌子上摸到眼镜戴上,“嗯,谢谢你啊。”   朱木心没走,犹豫着:“你准备买哪一本啊?”   换句话来问,就是你成绩到底怎么样啊?   叶婴清醒了一些。   “我用不上拔高的,做不懂。”修长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   朱木心还是有点狐疑,叶婴一看就是个乖巧的学生,不像成绩不好的样子:“你确定?”   叶婴:“这边的教材和我们那边不太一样,我有很多都没有学过。”   朱木心:“你是南方来的?”   叶婴点点头:“嗯。”   省重点的实验班,几乎全都是削尖了脑袋考上来的,十年寒窗苦读,成绩大于一切。   班上的同学,尤其是在高中阶段并不太占优势的女生,在这一方面尤其关注。   成绩最耀眼的那个往往最受瞩目。   落在身上的目光自然有好意的,更有恶意的。   学校里的恶人往往比社会上的更加恐怖,他们没有经验,也就没有分寸。叶婴没有心思跟她们明争暗斗,更不想在高中阶段惹出任何风波来。   透明人一样安稳度日最好。   不前不后,最不显眼。   父母去世之后,叶婴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必须保护弟弟,保护自己。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任何一点波澜都会将她湮灭,枪打出头鸟,叶婴不敢赌,她一点筹码也没有。   走之前告诉弟弟的话,和同学们的关系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也是她要告诉自己的。   朱木心放下心,露出青春的笑容。   尽管她头发勒得太紧,眼睛拽得修长,额头锃亮,这道笑容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匹马。   “那行,你要是学习上有不会的问题可以过来问我。”   叶婴点点头,“好。”   “还有哦,晚自习不能睡觉。”   叶婴:“抱歉,我有点感冒。”   “感冒也不行,晚自习睡觉被抓会被罚站的。”朱木心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又不是你同桌。”   这话听得叶婴倒是一愣,但她也没多问。   晚上回到寝室,叶婴看了看时间,给叶朗打了个电话。   “还适应吗?老师对你好不好?”叶婴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里把早上洗好晾干的床单收起来。   “挺好的,刚开学,谁也不认识谁。”   叶朗刚上初一,不算是空降兵。   “嗯,那就好,老师讲课听得懂吗?”叶婴从包里找到牙具洗面奶,放进脸盆里,到卫生间洗漱。   这边的留学生寝室非常好,有单独的卫浴,还都挺新的。   “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   “嗯,把听不懂的先记下来,等周末我给你讲。”   “好。”   寥寥几句之后挂了电话,叶婴洗了个澡,现在感冒药劲儿过了一些,晚自习睡觉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出来刚把床单铺好,寝室就断电了。   叶婴下意识的心里一惊,控制不住的心脏狂跳。   不过幸好早有准备。   她颤抖着手指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打开来,微弱的光芒亮起,叶婴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拉好遮光帘,把亮着的小手电放在一旁,叶婴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林远时来到教室,看到旁边多了张桌子。   桌子上铺着干净的桌布,上面叠放着两个本子,压着粉色的小笔袋,另一侧放着白色的保温杯,座位上有一个粉白色的厚坐垫,后面是一个书包。   林远时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放,“这他妈谁啊……”   姜成鹤回过头,“时哥,咱班新转来个姑娘。”   林远时有起床气,皱着眉坐下来。   叶婴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到教室,脚步略微顿了顿。   座位上的大男孩个子很高,长腿懒散随意的支到座位外面去,校服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白色的卫衣。   似乎还没有睡醒,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头发乱成一团,看上去柔软蓬松。   叶婴推了推眼镜。   林少爷?   转念一想,也是,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林家少爷必定在这里。   林远时似乎感觉到什么,朝叶婴这边看过来。   目光相碰。   莫名其妙的,叶婴的心脏重重一跳。   ——似乎每一次看到他,都会被惊艳。   叶婴不是花痴的人,林远时身上那种青春又跋扈的帅气实在有些锋利,总能劈开叶婴表面那层稳重的外衣。   “哎呀,这不是‘偶尔满分’小姐么?”尾音上扬,带着一点戏谑和轻佻。   叶婴的脸一下子红了。   “转到我们班来了?”   “嗯。”   林远时:“那看来年级第一就要让位了?”   叶婴:“……”   林远时不习惯有同桌,上课睡觉中途醒来,看到身边有个人总要吓一跳。   好在叶婴安静,不爱说话,不像班上其他女生那样叽叽喳喳的吵,林远时也就勉强忍了。   唯独有一点,林远时腿长手长的,趴在桌子上蜷缩着难受,就爱把腿伸桌子外面去。   现在叶婴在旁边,林远时怎么趴着也不舒服。   “哎。”   正在上物理课,林远时小声的叫了叶婴一声。   “嗯?”叶婴回过头。   “往那边点。”林远时皱着眉,表情不太耐烦:“桌子。”   叶婴听话的把桌子往那边挪了一点。   “再往那边点。”林远时说:“太挤了。”   “那就挡着过道了。”叶婴为难的小声说。   “挡就挡,让他们从旁边那个过道走。”   挪完了桌子,两人中间空出了一大截。   地方大了,刚好能让林远时放条腿,他舒舒服服的重新躺下去。   这又相当于他一个人座了。   很棒。   叶婴看了林远时一眼,稍稍抿了抿唇,松着肩膀吐了口气,继续认真听讲。   下午化学课,化学老师要抽查化学方程式。   “书和笔记都收起来,别让我看到谁低头瞎瞅。”化学老师目光一扫,“林远时。”   林远时被点名,抬起头,高高的举起手:“哎,在。”   “不准低头。”   “遵旨。”   林远时成绩差,可是和学校里的老师关系都不错。   他人长得帅,又会说话,浑是浑了点,可是在班级里从不影响好学生学习,对待老师也向来恭敬。   所以老师们,尤其是女老师,嘴上训斥着林远时,心里都挺喜欢他的。   化学老师被阴阳怪气的一声逗笑,白了他一眼,“快点,拿出一张纸。”   “哎,满分,借张纸呗。”   林远时竟然真的要写,叶婴还挺惊讶,从自己本子上撕了一张递过去。   纸张是淡粉色的,和笔记本的封面一个颜色,下面画着可爱的卡通小人。   似乎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哪儿买的本啊?”林远时有点轻微的洁癖,他很喜欢这些闻上去干干净净的味道。   “校门口。”   林远时自然是不会什么方程式的,看到下面的卡通小人,林远时兴致勃勃的提起笔。   十个方程式考完,老师说:“这次的小测试就不收上来了,同桌互换,我找个人把答案写在黑板来,朱木心,你来吧。”   朱木心晃着马尾辫走上讲台,叶婴迟疑的看了看林远时。   林远时笑了笑:“等会儿啊,没写完呢。”   叶婴也不急,不需要对着答案批,叶婴知道自己哪个写错了哪个没写错。   林远时完成了,一把夺过叶婴的卷子。   林远时:“等会儿,我的一会儿再给你。”   早知道是同桌互批,叶婴就不把那些写错了。   干脆空着,免得林远时对照着黑板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判得这么费劲。   “错了八个??”   老师都开始上课了,林远时才终于批完,不敢置信的交给叶婴。   “一共考十个你错八个,”林远时话挺多:“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在我爷爷面前吹牛逼?”   叶婴:“……”   林少爷开启吐槽模式,“卧槽就我这样的,都跟你差不多!”   叶婴心说,林大少爷你确定?   林远时非常确定,把批完的卷纸往叶婴桌子上一拍:“你自己改吧,改完顺便背一背,成绩太差了真的是……”   莫名其妙的,在林远时的语气中,叶婴听出了一丝……教育的味道?   “你的呢?给我呀。”   林远时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这个啊,等下课的。”   叶婴停顿了一下。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林远时。   不要轻易这样对别人笑。   被这道笑容勾起的少女情怀,他又不会负责。   也许每个女孩子的青春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吧。   阳光,帅气,朦朦胧胧的倾慕,却谈不上是喜欢。   看到他可能会心动,离开他可能会想念,不喜欢他和其他女生说笑,没名没分的吃足了醋。   进不得,因为没有勇气,退不了,心里实在舍不得。   叶婴没到这一步。   可能她和林远时的身份本就是不平等的,初见他的时候就在仰望,林远时这个人在她的心里自带光环,多看几眼罢了。   叶婴垂下眼睛,“嗯,行。”   林远时歪了歪头,觉得反正叶婴成绩这么差,化学老师说什么她应该也听不懂。   林远时的手肘撑在膝盖上,突然凑近,挑眉看着叶婴,“哎?你脸红什么呀?”   叶婴皮肤过于白净,脸皮又薄,心绪稍有一点波动就容易脸红。   林远时眼睛生得极好看,不是纯黑的颜色,有一点点偏棕。   像是有金色的阳光洒在里面。   下课铃响,化学老师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宣布下课。   林远时第一个站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从叶婴椅背后面绕出去,临走时把一张淡粉色的纸“啪”的一声拍在叶婴的桌子上。   叶婴看他走出教室,偷偷把纸翻开来。   仔仔细细看了好久。   直到红晕渐渐爬上脸颊,连带着两只玉似的小耳朵都微微有些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当我觉得我媳妇是个小弱鸡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用一种看弱鸡的眼神看我? 第5章   “叶婴。”   叶婴匆匆忙忙把纸收到桌洞里,“嗯?”   朱木心来到叶婴的桌前,皱皱眉:“你怎么把桌子挪到这来了?这样挡着过道了呀。”   “嗯……对,可以从这边走。”叶婴推了推眼镜。   朱木心也没管,她来也不是说桌子的事,“老师叫我告诉你一声,你的校服周五到,想着等有时间的时候去财务处交钱领一下,试一下大小。”   “好的。”   “课本可能得再等一等,再过几天就到了。”   叶婴:“嗯,谢谢你啊。”   朱木心走后,叶婴才把桌子里的那张纸拿出来。   淡粉色的纸张上没有写字,中间用黑色水性笔画着一个小人儿,眼睛大大的,戴着一个圆框的眼镜,头发很长很长,缎子一般垂在腰间,身子画得很瘦,穿了一件夸张的破洞线头外套。   笔法非常差,简直就是小学生水平,底下还有一行字,写的非常潦草。   可叶婴还是一下就看懂了。   “哦,我学习不好的,只是偶尔满分。”   *****   林远时经常逃课,下午自习的时候直接和一众男生到操场上打篮球,有的时候老师也会说几句,但也管不了。   这几天下午林远时都在打球,晚上放学铃声一响,飞速冲出学校,和石狮子并排站在门口,机警的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就不信了。   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一周无果,一周之后就是期初考试。   晋一每学期开学都有一场期初考试,为的就是测试一下同学们在假期时候的学习情况,也是为和之后的期末考试有一个比较。   期初考试要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分配考场,叶婴之前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叶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号,走进考场。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跟一群高个子男生说笑的林远时。   林远时人缘很好,学校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几乎全都认识,离老远就能听到他们“时哥”“时哥”的叫着。   一遍一遍的往叶婴的脑子里印。   叶婴把透明文具袋放到桌面上,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涂卡笔,黑色水性笔都在,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发卷。   最后一考场基本没几个会考前复习的,所谓查缺补漏,对他们来说,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他们空缺的那块大洞,还有什么好复习的呢。   铃声响起,众人回到座位。   “卧槽?这不是错八个小姐吗?怎么,你也在最后一考场啊?”林远时一脸的不可置信,丝毫没有往叶婴是新转来的只能在最后一考场这一方向想。   “不是,你在最后一个考场你怎么就能……哎呀不得不说,你真的是我见过的牛逼吹得最脸不红心不跳,最清新脱俗的那一个。”林远时竖起大拇指:“牛逼牛逼牛逼。”   林远时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叶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远时解释。   对于她来说,也着实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林远时在学校里从不会影响班上同学学习,但是他心里也不喜欢那些清高的学霸。   “你考得怎么样?”   “不好不好,好几道大题都没写对。”   结果一出成绩,他妈就差几分满分。   这样故作低调的人林远时见多了。   吹牛逼说自己“偶尔满分”的学渣还真的是少见,林远时这么不要脸吧,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偶尔满分啊不是,何况还那么一本正经的。   连着两天考试,林远时睡过了理综,最后一门英语他好歹还能会点儿。   清醒着答题的时候,旁边桌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老师……”陆云亭弱弱的举起手:“我笔漏油了……”   监考老师过来看了一眼,期初考试没有期中期末那么严格,好在考试刚开始没多久,过去给陆云亭换了张答题纸。   “老师,我就这一支笔。”   ……还坏了。   另一名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水性笔。   “用我的吧,我有很多。”   叶婴从笔袋里拿了一支笔出来,陆云亭跟她隔着两个过道,中间坐着的林远时帮忙递了一把。   她的笔也是粉色的,上面画着草莓的图案,笔杆细细的,握起来应该很舒服。   最神奇的是,林远时总能闻到有股淡淡的香气。   笔上带的么?   怎么她的纸和笔都有香味啊?   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安静答卷。   林远时看着自己手里黑色的百乐笔,普普通通,商标被他习惯性的抠掉了,下课的时候和他们扔着玩,笔杆上还有一道小小的裂痕。   也没有香味。   林远时把笔一放。   不想答了。   *****   “一共一百二十八元钱。”   “找您两元,欢迎下次光临。”   周五下午期初考试结束之后,叶婴把刚刚买好的练习册装进书包,推门从书店里走了出去。   最近班级发的卷子都做完了,之前朱木心推荐的普通的练习册不能满足叶婴的练习需要,她必须再买几本,平时下了晚自习的时候做。   从书店出来,刚好看到陆云亭站在一个小推车旁边买东西。   “哎?叶婴?”陆云亭买完东西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啊?”   叶婴:“出来买饭的。”   陆云亭:“这家的炒饭特别好吃,那边还有一家,就不如这家。”   叶婴笑了笑:“我吃过前面的那家,确实不太好吃。”   陆云亭和叶婴同班,之前听朱木心说,叶婴这个人性格孤僻,挺冷淡的不好相处,让他们没事不要过去招惹。   现在看来,叶婴也不像朱木心说的那样啊……   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又软又甜。   同一时间,林远时他们从面店出来。   贺名扬:“时哥你真不去了啊?晚上战队赛没有你,不得被人虐到死?”   “你都蹲点一周了,还没找到呢?”   林远时:“今天蹲不了,我弟今天回国。”   林家的车停在对面,林远时过去拉开车门。   “妈?你也来了?”   霍文初:“嗯,正好从公司回来,顺便过来接你了。”   林远时矮身上车,坐在霍文初身边。   学校门前这条街非常难走,学生人来人往的,车也开不起来。   “刚考完试吧?考得怎么样啊?”   林远时漫不经心的:“挺好的,也就和年纪第一的差一点吧,稍微努把力,下一次就又能进步了。”   霍文初:“……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能吹牛?”   林远时一摊手:“你看你都知道我成绩怎么样,还问。”   霍文初向来拿自己儿子没办法,换了一个话题:“你们老师说叶婴现在跟你坐同桌呢?”   林远时:“嗯。”   霍文初:“她怎么样?”   夜幕降临,路灯逐渐亮起,门口多得是学生,嬉笑打闹,非常热闹。   前面人实在太多,车子只好停下来礼让行人。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从旁经过。   “嗯?说话啊。”霍文初疑惑的回头,“你看什么呢?”   叶婴的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可是她骨架子小,看着就比正常身高娇小一些,现在还背了一个巨大的书包,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顺着书包的形状垂下来。宽大的校服罩在她身上,拉链拉到最上面,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小脸来。   夕阳的暖光打在她的身上。   干净,清纯,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   她气质安静,在熙熙攘攘的校门口一点也不显眼。   她和身旁的女生说着什么,她淡淡的笑起来。   圆框里的眼睛眯成月牙儿形状,像一只温和无害的小猫,温温软软。   “那个是叶婴吗?”霍文初问。   林远时:“嗯?嗯,是。”   霍文初:“我听说你们俩现在是同桌了,她怎么样啊?”   车子开动,再一次和叶婴擦身而过。   林远时走了个神,也不知道脑子里是哪根弦搭错了,脱口而出:   “她啊……挺香的。”   *****   周末叶婴回了小姨家,叶婴把叶朗在学校的卷子全都看了一遍。   叶朗很听叶婴的话,把他不会的题都用红笔圈出来了。   所以叶婴打开他的练习册的时候,满眼看到的都是红圈圈。   “小朗,如果你每道题都不会的话,就不用画红圈了……”   叶朗:“好。”   叶朗从小就不爱学习,成绩非常差,基本……就和林家的那个少爷差不多。   这孩子身体弱,却听话,叶婴不忍心说他,只得一道一道细致的给他讲。   “这些学校老师都不讲吗?”叶婴:“你有好好听课吗?”   叶朗的眼睛像极了叶婴,漆黑,深邃,里面藏着一口古井,深不见底。   阳光照射过来的时候,像洒满了星星。   “有,”叶朗无辜的说,“每节课都认真听了。”   “那为什么不会做?”   叶朗实话实说:“听不懂。”   叶婴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讲,怕叶朗消化不了这么多知识,拿了叶朗的衣服出去洗。   叶婴走后,叶朗乖乖的把姐姐讲过的内容又复习了一遍,然后随手拿起魔方。   随意弄乱,又快速的拼好。   如果叶婴了解一下有关于魔方的世界比赛,她会知道,此时叶朗这样随便拼一下的手速有多么惊人。   把衣服洗干净晾好,叶婴又把房间的床单洗了一遍。   阳光正好,晾晒被子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张秘书”。   叶婴敛了神情,接起电话。   “喂?你好,叶小姐,我是张维。”张秘书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响在电话里。   “你好,张秘书。”叶婴恭敬的说。   “少爷受伤,现在在医院里,夫人问您现在方不方便来医院一趟?”   叶婴的心里“咯噔”一下:“去医院?”   张秘书停顿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以防万一。”   以防需要输血的万一。   叶婴明白了,“好的,我马上到。”   上车的时候叶婴问了一句:“少爷他是怎么受伤的啊?”   张秘书:“打架。”   打架?   和谁?   谁能把林远时打到住院??   作者有话要说:  林斯寒:对,没错,还能有谁,必然是我:)   ——   感谢姜易小朋友的地雷~~   (打伤林远时的大佬的故事在专栏《以朝朝,以暮暮》,大军官vs小白兔,感兴趣可以看一下~~) 第6章   “啊——疼疼疼!”   “轻点轻点!!!”   “不行不行不行——”   霍文初的高跟鞋“当当当”的敲在医院的走廊,离老远就听到林远时的鬼哭狼嚎。   头上那个最深的伤口已经缝好了,现在医生正在给他处理其他的伤口。   “喊什么喊,你先动的手,受什么伤都得忍着。”霍文初走进病房,说是这么说,看到林远时脸上的伤还是不忍心,“大夫,这个会留疤吗?”   医生还没回答,林远时插话:“留疤好啊,男人疤多帅——哎哎疼了疼了!轻一点。”   霍文初:“留什么疤留疤。”   医生:“夫人请放心,不会留疤的,除了额头的伤,其他外伤都比较浅。”   霍文初:“你说说你,和林斯寒动什么手!”   林远时:“那小子——哎哟——那小子太他妈拽了,看不惯。”   说话间,病房门敲了敲,一个小姑娘出现在门口。   林远时看到她,立马坐直了身子,也不吵着疼了,“你、你怎么来了?”   林远时和林斯寒在一个大花瓶边上动起手来,林远时一拳过去,林斯寒反应非常快的躲了过去,林远时的拳头砸在了花瓶上,两人扭打起来之后,林斯寒发了狠,借着楼梯扶手的力把林远时一个过肩摔,结果林远时一下就摔在了花瓶碎片上,其中一个碎片扎到了他的额头,鲜血迸出,流淌一地。   霍文初吓坏了,林远时额头的血落在他的白衣上,她尖叫着叫人送林远时去医院,然后让张秘书赶忙打了个电话给叶婴。   好在到了医院,医生说只需要缝针,没有达到需要输血的程度。   伤在额头,林远时的头发留了一个假期,很长了,缝针的时候医生把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   林远时的五官非常精致、英挺,头发短了之后反而更加清爽。   叶婴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叫人:“霍阿姨好。”   路上堵车,到了医院已是午饭时间,霍文初让张秘书带叶婴出去吃点好的,他们走后,霍文初看着林远时:“怎么不叫唤了?”   林远时一挑眉:“不疼,男人嘛,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   霍文初白了他一眼,并不想理。   *****   叶婴白跑了一趟,霍文初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周日那天请叶婴到林家吃饭。   还让叶婴把叶朗也带上了。   席间,林老爷子问及叶婴在学校的情况。   “还行,挺适应的。”   林远时坐在叶婴旁边,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吹牛逼。   “我们远时成绩不好,你们是同桌了,你多担待他,学习上也多辅导辅导。”   叶婴感觉到了身边的林远时一直在忍笑,“嗯……是,我们那边和这边的教材不一样,我学起来也挺吃力的。”   林远时:“吃力了?不是偶尔满分了?”   叶婴:“……”   她就知道……   林老爷子慈祥的笑了笑:“实验班的老师讲课速度快,没关系的,正好远时在外面有一个家教老师,周末上课,小婴跟着一起来吧。”   叶婴还没说话,林远时说:“别呀,我这水平能跟人家一起上课呢?万一啥也听不懂怎么办?多拖人后腿啊。”   这个梗算是过不去了……   说着林远时还朝叶婴挑了下眉:“你说是不是?”   一直低着头吃饭的叶朗稍稍抬眉,瞟了林远时一眼。   ——他不喜欢这个人。   从一开始见面就不喜欢,也说不出理由。   林老爷子:“小婴学习这么好,你正好跟人家多学学,看看人家的方法是什么,你应该如何改进。”   空调的温度调得太高,熏得叶婴有点脸红。   林远时吃饭特别快,筷子一撂,往叶婴那边睨了一眼。   啧。   小家伙怎么那么爱脸红啊?   最后询问叶婴意见的时候,叶婴点点头,“要是少爷不嫌弃的话……那我周末就过来上家教课吧,谢谢爷爷。”   有只小手忽然拉住叶婴的衣角,扯了扯。   叶婴握住他,没说话。   晚上回到家,叶婴问叶朗:“你不想姐姐过去是不是?”   叶朗低头不语。   明知道他不愿意,可她还是同意了。   “小朗,现在我们姐妹俩吃的穿的全都靠着林家。”叶婴语重心长的说:“如果没有他们,咱们姐弟俩根本没有出路,林家需要我的血,我们需要林家的钱,看似互相利用,实际上我们更加被动。”   叶朗深深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那颗纽扣出了神。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叶婴淡淡的说。   她长舒了一口气:“再等两年,好不好?等姐姐上了大学,勤工俭学供你上学,我们就不用寄人篱下。”   叶婴的声音很轻很轻:“小朗,姐真的很想考个大学……”   在叶朗的记忆中,叶婴一直都是一个无所不能,能给他遮风避雨的角色。   他们有父母,可是父母似乎并不那么爱他们。   有一次父母出门,怕叶朗乱跑,把叶朗关在仓库里,结果外面有事一直没有回家,叶婴放学回家,发现叶朗不见了,用锤子凿开仓库的大门把叶朗抱了出来。   叶朗的身体本来就弱,吓坏了,发着高烧,叶婴就一直背着他跑到医院去。   中途叶朗醒来,那时姐姐的眼神令他印象非常深刻。   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极度冷静,极度理智,带着一丝恨意,还有半分阴狠。   像是一只骄傲凶猛的鹰,张开翅膀,把她最爱的人护在身后。   叶朗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叶婴。   来不及伪装,满心满眼都是防备的样子。   上帝并不公平,给了叶朗这样的父母。   上帝又是那样公平,除了父母,还给了他一个这样的姐姐。   听了叶婴这话,叶朗一阵心酸。   “姐……”他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紧紧握住叶婴的手。   等着,等他快点长大。   一定会像小时候姐姐保护他那样,拼尽所有护姐姐周全。   *****   翌日,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叶婴睁开眼睛。   先烧了热水洗漱,就着早晨的清爽复习了一下英语和语文,做完两张物理作业,有一种题型以前没有见过,叶婴记得在自己买的一本练习册上见过,又把那本练习册找到,对照了两道题的异同。   叶朗还没醒,叶婴把他今天要做的作业提前看了一下,根据昨天给他讲过的内容安排了今天需要做的部分。   叶婴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自律到可怕。   她习惯把时间安排得妥妥帖帖,几点起床,几点早饭,几点出门,哪段时间该做什么。   生活在时间组成的格子里,各种各样的事情使生活变得充实。   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做完这些,叶朗醒了,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餐,叶婴嘱咐了叶朗今天留的作业,拿了钥匙出门。   张秘书早已等在楼下,载着叶婴去了林园。   林家给林远时找的家教都是晋城名师,别看林远时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对于老师他还是非常挑剔的。   他不喜欢女老师,尤其是长头发的女老师。   林远时的个子长得快,初中毕业就接近一米八多了,比班上大部分女生高出一头还多。   低头看女生最先入眼的是头顶,偏偏晋城一中住校,女同学们洗头发不方便,就有那么几个头皮屑多的。   林远时这么一低头,就看到白雪落在大地。   林远时有轻微洁癖,实在受不了这个。   从此之后,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只要是长头发的女孩子他都敬而远之。   所以林远时虽然混蛋,打架斗殴逃课都干过了,唯独没有早恋过。   学校里学校外,追他的姑娘能排出十里,在兄弟们的怂恿下,他也尝试着和女生近距离接触。   但还是不行。   仿佛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头发的味道。   林远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讲课水平他也听不太出来,他挑老师主要是看够不够干净。   叶婴被张秘书带到书房,彼时林远时已经大喇喇的坐在一侧了。   男老师挺年轻,穿着白衬衫,很帅气的模样。   叶婴恭敬的叫了声“老师好”。   “你好,我叫程云桦,是远时的物理老师。”   “老师好,我叫叶婴。”   叶婴把椅子拉开一点,坐下来,从包里把自己的透明文具袋,笔记,和学校发的练习册一一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林远时那边的桌子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早上叶婴洗了澡,小姨家的吹风机坏了,头发没有吹干,出门的时候没有扎起来,完全披散下来。   林远时懒洋洋的倚着靠背,手里拿着一支笔转着。   叶婴发质极好,又黑又亮,发丝很粗,笔直的垂至腰际,阳光一晃,泛出绸缎一般的光芒。   和之前林远时见过的那些或直或卷,总之看上去就脏兮兮的头发完全不同。   她肤色雪白,发色纯黑,极致的黑与白交错出一种冷调的,动人心魄的美。   叶婴要写字,长头发垂着很不方便,手上又没有橡皮筋,她干脆拿了一只笔,手绕到后面熟练的把长发在笔杆上缠绕打结,最后往头发里一插,固定住了。   低下头时,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   林远时倚在后面,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这么一动,头发上隐隐的香味萦绕开来。   很淡,很清新。   像是柠檬的味道。   林远时看着她黑发间的那支笔,饶有兴味的“啧啧”两声。   “老师。”林远时叫了一声。   程老师回过头:“怎么了?”   林远时的嘴角上扬,“我没有笔啊,借根笔。”   程老师找了一圈,“我这也没有多余的……”   林远时看向叶婴:“你有吗?”   叶婴从笔袋了拿了支笔出来。   林远时在书桌旁边随便找了个本子,拔下笔帽试了一下。   很难得的,林远时像模像样的记了一节课的笔记,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但是只要老师在白板上写,林远时就往本子上记。   写到最后都有点不耐烦了,字迹潦草,龙飞凤舞。   下课的时候写满了一篇,林远时把笔一扔,满意的拿起来瞧了瞧。   嗯。   好用。   下课了,程云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林远时:“你们期初考试成绩快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啊?”   林远时:“你猜呢。”   程云桦自然是知道林远时是什么水平的,转头问叶婴:“小婴你呢?”   叶婴:“我啊……我应该考得不好吧。”   程云桦:“别灰心,慢慢来,记得把卷子拿回来,我给你好好分析分析。”   临走的时候,程云桦拍了拍叶婴的肩膀。   叶婴行了个礼:“老师再见。”   叶婴要收拾好东西,等待下一科老师的到来。   林远时有点别扭。   目光在叶婴的肩膀上徘徊。   老程怎么想的?   洗手了吗就随便拍人?   什么习惯这是。   林远时:“要出成绩了,你紧张吗?”   叶婴:“?”   林远时:“学霸人设就要崩塌,不害怕?”   叶婴无言,林远时看着她低头的模样,心里的阴霾驱散了一些。   他勾起嘴角:“要不你贿赂贿赂我吧。”   叶婴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如天上星:“什么?”   莫名奇妙的,心脏的某一处似乎坍塌了一小块儿。   林远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声音低沉,“把我贿赂好了,我帮你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整个人瘫在床上):媳妇我准备好了,快点来贿赂我吧。 第7章   “不用了。”叶婴说:“谢谢。”   没有什么语气,更不用提什么感情,林远时扁了扁嘴。   怎么……感觉这小丫头有点冷啊。   不用就不用呗,凶什么凶……   *****   上完两节课刚好是吃饭时间,因为下午还有课,叶婴没法走,只得跟着林远时一起在林园吃了饭。   老爷子他们都不在,只有一个做饭的张嫂。   吃完饭,张嫂拿着纱布过来:“少爷,该换药了。”   林远时犹疑了一下。   把纱布接过来,林远时自己去照了照镜子。   下不去手。   打开书房门,对着那个背影“哎”了一声。   叶婴正准备睡一会儿,听到声音回了头,“嗯?”   “会换药吗?”   叶婴并不想多事:“不会。”   林远时:“不会我教你,跟我过来。”   叶婴只好起身跟着林远时出去。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边眉骨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最重的那处伤在额头,此时贴着一块大纱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药。   “把纱布揭下去,把新的贴上去就行了。”   叶婴有点紧张,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轻重,要是疼了就吱一声。”   林远时:“嗯。”   叶婴搓了搓手,她天生手脚冰凉,尤其是冬天,不管多么暖和,手脚都冷的跟冰块儿一样。   “得罪了。”   温度差不多了,叶婴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把林远时额上的纱布揭下来。   额头缝的针还没有拆掉,黑色的线像是一只蜈蚣,静静趴在林远时的额头。   药液浸着血肉,触目惊心。   叶婴有些不忍,下意识的对着伤口处轻轻吹气。   有一点痒,又有一点舒服。   林远时咬牙忍着,整个脊背都快要僵掉了。   叶婴就坐在他的面前,个子小,头顶只能堪堪到他胸口,那一头黑亮的头发又长又直,泛着淡淡的香味。   方才她想午睡,已经摘了眼镜,跟着林远时出来就忘记戴了。   这还是林远时第一次看到叶婴不戴眼镜的模样。   和之前完全就是两种感觉。   叶婴的眼睛非常漂亮,黑色的瞳仁水莹莹的,双眼皮非常明显。   眼睛不带什么感情,像是黑色的漩涡,眼尾藏了锋利的钩子。   看久了,能活活把人吸进去似的。   精致而危险,半分呆滞的书卷气也无。   叶婴把新的纱布粘好胶布,“我轻一点啊……”   林远时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为什么打架啊?”   大约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叶婴的声音很轻。   她嗓音甜糯,这样听上去温温软软,可是经她这么一问,林远时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跟我弟一言不合。”   “然后就动手了?”   林远时简直不想继续这段对话了,叶婴一句一句,语气淡淡,可是林远时总能听出责备的意味。   叶婴的指尖微微有些凉意,轻轻触在他的额边,像是在挠痒痒,感觉怪怪的。   林远时稍稍躲了一下,但很快又坐回来。   这种有点疼还有点痒的感觉,竟然有点上瘾……   “嗯。”他闷闷一声。   “我弟是军校的,下手太他妈黑了。”林远时又补救了一句。   叶婴一边粘胶布一边轻轻吹气,林远时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嘟起的嘴唇上。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甜香味。   林远时的鼻子非常灵敏,这道味道非常淡,他相信只有他能闻得出来。   再看叶婴的一张小脸,白净得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一点瑕疵都没有。   干净得让人不舍得碰触。   “好了。”叶婴往后退了一点,“疼吗?”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啊,不疼。”   他站起身,这么一动才感觉到,后背一股凉意。   就换药的这么一会儿,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撩起衣服下摆给自己扇了扇风,“草,怎么这么热……”   *****   下午那一节课上完,张秘书送叶婴回去。   林远时没急着上楼,在书房安静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远时倏地起身,打开书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七点多,霍文初从车上下来,看到一个黑影儿从别院出来。   那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一看就知道是谁。   “远时。”霍文初叫了一声。   林远时等了她一会儿。   “你去哪了?”   林远时挠了挠头,头发剪短了真他妈不适应,冷风一吹感觉特别冻头:“别院。”   “你又去别院干嘛?”霍文初惊道。   又去找林斯寒动手了?   林远时大步走进屋,“道歉。”   霍文初无言。   “他母亲刚去世,我不该动手的。”林远时说,“何况要是他不躲开,我那一拳直接就给他脑袋摁花瓶里去了。”   霍文初想起林斯寒母亲的事,稍稍敛了眉目,目光深深:“林斯寒说什么?”   林远时:“没说什么啊,打了几把游戏。”   霍文初略略放下心,“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霍文初想起叶婴:“今天小婴跟你一起上课的吧?”   林远时往沙发上一倚,长腿一伸,“嗯。”   霍文初:“小姑娘也不容易,父母刚刚去世,寄人篱下不说,我看她还很照顾弟弟,咱们……”   林远时触了电似的,“腾”的站起身:“你说什么???”   霍文初疑惑:“什么?”   林远时皱眉,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父母刚刚去世?”   霍文初:“是啊,怎么了?”   林远时:“她不是什么‘叶伯伯家的千金’吗???”   *****   “小朗,这一周重点把姐姐交代你的那部分内容好好听,等下周末回来姐再给你讲后面的内容。”   周一早上,叶婴把行李给叶朗带上:“路上小心,在学校要学会照顾自己。”   叶朗临上车,把叶婴给他带的牛奶塞到叶婴的手里,“知道了姐姐。”   “小朗……”   “姐姐你喝!!”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周一的早自习格外热闹。   拿着一本书顶在桌子上,私下里小声谈论着周末和成绩。   “我课外的老师说了,这回的期初考试题太简单,分数应该都挺高。”   “是吗?我假期就上了几节课,不少东西都忘了。”   “好几道大题都是寒假练习册上的原题。”   “你做过啊?我都没看见,那你这次肯定能考特别好吧?”   “不能不能,我好几个空都算错了,这次应该考不过朱木心。”   “朱木心还能是第一嘛?不是说那个新转来的在他们原来的学校特别厉害吗?”   “能厉害到哪去?比朱木心还强?她是南方人,学的和咱们都不一样。”   ……   …………   伴着这样的讨论声,叶婴用了十五分钟,做完了周末留的英语阅读,正准备拿出数学练习册继续刷题的时候,一个人影晃过来。   高高大大,一身白色鹅绒大衣。   昨天晚上林远时非常难得的失眠了,早上起来脾气非常差。   长手一伸往桌子上一趴,补眠。   “哎,时哥,时哥,”姜成鹤回过头来,用他的椅子撞林远时的桌子。   “嗯?”林远时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手机借我一下,我用你号跟他们排一把。”   林远时从兜里摸出手机,扔在桌子上,姜成鹤要接,林远时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有个条件。”   姜成鹤:“什么条件?”   林远时:“这节下课去超市给我买点吃的。”   姜成鹤接过手机:“没吃早饭啊?”   林远时把自己的校园卡拿出来扔给姜成鹤:“买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林远时懒洋洋的转过头去继续睡了。   林远时是走读,不上大晚自习,五点多就回家了,早上也是从家里过来。   林远时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经常有女生偷偷摸摸的把什么东西塞到他的桌洞里。   有时候是精致的水果盒子,有时是小甜点或者牛奶,还有不少粉色信封装着的情书。   几天前叶婴还觉得好奇,偶尔瞟上一眼,现在叶婴也习惯了。   林远时是饿不着的就对了。   早上第一节 是邵军的语文课,班上迷迷糊糊睡倒一片,临下课的时候,邵军说:“一会儿课代表跟我回办公室取下期初考试的卷子,顺便把大榜贴一下。”   教室瞬间沸腾了。   “成绩”二字对于省重点实验班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最最重要的事。   叶婴把教辅材料的最后一页看完。   同学们还有一本教材没发,老师说为了不费两遍事,干脆把叶婴的教材和那些放到一起,再过几天才能发下来。   所以叶婴只能先买了教辅先凑合着看。   合上书,叶婴手抵着胃稍微揉了揉。   ——她的胃不太舒服,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前面语文课代表秦婷拿了一厚摞卷子回来,大家吵吵嚷嚷的冲到前面去看,秦婷组织了一下纪律,“等一下,我一个一个念,大家过来拿。”   “朱木心。”   “陆云亭。”   “葛旭。”   ……   这声音给林远时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习惯性的揉了揉头发。   讲台上众人吵着等卷,秦婷不得不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   整个班上就一个人最从容。   背脊挺直,低头写着什么。   头发梳成马尾,长长的顺下来。   企图用淡定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清风吹来,一睁眼就看到这幅画面。   林远时舒服的吹了声口哨。   姜成鹤买完吃的回来,满满一大包扔给林远时。   “你他妈能不能轻点。”林远时不大高兴。   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人儿,还好没碰到她。   “时哥,你这一脸伤到底咋整的?”   姜成鹤知道林远时有起床气,虽然见面就看到了,但是一直憋着没敢问。   现在看林远时心情不错,这才问出口。   林远时:“还能是谁?”   除了林斯寒,还有谁敢揍他?   姜成鹤其实想笑,但是不太敢。   “时哥你猜,这回咱俩谁垫底?”   林远时:“这还用说?”   姜成鹤:“肯定是你啊?”   林远时一掌招呼在姜成鹤后脑勺:“去你妈。”   林远时打开一袋薯片,姜成鹤也想吃,林远时一巴掌把姜成鹤的手爪子拍掉。   “脏不脏啊就要伸手?”   姜成鹤:“你自己还不是伸手拿了?”   林远时:“那能一样啊?”   讲台上,秦婷手里的卷子越来越薄。   “叶婴。”   终于叫到了叶婴的名字,叶婴站起身,不少人都没散,伸着脖子看叶婴的分数。   语文好像才……八十八分?   这么低的吗?   合着就光看着学习好啊?   周围一片议论,叶婴领了卷回到座位上,翻看了一下卷子。   林远时忽然踹了她的椅子一下。   叶婴:“怎么了?”   林远时把手里的薯片往前一递:“吃吗?”   叶婴:“不吃了,谢谢啊。”   林远时在袋子里翻啊翻,找到一袋草莓软糖,丢给叶婴。   “给,别难过啊小学渣。”   “认清现实才是王道。”   “活在梦里总是不好的。”   叶婴回过头,刚好撞上林远时阳光的笑容,他朝她飞了个眼,“乖哈。”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我觉得是时候帮我媳妇补习一下了(坏笑脸) 第8章   林远时是个隐形话痨,就着一个话题叨叨起来没完没了。   “成绩不好也没有什么的,听不懂就听不懂的,还不行人家笨啊。”   “再说了,吹牛逼这个东西,它也是有一定学问的,很容易就会吹爆的。”   “学渣就学渣,你好歹还有一个‘换了地方不适应’这个理由可以用啊不是。”   在林远时的叨叨声中,叶婴的胃越来越疼,她皱了皱眉。   她从小肠胃脆弱,稍微吃一点凉的就会胃痛,现在突然疼起来,应该是早上那袋凉牛奶闯的祸。   叶婴是想给叶朗拿着车上喝的,早上她热过了,他喝的时候应该刚好是温的,叶婴拿到之后没有直接打开,到了学校才想起来喝掉,那个时候牛奶就已经冷了。   “我没事,这个成绩我也不意外,也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放心吧。”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可是嘴唇发白,轻咬着后槽牙,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林远时从她说的话和她的表现得出一个结论:   硬撑。   那双眼睛清澈干净,林远时的心似被烫了一下。   一摆手:“好了好了,爷爷那边我替你兜着——别难过了。”   “以后成绩单我也不拿回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那个偶尔满分的小学霸,这样总行了吧?”   胃越来越疼,叶婴不想理他了,干脆趴在桌子上。   见叶婴顺了毛,林远时不禁失笑。   “看你那样儿,哎呀真的是……”   站起身,顺手又把那袋草莓糖放在她桌子上。   出去的时候还在感叹:“哎呀真的是……”   *****   上午的课都用来讲期初考试的卷子,题不算难,叶婴语文和数学分数非常低,其他科还好,可也不拔尖,总成绩在班级中等偏下.   最不起眼的位置。   那林远时呢?   叶婴的目光顺着榜单之下找去,倒数第三的位置,赫然是林远时的大名。   英语和语文的成绩尚且还能看,理综和数学几乎没什么分,叶婴记得考理综的时候他一直在睡觉,只有响铃前几分钟起来写了几道选择。   对于这个成绩,林远时还洋洋得意。   “傻鹤你又没考过我哈哈哈!”林远时说。   “小辣鸡,要不然爸爸给你补补课吧。”   “你这也太差了,丢我们老林家的人。”   姜成鹤一推林远时:“滚!谁是你爸爸!”   “对啊,你不是,你是我儿子。”   七班的平均分排名第二,还是没打过另一个实验班。   各科老师都不太满意,课堂气氛格外沉重,大家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哪一道错题被老师列为“白痴题”,被叫起来训斥一通。   叶婴熬了两节课,胃好得差不多了。   她总是这样,身体说脆弱也脆弱,不是感冒就是这痛那痛,但是说坚强又很坚强,这点小伤小痛都不要吃药,稍微挺一下就会好。 第三节 课下课,陆云亭来到叶婴前面。   “叶婴,我过来把笔还你。”陆云亭说:“考完试忙活忙活忘了。”   叶婴:“哦,你不说我也忘了,放你那也没事的。”   陆云亭看到叶婴的笔袋:“哇你这个颜色好好看啊,新买的吗?”   叶婴:“不是,很久之前就在用了。”   陆云亭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这么干净的啊?我的笔袋都被划的不像样了……”   叶婴:“这个材质的可以水洗。”   陆云亭简直像发现新大陆了似的,叶婴的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简直宝藏女孩。   林远时从洗手间出来,跟隔壁班的哥们聊了两句之后回到班级,刚好看到陆云亭两眼冒光的看看这,戳戳那。   俩姑娘聊得正开心,林远时往门口一靠,没回座。   陆云亭爱和叶婴聊天,说了很久才回去,快要上课了,叶婴出门洗了手。   回来的时候林远时已经大喇喇的坐在座位上。   林远时看着叶婴拿出面巾纸,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从包里抽出一管护手霜来,均匀的涂在手上。   林远时闻到熟悉的草莓香味,想起第一次管她借纸,纸上就是这个味道。   原来不是纸带香味。   是她手上带着的。   “你们小姑娘这么讲究呢?”林远时凑近叶婴,挑眉问道。   “这是干啥的?怕生冻疮吗?”   林远时深吸了一口气。   香味很淡,好闻。   叶婴:“不是,保湿的,北方太干燥了,我不太适应。”   林远时:“你物理作业写完没?”   叶婴:“什么物理作业?”   林远时:“程老师留的那些,写完借我抄抄。”   叶婴犹豫了一下,“……”   林远时:“班上人多,作业好糊弄,那边就咱俩上课,怎么也得写点。”   咱俩……   叶婴扭头看了林远时一眼。   她低下头,从桌洞里找到一个本子。   叶婴的桌洞收拾得非常整齐,书本按照大小摆放,一点边都不露,简直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林远时把她的作业本拿过来,叶婴说:“你少抄一点啊,程老师能看出来的。”   林远时把本子一翻,看了一圈:“卧槽你一道也不会啊?”   叶婴做题不喜欢写那么多步骤,草纸用得也少 ,她习惯把几个重要的步骤写上去,最后直接一个结果。   叶婴知道具体步骤是什么,这样做更加节省时间,能让她刷更多的题。   更何况程老师迁就两个“学渣”的学习情况,讲的内容都非常基础,留的题只需要几个基础公式就能得出结果。   所以叶婴的本子上非常干净。   在林远时看来,就是叶婴瞎编了几个公式上去,实则一道也没做出来。   “你好歹写得靠谱一点啊。”林远时真的是服了,“行吧,我再跟老程说一声,别在爷爷那边给你说漏了。”   *****   周末上家教课,林远时居然认真听了一会儿。   老师每提出一个问题,叶婴都等林远时先回答。   这课本来就是给人家上的,叶婴不能喧宾夺主。   叶婴发现了,同样都是成绩不好,林远时和叶朗的性质完全不同。   叶朗是真的听不懂,学不会,林远时知识点全都是空白,可是只要程老师讲完,他立马就能学以致用,而且计算的反应非常快,有的时候甚至会在叶婴之前说出最终答案。   典型的被家里惯坏了,懒得学习的那种人。   不过也是,林远时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哪里用得着像叶婴这样拼命拼命地学,给自己的未来赚出路呢。   “那么我们来看一下这个公式的变形题。”   程老师念完题目,林远时没急着答,身子往叶婴那边一歪,“哎,你听懂了没?”   叶婴:“什么?”   林远时:“这道题啊,还是那个公式,反过来用了。”   叶婴心道:林远时这是……给她讲题呢么?   林远时:“动笔算一算啊。”   叶婴:“……我会做。”   林远时简直无语了:“行了,就咱俩呢,你就别吹了。”   叶婴:“我真的会,答案是两米每秒。”   林远时也不知道叶婴这是什么毛病:“行行行,你会你全都会行了吧?别瞎蒙了,快,把公式列出来。”   叶婴叹了口气,在纸上一步一步把公式详细的写出来,最后得出结果。   林远时笑了笑:“还真叫你给蒙对了,程哥,走下一题吧,她听懂了。”   下了家教课,爷爷刚好回到家。   叶婴问了声好就准备走了,林远时说:“爷爷,晚上我同学要出国,有个送别会,我叫老孟送我过去,晚一点回来。”   林老爷子:“什么同学啊?去哪里?”   林远时:“地址他们还没发给我呢,就以前认识的一个哥们。”   林老爷子:“你认识的那些哥们就没几个靠谱的,去也行,小婴啊。”   叶婴已经走到门口,回过头:“哎,爷爷。”   林老爷子:“你晚上陪远时一起去吧,结束了爷爷叫车送你回家。”   叶婴:“……”   林远时站在爷爷身后拼命朝叶婴使眼色。   意思是要是叶婴不同意同行,爷爷应该就不会放他出去了。   叶婴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嘴上说是看着林远时,实际上是被上次林远时和别人打架出那么多血给吓着了。   无论是留她在家里上课也好,还是让她跟着林远时出去也好。   不过是怕林远时出什么差错,临时找不到她,或者她赶过去会像上次一样堵车,耽误了林远时。   多一个又不多,干脆让她尽可能的一直在林远时身边。   叶婴太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非常乖巧的笑了笑,“好啊,谢谢爷爷。”   *****   他们聚会的地点定在一家KTV,这是叶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跟在林远时后面,穿过长廊上到二楼,林远时打开包间的门。   一阵呼声扑面而来。   “时哥来晚了!”   “时哥过来坐这吧。”   灯光昏暗,林远时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谁也没注意后面还跟了个叶婴。   叶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环视整个包厢。   人不多,大约七八个,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学生,看得出来站着唱歌的那个是今天的主角。   “时哥,时哥,过来坐这。”主角拉着林远时坐下来,“卢雨欣,快点给时哥让个地方。”   卢雨欣往旁边让了让,中间跟主角递了个眼神。   林远时丝毫没注意到,在空位上坐下来。   大家嚷了一圈之后想要唱歌,有人喊道:“卢大校花在呢,谁敢开第一嗓啊!”   卢雨欣当初就是因为初一艺术节的时候唱了首歌,声音空灵动人,一曲成名,加上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也不知是谁先开玩笑的说卢雨欣是晋一校花,追他的男生也确实多,“校花”这个名号就渐渐流传开了。   卢雨欣一听这话,神色一滞,下意识的仰头看了林远时一眼。   林远时正跟姜成鹤他们就“谁该叫谁爸爸”这个话题讨论的如火如荼,面红耳赤。   卢雨欣咬了咬下唇,犹豫着接过话筒。   “那我就唱一首《有点甜》吧,”主角在点歌机上找到这首歌,卢雨欣又说:“这是一首合唱的歌啊,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唱吗?”   主角立马明白了,“咱们男生里面还有谁有时哥唱得好啊!”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应和:“那必然是时哥!”   “话筒呢?递过来递过来。”   林远时的人缘是真的好,一听说他要唱歌,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   林远时和卢雨欣一起被推到最前面,歌曲前奏响起,男神女神,一高一矮,一个英俊,一个娇羞,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养眼,众人跟着节奏一起打着拍子。   林远时站在人前,懒洋洋的扫视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   “哎?叶婴呢?”   声音被话筒放大,在流畅动人的前奏曲中显得尤为突兀。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唱什么歌唱歌,抓紧帮我找一下我媳妇! 第9章   叶婴是谁?   这是在场的人的第一反应。   林远时往左一看,叶婴坐在一个小角落里,低头看着手机。   离他还挺近,林远时伸长脖子去看,“干什么呢?”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刷题软件的页面,林远时:“这么用功呢?”   叶婴一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淡淡笑了笑:“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时哥,这谁啊?”主角大声问道。   林远时:“我同桌。”   音乐声音太大,说话太费劲儿,主角绕过茶几走过来,坐在叶婴身边。   主角一瞧,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心里喜欢,“你好啊,我叫陈曦。”   陈曦伸出手,叶婴刚要伸手,一只大掌拦住了她。   “干什么!洗手了么就碰她?”林远时不悦的看着陈曦。   陈曦从小和林远时一起长大,知道林远时的臭毛病,一挑眉:“你还唱不唱了?”   林远时把话筒递给陈曦,往叶婴身边一坐:“唱什么唱,老子本来也不会。”   林远时坐在叶婴的右边,伸直长腿,隔开了她和其余众人。   “你好好刷题吧。”   前面陈曦和卢雨欣在唱歌,声音太大,叶婴没听清:“啊?什么?”   林远时不得不凑近她的耳边,“我说……”   光芒在叶婴如玉般白皙的耳垂上跳舞。   离得太近了……   她的发丝就在他的鼻尖,那股清淡的甜香味道丝丝缕缕的钻进林远时的鼻腔。   林远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是说……我是说,你好乖啊。”   在KTV还乖乖刷题,他想起最初见面时,叶婴一脸正经的说自己偶尔满分,后来牛皮吹破了只能认命的学习。   ……真是有点可爱。   歌唱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要玩游戏。   “那不如就玩酒吧骰子吧!”   “行啊,输了怎么罚呢?”   “真心话大冒险呗那就。”   林远时凑到叶婴身边,“你玩不玩?”   叶婴摇头:“我就不玩了,你玩吧。”   林远时还想说什么,陈曦隔着茶几喊了一声,“叶婴,一起吧?”   林远时皱眉回头:“一起什么一起?没事儿别献殷勤。”   对着叶婴的时候,声音软下来:“你真不想玩啊?”   叶婴点点头。   “那行吧。”   叶婴安静,跟这群幺蛾子不是一类人,林远时不愿意勉强她。   大家吆五喝六的坐了一圈,陈曦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时哥,过来坐这。”   卢雨欣心念一动,往旁边拉了拉自己的裙子。   林远时跨了一步过去坐下,“抓紧抓紧,赶紧开。”   这是一个考验反应能力和算数能力的游戏,林远时玩起来游刃有余,但是陈曦不行。   中间有一把陈曦卡了一下,被他们揪住了,陈曦看了林远时一眼求助,林远时悄悄告诉他答案。   “我靠时哥作弊!”   “时哥你告诉陈曦干什么?不行不行,这局算输。”   陈曦反驳道:“怎么就算输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时哥告诉我了?”   “我们可都看见了!!!”   林远时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吵,无所谓的笑。   大小伙子们都要林远时和陈曦受罚,唯独身边一道声音替他辩解。   “我就觉得时哥没作弊。”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林远时扭头去看,卢雨欣娇羞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林远时笑了笑,开口道:“那我觉得你可能是瞎。”   卢雨欣:“……”   “得了得了,那我俩受罚行了吧?”陈曦没辙了,扭头看林远时:“时哥?”   林远时:“随便。”   林远时选择的是真心话,从牌盒里抽了一张出来。   陈曦心急的抽过来看了一眼。   “什么啊什么?”   陈曦:“说一说你的择偶标准。”   叶婴悄悄抬起目光,换了一个姿势。   人群中有人大笑道:“这还用问,时哥的标准就一个,干净!”   “哈哈哈哈哈,最好一尘不染。”   “还不能是长头发,秃头最好了。”   “哈哈哈哈哈。”   哄笑一声高过一声,最后陈曦问了一句:“时哥,还有什么标准啊?”   卢雨欣抬起头,目光定定的落在林远时身上。   林远时懒散的坐在沙发上,想了想。   就这么一偏头,恰好和角落里的某道目光相碰。   林远时空白了那么一瞬。   “啥标准啊时哥?想这么久?”   林远时回过头,“择偶标准啊?我特么哪来的标准,以后我媳妇啥样我就啥标准。”   人群中有人打趣道:“按照时哥这性子,以后不得把媳妇宠上天去啊!媳妇要星星,时哥都得搭梯子给摘去。”   林远时慵懒一笑,未置可否。   这句话落,大家更想知道林远时的标准了,嚷嚷着追问,林远时只好认真想了一下:“白,娇小,可爱。”   “没了?”   “嗯,”林远时勾了勾嘴角,痞痞的笑了,“怎么看怎么可爱的那种。”   陈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这说的不就是卢大校花吗!!”   起哄声震耳欲聋,叶婴收回视线,专心刷题。   卢雨欣红了脸,林远时道:“别瞎说啊。”   “我看你和卢校花挺般配的。”   林远时往后靠了靠,一个眼神递过去,“我看你和如花也挺配。”   直男不懂少女的心。   这句话一出,基本就是把卢校花和如花画了等号。   卢雨欣低下头,心里的委屈一股一股往上冒。   林远时扭头往某个角落看了一眼,叶婴连看手机的姿势都没换过。   颈椎能受得了吗?   林远时:“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聊会儿天回家了。”   陈曦挑眉:“这么快就不玩了?”   林远时:“不好玩。”   散了局,林远时重新回到叶婴身边坐下来,长腿一支,舒服的眯起眼睛。   *****   聚会结束之后,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往外走。   “你们都怎么走啊?司机来了没有?”陈曦毕竟是今天的主角,必须张罗着把大家好好的送走。   “来了来了,我家司机就在对面了。”   陈曦找了一圈,“时哥呢?”   林远时跟在叶婴身后出门,陈曦说:“时哥,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林远时给了陈曦一拳,“最你妈后啊,你特么不回来了?”   陈曦:“不是,我是说……”   陈曦眼圈有点红,林远时笑了笑,“别整这些没有用的,到了那边,好好混,别给国家丢人。”   陈曦刚上来的一点伤感情绪被他这话给怼了回去,林远时继续道:“好好照顾自己,国外不比家里,凡事多想多看。”   “爸爸们不在身边,长点脑子,别让人给骗了。”   陈曦脸上的笑容一僵,“你他妈说什么?”   转身和林远时扭打在一起。   闹够了,小伙子们挥手告别,卢雨欣挂了电话,挺焦急的说:“我家司机今天不在,你们谁和我顺路吗?”   有人问道:“你家在哪啊?”   卢雨欣:“星海湖那边。”   “哎?那好像和林园挺近的啊!时哥呢?时哥家司机好像到了。”   卢雨欣脸一红,那人拉了林远时过来,林远时没所谓:“我随便。”   林家来了两个司机,一个送叶婴一个接林远时。   “慢点开,路上小心。”林远时送叶婴上车,看着车尾转了弯消失,自己才转到另一辆车上去。   卢雨欣刚打开车门,坐到后座,林远时犹豫了一下,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卢雨欣动作一滞,微微低下头。   林远时不太喜欢和女生距离太近,这点卢雨欣是知道的。   林远时坐前面,卢雨欣坐后面,跟司机说了家里的地址,“时哥,今天的事……你别多想啊,他们都是瞎起哄。”   林远时正在看手机,“嗯。”   卢雨欣扯出一道笑容:“时哥,今天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是谁啊?你妹妹吗?”   妹妹?   林远时脑海中浮现出叶婴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了笑:“也行。”   卢雨欣:“?”   也行?   叶婴到家的时候,小姨和小姨夫都已经睡下了。   小朗房间的门没关,光线漏出一条缝来。   叶婴收起小手电,换了鞋进屋。   “怎么还没睡啊?”叶婴关严了门,小声问道。   叶朗还在做叶婴走之前给他留的题目,熬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姐,你回来了啊。”   叶婴有点心疼,抚了抚叶朗的后脑,“饿不饿?姐给你买了个红豆面包。”   叶朗很喜欢楼下的红豆面包,叶婴上楼的顺道给他买了一个。   叶婴知道给叶朗留的那几道题对于他来说有一定难度,但是没想到叶朗真的做了这么久。   吃完红豆面包,叶婴烧了热水给叶朗洗漱。   叶朗睡下之后,叶婴自己也洗了把脸。   关了大灯,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叶婴在桌前坐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驱散困倦,让自己精神起来。   翻开之前买的练习册,叶婴拿起笔,把今天没有完成的题目写完。   周一林远时没来学校。   他经常这样,三天两头旷一次课,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老师也不会过问。   早上朱木心考了一张语文卷,都是基础的古诗词默写,同学们考得不错,邵军给了他们一节体育课作为奖励。   下午第二节 自习下课,叶婴收起笔,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   低头做题久了,肩颈的位置总会不舒服。   “叶婴,走啊,下去上体育课。”陆云亭到叶婴座位前。   “好。”叶婴起身和陆云亭手挽着手下楼。   天气越来越暖和,这个时间的夕阳很美,泼墨一般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另一个实验班也在上体育,老师也知道实验班的学生能有一节体育课有多么不容易,也就没占用他们太多时间,跑了两圈热个身之后就让他们解散了。   男生们争相去抢篮球场,女孩们也四散开来。   “你想不想喝水啊?咱们去水吧那边啊?”陆云亭说道。   “行。”   叶婴和陆云亭来到水吧,陆云亭买了一杯芒果多,问叶婴:“你喝什么?”   叶婴:“我不太渴。”   陆云亭没有多说,付了钱跟叶婴一起往回走。   叶婴很少会买饮料或者零食,在食堂吃饭也是只点一个素菜一碗米饭,她从未和陆云亭说过她的家庭情况,但是陆云亭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   很奇怪,明知道叶婴家境应该不太好,可是陆云亭心中却一点怜悯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反而觉得叶婴处处都好。   她用了很久的笔袋比她的新,她的坐垫比她的舒服,明知道她的笔一定比她的百乐笔便宜很多,可是陆云亭就是觉得她的笔更好看,写出的字更加秀气工整。   甚至在食堂里,陆云亭点了满满一盘子菜,最后吃不完了的时候,她都会有点羡慕叶婴的那盘吃得干干净净。   她的底气很足,所以即使不算富裕,也不会惹人怜悯。   两个姑娘手挽手往操场那边走。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能听到“咚咚”的篮球声。   “哎对了,叶婴,晚饭的时候你陪我去买个本吧。”   叶婴:“前几天买的那本用完了?”   陆云亭不大好意思的说:“那本线圈的不舒服,写得不工整,我想换一个和你那个一样的本。”   叶婴刚抬头想说话,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篮球朝自己这边飞过来!   下意识的抬手一挡。   “咣——”   篮球重重的砸在她的手腕处,力道之大,带得她往后趔趄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活腻了? 第10章   “对不起对不起——”   盛雪川从远处跑来,看到叶婴捂着手腕直吸气,心里愧疚感倍增,“投篮投偏了,对不起。”   陆云亭扶着叶婴的肩膀,“你说对不起就行了?你看看把人砸的!”   叶婴始终低着头,那一瞬间的疼痛刺激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整个一条胳膊都已经麻木,不敢动,也不敢碰。   “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盛雪川词穷,只能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   叶婴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没事,就是有点疼。”   盛雪川低头看了看叶婴的手腕,通红一片,微微有些肿起,“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叶婴尝试着稍微活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不用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下一节是物理,叶婴不想耽误课。   陆云亭:“这都砸成什么样儿了,赶紧去看看吧。”   叶婴说:“真的没事,过了晚自习再看看,要是还不好就去医务室。”   盛雪川:“真是太对不起了,我是八班盛雪川,你要是去医务室的话过来找我,我跟你一起去。”   叶婴:“行。”   盛雪川:“你叫什么名啊?”   叶婴:“七班叶婴。”   盛雪川恍然:“啊,你就是那个新转来的啊,怪不得看着眼生。”   叶婴淡淡笑了笑,跟陆云亭一起回了教室。   盛雪川远远看着叶婴娇小瘦弱的背影,叹了口气。   心里那层愧疚依然萦绕着,挥散不去。   伤在右手,这就让叶婴有点闹心了。   自习的时候,她拉起校服袖子看了看,肿得比之前更厉害了些。   没有那么疼了,感觉热热的,辣辣的,还有点胀,叶婴用左手轻轻碰了一下,针扎似的疼。   她只能用左手翻书,不动笔,一道一道在心里把公式列出来,有的时候实在需要动笔,就用左手稍微算一下。   晚饭前,朱木心叫了叶婴一声。   “叶婴啊,你的书到了,在一楼教务处旁边那个屋里,想着过去拿一下。”   叶婴迟疑了一下:“哦……好。”   朱木心一挑眉:“怎么了?找不到吗?”   叶婴:“不是,能找到。”   朱木心:“想着赶快去拿啊,要不然老师下班了。”   叶婴:“好。”   这次是所有的课本,办公室的老师看叶婴那么瘦弱有点狐疑:“你拿得了这么多吗?”   “嗯,我分几趟拿,谢谢老师。”   叶婴搬起书来试了一下,尽量不用右手使力,可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扯到伤口。   叶婴咬了咬牙,把一摞书搬走。   同学们都去吃饭了,教室里没人,叶婴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把最后一摞书本放在桌子上。   收回手的时候,整个右臂疼得几乎麻木了,她还来不及长长舒一口气,就发现最下面一本书压到她校服下摆,她手一收,最底层的书本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倒,叶婴赶忙过去扶了一下。   这一扶,书本倒是没有倒,却不小心碰到她手腕上的伤处,疼得她“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生理泪水再一次漫上眼眶。   叶婴笔直的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专心和疼痛抗争,大约过了一分钟,叶婴在座位上坐下来。   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微微有些红。   搬了书,又碰了那么一下,晚自习的时候,叶婴默默把袖子拉起来,原本纤细的手腕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最上面一点又青又紫,叶婴皮肤白,这么一衬,倒显得伤处十分恐怖。   原本是不想耽误时间去医务室,不想后来又要搬书。   她皱了皱眉,放下校服袖子盖住了。   晚上回到寝室,叶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消肿的药膏,实在太疼,叶婴只能找了一罐芦荟胶往伤处涂了一点。   但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第二天早上起来,手腕依然肿着,叶婴活动了一下,似乎没有昨天那样火辣辣的疼了。   看看下午能不能写字,要是还不能,就抽一节自习课去医务室看一下,不然效率实在太低。   吃完早饭回到教室,林远时正懒洋洋的倚在墙边,跟前座的姜成鹤聊着什么。   叶婴回到自己座位,拿出物理课本大致翻看了一遍,和教辅书上讲得差不多,唯独一些知识链接没有打上,叶婴一一把知识链接又看了一遍。   这种细碎的知识点出的题目少,很容易被忽视,可是每次一出都是拉分题。   林远时靠着椅背看着叶婴。   总觉得她的姿势有点奇怪。   物理课下课,老师把练习册拿过来,让旁边的同学发一下,下课时间不少学生都不在座位,那位同学过来把练习册分给叶婴让她帮忙分发。   叶婴犹豫了一下,左手接过练习册,用右手把最上面那本缓慢的放在对应的座位上。   动作奇怪又迟缓,等那一摞练习册发完,陆云亭刚好从超市回来。   “叶婴,你怎么还发上作业了?你手好一点了吗?”   叶婴:“好多了,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陆云亭看到叶婴桌面上的新书:“发书了?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叶婴:“昨天晚饭的时候。”   陆云亭:“我靠不会是你自己下去搬的吧?”   叶婴笑了笑,没否认。   上课铃响了,陆云亭只好回到座位。   “你怎么了?”林远时问她。   “嗯?什么怎么了?”   “你手,怎么了?”   叶婴没说话,林远时不由分说的扯过她右手的校服袖子,叶婴疼得瑟缩了一下。   林远时把袖子一掀,她的手腕已经肿成一个青紫的小山包,下面隐隐发黑,看上去触目惊心。   一股无名的怒火突然燃烧上来,“这他妈怎么弄的?”   声音有点大了,前面讲课的邵军不悦的看向后面,“林远时!”   林远时:“我知道了。”   邵军叹了口气,“你要想讲上来讲来。”   说完回头继续写板书。   林远时依然皱着眉,手掌隔着校服攥着她左手手腕,眼神发了狠:“谁弄的?”   叶婴收回手,“没什么事,我肤质就这样,稍微重一点就会红肿。”   林远时看到那个伤处的时候,心脏简直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了一样,难受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结果人家自己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又是搬书又是发作业,什么也不想告诉他。   林远时忽然有点生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远时有点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叶婴没有get到他忽然不高兴的点,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没什么事,都快要好了。”   “我身体好,这点小伤小痛好得快。”   “如果下午还不好就去医务室。”   其实林远时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可能方才看到她的伤处实在太过震惊,那样美丽的皓腕肿成小山包,她自己却丝毫都不在意似的。   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一句一句全是敷衍。   林远时看着她淡漠的脸,咬了咬牙,忽然一脚踢在叶婴的桌子上,她的桌子又往外蹭了一点,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邵军再一次点名,“林远时!你又干什么?”   林远时道:“同桌太挤了。”   邵军看出林远时不大高兴,这节课的内容也着实重要,撂下一句“你要是再不老实就滚出去呆着”之后继续讲课。   有目光纷纷朝这位“挤到太子爷的同桌”看过来。   叶婴沉默了一下,缓慢又艰难的微微起身,左手移动椅子。   也稍微离他远了一些。   草……   林远时快要烦死了,侧过头,往桌子上一趴。   这一趴就是两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来找林远时,林远时都没有起来。   林远时虽然是少爷出身,可是脾气很好,无论男生女生,都颇有人缘。   很少见到林远时这么生气。   平时玩的虽然好,可是林远时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一时之间谁也不敢靠近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婴还是照常的听课,只是不能写笔记,只能把老师讲的重点在书上标记下来。   化学课,林远时翻了个身,恰好看到叶婴抬头看黑板。   左手拿着笔放在桌子上,右手放在自己腿上。   整个人离他更远了一些。   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她这是干什么?   故意气他的吗?   还是这人有病,根本感觉不到疼的啊??   姜成鹤在底下玩手机玩得正开心,自己的椅背忽然被人踹了一脚,他瞄了老师一眼,悄悄回过头,用口型问道:“干嘛呀?”   林远时抱着手臂坐在座位上,“手机,拿过来。”   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讲台上的化学老师警告的看了林远时一眼。   姜成鹤胆儿秃,为难道:“我正玩着呢。”   林远时又是一声:“别他妈废话。”   这下班级的同学全都听见了,纷纷疑惑的回头看去。   化学老师扔了个粉笔头,“林远时!不许在底下讲话!”   林远时勾了勾嘴角,轻轻抬起双手,朝化学老师示意了一下。   可是这个知识点还没讲完,林远时又明目张胆的拿了部手机在桌子上玩。   化学老师忍无可忍,怒道:“林远时,你给我站起来!”   林远时放下手机,懒洋洋的起身。   身边一道目光看过来。   林远时心里冷笑:呵,只有这个时候才肯看他一眼。   “你自己不学可以,但是不要影响到其他人听课!”   林远时犯了浑,直接说道:“控制不了,必须影响。”   化学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林远时故意往旁边站了一点,站在他和叶婴座位的中间。   离她很近。   “我说——就是想影响——”   化学老师气极,指着他:“你,你给我滚出去站着!”   林远时预料到了,不以为然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再次感觉到有视线看过来,林远时拿外套的功夫看了她一眼。   然后冷冰冰的略过。   这一次叶婴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目送他离开教室。   可能那节课知识点浅薄,或者是她的手腕又开始疼起来,自他出去之后,叶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心里像长了草,乱七八糟烦得很,怎么都不舒服。   终于下课了,叶婴站起身,鼓起勇气到走廊那边看了一眼。   ——他不在。   也对,他怎么可能乖乖罚站呢。   叶婴小小的吐了口气,回到座位上,拿出下一节课的书本。   铃响,数学老师夹着书进来。   朱木心:“上课。”   叶婴跟着同学们一起站起来,鞠躬:“老师好。”   数学老师:“好,请坐。”   林远时不在,身边少了一大只,总觉得有点空。   “上节课我们学习了概率,下面我找同学说一下——”   “报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在后门门口,叶婴敏锐的回头看去。   数学老师往后看了一眼,见是林远时,也就不足为怪了。   “快点回座位了,开始上课了。”   林远时的目光痞痞的落在叶婴身上,笑了笑,手指放在耳边,一挥:“好的,老师。”   不知他去了哪里,稍微有点喘,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外套也没穿,随意的搭在臂弯。   叶婴收回视线,低下头,林远时走过来,经过她的时候,一个小袋子“啪”的一声扔到她的桌子上。   叶婴抬眸看了一眼。   里面是消肿的药膏,喷雾,和各种消炎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第11章   消肿药膏是进口的,医务室没有,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是跑出校园去买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冷冬日,喝下一口热水,一路暖下去,熨帖的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叶婴看着林远时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想跟他说谢谢。   可是林远时始终板着脸,也不看她,叶婴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数学课,老师在前面讲概率问题的新课,叶婴从便利贴上撕下一张,在上面写写画画之后,粘到林远时的桌子上。   叶婴若无其事的继续听课,两秒钟后,林远时拿起便利贴。   上面画着一个Q版的小姑娘,穿着夸张的线头破洞外套,上面一个泡泡,写着:谢谢你啊。   字迹娟秀工整,明明只有四个字,可是林远时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啧,画得真好,比他画的好多了。   字也漂亮。   拿起来闻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林远时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小心翼翼的把便利贴收起来,也像模像样的听课去了。   课间,姜成鹤站在走廊外面跟外班的季成羽他们聊天。   “你是不知道,我们前天的比赛打得多漂亮!贺名扬那个坑逼打野一直被抓,幸亏法师预判牛逼,他们被上单一路天秀,最后一个程咬金carry全场。”   “我靠,上单谁打的?”   姜成鹤:“时哥啊,必然时哥。”   “以前时哥是打ADC的,一直是天秀,但是时哥嫌辅助不行,改了上单,一个人战全场,直接带着我们翻盘。”   “那最后你们赢了?”   “那必须啊!这次城市赛有不少职业选手参加,没想到被我们半路出家的给截胡了,那边挺多公司呢,就等着最后签人。”   “签人干嘛?走职业电竞啊?”   “对啊。”   那男生顿时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哇……能被电竞签走的,可都是天才吧……”   正说着,刚好林远时从教室里出来,姜成鹤叫了他一声,“上单哥哥快给他说说咱们的比赛。”   林远时摸了摸鼻子:“什么比赛啊?”   姜成鹤:“城市赛啊。”   林远时沉吟了一下,对向那男生渴望知晓的目光,就说了四个字:“去后悔了。”   男生:“……”   姜成鹤:“……”   语文课的时候,林远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在底下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林远时您好,我是OW电竞俱乐部经理人陈瑜,请问你是否方便出来聊一聊?”   林远时想了一下:“什么时间。”   陈瑜:“中午一点以后,因为之后想让您去基地看一眼。”   林远时:“抱歉,我在上课。”   陈瑜:“那么就中午的一段时间可以吗?我可以到你们学校附近。”   林远时:“我们午休时间很短。”   陈瑜:“……就一点课都耽误不得?”   林远时:“耽误不得。”   陈瑜是真的很想见一见林远时,OW现在不太景气,老队员非常厉害,可是新来的这一批根本顶不上去,正是青黄不接之时。   城市赛看到林远时的操作着实令他惊艳,他玩游戏时间应该不长,不是职业选手,没有那么多技巧,可是准确的判断力,和惊人的手速操作,真是让陈瑜大吃一惊。   比赛没有结束他就已经找工作人员要了林远时的联系方式,他知道,这番操作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经理人惊叹。   先下手为强,不然这颗星可就要被其他人摘去了。   陈瑜挺主动了,可是林远时学校竟然是省重点晋一,休息时间少得可怜,明明那天的比赛是他们逃课出来的,陈瑜想让林远时再出来一天,毕竟这是决定他以后人生的大事,可是林远时说什么也不肯再逃课了。   着实让陈瑜有点头痛。   天才的个性都这么强的吗?   林远时扔下手机,看了叶婴一眼。   “好点了吗,手。”   叶婴把袖子拉上去一点,“好多了,药膏很好用。”   青黑的痕迹还在,可是已经消肿不少,也没那么疼了。   林远时“嗯”了一声,把头转过去。   还是看不得她的伤处,一看就揪心得呼吸不畅,憋闷的想打人。   破几把城市赛……   以后再逃课他就是孙子……   中午,姜成鹤哭丧着脸找到林远时:“时哥!我听说OW的人找你了?”   林远时一眼在操场的人群中间找到叶婴:“嗯。”   姜成鹤:“卧槽!!!时哥,你真的没同意???”   林远时:“没时间。”   姜成鹤:“你一个年级倒数的,你没时间?”   林远时笑了一下:“当然,我还要学习呢。”   姜成鹤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林远时一直都是这样。   林家是晋城四大名门之一,他是林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儿子,可他从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更不会因为家世瞧不起任何人。   所有老师都说林远时非常聪明,反应快,理解能力强,只要有一点点精力放在学习上,他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水平,可他偏不着急。   他是晋一最受欢迎的男孩子,长得帅,性格好,几乎所有女生都或多或少对他有心思,可是他谁也不理,我行我素。   林远时拥有的,都是别人羡慕的,只有他自己不放在心上。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姜成鹤知道。   林远时的自信和阳光刻在骨子里,是优渥的家境,良好的教育培养出来的。   这些虚名他从不在意,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实力。   他不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OW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以他的水平,没了OW还会有更好的。   姜成鹤:“行吧,我时哥就是我时哥,到什么时候都是我时哥。”   林远时笑了笑,不说话。   过了会儿,姜成鹤愤愤道:“时哥,你真的就不会遭遇滑铁卢吗?”   林远时:“什么?”   “滑铁卢”这个词是姜成鹤听文科班的贺名扬说的,那个逼知道这么文化词儿之后,一直跟他瞎显摆。   姜成鹤:“我有预感,时哥,你的滑铁卢就要来了。”   林远时不屑地“嘁”了一声。   姜成鹤:“干嘛?你不信啊?”   林远时:“什么炉,老子听不懂。”   ……听不懂你得意个屁???   前面十米左右,陆云亭挽着叶婴的手:“小婴,食堂我都吃腻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叶婴笑了笑:“行,你有想吃的了?”   陆云亭:“我想吃米线!”   叶婴:“行。”   学校西门拐角处的米线店很火,原本是一家小店,可是因为口味独特,几年之后直接把拐角处最大的店面盘了下来。   之后依然生意火爆。   陆云亭特别喜欢吃那家的米线,隔三差五就得去一次,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队。   两人站在店门口,陆云亭有点失望:“人也太多了……”   每一桌都坐满了人不说,就连过道的位置都有人在等位,除了周边学校穿着校服的学生,还有不少专程开车过来吃的成年人。   叶婴看出来陆云亭是真的想吃,她说:“这样,你去等位,我去点餐,咱们分头行动。”   陆云亭:“好!”   叶婴一直是队伍最后一个,终于轮到她点餐:“一份鱼丸米线,一份肥牛米线谢谢。”   “好的,一共三十五块钱。”   叶婴付了钱,后面进来几个男生。   “老板,两份米线全套餐,一份肥牛米线。”   老板看了一眼后台,“哎哟,肥牛米线就剩一份了,已经被这位同学点了。”   那位男生扭头喊道:“时哥!肥牛米线没有了!”   叶婴回过头,果然看到林远时跟在后面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林远时一看是叶婴:“呀,你也爱吃肥牛米线啊?”   叶婴说:“老板,我也改成同价位的鱼丸米线吧,肥牛的就让给他吧。”   贺名扬看到这副场面,撇了撇嘴,悄声问姜成鹤,“这位,谁啊?”   姜成鹤:“时哥的新同桌。”   贺名扬长长的“哦”了一声,坏坏的笑着,明白了。   米线好了,叶婴端着盘子放在陆云亭的座位上。   陆云亭苦着脸:“叶婴,咱俩是有毒吧,为什么来之前那么多人,我辛辛苦苦抢了一个位置,结果、结果现在没什么人了呢?”   叶婴看着空出来很多位置的大厅,笑了笑,“可能是有毒。”   陆云亭看着叶婴的碗:“你不是爱吃肥牛的吗?”   叶婴:“肥牛就剩一碗了,就让给林远时了。”   陆云亭:“林远时?”   叶婴:“嗯,之前手受伤的时候,他给我买了药膏,这碗米线算是还他的人情。”   陆云亭娇生惯养长大的,胆子非常小,她很害怕那些以林远时为首的高个子男生们。   看上去就很凶,很可怕。   “不过叶婴,”陆云亭凑近她,看着那群男生坐得离他们很远才压低了音量说道:“你少和那帮人接触啊,我听说他们打架斗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叶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嗯,我知道。”   叶婴和陆云亭吃得快,中午还赶着回去休息一会儿。   几个大男生却不在乎,慢悠悠吃完,下午自习刚好睡觉。   端盘子的时候贺名扬就贼兮兮的盯着林远时,一直到大家拿好了餐具和调料,林远时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时哥,你又拈花惹草了?”   林远时往米线里加了一点辣椒油,皱眉:“什么?”   “那小姑娘,谁啊?”贺名扬朝叶婴他们桌扬了扬下巴。   林远时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她啊,我的身体里还流着她的血呢。”   贺名扬:“卧槽?她是你妈啊?”   林远时一筷子敲在贺名扬头上,“是你妈!”   姜成鹤在一旁笑的不行,“被时哥荼毒的又一例子。”   贺名扬闻到了八卦了的味道:“她也跟时哥表白了?”   林远时吃米线的动作狠狠一顿。   “什、什么东西?”林远时:“什么跟我表白啊?”   贺名扬:“时哥,你个直男!大直男!”   林远时:“……”   贺名扬:“这你都看不出来?傻鹤都看出来了。”   姜成鹤“嘿嘿嘿”的笑容逐渐凝在嘴角:“你他妈叫谁傻鹤呢!跪下叫爸爸!”   贺名扬:“滚犊子,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林远时有点着急:“行了行了,别闹了,快点说。”   贺名扬:“小姑娘喜欢你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蓦地,一向镇定的时哥,脸“刷”的红了。   一路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娇羞):真、真的吗??? 第12章   贺名扬:“要不然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把米线让给你了?”   林远时:“她……”   辣椒放多了,一股一股的热气熏到脸上,林远时舌头有点麻。   “凭我交过十八个女朋友的经验,她绝逼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一个害羞羞的小女孩,是不会这么主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米线让给你的。”   “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你还看不出来……不愧是没谈过恋爱的大直男。”贺名扬嫌弃的说。   姜成鹤一边吸溜着米线一边接话道:“不过也不一定,叶婴这个人吧,挺乖巧的,没什么存在感,也不怎么爱说话,我看着……不像是会喜欢时哥的人啊。”   贺名扬:“喜欢这回事儿还有像不像的呢?就凭刚才的举动,就是有意思,而且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那种‘有意思’。”   贺名扬非常笃定,林远时虽然是将信将疑的吧,但是潜意识里是想相信贺名扬说的话。   不太爱听姜成鹤的反驳。   那个傻逼跟自己一样没谈过恋爱,瞎发表什么见解,小辣鸡……   一路上大家都吵吵嚷嚷的,唯独林远时落在后面,很沉默。   其实有一些言论很怕对号入座,不管是否正确,只要把事情一一对上,很容易就会被人相信。   林远时把之前两人的种种接触想了个遍。   从一开始看到他就脸红,在爷爷面前提到成绩时的吹嘘,到后来借给他笔借给他纸,还在家教课上处处让着他,即使她什么都不会,还是把作业借给他抄。   现在为了他,还下定了好好学习的决心,在KTV都能做到心无旁骛。   天……啊……   努力为了他变成更好的人,但是胆小怕事,又害羞,不敢说出口,受了伤也不想让他知道,只能默默付出,把最后一份的米线让给他!!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林远时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把她的桌子踢远,时不时拿她吹牛的事情嘲讽她,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在她受伤的时候跟她发脾气。   再一想到之前霍文初跟他说过的叶婴的身世,和她输血救他的事实。   这……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吗?   “时哥,时哥?”   林远时回过神:“啊?怎么?”   贺名扬:“你想什么呢?快点走啊。”   林远时:“啊,好。”   林远时心事重重,拒绝了哥们打篮球的邀请,默默回到教室。   同学们大都回寝室午休,教室里没有几个人,安静得很,林远时看着自己和叶婴桌子中间巨大的空隙。   心里实在有些不太舒服。   以前写过不少检讨,各种承认错误的话都说过,林远时是混蛋,林远时没长脑子才这么做……说是这么说,可是都没走心。   现在林远时却真的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林远时是混蛋。   他为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感到无比愧疚。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把叶婴心中那簇爱情的小火苗给浇灭。   “哎——”林远时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前面几个正在做题的同学疑惑的回头看他。   林远时一愣:“看什么看,学你们的习。”   午休结束,林远时听着铃响莫名有点焦虑。   五分钟之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林远时稍微有点紧张,时不时瞄着门口,背脊都无意识的挺得笔直。   叶婴跟陆云亭一起走回教室,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看了眼下午的课表,心里稍微规划了一下下午和晚上的学习计划。   等上课的这会儿功夫,叶婴翻开笔记本,扭头,“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林远时吓了一跳,啊……?   这么明显的吗……   林远时晃悠了一下椅子,“嗯,没有啊,我有吗?刚刚在发呆而已。”   下午自习课,叶婴做题有些累了,伸手拿起水杯想去接点水喝,发现杯子里面早已装满温水——可她明明记得上午已经把水喝光了。   对照着答案批改完练习册,红笔没有油了,叶婴出去洗手,回来发现一枚崭新的红色百乐笔就丢进她的笔袋里。   晚饭时间,叶婴去文具店买本,挑挑选选之后,发现林远时在货架子后面。   叶婴跟他打了招呼,不想林远时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叶婴有些莫名其妙,林远时自己缓了一下,磕磕巴巴的跟她打招呼:“嗨、嗨小婴。”   “你也过来买本啊?”叶婴问。   他绕到叶婴身边,“嗯。”   低头,选了几个和她的一模一样的本子。   顺道拿过叶婴手里的,一并到收银台付了钱。   叶婴追上他:“不用不用,我把钱给你。”   林远时低头看她,把本子往她手里一放。   “一样的本。”   叶婴:“……啊,是,你也喜欢这种?”   林远时的脸好像更红了,又重复了一遍,“和我的,一模一样。”   “喜欢吗?”   叶婴:“?”   不住校的学生回教室上晚自习了,姜成鹤等在文具店门口。   “卧槽时哥你没事吧?发烧了?”说着姜成鹤的爪子就要往林远时额头上招呼。   “滚滚滚,谁发烧了。”冷风一吹,脸上的热度终于减了一些,他长舒一口气,“这文具店里的破空调开的太高了……”   俩人一起往巷口走,姜成鹤问道:“你跟叶婴说啥呢?”   林远时牛逼兮兮的:“看不出来么?”   姜成鹤:“什么?”   林远时:“我在撩妹啊。”   林远时“邪魅”一笑:“喜欢吗?”   姜成鹤:“……”   “直、直男不可怕,就怕直男没文化。”   林远时:“你他妈说啥??”   姜成鹤一溜烟跑走:“时哥,我去找贺名扬了!回见了您内。”   次日清晨,第一节 是英语课,课文讲述了外国餐桌上一些奇怪的礼仪习惯。   “那么针对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同桌之间讨论一下,如果让你写一篇作文,告诉外国的朋友李华,有关于中国的一些餐桌礼仪,我们可以从哪几个方面下笔去写,好,讨论开始。”   林远时没有趴桌子睡觉,叶婴用眼神示意了林远时一下,“要讨论吗?”   林远时看了眼叶婴英语书的页码,也像模像样的翻到那一页去。   之前对她太不好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小姑娘的心思,还是要尽力弥补一二。   看看她这渴望和他一起讨论的小眼神……   啧啧……   “你在看什么?”   林远时:“啊?啊,没什么。”   叶婴拿起笔:“餐桌礼仪,你说,我翻译成英文。”   林远时一挑眉:“你会吗?你英语不是才八十多分吗?”   担忧:“写汉语拼音可不好啊?”   非常善解人意:“一会儿老师万一提问你,你岂不就嗝屁了?”   叶婴:“……那你翻译。”   林远时叹了口气,万万没有想到成绩倒数只有英语稍微拿得出手的自己,有一天还要担当翻译的大任。   “行吧,那你得借我笔。”   叶婴:“嗯。”   林远时:“还有纸。”   叶婴:“……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远时似乎又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清淡的草莓香。   心情不知不觉愉悦起来。   想吹口哨。   趁着讨论的功夫,林远时试探着说:“咱俩是不是离太远了?你把桌子往我这边挪挪吧?”   叶婴勾了勾唇:“不用,不就是我说你翻译吗?”   啊,小家伙还是有点害羞,怕靠他太近,心跳太快被他发觉。   林远时了然,“啊……那也行吧,你说吧。”   叶婴一早就知道林远时是想要缓和一下关系的意思,但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努力忍着笑说:“你都翻译得出来吗?”   林远时心说“总比你强”,但是怕再伤着小姑娘,没说出口:“没事儿,你说吧。”   叶婴:“夹菜的时候不要给人夹生姜。”   林远时:“………………”   叶婴清楚的看到林远时耳朵上的红晕逐渐扩散,她几乎快要笑出声。   “怎么了?”   林远时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有底气了:“生姜………用英语怎么说啊?”   叶婴再也忍不住了,一下笑出声。   眼睛眯成月牙儿的形状,眼角眉梢尽是狡黠。   林远时忽然想到那天她给他换药,没有戴眼镜的模样。   精明俏皮,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伶俐相。   英语课下课,隔壁班的钱家旭过来找林远时,在门口喊了几声,林远时正和姜成鹤闹得欢,没听见,叶婴听见了,叫他一声:“后门有人找。”   林远时“哦”了一声,到走廊去,“怎么了?”   钱家旭贼兮兮的看了眼周围路过的同学,把林远时拉到一个离他们七班远一点的地方。   “时哥,我来是想问你借点东西。”   林远时:“什么东西啊?”   钱家旭小声说:“情书,就是你平时收到的那些,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林远时:“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都扔得差不多了。”   钱家旭:“没事儿,攒个一两天不就有了?我就是想要借来参考一下,看看。”   “那玩意……网上没有啊?”   钱家旭:“网上的都太俗了,配不上她的气质。”   林远时笑了笑,“你要写给谁啊?”   钱家旭不太想说:“哎呀时哥,你就借我几封吧。”   林远时:“小事儿,我给你拿去。”   林远时书桌深处有几封,他向来不会打开来看,觉得这些玩意儿无聊又没有必要。   粉粉嫩嫩的封面倒是都挺好看。   林远时的目光扫到叶婴粉色的坐垫,忽然想到什么。   这些信不少都是匿名的……   其中不会……也有她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叶婴(冷漠):没有。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歌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3章   林远时把其中几封翻开来,手有点抖,他认识叶婴的字,别看她学习上是个弱鸡,可是字写得是又快又好,又干净又工整,就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都翻遍了,没有。   莫名其妙的……   心里居然有点……失望?   林远时也懒得把信装回去了,把这一堆随便这么一搂,直接送到钱家旭手里。   “我靠这么多啊?”钱家旭有点酸。   林远时随便一摆手,“拿走吧。”   晚上,姜成鹤他们一众人约了林远时去网吧打游戏。   到了熟悉的包间,听到里面已经有人在。   “我靠别他妈用这篇了,太肉麻了。”   “你女神那么高冷,你抓紧换一个吧,说不定直接给你拍回去。”   “哎哎哎我说你这字儿也太丑了,看着你的字我都他妈晕车。”   “你来写你来写好不好哇——”   林远时一进去就看到钱家旭一脸烦躁的把笔往贺名扬脸上怼。   贺名扬听到声音抬起头:“哎?时哥来了,要不你让时哥给你代笔吧。”   姜成鹤:“干什么呢你们?”   贺名扬:“钱家旭这傻逼要写情书,用他那个小鸡仔一样的字儿写。”   小鸡仔钱家旭暴起:“你他妈说啥呢!”   姜成鹤过去看,电脑桌前摆了一堆情书,长见识了:“我知道有抄作业的,有抄卷子的,我还第一次听说有抄情书的?”   钱家旭快要烦死了:“你不抄你来写你来写啊!”   贺名扬笑得不行:“我说,你真应该叫时哥帮你写,咱们这几个人里头就时哥字最好看。”   林远时在好好写的情况下,他的字其实很好,字体飘逸洒脱,那点连笔恰好到处。   但要是不好好写,龙飞凤舞,整张纸都不够他划拉的。   “那时哥,你帮我写吧。”钱家旭也着实无奈了。   林远时对这帮朋友向来义气,万没想到过来打个游戏还揽了这么个活儿,林远时坐在电脑前,“写啥啊?”   “这封。”   林远时:“卧槽这么肉麻。”   恋爱专家贺名扬:“你看我就说肉麻,你这样,你不如把这几篇各挑几句,就跟咱们抄作文似的。”   姜成鹤再一次长了见识:“你他妈真有招儿。”   贺名扬非常低调:“缝缝补补又一年嘛,毕竟处过壹拾捌个女朋友的人。”   姜成鹤:“……”   林远时从没写过情书,虽然这一次是替哥们写的,可是那些句子实在太肉麻了,写着写着,脑海里浮现出叶婴的脸,他有一种……   出轨被抓的感觉。   “不行,老子不能写了。”林远时把笔一放。   老子害怕了。   “别啊时哥,”钱家旭说:“你这都写了一半了,而且你这字好像是比我的好看那么一点点哈。”   钱家旭可怜兮兮的,其他人也跟着劝说,林远时皱着俊眉,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要不就想象着……   这些信是叶婴写给他的,他把其中精华摘抄下来好了。   这么一想,林远时刹都刹不住了,觉得哪句都好,一直写到最后一行愣是没写够。   “还有纸么?”   钱家旭满意的把情书拿起来:“真不错,这些就够了。”   林远时心情非常好,“够了啊?还有没有别人要写情书的?”   钱家旭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没了,要是我女神收下了,我下回再找你写。”   林远时:“妥。”   贺名扬看着那个信封,再一次吐血,“哥们,你能再土一点吗?”   钱家旭却不觉得,小心翼翼的把情书装好:“信封上有朵小雪花,我一眼就看中了。”   “那就是我女神,冷冰冰的,美。”   这下,所有人都吐血了。   *****   晚自习的时候考了一张大卷,题比较基础,叶婴很快做完。   今天的刷题任务还没有完成,叶婴把卷子放在一旁,从包里拿出练习册来做。   “注意一下啊,这是考试,所有人不准拿教辅材料看。”朱木心是班长,在前面坐着监考。   刚做完一页,朱木心走到叶婴桌子旁边,“叶婴,你怎么说不听呢?”   同学们都在答卷,声音落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十分突兀。   大家的目光俱都往这边看过来。   “不知道这是考试吗?不准拿教辅材料。”   “我没有看教辅。”叶婴抬头说道,“这是练习册。”   朱木心一看,还真是练习册。   “练习册也不行,谁让你翻原题了?”   叶婴:“考的是数学,我做的是物理。”   红晕逐渐爬上朱木心的脸颊:“你什么意思啊?你觉得往后高考的时候,人家考英语,你拿另一科资料出来看就行了是吗?”   叶婴:“很抱歉。”   她实在不想耽误时间。   她的时间都在格子里,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她早已经算好,剩下的时间刚好可以把这几页做完,回到寝室就能直接睡觉。   “那我现在交卷吧。”   叶婴说出了令朱木心无比震惊的一句话。   “什、什么?”   交卷?   刚开始考试到现在还不到四十五分钟,朱木心才刚刚答到大题的部分。   叶婴凝视着朱木心的眼睛,朱木心有一种她能看透她在想什么的恐怖错觉。   “反正我也不会做。”叶婴眯着眼睛笑了笑,露出纯真无害的笑容。   朱木心愣了一下:“那我收走了,你随便玩吧。”   打了放学铃,叶婴刚好做完最后一道题,和陆云亭一起出了教室。   叶婴住在留学生宿舍,不和陆云亭同路,到教学楼下便分开了。   晚风清凉,夜空璀璨,叶婴长长的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   顺手摘了眼镜,捏了捏鼻梁。   很累,这样学习真的很累。   叶婴知道自己的实力,她知道她根本不是所谓的天才,她今天的所有成绩,都是靠比别人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换来的。   做题速度快也是因为平时刷了无数的题,将题型归好类,做得多了自然就熟悉,只需要加快运算速度就能很快做完。   叶婴注意力非常集中,效率比别人高出很多,所以她从不会去宿舍楼的自习室去,每天晚上学习到十点多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她需要早早睡下,保证第二天的精力充沛。   晚上小姨打了电话过来,这让叶婴有些吃惊。   “喂?小姨?”   电话那头是小姨特有的尖锐嗓音:“林家的钱怎么还没寄过来?”   叶婴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无辜:“我也不知道啊,别的途径也没有汇入吗?”   小姨冷冰冰的说:“没有。”   叶婴:“那也许是张秘书忘记了吧。”   小姨“哼”了一声:“不会是叫你这小丫头给私吞了吧?家里的开销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你和你那个有病的弟弟周末在家吃在家住,没有钱是根本不行的。”   叶婴被这句“有病的弟弟”刺了一下,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可是出口的话和语气依然恭谨:“没有啊小姨,怎么会,那要不这样吧,我在学校不方便,我把张秘书的联系方式给您,您和他联系一下?”   “……哎那可能真的是他们忘记了,再说吧再说吧,挂了。”   挂断电话,叶婴轻轻勾起嘴角。   色厉内荏的草包,只敢对着他们姐弟开刀,对于林家的人,连联系一下都不敢。   呵……   翌日一早,路上没有堵车,林远时早早到了教室。   食堂人太多,叶婴和陆云亭买了早饭到教室里来,门一开,带着一阵凉气,叶婴清清爽爽的走进来。   林远时:“买的什么呀?”   叶婴:“粥和豆沙包。”   林远时:“哦。”   叶婴慢条斯理的把袋子打开,身边那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叶婴:“……你要吃吗?”   果然啊,小女生的心思还是藏不住的,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喜欢”这种东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啧。   林远时痞痞一笑:“你是想要给我吗?”   叶婴:“我刚好买了两个……你要是想要的话,给。”   叶婴知道林远时的洁癖,特意用干净的袋子装了给他,她的手一点也没碰到。   原以为林远时会喜欢女生们送的精致小点心,万没想到他居然好豆沙包这口。   林远时和叶婴一同吃着豆沙包,非常满意。   “好吃吗?”   林远时:“非常难吃。”   叶婴:“……”   “那要不你别吃了?”   林远时:“我不。”   大小伙子吃东西很快,不像叶婴,嘴巴小,总是细嚼慢咽的。   林远时:“明天再给我加一个豆浆,太噎了。”   叶婴:“?”   “明天你还想吃食堂的豆沙包?”   林远时:“还有什么别的选择?我可不吃馒头花卷什么的啊,比豆沙包还难吃。”   带早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叶婴的生活习惯非常好,每天都会早起到食堂去吃早饭。   “……行吧。”   吃了早饭的林远时心情非常好,看着叶婴翻书,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俯身靠近,“哎,你今天早上学什么呀?我可以辅导辅导你。”   叶婴:“……你想……怎么辅导?”   林远时:“老程留的作业你做完了吗?那些题我都听了,要不你现在做,我帮你看看?”   叶婴原本的计划也是利用这一早上的时间把那几道题做完,于是说:“也行。”   叶婴刚把桌上的一本书收起来,林远时便眼尖的看到她的笔记本底下夹着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信封上面没有写名字,但是那个小小的雪花标志刺到林远时的眼睛。   “我草……”   他妈的敢打他同桌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哭唧唧):想把老婆藏起来……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月长安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4章   “怎么了?”叶婴疑惑的问了一句,顺着林远时的目光,看到了那封情书。   “这是什么?”叶婴拿起来看了一眼,“给你的?”   林远时的桌子上,桌洞里经常会有情书,叶婴都见到过午休的时候有小女孩偷偷摸摸进来,把情书塞到林远时的桌洞里。   班上的同学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收费帮人送情书或者礼物的。   所以叶婴以为这封是不小心掉到她桌子来的。   “啊!对!给我的。”林远时这么说着,一想到里面肉麻麻的内容,是出自他的手写的,他就……   觉得有点奇怪。   “你……不想看看吗?”林远时犹豫着问道。   钱家旭太怂,那封情书的末尾没有署名,他说只需要他女神知道他的心意,不用知道他是谁。   叶婴把笔记本拿出来:“什么?”   林远时把那个信封收起:“啊,没什么没什么。”   代笔而已,又不是真是自己写的。   他心跳那么快干什么!!   *****   下午体育课,叶婴和同学们一起站排。   铃响,体育老师拿着记录本走到前面,问了好之后老师问道:“林远时来了吗?”   “到——”林远时个子最高,站在排头的位置举起手来。   老师瞥了他一眼:“过来,带着同学们先跑三圈热身,然后做一下简单拉伸,今天我们要测试一百米。”   “好嘞。”   林远时成绩辣鸡,但是运动细胞非常发达,不仅是校篮球队主力队员,更是运动会的主要得分选手,所以从初一开始林远时就是体委。   叶婴体育非常差,她比较瘦,学习刻苦,根本没有什么锻炼身体的机会,浑身都是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跑着跑着叶婴就掉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你这体质也不行啊。”某体委跑在队伍以外,跟在叶婴身边。   操场一圈下来,叶婴已经累得口干舌燥,嘴里有股铁的味道,说不出话来。   林远时迈一大步,叶婴的小碎步要倒接近三步才跟得上。   眼看着离队伍越来越远,叶婴却越跑越慢,林远时颇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我。”   忽然伸出手,隔着校服攥住叶婴的手腕。   “调整呼吸。”   “步子稍微大一点,步频不要变。”   握着自己的大掌非常有力,其实并没有完全拉着她跑,可是叶婴还是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手腕处传来。   听林远时的话稍微把步伐迈开,此时她已经完全无法动脑思考,因为身体的疲惫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   她的手腕很细,有一种稍微一使力就能捏断的脆弱感。   风不算暖,可是林远时竟跑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手稍微动了动。   有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叶婴就是那种骨相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微凸起的手腕骨,心里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小婴她真的好可爱啊……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这么可爱。   最后四百米,叶婴步履踉跄,几乎要撑不住了。   林远时感觉到了,虚扶着她低声道:“实在太累可以压着我。”   叶婴没有办法,不确定的稍微把力量放在林远时身上一点,那只手臂没有动。   又放上一点,他还是没动。   于是,就这样试探着,试探着,叶婴终于确定林远时完全撑得住她,她这才真的依靠在那只手上。   剩最后一点点距离,林远时松开叶婴的手腕。   到了终点,林远时在她耳边夸奖道:“真棒,跑得真好。”   跑步对于林远时来说就跟玩儿一样,两圈下来脸不红气不喘,他个子太高,说这话的时候俯身弯腰,叶婴抬起头来,林远时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痞气的笑容,跑走了。   运动之后,身体里的全部热量都袭上脸颊。   那张小脸白里透红,眼睛更加明亮,也许是太累了,眼神稍微有些迟缓。   林远时跑到队伍前面,组织大家排好队准备拉伸。   叶婴撑着自己的膝盖休息,身边的陆云亭看到叶婴的脸非常红,有些担心的扶了她一下。   “你没事吧?”   叶婴摆摆手,艰难的说:“没事,歇一会儿就好。”   陆云亭:“你这是多长时间没跑步了呀?”   以前他们的热身都是一圈,叶婴勉强撑得住,现在完整的跑完三圈下来,叶婴想了一下:“大约……中考之后就没跑过。”   陆云亭想了一下:“哦,好像我也差不多。”   林远时看了一眼队伍,“这一排,转过去,那排到前面来,咱们到那边去做拉伸。”   大家按照林远时的话换了一下方向,调转之后,叶婴和陆云亭他们这一横排就成了第一排。   林远时满意的点点头,到后面组织了一下。   “啊哈哈哈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叶婴疑惑的回头。   朱木心掩着嘴,笑声止不住:“叶婴,体育课你好歹换换鞋呀,你这样鞋底子万一跑掉了怎么办?”   朱木心说完,身边一圈女孩看着叶婴的鞋底都笑了起来。   叶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运动鞋底开胶了,走路的时候鞋底就像舌头一样一动一动的。   太阳下,叶婴的脸有点红。   朱木心说:“咱们旁边就有卖鞋的,不是,我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   “都他妈给我闭嘴!”   忽然一声吼,给朱木心吓了一跳,林远时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前面,一动不动的看着朱木心。   “要不要到前面表演一段?”林远时勾起唇角,讥讽一笑。   朱木心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从小成绩就好,一直是班长,每一阶段的老师都非常喜欢她。   脸皮非常薄,就连父母都很少这么直白的说她。   现在林远时这么一说,全班的目光都往她这边看过来。   朱木心如芒在背,羞耻感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爬她一身。   朱木心低头不说话了,心里厌恶的骂着林远时。   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以后考不上大学,没有出路,就混吃等死吧!   *****   小插曲过后,拉伸开始,林远时站在队伍左边。   ——叶婴正前方。   后面的姜成鹤跟了一会儿,“时哥,你往中间站站,看不到啊。”   林远时:“那有个坑,站不了人。”   姜成鹤蹲下身一看。   哦,指甲盖大的一个坑。   叶婴脸上潮红退去,阳光下面显出一种炫目的白皙。   林远时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贪恋如斯,半刻也舍不得离开。   *****   解散之后,林远时和一众男生到篮球场打球。   有两个班级上体育,自然而然分成两个队伍。   因为林远时是校队的,实力和他们差太多,平时大家一起玩的时候,林远时都不会使出全力来,大家都能进球,这样别人才有参与感。   可是今天——   断球,传球,扣篮。   传球,篮板,扣篮。   断球,奔跑,远投。   一点面子没给。   等到林远时狠狠一撞,一个假动作把球晃到自己手中时,钱家旭不太高兴了。   “时哥,你干嘛啊?”   “教你做人,再来!”   断球,假动作,扣篮,好像全都冲着钱家旭一个人去的,别人手里的球林远时碰都不碰一下,可是一旦球到了钱家旭手里,不管他多么快速的传球或者投篮,都快不过林远时。   一定会被他抢去。   然后利落的扣上篮筐。   这、这还让不让人玩了?   “你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我们还怎么玩啊!”   林远时一边控着球,一边跑过来,斜斜的笑了一下,“不是‘你们’,单单只是‘你’。”   钱家旭:“……”   我招你惹你了我?   一场篮球赛下来,四班被七班血虐,只有那几个同样也是篮球队的得了几分。   也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几分……   比赛结束,姜成鹤喊林远时去买水。   “给我带一瓶。”   姜成鹤:“你不去啊时哥?”   林远时:“我得回教室,还有事。”   姜成鹤一脸疑惑:“有事?”   林远时:“巩固知识点,建立知识体系,用最简洁的方法,举一反三。”   姜成鹤想说,背不明白的话,您就别强求了行吗?练习册上的宣传语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此时姜成鹤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叶婴走进教室的时候,林远时已经大喇喇的坐在座位上玩手机了。   叶婴:“这桌子……”   林远时疑惑回头:“嗯?什么桌子?”   叶婴的桌子和其他同桌一样,并排和林远时的桌子放在一起,中间没了缝隙。   林远时:“啊,可能……可能是谁不小心撞的吧,那什么……马上上课了,你抓紧坐下。”   叶婴在座位上坐下,支着下巴问道:“林远时,桌子是你刚刚移过来的吧?”   林远时手一抖,“啊?你说啥?怎么可能,我有洁癖很怕挤的!”   叶婴长长的“哦”了一声:“那我移走吧还是。”   林远时赶忙制止:“哎哎哎——你别移走啊,太挡着过道了,同学们来来回回的一点都不方便!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知不知道?”   “这样啊,那好吧。”   以前在学校,叶婴的同桌都是女同学,娇娇小小的,两个人并排坐着也不觉得挤。   现在林远时一大只坐在身边,空间本就逼仄,他的坐姿一贯张牙舞爪,叶婴已经很努力的缩小自己活动范围,可还是时不时就会碰到。   尤其是林远时打完篮球回来,叶婴甚至感觉得到他身上一阵一阵的热气。   下午自习课,叶婴正在写一套卷子,一节课的时间不够,中间的下课时间也被她利用上了。   门口闹哄哄的,有人喊了一声:“叶婴有人找。”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桌子终于合上了……不容易……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5章 (捉)   叶婴停下笔:“我?”   她转来时间不长,而且非常低调,班上的人交集都不多,更别提别的班级了。   林远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了这个声音抬起头来。   叶婴跑到教室外面,走廊里高个子的男生看上去有点眼熟。   “叶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盛雪川。”   “之前打篮球砸到你一直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买了这个权当补偿。”   “那个……你手腕好一点了吗?”   叶婴想起来了:“哦,早就已经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了。”   盛雪川把手里的袋子往叶婴手里塞:“你快点拿着吧,我心里还能过得去一些。”   叶婴刚拿到手,下一秒,那个袋子就被人抢了去。   “这什么呀这是?”   不知道林远时从哪里冒出来,不耐烦的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又扔回给叶婴,“不知道是什么。”   林远时摇摇晃晃的从他们身边走开:“不用看我了,你们继续聊你们的。”   “我就是路过。”   和盛雪川又聊了几句之后回到教室,叶婴把那个袋子拆开来。   里面规规矩矩的放着一本练习册——高中一轮小题狂练。   “就送的这玩意儿啊?”   林远时忽然出现在叶婴身后,叶婴吓了一跳。   “嗯。”   林远时不客气的拿过来翻了翻,又扔回叶婴桌子上,低低的“嗤”了一声。   “小兔崽子……”   叶婴把练习册收到桌洞里,看了眼时间,把之前没有完成的卷子写完。   林远时从桌洞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微信群。   “下午约一波篮球。”   骄傲的千纸鹤:妥。   扬名:同上。   九日:同上上。   林远时:最后一节课下楼,在食堂那边的小篮球场。   到了时间,几个人如约下楼,贺名扬:“约在这么个地方啊,一会儿打铃了岂不是很挤。”   林远时:“你玩不玩。”   贺名扬:“玩,玩。”   林远时一直不怎么专心,时不时看一眼教学楼的方向。   放学铃响起,一波又一波的学生从教学楼中出来。   林远时断了贺名扬手里的球,一个利落的远投,姜成鹤抢到篮板,林远时忽然快速跑过来,晃过钱家旭,拿到球之后扭头看了眼某个方向。   停住脚步,铆足了劲儿,把篮球狠狠地往那个方向砸去。   几乎抛出了一条笔直的线,篮球朝着人群飞去,“哐”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生生被砸的趔趄了几下。   贺名扬几个人都看蒙了,林远时懒洋洋的笑了笑,扬声道:“哥们,不好意思啊,投篮投歪了。”   盛雪川疼得说不出话来,周围有朋友挺生气,刚想理论一番,一回头,见是林远时,立马老实了。   惹不起……   贺名扬过去捡了球回来,问林远时:“时哥,你故意的啊?”   林远时笑了笑:“嗯。”   “为什么啊?”   “他欺负到我的人了。”   *****   这几天倒春寒,叶婴到商场给叶朗买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叶婴是按照原来叶朗的身高体重买的,不想回来给他一试,竟然有点小了。   叶婴帮叶朗把领子整理好,“小朗长高了。”   叶朗的衣服都是叶婴买的,他不愿意逛商场,这些东西姐姐操办就行了。   “是吗?”叶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确实高了一点,基本和姐姐持平了。   叶朗踮了踮脚,叶婴笑起来:“这样就比我都高了。”   叶朗:“这样最好。”   叶婴:“快把衣服脱了吧,我明天去商场给你换个码。”   叶朗:“好。”   叶婴收拾衣服,叶朗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姐,我们班有女孩给我写情书了。”   叶婴一愣。   叶朗长得非常干净,那双眼睛又黑又圆,说话斯斯文文的,叶婴早该想到弟弟在班级一定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   “那小朗是怎么处理的?”   叶朗:“我交给老师了。”   叶婴:“……”   伸手摸了摸叶朗的头发:“小朗不喜欢那些女孩子吗?”   叶朗认真的看着叶婴:“不喜欢。”   叶婴笑了笑:“嗯,小朗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尽量少操心,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既然不喜欢,就不要浪费过多的精力在不值得人,不值得的事情上面。”   叶朗反问叶婴:“那姐姐对林家那位少爷呢?会浪费精力吗?”   叶婴沉默了一下:“那不是浪费。”   叶朗:“我不懂。”   叶婴扯开一个笑容:“小朗还小,也许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叶朗不依不饶,也许这个问题埋在他的心里很久了,今天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姐姐喜欢那个人吗?”   叶婴:“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叶朗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叶婴垂下眼睛,声音如泣如叹:“他啊……”   后面的话叶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朗想说,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看着叶婴的背影,几乎自虐一般的快速把魔方打乱,又迅速拼好,打乱,拼好,如此往复,手指都有些红了也不停歇。   姐姐说错了,现在他的首要任务不是学习。   而是长大。   *****   昨天又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不算大,落在地面结了冰,天气冷得一点也不像是春天。   叶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天气。   正常在她的老家广元那边,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很暖和了。   林远时穿上了一件满身白毛的大衣,看着像是冬天穿的,那身白毛张扬着“十分难打理”的贵气。   叶婴走在林远时身后,不由自主的开始脑补林远时穿着这身衣服摔进泥沟里的样子……   “时哥,等等我时哥。”姜成鹤从后面跑过来,经过叶婴身边的时候脚底打了个滑险些摔倒。   “哎哟,这不是叶……”   叶婴也不知道为什么姜成鹤转过身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狠狠一怔。   陆云亭先开了口:“看什么?滑傻啦?”   姜成鹤:“不、不是……”   陆云亭:“不是什么?”   姜成鹤跑到叶婴身边,小声说:“叶婴,你今天……还是躲着点时哥走吧。”   叶婴:“为什么?”   姜成鹤咂了一下嘴:“你就听我的吧,为了保住你的小命,回教室就把外套脱了,随便塞哪里,别叫时哥看见就行。”   叶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风衣。   有什么不对吗?   回到教室,叶婴脱了外衣,只穿着校服坐在位子上。   林远时晃晃悠悠的端着刚买的热咖啡进来。   “早啊小婴。”   叶婴:“早。”   看到自己的桌子,林远时笑容逐渐消失在嘴角。   一把把书包扔下,声音很大的把椅子往后一蹭,弯腰往桌洞里看,伸手进去摸摸摸。   情书,点心,巧克力,家教课的笔记本,乱七八糟的教科书……   找了一圈,林远时直起身子。   ——老子的豆沙包呢???   叶婴始终都在背单词,可是一个早自习快要过去,书本也没翻动过一页。   听着身旁“乒乒乓乓”找东西的声音,她的嘴角略略勾起。   她给他买了很久的早餐,每天早上林远时都会看到一个皱巴巴的方便袋躺在自己的桌上,今天竟然就没有了。   林远时看了眼身边正在背单词的叶婴,欲言又止。   要问吗?   听上去像不像是个要饭的?   可、可是为什么不给他买了?   林远时把咖啡重重往桌子上一放。   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第二节 课,林远时饿醒了。   臭着一张脸随便在桌洞里摸出一盒提拉米苏,“滋拉”一声打开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立马又吐了出来。   真难吃。   比豆沙包都难吃。   叶婴听课很认真,时不时还做一做笔记,在书上写写画画。   “你听得懂吗?”林远时叹口气,凑近。   叶婴头也不回,轻描淡写道:“嗯,听得懂。”   现在两个人的桌子靠在一起,更方便林远时跟她讲话了。   他习惯性的把胳膊肘撑着膝盖,弯下腰来,下巴搁在俩人桌子中间的缝隙上。   头发毛茸茸的,像一只哈哈吐气的大狼狗。   “……真的假的?”   叶婴不想理他。   过了会儿,林远时不放弃的说:“你看老师在黑板上画的那个圆,你看他像什么?”   叶婴:“集合。”   林远时:“?”   谁要集合?集合干嘛去?   “不是,你看他的形状。”   叶婴明知故问:“你想说什么?”   林远时直起身子:“哎,算了,没什么,你集合去吧。”   叶婴淡淡笑了笑,继续认真的看着黑板。   下课,叶婴去卫生间洗手。   她真的很注意卫生,林远时觉得叶婴甚至比他还要洁癖。   几乎每节课下课都会洗手,涂护手霜,有的时候还会把脸也顺便洗了。   门口晃悠着几个外班的男生,林远时眼尖的看到钱家旭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哎——真的是……”林远时把书一扔,起身走了出去。   “嘛呢?”林远时懒洋洋的扬着下巴。   林远时高大的身子挡住了钱家旭的视线,他往旁边侧了一下,林远时也侧了一下。   ——又挡住了。   “你同桌呢?不在啊?”钱家旭问道。   “找她干嘛?”   余光瞟到某个一边往教室这边走一边用纸巾擦手的娇小身影,林远时揽过钱家旭,把他拉到另一边。   “怎么了时哥?”钱家旭说:“我女神是不是看到那封信了?”   林远时咬着后槽牙:“看到了。”   钱家旭的小眼睛猛地一亮:“她什么反应啊?”   林远时往后瞥了一下,小身影回教室了,他才松开钱家旭,嫌弃的搓了搓手。   也不知道这人洗没洗校服。   一会儿他也得去洗手……   “她有喜欢的人了。”林远时说。   钱家旭:“啊?谁、谁啊?”   林远时有些惋惜的说道:“她男神。”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远时:嗯没错就是我。   (叶朗叶婴非亲生,更不是德国骨科!!小朗只是想保护姐姐,不是男女之情!!)   明天就要入v啦,拜托大家支持一下小时时和小婴婴啊。   年少时期的小时时是个可爱的小直男,后期会成长,不会一直这么二。   超级超级甜嗷嗷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拜托拜托不要养肥,鞠躬~   以下是广告:   接档文《我想见你了》林大哥的故事哦   幼时何栖迟救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小男孩跟在她的身后,甜甜的叫她姐姐。   何栖迟以为自己救下的是一个天使,不成想,那是一个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   多年之后,他无数次在她耳畔摩挲,声音嘶哑:“你最好不要对其他男人那样笑,我会想杀人。”   ——   “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可见光的,不可见光的,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方式,得到你。”   “呵,林泽宴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你给了他生命,给了他光芒,从此之后,你就别想离开。”   ——   林泽宴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何栖迟,从一开始的倾慕,眷恋,到后来,疯狂的想要占有。   谁也别想欺负她一下,林泽宴能要了他的命。   非姐弟恋 第16章   洗了手之后, 叶婴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   把书包抽出来, 在里面翻找练习本,书包夹层一个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叶婴不记得自己往这个夹层里放过什么,拉开拉链一看。   竟是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   叶婴疑惑的把纸张展开来。   挺大一张纸,字却没写几个,字迹似乎仿照着网上的圆润少女体写的, 歪歪扭扭, 故作可爱。   “你好哇, 你的头发真好看啊, 你的衣裳真干净啊, 你的手指真细啊。”   “我觉得你太可爱了, 怕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得不写信告诉你。”   “但是你不要猜我是谁。”   “因为你根本猜不到^^。”   林远时把钱家旭打发走之后,刚要回教室,看到叶婴正在看那个小纸条,忽然闪身到门后去。   没注意, 撞了姜成鹤一下。   “干嘛呢时哥?Cosplay拖把呢?”   不想林远时俊脸通红:“……滚滚滚滚滚!”   *****   陆云亭从前面匆匆忙忙跑到叶婴座位前, 伏在她的耳边:“你有没有姨妈巾啊?”   叶婴和陆云亭对视了一眼, “我给你找找。”   叶婴从书包的夹层里找到一个, 藏在袖子里偷偷递给陆云亭。   “谢了。”陆云亭小声说了一句。   下课时间,教室后面站了不少人, 跑过后门口的时候, 刚好和一个要拐进教室的人撞上。   陆云亭的脑重重的磕在那人的胸口, 力道太大,又被猛地弹了回来。   往后倒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住一旁的椅子,手里的东西一下脱了手。   唐疏予的胸口被撞得生疼生疼,也往后趔趄了几步,刚要伸手揉揉胸口,却见天上一个什么东西飘落下来。   唐疏予下意识的接住。   “你的头是铁……”   “做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唐疏予觉得有些奇怪。   手指动了动,里面的东西还有点滑。   拿到眼前一看。   一个粉色的,方块状的陌生玩意被修长的手指捏着。   周围一切静止,引线点燃,“滋啦滋啦”往上燃烧。   两秒钟之后。   烟花“轰”地一下在唐疏予的脑海里炸开。   全身的血液涌上脸颊。   陆云亭从地上爬起,刚好看到全班最绅士最白净的男生,满面通红的捏着自己的卫生巾。   手指肚还试探性的滑了好几下……   那一刻,她几乎能听到周围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腹忽然一阵钝痛,陆云亭也来不及尴尬了,伸手夺过卫生巾,匆匆从唐疏予身旁跑过。   唐疏予白皙的脸庞红得快要滴血,僵硬的维持着捏卫生巾的动作。   那种奇怪的触感似乎依然停留在指尖。   “太……太、太不像话了。”   憋了半天,唐疏予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下午自习课,姜成鹤和林远时打赌赌输了,认命的帮林远时跑腿去超市买了点吃的回来。   林远时打开一袋旺仔小馒头,往叶婴那边递了递:“吃不吃?”   叶婴:“不吃。”   林远时:“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啊?”   伸脚踢了一下姜成鹤的椅子,“傻鹤吃吗?”   姜成鹤:“叫爸爸我就吃。”   林远时:“你他妈爱吃不吃。”   姜成鹤立马谄媚的笑:“嘿嘿嘿,开玩笑的,我吃我吃。”   说着就要伸爪子去拿,林远时及时制止了他:“我给你倒。”   姜成鹤伸出手,林远时给他倒了一点出来。   “哎?傻鹤,你觉不觉得小馒头的形状很像某种面食啊?”   姜成鹤一脸懵逼:“什么?”   林远时瞥了叶婴一眼:“某种面——食——,像什么呢你说?”   叶婴握笔的手顿了顿,明白了林远时的意思。   微微抿了抿嘴角。   姜成鹤傻乎乎的:“像啥?像馒头啊?”   林远时:“也有点。”   捏着一个小馒头,凑到叶婴跟前,“小婴,你觉得像什么?”   叶婴看了一眼:“像——集合。”   林远时:“……”   叶婴支起下巴,坦诚道:“你想说它像豆沙包吗?”   林远时没想到叶婴这么快就猜到了:“它……不像吗?”   叶婴笑了笑,“不像。”   她又不说话了!!   林远时皱眉,想把这个话题自然的圆过去,好问一问为什么早上没给他买早餐:“哎——”   叶婴:“嗯?”   林远时:“那什么,看到这个小馒头我才想起来,那什么,额,今天的早餐呢?被你吃了?”   叶婴:“哦,你绕来绕去是想说这个啊?”   林远时的耳朵有一点红了,但还是鼓足最后一丝勇气和叶婴对视着,大言不惭:“我没绕来绕去。”   叶婴目光深深,白生生的手指摩挲着教科书的边沿,一下,一下。   “我今天吃早餐的时候,忘记了。”她说:“抱歉啊,明天给你带。”   林远时:“……”   叶婴:“明天你想吃什么?”   这么轻易就把他忘记了,林远时不大高兴了:“不想吃了。”   叶婴:“好。”   林远时:“???”   好?   好什么好?   看她那模样,是一开始就不想给他带!   林远时把笔一摔,下午自习课一节也没上,在楼下打了一下午的篮球。   隔着窗子,叶婴看到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卫衣,在寒风之中奔跑,弹跳。   叶婴的目光落回到自己的作文纸上。   “世界上最大的失落,往往不是‘失去’,而是‘得而复失’,相反的,世界上最大的惊喜,不是‘得到’,而是‘失而复得’。   只有经历了失落,才会珍惜惊喜。”   与其说她的字迹工整娟秀,不如说是另一种克制,每一笔都不会出格,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叶婴目光深深,摒弃心中杂念,换了一科的练习册来做。   很快投入进去,再放下笔时,已是晚上放学,林远时回到教室收拾东西。   陆云亭来找叶婴的时候有些低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没胃口。”   叶婴关切道:“你怎么啦?”   陆云亭小嘴一撇,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似的,“我丢、丢人了……”   叶婴拍了拍陆云亭的背,“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其实叶婴不太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在她看来,小伤小痛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而真正的心痛那一点点安慰也根本无用。   何况于她来说,所有的苦难都是她自己扛过来的,不是靠别人安慰过来的。   “我带你去吃炒饭吧。”   陆云亭:“那我看着你吃。”   叶婴:“……也行。”   叶婴一边说一边穿上风衣外套,姜成鹤刚好回头,惊讶的瞪大眼睛,扭头朝林远时看去。   林远时此时的目光也落在那件大衣上。   挺普通的衣服,很干净,看上去也很暖和,腰间空着几个卡扣。   缺失了一条腰带……   穿好之后,叶婴把长马尾拿出来,挽着陆云亭出了门。   长长的马尾刚好垂到腰际,随着叶婴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姜成鹤不太敢看此时林远时的脸:“时哥……”   林远时:“嗯?”   姜成鹤举起双手:“时哥你别激动啊,我觉得可能只是巧合,叶婴应该不是那天的凶手,这两件衣服可能只是……”   姜成鹤每每想起那天晚上冻成冰人的林远时发狠赌誓说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见他一次,揍他一次”,都觉得害怕。   叶婴那么瘦,那么娇气,还是时哥的同桌。   这要是……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远时回过头:“休息的时候陪我去趟商场吧。”   姜成鹤:“?”   去商场?   干什么?   买凶.器吗?   林远时:“我要去买鞋。”   鞋?   两人出了教室,姜成鹤试探性的问道:“时哥,你还记得那个雪夜你追凶手的时候,扯下了那人大衣的腰带吗?”   林远时:“记得啊,怎么了?”   姜成鹤:“那、那……”   林远时:“你想说什么?”   姜成鹤犹豫着试探道:“你还记得那个腰带的颜色吗……跟、跟叶婴的衣服……”   林远时:“不一样啊。”   姜成鹤挑眉,努力回忆了一下,“不一样吗?”   林远时嫌弃的睨了姜成鹤一眼:“去商场陪你再配一副眼镜吧。”   姜成鹤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挠了挠后脑:“真的不一样吗?”   林远时:“走吧,吃饭去。”   *****   食堂,叶婴打了饭回来,陆云亭还是恹恹的。   “你真的不吃吗?”   陆云亭摇了摇头。   她不说话,叶婴也就安安静静的吃饭。   “小婴,你说,今天唐疏予会怎么想我呀?以后都不会理我了吧?”   叶婴:“我也不知道。”   陆云亭更难过了,脸埋进手肘,声音闷闷的,“我完了……”   唐疏予和陈青打完饭,在食堂找了一圈,就叶婴旁边有俩座。   唐疏予把饭放到陆云亭旁边。   “唐疏予个混蛋,他撞我干什么呀!”陆云亭忽然道。   唐疏予不知道旁边就是陆云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惊恐的看向叶婴,叶婴朝他点了点头。   “云亭……”叶婴叫了她一声,“要不你……”   陆云亭根本不理叶婴,声音还在继续:“这下好了,小时候他就总嫌弃我成绩差,嫌我笨,现在更有说辞了。”   “啊啊啊啊,他夹着我卫生巾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哇塞!他的手怎么这么好看……”   一旁的唐疏予耳根发热,和陈青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云亭……”   陆云亭说够了,猛地抬起眼睛,看到身边的唐疏予,惊讶之后,两个人俱都红了脸。   唐疏予原本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陆云亭通红的眼眶,表情逐渐软了下来。   “你……肚子还疼不疼啊?”   脑筋搭错了一根,唐疏予脱口问道。   *****   月末就是期中考试了,因为上一次的期初考试输给了另一个实验班,所以这次期中邵军非常重视,希望能够一雪前耻。   期中考试之前学习密度非常大,下午的自习课基本都被各科老师占领,邵军单独找了班上那几个拖后腿的货谈了话,在期中考试之前,这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跟着上课,没出去瞎得瑟。   第二天一早,叶婴和陆云亭一起到教室上早自习。   陆云亭心情好多了,小姑娘心思单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昨天唐疏予给她买了杯热奶茶之后,陆云亭简直高兴得快要飞起。   林远时已经到了,懒洋洋的倚着看窗外。   叶婴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有粥,有豆沙包,有豆浆,有小甜品,还有一份水果。   “是……你买的?”叶婴问林远时。   林远时没看她,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而后又补充了一句:“顺便买的,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扔了吧。”   叶婴自然不可能浪费,慢吞吞的把那些东西吃掉,最后剩了一盒水果。   叶婴递了一根牙签过去:“一起吃吗?”   林远时对窗外出了神,下意识答道:“脏不脏啊一起吃。”   余光中,小姑娘的动作很明显一顿。   林远时登时后悔了自己的话。   他不是那个意思。   叶婴淡淡的笑了,那道笑容扯得林远时的心狠狠一疼。   林远时想解释什么,可是叶婴已经收回手,转过身去。   这几天叶婴给自己安排的学习强度非常大,倒也不是因为期中考试,只是最近小姨催钱的电话来得越来越频繁,叶婴心里烦闷,这些压力统统转化成了学习的动力,就连课间休息都不放过,全都在刷题。   连着两天,林远时都没有和叶婴说话。   只是听课的间隙,低头想要记笔记的时候,能感觉得到林远时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好像欲言又止。   林远时经常这样看她。   无论是上课时,或者是课间,他都很喜欢这样直白的盯着她看。   有的时候中午放学,操场上站着很多人,林远时也能在众多人群中一眼找到叶婴,然后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徘徊不去。   叶婴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期中考试即将到来的缘故,这两天林远时也没有在底下玩手机游戏,姜成鹤约他他也带搭不理,更多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或者是直勾勾的看叶婴。   第三天下午自习,物理老师剩下一道题没有讲完,稍微压了会儿堂,迟了五分钟下课。   叶婴有点困了,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盛雪川站在他们班教室后门,往里面张望。   叶婴往那边走,盛雪川看到她,“哎,叶婴,我正找你呢。”   林远时枕在自己胳膊上,在嘈杂的人声中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名字。   微微睁开眼睛。   “盛雪川。”叶婴和他打了声招呼,“找人?”   “嗯,对,就是找你的。”   叶婴用纸巾擦干净手:“有什么事吗?”   盛雪川温和的笑了一下,“快期中考试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还缺练习册吗?”   叶婴抬起头。   “啊,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根据你的成绩给你推荐几本练习册做做,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叶婴能记住盛雪川的名字,并不是那次的渊源,而是因为期初考试。   年级第一盛雪川,第二唐疏予,第三陈星海,叶婴记住了这三个名字。   “哦,不用了……”叶婴眯起一个月牙儿笑,温和的说:“你推荐了我也不大愿意做。”   和盛雪川没聊几句,就打了上课铃,叶婴匆匆和他告了别回到教室。   从进屋的那一刹那,就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叶婴迎着他的视线回到座位,刚要坐下,林远时放在她椅子上的脚突然往后一勾,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嘶啦”声,她的椅子便到了他的腿边。   叶婴还来不及站直,林远时忽然伸出手,握住叶婴的手腕往回一拉,叶婴顺势坐在椅子上。   距离林远时——   很近很近。   近到,叶婴有一种直接坐在林远时腿上的错觉。   脸瞬间就红了。   刚想反抗,化学老师夹着书本走进来。   叶婴站起来跟老师问好,坐下的时候手扶着椅子想要挪回原来的位置。   可是林远时的脚还放在那,男女力量差距何等悬殊,她用尽全身力气,椅子都纹丝不动。   林远时轻轻吐了一口气,似无奈,似愤恨。   再一次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椅子上坐好。   “你再动。”因为离得太近,林远时的声音就响在叶婴的耳边,带着一股狠劲儿,“你再动我亲你了。”   叶婴立马老实了。   两天没有听到他说话,叶婴根本不知道,林远时的声音竟然哑成了这样。   心脏砰砰跳的同时,有一丝痛意滑过。   可是很快被叶婴压制住了。   林远时满意的看着身边的小人儿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迅速红了耳根的可爱模样。   微微勾起嘴角。   那股久违的淡淡的草莓香气就在自己的鼻尖,林远时心里发酸。   抓着她的手稍微紧了紧。   “我要听课了。”叶婴小声说道。   “不解释清楚,你别想听课。”   叶婴:“老师在前面看着呢!”   林远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能把我怎样?”尾音微微上扬,嚣张之中带了一点痞气。   “你想我解释什么?”趁着老师回头写板书的间隙,叶婴小声问道。   “为什么……”林远时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两天没有理我?”   早饭也买了,哄也哄了,怎么还是不理他?   怎么一开始生气的是他,最后求饶的还是他?   叶婴微微一怔。   她以为林远时是在别扭自己没给他买早餐这件事情,没想过他是因为自己这两天没怎么和他说话而烦恼。   这些日子她对林远时非常善意,在课堂上迁就他,帮他买早餐,叶婴别有所图,她必须让林远时记得这些善意,珍惜这些善意。   这样以后叶婴有事的时候,他才能伸出援手,也能在她和林家之间有一个平衡,给她增加一些筹码。   所以叶婴特意断了一天的早餐,希望他能知道以前有早餐的好。   可是叶婴没有想到,就这一天,竟然会引出下面这一连串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林远时那样百般试探,那样在意,就已经在叶婴的意料之外。   有时候林远时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在诧异的同时,总能让叶婴一向冰冷的心,稍微温暖那么一下。   林家少爷玩世不恭,可是身边从老师到同学,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   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叶婴微微垂下眼睫。   “那天的早餐,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林远时说,“我就是不习惯。”   叶婴抬起眼睛看他。   他这是……反过来向她解释吗?   林远时被她的目光看得有点毛,松开手,转向一边:“你可别……你可别那啥昂。”   你可别就此放弃你男神昂。   到底叶婴什么都没有解释,可是她的一个眼神,林远时心里的气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节课林远时都没让叶婴把椅子移回原位,就那么坐了一节课。   自然而然的,叶婴什么都没听进去。   林远时的气息紧紧把她包裹,他稍微一动,她就能感觉得到。   ——这家伙还老动,根本没个老实时候。   晚上放学,林远时背起书包,心情极佳,俯身在叶婴耳边说:“明天不用吃早饭了,我给你带。”   叶婴收拾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林远时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以后的练习册,我也包了。”   *****   期中考试那天天气很好,只穿着校服也不觉得。   早上六点,叶婴准时起床,叠好被子,刷牙洗脸,下楼刚想往食堂的方向走,想起什么,微微笑了一下,转过身,到超市买了瓶水之后直接去了教室。   省去了去食堂的时间,所以叶婴到教室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一些,正复习错题的时候,一个精致的小袋子出现在眼前。   顺着袋子往上看,由一只修长的手指勾着放到她的桌前。   “谢谢你啊。”叶婴说道。   林远时还没睡醒似的,含糊的“哼”了一声。   早自习结束,他们要分别去到各自的考场。   “你居然从最后一考场出去了?”林远时才清醒一些,看着考场分布惊讶道。   叶婴:“……我本来也不是最后一考场的。”   林远时:“行啊你。”   临走时,叶婴把那瓶饮料递给林远时。   “哟?”林远时斜斜一笑。   啧啧,小女生的心思啊……   “当是对你早餐的回礼了。”   林远时:“……”   他黑了脸,一把把饮料塞回叶婴手里:“回礼可就不必了。”   叶婴有些错愕,略略低下头。   “哎,算了算了,”看她失落的小模样,林远时没忍心,又把饮料抢了回来,“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赶紧去吧小学霸,别迟到了。”   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身走了。   叶婴皱了皱眉,去到自己考场。   期中考试是晋一自己出题,题目往往很难,平均分会比平时低上许多,发下卷子的时候林远时大略看了一遍。   不会。   悠闲的把笔一放,目光扫过桌角的那瓶水。   买的小茗同学呢,林远时“啧”了一声,小小的抿了一口。   啊,又想吹口哨了。   午休,姜成鹤到林远时这边,看到那瓶饮料还挺惊讶:“时哥你不是说你不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么?”   刚要拿起饮料瓶来看,林远时先他一步一把夺了去,一个眼神睖过来。   “别动。”   姜成鹤被这道戾气震慑了一下,“什么呀?宝贝似的不让碰啊?”   林远时好好的把饮料放起来:“就是宝贝。”   *****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是一个半长不长的小假期,叶婴答应了叶朗,要带他去游乐场玩一圈。   晚上叶婴回到房间,叶朗很兴奋,拿着手机查拍照技巧,“姐,人家都说那个游乐园有几个景点特别适合拍照,路线我都查好了,咱们一个一个走。”   叶婴:“你不想玩里面的设施吗?”   叶朗:“不想,姐姐玩,我负责给姐姐拍照。”   叶婴笑了笑,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顺手收拾了一下小包,打开衣柜深处的钱包一看。   笑容逐渐僵硬在嘴角。   “怎么了姐?”叶朗凑过来问道。   叶婴迅速把钱包合上,弯起唇角笑道:“没事,明天把水杯也带上吧,免得进去之后口渴。”   叶朗的动作迟疑了一瞬,“好,我去拿。”   叶朗出去之后,叶婴坐在床边,指肚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床沿。   今天小姨夫不在,似乎是晚上厂子里有聚会,只有小姨自己在家,此时正坐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   叶朗洗好了水杯,“姐,我把杯子放在这,明天早上再装——”   话说到一半,叶婴忽然拿过柜子里的钱包,猛地打开房门。   叶朗:“哎?姐,你去哪?”   叶婴怒气冲冲到了客厅,一把把钱包摔在茶几上。   “小姨,我想请问一下,我和小朗上学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动过我的钱包。”   叶朗站在门口,看到一向乖巧的姐姐突然失控,心里一惊,“姐!”   叶婴一个眼神递过来,叶朗动作微微一滞。   小姨把瓜子皮吐到地上,一挑眉:“哟?这是干什么?造反啊?” 第17章   叶婴:“我钱包里的钱去哪了?”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叶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眼眶有点红。   小姨轻蔑的笑了笑:“我怎么知道?钱包里的钱不见了,你自己问钱包去吧,我可没动你那什么破玩意。”   叶婴:“我和小朗上学,钱包就放在衣柜里,现在里面的现金不见了。您跟我说您不知道?”   小姨:“哦,你的钱包放在衣柜里, 我都不知道的。你现在吃我们家的, 住我们家的, 这钱不是我们拿的, 哦, 就算是我们拿的, 那也是应该的!”   “你看看那林家, 都已经多久没有给钱了,怎么,现在你就要白吃白住啦?说是你救过人家少爷,可是人家也没怎么把你放在眼里的嘛, 一点点生活费都舍不得的嘛。”   叶婴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就算林家这几个月钱给的少, 不及时, 可是每一个月我和小朗的生活费我都已经给过您了, 我们不是白吃白住您的啊。”   小姨嗑了一口瓜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尖锐的笑起来:“你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还附了账目, 简直可笑!!除了那些实质性的, 我的精神损失费呢!”说着往叶朗身上瞟了一眼:“天天带着个病号走来走去,我说什么了我?我家里都快被病气充满了!”   小姨又说道:“再说了,你一个玲珑大姑娘,天天在我家花枝招展的走来走去,年纪轻轻就一股妖媚劲儿,我也就是看着林家现在还能帮衬一把才好心好意收留你们,要不然——”   话里骂起了叶婴,叶朗顿时暴起:“你再说一句试试!!”   小姨一挑眉:“怎么着?你还能动手打我不成?”   说着,回过头斜斜的睨了叶朗一眼,目光微微一顿。   ——饶是小姨是市井里泼妇惯了的,也被叶朗现在的模样摄了一下。   叶朗的瞳仁非常黑,平时只觉得那双眼睛无比清澈单纯,此时的一双黑眸写满怒意,那张略带病气的小脸苍白如纸,他直勾勾的盯着小姨,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乖张劲儿。   狠狠咬着牙关,仿佛地狱里爬出的鬼魅,若她再说他姐姐一句,他就能把她生吞活剥的似的。   “你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本来就是孤儿院养着的下贱坯子,说不定是谁扔在那没人要的,跟垃圾一样——”   小姨话没说完,说时迟那时快,叶朗忽然出手,狠狠攫住小姨的脖子。   叶朗看着瘦弱,手劲儿非常大,一枚瓜子瓤儿卡在小姨的喉咙里,憋得她脸色通红。   小姨挣扎着,双手无助的在空中挥舞。   “杀……杀人……了,报警……报……”   叶朗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愈来愈轻松,眼眸中充满着可怕的冷静,他下颌线紧绷,整个人看上去阴狠毒辣,看着小姨越来越红的脸颊,他的嘴角逐渐勾起,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容。   “我看看你再敢说我姐一句,试试?”   “小朗,”   “松手。”   叶婴声音并不大,和她平时说话一样,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起伏。   听了叶婴的声音,叶朗立马放开手。   乖乖站在叶婴身边。   “这件事情我就不再计较了,小姨,我尊重您是长辈,也希望您能拿出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来。”叶婴停顿了一下,“我的钱……就只剩下这些了,就当是给您的生活费吧,以后要拿钱,也烦请告诉我一声。”   从叶朗手下逃脱,小姨立马脱了力。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她就说那个病恹恹的孩子不正常!这个叶婴也不正常!   两个都是妖精!   她姐姐从孤儿院里领养的两个妖精!!   叶婴说完最后一句话,带着叶朗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就听见小姨气吼吼的换了衣服换好鞋,“砰”的一声关上门出去。   叶婴小小的吐了口气,无意中撞上叶朗的目光。   ——这么一对视,叶婴就知道,还是没能瞒得过叶朗。   叶朗眼眸中的黑暗完全褪去,看着姐姐的时候依旧一副天真纯净的样子。   心意相通,两人俱都笑了起来。   叶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朗搓了搓手:“我站在门口的时候,姐姐的那个眼神告诉我的。”   叶婴淡淡的笑起来。   叶朗说:“我姐姐不是一个冲动的人,那样跟小姨撕破脸,一定是别有用意的。”   叶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叶朗摇摇头,笑容甜蜜纯净:“我不用知道,姐姐是我的脑,我是姐姐的手,我保护姐姐,这样就可以了。”   叶婴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   “之前我上家教课的时候,和林家老爷子提出想要换一张银行卡打钱,但是不告诉小姨,林老爷子同意了,这几个月林家给了我们很多钱,我把其中的一部分打给原本小姨握着的那张卡,一部分取出来放在钱包里,最多的那一部分留在这张卡里,给我们自己用。”   “如果这次小姨拿了我们的现金,我们还没有什么动作。她一定会察觉除了这笔钱,我们手里还有,她就会想方设法的把所有钱全都拿走,这样跟她闹一出,让她觉得我们除了那些现金,完全没有别的存款,穷途末路才会这样,小姨就不会查到我手里的这张卡。”   叶朗点点头。   叶婴:“刚才你的动作太鲁莽了,吓吓她就行了,别真的出事,我们现在还要住在这里。”   叶朗问道:“刚才我没使劲儿,小姨被我的表情吓着了,对了,姐,为什么小姨这么讨厌我们,还是继续收留我们啊?”   叶婴目光放远,笑容轻蔑:“他们能有什么人情,无非为了利益。”   叶朗:“那这件事之后,小姨会不会不要我们了啊?”   叶婴眸光深深:“只要这个钱包里陆陆续续还有现金,他们就不会。”   说起这些肮脏事,叶婴永远平平淡淡,叶朗却禁不住皱了皱眉。   叶婴:“没关系,他们会做的愈发不着痕迹的。”   叶朗眯起眼睛笑了,说:“只要他们不伤着姐姐,我就不会真的动手。”   叶婴回头,摸了摸叶朗的头发,“卡里的钱足够,明天咱们去完游乐场,再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叶朗乖巧点头:“好。”   *****   这还是林远时第一次逛女鞋区。   当导购员问及他想买运动鞋瓢鞋凉鞋高跟鞋帆布鞋还是皮鞋的时候,林远时有点蒙。   “有……这么多款式呢啊。”   少年一身运动装,个子很高,宽肩窄腰,整个人看上去矜贵清爽,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感。   ……简直是心动的感觉。   女导购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他的脸上,就差流口水了。   “那您是想要搭配什么衣服呢?”   林远时正在挑选:“嗯?”   女导购:“是搭配运动休闲系列的运动鞋呢,还是要搭配裙装,瓢鞋或者高跟鞋,或者更喜欢英伦风?小香风?”   林远时:“……”   什么风,听不懂。   女导购沉吟了一下:“这样吧,要不你看看我们店里的新款。”   姜成鹤听下去了,拉过林远时:“时哥,你到底要买什么样子的鞋啊?这样漫无目的逛了一上午,你也没拿个主意出来啊?”   林远时:“都不适合她啊……”   姜成鹤:“可不是么,阿姨肯定要穿高定高跟鞋啊,你总往运动鞋那边看,当然没有适合的。”   林远时顿了一下:“呃,对啊,走吧走吧,下一家。”   姜成鹤:“你怎么突然想着要给阿姨买鞋了?她生日啊?”   林远时鄙视的看了姜成鹤一眼,从鼻子里出了口气“哼”:“你咋那么多问题?”   还不如带贺名扬出来。   姜成鹤简直快要烦死了。   要他出来陪他买鞋,他偏要问给谁买的,好巧不巧的林远时忽然想起之前跟贺名扬说的“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的梗,脱口而出:“给我妈买。”   于是傻鹤就开始一直叨叨:“给阿姨买这双不合适吧?”   “还是高跟鞋好一点。”   “这个颜色也太难看了哈哈哈哈。”   林远时被嘲讽得心烦意乱之时,忽然看到橱窗里的一双鞋子,也没理姜成鹤,闪身拐进店中。   “先生您好,是要看看这款小脏鞋吗?”   林远时拿起来看了看,姜成鹤后一秒进了店,“卧槽时哥,你不会要买这双吧?”   林远时:“小脏鞋啊……有没有更脏一点的啊?”   导购:“呃……要不您再看看这边的?”   *****   叶婴和叶朗从游乐场出来,叶婴出了一身的汗。   选择在小长假出来玩,简直就是找虐,哪哪都排队,哪哪都堵车。   顺着长廊往前一看,全都是人头。   但是叶婴玩得还是挺开心的,叶朗身体弱,不能玩太刺激的项目,叶婴胆子却大,过山车,激流勇进,海盗船,大摆锤,她全都玩了一遍。   而且是游客之中最淡定的一个。   安安静静,不喊不叫,即使在倒置的最顶端,叶婴也没什么表情。   叶朗之前学的拍照技巧没用上几个,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手机像素也不大好,拍出来的人像非常模糊。   “不过没关系,我再学一下ps就好了。”叶朗还是对手机里姐姐的照片很满意的。   数量取胜。   现在手机内存基本都快满了。   叶婴答应过叶朗游乐园结束之后要去看一场电影,到了商场,叶朗说他有些饿了,叶婴看了下商场地图,五楼是餐厅。   “你想吃什么?”叶婴问叶朗。   叶朗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商场,看着这些餐厅的牌子,他一个都没吃过。   “要不……”叶朗随手指了一个:“就这家烤肉吧。”   叶婴:“好。”   两人正要进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叶婴?”   语气里还有点不可置信。   “好巧啊。”林远时和姜成鹤并肩走过来,“你也在?”   叶婴:“啊,是,我带弟弟出来玩。小朗,这位是林少爷,你见过的,这边是姜成鹤,姐姐的同学。”   也不知怎么,林远时和叶朗对视着,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满满的不友好。   “时哥,鹤哥。”虽然不友好,但是叶朗还是乖乖叫人。   姜成鹤一看叶朗这浓眉大眼乖巧的样子,心里喜欢极了,况且他姜成鹤行走江湖多年,还真就没有人叫过他鹤哥(大部分还都叫他傻鹤)。   姜成鹤走过去,手爪子往叶朗肩头招呼:“小弟有点可爱啊,今年多大了?”   叶朗也不反抗,看向姜成鹤的目光非常干净:“初一。”   姜成鹤:“是亲生弟弟吗?看着不像啊?”   叶朗还未说话,叶婴抢先一步回答:“是亲生的。”   姜成鹤挠挠头:“神态倒是挺像——尤其是眼睛。”   林远时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叶婴,耳根微微发红:“你是、你是在跟踪我吗?”   叶婴:“?”   林远时:“啊,不是,我是、我是说,你们也要吃饭吗?”   姜成鹤替林远时说了剩下的那一半:“那就一起啊,反正我和时哥也没吃呢。”   地点就定在旁边这家烤肉店。   也许是见了陌生人的缘故,叶朗有些怯懦,往里走的时候牵起叶婴的手,身子微微靠着她。   服务生引他们四人往里走,林远时回过头,还没说话,目光便落在了叶朗的手上。   “大堂里太吵了,还是包间吧,包间清净点,时哥你说呢?”姜成鹤回头:“哎?时哥?”   林远时走到后面,站在叶婴的另一边。   “小婴你想吃什么?”   林远时高,叶婴说话的时候不得不仰起头,“小朗不吃辣,其他的你们看着点就好。”   林远时弯下腰凑近了一些:“啊?小婴你说什么?”   “我说——”   “姐,”叶朗把叶婴往他那边拉了拉:“我可以吃点鱿鱼吗?”   叶婴的注意力被叶朗吸引过去:“不行,你吃鱿鱼会过敏的。”   叶朗:“可是我有点想吃了,就吃一点点,一点点行吗?”   小男孩讨好的笑着,渴求的看着叶婴。   叶婴淡淡道:“一点也不行。”   跟着服务生穿过大堂,声音稍稍安静了一些。   叶婴清楚地听到自己头顶传来轻轻地一声:“嗤——”   也不知是落了什么毛病。   听了这道声音,仿佛那口气吹在了她的腰眼儿处,几乎是反射性的,叶婴背脊一麻,脸“腾”的红了。   到了包间,姜成鹤招呼大家坐下,圆桌,有两个烤炉。林远时率先坐到里面,叶婴跟着进去,叶朗刚要坐到叶婴身边,林远时把叶婴往身侧一拉,俯身,手里提着的东西往那个座位上一放。   嘴里嘟囔着:“哎有点挤啊……真的是……包间也有点挤。”   姜成鹤叫了叶朗,“小朗过来坐这。”   叶朗看了叶婴一眼,叶婴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这个座位就变成了林远时挨着叶婴,而叶婴和叶朗中间隔了一个放东西的座位。   林远时低低的吹了声口哨,把菜单递给叶婴:“累的诶,佛斯特。”   叶婴接过菜单:“……我居然听懂了。”   林远时绅士一笑,脸上是写着“满身才华藏不住”“偶尔露一笑手惊艳到你了”“非常抱歉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的欠揍表情。   叶朗瞪着林远时,小小的白了一眼。   姜成鹤看着叶朗:“小朗学习好吗?”   叶朗:“!”   姜成鹤不知死活继续问道:“刚刚你时哥说的那句英文,你听懂了吗?”   叶朗:“……”   没说话,可是通红通红的小脸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叶婴翻看着菜单,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你们有什么不吃的吗?”   姜成鹤:“时哥不吃香菜,我都吃。”过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多点点肉啊。”   林远时没完了:“密特。”   叶婴:“……好。”   过了会儿,听到叶朗小小声的:“肉的意思,我听懂了……”   语气里竟还有小小的得意?   林远时牛逼兮兮的一摆头:“额老特奥夫,密特。”   叶婴实在是听不下去这场菜鸡互啄,点了几样之后把菜单交给他们俩,看看他们想吃什么再点一些。   姜成鹤还是嫌肉不够多,又加了好几份。   “我和时哥都是肉食主义者,我妈说了,多吃肉才能像时哥一样长那么高。”   林远时拿过菜单,坏笑着看向服务生:“请问,有鱿鱼吗?”   服务生:“有的。”   林远时笑眯眯的:“来四份。”   扭头拿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教育道:“小朗不能吃哦,闻闻味儿就得了,哥哥们替你吃,乖~”   叶朗:“……”   心底里翻起一个无比巨大的白眼。 第18章   他们误打误撞选的这家餐厅味道还不错, 大家吃的都非常满足。   时间有点晚了,叶朗不想去看电影,想和叶婴直接回家。   叶婴:“那也行,回去太晚不太好,那——你们呢?回家吗?”   姜成鹤:“我们也准备回了, 叶婴, 上学见。”   叶婴笑了笑:“上学见。”   *****   林园。   初春时节, 天气越来越和暖,管家刚刚找了园丁把花园修缮了一番,晚上也不算冷, 霍文初披了外套, 在园子里浇花。   暖灯悉数亮起,映得霍文初的眼睛非常漂亮。   张秘书一身西装,大步走进花园。   微微颔首:“夫人。”   霍文初瞥了张秘书一眼:“怎么了?这么个表情。”   张秘书:“查到了。”   浇花的手一顿, “陈、陈佳玉?”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说起这个名字, 霍文初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咬着牙, 满眼都是恨意。   张秘书微微点头。   霍文初冷笑一声:“她还没死?”   张秘书:“……没有。”   霍文初直起身子,把水壶丢给张秘书, 转身出了园子。   纤瘦的背影在华灯之下显得愈发孤独。   “我知道了。”再出口的声音依然平静许多。   “还有一件事, 夫人。”张秘书说:“林总快要回来了。”   霍文初回过头, “真的?”   张秘书:“是的。”   霍文初眼珠转了转:“先别动陈佳玉, 千万不能让如许知道。”   “什么东西不让我爸知道啊?”   远处响起林远时懒洋洋的声音, 霍文初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看到自家儿子晃晃悠悠的从门口走来。   霍文初眼睛里的情绪悉数消失,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不能让你爸知道你的期中考试成绩,不然你又要挨揍。”   林远时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这是必须的!还有爷爷,也不能知道!”   霍文初笑了笑:“买了什么啊?这么晚才回来?”   林远时把手里的袋子往后拎了拎:“没啥,买双鞋,妈,我还给你带了一瓶香水,一会儿你闻闻看喜不喜欢。”   霍文初伸手摸了摸林远时的头发,“这么乖呀。”   林远时躲了一下:“哎呀妈。别老弄我头发。”   霍文初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林远时一起走进大厅。   “对了妈,我爸回来……我得给他准备点啥啊?”   林如许是在林斯寒的母亲去世之后离开的晋城,去了国外谈合作,一晃也小半年了。   林如许性子冷淡,话不多,跟林远时一直不大亲近。   在林远时的印象里,林如许总是一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是正是开会,就是准备开会。   禁欲又冷漠,林远时话这么多的人,到了父亲面前,也常常无话可说,尴尬的等气氛凉透。   以前林远时以为父亲不爱他,后来发现林如许对谁都这样。   爷爷,霍文初,还是自己,都这样。   哦,不对。   只除了一个人。   ——林斯寒的母亲,韩芳。   霍文初;“看看你爸爸具体哪天回来吧。”   林远时:“行。”   林远时回到自己房间,脱了衣服洗了个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群里他们正张罗着要打游戏,问他要不要参加,林远时拒绝了。   音响里放了歌,林远时找了件衣服套上,蹲下来,把鞋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双小脏鞋。   如果就这么直接送,叶婴一定不会收,林远时端正的看了看,拿着鞋快速跑到楼下的花园里。   把鞋子扔在泥土里滚了几圈。   满意的拿起来一看,更脏了。   他买的是定制版,店家说限量的没有货,需要很久才能有,于是林远时就挑了里面最贵的一双买下来。   林远时特别喜欢球鞋,他喜欢的那几个牌子,限量款,联名款,几乎每一双他都有,有的买不到的,就让刘文兴去给他弄,到最后鞋子堆了满墙。   对于他的那些球鞋来说,这款小脏鞋还真不算什么。   那也比她的那双烂掉的鞋强吧。   林远时满意的看着表面非常脏的小脏鞋,勾了勾嘴角。   *****   小长假结束,在走廊里就听到教室吵吵嚷嚷的声音。   有人在聊天小长假做了什么,有人在期中考试成绩怎么下得那么快,还有人在闷声不响的抄作业。   叶婴回到座位上,林远时还没来,她带了一点芒果和她自己做的点心,拿了一些放在林远时的桌子上。   林远时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看到桌子上有东西,以为又是哪个女生送的,顺手塞进桌洞里。   然后往桌子上一趴。   过了一会儿铃声响起,邵军踩点走进教室。   “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班级里顿时怨声载道:“变态题目,根本就是超纲了的。”   “题出的太偏了,咱学校老师出题总是这样。”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算出了六位数的答案,顿时懵逼了。”   邵军笑了笑:“作文答得怎么样啊?材料看懂了吗?”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不——好——”   朱木心问道:“老师主体立意是什么?”   邵军说:“择优的方式。”   叶婴听着课,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   这次的题目非常新颖,叶婴在一本练习册上见到过,自动把他们归了类,期中考试的时候看到这些题目,以为这只是一些简单的类型题,按照期初考试的水平,写对几个写错几个的方式答完了。   朱木心一听是这个立意立马泄了气。   邵军问:“这个立意有多少人写对?举手我看看?”   零零落落的几个人把手举起来,不出十个人。   其中就包括叶婴。   语文卷前面已经答错不少,她以为作文就没有什么跑题的必要了。   叶婴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书本边缘。   看来这次应该也会比她预估的名次稍微靠前一些了……   班级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抱怨究竟是哪个老师出的变态题目。   邵军稍微组织了一下:“其他班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这次也算不上是难,就是知识点比较灵活,看你们究竟有没有完全掌握——行了,别说话了,把卷子拿出来,咱们一起看一下。”   这几节课基本都是讲期中考试的卷子,大家听完之后情绪激昂,老师们也知道这次的题确实出得难了,一边忍俊不禁的安抚一边尽量把每一道题都讲解通透。   题目难归难,如果真的有些学生能考出高分,那就证明是真正的高手。   这几次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都没有变动,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其他人夺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前面的化学老师讲课到一半,“这个知识点不能不会吧?来,我找个人把这道题的方程式配个平。”   教室里看了一圈,大多数低着头看卷子,唯独最后面的某一个,没穿校服,一身白色卫衣本来就已经很扎眼了,他还在趴着睡觉,长腿长手伸开来,挤得他同桌就剩那么一点点地方。   化学老师扬声道:“来,林远时,你站起来给我把这个方程式配平一下。”   林远时睡得正香。   他睡觉的时候倒很安静,完全不会影响到别人,离得近了能听见沉沉的呼吸。   第一声叫他,他没醒。   叶婴看了眼讲台上老师的神情。   “林远时!”老师的声音大了一些。   叶婴皱皱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在底下小声说:“哎,哎!老师叫你呢。”   班上同学的目光悉数往后面看过来,就连姜成鹤都悄悄回头,用椅背撞了撞林远时的桌子,“时哥,醒醒了时哥。”   林远时猛地睁开睡眼,叶婴担忧的小模样映入眼底。   “怎么了?别怕……”林远时尚未清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叶婴的样子,下意识的安慰,声音沙哑温柔。   叶婴微微一怔,这道声音像是砂纸轻轻磨在她的耳鼓上,酥酥麻麻的,心跳莫名漏掉了一拍。   “老师叫你呢,快站起来。”   林远时倒干脆:“哦。”   林远时高高的站起来,似乎还默默的伸了懒腰。   化学老师:“把这个方程式配平。”   林远时皱了皱眉,什么方程式?   化学老师看林远时愣头愣脑的模样,声音一厉:“不会啊?放假前刚刚讲过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啊?”   林远时斜斜的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会,会,您别生气呀,生气对身体不好。”   化学老师白他一眼:“少跟我贫!”   说是这么说,可是表情已经柔软下来,想笑又极力忍着的模样。   化学老师指着林远时说:“我跟你说,这个方程式你要是不会,就给我出去,写完三十遍再回来继续上课!”   叶婴皱了皱眉,稍微低下头来。   走廊很冷,林远时穿的少,又刚刚睡醒……   有人轻轻地牵动他的袖子。   林远时低下头来。   “4,11,2,8。”叶婴小小声的说道。   林远时勾了勾嘴角,把叶婴的答案重复了一遍。   化学老师刚升起来的怒气顿时只剩下白烟一缕,“还行,脑子没白长,还能稍微记得点东西,行了,坐下吧。”   林远时坐下之后笑眯眯的凑近叶婴。   “你这次怎么没质疑我啊?”叶婴问道。   林远时讨好的笑道:“我相信你。”   课间,叶婴洗手回来,林远时彻底清醒了,背靠着窗台,侧身坐着,脚踩在叶婴的椅子腿上。   “过来。”他朝叶婴勾了勾手指。   这个姿势……   林远时手长腿长,这么大喇喇的伸展开,像一个大沙发一样。   这个姿势就像是在说“过来,到我怀里”一般。   叶婴稍微低了低头,走了过去。   “怎么了?”   “那什么,看在你仗义提醒的份上,奖励你点东西……”   叶婴:“什么东西?”   “那个……”林远时挠了挠头,把座位下面的口袋扔给叶婴:“捡了双鞋。”   叶婴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没有鞋盒,只有一双脏兮兮的白鞋。   “穿上看看,合不合你的尺码?”   叶婴:“送我的?”   林远时动了动:“送什么送啊!我送你东西干什么,那是,那就是我捡的,就是脏了点,也没坏,看着跟你脚大小也差不多……”   “就、就顺便给你拿过来了。”   叶婴拿出鞋来看了看,鞋子上的泥土粘在她手上:“你这是从哪捡的啊?”   林远时想起那天把这鞋子在花园的泥土里滚的样子,“在垃圾堆。”   叶婴:“……”   林远时:“哎呀,洗一下就好了。”   “洗一下就好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林远时这个大洁癖嘴里说出来的话。   “别看了,快点穿上试一下,大小不合适我好回去换。”   叶婴挑眉:“回去换?”   林远时:“不是,换什么换,哎呀你快点穿。”   林远时急了,俯身就要给叶婴脱鞋,叶婴赶忙阻止:“我穿我穿,我自己来。”   叶婴换了鞋,走了几步。   “舒服吗?”大男孩眼睛里有晶晶的亮光。   “蛮舒服。”叶婴说。   “大小呢?”   叶婴:“正好。”   林远时终于露出笑容,“真正好啊?那就好。”   欣赏的看着叶婴走来走去,评价道:“还有点潮呢?搭配你那件破洞的外套,完美!”   叶婴笑了笑:“晚上我拿回去洗一下。”   林远时表情有点奇怪:“啊,那也行。”   马上就要出成绩了,这一下午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叶婴知道,现在很多好学生口中的“我完了我这次考砸了”只是一句不能当真的玩笑话。   他们的愁眉苦脸是为了掩饰真正实力,跟普通同学打成一片而已。   唯独陆云亭,这一天都是苦兮兮,皱巴巴的。   “我完了小婴,我考砸了,又。”   陆云亭是班级里倒数几名,成绩跟林远时差不多——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如林远时。   她的语文英语都还不错,理综数学就差的实在太多了,倒也不是她不学。   是真的学不懂。   叶婴理解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听不懂,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朗就是这样的人。   叶婴安慰的拍了拍陆云亭的肩膀:“没事了,下次再继续努力嘛。”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叶婴抬头看去。   “大榜来了!大榜来了!” 第19章   所有人都很关心大榜, 唯独林远时。   低头看着叶婴穿着小脏鞋走来走去,美滋滋的勾着嘴角不说话。   这次的榜单印了整整一沓,每人一份,邵军说先发下来大家看看,一会儿要用一节班会的时间分析这场考试。   叶婴从前座手里接过榜单, 递给林远时一份。   林远时懒洋洋的拿起来看了一眼。   从后往前找比较方便。   先看到姜成鹤的——呵, 这傻逼又没他考得好。   然后是他自己的——很意外啊, 这次出了倒数前十?荣耀跻身倒数第十一了?   也许林如许回来,这张榜单可以拿给他瞧一瞧。   林远时接着往前找……往前……   继续往前……   卧槽什么情况啊?   没印叶婴的么?   林远时坐直了身子,一个一个的开始从前面找。   这下很快就找到了。   “第、第五?”林远时不可置信的看向叶婴:“小婴婴, 你第五?”   林远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他的确没有看错。   “这成绩也没输入错啊……你怎么了?真进步了?”   能进步得这么快吗?   半个学期,超过了一大半的人?   是……怎么做到的?   叶婴没有想到这次题目的难度会让这个省重点实验班的同学这么为难,明明她是按照期初考试的分数来答的, 结果上一次在倒数的位置,这次居然一跃成为第五名。   “嗯……程老师课讲得好, 我就进步了。”叶婴随便胡诌了个理由敷衍道。   “是吗???”   跟我……没关系吗?你确定?   林远时不可置信的盯着叶婴看。   跟着榜单一起发下来的还有各科的答题纸, 林远时兴致勃勃的拿起叶婴的答题纸看了一遍。   看不太懂吧。   但是就是觉得厉害,这小字儿写得赏心悦目的。   铃声响起, 邵军黑着脸走进教室。   脸上几乎写着“你们完蛋了”“居然又没考过另一个实验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的字样。   班级瞬间安静, 依稀能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其他班级的吵闹声。   “这节课班会, 咱们来分析一下成绩啊, 先一科一科说, 再一个人一个人说。”   邵军平时是个挺和气的人, 也许是老师当得久了,身上自有一股气场,不怒自威。   即使是笑眯眯的跟他们开玩笑,这几个混蛋小子也不敢在他面前太过分。   更何况现在邵军板着一张脸,更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低头垂首,大气儿都不敢喘。   “先说我这科,语文,”邵军说:“你们说题目难题目难,先看这道成语题,里面哪一个成语我没讲过?来说说,哪一个?错这道题的举手我看看来。”   邵军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叶婴低着头认真听着的时候,桌子底下,一个小便利贴缓缓移向自己这边。   叶婴看了邵军一眼,接过来。   便利贴上写着:我刚刚把你成绩发给老程了,老程惊呆了。   叶婴拿起笔回复:你发给程老师干嘛?   林远时:……没忍住。   叶婴:就这一次侥幸而已。   林远时:^^   林远时没说全,不光是老程,还有他所在的微信群,QQ群,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全都知道了——时哥的同桌在时哥的熏陶下考了全班第五。   林远时还特意百度了一句话,之后微信和QQ的个性签名全都改成了:近朱者赤^^。   之后叶婴没再回复,专心听邵军训斥。   每科都轮了一遍之后,同学们本就凝重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下面看个人啊,第一名唐疏予,年级也是第一,还不错,继续保持啊,上一次被盛雪川拿了个第一,这次终于平反了,但是物理还是不行,还是拖你后腿了,等把你卷子给物理老师看了一下,是具体哪里存在问题。”   “第二名……”   “接着,我要重点表扬一下叶婴啊。”   叶婴心里“咯噔”一下。   “叶婴同学这个进步非常大,语文分数中等不算高,但是理综和数学相比于期初考试进步就非常明显了。”   “你们多学学叶婴同学,每一次我看监控,人家都是在学习,你们聊天的时候,她在学习,你们睡觉的时候,她还是在学习,就这样努力的人,可能不进步吗?”   “叶婴啊,以后继续努力啊,现在就差在英语和语文上了,下一次争取再进步!”   叶婴低着头,还是能感觉到一道道的目光朝她这边看过来。   叶婴控制不住的脸红。   身旁的某人却非常高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喇喇的笑着,迎接四面八方羡慕的眼神。   “第六名,朱木心,”邵军皱着眉停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位班长。   “朱木心退步……太多了啊。”   座位上的朱木心头低得快要垂到桌子上,邵军刚说一句话,她的泪水就已经溢满眼眶。   “这个分数不行,语文照比前一名差了十多分,理综还是弱项,英语这次考得倒还算不错,但也不是你以往的水平。”   老师客观的点评着,一句一句,像是鞭子一样抽在她的身上。   疼痛与屈辱堆满了她的整颗心。   压得她快要爆炸了。   邵军看了朱木心一眼,也没说太多。   他知道这个姑娘心气儿高,脸皮薄,说太多也许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点到为止即可。   “班会”终于结束,邵军抱着书本离开教室。   同学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云亭到叶婴桌前,“小婴,你好厉害呀。”小姑娘满眼都是崇拜,“居然进步了这么多!”   前座一直没什么交集的曹佳彤也转过身来,“叶婴,老师说你作文是班上分数最高的,能借给我看看嘛?”   叶婴:“哦,好。”   找了一圈才想起来,之前的那几张答题纸都在林远时那,现在他正在后面跟姜成鹤他们拿着篮球瞎玩儿。   叶婴叫了他一声:“哎,林远时。”   林远时立马回头,“嗯?怎么了?”   叶婴:“我的语文答题纸在你那吗?”   林远时:“桌洞里,自己拿。”   叶婴:“……哦。”   林远时的桌洞很空,就放着她的那几张答题纸,叶婴找到语文的,递给曹佳彤。   曹佳彤看了看后面,小声说道:“叶婴,你什么时候和林远时关系这么好了?”   叶婴挑眉:“好么?”   怎么看出来他们关系好的?   曹佳彤说:“嗯……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你俩的相处,挺自然的。”   像是融洽自然的老夫老妻。   当然,后面这句话曹佳彤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也觉得这种感觉来得挺莫名其妙的。   这次叶婴成绩进步非常大,在实验班里,人气飙升。   不少之前没什么交集的学生,都过来问叶婴题。   “老师说你的理科思维很好,果然啊,这种解法太巧妙了。”   “叶婴叶婴,你平时是怎么背单词的啊?我为什么总是记混。”   “叶婴,这道题老师讲的时候我没听懂,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叶婴性格温软,说话总是慢条斯理,讲题的时候一步一步来非常有耐心,而且叶婴非常聪明,一下就就能明白对方没有弄懂的地方在哪里,换一种**,题目就会变得简单易懂。   那些抱着试探的态度过来问过一次题的人,发现叶婴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下次有不会的都会想找叶婴来问。   就这样,叶婴在实验班的人缘越来越好。   以前觉得她冷冷的,性子安静不太愿意说话,接触下来才知道,这个小姑娘真的好讨人喜欢啊。   问题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结果……有点出乎叶婴的意料。   她以为这会是一个染血的战场,谁成绩好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拉下前面的一个人,可能自己就多了一次往上爬的机会。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当她笑脸迎人的时候,别人也会善良的对待她。   这个世界恶人的确很多,却终究多不过好人。   叶婴的防备心太强,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束缚起来,不敢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接触。   现在这样偶然的机会,这层束缚打开了一点点,外面金色的阳光透了进来。   认识了林远时,认识了实验班的这些同学,叶婴原本冷漠防备的心。   似乎一点点的……开始融化了。   但是这件事却让林远时不大开心。   像是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忽然被曝光出来。   大家也发现了她的好,以后欣赏她的人越多,想要抢夺她的人就越多。   林远时莫名其妙的有种危机感。   叶婴慢条斯理的给那个一下课就过来问题的胖男生讲解题思路的时候,林远时很想问一句。   你当真不记得大教室窗台边的你男神了吗?   “叶婴啊,那这条边……”   “还没问完?边什么边啊?马上上课了,回座吧。”林远时不耐烦的说。   “还有三分钟呢,来得及。”胖男生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上课老师讲的我没听懂。”   “没听懂就问老师去。”林远时警告的扬起下巴,“你已经占用了她很长时间了,人家也有别的事情需要做的好吗?做人能不能不这么自私。”   林远时性格好是好,但在大家眼中,他终究是四处惹事,不学无术的混蛋少爷,这么一发狠,还真就把胖男生给唬住了。   悻悻的拿着自己的本子开溜。   “你怎么这么受欢迎啊。”林远时酸了吧唧的说。   叶婴:“还好吧,大家只是问我题而已。”   叶婴还挺喜欢大家和她一起讨论题目的。   在给他们讲解题思路的时候,她自己也会产生新的灵感。   林远时心一横:“我也有问题,你帮我也看看。”   叶婴:“好啊,你什么题不会?”   想当年都是他给小婴讲题的份,现在才过了半个学期,人家的成绩就突飞猛进了。   现在他居然沦落成了听题的那个。   又有一个男生抱着练习册过来,林远时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人家。   男生刚说一句:“叶婴……”   林远时忽然握住叶婴的椅子,连人带椅子的往自己这边一带,摩擦地面发出“滋——”的一声。   “哎?有个先来后到啊兄弟。”   男生不敢置信,“你也要问题?”   你,林远时,也要问题?   林远时笃定的点头:“是的,当然,看不出来吗。”   看着男生的背影,林远时悲凉的想:听题就听题吧,也比在旁边干看着强。   这么一回头才发现,方才那么一拉没掌握好距离,现在叶婴离他很近很近,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绑头发的橡皮筋,上面有一个指甲盖儿大的粉色蝴蝶结。   叶婴这样小小一只,几乎被他整个罩在怀里。   林远时的脸登时火烧一般。   声音结结巴巴的:“小、小婴,你脸红、红什么……” 第20章   “嗯?什么?”   叶婴猛地抬起头来, 下巴尖尖小小,大眼睛又圆又亮,黑漆漆的看着他。   林远时看直了眼睛,喉结明显的上下动了动。   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铃——!”   尖锐的铃声响起, 两人都吓了一跳。   叶婴回过神来, 把自己椅子搬到原位,“上课了, 上课了……”   林远时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叶婴的身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   这日吃完晚饭,叶婴到了校外的书店, 想给叶朗买几本练习册。   他们学校用的那本有点难度,不适合叶朗,叶婴想给他选几本偏重基础的。   现在是校门口最热闹的时候,叶婴跟陆云亭手挽手出了校门。   “我想买碗炒焖子, 你等我一会儿啊。”陆云亭说。   叶婴:“嗯, 不着急。”   在小推车前等待的时候, 叶婴习惯性的左顾右盼。   校门口右边一群高个子男生吸引了她的注意。   其中有几个应该不是本校的, 他们骑着机车,手里抱着头盔, 另外几个穿着校服, 吆五喝六的跟他们侃大山。   其中最高的那一个站在最后, 校服里面翻出白色卫衣的帽子, 单肩背着黑色的一本书也没装的书包, 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周围路过的女同学,或多或少的都将目光盘桓在他的身上。   羞涩又朦胧。   “好了。”陆云亭拿到炒焖子,闻了一下,顿时饿了,“好香~咱们赶快走吧。”   叶婴收回视线:“好。”   她和陆云亭转向另一个方向,拐进路旁的书店里。   林远时他们几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钱家旭和贺名扬并肩从校园里出来。   吕歆铖道:“哟,我旭哥怎么了这是?丧兮兮的呢?”   贺名扬:“我开导一路了,换你们来吧。”   钱家旭低着头,贺名扬用嘴型告诉大伙儿,“失恋了。”   姜成鹤长长的“哦”了一声,“追谁啊?还是上次写情书那个?”   钱家旭:“我就追了那一个好不好!!”   吕歆铖是校外的,听了这事儿一脸嫌弃:“不是哥们说你,9012年了兄弟,还写情书呢?土不土啊你?”   “写情书怎么了?不让啊?”钱家旭秉着最后一丝底气梗着脖子道。   贺名扬实在忍不住吐槽:“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家伙,写完之后没署名哈哈哈哈。”   “你是想让你女神猜你是谁么哈哈哈哈。”   “那我看你最后一句不如写:你快猜猜我是谁,保准你猜不到。”   林远时:“……”   明明说的是钱家旭,但是这一句一句的,像是拍在自己脸上似的。   林远时摸了摸下巴,假装看向远方。   两个人影从书店里拐出来,经过他们的时候,林远时没忍住,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叶婴一愣,见他们几个还没走,与林远时视线碰了一下,叶婴很快移开。   因为这声口哨,那几个男生的目光都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陆云亭吓了一跳,登时红了脸,缩着头往叶婴身后猫:“哎呦喂啊,怎么都看我们啊,完了完了,不会是想要过来揍我们吧。”   “天啊,好恐怖,快走快走。”   陆云亭拉着叶婴走了。   “谁啊这是?”吕歆铖问道。   林远时:“我同桌。”   过了会儿,忍不住又炫耀了一句:“这次考了个第五。”   一直到叶婴二人进了校门,林远时回过神来,一巴掌招呼在钱家旭的后脑:“别他妈看了!”   吕歆铖最先反应过来:“追的就是她啊?”   钱家旭没否认。   吕歆铖:“那不是时哥同桌么?你让时哥帮帮你不就完了么?”   钱家旭傻兮兮的回头:“怎么帮?”   吕歆铖代替了贺名扬恋爱专家的位置:“我跟你说,女孩子这种生物很好追的,当她听说过某个男生的事迹的时候,这个男生就会自带光环的你知道吗?”   钱家旭:“啊?啥意思啊?”   吕歆铖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让时哥在不经意之间给她讲讲四班的钱家旭有多么优秀,有多帅,她心里就想要去了解,下一次她知道你就是钱家旭,而且这位帅哥还给她写过情书的时候——”   吕歆铖一拍巴掌:“什么事儿都成了。”   贺名扬恍然:“真他妈有招儿……”   钱家旭:“能行么?”   吕歆铖被夸了一句之后有点飘了,话格外多:“你不能上赶着追,你得让她主动对你感兴趣,这就要靠套路了,懂么?小鸡仔?”   钱家旭挠了挠后脑:“啊,我懂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他妈才是小鸡仔!!”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不懂。”   吕老师:“嗯,问。”   钱家旭:“我女神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啊?是吧时哥?”   林远时点头。   是的是的。   吕歆铖:“你知不知道是谁啊?”   钱家旭:“知道啊,上回时哥没告诉我,我自己查到了。”   吕歆铖:“是谁啊?”   钱家旭老实回答:“年级第一,盛雪川。”   林远时:“谁???”   *****   晚自习林远时不在,叶婴的地方非常宽敞。   前半节课做完了一套数学卷和一套英语卷,课间休息的时候,叶婴翻看了一下给叶朗买的练习册。   她挑选的都是侧重基础的,叶朗做起来应该刚刚好。   大致按照学习的进度给他画了个范围,叶婴把练习册合上,稍微晃动了一下脖子。 第二节 自习课,叶婴心里计划了一下之后,拿出之前她自己买的练习册来。   前段时间学校领导抽查学生晚自习纪律,有个班级学生在后面打闹被逮,于是学校决定增加晚自习轮岗值班的教师,并且要求每班班长在晚自习的时候坐在前面看纪律。   朱木心拿着自己的书本,搬了椅子坐在讲台上。   题做到一半,前座的曹佳彤回头来,递给叶婴一张纸,上面是一道数学题。   叶婴把步骤完完整整的写了一遍,递还给曹佳彤。   曹佳彤没看懂,把不懂的地方勾画出来,叶婴正在解答,曹佳彤又想到了什么,为了方便,也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回头来跟叶婴说。   “曲线AB为什么能相交?是因为……”   “这个方程一开始解错了。”叶婴小声说:“这一步的交点不对,所以后面的答案就不对了。”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叶婴猛地抬起头。   刚好碰上朱木心的目光。   “叶婴。”朱木心紧着嗓子叫了一声,“怎么?给人讲题这项业务拓展到晚自习上来了?”   叶婴脸一红,周围陆陆续续有学生往她这边看过来,叶婴低了低头。   曹佳彤悻悻的收回纸条,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前面一个纸条递过来,还是曹佳彤,上面重新解了一下交点,后面还是错的。   叶婴认真看完,帮她把用错的公式标记了一下,刚伸手准备递给她。   讲台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婴你没完了是吧?这次不说话了改传纸条?”   这下大家都好奇地往她这边看过来。   曹佳彤坐不住了,辩解道:“不是,是我问叶婴题的。”   朱木心很强势,说道:“问题下课干什么去了?晚自习问题啊?班级被扣分你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曹佳彤不敢说话了。   朱木心说:“叶婴你出去站一会儿。”   这就有些过分了,同学当中有人想说话,恰好值班的老师经过走廊,通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大家赶忙低下头,装成认真学习的样子。   值班老师走后,朱木心笔直的看着叶婴。   这本来不是一件大事儿,错也不在叶婴,更何况朱木心哪有让学生出门罚站的权利。   道理有很多,可是眼下叶婴既不能辩解,又不敢反抗,如果真的说下去,两人必定辩解起来。   总不能在全班面前跟朱木心撕破脸。   斟酌良久,叶婴拿上练习册,站起身。   曹佳彤非常愧疚,拉了她一下:“叶婴……”   朱木心说:“你想一块儿站着?”   曹佳彤立马放开了手。   叶婴笑了一下,走出教室。   值班老师刚刚过去,走廊里面十分安静。   叶婴站了一会儿,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冷风钻进自己脖颈。   抬头一看,原是走廊的一扇窗子没有关严,漏了冷风进来。   晚春时节,白天非常暖和,晚上还是沁着些许凉意的,叶婴里面穿的少,外面就一件校服,站久了便有些冷。   起身去关窗的时候,叶婴稍微停顿了一下。   手放在窗框上,力气朝着相反方向使。   “呼啦——”   窗子顿时打开,冷风不由分说的劈面而来。   叶婴打了一个寒颤,索性站在窗口,就着灯光拿起练习册。   第二天一早,叶婴踩着铃声来到教室。   林远时等她半天了,“早啊小婴婴——”   “早。”   带着浓浓的鼻音,小脸红扑扑的。   “你怎么了?”林远时的声音一下子紧了。   曹佳彤看到叶婴:“叶婴,对不起,昨天都是我不好。”   “天啊你不会感冒了吧?”   “这怎么办……对不起,我不该问你题害你罚站的。”   林远时眉头紧锁,“什么问题啊?什么罚站?”   曹佳彤是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平日里有点害怕林远时。   他这么疾言厉色的一问,曹佳彤有点慌,一五一十悉数招来:“昨天晚自习,我问叶婴题被班长抓了,结果……害的叶婴被班长罚站了。”   话音刚落,叶婴正准备拿课本的时候,一只手掌忽然探向叶婴的额头。   叶婴吓了一跳。   林远时站起身,拉起叶婴就往外走。   “怎么了?快要上课了去哪啊?”   林远时高大的背影就在叶婴眼前,他没有回头。   “医务室。”   绷紧的声音里满是隐忍的心疼,刺得叶婴微微一怔。   随后勾起嘴角,跟着他往外走去。 第21章 (捉)   出门的时候, 刚好在走廊碰上要进教室上课的邵军。   “老师,我同桌病了,我带她去医务室看看。”   林远时难得这么正经严肃的跟邵军说话。   邵军看了叶婴一眼,她的脸色的确很差,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都恹恹的, 没什么精神。   邵军有些动容,“行,去吧。”随后不放心的嘱咐道:“别趁机出去玩啊,好好照顾她。”   林远时:“知道了。”   到了楼梯口, 林远时松开叶婴的手腕:“能走吗?”   叶婴知道自己在发烧, 早上起来就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浑身没有力气。   “还行。”   林远时皱了皱眉:“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他下了两阶楼梯, 背过身去:“上来。”   叶婴:“啊?这样……不好吧?”   林远时回头抓住叶婴的两只手腕,往自己肩膀上一搭, 一弯腰, 叶婴便到了她的背上。   林远时:“抱稳了。”   叶婴软趴趴的在他的背上, 低低的“嗯”了一声。   叶婴发着烧,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到林远时的身上。   她说话时微微的气息就在他的耳后,他甚至感觉得到那种细小的共鸣。   林远时也“嗯”了一声。   叶婴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垂, 觉得有点可爱。   林远时腿长步子大,楼梯两个两个地下, 颠得叶婴快要掉下来了。   “你能不蹦吗?”叶婴说, “……我要掉了。”   林远时停下来, 把她往上颠了一下,声音轻快:“哦,我忘了,没事儿,掉不了。”   叶婴:“……你高兴什么?”   林远时嘴角上扬:“啊?我有吗?”   小家伙真轻啊,趴在他的背上都没什么感觉的。   出了教学楼,林远时问:“冷不冷?”   叶婴:“不冷。”   林远时:“你把什么东西放我后背上了?”   叶婴:“嗯?什么?”   林远时颠了一下:“软乎乎的两大……”   “团”字还没有说出口,林远时一下子反应过来。   脸登时红的快要滴血。   幸好叶婴看不见……   可是……   林远时略微动了动——   真的好软。   小婴她浑身都很软,她不胖,骨架子小,该有的肉分毫不少,不该有的一点也没有。   前凸后翘,腿长腰细,身窍玲珑。   如果抱在怀里,指不定多舒服。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远时皱了皱眉,想要努力摒弃这些想法。   “你可别误会昂,我背你是因为老师说了要好好照顾你,你本来就生病了,万一再摔了,我可不想背这个锅。”   林远时看不到,背上的叶婴因为这通胡乱的解释微微笑起来。   她不适的动了动:“我能走的,那还是下来吧。”   其实有很多不让她下来的理由:你发着高烧万一倒下怎么办,就这么几步路了马上就到了,等等。   可是现在林远时什么理由也不想说。   “哼”了一声之后,就简单一句:“不放。”   就不放。   林远时越走越热,浑身上下着了火一样,喉咙里渴得不像话。   现在很想有一杯冰水让他仰头灌下。   说完那句话之后,林远时愈发能感觉到那两只肥圆的兔子抵在他的后背。   甚至连轻微的晃动都感觉得到。   林远时汗都下来了。   “你……你忍着点啊,马上就要到了。”   林远时这话也不知是对叶婴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这样不行,林远时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换了一个话题:“那个……昨天晚自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罚你出去站着?”   “曹佳彤问我题,说了两句话,”叶婴说:“也都是我不好。”   林远时平时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这会儿竟然还挺冷静。   冷静的骂了句脏话,“妈逼的。”   敢动他的人?   风从身后吹来,林远时闻到叶婴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香味。   “小婴,你身上好香啊。”   叶婴左右闻了闻:“有吗?”   林远时:“别乱动。”   好好搂着我。   医务室很近,下了楼梯之后几步路就到了,林远时在门口把叶婴放下来,带她走进去。   “老师好,我们班同学病了。”林远时敲了敲门说道。   医务室老师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子后面,说:“过来坐下我看看。”   叶婴到前面坐下,老师看了叶婴的舌苔,给她量了体温。   林远时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老师,严重吗?”   老师:“高烧三十九度五,留下打针吧。”   叶婴:“好。”   老师去准备针,林远时小声说:“害不害怕?”   叶婴摇了摇头。   老师拿着输液瓶过来,瞥了林远时一眼:“男同学送完可以回去上课了啊。”   林远时:“行,我等您给她扎完再走。”   老师:“嗯——手伸出来。”   叶婴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细白细白的胳膊。   扎了止血带,老师拍了拍她的手背,用酒精棉画着圈儿消毒。   林远时看着银色的细针刺进她的血管,叶婴没什么表情,林远时却难受得呼吸困难。   “疼吗?”   不等叶婴回答,老师率先乐了:“疼什么疼,大小伙子了,又没扎你。”   林远时朝老师很阳光的笑了一下,“老师那我回去了。”   老师仰头帮叶婴调着流速:“嗯,去吧。”   “走了,拜拜。”林远时跟叶婴打招呼。   叶婴点头:“拜拜。”   林远时走后,老师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笑着说:“小男孩真好,在你们班很受欢迎吧?”   叶婴:“嗯,是。”   不光是在班级里,他在整个学校都很受欢迎。   输液需要很久,到一半的时候,老师突然起身。   “你在这输液,我出去一下。”   “好的老师。”   老师走后,叶婴百无聊赖的倚在沙发上。   “笃笃笃——”   叶婴循声往窗边看去。   林远时一张大大的笑脸出现在窗外。   叶婴笑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医务室在一楼,外面是篮球场后身,早上要通风,所以窗户开了个小缝。   但是有防盗栏,林远时进不来。   “我怕你疼哭,”林远时摇了摇头手里的东西:“接着。”   叶婴下意识的用那只没有打针的手接住,看了一眼:“草莓软糖?”   “超市打折,顺便买的——非常顺便,”林远时笑了笑:“你好点没?”   还不等回答,门口传来医务室老师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声音,叶婴赶忙看向林远时,跟他摆了摆手,焦急的用口型说:“快走快走。”   林远时比了个“OK”的手势,在老师开门的前一秒,闪身离开。   叶婴把袋子打开,拿出一颗草莓糖放在嘴里。   丝丝缕缕的甜萦绕着舌尖融化开来。   叶婴低头,好好地把糖袋封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   课间,陆云亭有点渴了,想找叶婴去买水。   看到她不在,以为她又是去洗手了,便站在座位前等她。   过了会儿林远时回来,瞥了陆云亭一眼,“找我同桌啊?”   陆云亭:“!”   陆云亭想了想,这——好像是高中以来,第一次跟这种坏坏的男生说话,虽然他们是同班,可是陆云亭胆子小,每次都像是白兔见了灰狼,总绕着他们走,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交集。   啊啊啊啊,有点害怕。   他不会揍她吧?   他为什么要一直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她?   是怎么了?   不喜欢她过来找他同桌吗?   “啊啊,是,我我我我我来找她,买水……”陆云亭也觉得自己抖得有点夸张,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林远时说:“这节课应该不行,下节课她就回来了,去医务室打针了。”   “打针?”陆云亭一听说叶婴生病了,发抖都忘在脑后了,“她、她没事吧?”   “有点发烧。”林远时说。   陆云亭别别扭扭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唐疏予恰好从后门处进来。   看到陆云亭在和林远时说话,小姑娘有点害怕,时不时用眼神瞄一瞄林远时。   唐疏予皱了皱眉。   “干什么呢?”经过她身边时,语气不大友善。   陆云亭:“啊?我来问问问问叶婴的事。”   唐疏予看了林远时一眼,丢给陆云亭一句:“赶紧回来做题,还想不想考好了?”   陆云亭:“哦,哦……对。”   陆云亭颤颤巍巍的给林远时略鞠了一躬,“谢谢。”   说完,缩着脖子亦步亦趋跟在唐疏予后面,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做题了。   打完针,叶婴拿着老师给开的药回到教室,正是课间,林远时却没像以前一样出去和姜成鹤他们打闹,而是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看到叶婴从后门进来,目光率先落在她粘着白胶布的手背。   “好点了吗?”   叶婴说:“退烧了,再吃几天药就好了。”   前面落了一节课的内容,叶婴问曹佳彤借了笔记来看,还好讲的知识点之前叶婴预习过,并不会耽误她的学习进度。   物理老师叫朱木心去把之前收上去的练习册发下去,已经批完了,要求同学们把错的改过来,并且整理到错题本上。   朱木心在黑板的一角圈了块地方,踮着脚用粉笔写到:   物理作业:修改练习册,整理错题。   然后找了几个人一起分发练习册。   等发到最后一本,朱木心把练习册放到林远时手里。   “班长。”林远时忽然叫住她,声音低沉懒散。   朱木心听得后背莫名一寒。   林远时原本虚虚的靠着桌子坐着,现在站起身来,高出朱木心一头还多。   头顶阴影袭来,压抑感逼迫得人心慌。   她很讨厌这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背地里不知说了他们多少坏话,可是真的接触上了,朱木心还是会害怕,心虚得半点气势都没有。   “昨天我同桌为什么罚站啊?”林远时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眼睛里却藏着冰,冷冷的瞧着她。   “叶婴么?叶婴她晚自习讲话,还传纸条,”再怎么害怕,朱木心好歹是班长,管理班级同学是她应尽的职责,不单单是叶婴,这些坏小子们也应该服从她的管理。   想到这,朱木心稍稍硬气了一点。   “哦——”林远时说:“我同桌真是不听话,这样,以后她的事情我来管,就不麻烦班长你了。”   朱木心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远时走近了一些,笑容消失在嘴角:“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   “我的意思就是,以后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   林远时是什么家境,什么脾气,朱木心再清楚不过了,这么直白跋扈的威胁让朱木心强撑着的那点硬气瞬间消失。   她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瘪下去。   叶婴洗完手回来,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朱木心脸色煞白,动作仓皇的从林远时面前逃走。   林远时看到叶婴,方才的戾气顿时消失,笑着叫她:“小婴婴。”   叶婴略略低头,笑了笑,乖巧的走过去。   她的目的达到了。   以后在这个班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冰冷久了的心浸泡在了温水里,所有紧绷的细胞全部舒展开来。   她近乎病态的享受着此时令人无比着迷的安全感。   中午吃了感冒药,下午自习课叶婴觉得无比困倦,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实在困就睡会儿吧,”林远时说:“我帮你看着老师。”   叶婴真的有点坚持不住了,困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便听了林远时的话趴下来。   也不知道是老师没有进来过,还是老师来了林远时也没有叫醒她,叶婴睡了整整两节课。   睡得很沉很沉。   叶婴想了想,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校服,宽宽大大的,几乎拖到叶婴的膝盖处。   “醒了?”林远时一身白色卫衣,懒洋洋的倚靠着窗台。   看着叶婴还朦胧着的眼睛,忍不住勾起嘴角。   “嗯。”   一觉醒来,身上轻快不少,之前那种昏沉的感觉尽数消失,伸手摸到自己的眼镜戴上,坐起身来。   “是你的校服吗?”叶婴把身上的衣服拿下来。   林远时稍微坐直了一点:“不、不是我盖的……”   叶婴笑着不说话。   林远时眼珠转了转:“哦,哦,刚刚我校服掉了,姜成鹤那个傻逼以为是你的,就、就盖你身上了。”   叶婴嘴角微微勾着,以前总觉得她乖巧,这个笑容却莫名有些撩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   “是吗?是真的——”叶婴像之前林远时凑近她时那样,把下巴搁在他的桌子上,看着他,坏笑着说:“还是假的啊?”   林远时从来不知道这个姿势下,两人离得这样近。   她说话时微微地草莓气息悉数喷在他脸上似的。   有点热。   他拉着领子扇了扇,结果热气一阵一阵的往脸上涌。   熏得脸都有点红了。   “当然是真的!”林远时:“我说谎干嘛?有必要?”   叶婴直起身子,淡淡一声:“哦。”   林远时偷偷往叶婴那边看去,她的表情和以往一样,没什么波澜。   不禁让林远时怀疑——   方才是他看错了吧?   撩人?   小婴怎么可能会撩人?   林远时摇了摇头,小婴乖乖巧巧的,就算喜欢他也是害羞羞的喜欢——   当然不可能。   余光中的男孩自我怀疑的皱了眉之后又释然了。   叶婴微微低下头,笑了一下。   和陆云亭出去吃了晚饭,回到教室发现林远时还在。   “还没走?”   林远时点点头“嗯”。   林远时一直到打了晚自习的铃儿都没走。   叶婴刚拿出要写的卷子,身边的人忽然站起身,像模像样的拿了本书,走上讲台。   “啊,以后,我就代替班长的职务,坐这看晚自习了,同学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哈。”林远时毫不客气的坐下来,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说道。   初中的时候林远时家里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的事儿谁都知道,林家在晋城有着怎样的地位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林远时就是典型的少爷出身,所以不管他有什么特权,大家都不会特别在意。   早上给叶婴送完糖之后,林远时给霍文初打了个电话。   “妈,今天开始,我也想上晚自习。”   霍文初:“?”   什么情况?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自家儿子从小烦透了学习,高一的时候跟他提过要不要住校,这样学习时间又长,效率又高。   但是被林远时要死要活的拒绝了。   现在竟然主动提出要上晚自习了?   “你是林远时吗?”   不会是冒充的吧?   林远时笑起来:“您还有第二个儿子呗?”   霍文初也不跟他开玩笑了:“怎么想着要上晚自习了?”   林远时把粘在自己衣服上的小毛毛吹掉:“想学习了呗。”   霍文初嗤笑一声:“行,我跟你们老师说一下。”   林远时:“哎等会儿——”   霍文初:“怎么啦?”   林远时:“我还有个条件。”   霍文初:“什么条件,说。”   林远时:“晚自习得让我坐前面管纪律,我就上。”   电话那头的霍文初宠溺的笑了笑:“这是小事儿,还有吗?”   林远时:“没了。”   霍文初:“行,晚上你下了晚自习我让老孟去接你。”   林远时:“妥。”   林远时坐在前面,隔着教室遥遥的朝叶婴眨了下眼睛。   叶婴抿了抿唇角。   明明没有吃草莓糖,可叶婴还是感觉到有丝丝缕缕的甜味弥散开来。 第22章   林远时还真就像模像样的翻开了书。   林远时一直都是晋一的传奇人物,一方面是因为显赫的家世, 另一方面也是他自身的长相性格。   即使是在实验班, 林远时也一直是女生中的话题人物, 关于林远时的八卦满天飞。   哪天稍微和谁多说几句,就会引来同学们的无限遐思。   这下林远时忽然有这么个大动作,难不成……   是和叶婴有关?   学霸女生大都腼腆清高, 平时不太敢正眼看林远时的,借着这个晚自习的功夫, 清清楚楚偷看了个仔细。   灯光下的男生,轮廓英朗精致, 眉眼深邃迷人, 坐姿带着一点儿懒散劲儿, 可又不会佝偻。   看书的间隙偶尔转转笔,笔杆在他修长洁白的指间快速旋转,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但是——   为什么这么干净清爽的男生, 会用一支粉色的笔?   林远时看了下时间,又换了姿势。   这个破晚自习时间怎么这么长?坚持了半天以为马上就要打铃了,谁知道才他妈过去十分钟……   坐在前面不能玩手机,书也不好看, 小婴又不在身边。   林远时快要无聊死了!   往后看了一眼,小婴还保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长长的缎子一样的黑发顺着脖颈垂下, 肩膀瘦瘦窄窄, 细白的小手握着笔, 偶尔写点什么。   林远时往后倚了倚。   啧。   好看。   林远时把笔一放,站起身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踱步到讲台下面,脚步轻轻,一直绕到叶婴身后。   她正在做题,练习册上只有寥寥数笔,草纸放在一旁还是一片空白。   林远时坐回到叶婴身边自己的位子上,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   下巴一扬:“你干嘛呢?”   叶婴看了他一眼,“做题啊。”   林远时:“什么题啊?”   叶婴把练习册一翻——封皮上写着:高中一轮小题狂练。   林远时眸子一紧。   站起身的同时,把她的练习册合上,拿走了。   “你干嘛?”   林远时头也不回:“这本没收了,你写别的吧。”   *****   叶婴没有想到,林远时真的老老实实的上了一周的晚自习。   教务处主任认得他,轮岗值班的时候看到林远时坐在前面看纪律,不住的朝他竖大拇指。   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   周末,叶婴到林园去上家教课。   管家带着叶婴进了门,叶婴莫名觉得有些奇怪,问老管家:“今天林园有什么人来吗?”   管家道:“叶小姐洞察力真强,今天林总回来了。”   叶婴:“林总?”   管家:“就是少爷的父亲。”   叶婴点了点头:“哦,这样。”   叶婴在林园上家教课的时间也不短了,霍文初倒是见过几次,但从来没见过林远时的父亲。   到了书房,程老师已经等在里面,林远时还没到。   叶婴:“老师好。”   程老师抬头笑了笑:“这次考得很好。”   叶婴跟管家说了再见,把书包放好坐下来,“也还好。”   程老师:“还挺谦虚呢?远时都快把你吹爆了。”   叶婴:“什么?”   程老师找到手机,调出和林远时的微信聊天界面,稍微划了几下:“看到没?这么长的内容,全是夸你的。”   林远时唠唠叨叨了很多,程老师没有一一给她看,这样划过去叶婴只看到几个“厉害”“影响”“第五”“下次第一”的字样。   叶婴扶额:“……好吧。”   有的人表面上波澜不惊不屑一顾,背地里开心到爆四处吹牛。   程老师收起手机说:“确实考得很好。这次的题目灵活,下一次能考更好。”   叶婴略微低了头。   程老师继续说:“其实……第五名应该也不是你应有的水平对吧?”   叶婴一愣。   程老师笑了笑:“你的逻辑思维非常强,上课反应很快,虽然在课上常常说你不会,听不懂,但是我当老师这么多年了,学苗怎么样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叶婴看着程老师的眼睛,不说话。   程老师拿出一份题目来:“我这有一份适合你原本水平的题目,你可以尝试着做一下,做完把答案发给我。”   叶婴一下就明白了程老师的用意。   之前给她和林远时一起做的那些题都非常基础,对于叶婴这种水平的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程老师特地给叶婴准备了一份适合她的题目。   希望她能再进步。   双手接过题目:“谢谢老师。”   程老师说:“不谢,近期林老爷子会问你们的学习情况。”   叶婴想了一下:“您实话实说就好。”   程老师对上叶婴的眼神:“好。”   又等了一会儿,林远时开门进来。   今天的他有些失落。   都没有一开门就开心的叫她“小婴”。   叶婴收回目光,沉吟片刻。   林远时在叶婴身边坐下来,对程老师说:“可以上课了老师。”   这一节课林远时兴致都不高,除了程老师点名叫他回答的几个问题之外,他几乎一言未发。   一道题讲完,程老师说:“这种题型我们的期中考试也考过,只不过它是这道题的变形式。”   程老师放下白板笔,手撑在桌子上,“说起这次的期中考试,不知道你们学校的老师有没有说过,这次的考试其实算不上难,离不开咱们讲过的这些题型。”   “但是非常灵活,辨不出来是哪一种类型题而已。”程老师笑了笑:“所以啊,这次能考好的学生,都是基础很好,并且很聪明的。”   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看着叶婴。   “那是当然。”   身边的林远时忽然出声,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骄傲。   “老师你知道我同桌这次考多少名么?”林远时想了想:“哎?我告没告诉过你啊?”   林远时坐直了一些,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范儿:“我同桌考了第五名,这次题难,哦不,题灵活,她都考了第五。”   林远时的性子终于被调动起来,程老师和叶婴对了一下眼神,彼此一笑,心知肚明。   叶婴弯了嘴角,“你早就告诉过程老师了。”   林远时:“是吗?好吧。”他翘起二郎腿,习惯性的扬了扬下巴:“她厉害吧?”   程老师:“嗯,确实非常不错,希望下次继续进步。”   程老师想起什么,转头对林远时说:“哎?对了,我记得你们学校实验班都是按照成绩排座的,期中考试结束了,快换座了吧?你和小婴——”   “什么???”   林远时登时坐直了身子,动作幅度很大,碰掉了叶婴的笔袋,里面的笔“哗啦啦”的洒落一地。   程老师似乎没想到林远时会有这么大反应,笑了笑说:“不是吗?到时候你和小婴应该就——”   “老师!”叶婴出言打断程老师的话,“白板上的这道题好像算错了。”   程老师回头去算题的时候,叶婴转头看了林远时一眼。   他稍微侧着身坐着,手里转着笔。   林远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叶婴能坐在他身边纯粹是因为她刚刚转来,暂时坐在这里,等考完试再重新调整。   林远时弯下腰去帮叶婴捡笔,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婴能督促我学习,我跟我老邵说一声,他肯定不能把小婴换走。”林远时把笔袋放在叶婴那边,说道。   程老师算完题转过头来:“你们班主任能同意?”   林远时:“当然能!反正除了小婴,谁也不能跟我同桌。”   原以为聊起换座这件事能把林远时的注意力提高一些,不想林远时更加萎靡了。   ——这一整个上午,除了提到叶婴成绩的时候他开心一些之外,他几乎都没有笑过。   程老师不该提换座的事情的。   看来程老师还是不了解他。   叶婴扭头看了林远时一眼,默默低下头去。   中午下课,程老师布置了作业离开,书房里只剩下叶婴和林远时两人。   安静了一会儿,叶婴斟酌着开口:“你……没事吧?”   林远时:“没事。”   这时周嫂过来敲门,“少爷,开饭了。”   林远时:“好。”   今天中午林老爷子也在,到了餐厅,叶婴一眼就认出了席上哪一位是林远时的父亲。   林远时的五官眉眼和霍文初非常相像,精致却不显女气,因为他的脸轮廓分明,干净利落——这就遗传了他的父亲。   林如许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腕戴着手表,修长的手指拿着金色的刀叉。   看上去禁欲又贵气。   林老爷子已坐在席间,“小婴啊,过来一起吃。”   林如许的目光朝叶婴这边看过来,叶婴微微鞠了躬:“林叔叔好。”   林如许似乎微微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   林老爷子说这是林远时儿时的救命恩人。   林如许也只是淡淡略过,并不感兴趣。   叶婴坐在林远时身边,略微有些局促。   因为席上实在是太安静了。   平日里林远时总喜欢和爷爷或者霍文初插科打诨,嘻嘻哈哈十分轻松,这会儿却一句话也没有。   只有爷爷偶尔和林如许交谈几句公司的事情。   霍文初似乎也有些紧张。   她今天的妆容格外精致,就连耳环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席上不住的跟林如许搭话,可是林如许也只是“嗯”“好”“听你的”几句过去。   吃完午饭,下午还有其他课程,林远时和叶婴回到书房。   林远时似乎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叶婴看了会儿书,抬起头。   凑近林远时。   “下午的课我们不上了吧。”   林远时:“嗯?”   叶婴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儿:“我们逃课出去玩好不好?”   “你想出去?”林远时挑了挑眉,这是实在不像是叶乖乖会提出的。   叶婴点头:“嗯。”   林远时:“行。”   林老爷子今天没空管林远时,林远时自己跟下午的老师请了假,带着叶婴直接从大门出去。   没带司机,林远时用手机叫了车,输入目的地的时候有些犹豫。   “我们去哪啊?”   叶婴:“要不就去上次那个商场吧?”   林远时:“行。”   从林园出来,林远时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叶婴也没有多问有关他父亲的事。   两人并排坐在车后座,叶婴往林远时那边凑了凑:“你想不想看电影啊?”   林远时:“好啊,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叶婴根本不知道最近有什么片子上映,说道:“我们到那看,能赶上哪部算哪部。”   林远时睫毛很长,稍微眨了一下:“好。”   很快到了商场,两人直接坐电梯上四楼,又坐了一层扶梯到五楼电影院。   林远时看了下时间,“最近的是《京城81号》,好像是鬼片啊?你敢看吗?”   叶婴:“敢啊,你敢吗?”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挺直腰板:“你是在开玩笑?我一个一米□□,四舍五入就是一米九,再四舍五入就两米的大男人,还能怕鬼片?真、真有意思……”   叶婴弯了嘴角:“那就这部吧。”   他话又开始多了起来。   心情应该是好多了。   ——叶婴小小的吐了口气。   买了电影票,距离开场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林远时又给叶婴买了爆米花,两杯水,还买了两只棒棒糖。   这还是叶婴第一次到商场看电影,检了票之后在里面转了几圈都没找到二号影厅在哪里。   林远时倒是来过几次,但他是个十足的路痴,从里面绕出来问工作人员的路还是叶婴领着的。   工作人员指了方向之后,两人再次往里走。   “傻不傻,傻不傻,转个弯就到了。”叶婴笑着说。   林远时:“哦——刚刚没看着。”   到了某处,叶婴拉过林远时的衣角:“哎哎,拐弯了。”   林远时:“……哦。”   影厅里面一片漆黑,林远时走在前面,拉过叶婴的手腕,领着她上楼:“小心点啊。”   一阵一阵的热力从手腕处传遍四肢百骸,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叶婴骨头都快要酥了。   林远时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迷人。   找到座位,林远时和叶婴一起坐下来。   周末电影院人还不少,好巧不巧的,他们身边坐着的都是情侣。   把东西放好之后,林远时歪头对叶婴说:“一会儿出门你带着我走啊。”   叶婴:“你又忘了出去的路?”   林远时:“……”   我是根本就没记得过。   林远时调整了一下坐姿,膝盖几乎抵到前面的座位。   叶婴看着自己的膝盖和前面座位之间的一大块空隙,不得不感叹,老天造人的时候有多么偏心。   怎么有的人的个子可以那么高?   比例可以那么好?   叶婴:“一会儿跟着人群走就行了。”   林远时:“不要,我就要跟着你。”   这句话说完,刚好黑了灯。   遮住了叶婴略略红起的脸庞。   林远时拿出两只棒棒糖,撕开包装纸,递给叶婴一个。   叶婴有些疑惑:“你这么喜欢草莓味?”   前两次他买的糖都是草莓味儿的,这次的棒棒糖也是。   林远时:“你不喜欢么?”   叶婴:“还行。”   林远时:“嗯?还行你还总用草莓味的东西?”   叶婴:“因为在打折。”   林远时:“那我喜欢草莓味。”   叶婴笑了笑:“因为我喜欢,所以你才喜欢的吗?”   林远时:“!”   抓住现形了吗??   她是不是在撩他啊??   叶婴忽然转过头来,屏幕广告的光芒在她的眼中明灭。   在她的眼中,影厅里的黑暗好像不复存在,林远时所有的紧张和无措摊开在她的面前,无处遁形。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林远时心跳越来越快。   几乎就要从心脏的位置扑腾出来。   “嗯?是不是啊?”   她还问!   叶婴知道,应该点到为止的,可是看着林远时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想逗他:“你究竟是喜欢草莓味,还是——”   林远时:“!!!”   恼羞成怒的林远时忽然俯身。   用口中棒棒糖的小棍一下一下戳着叶婴的肩膀。   再问,叫你再问!   戳你戳你戳你!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23章   电影开始了, 前面女主从台湾来到大陆, 带着一个小女孩住进一座古宅里, 在古宅里经历了好几件诡异的事情,最后醒来发现只是做梦。   其实这基本是恐怖片的套路, 前面诡异得要死,中间一顿探寻,最后发现全是人为,用一条线把前面零零散散的内容串联起来, 最后有一个相对深层次的, 想要告诉人们的道理。   所以自打第一件事情发生之后, 叶婴就知道第二件也一定是梦。   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林远时就不一样了。   每次一有恐怖的画面, 他都吓得浑身发抖,后背使劲儿往椅背上靠, 恨不能直接钻到椅背里。   但是有时候又忍不住好奇,不甘心直接闭上眼睛不看, 大掌捂着脸, 目光从手指缝中漏出, 画面稍微恐怖一点就把眼睛遮住。   一张俊脸皱巴巴的可怜。   “哎。”叶婴轻轻戳了他一下。   林远时吓得一个激灵,几乎就要跳起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看清是叶婴叫他之后, 他说:“小婴,你是不是害怕了?”   叶婴说:“你要是看不了这个,咱们可以直接走。”   林远时小声说:“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我以前可一直是风里来浪里去的, 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 还能害怕看鬼片?”   叶婴顿时有点后悔选择恐怖片了。   “那你牵着我的——”叶婴停顿了一下:“你牵着我的袖子吧, 可能会好点?”   其实一开始叶婴想说牵她的手的,想了想觉得不太好,于是改成了袖子。   原以为林远时象征性的拒绝一下,不想听了这话之后,他弱兮兮的说:“可以么?”   语气中莫名其妙还有点儿期待?   屏幕映得他眼眸晶亮,叶婴忽然很想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   她侧过头,把一只手伸过去,“嗯,可以。”   林远时轻轻握住她的衣服袖子,电影里忽然一大群乌鸦飞过来,吓到不少观众,林远时却丝毫都没注意到。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袖子。   悄咪咪的,把手往上移了一点。   叶婴的手缩在袖子里,他这么一动,两个人的手刚好碰在一起。   隔着一道薄薄的衣服。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忘记哪本书上说,男生的体温比女生体温高半度。   以前叶婴从不觉得半度之差会这么明显。   小婴的手也是软软的啊……   他看过她的手,她的手很小,细细白白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粉红粉红的。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像是爬进了一只顽皮的猫儿,上蹿下跳,柔软的毛搔得他的心痒极了。   林远时手指稍微动了动。   ——又往她那边挤了一点。   然后侧过头去背冲叶婴,好掩饰自己疯狂咧开的嘴角。   啊。   想大笑,想奔跑!   想打开影厅的大灯,放肆的跳舞!   叶婴紧攥着的手心儿已经微微出汗,她用另一只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林远时转过头来,笑嘻嘻的恭维道:“小婴,你真管用啊,我本来不害怕的,现在变成一点都不害怕了。”   叶婴淡淡笑了笑,“那就好。”   一场电影结束,屏幕滚动起字幕,灯光亮起。   观众们都站了起来。   林远时却还坐着不愿意走:“这电影这么短的啊?我还没看够呢,现在这个电影时长都缩水了么?”   身边的人要从他们这边出去,叶婴从他手里把袖子拽出来,“咱们快走吧。”   林远时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好吧……”   把手伸出去的时候,感觉到被他握得皱皱巴巴的手腕处还残留了他手心的余温。   叶婴不禁弯了嘴角,一边走一边说:“好看吗你觉得。”   出门的人有点多,林远时护着叶婴,没注意听她说什么:“嗯?你说什么?”   从前面的门出去,林远时走在叶婴身边。   叶婴指了指身后影厅里面的电影屏幕:“好看吗?”   在林远时的角度看,叶婴的手指更像是指着自己。   这是干什么?   指着自己问他好不好看?   小婴是不是又开始勾引他了?   林远时镇定道:“好看啊。”   声音和表情管理得很好,可是两只耳朵却很不听话的红了起来。   叶婴笑了笑:“你觉得好看就好。”   林远时:“……我一直都觉得很好看。”   叶婴不解:“一直?”   热度就要蔓延上脸颊,林远时连忙转身:“咱们下一步干什么?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走了没几步,衣角被一只小手拉住。   林远时回头:“嗯?”   叶婴忍着笑:“这边。”   林远时:“……哦。”   出了电影院,下扶梯的时候,叶婴先下了两格,回头想跟林远时说话,脖子差点没仰掉了。   “小婴,这么看你有点像小矮人。”   叶婴:“……”   林远时往下走了几阶,然后回过头来,抬头看叶婴:“你想说什么?”   这个姿势稍微有些暧昧,隔壁往上走的扶梯上,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高个子的男孩站在下面,仰头看着小姑娘。   一双眼睛干干净净。   满满都是她。   啧。   令人无比艳羡的年少时代啊……   “咱们一会儿去哪啊?”   林远时想了想:“带你去吃甜品吧。”   叶婴:“行。”   一楼门口就有一家甜品店,这个时间人还不少,叶婴没来过这样的甜品店,林远时帮她点了几样。   “你之前来过这儿?”   林远时:“当然没有,大老爷们谁来这种地方,娘里娘气的。给你点的这几样,都是之前贺名扬带女朋友过来常吃的。”   叶婴点了点头,“哦。”   提到贺名扬,林远时忽然想起什么。   服务生把第一份甜品端上来,林远时递给叶婴一杯,自己拿了一杯。   勺子在里面搅啊搅,“你知道贺名扬吗?就是我们经常在一起的那几个朋友。”   叶婴想了想:“我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对不上号。”   林远时搅杯子的手慢了一些:“哦——”随即又问道:“那我的这些朋友们,你都听过吗?”   叶婴:“没有。”   林远时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那就好。”   叶婴疑惑:“什么?”   林远时吃了一大口冰沙,说:“我有一个朋友,特别特别优秀。”   “他吧,长得帅,公认的那种长得帅,从小就总有怪姐姐过来夸他,摸他的脸,小学就有小女生给他写情书了。”   “但是他本人非常高冷,对这些一概不理,但是依然阻止不了女孩们的热情,因为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叶婴小小的抿了口冰沙,弯起嘴角,“哦。然后呢?”   林远时看了叶婴一眼,“个子高,篮球打得高,什么体育项目都会,又会打架,特——别——有安全感。”   叶婴挑了挑眉:“那他学习好吗?”   这个问题……   林远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才答道:“好啊!当然好!但是他这个人啊,非常低调,低调又高冷,之前那个年纪第一,什么盛什么雪什么川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婴长长的“哦”了一声。   林远时有些心虚:“你不信啊?”   叶婴轻飘飘道:“信啊。”   林远时笑起来:“真的,我朋友里边,就他最优秀了。”   叶婴:“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林远时想了一下:“叫——穆元日。”   叶婴:“哦。”   安静了一会儿,林远时斟酌着叶婴的表情。   “你——有想要认识他的冲动吗?他在你心里自带光环没有?”   叶婴:“有机会应该会认识的吧。”   嗯?   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机会”认识啊?   可是再多问就要露馅了,林远时及时止住了话头。   又一份甜品上来,林远时说:“我还有个朋友叫钱家旭,你听过吗?”   叶婴摇摇头:“没有。”   林远时:“没听过就对了,那可是个十足十的辣鸡。”   叶婴“……”   *****   吃完甜品,两人从商场出来准备回家。   叶婴有些踟蹰:“今天看电影吃饭都是你花的钱……”   临时决定要出来玩,叶婴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林远时:“小婴,你这是嘲讽我呢么?”   叶婴:“嗯?”   林远时:“这三百二百的也用得着跟我计较了?”   虽然知道他并不在乎,可叶婴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那等回学校,我请你吃饭吧。”叶婴说:“贵的我请不起,肥牛米线还是请得起的。”   甭管谁请谁,请客吃饭就意味着……   又能和她一起了。   林远时非常开心:“行,你请我吃食堂我都愿意。”   叶婴笑了笑,“那我先回了,拜拜。”   林远时:“拜拜。”   看她抬脚上了出租车,目送她离开,林远时正要走,想起什么,吩咐老孟等他一下,转身回了商场。   *****   周一中午,陆云亭说她肚子疼,就不去食堂吃饭了,让叶婴帮她带一点回去。   叶婴买完自己的饭,又点了陆云亭要的一份,结果陆云亭点得荤菜太贵,叶婴卡里的余额不够了。   “那,阿姨,多余的那份排骨不要了。”   这样应该就刚刚好了。   “哎,别啊。”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叶婴回头,是盛雪川。   他走到叶婴身边,拿出自己的饭卡在刷/卡/机上划了一下。   “刷我的吧先。”盛雪川对叶婴笑了笑。   叶婴从兜里拿出现金,“我现在把钱还你。”   盛雪川轻推了她一下:“哎,不用,我找你是有事想要麻烦你呢,如果你把钱给我了,我反倒不好张口了。”   叶婴认真的看着盛雪川:“什么事?”   盛雪川:“是这样的,我有个外甥女,现在上五年级,小姑娘数学不太好,之前我一直帮忙辅导的,但是男女生思维差异比较大,我外甥女说我讲题她听不懂,我姐就让我帮忙找一个学习好一点的女孩子,周末晚上去帮忙辅导一下。”   叶婴:“嗯……”   盛雪川说:“课时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帮我外甥女补习的课时费都会很高的,而且,她只有小学五年级,也不用你费多少时间。”   叶婴说:“那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把手里的饭钱递给盛雪川:“但是饭钱还是要给你,一码归一码。”   临走时,盛雪川说:“你好好考虑啊,我真的觉得不错的。”   叶婴回头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找你班里成绩好的女生呢?”   盛雪川愣了一下,脸略微有点红:“我……嗯……就是觉得可能你更适合。”   叶婴点点头,“嗯,我先回去了,再见。”   午休结束,叶婴和陆云亭一起回到教室。   中午林远时去打球了,踩着预备铃回到教室。   没急着坐下,先拿着瓶矿泉水仰头往下灌。   下巴到脖颈的线条流畅性感,凸起的喉结有规律的一上一下。   天气还不算和暖,少年就已经穿起短袖球衣,衣服微微贴着肌肤,勾勒出里面精壮漂亮的腹肌。   林远时长得白,不是叶朗那种虚弱的苍白,而是一种健康的,干净的白。   喝完水,他拉起领子随意的擦了擦嘴,顺便又想擦脸。   一张洁白的纸巾递在自己眼前。   小婴的纸巾没有香味,就是干干净净的那种。   林远时接过来擦了把脸。   “需要湿巾吗?”   林远时一笑,回到座位上,“不用了。”   没坐多一会儿,邵军站在门口,“林远时,跟我出来一下。”   林远时“哎”了一声,起身出去。   不知邵军要找他做什么,林远时一直到课中间才回到教室。   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趁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叶婴递了一张便利贴过去:怎么了?老师找你有事儿?   林远时很快回过来:没事儿,我爷爷给老邵打电话了。   叶婴想了想:为什么?   林远时:期中不是没考好嘛。   叶婴许久没回,过了一会儿,林远时递了一张便利贴过来:没事儿,别担心我^^。   周二学校准备校庆,老师们要开大会准备节目,下午就提前放学了一会儿。   叶婴跟叶朗约好了,要用这个时间去叶朗的学校看看。   晋一和七星中学都在一条街上,也就十分钟的路程,离得很近。   叶婴在校门卫处登了记,看到叶朗正在上体育课,他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   七星中学的篮球场地很大,看得出里面的几个场地是高年级的学生在玩,中间的是和叶朗一样的初一学生,叶朗他们几人在最旁边的场地上。   叶朗自幼体弱,身材瘦小,和他一起玩的也是同样瘦瘦小小的男生,这边的场地环境最差,地面凹凸不平,篮筐也是歪歪扭扭。   但是几个男生还是玩得很开心。   小朗很少运动,随便动几下就会脸蛋潮红,气喘吁吁。   叶婴站在篮球场边看了一会儿。   看得出来,和小朗一起玩的几个男生都挺照顾叶朗,经常给他传球不说,叶朗拿到球准备投篮的时候,也没有人和他抢。   玩了一会儿,叶朗看到篮球场旁边的叶婴。   和同伴们打了声招呼,叶朗跑向叶婴:“姐!”   叶婴莞尔,伸手帮他擦干净额上汗珠,“累不累?”   叶朗拉着叶婴到一旁的座位上休息,“不累!”   “喜欢打篮球?”   叶朗重重点头:“嗯!老师说经常打篮球能长高。”   叶婴难得来,叶朗拉着她在学校四处转了转,想把自己所有的生活都展示给叶婴看。   最后回到篮球场,叶朗的小伙伴们都在叫他,马上就要上课了,最后再来几把。   “你去跟他们玩吧,我得回去了。”   叶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这么快就回去啊?”   叶婴:“嗯,快上晚自习了。”   叶朗:“那好吧……”   叶婴看着叶朗回到打篮球的队伍里,跟他招了招手说再见。   晚自习中间休息,林远时从讲台上下来,“小婴婴,干嘛呢?”   叶婴放下笔,“你是不是特别对球鞋特别了解啊?”   林远时:“怎么了?你要买球鞋吗?”   叶婴点了点头:“能给我推荐一点性价比高的吗?”   林远时一笑:“好啊,小婴婴你都有什么要求啊?”   叶婴想了想:“主要就是跑步啊打篮球啊舒服一些,颜色和款式倒是无所谓,价格的话……”   林远时的注意力却不在这:“打篮球?小婴,你要……买给谁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24章   叶婴:“买给我弟弟。”   “啊, ”林远时恍然大悟似的, 长出了一口气,目光躲闪, “啊,也对,应该是买给你弟的。”   那模样像是使了挺大的力气结果最后没用上的感觉。   “那什么,你弟喜欢什么颜色啊?”   叶婴:“白色吧, 干净一点。”   林远时:“等哪天我帮你看看吧。”   叶婴:“那谢谢你了啊。”   *****   这几天陆云亭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中午吃完饭往寝室走,陆云亭挽着叶婴, 往她身上一靠。   “怎么办啊小婴, 我想不出来了。”   叶婴:“想不出来什么?”   叶婴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陆云亭靠上就不想走了。   “唐疏予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要送他什么。”   叶婴想了想:“男生喜欢的杯子啊, 围巾啊,球鞋啊, 都行吧?”   陆云亭的小脸更苦了:“这些我早都已经送过了呀。”   唐家和陆家是世交,唐疏予的妈妈和陆云亭的妈妈又是多年闺蜜, 关系特别好, 所以他们很小就认识了, 一起上了小学, 上了初中, 现在又一起上了高中。   度过了这么多年, 唐疏予的每一个生日陆云亭都参与了, 能想到的礼物全都已经送过了。   所以这几天陆云亭才会这么愁苦。   她太了解唐疏予这个人了。   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从小就是个大学霸,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完美学生,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优秀出天际。   但是陆云亭知道,那全都是装的!   她就见过三好学生唐疏予跟着一群人上网吧,还偷偷抽过一口烟!   在长辈面前很照顾她,可是背地里损她的时候,嘴下可没留情。   有一年唐疏予生日,陆云亭送了他一盒手工巧克力,人前唐疏予面无表情的收下了,可是当家里的阿姨让陆云亭叫唐疏予下楼吃饭的时候,陆云亭分明看到唐疏予在房间里一边吃那盒巧克力,一边笑。   陆云亭问他为什么笑,唐疏予瞬间收起笑容。   淡定道:嘲笑。   太难吃了。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难吃的巧克力。   那件事情简直成为了陆云亭的阴影,之后每每看到唐疏予都会想起那年他一个人房间里,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嘲笑她的样子。   陆云亭很想在唐疏予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淑女形象。   至少在他优秀闪亮的光环下,也稍微的发一点点光。   可偏偏命运弄人。   从小到大,陆云亭各种丑事唐疏予要么参与了,要么亲眼见证。   陆云亭又想起了那次的“卫生巾事件”。   “啊啊啊啊啊啊——!”她抓狂的挠着头发,“他为什么总过生日啊!烦不烦!”   叶婴:“他是哪天啊?”   陆云亭:“就是这个周末啊。”   陆云亭想起什么,一把抓起叶婴的手:“小婴!好小婴你陪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叶婴:“我也去?”   陆云亭:“这次是唐疏予的成人礼,他们家准备的是宴会,咱们班应该有很多人会去的。”   叶婴:“成人礼?他比我们大一岁啊?”   陆云亭:“是啊,他原本比我大一个年级,初中的时候留级了。”   叶婴疑惑,“留级?”   陆云亭:“是啊,因为和人打架。”   叶婴:“唐疏予也会和人打架?”   每个人听说这件事都是这个反应,陆云亭都习以为常了:“是啊,我就说他就是一个表面功夫的伪君子嘛。”   陆云亭:“所以啊,小婴,你陪我一起吧,这样我也能有点谱,多点底气嘛。”   叶婴:“周末作业应该挺多的……”   陆云亭:“不要嘛,你随便写一写就好了,好不好啊好不好好不好。”   叶婴:“我还要上家教课……”   陆云亭:“就一天,就一天,小婴婴你就最好了,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好不好。”   叶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陆云亭这么一求,她纵有再多理由,也有点心软了。   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我就陪你过去吧。”   陆云亭开心坏了,一把抱住叶婴:“啊!小婴婴你真是太好了!我爱你。”   叶婴被她抱得走路都有点困难,笑容更深,拍拍她的手:“好了好了。”   陆云亭还在她的肩头撒娇:“婴婴婴婴……”   正走着,迎面碰上刚好从校外回来的林远时和姜成鹤,身边还有几个叶婴不认识的高个子男生。   叶婴敏锐的感觉到,林远时在看到她的一瞬,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低声跟她打招呼:“小婴。”   陆云亭听了这声音,辨出是谁之后,立马松开叶婴。   阳光下的林远时微微颔首,眯了眯眼睛。   陆云亭:“!”   啊!   林远时不是在看叶婴!   是在看她!   眼神里仿佛有刀子劈过来,吓得陆云亭连叶婴的手都不敢牵了。   这是干嘛啊……   陆云亭想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远时这么讨厌她。   好像也不是完全的讨厌,他只是很讨厌她跟叶婴接触。   不知为什么,可就是好可怕……   好像她再抱叶婴一会儿,林远时就要亮刀了似的。   叶婴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陆云亭头低得脖子都快要断掉了,悄咪咪扯着叶婴的衣角,低声道:“快走快走……”   等他们几个男生走远了,叶婴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害怕我同桌啊?”   陆云亭:“你不觉得可怕吗?”   叶婴说:“不可怕啊,他人很好的,脾气也很好,善良又好欺负。”   陆云亭简直不可置信:“好欺负???小婴,全校学生里,可能就你一个人觉得林远时脾气好,好欺负……”   过了会儿,陆云亭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是,林远时看你的时候的确和看别人不太一样。”   叶婴:“怎么不一样?”   陆云亭歪着头:“像是一只无比忠诚的大狼狗,看着他的主人的那样。”   说完陆云亭反应过来,立即捂上嘴:“天啊我这是说了什么?”   我居然敢说林远时像狗???   陆云亭心虚的看了看四周,拉着叶婴又快走了几步,“快走快走,别被他听见了……”   叶婴忍着笑:“没事,他已经走远了。”   陆云亭:“不不不,他们无处不在,很可怕的……”   周五下午,两节自习课中间的休息,叶婴想要拿下一节课要用到的教辅书。   书包夹层鼓鼓的,叶婴把拉链拉开,里面果然又有一张小纸条。   叶婴不禁弯了嘴角,把纸条展开。   你新买的鞋子哇,好漂亮哦。   配你刚刚好^^。   我知道你前几天感冒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生病了我会很心疼的t.t。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啊。   那我给你个提示哦。   最后有一个落款,画了一棵树,一个圆圈,和一个太阳。   叶婴照旧把纸条好好地折叠整齐,和上一张放在一起。   林远时中午就走了。   上了一周晚自习的他实在憋的够呛,周五老师们开大会,几个哥们约他去网吧打游戏,但是林远时拒绝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在学校里打会儿篮球。   吕歆铖跟校门口的门卫也混熟了,门卫知道他是林远时他们几个的好朋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们进来了。   林远时心情不错,连着扣了几个球,不一会儿,钱家旭和贺名扬也下来了。   跟吕歆铖他们打了一会儿,姜成鹤嚷嚷着累了,众人坐在篮球架子上喝水休息。   吕歆铖朝钱家旭一扬下巴:“你那个姑娘,追得怎么样了?”   钱家旭被太阳晒得眯着眼睛:“还行,有好几天我跟我女神擦肩而过,她跟我点头了。”   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小,看上去还有点害羞。   “哎呦呦呦呦呦……”贺名扬赤果果的嘲笑他:“瞧你那副德行,真猥/琐。”   钱家旭转向林远时:“时哥你是不是跟我女神夸我了?”   林远时喝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夸了啊,当然夸了。”   钱家旭一拍林远时的肩膀:“我就知道我时哥最够义气。”   林远时没搭理他,问吕歆铖:“追姑娘还有什么招数啊?”   吕歆铖疑惑的抬起头。   林远时立马甩锅:“我帮小鸡仔问的。”   钱家旭更加感动,一脸“还是我时哥对我最好”“时哥简直就是我亲哥”“以后跟着时哥混绝对没问题”的表情。   就连林远时叫自己外号小鸡仔这事儿都忘了提。   “高段位的追姑娘手段可多了去了,反正最高级的就是不断地撩,不断地撩,给她一点朦朦胧胧的希望,再戳破,然后再给,让她一会儿悲一会儿喜,最后她就上钩了。”   林远时:“这不行,舍不得她悲。”   众人皆抬头看向林远时:“……你说谁啊?”   林远时一扬下巴:“我是说小鸡仔能用得上这么高段位的?”   众人顿时深以为然:“用不上用不上。”   吕歆铖想了想:“那就还得用你的人格魅力征服她,不断地在她眼前出现,或者是你的人,或者是你的名字,反正你就像个影子似的黏着她就对了,让她习惯了你的存在,以后也就离不开你了。”   简直是长知识。   就连壹拾捌个女友的贺名扬都想拿个小本本把吕老师的恋爱经验记录下来了。   林远时低低的“哦”了一声。   划重点:黏着她……   吕老师最后总结陈词:“女孩子都是水做的,都心软,只要你用心了,对她真的好了,她就会感动,一感动,就落到你设的陷阱里了。”   钱家旭苦着一张脸:“我女神不会烦我吗?”   林远时:“会。”   钱家旭:“为什么?因为盛雪川?”   林远时烦死这个名字了:“都说了不是不是了,你怎么总说他?”   钱家旭无辜道:“不是啊,我那天亲眼看见我女神给他送练习册的啊。”   林远时:“什么练习册?”   钱家旭想了想:“蓝皮儿的,好像是叫小题狂练的。”   林远时;“那是之前他送我同桌,我同桌不要又还给他的。”   钱家旭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那我女神他男神是谁?”   林远时:“是——穆元日。”   *****   叶婴刚把纸条收起,陆云亭接完水到叶婴座位前:“小婴,就是后天了哦,你把你地址给我一下,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叶婴:“不用过来接我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陆云亭:“没事的,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呢。”   叶婴:“什么事啊?”   说起这个陆云亭一张小脸立马又垮了下来:“明天陪我去商场好不好……”   叶婴:“你还没买礼物呢?”   陆云亭委屈兮兮的点了点头,“嗯,没买呢。”   叶婴有些哭笑不得:“我明天有家教课,下午我陪你去行吗?”   陆云亭:“好。”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传来一阵篮球声。   林远时和姜成鹤回到教室。   陆云亭一见林远时回来了,吓得立马拿上水杯,也不知是在跟谁解释:“我来接水的,就是来接个水,嗯……”   陆云亭走后,林远时把篮球往后面一放,坐回自己座位上:“你俩说啥呢?”   “说——哦,对了,这周日我想跟程老师请个假。”   林远时:“你不来上课了?为什么?”   叶婴:“唐疏予生日,云亭让我陪她去参加唐疏予的生日宴。”   林远时:“哦,行,我帮你跟老程说一下。”   铃响,数学课代表抱回来一摞卷子,“这节课老师说要考试,大家把自己手里的教辅啥的都收一下。”   一座一座的往后传了卷,邵军走进教室,“答卷呢?答卷之前我先说个事儿啊。”   大家抬起头来。   邵军说:“这周咱们就先不换座了。等下周回来咱们需要按照成绩把座位调整一下。然后语文作业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一会儿我要开会,朱木心啊,你监督着大家好好答卷啊。”   朱木心:“好的老师。”   邵军看了一圈,没什么要嘱咐的了,转身离开教室。   叶婴低头答卷。   林远时停顿了一会儿,“小婴,借根笔。”   叶婴:“你也要答?”   林远时低低的“嗯”了一声。   写到某处,林远时低头找草纸,无意间看到桌洞里的一本《小题狂练》的练习册。   之前钱家旭说他看到叶婴去找盛雪川还练习册,也就说明那天晚自习他没收的这本不是盛雪川送的。   那该怎么还给她呢……   没收的时候自己的态度还挺强硬……   林远时后悔的长舒了口气。   算了,还是先做题吧。   林远时强撑着精神把选择连做带蒙的写完,到了填空实在是没有耐心了。   身边的小婴还在安安静静的写,林远时凑过去把下巴搁在她的桌子上。   叶婴没抬头,嘴角已经弯了起来。   “怎么啦?”   林远时叹了口气,没说话。   学习好无聊啊,小婴怎么会那么喜欢学习啊。   “不会做吗?”叶婴问道。   “下课我给你讲讲?”   林远时眼睛一亮:“那我先预约了,你不能再给别人讲。”   叶婴:“好。”   林远时回到自己那边,趴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玩着笔。   刚刚说错了,这些小破题也蛮可爱的。   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下课,林远时的下巴准时搁过来,“小婴婴。”   叶婴:“你哪道题不会?”   林远时笑嘻嘻的:“除了第一道。”   叶婴跟林远时一起上家教课,深知林远时具体薄弱的部分,看了一遍他写的答案,果然跟她猜想的差不多。   “那就先看第二题,这道题考的是数列问题,你还记得有关数列的两个公式吗?”   叶婴语速适中,一把好嗓子如清泉敲击在岩石上,带着冷冽的温柔。   她的睫毛很长很长,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两颊皙白,嫩得几乎能看到里面青色的血管。   林远时干脆趴在桌子上,不想看卷子了。   只想看她。   叶婴瞥了他一眼,“快把这题讲完,我想收拾收拾东西,下周要换座了。”   一提起这个,林远时立马坐起来了。   哦,学习。   按成绩排座。   叶婴得逞,莞尔一笑,“刚刚我说了什么?”   林远时:“啊?什么?下周换座啊……”   叶婴:“这道题,我说了哪两个公式啊?”   林远时看着斜上方,皱着眉思考,磕磕巴巴的把公式说了出来。   再对上叶婴的眼睛,林远时心里一突突。   又把两个公式流畅的复述了一遍。   叶婴这才满意,“继续看下一题。”   林远时再也不敢走神,叶婴每说一句话他都要在心里小小的重复一遍。   生怕她再提问像“我刚刚说什么了”这样的问题。   讲完了五道题,林远时才终于歇了口气。   喜滋滋的恭维道:“小婴你好厉害啊,一讲我就听懂了。”   叶婴瞥了他一眼:“等比数列求和公式。”   林远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流畅的说了出来。   叶婴笑了一下,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林远时:“奖励你的。”   林远时接过来,是另一个牌子的草莓糖。   他拿了一颗放在嘴里。   嗯,甜。   “小婴你吃了吗?”   叶婴:“没有呢。”   上课铃声响起,林远时踟蹰着,伸手拿过叶婴放在一旁的草莓糖袋,又倒了一颗,看了看四周。   迅速那糖块塞进叶婴嘴里。   整个过程做的流畅自然,滴水不漏。   因为太紧张,动作也太快,林远时有一瞬间的空白。   过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回味起刚才的动作。   ——他的指尖触到叶婴的嘴唇,把糖放到她嘴里。   林远时无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她的嘴唇——   柔软,湿热,还有一点弹性……   嘴里的草莓味道四散开来。   明明不是酒心糖,可是林远时有些头晕。   就连身周的空气都变得微醺。   甜兮兮的。   “林远时——”叶婴忽然转过头来。   林远时整个人一僵!   叶婴笑了笑,“谢谢啊。”   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撩人的小钩子一般。   林远时迟钝的回过头,她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目光锁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移都移不开。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25章   林远时:“我……呃……不客气……”   叶婴笑了一下, 转过头去听课了。   周六傍晚下了家教课, 叶婴来到之前和陆云亭约定好的地点。   陆云亭比她早到了一会儿,看到叶婴下车,高高的朝她招手。   “嗨,小婴,在这儿呢!”   叶婴跑过去, 两人挽手走进商场, “想好买什么礼物了吗?”   陆云亭说:“边走边看吧。”   陆云亭看着瘦瘦小小, 逛起街来真的是毫不含糊,两人从傍晚一直逛到了七点多, 陆云亭依然没有挑到满意的礼物。   快要放弃准备去买东西吃的时候, 无意路过一家手工陶艺店,里面精致的手工陶艺作品吸引了陆云亭的注意。   “这家好, 我们进去看看。”陆云亭拉着叶婴进去。   店主是一个非常温和的男人,戴着金框眼镜,个子很高,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衫, 外面是黑色的工作服。   他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需要点什么?”   陆云亭的眼珠四处瞧着:“我想给我的一个朋友买一件生日礼物。”   这家店的装潢艺术感十足, 除了橱窗里的陶艺工艺品外,其余的墙面,天花板, 还是各色的装饰都是复古的红色, 右边墙上一个夸张逼真的白色马头, 下面是这家店的logo,树枝凌乱却也有序的拼成鸟窝形状,里面是一盏白莹莹的小圆灯。   店主:“是买成品还是自己做?”   陆云亭回头看向叶婴:“你着急回去吗小婴?”   看得出来,陆云亭很喜欢这家店,她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做,叶婴笑了笑:“我不着急,还是自己做的比较有意义。”   陆云亭感激的对叶婴笑了一下,对店主说:“我自己做吧。”   店主:“好的,两位跟我到这边来。”   店主引他们上楼,楼上人还不少,大都是父母带着孩子过来玩,工作台几乎都坐满了。   陆云亭不太放心:“有没有简单一点儿的啊?我手特别笨。”   店主:“有的,我们这边有专业人员手把手教你做,不会做不成的,放心吧。”   陆云亭:“那你们这边做完之后要多久才能拿到成品啊?”   店主:“一般情况下是半个月左右,加急可以缩到一个星期。”   陆云亭有些犹豫了:“哈?……要这么久啊。”   店主:“那就要看你对这个朋友重不重视了,要是重视的话,自己手工做一件东西送给他是非常有意义的。”   这番话说完,陆云亭又有点偏向想等了。   毕竟好容易找到一份还比较满意的礼物。   叶婴看了店主一眼。   ——口才还真是好,一眼就能看出陆云亭这个小丫头最需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人做买卖是不会吃亏的。   果然,最后陆云亭还是听从了店主的建议,选择了等。   两人坐在工作台边,翻着图册挑来选去,陆云亭选择了一个稍微有点难度的花瓶:“这个挺好看的,图案跟唐疏予的房间也挺搭的,但是会不会太难了啊?我能做好吗?”   店主说:“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只是花纹稍微多了一点而已,都是有技巧的,后期陶艺师会指导你,不用怕。”   陆云亭挺开心,接过店主手里的工作服:“那行,我就做这个吧。”   叶婴:“我也想做一件。”   陆云亭挑了挑眉:“你也做?送给谁啊?”   叶婴笑了笑,“不送谁,自己拿来玩。”   手工陶艺比正常的成品稍微贵一些,如果选择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艺,价钱就更高。   叶婴向来节俭,这实在不太像她会做的决定。   店主:“你想做什么?”   叶婴指了指图册上的一件作品:“这个异形的杯子。”   店主一顿,“小姑娘很有胆量啊,看到下面的难度指数了么?这是本店最难的作品之一了。”   叶婴点点头:“我想试一试。”   店主:“好。”   店主给两人准备好了材料,工作人员过来指导他们制作。   两人一直忙活到很晚才从商场里出来,这时商场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反倒是外面的广场上人很还很多。   后面就是酒吧一条街,这边人来人往的。   晋城是座不夜城,越到夜晚,风光越是旖旎,越是柔情似水。   陆云亭活动了一下脖子,“好累啊……”   叶婴也稍微动了动,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小婴,你是真厉害,动手能力太强了。”   叶婴选择的作品是最难的,店主找了店内最资深的陶艺师过来指导,因为除了这位,店里其他的师傅也做不出这样的作品。   叶婴非常聪明,很快就能领悟陶艺师的意思,手上动作利落又干净,就连陶艺师都夸赞叶婴是他见过的,天赋最高的客人。   “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玩泥巴长大的,能不会做这些么?”叶婴淡淡的说。   这还是两个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叶婴第一次跟陆云亭提起自己的童年。   陆云亭人虽然单纯,但是心思细腻敏感,她能隐隐感觉到叶婴对她淡淡的疏离。   陆云亭知道,叶婴和她完全不是一类人,陆云亭是个小话痨,相处这么久了,她的童年,家世,族谱,上数好几代的事儿她都跟叶婴说了。   可是叶婴不一样。   她自己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对陆云亭讲,除了知道她有一个弟弟之外,陆云亭对她的其他事情一无所知。   叶婴总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可是陆云亭知道,小婴她心软又善良,每次陆云亭想要叶婴陪她做什么事,不管之前叶婴多不愿意,只要陆云亭一软下来求她,她总会笑着答应。   也许是小的时候受过太多的苦,让她不得不把那颗柔软的心一层层的防备起来,藏起来,那层冷淡的疏离其实是她自己的保护伞。   以免自己受伤。   陆云亭很喜欢叶婴,所以她也不急。   等到什么时候叶婴想说了,自然就会告诉她。   就算一直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她知道,叶婴也很喜欢她的。   “你的老家在哪里啊?”   长桥下,点点车灯汇成长河,缓缓驶向远方。   微风拂过,叶婴看着远处,“在四川广元。”   “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地方。”   没有晋城大,也没有晋城繁华。   那是一座很小的城市,她的家在那个城市边缘处一个很小的山村。   那里山明水秀,春天有花,秋天有水,夏夜繁星漫天,冬天也不会特别寒冷。   “你是在那里出生的吗?”陆云亭真心实意的说:“也只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姑娘吧。”   叶婴忽然转过头,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那一刻,她的黑眸里似乎藏着一汪清泉,摇晃着温柔的波光。   “我不是那里出生的,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出生。”   陆云亭一愣。   叶婴笑意更深,“来车了,我们走吧,明天还要去找唐疏予呢。”   提到这个,果然陆云亭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整个人垮下来:“啊,对,明天那个大坏蛋看到我没有带礼物过去,指不定怎么损我呢……”   *****   唐疏予的成人礼宴会在晋城最大的丽华酒店举行,后来叶婴才知道,唐氏是国内很多大型酒店的幕后控股集团,就包括这家丽华酒店,也是唐氏名下的产业。   二楼会场整个包下,里面布置得非常华丽,除了唐疏予的部分同学,还有不少他父母生意上的伙伴也来参加。   与其说是一个生日宴会,不如说是供上层商圈联络人脉的名利场。   到楼下的时候陆云亭给唐疏予发了一条微信,上了二楼,唐疏予已经等在会场门口。   唐疏予一身品质精良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口处一个简单的黑色领结,头发理得利落干净。   唐疏予本就是班上公认的最白净的男生,文质彬彬,这样一身更加衬得他成熟稳重,温润如玉。   “迟到了?”唐疏予跟叶婴点头示意之后,皱眉看着陆云亭。   陆云亭小声道:“起晚了……”   唐疏予轻揽了一下陆云亭的肩膀:“门口冷,快进来吧。”   陆云亭扯过唐疏予的衣角:“哎,等一下……”   唐疏予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怎么了?”   陆云亭小小声的说:“我……我的礼物可能要晚几天才到。”   唐疏予眸光一顿,冷笑了一下:“以前好歹还能有一件,现在连礼物都要迟到了?”   陆云亭顿时炸毛:“什么叫‘好歹’还能有一件啊?什么叫好歹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哪一件算是‘歹’?”   唐疏予笑了一下:“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我妈等着你呢。”   陆云亭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唐疏予投降了,一脸认错的笑,“行了……有没有礼物都行,您老人家能来小的就已经很知足了,行了吧?”   陆云亭“哼”了一声,才勉为其难的进了会场。   会场里的人都穿着隆重,唐疏予的那帮同学也有的穿着西装出席。   还好陆云亭提前告诉了叶婴,今天要穿裙子。   唐疏予的妈妈原本在和客人聊天,看到陆云亭进来了,跟宾客们打了声招呼,笑眯眯的走过来。   唐疏予的妈妈性格很好,爱开玩笑,在公司没有职务,平时就养在家里,健健身,养养花,旅旅游。   年纪和小姨差不多,可是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小亭亭~”唐阿姨走过来,热情地抱了抱陆云亭。   陆云亭笑着唤她:“唐阿姨。”   眼神里的笑意非常自然,一点都不拘谨。   “这位是谁啊?长得真漂亮。”唐阿姨指着叶婴问道。   “这是我的好朋友,叶婴。”   陆云亭没有说她是她的同学,说的是朋友。   唐阿姨又过来抱了抱叶婴。   这个礼数叶婴倒是不大习惯,动作稍微有些僵硬。   “长得可太好看了,白白净净的,”唐阿姨笑起来,“你们班同学颜值都好高啊。”   “饿不饿?有几种糕点特别好吃,阿姨全都尝过了,那几种肯定符合你的口味,过来阿姨给你拿。”   唐阿姨一手牵着叶婴一手牵着陆云亭,给他们拿了小瓷盘,把她觉得好吃的糕点放在她们的瓷盘里。   陆云亭吃糕点的时候,唐阿姨贼兮兮的撞了陆云亭一下:“小亭啊,我们家小予可成年了啊。”   陆云亭正吃着,糕点碎渣粘了一嘴,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成年怎么了?”   唐阿姨说:“你也得抓紧了,等你也成年了,就能——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   叶婴一口糕点吃下去,听了这话,差点没噎着。   陆云亭的脸蛋儿登时变得通红,“唐阿姨……”   唐阿姨看了叶婴一眼,“啊,小婴不知道,我们小亭和我儿子有娃娃亲……”   陆云亭:“阿姨!”   唐阿姨笑了笑:“哈哈哈但是俩孩子谁也不承认,就我和小亭她妈承认啊哈哈哈哈。”   叶婴被唐阿姨的笑声感染,也禁不住弯起嘴角。   唐疏予看到他们在这边,走过来说:“聊什么呢?”   唐阿姨:“聊——哈哈哈哈哈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会说我,所以我就不说了哈哈哈哈。”   唐疏予略略皱眉,看着陆云亭道:“来之前吃东西了么?”   陆云亭:“吃了一点,不饿。”   唐疏予“嗯”了一声。   唐阿姨八卦兮兮的问:“哎?今年小亭给你买的什么礼物啊?”   陆云亭脸一红,不知如何回答,尴尬的张了张嘴,下意识的看向唐疏予求救。   “她自己做的小点心。”唐疏予低声说道,“已经被我吃掉了。”   唐阿姨白了唐疏予一眼:“你嘴怎们就那么快呢?小亭给你做的你不好好留着,吃什么吃。”   唐疏予:“留着不就坏了么?”   唐阿姨:“坏什么坏,你这孩子就嘴硬。”   唐疏予略略勾起嘴角:“反正她做的那么难吃,留不留着都一样难吃。”   陆云亭:“喂!!我还在这呢!要想说我坏话的话好歹等我走了之后吧。”   唐阿姨和唐疏予俱都笑起来。   眉目之间的□□很像,只不过唐疏予更加锋利,唐阿姨则更偏温柔。   唐阿姨想到什么,转头对陆云亭说道:“一会儿阿姨带你去奖品池,你先挑,挑剩下的再给小予。”   唐疏予浅浅一个白眼翻过去,未置可否。   唐阿姨坐在这跟他们逗了会儿,“我得去那边看看了,他爸找不到我,又要到处问了。”   陆云亭:“嗯,阿姨您先去忙。”   唐阿姨跟他们摆摆手:“我一会儿过来找你哦。”   叶婴也跟唐阿姨打了招呼:“阿姨再见。”   “拜拜,拜拜。”   唐疏予是今天的主角,很忙,没坐一会儿也走了。   陆云亭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一样糕点递给叶婴。   叶婴说:“唐阿姨对你真好。”   陆云亭:“是啊,我小时候还吃过唐阿姨的奶呢。”   叶婴没忍住,笑起来。   “我妈跟唐阿姨是大学同学,还是室友,关系特别好,俩闺蜜在一起就总说些什么,你生闺女我生儿子,以后他们俩就结婚这样的话。”   陆云亭说着说着,脸又红了:“结果她俩真的一个生了闺女一个生了儿子,俩妈都乐坏了。”   “太扯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亲什么亲。”   叶婴淡笑了一下,没说话。   陆云亭是泡在爱里长大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融洽幸福的环境,才培养出陆云亭这样开朗又可爱的性格吧。   爱给了一个人善良的底气,她知道她的背后永远温暖,所以她才敢无所畏惧一往直前。   不需要像叶婴这样,遮遮掩掩,小心翼翼。   正聊着天,唐阿姨挽着唐叔叔往门口走,不少宾客也都略略停了一下。   叶婴:“怎么了?”   陆云亭往外看了一眼:“好像是谁来了?什么身份啊,贵重到唐叔叔唐阿姨亲自迎接?”   唐疏予也放下饮料出去,陆云亭叫住他,“发生什么事啊?”   唐疏予:“林远时来了。”   叶婴:“?”   林远时在学校里是他们的同学,混蛋顽劣,不学无术。   可是在这样的名利场,林远时的身份是林家少爷,家世显赫。   这是不一样的。   唐氏再怎么发展迅速,版图宏伟,也无法和晋城四大名门相比。   林少爷出席这样的酒宴,众人心中都泛起涟漪。   谁不想借这个机会,和林家攀上关系?   唐叔叔唐阿姨走到门口,刚好林远时从外面进来。   虽然也穿着休闲西装,可还是遮不住身上那股散漫劲儿。   正式不起来。   矜贵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林远时一进门,就成为整个会场的焦点。   似乎所有的光束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叶婴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林家的势力究竟多么庞大,在无比繁华、寸土寸金的晋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以前只觉得林远时不过就是富家公子,可是今天他出现在这样的酒会,看着身边那些巨贾对他奉承的笑,叶婴才知道,林远时身上的标签,绝不仅仅是富贵那么简单。   “林远时怎么会来啊?”陆云亭疑惑的小声说道。   叶婴:“他为什么不能来?”   “唐氏和林氏没有合作过,两家虽然认识,但一直没有更深的交情——林家什么段位啊,不是所有的企业都能被林家看得上眼的。”   叶婴沉吟着点点头。   “哎,同样在实验班,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林远时再怎么放肆都没人敢管了吧。”   叶婴皱了皱眉:“林远时没有放肆。”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林远时在晋一是校霸级别的,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没有人敢惹。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林远时不爱学习,可是从来不会影响其他人,上课自习很少讲话,要么是自己在底下玩手机游戏,要么睡觉,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知道,他可以不在乎成绩,但是班级里的其他人不可以。   他也尽量减少和其余人的接触。   他怕他自己会影响到他们。   林远时从未欺凌过同学,更不是什么校霸。   叶婴知道挺多人都误会了林远时,她不能一一解释过去。   可是发生在她眼前的误会,她必须说清楚。   她不喜欢别人误会他。   陆云亭“啧啧”两声,“小婴,你怎么这么护着林远时啊?你不会也——”   叶婴:“也?”   陆云亭一挑眉:“对啊,不会也喜欢林远时吧?学校里甚至校外,喜欢林远时的姑娘多了去了。”   叶婴略略垂眸。   “而且林家势力庞大,好多人排着队等着攀高枝,林远时未成年的时候就有人到林家说亲,想要联姻了。”   会场里开着空调,吹的风有点凉。   叶婴抱着手臂搓了搓。   “哦,那也很正常。”   所以她第一次去林家,他是把她当做要去林家联姻的人,才会那样对待她的吧?   林远时一抬头,刚好和人群中的某道目光相碰。   林远时斜斜的笑起来,露出嘴边一颗尖尖的虎牙。   “真没想到林少会亲自过来。”唐叔叔和林远时握了握手,说:“听说林总最近回来了?”   林远时恭敬的跟两位长辈问了声好:“是,我父亲也说有时间一定和各位老朋友聚一聚。”   教养和尊贵是写在骨子里的,再怎么散漫,林远时都不会没有礼貌。   他把礼物递给唐疏予,“生日快乐。”   唐疏予面无表情:“谢谢。”   和唐氏夫妇寒暄几句之后,林远时走进会场。   不知你们的生命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光彩夺目到能让整个环境蓬荜生辉。   叶婴感觉得到,自打林远时来了之后,整个会场的宾客们,或多或少都在注意着林远时。   从外厅走进来,就已经不断地有人过去搭讪,等着敬酒。   林远时虽然不耐,可依然笑脸迎人。   最后,他走到叶婴身边。   笑着和她打招呼,“小婴婴。”   叶婴原本平静的心,在这一刻忽然轻快起来,他的笑容像是金灿灿的阳光,驱散了她心里的一小片阴霾。   淡淡的愉悦,让她控制不住的嘴角向上。   叶婴仰头:“你怎么来了啊?”   林远时低头:“来参加唐疏予的成人礼咯。”   他们两个并排站在陆云亭眼前。   陆云亭莫名其妙有种感觉——   他们俩怎么这么般配啊?   具体也说不清楚是哪里般配,反正这么猛地看过去,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对养眼璧人。   明明没有什么接触,无非说了几句话而已。   可就是觉得他们俩非常亲密。   林远时在服务生那里拿饮料,陆云亭悄咪咪的撞了一下叶婴,小声道:“你俩什么时候买了情侣鞋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26章   陆云亭这么一说, 叶婴才注意到林远时脚上的鞋。   也是一双脏兮兮的小白鞋,和她的那双一模一样。   林远时拿了饮料回来:“小婴婴你一会儿干什么去啊?直接回家吗?”   叶婴:“你这双鞋……也是捡的?”   林远时一滞, “啊?鞋啊,不是……是我朋友送的, 哎呀?刚好和你的一样啊?好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婴嘴角上扬:“是哪个朋友啊?——穆元日吗?”   林远时:“你还记得他啊!说对了就是他!这么说, 你和他还真是挺有缘的哈。”   叶婴:“嗯, 挺有缘。”   看着叶婴的表情, 林远时舔了下后槽牙:“那什么, 你想认识他吗?”   叶婴眼珠一转,“想啊, 你什么时候介绍我跟他认识吧?”   她有点期待的眼神, 让林远时心里一酸。   “介绍什么介绍, 他忙死了。”   真讨厌她提起别的男人啊。   穆元日也不行。   林远时和叶婴聊了一会儿,被几个过来敬酒的人拉到别处,林远时回头跟叶婴晃了一下杯子, 叶婴朝他笑了笑,用嘴型说“拜拜”。   陆云亭陪唐疏予去挑礼物, 叶婴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   “叶婴?”   身后有人叫她, 叶婴回过头, 居然是盛雪川。   “是你?你怎么在这?”   叶婴笑了笑:“你怎么总在我身后出现。”   盛雪川说:“我跟唐疏予很早就认识了, 哎,叶婴, 你穿裙子真好看。”   叶婴:“谢谢。”   余光里一道高瘦的身影从旁边走过来。   叶婴弯了唇笑起来:“那个……之前你的提的那件事。”   盛雪川说:“哦, 对了, 我外甥女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外甥女很乖的,就是小女孩嘛,对于理科的一些问题理解不到位,所以数学不太好,你稍微讲一下她听懂了就行。”   叶婴:“都什么时间需要补习啊?”   盛雪川:“周末。”   叶婴:“我外面有家教课,可能没有时间……”   盛雪川:“哦……这样啊。”   叶婴笑了笑说:“我再想想吧,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盛雪川:“好。”   林远时拿着酒杯站在一束百合后面。   “今天过来,是为了她吧?”   林远时回头,唐疏予优雅的喝了一口杯中红酒。   唐疏予微微扬了扬下巴:“林大少爷可千万别说是为了我的成人礼,我可受用不起。”   林远时瞥了唐疏予一眼,冷冷一笑:“为了你?做梦。”   唐疏予和林远时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唐疏予是考上去的,林远时是捐了一栋教学楼送上去的。   后来因为一场群架,唐疏予起头要打当时比他们低一年级的一名学生,找了不少人,关系网弯弯曲曲,就联络到了林远时这里。   两大群人找了个正儿八经的陋巷——看上去非常官方的打架场地,正进行到打架“前/戏”互相吹牛互相谩骂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捅到了教导处主任那里。   教导处主任一脸严肃,抱着手臂站在巷口。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两拨人,立马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怂兮兮的面对着教导处主任站定,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谁!谁先起的头!”教导处主任更有气势的声音回荡在巷中。   就连回音都中气十足“先起的头”“起的头”“的头”“头!”……   众人立马做出决定,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刺儿头顿时被出卖得彻底。   林远时看着指向自己的几根手指头:“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   教导处主任原本还没看到队伍里有林远时,这么一喊瞬间暴露了自己。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过来!”   “来!”   唐疏予自然也在其中,他是最不被冤枉的一个,几步路走得那叫一个器宇轩昂。   几个人最后都被处分了,唐疏予和林远时被留级,好巧不巧的,又被分到了一个班。   林远时后来知道了当年那件事儿全都是唐疏予起的头之后,气坏了。   老子是无辜的!   凭什么帮你背锅!   唐疏予却不理会林远时的叫嚣,俩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上了。   在同一个班级,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唐疏予嫌弃林远时不学无术,林远时说唐疏予假正经。   两个人都会打游戏,曾在网吧里一起打过比赛,分属两个战队,实力不相上下。   你赢一局我赢一局,比了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   姜成鹤提议让他们两个加入同一战队,那这个战队基本就无敌了。   被他们两人异口同声,非常坚决的拒绝了。   说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都觉得对方是傻逼。   唐疏予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杯子,笑了一下:“雪川还挺喜欢叶婴的。”   林远时:“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疏予:“雪川问了我挺多有关叶婴的事儿。”   林远时皱眉:“你都告诉他了?”   唐疏予微微笑起来:“不然呢?”   林远时:“……”   唐疏予:“雪川想让叶婴去给他外甥女补习,你知道他外甥女住在哪吗?”   林远时:“住在哪?”   唐疏予淡淡道:“住在雪川他家。”   林远时有点想骂脏话。   唐疏予看着林远时吃瘪的样子,非常开心。   这是今年生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他简直想把这一刻的林远时给拍下来。   酒杯晃得更起劲儿了,临走的时候还好心提示道:“哦对了,林少,你可不能喝酒哦。”   林远时:“……”   唐疏予:“毕竟你现在未成年。”   草……   唐疏予比林远时大三个月。   这点破事儿唐疏予一直拿出来说。   跟个娘儿们似的没完没了。   “你看陆云亭干嘛呢?”林远时悠闲出声。   唐疏予往远处一看,摇晃酒杯的动作狠狠一滞。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正在跟陆云亭说话,不知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陆云亭笑得花枝乱颤。   偏偏这个时候陆云亭的一绺头发掉落下来,那位男士稍微停顿了一下,“等等别动。”   伸手帮陆云亭把那缕头发掖到耳后。   扳回一局,林远时略略勾起嘴角,“快点去吧小寿星。”   “不然陆云亭傻乎乎的被人骗走了。”   “就别装逼了,赶紧把酒杯放下吧。”   嘲讽三连,不给唐疏予一丝喘息的机会。   愉快的看着唐疏予愤愤的放下杯子,朝陆云亭那边走去。   “呵,傻逼……”   叶婴和盛雪川刚聊完,林远时晃晃悠悠的过来,“聊什么呢?”   声音里沁了冰块儿一般,又低又冷。   叶婴停顿了一下:“盛雪川想让我给他外甥女补习。”   林远时:“补习?补习什么?”   叶婴:“好像是数学,有报酬的。”   林远时:“你想去啊?”   叶婴点了点头:“有点想,我想赚钱给我弟买球鞋。”   林远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婴拿了杯饮料,斟酌着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林远时侧过身,不让她看。   “生气了?”   林远时:“没有。”   叶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林远时端起杯子,“我高兴得很,我都他妈开心死了。”   叶婴:“……”   这时恰好有人过来叫他,林远时跟那人走了,临走时叶婴似乎还听到他从鼻子里发出的淡淡的“哼”一声。   叶婴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摩挲着高脚杯的下边沿,眸光深深。   *****   周一一早,林远时在校门口遇到姜成鹤。   姜成鹤下了车跟林远时摆手:“时哥时哥。”   林远时没睡醒,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稀里糊涂的“嗯”了一声。   俩人并肩往学校里走,姜成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群消息。   姜成鹤有无数个微信群,并且哪个群都没有屏蔽,手机一响就得拿出来看。   堪称晋一的八卦中心,大到谁和谁谈恋爱了,谁手机被学生处主任没收,小到谁的笔被谁偷,谁因为上课讲话被单独谈话,哪个班的事儿他都知道。   姜成鹤一一看下去,吸收了一波八卦消息,一边看一边乐。   点开最后的微信群,姜成鹤“卧槽”了一声。   林远时没怎么睡醒,被他吓了一跳,不耐出声:“怎么了?谁踩你尾巴了?”   “咱班换座了!”   林远时一下子就清醒了,“你说什么?”   姜成鹤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咱班!换座了!”   “卧槽!”   林远时忽然拔腿就往教学楼跑,跑得姜成鹤猝不及防:“哎?时哥你去哪啊!”   “哎——”   林远时原本单肩背着书包,他的速度太快,书包里也实在没装什么书本,轻得很,在林远时身后晃了几下就掉了下来。   林远时嫌书包碍事,干脆扔地上,继续往前跑。   “哎时哥!你书包哎!!你书包不要了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学生啊喂,书包都不要了!?”   与此同时,邵军拿着一张纸走进教室。   “朱木心。”   “哎,老师。”朱木心跑过去。   邵军:“这个是新的座位表,你把它抄到黑板上,然后大家把座位换一下。”   朱木心:“好的老师。”   叶婴看着自己身边还空着的桌子,略略低下头。   林远时经常迟到,也不知道今天他来教室,发现已经换了座位,会作何感想。   朱木心写在黑板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大家也都收拾了东西行动起来。   叶婴的东西本来放得就很规整,稍微装一下就可以了。   趁着这个功夫,她撕下一张便利贴来,写着:“我走啦,你要好好学习哦。”   黑板上写到了她的名字,在倒数第二排,和班上的一个叫秦永康的胖男生同桌。   实验班的座位说是按照成绩排,其实也不完全是,至少他们班不完全是。   邵军不想用成绩定学生的生死,所以排座位的时候也参考了学生的性格,看谁和谁坐在一起能够相互促进,一起进步。   而且班级纪律也很重要,有的时候太长时间不换座位,跟周围的同学混熟了,就很容易讲话打闹。   所以大考之后换座是他们班的传统。   邵军安排叶婴和秦永康坐在一起,大概是下课的时候秦永康经常过来问叶婴题的原因。   邵军回到办公室,正要去接水,只听走廊里传来“轰隆隆”的跑步声,邵军正要抱怨,又是哪个班的学生在走廊里打闹,楼都要震塌了的。   结果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   邵军手一抖,水洒了一地。   林远时跑得太快太着急,头发都飞了,校服也是歪歪扭扭,大喇喇站在办公室门口,胸口微微起伏。   气氛有点尴尬。   林远时没想到会把邵军吓到,“呃……”   他伸出手,敲了敲撞在墙上又颤巍巍弹回来的门,“老师好,我能进来么?”   邵军:“……你已经进来了。”   林远时:“……”   邵军把水杯放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说吧,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儿啊?”   林远时:“老师换座了吗?别动我同桌行么?”   邵军:“叶婴?”   林远时:“老师,我跟别人坐一起学不了习。”   邵军乐了:“哎哟,你跟叶婴坐一起这段时间也没学啊。”   林远时:“我……”   上课铃响起,邵军夹起书本,“有什么事儿下课说,走吧回班。”   林远时:“老师!别换了,我求你了。”   林远时嘴里能说出这种话,邵军还挺稀奇,回头一看,林远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知道他又是在开玩笑。   “干什么?是不是欺负人家转学生欺负上瘾了?”邵军一边走一边问道。   “上瘾了,反正我不能和别人坐一起。”   “你说和谁同桌就和谁同桌?”邵军说:“你来当这个班主任得了?”   邵军把林远时的请求当做无理取闹,语气严厉了一些:“赶紧给我回班,整天就弄这些幺蛾子。”   班级里,朱木心把所有的名字都写完。   林远时离叶婴也不远,就在她的斜后方,秦永康的后面。   姜成鹤单人单座在讲台旁边,林远时在最后,也没有同桌。   座位表写完了,大家开始准备换座。   秦永康看到叶婴是自己同桌,非常开心,主动到叶婴座位旁边,“我帮你搬吧。”   叶婴笑了笑:“谢谢啊。”   林远时随意的校服外套套上,姜成鹤拿着他的手包等在门口,林远时拽过自己书包的带子往肩膀上一搭,走进教室。   “你怎么了时哥?”   这个眼神——   要杀人啊?   林远时没说话,径直走进教室。   刚进门就看到叶婴对着秦永康笑着说谢谢。   林远时本来就不爽到极点,看到这一幕,一股火就烧了上来。   走到自己座位旁,书包重重往椅子上一放。   她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桌洞里的书已经搬走大半,平时她放衣服的袋子拿走了,粉坐垫没了,透明的小笔袋也拿走了。   像是一只冰凉苍白的手瞬间握紧了他的心脏。   林远时的心狠狠一疼。   全都……搬空了啊。   桌子上放着什么东西,林远时拿起来一看,是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叶婴还有些尴尬,“嗯……”   林远时拿着小纸条弹了一下:“你还挺开心?”   叶婴:“什么?”   林远时嗤笑一声:“我要是一直不在,你是不是打算说都不说一声就全都搬走啊?”   他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冷冽,方才玩儿命往邵军办公室跑的汗这会儿全散了。   他现在从头到脚全都冰凉冰凉的。   “换座了……”叶婴说,“我不收拾东西怎么办啊?”   是啊,她不收拾东西能怎么办呢?   她是一定不会去找邵军说的。   反正和谁同桌都一样,老老实实做一个听话的学生不好么?   好学生和他这种一听说换座了,吓得拔腿就跑,不管不顾的冲进班主任办公室的坏学生。   能一样么?   林远时忽而笑了一下。   那道笑容让叶婴的心骤然疼起来。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冷冰冰的失望。   对她的失望。   林远时就这样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歪着头说:“要我帮你搬么?”   叶婴垂下头,那个样子看上去还有点可怜。   林远时别过头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看不得她的这个样子。   “不用了……”叶婴低声说:“谢谢了啊。”   说完像是逃避什么似的,把最后一点东西搬完。   到了新的座位,叶婴把桌子擦干净,自己的书本一一摆放整齐。   “要扔垃圾吗?”秦永康看着叶婴:“我帮你吧。”   叶婴把手里的垃圾袋递给他,笑不出来:“谢谢啊。”   秦永康笑起来,露出一个挺可爱的酒窝:“没事儿。”   林远时没什么东西,他的座位变动也不远,早就已经收拾好了,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秦永康坐在里面,他有点胖,出去的时候校服把叶婴的笔袋蹭掉了。   “哎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叶婴蹲下捡笔,“你去吧,我自己来。”   秦永康:“嗯行。”最后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啊。”   有一支笔滚远了,一直滚到后座林远时的脚边。   叶婴伸手够了一下,够不到。   她站起身,先把其他的放在桌子上,这么一抬头,发现林远时已经醒了,支着头,懒懒的看着她。   嘴角扬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叶婴的脸霎时一红。   “能帮我捡一下么?”叶婴说。   林远时:“你绕过来不就行了。”   叶婴:“……”   如果他不肯动的话,就只能绕到他那边,蹲在他腿边捡。   叶婴:“……算了,我不要了。”   叶婴背过头去,不看他了。   这样蹲下再站起,叶婴感觉头有点晕,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轻微摇晃了一下。   秦永康回来了,叶婴给他让地方。   “你怎么了?”秦永康看着叶婴道:“脸色煞白啊。”   叶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手伸到校服兜里,心里抑制不住的失落。   原来草莓糖也已经吃完了。 第一节 课间,朱木心下来收作业,经过叶婴旁边的时候,似乎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咔哒”一声滚走了。   朱木心低下头找了一圈儿,没看见什么。   收到最后,一个粉色的圆柱形小东西躺在朱木心脚边。   她捡起来看了看。   是一个小手电筒。   “捡笔”事件之后,林远时一直都没有和叶婴说话。   每次叶婴借着回头看表,看风景,跟秦永康说话的功夫看他,他都趴在桌子上,似乎一直睡着,动都没动过。   化学课前,化学老师要讲一篇卷子,叶婴拿出红笔,先把卷子大略看了一遍。   是昨天晚上的作业卷,叶婴写得很认真,大致看一遍是为了加深一下印象,回忆起昨晚做题时是哪一道题有点卡,哪一道做得有点慢来,一会儿老师讲授的时候需要做重点记录。   秦永康桌上桌下翻找了半天,最后又找了一遍自己的书包,老师已经开始讲第一题了,他面红耳赤的抬起头来。   “我的卷子不见了……”   “叶婴,我能跟你看一份吗?”   叶婴把自己卷子往中间移了一下,“行。”   秦永康动了一下椅子,距离叶婴稍微近一点儿看得清楚。   秦永康这个人性格很好,说话总是低声细语的,但是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抖腿。   做题的时候抖,听课的时候也抖。   抖抖抖抖。   现在也不例外,听课没一会儿就开始抖起来。   他的椅背直接靠着林远时的桌子,他这么一动,连带着林远时的桌子也跟着一颤一颤。   林远时正睡着,不耐的往后撤了一下。   化学老师提了一个问题,看到秦永康和叶婴看一份卷子,便把秦永康叫了起来。   “你来回答一下,这两种物质最后生成什么?”   “生成——醋酸铵。”   “嗯,答对了。你卷子呢?”   “老师我好像放在寝室楼自习室忘拿了。”   秦永康一贯听话,想来也不是没写作业,于是老师就让他坐下来。   结果他这么一站起坐下,椅背又靠上林远时的桌子。   这次还微微有些重叠。   秦永康习惯性抖腿,震得林远时的桌子跟着“当当当当”响。   林远时懒懒的抬起头。   前座两人头挨着头,共看一张卷子。   叶婴把老师讲的知识点记在卷子上,秦永康看着她写的,有一处没明白。   “哪里?”   秦永康指了指,叶婴:“哦,这个方程式是因为题目里有‘少量’,所以……”   解释到一半才发觉到不对。   身后有一道目光笔直冰冷的朝自己射来。   叶婴侧过头。   果然看到林远时完全坐起身,长腿伸直,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眼睛里写满了嘲讽。   叶婴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逼自己收回目光。   这时化学老师提出一个问题,在班级扫视一圈,同学们都低着头看卷,唯独最后排的林远时坐得跟个大爷似的。   “林远时,你站起来告诉我,这道题要想生成硫酸氢钠,必须得是谁少量?”   林远时慢吞吞的站起身,良久没有说话。   高高瘦瘦站在最后,没有同桌,看上去有点……   孤零零的。   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自心底里升起,叶婴皱了皱眉,回过头,小声提醒:“硫酸。”   她知道林远时听到了。   好看的唇角冷冷的勾了一下。   却并没有说出她的答案。   化学老师:“不会啊?前面,回答一下。”   秦永康弱弱的站起身,“硫酸……”   “对了,坐下。”   这一节课叶婴过得难受极了。   终于挨到了下课,林远时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扔,起身走出教室。   叶婴回头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的一个单薄背影。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27章   整整一天林远时都没有出现。   他以前也经常逃课, 各科老师看到他的座位空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身后空空荡荡,课间的时候,叶婴回头看到他的桌椅,总觉得有人扼住了她的心脏一般,难受极了。   中午吃饭,就连陆云亭都看出了叶婴的不对劲。   “小婴你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呢?”   叶婴低着头, 没反应。   陆云亭:“小婴?小婴?”   叶婴把一颗油菜拨到自己碗里, “嗯?你刚刚说什么?”   陆云亭把手探向叶婴的额头:“你怎么了?没事吧?”   叶婴摇摇头:“哦,没事啊。”   陆云亭夹了一块排骨,一边啃一边说:“我昨天晚上去外面的文具店买笔,看到林远时他们那一拨人了呢。”   叶婴猛地抬起眼睛:“林远时, 他在做什么?”   陆云亭嘴里都是排骨,模糊不清地说:“他和他的那一帮兄弟站在校门口,好像在商量着去哪个学校要办什么事儿。”   “我就是路过一下听了一耳朵, 具体的也没有听清。”   叶婴的筷子停了停:“你看到林远时了么?”   陆云亭点了点头:“看到了啊, 他站在最后面,最显眼了, 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叶婴忽然有些后悔,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跟叶婴一起去外面买文具。   那样……还能看他一眼。   陆云亭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林远时,还是觉得很恐怖, “也不知道他是没睡觉还是怎么了, 两只眼睛通红通红, 凶神恶煞的, 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叶婴:“他看见你了?”   陆云亭:“当然没有!我都怕死了!躲都还来不及呢!”   陆云亭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凶是凶了一点哦,我觉得林远时的情绪好低落啊。”   叶婴的心又是一酸,“啊?怎么看出来的啊?”   陆云亭其实也说不太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啊,感觉他的世界都快要崩塌了的那种,颓颓的,丧丧的——帅。”   陆云亭没有撒谎,这个状态下的林远时的确是帅到爆炸。   那种阴郁冷冽的眼神,男人味十足。   叶婴低下头,“哦,这样。”她放下筷子,“你吃好了吗?我不太想吃了。”   陆云亭惊讶道:“你吃完了?小婴,你基本也没动几口啊。”   叶婴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每次在食堂打饭都只打一份菜,二两饭,最后把饭和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从来不会剩饭。   但是今天她的饭盘几乎没怎么动过。   “小婴你没事吧?”陆云亭再一次确认道。   叶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没事。”   刚要起身去倒盘子,陆云亭说:“哎呀,那不是林远时他们吗?”   叶婴顺着陆云亭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林远时他们几个。   正是饭点,食堂人最多的时候,他们一共五个高高的男生,单手抄着兜,晃晃悠悠的往食堂里走。   他们甫一进来,闹哄哄的食堂似乎瞬间就安静了几分。   学生们的目光或多或少落在他们身上,有的小女孩完全不避嫌的,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在底下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这样又高又帅的男生,在高中校园里简直是至宝一样的存在。   其余几个男生低声说笑,林远时走在最后,离他们远一些,低着头,叶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是吸引目光最多的一个。   陆云亭没有说错,他的这个阴郁沉默的模样,的确好看得不像话。   女生们一边看着他,一边在底下疯狂地小声讨论着。   “咱们走吧。”叶婴收回目光,对陆云亭说。   陆云亭:“哦,好。”   他们过去倒了盘子,回头的时候,刚好和正在找座位的他们几个打了个照面。   陆云亭顿时哆嗦起来,僵硬的挥了挥手:“嗨、嗨,你们、也在呢?”   自打看到叶婴,林远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片刻不离。   陆云亭的招呼并没有人回应。   除了林远时,那几个都不是他们班的,不认识陆云亭这个人,而林远时也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   她的手只得尴尬的停留在半空。   放下也不是,继续摆着也不是。   其中一个男生看出来,转头问林远时:“你班的?认识啊?”   林远时忽然勾了勾嘴角。   “前同桌。”声音格外低哑,听上去冷冰冰的,“不太熟。”   说罢径直从叶婴身边经过,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般。   叶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陆云亭就算再傻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出门之后她问叶婴:“你和林远时吵架啦?”   叶婴低头笑了一下:“没有啊,只是不坐同桌了而已。”   陆云亭恍然大悟似的:“哦,怪不得昨天晚上我感觉到林远时那么失落。”   叶婴:“怪不得?”   陆云亭:“你知道最忠诚的大狼狗被主人抛弃之后会怎么样嘛?”   叶婴:“会怎样?”   陆云亭:“会死。”   叶婴:“……”   陆云亭:“我知道我这个比喻始终都不太恰当,但是我真的——你没看到昨天晚上他的那个样子,就真的好像天塌了一样,原本多有精气神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被摧残成那个样子了呢。”   “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叶婴低头捻了捻手指,似乎想要努力忽视心口处丝丝的痛感。   可也只是徒劳。   “行了别说了,咱们走吧。”   *****   这周轮到叶婴他们组做值日。   一个小组七个人,午休时间不能回寝室,需要打扫教室走廊还有他们班分属的室外区域。   组长是朱木心,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朱木心数了一遍人,皱眉问道:“林远时呢?”   没有人回答。   “又没来啊?”朱木心不太高兴的说:“高一到现在一次值日都不参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当事人林远时不在,也没有老师主持公道,不知道朱木心这通抱怨的话说给一帮组员听有什么意义。   “他的那份我帮他扫了吧。”   叶婴声音很轻的说,“你别再说了。”   朱木心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你帮他扫?那你就去把室外那块地方扫了吧,篮球场后身,一会儿扫完我过去检查。”   叶婴:“嗯,行。”   朱木心给其余人也分配了任务,最后解散的时候,秦永康好心提醒叶婴:“叶婴,篮球场后身那里有一个垃圾桶,可不好收拾了,正常别的组都有两个人打扫。”   叶婴:“没事儿,我自己慢慢来。”   秦永康:“那我把走廊快点拖完然后去帮你。”   叶婴笑了笑:“谢谢你啊。”   叶婴拿着工具到了篮球场后身——就是他们班楼下那里。   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平时各班的垃圾都往那个垃圾桶里扔,确实挺脏的。   有不太道德的学生,站在远处直接把垃圾袋一扬,若是飞进垃圾桶还好说,最怕的就是在空中的时候垃圾袋裂开,垃圾飞一地。   这是最难收拾的。   这里又是监控盲区,大家就有些有恃无恐。   叶婴放下撮子,叹了口气。   她先把离垃圾桶远的空白区域扫干净,把垃圾扫成一堆,用撮子装好,倒到垃圾桶里。   正午时分,太阳升到头顶,光芒和热量毫无吝啬的投洒下来,合抱粗的大树发出新绿,一丝风都没有。   叶婴弯腰许久,扫完一片之后直起身子,额上满是汗珠。   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叶婴走到树荫下,想稍微休息一下再扫。   耳边传来篮球砸地的“咚咚”声,叶婴侧过头。   球鞋摩擦地面,身体碰撞之后,“哐”的一声,球入篮筐。   “漂亮——”   男生们异口同声称赞一声。   林远时扣球之后轻巧落地,一边往回跑一边用球衣领子抹了把脸。   初春时节,少年早早换上了无袖球衣,露出的肩膀手臂白皙漂亮,肌肉不多不少,线条流畅精致,充满勃发的青春感。   “再来。”   打了一中午篮球,还没吃午饭,又是顶着烈日,姜成鹤他们几个早就已经不行了。   也就时哥那种怪物的体力才能这么一直扣篮不嫌累。   “时哥,不行了我。”   林远时断了钱家旭的球,跑了几步,低声道:“最后一把。”   姜成鹤简直委屈,像个哭唧唧小媳妇:“你上把就说是最后一把。”   林远时把球往姜成鹤的方向一传,“那你来不来?”   姜成鹤下意识接住,脸更苦了,认命了:“……来。”   这几天的时哥简直太恐怖了。   阴郁寡言,气场全开,分分钟能杀人于无形的感觉。   兄弟们都看得出来时哥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谁也不敢造次,就怕撞枪口上,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又打了几个来回,几个人实在累得不行,倒在一旁,捧着矿泉水狂饮不止。   唯独林远时。   还在满场跑,扣篮,远投,什么都不耽误。   姜成鹤汗如雨下,一边喝水一边感叹道:“这他妈的什么魔鬼体力……”   贺名扬身体最弱,早就下场了,他背靠着篮球架悠闲接话道:“下个月和七星中学的篮球赛可不用愁了。”   “可不,有时哥这个怪物在,对方还想赢不成?”   “哎?咱们校队除了时哥,还有谁参加啊?”贺名扬问道。   钱家旭笑着说:“那不得问八卦中心主任么?”   八卦中心姜主任自觉接话:“时哥,二班的刘语熙,陈江华,好像还有盛雪川。”   “哐——”   对话被打断,众人往林远时那边看去。   他把篮球狠狠砸向篮筐,拎起一旁的矿泉水,猛地往下灌。   篮球反弹到场地另一边,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远了。   “回去吧。”林远时轻描淡写。   姜成鹤欣喜道:“我们下午去网吧,时哥你也去?”   时哥终于要带他们打游戏了吗?是真的吗?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林远时也不知是怎么了,自打期初开始就不逃课了,战队里没了林远时,只能由钱家旭那个小鸡仔走上单,一路流血一路送,他们队好歹是城市赛冠军,这些日子被人虐得不成样子。   “不去。”   姜成鹤心又凉了。   又得输一下午。   林远时拿了面巾纸擦了擦脸,贺名扬从篮球架子上跳下来:“那我们先走了?”   林远时:“嗯。”   林远时把篮球包往身后一背,转身去捡球。   这边有个小小的下坡,篮球一直滚到球场后身,林远时晃晃悠悠的走到球边,停在那里。   不远处,一个细瘦的小身影正在打扫卫生。   她力气小,垃圾桶有点高,她手里拿着撮子,艰难的提起来,踮着脚,弓着身子,努力把垃圾倒进去。   天气热,小姑娘晒得脸蛋儿通红,刘海微微汗湿,漆黑的眉眼泛着水莹莹的光。   林远时微微往旁边一靠,倚在大树边,抱臂看着来来往往的她。   这一片的卫生十分难扫,其他地方已经收拾干净了,唯独就剩下垃圾桶附近,一个一个的垃圾袋又重又难清理,叶婴提不动,扔下一个之后要休息很久才能再提起另一个。   林远时远远看着,也不出声,也不帮忙。   目光像是着了魔似的落在她身上不动。   最后收拾的差不多了,叶婴直起身子,摘下眼镜,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实在太热了,叶婴又把校服的拉链拉下来一点,稍微扇了扇。   等把最后一点垃圾扫完,叶婴弯腰提起撮子,刚想往回走,一阵风吹过来,楼上忽然飘飘悠悠的散下来很多碎纸屑。   下着雪一样飘落在叶婴刚刚扫完的地面。   细碎的纸屑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非常难清理。   叶婴抬起头,楼高六层,扔纸屑的人早已经缩回头,根本不知道是谁扔下来的。   林远时略略蹙眉。   那个小人儿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耷拉着肩膀,愣愣的看着这一地的纸屑。   委委屈屈的有点可怜。   她的手指藏在校服里,轻轻摩挲着袖子边缘。   一下……   两下……   林远时轻咬后槽牙,大步流星走过去。   叶婴看到林远时过来,微微勾起嘴角。   他来了。   “你……”   林远时没理她,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到垃圾桶旁一手拎起最大的一袋垃圾,转身上楼。   林远时腿长步子大,台阶都是三节三节的上,叶婴只能小跑着勉强跟上。   一路跑到教室,“砰”的一声推开门。   朱木心吓了一跳,手里拿着撮子站在窗前,错愕回头。   林远时懒洋洋的站在门口,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   朱木心镇定了一下:“你干什么?谁教的你这么开门啊?”   林远时冷冷反问:“谁教你把纸屑往窗外倒的?”   朱木心:“什么纸屑啊?我没有!你可别诬赖人啊!”   林远时走进去,“诬赖?纸片上还写名字呢!你以为自己卷子撕碎了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朱木心:“你胡说,那根本不是我的卷子!”   林远时:“哦,看到班长大人比我想象的更没素质,撕的别人卷子?”   朱木心明白过来,方才林远时那一问是个陷阱,脸顿时红了,挺直腰背强撑着:“我都说了不是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信不信我给你告诉老师啊。”   林远时:“不信。”   他笑眯眯的把手里的垃圾袋高高的提起来,朱木心立马知道林远时要干什么,整个后背狠狠一僵。   “你干嘛!你敢!”   林远时慵懒一笑。   有什么不敢的?   五指张开,垃圾袋掉到地上,里面的垃圾纸屑开了花儿似的盛开,干净的地面顿时布满零零落落的果皮纸屑。   “林远时!你有病啊!”朱木心尖叫着冲过来:“我刚拖完的地!”   “我要给你告诉老师!”   林远时往门框上一倚:“去啊?老师不够的话,校长的微信你要不要?名片推给你啊?”   “你!”   朱木心不知是羞愤还是生气,脸通红通红,龇牙咧嘴跟林远时对峙着。   林远时笑不入眼,把身后的叶婴往身边一拉。   “我是不是说过,以后不要动我同……不要动她,”林远时踩着垃圾走过去,“你是真的很想试一试?”   林远时的眼神无比凉薄,朱木心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她嗫喏了一下,嗓子眼里似乎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嗯?想试么?”他低着头,轻声问道。   朱木心腿发软。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转过头,忽然朝叶婴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是不小心把碎纸屑碰到楼下的。”   叶婴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摆手道:“没事没事,你起来吧。”   林远时:“结束了么?”   朱木心眼圈发红,狠狠咬着牙,“我会……把楼下打扫干净。”   林远时满意了,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从叶婴身边经过的时候,似乎略微停顿了一下。   但是终究也没停下来,也没看她。   叶婴看着他离开,微微低下头。   *****   朱木心整整收拾了一个中午,组员们都回来了她都没有收拾完。   秦永康最先回来,看到满地的垃圾还是一愣,拿过扫帚想要帮朱木心一起打扫。   却被朱木心拒绝了。   “不用不用,别帮我。”   秦永康以为她只是客气,“没事儿,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要不就干不完了。”   朱木心忽然直起腰来,失控大喊:“我都说了不用帮忙了!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能做好!!”   “走开!”   她这么一抬头,秦永康才看出来,朱木心眼眶通红。   一时尴尬的杵在那不知说什么是好。   也不知是被林远时吓着了还是怎么样,朱木心怎么也不肯要别人帮忙,非要坚持自己把这些垃圾扫完。   直到午休结束,上课铃响,朱木心才洗好拖把回到教室。   下午第一节 是语文课,今天是《荆轲刺秦王》的最后一课时。   邵军提问了上节课的内容和基本的课文翻译之后,正式开始课程内容。   “我们学完整篇课文之后分析一下,你们觉得文中的荆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邵军说:“现在可以同桌之间讨论一下,一会儿我提问,说出你的理由,好现在开始。”   秦永康最喜欢“同桌讨论”这一环节,老师话音刚落他便转过头来,笑着问叶婴:“你觉得荆轲是什么样的人啊?”   叶婴想了一下,小声说:“要不我们带上林远时一起讨论吧。”   秦永康的表情立马变了——他实在有些害怕林远时。   “他一个人坐,要是不带他,感觉不太好。”叶婴说。   这终究是叶婴提出来的,秦永康也不想反驳她,于是就同意了。   两人拿着语文书一起回过头。   林远时正低着头打游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叶婴笑了笑,“嗯……咱仨一起讨论吧。”   手机屏幕显示出“mvp”字样来,林远时关了屏幕,把手机往桌洞里一扔。   “讨论什么?”   秦永康试探着看着林远时:“讨论荆轲是怎样的人物形象。”   说完还战战兢兢的补充了一句:“你……要不要看看课文?”   林远时顺手拿过叶婴的书本,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答案:擅长辞令,果断坚决,工于心计。   “哟?”林远时挑了挑眉,看向叶婴:“跟你挺像。”   叶婴:“……”   秦永康看看林远时,又看看叶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明明他才是叶婴的同桌,林远时是多出来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他俩是一起的,他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的感觉。   “那个……叶婴啊,那你觉得荆轲擅长辞令的理由是什么啊?”   叶婴说:“她说完一席话之后,樊将军自愿自刎献出头颅。”   秦永康点点头,记下来记下来。   写完之后秦永康挠挠头:“写的也太假了,真的有人能为了另一个人自愿去死么?”   “能啊。”林远时轻描淡写的说,“甚至不需要说这一席话。”   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把命给她。   叶婴略略低头,林远时看不到,可是在秦永康的角度,他看到叶婴微微上扬的唇角。   得,他好像又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语文课结束,化学课代表过来通知下节自习课要考试,时间不够,所以要提前一会儿上课发卷。   叶婴想要去洗手,临走时把水杯放在林远时桌子上。   林远时挑了挑眉,“干嘛?”   叶婴笑起来:“能帮我接杯水吗?时间不够了。”   林远时“嗤”笑一声,没说话,目光继续落在手机屏幕上。   叶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秦永康听到他们的对话,主动回过头来,极殷勤的说:“叶婴,你要接水吗?我去帮你接吧。”   刚站起身,手还未碰到她的杯子。   林远时一个眼刀睖过去。   声音低沉:“放下。”   秦永康一抖,登时不敢动了,怕兮兮的又坐了回去。   叶婴满意的去洗了手,回来之后拿到卷子,悠悠闲闲的拿起保温杯。   ——里面盛着满满一杯温水。   叶婴拧开盖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嗯。   今天的水好像有点甜是怎么回事?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28章   一周之后有教育局的领导要到晋一检查,学校非常重视, 这几天老师大会小会不断, 全都在强调这件事。   邵军还专门拿出了一节课的时间来说。   学校规定所有学生下课除了去洗手间, 不准去走廊, 暂时取消体育课,没有事情不准去操场, 中午和晚上不再开放校门, 学生必须在食堂吃饭。   这些规定一出,学生之间抱怨不断,诸多不满。   除此之外, 学校的卫生和美化工作也要求极高, 校领导亲自到班级检查, 邵军用班费买了几盆绿植放在窗台, 还要求学生们把教室后面的黑板布置好。   “板报的风格必须符合这次大检查的主题,设计好之后给我看一眼,陆云亭啊。”   陆云亭:“到。”   邵军:“你把画稿设计一下。”   陆云亭:“好的。”   陆云亭从小学习美术, 画功很好, 每次板报的画稿都是她来完成的。   “写字就——”邵军看了一圈儿,“叶婴。”   叶婴抬起头来:“嗯?”   邵军说:“黑板报的文字内容由你来负责,按照你平时的字迹来就可以。”   叶婴的字是典型的应试体,工整娟秀,很少连笔, 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简直太适合后面的黑板报了。   “好的, 老师。”   叶婴坐下来, 捕捉到陆云亭回头来看她的目光。   陆云亭朝她眨了眨眼,叶婴也笑了一下。   下课,陆云亭到亲昵的到叶婴座位旁边。   现在叶婴不跟林远时坐一起,陆云亭简直开心死了。   秦永康多好啊,和和气气的,每次陆云亭一来,他就自动把位置让给她。   不像林远时那个大魔头,总是用那种恐怖的目光盯着她看。   陆云亭蹦蹦跳跳的过来,坐在叶婴身边。   “小婴,咱们弄个什么主题比较好啊?”陆云亭说。   他们俩第一次合作黑板报,陆云亭还挺开心:“你查查政治书,然后告诉我画什么,板块我来设计。”   叶婴点点头:“行。”   下午自习课,陆云亭喜滋滋的拿出一张白纸,大略规划了几个板块。   陆云亭语文极差,幸好内容不用她操心,只要画得漂亮就行了。   也不知道是分成四个板块好,还是五个好。   四个看上去更加工整简洁,五个的话会更有设计感,有详有略。   陆云亭咬着笔头想了想,那不如她把两种设计方案都给叶婴看看,最后让她来决定好了。   陆云亭动笔画完了第一个板块的草稿,正准备画第二个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这一节课都准备画画玩了?”   陆云亭一个哆嗦,笔下的线条失去控制,长长的拖了条尾巴出来。   “我……我……”陆云亭的眼珠迅速转了转,“啊,老师让我设计黑板报的,时间紧任务重,我得先画完小婴才能往上面写字。”   官方认定,并不是她瞎画着玩儿的。   嗯,就是这样。   不用怕他。   陆云亭下巴一抬,气势十足的和唐疏予对峙。   期中考完试班级大换座,期中考试题目太难,陆云亭的成绩又退步了,她妈妈跟邵军打了招呼,想让陆云亭和唐疏予坐在一起,好让唐疏予带一带自家姑娘学习。   这事情不难办,但是陆云亭性格活泼好动,唐疏予沉稳寡言。邵军怕陆云亭影响唐疏予学习,于是给唐疏予的妈妈去了一通电话,把陆妈妈的请求说了一下。   不想唐妈妈一百个同意。   “老师啊,千万把小陆放我们小予这边啊,我同意,我太同意了,你把他们俩放最后一排,多让他们交流交流,平时呢也不用太管着他俩,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最好。”   邵军有些疑惑。   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成什么?   应该不止是成绩吧?   说罢唐妈妈“嘿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既然双方家长都同意,他们成绩差异也确实适合坐在一起,那次换座,邵军便把陆云亭和唐疏予安排在了一起。   唐疏予看上去不太高兴,邵军私下里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如果觉得陆云亭太吵,可以再调。   “别调!”   邵军一愣。   唐疏予:“呃……我的意思是,嗯……”   “她实在太烦了,还是放在我身边吧,免得影响其他人。”   唐疏予是班级第一,成绩非常稳,在邵军眼里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他还指望着他成为这一届的状元,好给他这位名师长长脸呢,半点马虎不得。   担忧道:“她不会影响到你吗?”   唐疏予一笑:“她可影响不了我。”   同桌坐了快一个星期,陆云亭表面上跟唐疏予咋咋呼呼,但是内里还挺怕唐疏予的。   邵军观察了一下,唐疏予也确实没被影响,反而陆云亭跟唐疏予坐在一起之后,老实了不少。   有好几次邵军在监控里看,陆云亭竟然在自习课上做起了题。   按照以往,陆云亭都是做两道题就困得不行,倒下见周公的。   唐疏予听了陆云亭的解释,冷冷一笑:“黑板报?”   “是啊黑板报,那天你不在,老师在下课的时候布置给我的任务,让我完成画稿,我从小就爱画画,所以这项工作必然是由我来完成。”   说着说着,陆云亭还真就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大义凛然了呢。   唐疏予:“你岂止是爱画画,我看你是爱除了学习以外的所有事吧?”   陆云亭亮起细白的小拳头:“说什么呢你!揍你了啊!”   唐疏予一把夺过她的画稿,淡淡道:“自习课就要学习,要想画这些幺蛾子,下课再弄。”   陆云亭伸手去抢,可是唐疏予把画稿伸到另一边,陆云亭的小短手怎么也够不到。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这怎么能是幺蛾子呢!”   “这是老师让我画的,这是黑板报,不是画着玩儿的!”   唐疏予并不理会陆云亭的跳脚。   面上不动声色,可看着她着急的小模样,终究是松了口。   “一页练习册,换画这个东西三分钟。”   陆云亭立马停止动作,伸出五根手指头跟他讨价还价:“五分钟。”   唐疏予:“两分钟。”   陆云亭的手指落下一根:“四分钟。”   唐疏予垂下眼睑:“一分钟。”   陆云亭哭唧唧,只剩三根手指:“三分钟。”   唐疏予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乖。”   陆云亭不情不愿的拿出练习册,动作慢吞吞的,唐疏予叹了口气,颇无可奈何的帮她把练习册翻到之前写到的位置,指了几道题。   “这页吧,题都不难,好好做,做完就把画稿还你。”   陆云亭嘟了嘟嘴:“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啊,别给我弄坏了。”   唐疏予:“嗯,好。”   把笔递到她手里,又拿了几张白纸出来:“写吧,草稿纸在这。”   陆云亭扁扁嘴,低头看题。   唐疏予眼睛一瞥,“腰直起来,注意眼睛。”   “哦……”   题刚看了两道陆云亭就有点困了,眼睛眯缝着,头一点一点的,有好几次差一点戳到笔上。   迷迷糊糊的又一点头,陆云亭猛地惊醒。   手里的笔已经被人拿到一边,她咕哝着,顺势倒在自己臂弯里,三秒钟不到就睡着了。   唐疏予做完一整套卷子,轻轻合上练习册,看着身边熟睡的姑娘,微微勾了勾嘴角。   叶婴的效率很高,下午就把文字内容确定好了。   拿过来和陆云亭碰了一下,把简单的草稿给邵军看了一眼,邵军很满意,对她们竖起大拇指。   “不错啊,有深度,又不失幽默,内容是你们自己写的吗?”   陆云亭骄傲极了:“是叶婴写的,她说什么我画什么。”   邵军看了叶婴一眼,叶婴说:“老师,那这个可以往黑板上画了吗?”   邵军:“可以,你俩自己找时间,这周五之前弄完就行。”   陆&叶:“好。”   这几天为了让学生别出去乱跑闯祸,学校丧心病狂的组织了大大小小无数场考试。   课间也考,体育课也考,自习课也考,考到最后学生们都有点皮实了,困了就睡,爱什么成绩什么成绩。   休息时间都被占用,要想画黑板报就只能利用午休时间。   化学课结束,陆云亭到叶婴座位前,“小婴你饿么?咱们快点去食堂吃完饭,中午回来画板报吧,要不然来不及了。”   叶婴:“行啊,不过我刚才吃了面包,这会儿不太饿。”   陆云亭:“我也不饿!那我们中午就不吃饭好了,正好就减肥了。”   叶婴:“好。”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面安静下来,叶婴拿了粉笔到后面,先把黑板擦干净。   陆云亭学习不好,画画却是真的很有天赋,简单几笔就能看出功底,整个排版布局都在她的心里,稍微圈几下之后,画面感立马就出来了。   “小婴,这个是第一个板块,我现在把我大概要画的位置腾出来,你就可以在空白的地方写字了。”   叶婴:“好。”   上面比较高,叶婴搬了桌子过来,照着之前打好的草稿一字一字的誊到黑板上。   文字内容有很多,叶婴写了还不到一半的时候,陆云亭就已经把后面的大致内容画完了。   小姑娘从椅子上跳下来,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啊,好累。”   陆云亭欣赏了一番这个还没有完成的黑板报,心底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小婴,我觉得咱们班的板报简直完美。”陆云亭说,“主要它是我们两个一起完成的。”   “不是检查之后还有比赛呢么?”   陆云亭:“对啊。如果得奖了能登在校刊上呢!”   叶婴笑了笑,把最后一段内容写上:“咱们可以拼一拼。”   陆云亭:“不知道有没有奖金啊,要是有的话咱俩就出去大吃一顿。”   走廊响起脚步声,大抵是吃完饭回来的学生。   唐疏予走进屋,刚好看到坐在桌子上,满眼憧憬的陆云亭。   窗户开着,蓝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在窗边一荡一荡,外面阳光正好,穿着校服的姑娘坐在桌子上,小脚一晃一晃的,金灿灿的阳光映在她的眼底,漾起细碎的波光。   “这个时间画板报?”唐疏予低声说。   陆云亭回过头,“哎?你吃完饭啦?好快啊。”   唐疏予看了一眼板报,这种绘画风格一看就是出自陆云亭之手。   一中午的时间,业已完成大半。   唐疏予皱了皱眉:“你没吃饭?”   虽然是问句,可是唐疏予说的已是无比笃定。   陆云亭的大眼睛心虚的眨啊眨,“那个,那什么,我吃了呀,小婴去买然后带回来我吃的。”   唐疏予合上练习册,嗤笑一声。   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   陆云亭见唐疏予重新站起身,“哎?你要走啦?”   经过她身边,唐疏予顺手拉过陆云亭的手腕。   “哎?干嘛去啊?你拽我干哈?”   唐疏予头也不回,“带你吃饭。”   陆云亭挣扎起来;“我不要吃!我要减肥呢!哎,你放手。”   唐疏予:“减什么肥减肥,瘦成杆儿了还减肥。”   陆云亭:“你说谁是杆儿呢!你再说一遍试试!”   ……   …………   走廊里,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叶婴不禁弯起嘴角,摇了摇头。   *****   “时哥,一会儿陪我们打几把吧,这几天小学生是放假了吗?我的队友都太傻比了。”   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姜成鹤他们几个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说。   “玩什么?王者啊?”   姜成鹤:“嗯,不能LOL就先拿王者解解渴呗。”   姜成鹤给贺名扬使个了眼色,贺名扬会意:“那咱们五个组队打呗,偷摸的,别被老师发现了。”   钱家旭:“呦呵,我扬哥还怕校领导呢?”   贺名扬:“我草,你不知道,前几天我自习课打游戏被逮,我们老师罚我在外面整整蹲了一下午!听明白了吗?是蹲!蹲了一下午。比他妈站着都累。”   姜成鹤:“这点我能作证啊,扬哥没撒谎,那天晚上我和扬哥出去吃饭,扬哥就是这么出来的。”   姜成鹤夸张的学了一下蹲了一下午的贺名扬走路,肩膀一高一低,一走一垮,惹得众人俱都笑起来。   贺名扬脸通红,照着姜成鹤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去你妈的,老子是这么走的吗?”   姜成鹤嬉皮笑脸的:“差不多。”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教学楼,姜成鹤和贺名扬对视一眼。   都明白了。   成功了,终于不用大中午的陪时哥在操场上打球了。   开心。   “哎?那咱们去哪玩啊?”钱家旭问道。   姜成鹤:“我手机在书包里呢,我得回班一趟。”   贺名扬:“那就直接在你们班玩儿呗,现在是中午,应该没有什么人吧?”   姜成鹤;“应该是,咱们坐后面别出声,要是有人也不影响,时哥你说呢?”   林远时:“我还是更想去打球。”   姜成鹤;“哎哎,时哥,你饶了我们吧要不,就休息一天,行么?”   林远时沉吟着不说话。   姜成鹤扭头叫贺名扬:“老贺,快点,call吕歆铖上线。”   贺名扬拿出手机:“好嘞。”   生米煮成熟饭,姜成鹤朝林远时“嘿嘿”了一下。   林远时:“……行吧。”   上了楼,转过弯,透过门上的玻璃,林远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椅子上写黑板报的叶婴。   她也在啊?   那他今天中午不想打球了。   林远时低头走进教室,叶婴听到声音回头。   还不等林远时跟她打招呼,身边响起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   钱家旭错一脸错愕,眼睛都有点直,“耶耶耶耶……叶婴。”   林远时皱了皱眉,差点忘了这个逼也在。   姜成鹤和贺名扬对视了一眼,说:“叶婴你今天画板报啊?我们坐这打游戏,影响你吗?”   叶婴:“哦,没事儿,你们玩吧。”   女神就在自己面前,钱家旭激动得手心儿都有点出汗了。   姜成鹤看着好兄弟这样,立马热心介绍道:“这位是贺名扬,十二班的,这位是四班的钱家旭。”   想了想又补充道:“钱家旭你知道吧?篮球打得特好的那个。”   林远时:“嗤。”   贺名扬听出姜成鹤是在帮钱家旭,立马说道:“对,旭哥游戏也厉害,今天我们想让旭哥carry我们一下呢。”   林远时:“……嗤。”   叶婴扫视了他们一圈,笑了一下:“我叫叶婴。”   他们几个准备落座,教室里有监控,虽然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明目张胆坐在监控底下玩手机终究是不好。   只有教室后面是监控盲区,稍微遮挡一下就拍不到了。   林远时刚要坐下。   贺名扬非常机警的指着那个位置对钱家旭说:“哎,旭哥,你坐这吧,我坐这。”   ——那个位置距离叶婴最近。   林远时一挑眉,直接坐下。   钱家旭:“时、时哥。”   林远时往后一倚,他的身后就是叶婴踩着的桌子。   “你坐那边去。”   钱家旭偷瞄了叶婴一眼,“那……好么?”   这一眼,搞得林远时非常不爽。   想把叶婴抱下来摁自己怀里。   不让他们看。   “别他妈废话,磨磨唧唧的。”林远时有点不耐。   姜成鹤打圆场道:“旭哥你坐这也行,反正在哪都能carry我们。”   叶婴写完了一个版块,稍微甩了甩手臂,正要从桌子上下来。   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   手掌干净白皙,手指修长细腻,指甲更是修剪得干干净净。   陆云亭是妥妥的手控,曾经给叶婴看过一组名为“手控福利”的图片,叶婴初见觉得惊艳,后来看到林远时的手。   便觉得图片上的那些也不过如此。   林远时的这一双手,精致,干净,足以秒杀那些图片。   林远时懒懒的瞥了她一眼,“笨手笨脚别摔了。”   钱家旭刚把手机拿出来,感激的看了林远时一眼。   看来时哥是在提醒他了。   怪不得刚刚让他坐在这边。   好方便他拿椅子啊!   叶婴还未伸出手,一把椅子出现在自己视线内。   抬头,是钱家旭略有些羞涩的笑容,“直接从桌子这边不好下,你踩着椅子下吧。”   叶婴勾起唇角笑了笑,“谢谢你啊。”   然后直接忽视林远时的那只手,踩着椅子跳下来。   林远时:“……”   叶婴开始第二个板块的书写,他们的游戏也已经开始了。   姜成鹤:“时哥你用什么啊?”   林远时斜斜一笑,“荆轲。”   贺名扬:“哎?时哥,你玩打野啊?不上单了么?”   林远时一笑:“嗯,现在喜欢荆轲了。” 第29章   叶婴写字的手微微一顿。   姜成鹤:“那我选什么呢……”   钱家旭:“你ad吧, 我上单。”   林远时轻蔑的瞥了钱家旭一眼, 那个水平玩上单, 就等着死吧。   贺名扬:“行,反正旭哥什么英雄都会用。”   林远时:呵,那他妈是我!   游戏开始了, 果然不出林远时所料,还不到四级, 上路就已经送了一血。   姜成鹤这些日子输得太惨了,胜负心很重,看到上路岌岌可危, 紧紧咬着牙关。   但是碍于叶婴在场,嘴上还不得不恭维钱家旭。   “哇塞,旭哥,你太厉害了, 又杀人了。”   “旭哥,旭哥快来救我一下——卧槽, 我死了。”   “旭哥你这是什么出装啊?太6了, 纯输出装啊?”   到最后上路快要被人推到家了, 姜成鹤简直夸得咬牙切齿。   “旭哥你太他妈牛逼了,又一对四了呢。”   “旭哥你又被包了, 真是临危不惧啊。”   “别追了,追完又死了, 执着坚韧说的就是你了。”   钱家旭等待复活的间隙, 看着画面里正在反野的荆轲。   苦兮兮道:“时哥, 你刚刚怎么不救我一下啊……”   在时局大逆风的情况下,林远时用的阿轲全场经济最高,战绩12杀0死11助攻,神出鬼没,出其不意手刃敌方后排之后大招溜走。   操作简直天秀。   对面射手被杀得有些恼了,刚开始还在骂阿轲,到后来渐渐变成了崇拜。   “打野爸爸牛逼。”   “对面打野是王者段位吧?”   “求加好友!求带飞!”   打野行踪成谜,对面埋伏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突然出现的阿轲反杀。   保射手,保中单,甚至保辅助,一个阿轲带动全场。   唯独上路,从开始到现在,除了收收兵线,阿轲一次都没去过。   这一次甚至眼睁睁看着上单死在自己眼前,阿轲站在草丛里呆了一会儿,然后悠闲闲的满血跑走。   钱家旭简直想哭。   对面似乎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开始疯狂的抓上路,一抓一个准,谁也救不了他。   林远时又杀了对面射手一次,懒洋洋的勾起嘴角。   声音里带着玩味:“旭哥好厉害啊。”   “这个战绩——超鬼了吧?”   姜成鹤贺名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吕歆铖是唯一一个肯说实话的,在评论区气坏了。   “上单你他妈脑子进屎了吗?”   “追你妈啊追,被反杀了看不见么?”   “手不会用可以捐助给有需要的人。”   钱家旭手机的页面再一次变暗,他扭头看向叶婴。   她的黑板报已经快要写完了。   钱家旭看着这娟秀的小字,满眼欣赏。   “叶婴,你的字写得好好看啊。”   听到她的名字,林远时条件反射的抬起头。   姜成鹤:“时哥你干嘛呢?怎么不动了?时哥!”   对面兰陵王手刃一动不动的阿轲,对面一片欢呼。   “庆祝阿轲首死。”   “撒花撒花。”   “打野爸爸掉线了吧?”   林远时回过神来,复活之后从下路一路偷上去。   对面一来她就跑,对面走了她又去赖线,直到破了高地,推上水晶。   贺名扬吕歆铖还在团战,阿轲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水晶。   久违的“victory”字样出现在屏幕上。   姜成鹤跳起来欢呼:“终于他妈赢了,老子终于赢了!时哥……”   姜成鹤说到一半停下来,看了叶婴一眼,转头看向钱家旭:“旭哥你太牛逼了,又带我们飞了一回。”   林远时:“……”   等他们吹完钱家旭的彩虹屁,林远时说:“陈曦上线了,六个人。”   林远时看了钱家旭一眼,“三对三对战啊。”   钱家旭有点虚:“啊?对、对战啊?”   林远时扬起下巴:“不敢?”   这时叶婴略略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钱家旭:“敢!怎么不敢!”   贺名扬姜成鹤异口同声:“我跟时哥一队!”   说完气氛有点尴尬,林远时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钱家旭:“行……那我跟吕歆铖陈曦一队。”   叶婴的目光从林远时身上移开,继续看着自己的黑板报。   嘴角微微扬起。   三对三的房间刚开,叶婴余光一扫,教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林远时最是警惕,猛地抬起头,另外几个还在吵吵着挑选英雄。   林远时把手机往桌洞底下一塞,伸了个懒腰:“老师万福金安。”   邵军上楼路过班级,听到里面男生们的动静,心里觉得奇怪,过来瞧了一眼。   一进门,呵,果然啊,一个年级的混小子都聚齐了,在班级后面遮着监控打游戏呢!   “干什么呢你们!”邵军皱着眉进来,“手机都给我拿出来!”   林远时一脸无辜:“嗯?什么手机啊?我不知道啊。”   “没有手机?没有手机你们凭空打游戏呢?”   姜成鹤大眼珠子一瞪:“我们没打游戏。我们在……在帮助同学一起画板报呢!”   邵军冷笑一声:“你们还会画板报?”   林远时:“那可不,你看看,除了字是小婴婴写的,其他的都是我们几个画的。”   邵军:“是么?这不是陆云亭画的么?”   姜成鹤嘿嘿一笑:“陆云亭交代我们帮她完成边边角角,老师您看,我们画得好吧?”   “为了研究画稿,我们还特意请了外班的两个同学过来帮忙呢。”   说谎不眨眼。   邵军心里明镜似的,但是这群小子谁家里都不差钱,考不考大学将来都会过得很好,家里惯着,即使没收了手机,第二天家长电话就会过来讨要。   邵军也嫌麻烦。   他们几个混蛋也就算了,只要不影响其他学生就行。   于是邵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代了一句“要画就画,不许吵闹”之后就背着手,走出了教室。   老师都来过了,他们几个也不好再拿出手机来玩儿,跟陈曦和吕歆铖说了一下情况之后,他们几个都下线了。   一时之间教室安静了下来。   只有叶婴的粉笔摩擦在黑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远时支着头,懒洋洋的看着叶婴的背影。   她还有最后几个字就写完了。   小姑娘穿着干干净净的蓝白色校服,微风阵阵,阳光灿烂,她的长发像是最精致的缎子垂在腰间。   林远时重新拿出手机,叫了她一声:“小婴。”   叶婴下意识的回头,“嗯?”   “咔擦——”   画面定格。   林远时满意的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叶婴脸红转头:“谁让你拍了。”   林远时:“我没拍啊,你有证据么?”   叶婴写完最后几个字:“你手机里的照片就是证据。”   林远时把手机放怀里,流氓一笑:“是么?那你过来拿啊。”   叶婴:“……”   黑板报写完了,叶婴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把板擦和粉笔盒放回原位,出门洗了手。   回到座位擦护手霜的时候,钱家旭问:“叶婴你学过书法么?字这么漂亮。”   林远时眼睛瞥向钱家旭。   叶婴:“没有。”   姜成鹤:“哎?叶婴好像不是晋城人吧,我记得你转过来之前老师说过,你是南方那边来的么?”   叶婴:“嗯,是。”   姜成鹤给钱家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聊下去。   钱家旭接收到信号,身子转向叶婴那边。   他一开始坐的位置就在叶婴座位的旁边,隔着窄窄一个过道。   这么一转过身,两人刚好面对面。   “原来你是南方人啊,怪不得说话口音和我们不太一样。”   叶婴挑了挑眉:“不一样么?”她自己倒是感觉不到。   钱家旭没有一开始看到叶婴时那么紧张了,放松下来之后,居然还挺会聊。   “不一样啊,吴侬软语,格外好听。”   叶婴微微低下头,笑了笑。   那边的贺名扬和姜成鹤对视了一眼,贼贼一笑。   “哎?那你们那边的女孩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白啊?”   叶婴还未来得及回答。   “起开起开,坐那边去。”   一个高高的身影遮住了叶婴的视线。   林远时不耐的把她往里推了推。   叶婴只好坐到里面秦永康的位置上,林远时大喇喇的坐到叶婴身边。   侧着身,胳膊肘撑在前后两个桌子上,整个把叶婴圈在里面。   “你刚刚说啥?”   现在换了林远时和钱家旭对视,钱家旭摸了摸鼻子。   “我说——哎?我说什么来着?”   林远时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你问小婴喜欢长得白的还是长得黑的吧?”   钱家旭:“是吗?”   林远时回过头,“小婴?”   叶婴的粉坐垫不仅好看,原来坐上去这么舒服啊……   啧。   林远时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整洁的桌面,心情好极了。   “我们那边也不都是白净的。”   钱家旭:“那你喜欢那种白白净净的男生么?”   原本叶婴已经避过了这个问题,不想钱家旭又给绕了回来。   钱家旭的皮肤有点黑。   林远时就不是。   林远时本身就白,细皮嫩肉的,怎么也晒不黑的那种。   小婴那么爱干净,能喜欢黑炭就怪了。   林远时翘起二郎腿,轻轻地吹起口哨。   眼看着身边的大家伙得瑟起来,叶婴忽然想起那天在食堂,某人的那句“前同桌,不太熟”,心下一黑。   “我还蛮喜欢皮肤黑的男生的。”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差一点没忍住笑。   口哨声骤然停止,林远时的二郎腿也放下去了。   叶婴抿着嘴唇,又补充了一句:“看着就很阳光。”   钱家旭说:“我也这么觉得,那小婴——”   “小婴什么小婴,”林远时有点发火了,一脚踹过去,“小婴也是你能叫的?”   钱家旭脸一红,瞥了叶婴一眼,“啊……抱歉啊。”   叶婴眼眸弯弯:“没关系。”   “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林远时站起身来赶人。   钱家旭错愕抬头:“睡觉?”   林远时:“你他妈中午不睡觉啊?”   姜成鹤想说,以前他们是午睡的,也不知道是谁不让他们睡。   非得叫下去打篮球……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此刻林远时非常不爽。   姜成鹤也不敢直说了。   贺名扬看了眼时间:“快到点了,那咱们回班吧,歇一会儿又要上课了。”   钱家旭有点不舍,“那好吧……”   回头跟叶婴说“再见”。   叶婴朝他摆了摆手。   身后的林远时一把把他的头拧过去:“别看了,赶紧走。”   吵吵嚷嚷的出了教室,叶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做了一中午的板报,她也确实有点累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   *****   邵军对于她们俩做的黑板报非常满意,给板报拍了照片之后交了上去参加比赛。   次日中午,叶婴吃完午饭没有和陆云亭一起回寝室,买了一杯咖啡之后回到教室。   昨天下午实在太累,学习效率很低,自习课的任务没有完成,叶婴想用今天午休的时间把昨天的卷子做完。   到了教室门口,叶婴脚步一滞。   ——林远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拉窗帘,阳光静静落在他的身上,映得他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金色。   叶婴悄声走进教室,关上门。   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练习册看了一会儿。   半天过去了,一道题也没看完。   叶婴转着笔,犹犹豫豫的回过头。   林远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下有一小片阴影。   眉峰锐利,轮廓精致。   林远时是那种非常英挺的长相,虽然皮肤白皙,但是丝毫不显阴柔。   沉沉睡着,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上特有的锐气沉下来不少,显得安静又温柔。   叶婴不禁看直了眼睛。   这样为祸人间的长相,不受欢迎就怪了。   正想着,林远时忽然睁开眼睛。   叶婴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往后。   林远时刚才是真的睡着了,反应慢吞吞的,“干嘛?”   声音又低又哑。   有点……性感。   之前他们两个是同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俩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林远时逃课的频率变高了。   叶婴竟有一种和他许久未见的错觉。   林远时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还生气呢么?”叶婴轻声问道。   林远时不答话,叶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换座位我没有很开心。”   林远时抱着手臂坐着,懒洋洋的看着叶婴。   “我也不太习惯的。”叶婴温和的解释道:“但是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等下一次考试了。”   “你怎么不习惯的?”他坐姿轻松,可是声音有点紧,语气还有些生硬。   叶婴微微弯了嘴角。   他肯回答,她心里酸痛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一些。   “就是——刚想跟他说话,发现他不是你,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啊,也没有人问我借笔了,而且他也没有草莓糖,刚换座的那个上午有点低血糖,也只能自己挺过来……”   林远时动了动。   手伸到桌洞里摸了摸,拿出一袋糖来扔给她。   叶婴笑了笑,拿出一颗糖来,“你还有啊。”   林远时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别别扭扭的。   叶婴眼珠转了转,站起身,忽然伸出手,把那颗糖塞进林远时的嘴里。   林远时整个人一僵。   好、好甜……   他抬起头来,叶婴笑容温柔,“好吃吗?”   尾音上扬,眼睛眯成月牙儿。   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也不知道脑子里是哪根筋搭错了,可能是想报复她一下。   林远时忽然伸出手,摘掉叶婴的眼镜。   说不上是为什么。   就是觉得这个呆呼呼的眼镜和她的气质太不搭了。   摘了眼镜的叶婴美丽得像一只妖精。   ——这才是真的她。   “你干嘛?”叶婴眉头一皱。   林远时嘟囔着把她的眼镜收起来,“你要给什么盛什么雪什么川的补习吗?”   叶婴:“不是给他补习,是给他外甥女。”   林远时:“你要去吗?”   叶婴:“我还没想好呢……”   林远时往桌子上一趴,冷笑一声,“眼镜别想要了。”   叶婴:“你……”   林远时还真就趴着不动了,他耍无赖,叶婴也没有什么办法。   叶婴双手托起下巴:“你游戏打得很好吧?”   林远时:“还行吧。”   叶婴:“嗯……比钱家旭还厉害么?”   林远时把桌子上的书一摔:“那个菜逼也能拿出来说?”   叶婴目光一顿,林远时摸了摸鼻子:“我是说,他非常辣鸡。”   “不光是游戏,还有打球。”   “哦,还有学习,都非常辣鸡……一点也不阳光。”   叶婴抿起嘴角:“哦……这样。”   林远时皱眉:“你笑什么?提到他你这么开心啊?”   叶婴:“他是不是样样都不如你啊?”   她的眼睛很亮很亮,里面满满都是崇拜。   林远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个眼神让他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被久违的温暖包裹着,舒服极了。   林远时喉咙一紧:“以后不准夸别人。”   “嗯,好。”   “不准不理我。”   “嗯。”   “别在我不在的时候……离开。”   “好。”   叶婴:“还有吗?”   林远时看着她的眼睛,他想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如果她再用这种眼神看他一会儿。   他一定会亲上去。   叶婴:“你中午吃饭了吗?”   林远时回过神,侧过头去:“吃不下。”   叶婴的心丝丝发疼,声音无比轻柔:“我这里还有一个小面包,你要不要?”   林远时顿了一下:“一会儿我就走了。”   叶婴:“嗯?去哪?”   “打球。”   叶婴:“……哦。”   林远时低低一声,像是自嘲,像是无奈:“课上得实在没劲……”   一转头,她不在。   空空荡荡的。   四处透着风。   心脏被那只手握着,时不时紧一下。   林远时很难受。   偏偏前面两位相处得很好,小婴一直对着那人笑。   她很开心吧?   想到这,林远时就更难受了。   他无法再若无其事的在这里上课。   叶婴回头刚想说什么,林远时猛地站起身。   “……你要走啦?”叶婴仰着头。   林远时拿了篮球,脱了校服,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来,折返回来把一袋草莓糖扔在叶婴桌子上。   “以后低血糖了跟我说,给你买。”   叶婴略略低头,“好。”   林远时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他停顿了一下,手没忍住的在她的头顶抚了抚,低声道:“等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整个下午林远时都不在。   在操场跟他们打了会儿球,林远时心情好极了,连扣了好几个球。   姜成鹤又累得不行了,提议道:“要不出去上网吧,时哥,人家的身体真的不行了,绕了人家吧。”   林远时:“别他妈恶心我。”   姜成鹤语气终于正常了:“去不去啊?”   “不去。”   林远时坐着歇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扔下篮球,转身往教学楼里面走。   “哎!时哥你干嘛去?”   林远时头也没回:“找老邵商量点事儿。”   声音里都透着轻快,一扫之前的阴霾。   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贺名扬:“时哥怎么突然这么开心啊?”   钱家旭:“妇女主任你知道么?”   姜主任:“我也不知道——你他妈才妇女主任,你全家都妇女主任,老子是八卦主任!”   教师办公室,邵军批卷子的笔停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要把座位换回来?你还有完没完。”   林远时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挠了挠后脑:“嗯。把叶婴自己换回来就行。”   邵军把笔一放,面对着林远时,翘起二郎腿:“你和我说说,为什么呀?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我,就非得和她坐在一起?”   林远时:“她能……给我讲题,我有一颗想学习的心,停不下来。”   邵军:“那我怎么没看到你有什么进步呢?”   林远时:“……还没来得及呢。”   邵军斟酌了一下,“这样啊,你想学习呢,这是好事,但是座位已经换完了,咱们搞一个约定吧。”   林远时:“什么约定?”   邵军:“只要你期末名次进步到班级前二十,我就同意让叶婴跟你坐同桌。”   林远时垂眸想了一下。   邵军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笑着说:“怎么?不敢赌啊?”   林远时:“加个时限。”   邵军:“什么时限?”   林远时:“如果我能考到前二十,她就一直和我同桌。”   邵军一口水差点儿没呛着。   之前考虑的就是用这个条件吊着林远时,让他每次都能进步一点儿。   没想到这个臭小子也能想到这一步。   啧啧。   不愧是商人世家养出来的孩子,脑子好使。   “那可不行。”   林远时笑起来:“我每次都会进步一点,但是您不能用她来威胁我。”   邵军:“为什么?”   因为我是真的害怕。   林远时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邵军也是男人,又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他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行,我同意你的要求。”邵军停顿了一下。   林远时知道他没说完,没急着插话。   “但是你每一次都要进步,不能退步,只要你退步一次——”   “我答应你。”   邵军笑起来,“成交。” 第30章   林远时是晚自习的时候回来的, 依然坐在前面。   但是叶婴总是觉得, 今天的他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林远时似乎安静了不少。   不会隔一会儿就不耐烦的换个姿势,也不会时不时的望着她发呆。   他低头看着卷子,手里的笔转一会儿, 写一会儿。   好像真的在做题。   叶婴低下头, 长舒一口气。   展开一套卷子。   秦永康很爱学习, 常把不会的题画下来, 下课的时候问叶婴, 晚自习也不例外。   中间下课的时候, 秦永康把练习册挪过来,“叶婴……”   “小婴。”   叶婴抬起头, 林远时也拿了一套卷, “过来。”   林远时旁边有一套空着的桌椅,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叶婴坐下来。   叶婴犹豫的看了秦永康一眼。   “啊, 那你先给他讲吧, 我不着急。”秦永康还是有一点害怕林远时的。   叶婴:“好。”   她坐到林远时身边。   那一刻林远时的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几天没有她在身边, 仿佛过了几年那么久。   现在她又坐在这里了。   嗯……   想抱。   叶婴被林远时盯得有点毛了,“你不是要问题吗?”   林远时:“嗯。这个。”   这次林远时听得还挺认真。   但是他从小学开始就没怎么学过习, 基础非常差,讲一道题, 通常要把之前的一部分知识串起来, 通通讲一遍。   所以一节课间下来, 他们只讲完了一道小题。   预备铃响起,林远时回到前面,叶婴也回到自己座位上。   秦永康听了叶婴给林远时讲题的全程,小声跟叶婴说:“挺累的吧?林远时的基础是真差啊,那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   叶婴收拾卷子的动作一顿,略略低头。   “可是他一点就通。”叶婴声音有些冰冷:“不像别人那么钝。”   秦永康一愣。   这个“别人”是在说谁啊?   叶婴怎么突然这么凶?   说林远时……她生气了吗?   很快就到了周末,叶婴如约去林园和林远时一起上课。   叶婴礼貌的跟老管家告了别,推开书房的门。   这一次林远时比她先到,正在问程老师题。   叶婴跟林远时点了点头,然后和程老师问了声好。   程老师朝她笑了笑。   林远时:“所以选B是吗?”   程老师一愣,心里稍微算了一下:“嗯,完全正确,反应很快。”   叶婴坐下来,从书包里一一把笔记本,笔袋拿出来。   往旁边一扫,稍微错愕了一下。   林远时的那边一向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的,以前就连一张草纸都要问叶婴借。   今天竟也摆了几本练习册,还有一个笔记本,此时他正把方才程老师给他补充的知识点誊写在笔记本上。   程老师:“好,咱们现在开始上课,还记得我上节课讲到哪里了吗?”   叶婴想了一下:“行星问题。”   程老师:“嗯,对,下面我出一道题,你们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程老师回头写题的间隙,林远时侧头问叶婴:“借支笔。”   叶婴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递给他:“你那不是有笔吗?”   林远时:“不好用。”   这节课林远时听得很认真。   他是那种,虽然有很多知识点空缺,可是只要老师讲过一遍,他就一定记得住的人。   而且他和叶婴一样,心算能力非常强,很少会用到草纸。   稍微在本子上写几个运算步骤,答案直接就能出来。   这一节课下来,叶婴觉得林远时有点恐怖。   因为有很多次,林远时说出答案的速度超过了叶婴。   甚至一道题中她才反应出第三步,他就已经出答案了。   她发誓她没有藏拙。   她是使出全力去算的。   叶婴知道自己现在的运算速度是做了多少的题,刷了多少套卷子才练就的。   这大概就是上天的不公。   有的人,天生拥有聪明的头脑,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物理课结束,中间短暂的休息。   林远时正在整理笔记。   “你怎么突然这么爱学习了?”   林远时写字的间隙,瞥了叶婴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太习惯。”   林远时勾起嘴角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婴心里疑惑了一下。   跟她有关系?   傍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林园门前。   一只精致的镶钻高跟鞋率先落地。   霍文初一席优雅裙装,从车上下来。   张秘书跟着霍文初一起走进林园,手里拿着文件夹,一路走一路跟霍文初汇报工作。   “和盛氏的合作项目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下一周准备签合同。”   “堂湾的新项目目前没有征得林总同意,现在还无法启动。”   “之前媒体报道的有关高层私下贿赂的新闻已经压下来的,危机公关正在处理,但是这件事,老爷子好像已经知道了。”   霍文初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偶尔“嗯”一声表示她在听。   “那……这件事……”   “让老爷子去查,”霍文初微微勾起嘴角,“谁都不干净,能查出什么来?还能自己打自己脸不成?”   张秘书微微颔首:“好的,我知道了。”   霍文初的高跟鞋响亮的敲击在地面,她推开书房的门。   “还有一件事……”张秘书犹豫了一下。   霍文初眉毛一挑,利落开口:“说。”   “林总下午三点钟的飞机,已经走了。”   霍文初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眼中的失落遮掩不住。   “他……改签了?”   看霍文初的神色,这件事情林总果然没有告诉她。   张秘书的声音变得轻柔,似乎这样就能减少一点对霍文初的伤害。   “是。”   霍文初垂下眼睛,“晚上的视频会议不用取消了。”   他已经走了的话,她就不用特地腾出时间去送机了。   张秘书:“好的。”   “他走之前去了哪?”霍文初问。   张秘书垂下眼睛,在看文件夹:“去了陈佳玉的墓地。”   霍文初嘲弄一笑,她就知道。   这些年来,林如许在乎的,也就一个陈佳玉了。   她生前能让他魂牵梦萦,她死后依然霸占着他全部的思念。   霍文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心已经凉透了。   “陈佳玉的孽种找到了吗?”   张秘书:“还没有。”   霍文初厉声:“为什么还没有找到?!”   张秘书:“夫人……当年不是说,陈佳玉的儿子已经死了吗?”   霍文初冷笑一声:“死了?呵,她儿子如果当年就死了,她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张秘书:“您的意思是……”   霍文初:“继续给我查,必须给我找出来!”   张秘书:“是。”   一道光亮骤然闪现在霍文初的脑海,“老爷子有什么动静么?”   张秘书:“除了调查新闻报道的事,没什么动静了,怎么了?”   霍文初若有所思:“没事。现在用尽所有力量,把那个孽种找到!”   张秘书:“是!”   张秘书看了眼手表,“夫人,少爷快要下课了。”   提到林远时,霍文初的目光温柔许多,“嗯,之前远时跟我说了件事儿……”   霍文初回过头:“你去把叶婴给我叫过来。”   张秘书:“好的。”   下了课,叶婴收拾好书包,正要走,张秘书叫住她:“叶婴小姐。”   叶婴回过头,乖乖巧巧的笑了笑:“张秘书好。”   张秘书也弯了弯嘴角:“夫人有事找您,请您去二楼书房一趟。”   叶婴点头:“好。”   跟在张秘书后面上楼,叶婴问道:“夫人找我是什么事情啊?”   张秘书:“应该是少爷的事。”   叶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哦,我知道了。”   站在门口敲了门。   “进。”是霍文初的声音。   叶婴进去之后,张秘书便退了出去。   霍文初笑眯眯的看着叶婴:“小婴,这段时间在学校还好吗?”   霍文初的眉眼非常温柔,头发高高的盘起来,一身白色裙装,身段玲珑,保养得宜,看上去贵气优雅。   从她的眼角眉梢就能得知,她年轻的时候,该是一个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人。   “很适应。”叶婴笑着说。   “这些日子,远时没欺负你吧?”霍文初拉着叶婴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   叶婴:“没有没有,少爷性格很好。”   霍文初:“那就好,他要是欺负你了,一定跟阿姨说。”   叶婴笑了笑没答话。   ——霍文初究竟想说什么?   “远时最近学习怎么样?”   叶婴斟酌了一下,说:“很有热情,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霍文初:“那就好,他挺喜欢你的,想必也是你上次成绩进步,带动了他。”   叶婴再怎么玲珑剔透,终归阅历太浅,涉世未深,她不懂霍文初这样绕来绕去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她知道霍文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一个女人,在林氏手握大权多年,仅凭林家儿媳的身份是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手腕和资源,必然都要有的。   这和林老爷子还不一样。   每一次霍文初单独找她,都是有目的的。   在叶婴没有想清楚她的真正目的之前,尽量少说话。   说多错多。   “是这样,远时现在有一个想法,我想先问一问你的意思。”   叶婴:“嗯,您说。”   霍文初:“就像你说的,远时现在在学习上有了热情,但是他基础不好,之前程老师跟我说过,小婴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成绩也很优秀,你们又坐了这么久的同桌,想必对于远时也比较了解。   远时想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在平时的时候,晚上出来给远时补补课?”   叶婴沉吟了一下,没急着说话。   霍文初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给远时在学校旁边买了套公寓,他实在不喜欢住校,每天晚自习之后回家又太远,所以让他暂且住在公寓里,如果一周你能抽出一两天的晚自习时间,到公寓里去给远时补习一下,也不用多讲什么,就是统一给他解决一下积攒的问题就行。你看看时间上方不方便?”   “我也想过给他找家教老师,但是远时太挑剔,公寓是他住的地方,他接受不了别人进他的房间。但是他不排斥你。”   叶婴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袖口的边缘,思索片刻后说道:“这倒是小事,但是——”   “我会按照课时付给你酬劳,不会让你白跑,至于班主任那边,我也会处理。”   什么都考虑到了,话说得滴水不漏。   所有拒绝的理由都被断了后路。   这才是真正的霍文初。   叶婴露出一个漂亮的月牙儿笑,“也好,我也挺喜欢和少爷一起补习的,能一起进步就最好了。”   霍文初眸色深深:“你很谦虚。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具体是哪天你和远时决定。我会安排人在那边照顾远时,也有专门的陪读老师,你不用担心。”   叶婴:“好的,谢谢阿姨。”   霍文初停顿了一下:“远时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我也为他感到开心,他快要成年了,到时候会有一场聚会,不少名媛会参加,希望到时你也来,一起热闹热闹。”   名媛……   叶婴知道霍文初特意说了这么一个词是什么意思。   林远时对于叶婴的感觉从来不会掩藏,喜欢就是喜欢。   通透如霍文初,一定看得出来。   这次的补习她大概也深思熟虑过,到底是利大于弊的。   只是她必须断了叶婴的念想。   她和林远时不在同一层次,千万不要产生什么错觉。   想要结交林远时的名媛太多太多,怎么轮也轮不到叶婴这里。   灰姑娘的故事到底只是童话,现实里根本不存在。   其实不用霍文初提醒,叶婴早有这个自知之明。   只是——   这段时间被她有意识的忽略了而已。   其实叶婴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林家给的课时费绝不会比盛雪川给得少,如果林远时的成绩进步了,也许她和叶朗以后的生活费都不用愁。   挺圆满的一件事儿,可是霍文初的那句叮嘱就像根刺,梗在叶婴的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   很难受。   从霍文初的办公室出来,林远时等在一楼的沙发上。   “我妈跟你说啥了?”林远时唇角上扬,试探着问道,“提到我没?”   听到他的声音,酸涩的感觉从叶婴心底萦绕开来。   “以后我会给你补习的,晚自习的时候。”   林远时一个激灵坐直了,似乎不太敢相信,眼睛里满是兴奋的亮光:“去公寓里么?”   叶婴点头:“嗯。”   林远时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轻巧一翻落到叶婴身边:“周几去啊?”   叶婴仰头看他:“你决定。”   林远时想了一下:“周二三四吧!行吗?”   叶婴:“周三和周四吧。”   林远时声音弱了一些:“就两天啊……”   叶婴淡淡的“嗯”了一声,“两天足够了。”   林远时不情不愿:“那好吧……听你的。”   叶婴:“那我走了,周一见。”   林远时:“周一?你明天不来上课啦?”   叶婴:“我刚刚跟程老师请过假了,明天有点事。”   林远时觉得叶婴不大对劲儿,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小婴,你没事吧?”   叶婴:“没事,我先走了,拜拜。”   林远时:“哦……拜拜。”   林远时目送叶婴的背影出了大门,霍文初从楼上下来。   “看什么呢?”   林远时回头,脸上的兴奋不加掩饰,大步跑到霍文初身边:“妈——!!!小婴同意了!!!”   喊得霍文初都快要耳鸣了。   看着自家儿子兴奋得大跳,霍文初不禁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弯了嘴角:“这么高兴啊。”   林远时一身的劲儿用不完,蹦了几下出了门,“哎呀好热!妈我打篮球去了!刘文兴呢?”   霍文初:“你慢着点儿!”   林远时已经没影了。   霍文初无奈的摇了摇头。   *****   周日,叶婴去商场去给叶朗买鞋。   叶朗现在已经比叶婴高了,模样愈发清秀,试鞋子的时候,导购员争相过来帮他拿取。   叶朗试了一双,看了眼标签。   叶婴问他:“喜欢吗?”   叶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走了两步,摇头:“不太喜欢。”   叶婴沉吟了一下,“那再试试别的。”   叶朗:“好。”   连续试了好几双,都是一样的结果。   最后叶婴拿出最开始试的那双,对导购员说:“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   叶朗:“姐!”   叶婴:“没事,我知道你最喜欢那双。”   叶朗皱了皱眉。   拎着鞋子从商场出来,叶婴说:“我给你找了一个一对一辅导的老师,周末的时候,你要去老师家里上课。”   叶朗抬起头。   “我精力有限,还是老师更加专业,你到了老师家里要好好学,有两科老师的家离得有点远,中间你可能会比较辛苦。”   叶婴把一张银/行/卡塞到叶朗手中,“这个你拿着,一会儿我再给你一点现金,你来回打车走,别迟到了。”   叶朗疑惑:“姐,一对一补习很贵吧?”   叶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叶朗的头发:“不贵,你别担心钱,好好跟老师上课。”   叶朗:“林家多给我们钱了?”叶朗一把握住叶婴的手:“还是姐你出去打工了?”   “我没打工,你放心,姐姐有分寸,不会耽误我自己的学业。”   叶朗:“那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叶婴:“我以后会给林少爷补习,林家会给我课时费,给得很多。”   叶朗始终皱着眉,咬着牙关,“我不补课,姐,你也不要去给林少爷补。”   “鞋子我也不要,我有鞋。”   叶婴:“小朗。”   从小到大,叶婴从没跟叶朗红过脸,每次只要叶婴板下脸来,叫一声“小朗”。   叶朗就立马顺毛。   叶朗看着叶婴,实话实说:“姐,我不喜欢那个少爷。”   叶婴:“为什么?”   叶婴感觉得到叶朗对林远时的排斥,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叶朗也见过不少叶婴班级里的男同学。   可是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叶朗在脑海里措了下辞,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这种感觉。   “我总觉得……他会把你抢走。”   叶婴忽然笑了,叶朗并不理解这道笑容。   叶婴清清淡淡的说:“放心吧,不会的。” 第31章   这两天小婴总是若即若离的。   虽然以前她也温温和和, 但是林远时总觉得,这两天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会对他频繁的说“谢谢”, 不太愿意和他对视, 有的时候走在路上,明明已经看见他了, 但是转过身去没有和他打招呼。   温和之中……带了点疏离似的。   林远时觉得很奇怪。   下午有节体育课, 老师组织跑了两圈之后解散。   陆云亭挽着叶婴, 往教学楼后身的水吧走。   “你喝吗小婴?”付钱的时候,陆云亭问道。   叶婴:“我不喝了。”   陆云亭:“好吧, 我要一份柠檬柚子茶, 加冰!”   “加什么冰加冰!”   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陆云亭吓了一跳, 回过头, 是唐疏予和几个男生到这边来买文具。   陆云亭瞪了唐疏予一眼,嘟囔着:“多管闲事……”   唐疏予拽起陆云亭的衣领, 拎小鸡似的把她拎到一旁, 站到窗口前对里面的老板说:“刚刚的那份柠檬柚子不加冰, 谢谢。”   嘱咐完之后顺手付了钱, 又和那几个男生一起晃晃悠悠的走了。   老板把柠檬柚子递给陆云亭,陆云亭挽着叶婴离开,喝了一口之后苦着脸:“不加冰的一点也不好喝……”   叶婴:“你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陆云亭歪头想了想, 瞬间瞪大双眼, “啊!好像就是今天!”   叶婴无奈的笑了笑。   陆云亭有点慌:“完了完了完了, 我又忘记带姨妈巾了!”   叶婴:“放心吧, 我有。”   陆云亭一边说“啊小婴你最好了”一边抱着叶婴的胳膊晃啊晃。   彼时林远时正在跟姜成鹤他们在篮球场打球, 离老远看到陆云亭和叶婴的身影。   林远时把篮球扔给姜成鹤,“哎。”   姜成鹤:“怎么了时哥?”   林远时朝着叶婴她们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带那小丫头玩一会儿去。”   姜成鹤看过去,“啊?谁啊?”   林远时:“就那个,陆陆陆——”   姜成鹤:“陆云亭啊?”   林远时:“嗯对。”   姜成鹤挠了挠后脑:“带她玩儿去?玩啥啊?”   林远时:“爱玩啥玩啥,快点去,把她带走就行。”   正好姜成鹤也不想打球了,趁这个机会开溜也挺好。   叶婴和陆云亭走到半路,见姜成鹤犹豫的走过来。   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   “哎,小陆,那个啥……”阳光下的姜成鹤有点脸红,“你陪我去那边坐会儿啊?”   陆云亭和叶婴对视了一眼。   陆云亭看着姜成鹤:“你找我有事儿啊?”   姜成鹤不知道答啥了,回头看了眼林远时,林远时朝他摆摆手。   个猪队友!   看他干嘛!   这不全都露馅了吗?   叶婴顺着姜成鹤的目光,看到远处的林远时。   一下子就明白了。   姜成鹤还在绞尽脑汁想理由,“就是有话想跟你说。”   陆云亭:“有啥不能在这说啊。”   唐疏予买完文具之后跟他们一起上楼,在楼梯间的窗前不经意一瞥,刚好看到忸怩的姜成鹤和一脸莫名其妙的陆云亭。   唐疏予脚步一滞,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前面的男生见他停了下来,叫了他一声;“哎?老唐走不走啊?”   唐疏予头也没回,目光定定的落在那人身上。   “你们先回吧。”   男生:“行吧。”   陆云亭傻乎乎的,再问下去姜成鹤就该哭了。   叶婴帮腔:“可能是真的有事情吧,你跟他过去吧。”   陆云亭回头拉了一下叶婴的手,“我一会儿就回来啊。”   看到陆云亭的这个眼神叶婴就明白了。   陆云亭心思细腻,一开始就知道姜成鹤想要单独找她,一直问下去想要委婉的拒绝其实是怕叶婴多心。   在陆云亭的角度,姜成鹤单独把她找过去,躲的不就是叶婴么?   叶婴不禁心中一暖,回握了陆云亭的手。   “没事,你去吧。”   姜成鹤和陆云亭走后,唐疏予也转头上楼。   手里刚买的笔记本,被握得变了形。   林远时跑向叶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嗨,小婴,这么巧。”   ……巧么?   “你也要去买东西吗?一起吧?”   叶婴看着林远时唇边的那颗小虎牙,鬼使神差的:“好。”   夕阳正好,从他们正面照射过来,刺得叶婴眯起眼睛,抬手挡阳光。   林远时快走了几步,叶婴只觉一道阴影落下,一抬眼,刚好撞进林远时的眼睛里。   他站在她前面,转过身,倒退着走路,他比她高出很多,刚好替她挡住阳光。   “不刺眼了吧?”林远时说,“你这几天怎么都不理我啊?我犯什么错了吗?”   话说得有点委屈。   叶婴说:“有么?没有啊。”   林远时:“小婴婴,马上就是周三啦。”   周三她就要去他的公寓补习了。   “公寓已经买完了吗?在哪里啊?”   林远时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高楼,“就在那,很近,周三放学我们一起走。”   实在是一想到这事儿林远时就开心,之前叶婴的一点不对劲儿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小婴你喝不喝奶茶?”   叶婴:“不喝,我不太喜欢奶茶。”   林远时:“那你想喝什么?”   叶婴想了想:“小茗同学吧。”   林远时:“又是小茗同学啊,好。”   俩人进了超市,林远时:“你喝什么味的?”   叶婴:“绿瓶的吧。”   林远时在货架前走来走去:“那我喝啥呢……”   最后林远时选择了另一个口味的小茗同学,付了钱之后跟她一起走出去。   林远时把她的那瓶拧开,递给她,“给。”   叶婴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女生不是都爱喝奶茶么?”   叶婴挑了挑眉:“你知道?”   林远时吓了一跳,赶忙摆手:“哎!可不是我了解的啊,是贺名扬说的!他交过十八个女朋友,天天跟我们科普。”   叶婴笑了笑,不说话了。   林远时往叶婴跟前凑了凑:“小婴你不会怀疑我的吧?我有洁癖的!我受不了有头发的女生的!”   “从小到大都没有交过女朋友的!”   “我很纯洁的!”   叶婴实在忍不住,弯起嘴角。   “我信。”   林远时这才放下心来,轻松的喝了口饮料,“绿瓶的好喝吗?啥味的啊?”   选择的时候林远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她一样买绿色瓶的,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买另一种口味的,这样能多尝试一些。   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喝他的,又不是两瓶都能喝。   怎么多尝试一些呢?   “酸不酸甜不甜的味儿,”叶婴说:“就是看瓶子好看。”   林远时“哦”了一声。   酸不酸甜不甜是个什么味儿啊?   *****   大晚自习中间的休息,林远时原本想叶婴题的,叶婴说让他先等一会儿,她出去洗个手。   林远时点了点头,过道里总会走人,林远时挺大一只站在那有点碍事,他干脆坐在叶婴的位置上等。   目光一扫,看到那个绿瓶的小茗同学和叶婴的保温杯并排站在她的桌子前面。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   脑海里回荡起很魔性的声音:酸不酸甜不甜——是个什么味道呢?   会是个什么味道呢?   林远时想起下午的时候,叶婴拿起这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   她嘴巴小,嘟嘟的,放下瓶子的时候唇边沾了水渍,亮晶晶的。   林远时的喉结动了一下。   大晚自习中间的休息时间很长,不少同学都下楼去操场了,教室里没剩几个人,秦永康也不在。   没有人注意到他。   林远时把手里的练习册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那瓶小茗同学。   迅速的看了眼前门后门,一把拿起那瓶饮料,拧开瓶盖,对着瓶口猛灌一口,然后又把瓶盖拧好,把瓶子放回原处。   动作流畅迅速。   分几口把饮料咽下去。   满足的“哈”了一下。   小婴这是怎么形容的?   也不酸啊。   都要甜死了。   叶婴的身影出现在后门处,林远时迅速抹了把嘴。   叶婴走到林远时身边,“你怎么了?”   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似的。   “没事吧?”   林远时已经很刻意的控制自己的目光了,可还是总想往她的小嘴上瞟。   “没有啊,怎么了,什么事也没有。”   标准的否认三连。   叶婴也没多问:“你有哪些题不会啊?”   林远时翻开练习册的间隙,有人要从这个过道过去,手里还拿着一摞卷子。   叶婴往前让了一下,还是有点挤,林远时侧着身,余光瞟到后面有人之后,眼疾手快的拉了叶婴一下。   叶婴顺势往前倒去,手撑在桌子上。   地方太小,林远时只能侧身坐着,两条长腿支棱在外面。   现在叶婴刚好站在他的两腿之间,林远时的大掌还握在她的手腕上。   这样一个距离,让两人俱是一愣。   叶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像是着了火一般,温度瞬间上升。   林远时也有点尴尬,放开了手:“呃……那个……”   “我就是怕碰着你。”   叶婴站直了身子,“啊,没事,我知道。”   诡异的安静的三秒钟,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叶婴打破了沉默,“你有哪道题不会啊?我帮你看看。”   林远时:“啊,啊,对,问题。”   叶婴心神不宁,题目讲得半点逻辑性也无,乱七八糟的。   林远时也根本没听进去,一直“嗯,嗯”的点头。   休息结束,打了上课铃,林远时回到前面坐好,叶婴站起来,让秦永康进去。   坐定之后,叶婴拿出练习册来,低头,手背放在自己脸蛋上,想要给自己降降温。   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她平静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翻开练习册。   一边看题一边习惯性的拿起前面的饮料。   ——手上的力道空了一下。   叶婴摇了摇饮料瓶。   有些疑惑。   她记得她没喝多少啊。   怎么现在就剩一小口了……   叶婴想把最后一点喝完,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开。   叶婴包着校服用力拧了一下,还是没开。   “这是谁给我拧得这么紧啊……”叶婴一边用力一边小声说道。   秦永康回过头:“嗯?叶婴你拧不开了么?我帮你吧。”   秦永康帮叶婴拧开瓶盖,叶婴道了声谢,刚要喝,林远时忽然响亮的咳嗽了一声。   他站起身,踱步下来,到叶婴身边。   “不许喝。”   叶婴觉得有些莫名,小声道:“为什么?”   林远时背着手,“我说不许喝就是不许喝。”   叶婴乖乖拧上瓶盖,“好吧。”   林远时:“我再给你买,这个你先别喝了。”   叶婴:“嗯。”   林远时回到讲台上,握笔的动作紧了紧。   那股甜味似乎依然萦绕在他的嘴里。   林远时没让叶婴再喝那瓶水,他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不想让小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喝他的水,他总觉得那是对小婴的不尊重。   林远时不允许有一丁点对小婴的不尊重,她的全部必须都是最好的。   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玷污。   以前听贺名扬说过,两人喝同一瓶水,就等于是间接接吻。   间接——   接吻——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起叶婴小小的,嘟嘟的嘴唇。   如果她刚才喝了那瓶水,是不是就相当于——她吻了他啊?   她吻了他。   这四个字,简直让林远时头皮发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远时低下头,眸色渐深,红晕渐渐爬上耳朵。   晚自习结束,叶婴收拾起自己的书本,陆云亭又睡着了,脸蛋红红的,右边脸颊睡出了一条长长的红印。   “走吧,小婴。”   叶婴拿好东西:“嗯好。”   临出门的时候往讲台的方向扫了一眼,林远时没急着动,懒洋洋的坐着。   目光越过众人,准确的落在她身上。   叶婴弯了弯嘴角。   陆云亭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边走一边跟叶婴抱怨:“自习课好冷啊你觉不觉得?”   他们跟着同学们一起轰隆隆的下楼。   叶婴:“嗯?没觉得啊。”   陆云亭:“是吗?可能是我睡着了的原因?”   叶婴:“有可能,你没多披一件衣服?”   陆云亭想了想,以前有一次她在自习课上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确披了一件衣服,不是她自己睡觉前披上的,那衣服还挺大,好像压根儿也不是她的。   但是醒了一下之后,陆云亭再一次沉沉睡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忘了这码事儿了。   现在说起来,陆云亭才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件事儿。   “没有啊。”陆云亭扁着嘴说。   下了楼,身边一个高高的身影经过,陆云亭精神了一点,刚要打招呼:“哎,唐——”   名字还没叫全,那人便冷着脸从她身旁走过,一秒都不曾慢下来。   “你们俩怎么了?”叶婴疑惑的问道。   陆云亭:“鬼知道,一个晚自习都没搭理我,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叶婴搞不清他们俩的事,没再作声。   出了教学楼之后到达一个拐角,叶婴和陆云亭分开。   她住在留学生宿舍,陆云亭和同学们吵吵嚷嚷的往另一个方向涌去。   中间需要穿过一条小路,叶婴的身影隐没黑暗之中。   没走几步,叶婴觉出不对,停在那里。   前面的路灯坏了,似乎是电路出了问题,那条路漆黑一片。   叶婴站在那里,心跳越来越快。   她的手颤抖着在校服兜里摩挲。   可是衣兜和裤兜里全都是空的。   叶婴有点着急,额头已经微微渗出冷汗来,动作越来越快,嘴里小声念着:“我的手电呢,手电去哪了……怎么不见了……”   她整个人都冰冷下来,背上全是冷汗,内衣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她想要叫住另一个方向的同学们,可是没有人听得到她的求救。   她只能徒劳的,一点一点的寻找着。   “我的小手电呢……”   “原来就放在这里的……”   “去哪里了?”   “快出来,求求你快出来……”   叶婴索性脱下校服,一点一点的摸索。   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猛兽,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叶婴的动作已经有些失控,僵硬又快速的一遍一遍寻找着。   “手电……”   “手电……”   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   忽然吹来一阵凉风。   顿时,小时候的那些记忆像是洪水一般灌入她的脑海。   “去死吧你!”   “你这个灾星!!快别祸害我们院了。”   “快点滚出我们孤儿院,滚!!”   “哑巴!你这个哑巴!我们院不收哑巴!”   那帮坏小孩们把她轰赶出去。   一路把她推到孤儿院的小仓库里。   孩子们尖锐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那个夜晚无星无月,一阵一阵的凉风吹拂到脸上。   他们用泥巴打她,辱骂她。   把她重重的推到在地。   仓库地上的螺丝刀划破了她的皮肤,在她的腰际留下了深深地一道伤疤。   “咣——”的一声。   仓库门被关上。   一切光亮全部消失。   黑暗里潜藏着无数妖邪,他们流着恶臭肮脏的口水,眨着腥红的眼睛。   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   眼泪顺着两颊流淌下来,嗓子里像是塞着两团棉花,堵得她喊不出声音。   她站起身,疯狂的拍打仓库门。   女孩的小手细嫩柔软,重重的打在粗糙的门板上,细小的木刺刺进她的指缝,整个手掌都沾上血迹,又红又肿。   她不敢回头,整个后背全被汗水浸湿。   “救命……”   “救命……”   “啊——!!”   她终于失控的叫喊出声。   忽然,有个人一把把她拉起,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撞上一个坚硬又温暖的胸膛,回忆逐渐褪去,她重新回到现实。   大掌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脑,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我在,别怕。” 第32章   低沉的声音如水一般流淌过她的心上, 叶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前的事物慢慢清晰。   林远时弯着腰, 死死地把她扣在怀里。   叶婴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满布泪痕,僵硬的身子在他的怀中逐渐软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林远时轻拍着她的背。   风吹过,天边云朵散开,皎洁的月光洒下来。   驱散了身旁的黑暗。   林远时缓缓放开她, 手掌扣着她的双肩,低头看她:“好点了吗?”   叶婴抬起头, 一双眼眸被泪水洗得无比明亮。   泪花盈睫,眼睛中的恐惧还未完全褪去。   多少年以后,林远时再回忆起这个夜晚,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心动。   被他藏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姑娘。   哭也动人, 笑也动人。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放下手,不大自然的搓了搓手指。   “你怎么会在这?”叶婴刚刚哭过, 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呃……我……我刚好路过这边,看到你, 想跟你打招呼来着……”   “路过这边?”叶婴回头看了看, 现在学生们大都已经回到寝室, 那边那条大路上也逐渐安静了。   “你不是不住校吗?”   林远时挠了挠头, “对啊, 就, 想往这边走,哎呀反正就是路过。那什么,你刚刚怎么了?害怕啦?”   这几天叶婴一直没怎么搭理他,下了晚自习之后,林远时想多看她一会儿,让姜成鹤他们先走,林远时跟着叶婴一路到这里。   不想叶婴忽然失控。   林远时心中满是庆幸。   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想送她回寝室。   不敢想象如果刚刚他不在这里,她该有多么害怕。   “我……我很怕黑。”   “怕黑?”   叶婴点了点头:“嗯,我很怕绝对黑暗的环境。原本有一个小手电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边,但是它不见了,不知道掉哪去了。”   林远时:“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得有光亮吗?”   叶婴:“嗯。”   林远时皱眉:“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   叶婴:“不知道……”   叶婴非常非常怕黑。   小时候被孤儿院的那帮小孩儿关在小仓库里三天两夜,那段记忆对于叶婴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如果不是后来院长抱着叶朗经过仓库,叶朗忽然对着仓库大哭起来,都不会有人发现叶婴还被关着。   经过刚才的一下,叶婴还没有完全从恐惧中走出来。   很少会见到叶婴这种呆呼呼的模样,反应都慢了半拍儿似的。   林远时觉得可爱极了。   “不知道啊……那我教你一招吧。”林远时说。   叶婴:“什么?”   林远时坏笑了一下,忽然俯身,凑近叶婴。   叶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边电路断了,监控自然用不了。   月光下的林远时看上去更加矜贵,五官深邃,脸型轮廓如刀削斧凿般精致。   漫天星子落在他的眼中,叶婴看到里面的自己。   “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教你。”   叶婴略略低头。   “不叫啊?”林远时笑起来,心情好极了。   佯装转身,“那我走了啊?”   叶婴咬了咬嘴唇,小小声的:“哥……”   林远时抱着手臂:“听不到啊,没听到,什么?”   “……哥。”   林远时把耳朵凑过来,“嗯?你说什么?”   叶婴抬起头,眯了眯眼睛。   忽然踮起脚尖,手臂勾住林远时的脖颈,把他拉低,凑在他的耳边。   声音不大不小:“哥哥。”   气息悉数喷在林远时耳后。   林远时的耳朵瞬间红了。   整张脸像是被人点了火,整个灼热起来。   那一声“哥哥”,简直要了他的命。   叶婴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勾起嘴角,“满意了么?”   月光下,没有眼镜的叶婴美丽得像一只妖精。   轻而易举勾走了林远时的魂魄。   他用找东西来掩饰自己脸红心跳的窘态,可是一直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啊……   小婴这个小坏蛋。   林远时从兜里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递给叶婴,“给,我的手机,好像快没电了,这是充电宝和充电线,临时当你的手电吧。”   叶婴怎么也没想到林远时会直接把他自己的手机给她,有点不太好意思:“这……我自己也有手机。”   林远时乐了:“你的那个小破老人机?”   叶婴:“……”   林远时:“你拿着用吧,没有密码,想玩也可以玩儿两把。”   下巴一扬,舌头碰撞上颚,发出“咔哒”一声。   叶婴:“没有什么秘密吧?”   林远时笑起来:“哥的手机你随便看,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过这条路,尽头就是叶婴的寝室楼了。   “我到了,”叶婴说:“今天谢谢你了。”   林远时没理,转过身,朝她扬了扬手,“走了。”   叶婴转身上楼。   叶婴没有看到,她转身之后,林远时停了下来,懒懒的倚在旁边的大树下,仰着头,看着楼道里的灯,从二楼亮到四楼,四零二寝室的灯亮了,窗帘合上。   林远时才起身离去。   叶婴用她的老人机给叶朗打了电话。   “姐,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一点?”   叶婴打水的手停顿了一下,关上水龙头:“嗯,今天做题做晚了。”   “嗯,姐别太辛苦了。”   “你们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吧?这次怎么样?进步没有?”   “没有。”   叶婴:“……你还真诚实啊。”   那边没有声音了。   叶婴:“行啦,不说你了,姐知道你用功了就行。”   叶朗:“姐,用功其实也一般。”   叶婴不禁笑起来,“那你都干什么啦?”   叶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总有小女孩过来缠着我。”   叶婴叹口气,自家弟弟生得好,不知道又是多少女孩青春年少时的梦。   “小朗还记得姐跟你说过什么?”   叶朗:“嗯,我不会浪费时间。”   叶婴:“好。”   想起什么,叶朗有点开心,语气中都带着笑意:“姐,我们学校高中部和你们学校高中部有一场篮球赛,到时候我们可以去你学校当观众。”   叶婴:“是吗?我们学校还没讲这事儿呢。”   叶朗笑着说:“我们老师今天说的,篮球赛是一个月以后呢,到时候我就去找你。”   叶婴:“行。我们快熄灯了,先挂了。”   叶朗:“好,晚安,姐。”   叶婴:“嗯,晚安。”   挂了电话,叶婴快速的冲了个澡,洗了内衣和袜子,在阳台晾好。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叶婴把林远时的手机拿起来。   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没有手机壳,纯黑色定制款,背面是磨砂的。   屏保是一个黑人篮球明星,叶婴不认得,她把手电筒打开,关了灯,拉好遮光帘。   手机手电筒的光很刺眼,叶婴用一张纸巾稍微遮挡了一点。   闭上眼睛没多久,枕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叶婴吓了一跳。   是微信消息,叶婴有些犹豫。   要拿起来看嘛?   还是算了,那毕竟是林远时的**。   过了没一会儿,手机再一次震动。   这次不是微信,而是短信。   短信没有隐藏,内容直接出现在屏幕上。   “远时,睡了吗?我是元日兄。”   ——没有备注,显示的只是一串手机号。   叶婴忽然想笑,拿起手机翻了个身。   查看刚才的那条微信,那人的名字是一个太阳的表情。   “在干嘛?”   “睡了吗?”   叶婴想了想,回复:“我不是林远时,我是叶婴。”   林远时的微信名字就是他的大名,头像也是一位黑人球星。   叶婴脸盲,分不清和他手机屏保上的那位是否是同一个人。   林园,三楼卧室偌大的床上。   一个不明形状的物体卷着被子四处翻滚。   “嗷嗷嗷嗷嗷嗷——”   林远时一把掀开被子。   她回复了!!!   林远时趴下来,颤抖着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快速的敲击着屏幕。   “哦,我知道你,林远时跟我提过。”   叶婴看着这一条,想了想,回复道:“是么?他怎么说的?”   林远时翻了个身,在被子里翘起二郎腿,脚还一晃一晃的:“他说你是他同桌,聪明又漂亮^^。”   屏幕的蓝光映在叶婴眼睛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林远时还能说这个呢?我以为他会损我。”   林远时:“为什么?!远时不是那样的人!”   叶婴:“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远时想了一下,退出微信页面,百度了一下“形容男人帅的成语”,挑了几个好的记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   “剑眉星眸,玉树临风的,又好说话,讲义气,我们这些好朋友都特别喜欢他。”   叶婴:“他也说过你,说你很优秀。”   林远时的手指打字飞快:“不如我时哥,赶不上赶不上。”   叶婴小小的白了一眼,“我要睡了,你有什么事情吗?明天帮你转告林远时?”   有什么事情?   林远时想了想。   “没事儿,我自己跟他说,你好好睡吧,晚安。”   后面是一个月亮的小表情。   叶婴看了那枚小月亮很久,眼眸逐渐温柔。   “嗯,晚安。”   跟着一个小表情,黄色的,脸圆圆的,嘴巴那里是数字“3”的形状。   林远时“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这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亲嘴儿呢?   特别百度出了这个表情的放大版。   这是——亲亲吧?   她是手滑了吗?   还是故意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真的是故意的,她这是要……   林远时越想脸越红……   哎呀小婴婴这个坏蛋啊。   林远时认命的扔下手机,整个人滚到柔软的被子里。   “婴婴婴婴……”   *****   次日清晨,林远时迟到了。   顶着两只熊猫眼,挺大动静的坐到后面,秦永康吓了一跳,默默地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   继续一边听课一边抖腿。   身后有一只手胡乱的扒拉的椅背,叶婴回过头,林远时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眼惺忪,哑声道:“小婴婴,笔。”   叶婴把自己的笔递给林远时,看他是要拿出笔记本起来听课的架势。   “要实在困就稍微睡一会儿吧。”   林远时眼睛都快闭上了,“不困。”   打了下课铃,林远时一头栽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叶婴给秦永康让路的间隙,回头看到他,目光温柔,逐渐弯起唇角。   林远时是真的睡着了,上课铃都没有听到。   他是被课前的那声“老师好”给吵醒的。   林远时坐直了,肩上搭着的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林远时低头一看。   是一件校服?   林远时把校服捡起来放在腿上。   前座的姑娘一件白色卫衣,长长的马尾辫铺散下来,又顺又亮,像是黑色的锦缎一般。   露出的那小截脖颈白得发光。   心脏的某一处塌下来一小块儿。   后面整个儿都软了下来。   林远时抱着那件衣服,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干净的皂角香味夹杂着一点草莓的味道。   很淡,很好闻。   前面的数学老师发了卷子下来,一套一套往后传。   秦永康传给林远时的时候,叶婴也跟着回过头。   “咦?你醒啦?”   林远时点点头,“嗯。”   “那把校服还我吧。”叶婴伸手拽起校服的一个袖子,要拿走。   “嗯?”林远时拉着另一只袖子,“什么啊?什么还你?”   叶婴:“我的校服啊。”   手上使了点力道,没拉动。   林远时保持最后的倔强,不肯松手。   叶婴有点无奈:“你不是睡醒了吗?”   林远时:“不,我还没有。”   叶婴最后使劲拉了一下,把衣服拉过来,声音柔软了一些,有点诱哄的味道:“好好听课了。”   林远时手里空空的,不太开心的把下巴抵在桌子上,“好吧……”   叶婴从书桌里拿了一个笔记本出来,“买多了一个本。”   林远时迟疑着接过来。   叶婴快速的说:“和我的一样。”   说完之后转过头去。   林远时看着她头上的粉色橡皮筋,不禁勾起唇角。   要送本就直说呗,还买多了一个……   和她的一样,那不就是情侣本么?   啧。   小婴怎么那么害羞啊……   林远时把那个本子翻开,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大名。   想了想,又在名字后面跟了一个字母。   “y”。   物理老师习惯在课前提问公式,不会背的直接站着,现在教室右边已经“阵亡”了一大片。   到了最后一个唐疏予,他起身流利的说完之后,物理老师很满意,不愧是她的得意门生。   “很好,下面你指定一个同学回答吧。”   唐疏予的目光扫视一圈。   自己身边的某人小兔子似的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唐疏予就看不见她了似的。   “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陆云亭小小声的念叨着。   唐疏予的声音低低响起,“姜成鹤同学。”   姜成鹤正在讲台下偷偷用手机看小说,骤然听到自己大名,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站起来。   一脸惊恐。   物理老师:“向心力公式。”   姜成鹤哪里知道什么向心力,只能认命罚站,他的座位在讲台旁边,物理老师提问了一圈开始上课之后,后面的学生说姜成鹤挡着看黑板。   物理老师随手一指,“墙边站着。”   姜成鹤只好垂着头,蔫巴巴的走到墙边。   终于提问完了,陆云亭幸免于难,小手在自己胸前拍了拍。   好险好险。   陆云亭非常胆小,很害怕在众人面前讲话,她本来就记不牢这些公式,每每老师把她拎起来,她就更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   所以她最害怕课堂提问,不管她会不会,都一定是站着接受大家目光鄙视的那一拨。   “别哆嗦了,都过去了。”唐疏予凉凉的说。   陆云亭微微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亮得很。   唐疏予似乎被这道目光刺了一下,不大自然的转过头去。   有人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角,唐疏予低头一瞥。   小手白生生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食指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唐疏予的心微微一痛。   ——他知道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   记忆回到十年前。   那时陆云亭在上一年级,唐疏予还没有留级,比她大一级。   小时候的唐疏予非常讨厌陆云亭。   笨笨的,傻傻的,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什么也做不好。   殊不知这耽误了他多少好事。   唐妈妈总是叫唐疏予好好照顾这个妹妹,出去玩要带着,写作业要带着,有的时候唐疏予偶尔想要背着父母干点坏事,头儿还没开呢,陆云亭先出现了。   声音甘甜清脆,她叫他疏予哥哥。   “疏予哥哥你在干嘛呀?”   “疏予哥哥你要去哪呀?”   “疏予哥哥你等等我呀。”   唐疏予烦都烦死了。   那天唐疏予到陆云亭班级门口接她放学,彼时他们班正在检查个人卫生。   小豆包们伸出爪子放在桌子上,卫生委员颇具威严的背着手走在座位之间,一一检查他们的指甲,耳朵,头发。   这种指甲检查非常严格,稍有一点白边就算不合格。   合格的孩子到了时间放学,不合格的就要留在教室里,剪干净了或是清洗干净才可以走。   唐疏予踮着脚站在乱哄哄的教室门口,最后人差不多都走干净了才看到陆云亭。   ——她正委委屈屈的和不合格的那一堆人站在一起,等着卫生委员发指甲刀。   唐疏予在门口等了很久,晚上还约了哥们一起出去玩,陆云亭看到他了,刚露出笑脸要朝他跑去,想起自己指甲不合格,重新蔫巴下来。   唐疏予瞧着她这副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啊?从来只知道拖累别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妈妈还总要自己照顾妹妹,唐疏予真想冷笑。   妹妹?   他可没有这样笨的妹妹。   他才不要照顾她!   唐疏予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扛,不准备管她了。   陆云亭看出唐疏予生气了,赶忙追出去。   “你怎么啦?”   唐疏予不想理她。   陆云亭拉着他,有些疑惑:“疏予哥哥?”   唐疏予一听这个称呼就觉得烦,一把把陆云亭推开,吼道:“你干什么?烦不烦啊!”   小姑娘被这一声吓到了,看着唐疏予愤怒的脸庞,眼睛里渐渐蓄起泪水。   她不出声了,唐疏予抬起头来。   刚好看到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唐疏予更加心烦意乱。   哭哭哭,就知道哭。   “你哭什么?”那个年纪的男孩根本无法理解女生的眼泪。   陆云亭还是属于那种,一哭起来就止不住的,这么两颗眼泪之后,就仿佛洪水开了闸,根本停不下来。   “你能不能别哭了!”   “哭也没有用!”   眼看着教室里的豆包们都剪完指甲给卫生委员检查完回家了,人越来越少,唐疏予心里更加着急,眼前的小人儿还在这哭个不停,唐疏予皱着眉:“你抓紧剪!我送完你还有事呢!”   哦,对!   剪指甲!   陆云亭哭得哆哆嗦嗦的,视线被泪水模糊,颤抖着双手,剪了半天也没剪到。   陆云亭有点着急了,抹了一把鼻涕,继续剪。   可是她越着急就越委屈,越委屈眼泪掉得越快,眼前越模糊,剪得就越慢。   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唐疏予等了半天她也没剪完。   陆云亭看出来他的不悦:“你等会儿啊,马上就好了。”   下意识的用手去拉唐疏予,唐疏予正烦着,随手一推,“走开!你赶紧剪。”   说来也是巧,他推她的时候,指甲刀刚好抵在她指甲缝的嫩肉上,在她完全没有意料的时候,尖锐的刀锋狠狠划破她的手指,鲜血汩汩而出,落在她的白裙子上,开出一朵一朵血红色的鲜花。   刚刚划伤的一瞬间,陆云亭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想要安抚唐疏予叫他别着急,看到唐疏予惊恐的表情才知道过来自己受伤了。   她受伤后的第一反应却是——   糟糕了,又要耽误时间让他不开心了。   伤口愈合得很快,可是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伤疤。   伤疤再也不会愈合了。   从那之后,陆云亭每次都在检查指甲之前就把指甲剪得非常非常短,甚至抠到肉里去。   现在懂事了长大了,她的指甲一直都是扁扁的,小小的,就是小的时候剪得太短,现在反而长不长了。   唐疏予极力压抑住心中的苦涩,回过头,“怎么了?”   陆云亭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女大十八变,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有的时候唐疏予常常会忽略,原来陆云亭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漂亮到也会有其他男孩子觊觎。   她的眼睛里也不再只有他一个。   这个想法让唐疏予觉得非常恐怖,也非常不安。   “以后不许和姜成鹤说话。”   “……啊?”陆云亭没跟上这个神一样的脑回路。   唐疏予:“没听到?”   “听到了听到了。”陆云亭说,“但是……”   唐疏予:“但是什么?”   陆云亭:“但是我不要。” 第33章   唐疏予:“……”   白聊。   唐疏予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陆云亭把这节新课的标题写在笔记本上, 也哼了一声。   奇奇怪怪的。   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谁怕谁啊……   周四那天下了一场大雨。   早上从寝室出来还是日光初升,天空湛蓝,第三节 课就变天了, 乌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狂风大作。   物理课上,一声响雷平地而起, 大风裹挟着雨珠噼里啪啦的敲打在地面。   秦永康起身关窗, 刚站起来就被飓风掀了一下。   窗户紧闭, 声音弱下去不少。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空气变得潮湿, 白炽灯显得格外晃眼,明明是上午时分, 可是外面阴沉得仿佛傍晚。   叶婴把最后一点笔记写完, 看了看窗外。   早上走得急, 她没有带伞。   物理课结束, 陆云亭过来找叶婴。   “小婴, 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呗?我没看懂答案。”   叶婴放下水杯,接过她的练习册, 一边读题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没问唐疏予啊?”   提到他就生气, 陆云亭哼了一声, “唐疏予?那是谁啊?我认识吗?”   叶婴有点无奈, “那可能是不认识吧。”   叶婴把解题思路给陆云亭讲了一遍, 陆云亭很快就听懂了, 喜滋滋的说:“简直太简单了,我会了!”   叶婴了解陆云亭,她基础其实不错,就是理科思维实在欠缺,给她讲题如果说得很深她会听不懂,反而用最简单的方式给她说明白就最好。   “你带伞了吗?”   陆云亭:“没有啊——啊!下雨了!小婴你不会也没带吧?”   在生活上,陆云亭挺粗心的,常常丢三落四,顾头不顾尾,叶婴就非常细心,事事周全,什么都想得非常周到。   可是偏巧这次叶婴还真就没有带。   “天啊,这么大的雨。”陆云亭伸长脖子往窗外看了一眼,“中午怎么吃饭啊?”   秦永康坐在里面,听了他们的谈话,“你们没带伞啊?我这有一把。”   秦永康从桌洞里拿出一把黑色折叠伞来,“先借给你们吧?”   陆云亭:“别呀,你把伞借我们,你怎么办啊?”   秦永康憨厚的笑了笑:“我没事儿。”   陆云亭犹豫着:“你这伞多大呀?”   秦永康还未回答,门口闪过一道高高的人影,快步走进教室,停在陆云亭身后。   明明冷着一张脸,可是眼神飘忽躲闪,有点不自在。   陆云亭顺着秦永康的目光回过头,见是唐疏予。   “干嘛?”没好气的问。   唐疏予薄唇微抿,没说话,手里拿着一袋巧克力,往陆云亭跟前一送。   “给我啊?”陆云亭一撇头:“我不要。”   唐疏予耳朵略略有些红了。   眼睛往四周瞟了瞟。   有点难为情。   手里的巧克力晃了晃,“给你买的,拿着。”   陆云亭虽然还是后脑勺对着唐疏予,爱答不理似的,但是唇边情不自禁抿起的笑容出卖了她。   小手往后一伸,唐疏予笑了一下,剥开一颗巧克力放在她白兮兮的手心。   叶婴看到这一幕,不禁弯了嘴角。   想必这巧克力,一定很甜啊……   秦永康犹疑的看着伞,“你还要不要借了?”   唐疏予低头看着陆云亭:“你没带伞?”   陆云亭:“嗯,我和小婴都没带。”   唐疏予:“我有。”   看了秦永康一眼,声音沉下来:“用我的。”   陆云亭:“你有几把啊?”   唐疏予:“……要几把有几把。”   说罢又强调了一遍:“用我的。”   叶婴眼珠一转,“云亭,要不中午你跟唐疏予一起走吧。”   唐疏予低下头,和叶婴对视了一眼.   叶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中午我想把之前的物理笔记整理一下,刚才吃了点面包,现在不怎么饿。”   陆云亭:“那你中午就不吃啦?”   叶婴:“嗯,不吃了,外面雨太大了,走一圈鞋都湿了。”   陆云亭看了一眼叶婴脚上的小白鞋,“那好吧。”   仰头:“那我跟你一起走。”   唐疏予抿着嘴角:“好啊好啊。”   唐疏予带着陆云亭回到座位,回头,朝叶婴递过来感激的目光。   ——却被一道蓝白相间的身影给挡住了。   “看他妈啥呢?”林远时不耐的瞪了唐疏予一眼。   唐疏予可不想理会林远时,极嫌弃的撇过头。   林远时湿着手,习惯性的从叶婴那里抽了张纸巾出来。   叶婴:“对了,昨天有个人找你。”   林远时笑眯眯的,“谁啊?”   叶婴:“穆元日。”   林远时:“哦,你跟他聊了吗?”   叶婴:“你除了那部手机还有其他的手机吗?”   林远时有点心虚,“啊?没有了啊。”   叶婴:“那我还是还给你吧,你没有手机不太方便。”   林远时:“哎哎哎别还我呀,我的意思是,你就用着呗,当个手电筒不是挺好。”   叶婴:“那……”   林远时:“我刚刚玩游戏啊,刚好赢了一部手机,我来就想告诉你这件事呢。”   叶婴:“什么游戏啊?送手机?”   林远时:“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你就拿着就得了。”   马上上课了,下节课是语文,邵军习惯性在铃响之前来到教室。   他一进来,教室立马安静了不少,大家自觉回到座位上等上课。   “课前我先说一件事儿啊,这几天教育局领导在严查,所以这几天中午不允许同学留在教室学习,高一高二寝室自习室也暂停开放啊。”   有多嘴的学生在下面接话:“一看就是查减负。”   邵军笑了笑,“心里清楚就得。大约暂停一周,一周之后全部恢复正常。”   学生:“老师,从今天开始吗?”   邵军:“嗯对,那个朱木心啊,你中午最后一个走,把门直接锁上。”   朱木心:“好的老师。”   叶婴眉头轻蹙,翻开语文书,拿起桌前的小便利贴,撕了一张下来。   快速的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转头贴在林远时的桌子上。   林远时拿起来看了一眼。   “我没有伞。”   林远时正在喝水,把瓶子一放,龙飞凤舞回了俩字:“哥有。”   下课铃一响,林远时第一个冲出教室。   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站在四班门前,“哎,同学,帮我叫下贺名扬。”   在走廊等了一会儿,四班来来往往的女生多了不少。   ——都是特意出来看林远时的。   贺名扬一听时哥找,赶忙跑出来,“怎么了时哥?”   林远时:“有伞没?”   贺名扬:“有啊,我对象有多余的,你要啊?”   林远时:“嗯,借我。”   贺名扬转过身,“哎?要几把?”   林远时快速的想了一下:“一把就够。”   “等着。”   林远时看着手里的伞:“我靠,粉色啊?”   贺名扬:“没办法,我对象的,我没有啊,她还有一把紫的你要不要?”   林远时:“算了,粉的就粉的吧,借我了昂,用完还你。”   贺名扬:“行。”   雨越下越大,留下的小篮球场上已经积了浅浅一层水,雨点落在水上,激起一朵一朵水花。   中午打了放学铃,大家吵吵嚷嚷往门外走,陆云亭遥遥从人群中间挤过来。   “小婴,中午不让留教室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林远时把叶婴往身后拉了一下:“不用,小婴有伞。”   怎怎怎怎么又是林远时啊……   陆云亭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那那那……”   唐疏予跟到陆云亭身后,“跟我走吧。”   陆云亭实在害怕林远时,但又放心不下叶婴,犹犹豫豫的不肯走。   叶婴:“没关系的,林远时借我伞了,放心。”   陆云亭:“那好吧,那我走了啊。”   叶婴点点头:“嗯,下午见。”   有了一个跟她一起走的正当理由,林远时非常开心。   因为下着大雨,楼梯上的同学们格外多,林远时拉过叶婴走在一旁,在她的身后不着痕迹的护着,谁都挤不到她。   到了楼下,林远时把伞撑开,举到叶婴头顶。   狂风裹挟着暴雨朝叶婴袭来,她低着头躲风,拉着校服紧了紧。   鞋子几乎立马就湿了,身上却没有落多少雨点。   叶婴在狂风中微微抬起头。   眼前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那只手紧紧握着黑色的伞柄,很用力,能看到手上的青筋。   很奇怪,明明雨那么大,空气里尽是潮湿的泥土气味。   可是叶婴还是能够闻到他手上飘来的薄荷香。   叶婴回过头,林远时的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水中,几乎湿透了。   “你好好打伞!”   雨声太大,叶婴必须呼喊着他才听得到。   “我打得多好。”林远时竟然还挺开心,咧着嘴笑着。   叶婴腾出一只手握住伞柄,想往他那边推一点,可是没有推动。   “你乖一点。”林远时大喊着。   叶婴:“你给你自己打一点啊。”   “好。”   应是应了,可是伞还是在叶婴的头顶,半分未动。   风实在太大,林远时有力的控制着伞,从教室走到食堂,叶婴的身上几乎没怎么湿。   到了食堂,林远时把伞收起来,矮身甩了下伞上的雨水。   林远时的头发全都湿了,他的发丝很硬,刺猬似的根根竖立。   林远时猛地甩了一下,脱了校服外套,到旁边拧了一下,拧出不少水来,又把自己里面的短袖下摆拧了拧。   一手拎着伞一手拎着校服帮叶婴拉开食堂的门帘:“走吧。”   “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叶婴问道。   林远时:“听你的。”   “三楼吧。”   林远时:“行。”   林远时心情好极了,一边上楼一边哼起小曲儿。   “妹妹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哥哥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   “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   叶婴:“你冷不冷?”   湿漉漉的短袖贴在他的后背,紧紧地勾勒出他后背的形状。   少年身材颀长,很爱运动,身上有着流畅干净的肌肉,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青春,又性感。   “不冷。”唱歌的间隙林远时回答了叶婴的问题。   上了三楼,两人点了饭,林远时直接刷了卡。   “不是说好了我请的吗?”叶婴眉头轻蹙。   林远时的语气有点宠溺:“行,下一次好不好?”   叶婴的眉头皱得更紧。   林远时直接把她的饭也端起来,“乖。”   找了座位,两人面对面坐下。   因为头发湿着,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漆黑。   “怎么是粉色的伞啊?”叶婴低头咬了一口排骨,云淡风轻的问道。   林远时一惊:“是我借的!”   叶婴抬起眼睛。   “不是!是我哥们的,我哥们他对象的。”   “但是我不是管他对象借的,我是管他借的。”   “我都不认识他对象是谁啊!”   叶婴微微弯起嘴角,低头吃饭。   林远时矮身捕捉她的眼神,“小婴婴?”   “吃饭吧。”   “你别误会了昂!”林远时着急的解释:“我可没管女的借啊!”   叶婴:“好,我知道了,快点吃饭吧。”   “哎!”   她没误会就好。   林远时吃饭很快,而且纯属肉食性动物,点了四个荤菜。   看着叶婴的盘子颇有不满。   “小婴你也吃太少了。”林远时皱着眉说道:“一个素菜二两饭,你这是喂猫呢?”   “就这样的能长肉吗?这个菜叶子那么好吃么?”   “我妈说了,吃肉才能长大个儿,你看你是不是不吃肉才不长个的?”   林远时吃饭很快,女生的嘴巴本来就小,吃起饭来细嚼慢咽的,很斯文。   林远时吃完了等她,一边等一边碎碎念。   “我要是和你一样长到一米九,我就不上学了,直接去打排球。”叶婴说。   “那可不行。”   不上学怎么遇见他呀。   “你一米八就够了,一米九我有压力。”林远时笑嘻嘻的。   叶婴吃完了,擦了擦嘴:“我还没有请客。”   “说好了下次。”林远时说,“咱们走吧。”   临出门的时候林远时打了个喷嚏,叶婴皱着眉:“是不是冻着了?”   林远时:“开玩笑,哥的身体梆梆的,哪那么轻易就感冒的?过来。”   下午的时候雨慢慢的小了,到了傍晚,太阳出来了,经过大雨的冲刷,整个城市似乎都反射起金澄澄的光。   林远时去还了伞,往楼上跑的时候忽然晕了一下,站着缓了一会儿才好。   林远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卧槽?   不会真感冒了吧?   大步跑上楼,林远时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身体还是像掉进的沼泽地里一样,逐渐变得沉重无力,就连动作都有些迟缓。   到最后眼皮子都沉重起来,林远时实在撑不住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课间,叶婴回过头,看到林远时依然睡着。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用手背在他的额上试探了一下,烫得她瞬间收回手。   这时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唯独叶婴,忽然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去。   和过来上课的化学老师打了个照面,老师叫住她,“叶婴你干什么去?”   叶婴一边跑一边说:“我去找一下班主任老师。”   化学老师还来不及多问,叶婴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叶婴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邵军有些疑惑。   叶婴一向稳重乖巧,很少会有这么狼狈焦急的时候。   邵军问道:“怎么了?急成这样?”   “老师,林远时好像生病了!”   邵军跟着叶婴一块回到教室,林远时已经烧得迷迷糊糊。   邵军赶紧给学校的医务室去了电话,紧接着又给林家夫人霍文初打了一个电话。   霍文初一听林远时发烧了,放下手里的工作直接开车过来。   林远时中途醒了一下,被霍文初带回了家。   叶婴坐下来,头低了一节课。   下课的时候到后面接水,看到林远时空空的桌子和搭在椅背上还潮湿着的校服,心里像是被砂糖磨过。   疼,也甜。   下了晚自习,叶婴借着林远时手电筒的光小跑着回到寝室,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小太阳的表情。   “吃药了吗?好点了吗?”   “现在退烧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叶婴快速的到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之后率先拿起手机。   依然没有回复。   叶婴擦干自己,给叶朗发了短信,告诉他今天太累了,就不打电话了。   距离熄灯时间还早,叶婴就已经躺在床上,关了灯,拉起遮光帘,捧着手机等。   可一直到叶婴支撑不住,沉沉睡去,都没有等到小太阳的回复。   那晚叶婴睡得很不好,仿佛睡得很浅,中间醒来好几次。   每次醒来第一反应都是拿起手机看一眼。   可是都没有回复。   他应该已经睡下了。   林家应该有很厉害的私人医生吧?   他回家了,一定会没事的。   早晨五点半,叶婴从梦中惊醒。   收拾好东西,临出门的时候叶婴迟疑了一瞬。   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放在校服兜里,这才安心出门。   上午第三节 课中间,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叶婴记笔记的手略一停顿,瞥了老师一眼,另一只手悄悄从兜里拿出手机来。   “才睡醒,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条,“哎?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叶婴低着头,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终于放心了一些。   他说他好多了,可是第二天林远时还是没有来上学。   周五放学,叶婴接到张秘书的通知,本周的家教课暂停。   叶婴又开始不安起来。   他病得这样严重么?   她给张秘书回复了短信,“是少爷生病了吗?”   张秘书惜字如金:“是。”   叶朗放学回家,看到叶婴捧着手机发呆,叫了她一声:“姐?”   “嗯?”叶婴回过头,绽开一个笑脸:“小朗。”   叶朗奇怪的看着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叶婴:“没事,小朗这周有不会的题吗?”   叶朗放下书包:“有。”   叶婴:“今天晚上把题目稍微整理一下,明天去上一对一课程的时候问问老师。”   叶朗:“姐,你明天还去林园上家教课吗?”   叶婴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嗯,去。”   叶朗:“哦,好吧。”   周六一早,叶朗背着书包去上课,叶婴看了眼时间,收拾收拾准备换衣服。   临走的时候给张秘书发了一条信息:“张秘书,不好意思,我想起上周的一本练习册落在林园了,今天方便取一下吗?”   张秘书回复得很快:“我安排司机。”   叶婴:“不用了,我已经在车上啦。”   林园在星月湖一带,真正的富人区,没有公交没有地铁,叶婴从公交终点站下车,步行很久才到。   张秘书跟管家打了招呼,管家在门口等着叶婴。   “伯伯好。”叶婴乖巧的跟管家打了声招呼。   “小婴来了,进来吧,”管家一边走一边说:“少爷生病了,今天的家教课要请假啦。”   叶婴:“他还没有好么?”   “嗯,肺炎,在楼上休息呢。”   叶婴:“我能……去看看他吗?”   管家:“夫人早上刚走,现在少爷应该睡着呢。”   叶婴小心翼翼的:“我就看一眼,行吗?”   管家:“抱歉啊,少爷实在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   叶婴低下头:“好吧。”   刚进门,林老爷子刚好从楼上下来。   “小婴。”   林老爷子一身运动服,带着墨镜和帽子,看上去年轻极了。   叶婴跟林老爷子鞠了躬:“爷爷好。”   “小婴是来看远时的吧?”林老爷子摘下眼镜,一双眼睛非常明亮,声音中气十足。   叶婴笑了笑,“练习册落在这了,顺便来看看远时,他不是生病了吗?”   林老爷子笑了一下,“上去吧。臭小子睡觉呢,小声点。”   叶婴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管家一眼。   林老爷子:“不用管他的臭毛病,还不准别的同学过来探望了?”   叶婴笑起来:“谢谢爷爷。”   叶婴跟在管家身后上了楼,左拐右拐之后,到了一个走廊前。   管家停住脚步,“尽头就是少爷的房间了。”   “好的。”   之后管家便下了楼,想必林远时有轻微洁癖,管家也不敢轻易到他的房间。   厚重的长毛地毯吸收了叶婴的脚步声。   悄声走到他的房门前,叶婴轻轻敲了敲门,“林远时,你睡着呢么?”   “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声音。   叶婴心脏“砰砰”的跳。   手放在古铜色的门把手上,轻轻往下一旋。 第34章   房间里面非常安静。   厚重的窗帘阻挡了所有光芒,只余一小段从门缝透进的光亮,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地板明亮, 不染纤尘。   这是一间套房,外面像是一间小小的客厅, 摆放着风格简明的沙发和茶几,里面还有一扇门,那才是林远时的卧室。   叶婴轻手轻脚走进去, 门没有关严, 留着一条细窄缝隙。   借着半明半昧的光芒, 看到茶几上放着果盘, 下面有半颗橙子, 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置物架, 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很多袋草莓糖。   全都是进口的, 袋子上印着各个国家的字,叶婴看不懂。   叶婴想起来, 换座那次和林远时说起她有低血糖, 林远时之后就经常带草莓糖给她,每次带过来新的都会问她。   哪种味道好,她喜欢酸一点的还是甜一点的,有夹心的还是没有夹心的。   每给她带一种,原来都是他自己首先尝过的, 他费尽心思淘来各个地方的糖果, 试过之后觉得好吃的, 再给她带过去。   叶婴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眸光闪烁,晦暗不明。   林远时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并不安稳。   堕于梦中,无法自拔。   大约是林远时三四岁时的事情,幼儿园老师组织孩子们做父亲节礼物。   林远时幼时非常调皮,几乎属于“园霸”级别,老师们都拿他没办法。   其他孩子都在用橡皮泥给爸爸做饭,做花,做领带的时候,林远时把橡皮泥粘在桌子上,什么都不肯做。   老师问林远时为什么不做,林远时说,爸爸常年不在家,做了饭他又不会吃。   老师只知林氏庞大,可能林总也只是比较繁忙,并不知林家的具体情况。   于是用平常安慰小朋友的话来安慰林远时。   “爸爸繁忙也是为了你好,给你更好的生活,做你的榜样。”   林远时并不相信,最后老师没有办法了,惨兮兮的背着林远时和另一位老师抱怨。   完了,礼物又少一份,这次检查肯定不合格了。   还想着靠这次父亲节活动能晋升高级教师呢。   抱怨完之后喝了口水,换上一张笑脸回到教室:“小朋友们,捏得怎么样啦?”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跟老师汇报自己又做了什么什么,老师一一笑着回应之后,看到最远处的小调皮林远时竟然安安静静坐着。   老师觉得有些奇怪。   走过去一瞧,看到林远时手里的橡皮泥已经捏到一半了。   他捏的是一部手机,黑色的,有屏幕有按键,看着很逼真。   老师按捺不住心中欢喜,在班级里表扬了林远时。   林远时也没看出有多么开心,但还是拿着那部小小的手机回到家。   没有想到这天父亲真的回来了。   老远看到林如许的车停在林园前面,林远时从车里跳起来,“我爸爸回来了?”   司机老孟笑眯眯的:“好像是。”   车子缓缓停稳,林远时迫不及待的跑下车,想起了什么,又飞快的折回来,从小书包里翻出一个什么东西,双手托着护着,又飞快的跑走。   林如许也刚到家不久,霍文初正在帮他脱西装。   林远时进了门的一瞬间停下步伐,安安稳稳的走进去。   唯独那一小撮立起来的头发证明了他刚刚是疯跑进来的。   林远时像模像样的走进去,双手妥帖的托着那个小东西。   林如许面若寒冰,淡淡的瞥了林远时一眼,转过身,由霍文初帮他取下领带。   霍文初率先开口:“远时回来了?今天在幼儿园玩得开心吗?”   妈妈的笑容像是春风,林远时也被感染,终究是个孩子,蹦跳几步过去。   笑嘻嘻的想要把自己辛苦做的宝贝礼物拿出来,林如许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没规矩。”   林远时立马站直了,和霍文初对视一眼,稳稳地走了几步过去,“爸爸,父亲节快乐。”   林如许把报纸翻了一页,动作没变,目光却落在林远时身上。   小小的娃娃,生得粉雕玉琢,细皮嫩肉,眉眼之间和霍文初有七八分相似。   却又糅了自己的一二分棱角和□□进去。   林如许移开目光,“谢谢。”   林远时双手递上自己的礼物:“爸爸,送给你,希望你在忙碌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   林如许终于放下了报纸,拿起那个小小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随意的放在茶几上。   林远时面露喜色,回头看了霍文初一眼,霍文初对他竖起大拇指。   林如许:“明天斯寒回来。”   林远时看到,笑容一点点的僵硬在霍文初的嘴角,到了某一处,又忽然绽开。   “好的,我吩咐张嫂准备一下。”霍文初说:“那他妈妈……”   林如许:“韩芳不会来。”   霍文初:“好的我知道了。”   林远时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但是这个弟弟并不是妈妈生的。   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层关系。   那是林远时第一次见到林斯寒。   他被林如许抱在怀里,不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爱笑,反倒对那个怀抱稍有抗拒。   就连在饭桌上吃饭,都一直微微蹙着眉头。   林如许对林斯寒却是关怀备至。   从小到大,林远时都没有见到林如许这样开心过。   他抱着林斯寒,在饭桌上给他夹菜,饭后又让保姆带着他去房间午睡。   林斯寒不知道,他曾无限推拒的父亲,是林远时毕生求而不得。   路过书房,林远时偶然听到一耳朵父亲与母亲的谈话。   霍文初说:“他的眼睛,果然和佳玉很像。”   父亲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霍文初又说:“想必他的母亲,和佳玉长得更像吧?”   语气故作轻松,可就连年幼的孩子,都听得出里面沉积的落寞。   沉默良久,林如许说:“以后别再斯寒面前提这件事。”   说完打开门,目光和门口一脸错愕的林远时相碰。   林如许没有半分停顿,和没看到一样,侧身离开。   楼下打扫卫生,张嫂指着茶几上的一个小块橡皮泥问,“这是什么?还有用处吗?”   小小少年从楼上下来,看了那块橡皮泥一眼。   “没有用处了,丢掉吧。”   这道声音像是响在一个神秘可怖的传声筒里,变成一道枷锁,在他的梦中反复回响。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恰好看到林如许从外面回来。   西装领带,一丝不苟。   满目寒冰,看着林远时,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台阶仿佛永远也走到尽头,那道冰冷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挥之不去。   他还在走楼梯,眼睁睁看着前面是一道深渊,可是他已经无法自主停住脚步。   “不可以……”   “不可以……”   梦里的林远时不再是幼年时的模样,长腿长手,高高瘦瘦。   越往下走越黑暗。   林远时想要逃离,想要后退。   楼梯忽然变了形状,陡然前倾,林远时被掀得往前倒去。   “不要。”   “不要!”   马上就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人。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头长发披散着,像是上好的绸缎,泛着粼粼的波光。   看到她的那一刻,阳光普照。   大地回春。   一切阴霾全都不见。   林远时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直在做噩梦,所以骤然醒来的时候,思维慢了半拍才跟着回到现实。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刚刚吃过药,捂着大被睡了一觉。   方才出了一身冷汗,睡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难受得很。   林远时坐起身子,按下开关把窗帘拉开了一点点。   翻身下床,一边走一边把上衣拉起来,往上一翻脱了下来。   打开门,晃晃悠悠的走出去。   走到一半,觉得什么不对。   僵硬的扭过头。   叶婴一张小脸平淡无波,两丸黑亮眼珠笔直的瞧着他。   目光如水一般干净清澈。   一点,一点。   林远时的脸在叶婴的目光下爆红。   嗷嗷嗷嗷嗷嗷——   她、她怎么在这??   林远时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胸前,飞速跑回自己的卧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不一会儿,林远时穿得板板正正从房间里出来。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叶婴打招呼。   “哎?小婴你怎么来了?家教课不是暂停了吗?”   “不会是故意来看我的吧?”   “都说了哥身子骨梆梆的,啥事儿没有。”   语气自然,表情也无懈可击。   唯独那双耳朵,通红通红,可爱至极。   叶婴也不戳破,笑眯眯的答了:“我看你病了好长时间,觉得有点抱歉。”   林远时坐在小沙发上,把所有窗帘都拉开了,随手拿起一袋草莓糖递给叶婴。   “我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医生说最好再养一天,我妈就没让我去。”   一边说一边又把那半个橙子剥完,递给叶婴,“尝尝,还挺甜的。”   “你想不想吃桑葚?昨天买的我尝了尝还挺甜的。”   话没聊多久,叶婴手里的吃的已经快要塞不下了。   “不吃了,我也不是过来吃东西的。”   林远时走回来,坐下,“你吃太少了,太瘦。”   林远时太大一只,手长腿长,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叶婴身边的沙发歪下去一小块儿。   “你刚刚做噩梦了吗?”   林远时:“你听到了?”   叶婴点点头。   林远时自己也挺好奇:“我说了什么?”   这扇门不隔音,进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林远时的声音。   “什么也没说,或者说了什么听不清,只是发出声音了而已。”   林远时皱了皱眉:“什么声音?”   叶婴停顿了一下:“类似‘哈哈哈哈’的声音。”   林远时眉目一愣,过会儿说:“又闹。”   这个话题在叶婴的揶揄中就这么过去。   林远时的声音,类似哭泣,类似呜咽。   原本叶婴想问他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后来想一想还是算了。   这样难过的事情,她不想他第二次想起。   “小婴你中午在我家吃饭吗?”林远时问,“我让张嫂做点你爱吃的?”   “不用了。”   林远时说:“前几天家里请了个厨师,爷爷说是南方那边过来的,我问了一下,他说会做你家乡的菜。”   饶是叶婴再怎么成熟沉稳,听了这话眼眸还是骤然一亮。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家乡菜了。   在食堂总是打一个菜,吃得不多,一来是为了省钱,二来其实是真的吃不习惯。   晋城属于北方,偏爱面食和炖菜,叶婴不习惯吃这样的汤汤水水,更喜欢家乡的小炒和辣椒。   林远时看到她的笑容,更加开心,“等着,我给你说去。”   窗帘拉开了,房间顿时明亮起来,叶婴腾出眼睛扫视这个房间。   林远时喜欢宽敞,最外面那一排都是落地窗,窗外就是星月湖,此时天空湛蓝,阳光正好,金灿灿的细碎光芒落在湖面,微风吹皱一池湖水。   门响,林远时兴冲冲的回来。   “我告诉厨师大哥了,今天中午咱们就吃四川菜。”   “你们吃得惯吗?爷爷他们能吃辣吗?”   “我妈去公司了,我爸出差,我爷爷出门去打高尔夫,其他人也都不在,就咱俩。”林远时嘿嘿的笑,“你来得真是时候,要不然我就又得自己吃饭了。”   叶婴笑了笑,“你真的不发烧了吗?我听管家说你肺炎了?”   林远时:“轻微的,挂了水退了烧就好了,现在就是睡多了,有点晕。”   林远时矮身把额头凑过来,“不信你摸摸?”   叶婴:“不用了,你不发烧了就行。”   林远时仍然低着头,又往叶婴跟前蹭了蹭:“别呀,你不放心,你摸摸摸摸。”   叶婴不禁抿了嘴角,有点无奈的把手放在林远时的额上。   “还是稍微有点烫。”   摸完了,林远时心满意足的抬起头,笑着说:“刚睡醒的缘故,没啥大事儿。”   中午叶婴跟林远时一起吃了饭,家里的确只剩下他们两个。   叶婴忽然有点好奇:“你以前经常自己一个人吃饭吗?”   林远时扒拉一口饭,挑眉道:“嗯?你怎么知道?”   叶婴:“你说的是‘又得你一个人吃饭’。”   林远时“哦”了一声:“很平常啊,老妈经常有应酬,老爸经常出差,我弟弟不跟我们住一起,爷爷有的时候也不在家。”   林远时:“怎么了?”   叶婴:“没怎么。”   以前总觉得林远时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太子级别的人物,万千宠爱于一身。   现在看来,他的生活似乎和她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你爱吃吗?”叶婴夹菜的间隙,看到林远时辣得满头大汗。   “爱吃啊,怎么不爱吃。”林远时一边嘶嘶的猛灌凉水,一边说道。   叶婴夹起一叶青菜,想要放到林远时那里,可是想到这样似乎太卫生,作罢,把那叶菜放进自己碗里。   “你吃这个,这个不辣。”   林远时:“我不怕辣,从小最爱吃辣了。”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   “辣妹子从来怕不辣,说的就是我。”   叶婴没忍住,笑起来:“你这么喜欢民歌么?”   林远时一笑,“还行吧。”   和那张嘴相比,身体还是比较诚实。   之后林远时的筷子几乎就没离开过那道青菜,频频下手,一顿饭下来,唯独那盘青菜见了底。   “小婴,我下午带你去湖边吧。”   叶婴:“看完你我就得走了。”   林远时:“去哪啊?”   叶婴:“去接小朗。”   林远时咂了咂嘴,“小兔……”   想了想改口道:“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弟弟不会自己走吗?都这么大了还要接?”   叶婴:“两个老师家离得有点远,我怕他第一次走不知道路。”   林远时:“那我跟你一起。”   叶婴:“你好好呆着吧,把身体养好。”   下午医生还要过来,林远时蔫巴下去。   临走时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叶婴说:“赶快好起来,这周二我去公寓帮你答疑吧。”   “真的??!!!”林远时兴奋地眼睛都亮了。   喜悦是会传染的,叶婴也不禁弯了嘴角,“嗯,真的。”   林远时想大跳。   “说好了!”   叶婴:“嗯,说好了。”   *****   周一上学,林远时非常准时的出现在校园。   几天未见,身周跟了一群哥们,几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起往教学楼里走,一路上吸引了无数女同学的目光。   “时哥,马上就是篮球赛了,前几天张老师刚说这件事儿。”贺名扬说。   林远时:“第一场对哪?”   贺名扬:“七星中学。”   林远时轻蔑的撇过头,“这也算事儿?”   贺名扬:“不是,队里来了不少新人,都没配合过,赛前怎么也得练一练吧。”   姜成鹤:“可不能输了,这回咱们学校可是东道主呢。”   林远时:“七星的过来打啊?”   姜成鹤:“嗯,队员和一部分观众都得来。”   贺名扬道:“要不咱们挑哪天晚上碰一下然后练一练吧。”   林远时忽然勾起唇角:“周二三四都不行。”   贺名扬:“为什么?”   林远时:“不行就是不行。”   到了教学楼,林远时上楼,贺名扬转弯。   贺名扬轻轻皱眉:“不行就不行呗,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早自习的时候邵军也说了篮球赛这件事儿,学校张罗着找拉拉队员和临时志愿者,还要报名观众。   这场比赛学校还挺重视的,一来晋一作为东道主,输了不好看。   二来这些年晋一和七星中学并列晋城最好的中学,晋一是一所百年老校,文化底蕴非常丰厚,七星中学是这些年的新秀,成绩斐然,甚至在去年,清北录取率压过了晋一。   两所学校总是绷着一股劲儿似的,所以这场球赛显得尤为重要。   林远时是校队主力,却并不十分在意。   因为,周二马上就要到来了。   心焦的度过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分钟,听到悦耳的放学铃,林远时拉起书包站起来。   “小婴,走哇。” 第35章 (捉)   叶婴把会用到的书本放在书包里, 刚要背, 被着急的林远时一把夺过。   “走了走了。”   林远时急吼吼的出了教室, 一个肩上是他自己的空空的黑色书包,另一个肩上是叶婴的干净的粉白相间的书包。   从背后看上去,莫名有些痞,又有点甜。   他们一高一矮, 一前一后走在操场。   夕阳西沉, 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回家咱们先吃饭,张嫂现在在这边。”林远时回头对叶婴说道。   地表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穿着校服的娇小姑娘脸颊红红,抬起手遮挡刺眼的阳光, “好。”   林远时的公寓在距离学校很近的一处高档小区里。   从热闹的小吃街拐过来,几乎一下子就安静了。   小区绿化率非常高,树木成荫,苍翠欲滴, 一株玉兰在枝头绽放,摇曳风中。   叶婴步速慢,林远时腿长步子大, 刻意照顾着她, 放慢了自己的步速, 看到叶婴还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便说道:“这个小区还挺大, 我带你转转看?”   不知是不是树木成荫缘故, 小区里面非常安静, 也很凉爽,微风阵阵,夕阳温柔,走在里面,人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叶婴点点头:“好啊。”   过了会儿又问:“我书包沉吗?要不还给我,我自己背吧。”   林远时一摆手:“嗨,这一点儿重量。”   像是要证明书包真的不重,林远时补充道:“我抱着你跑到这都是非常轻松的。”   叶婴不答话了,林远时也是说完才觉出这句话里面包藏的暧昧情愫。   抱着你跑,都很轻松。   林远时一时红了耳朵:“我的意思是说……嗯……我背着你跑,都不觉得累。”   “意思就是,我体力非常好,抱你就跟抱小猫儿似的。”   “……也不对,反正就是……哎呀算了算了。”   越描越黑。   本来只是耳朵有点红,现在脖颈也跟着烧起来。   高大的少年拨了拨乱蓬蓬的后脑勺儿,兀自走在前头。   不太想让她看到他的正脸。   叶婴抿了抿唇角,少年从一颗垂柳下路过,个子高,稍微把柳枝拨开一些。   “那那次背着我去医务室,你为什么气喘吁吁的?”   也不知怎么,林远时越是这样,就越能勾起叶婴的坏心。   她轻飘飘的问道,尾音稍稍有些上扬,带着一点鼻音。   比这柳条儿还要撩人。   “我什么时候气喘吁吁了?”林远时非常不悦,“那次是……那次是!”   是她胸前的……   压着他……   他、他太热了好不好!!   “老子体力好着呢!”说不明白了,林远时总结陈词道。   叶婴勾起唇角,眯了眼睛,像一只得了便宜的小猫咪。   林远时有点气恼。   小婴她又是故意的。   忽然停住脚步,转回身,伸出手,捉住叶婴的后颈,猛地往前一拉。   娇娇小小的人儿,轻轻松松就拉到自己眼前。   俯着身子平视她,目光凶狠。   叶婴静静的和他对视着,夕阳细碎的金光落在她的眼睛里。   双眼皮褶皱的弧度非常漂亮,像两弯羞涩的月牙。   话到了嘴边,林远时忽然空白了那么一下。   他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真尴尬……   叶婴坦荡荡的看着他。   好像故意耍流氓欺负人的不是她,反倒他像是一个登徒子似的。   两个人离得挺近,呼吸交缠。   林远时憋了半天。   憋出三个字来:“不许笑!”   时间间隔太久,凶狠没了五分,反倒多了些强撑的底气。   没有根基,虚虚的。   一戳就会破。   叶婴能放过这个机会?   “怎么?笑也不让了吗?”眉眼弯弯,唇间的弧度美得要死。   林远时眉头轻蹙,扣着她后颈的手猛地用力,直起身子,狠狠把她拉向自己肩头,她的脑门刚好撞在他的肩窝。   下巴抵在她的脑瓜顶,他衣服上干净的皂角味道席卷她的鼻尖。   眼不见为净!   “等你不笑了我就把你放开。”话说得咬牙切齿的。   叶婴抿着唇角,忽然动了动。   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窝。   软软的,轻轻的。   登时,林远时的半个身子都酥了。   余光一瞥,某人手臂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等你成年。”林远时忽然低声说。   声音嘶哑,语气淡淡。   和方才纸糊的勇气完全不同。   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叶婴知道,这是真的碰到了他的底线。   再玩,就真的过界了。   他的教育,他的修养告诉他,再怎么喜欢,也不能真的欺负她。   不能真的碰她,吻她更是不行。   他难以克制,满心幻想,那因为他是真的喜欢。   他隐忍,他点到为止,发乎情止乎礼,那是他骨子里的绅士和教养。   林远时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不亚于一个当红明星,女孩子们趋之若鹜,芳心暗许,绝不只是因为他是林家太子的缘故。   林远时的一切,都和其他人不同。   这种魅力像水,温温和和,平平淡淡,可以载舟,亦能覆舟。   致命的吸引人。   叶婴站直了身子,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眉目温润,乖乖巧巧。   可是脸庞的碎发有些凌乱,衣裳也因为刚刚被林远时狠狠揪着领子而显得歪歪扭扭。   林远时眸色一冽,伸手。   替她整好衣领,理顺了头发。   兀自走在前面不远处,“走了,回家。”   *****   叶婴有过心理准备,可是这座公寓的豪华程度还是超乎她的想象。   这种面积,这种装修,还是越层的,开了电梯直接就是他的家。   这和别墅有什么区别?   换了拖鞋,叶婴一面走一面看。   “房子是我舅舅的,装修什么的也是按照他喜欢的风格来。”林远时先是挤了一点免洗洗手液搓了搓手,然后脱下校服外套放在外面。   叶婴跟上去,到了客厅,“你舅舅?”   林远时把果盘给叶婴端过来,随手拿起一个橘子扒起来,“嗯,我妈妈的哥哥。”   橘子扒完,林远时把上面白色的小毛毛揪干净,完整的递给叶婴。   “你不吃吗?”叶婴问道。   “你先吃,我再扒。”   厨房飘来饭香味,“饿不饿?吃完饭再写作业?”   叶婴:“好。”   张嫂的手艺非常好,几道菜做得精致可口。   林远时:“你多吃一点,长胖一点。”   叶婴:“好。”   林远时:“如果食堂吃不惯,就回家里吃。”   叶婴停顿了一下:“……好。”   吃完饭,林远时引叶婴到了书房。   这间书房比林园的那一间还要大,满墙的书柜里面全是书籍。   “哇……”叶婴扫视一圈,“你舅舅很喜欢看书吗?”   林远时歪头想了想:“我舅妈喜欢,我舅妈是个作者。”   叶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盘扣衣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极其严谨的学者女性形象。   随后林远时补充道:“在网站上写小黄文的那种。”   叶婴:“……”   看了书架上的几本书名:《霸道少爷亲上瘾》、《那夜情浓难自持》、《校草把我摁在墙角亲》、《情书只有风在听》……   哦,这样啊。   好吧。   就是这样花花绿绿的封面放在古色古香、雕花刻纹的实木书架上,显得有些奇怪。   “我舅舅宠舅妈是出了名的,之前这间公寓不是这样的,我舅妈原本在这里租房子,我舅舅为了追她,把这栋房子和对面的那栋一起买下来,假装是我舅妈的邻居。”   “装了一阵子之后,他们结婚了,我舅舅就把两栋房子连起来,所有装修都是按照我舅妈的喜好来的,他说想给她一个独属于她的小窝,让她有安全感。万一以后他们吵架了,让她不会觉得无处可去。”   叶婴:“那她来过吗?”   林远时摊开手:“并没有。”   “结了婚之后我舅舅都快把我舅妈宠上天,还吵架?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我舅妈吵架。”   叶婴不禁弯了嘴角,“你舅舅真好。”   林远时没说话,轻蹙了眉。   叶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书包,“这周你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咱们从哪一科学起?”   林远时也跟着坐下。   叶婴拿出一本物理练习册:“要不先把程老师留的题先做完?”   林远时还是不说话。   叶婴拿出一支笔,又给林远时拿了一支,题册翻开来。   “我舅舅抽烟喝酒,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好……”良久,林远时嘟嘟囔囔的说。   叶婴没听清:“什么?”   林远时不悦的拔下笔帽:“没什么。”   叶婴撑着手肘,轻轻扶着额头,“没有你这么干净啊?”   林远时一抬眼,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嗯。”   叶婴抿起唇角,忽然凑近。   林远时握笔的手堪堪停滞了一下。   “那看来还是你最好。”   声音轻轻浅浅落在他的耳畔。   叶婴这样说道。   “好啦,学习吧。”叶婴愉悦的翻开题册,“把这一页做完,才可以跟我说话。”   林远时:“啊?”   叶婴目光一瞥,没答言。   林远时忽然笑了,学着叶婴的样子,凑近她身边。   “我也觉得这世间,只有你最好。”   说罢,拿起题册转过身去,兴致勃勃的看起第一道题。   笔在指尖转得飞快。   还是不能表达它主人心头愉悦万分之一二。   *****   “我做完了,小婴。”林远时把笔一放。   叶婴停下笔,“这么快?”   林远时一笑:“可以说话了呢。”   叶婴帮他对了一遍,看得出真的是他自己做的,有几个错了,叶婴帮他讲了讲。   叶婴跟林远时一起上过这么久的家教课,她知道他学东西很快。   给他讲题非常轻松。   之前秦永康说林远时基础差,问叶婴累不累的时候,叶婴的回答就是她心底的答案,她没有说谎。   林远时基础的确薄弱,可是只要讲过一遍他必然就能记住,而且运用得非常灵活。   所以很多时候,叶婴只需要点拨一句,林远时立马就能明白。   可能秦永康不太能理解。   叶婴和林远时这样一起学习,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有时林远时会有比叶婴还要新颖的思路,还有的时候,叶婴的一句话,又会提点了林远时。   不像是叶婴给他补习,更像是两个人一起交流。   学习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难事。   原本林远时是不喜欢,现在迫不得已必须做,那倒也不难。   但是林远时没有叶婴那么有耐心。   尤其是做语文的时候。   磨磨唧唧一大篇阅读,林远时看不进去。   几行之后就开始耍赖。   “我累了。”   叶婴和他做同一套卷子,有点无奈,“不是刚刚休息过吗?”   林远时往桌子上一趴,“我就是累了。”   叶婴笑了笑,“不爱看语文啊?”   林远时不说话。   叶婴看了眼落地钟,“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学校了。”   林远时一个激灵坐起来,“这才几点啊?!”   叶婴:“原本想做完这张语文卷子再回去的,现在你不爱做,那我就直接回去再写吧。”   林远时握住叶婴的手腕,“我写,谁说我不写的?”   叶婴狐疑的问:“真的?”   林远时:“嗯,你乖乖坐下。”   叶婴:“那好吧。”   叶婴重新坐下来,林远时鼓足勇气,把第一段读完了,困得眼皮子打架。   为什么会有人能写出这么无聊的东西啊?   作者在写它的时候没有睡着吗?   肯定是睡着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无聊。   “小婴,要不你给我念吧好不好?”   看得出林远时是真的看不进去了,叶婴自己的任务也早已经完成,于是点点头,“那好吧,卷子拿来。”   叶婴的声音非常好听。   不是其他女生清脆的,叽叽喳喳,动不动还要尖叫一下那种,她的声音偏轻偏软,有一点点口音,平平淡淡的,没有过多感情,可又会觉得非常温柔。   叶婴念完第一段,发现林远时看着她发呆,眼神直勾勾的。   “……你好好听了吗?”   林远时回过神,“嗯?什么?”   叶婴看着他,不说话。   林远时有点心虚。   她刚刚问的啥?   是题还是啥?   他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好听。”   她是问他……好不好听?   林远时“啧”了一声。   忽然想起那天在电影院,小婴指着自己问他好不好看。   小女生啊,还真是可爱。   小婴这是什么个毛病啊。   林远时笑嘻嘻的,那笑容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版的狗腿本腿了。   “好听啊,天籁。”林远时说。   叶婴:“……”   怎么了?   没听够?   “小婴婴你长得也好看,声音也好听,什么什么都好。”林远时滔滔不绝道:“超级超级可爱。”   叶婴:“行了行了……”   林远时:“不好意思啦?”   叶婴侧过头,把卷子甩给他,“念完了,把题做了。”   林远时:“?”   叶婴:“做不完就不用送我回去了。”   “我做!”   这三道题林远时做得非常痛苦,可还是磕磕绊绊的做完了。   错了一道,是他看错了选项。   时间差不多了,林远时生怕叶婴不让他送,赶忙站起身,飞速换了衣服,还贴心的帮叶婴收拾好了东西,主动背上书包,手机手电筒打开。   “走吧,小婴婴。”   出了门,林远时看了看天空。   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想法。   如果现在下起那天那样的大雨该有多好。   就能有正当理由让小婴婴留下了。   舅舅给舅妈的那间卧室装修的极致浪漫,林远时都想好了,如果叶婴留下,就让她睡那一间。   公主房里,就该住着他的公主。   他睡门外的沙发上。   保护她。   “想什么呢?”叶婴出声,“快走啊。”   林远时:“好嘞!”   林远时快走几步跟上。   *****   林远时晚上不在学校,无法参加校队的训练,张老师临时把队长的位置交给了贺名扬。   贺名扬非常尽职,可以说是为了这次的篮球赛鞠躬尽瘁。   说起来还挺大义凛然的,但是哥几个都知道,那货就是最近和上一个对象分手,闲的没事干,只能把这场篮球赛当个大事儿。   贺名扬来实验班找过林远时好几次,想让他晚上留下来参加训练,但是都被林远时拒绝了。   林远时是晋一的主力,他若不在,根本没人能顶上去,更何况队里那几个新人嗷嗷叫着想见时哥一面,让时哥指导一下。   这天,贺名扬到他们班级门口,林远时正在跟姜成鹤聊天,没看到他。   贺名扬临时拉了一个要进实验班的女生,“哎,同学,帮我叫下林远时——是你啊?”   叶婴看了贺名扬几秒,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贺名扬。”   “是是是。”贺名扬:“你帮我叫下时哥呗,他再不来我们篮球队就他妈要解散了。”   叶婴:“怎么了?”   贺名扬简要的跟叶婴说了原委,叶婴想了一下:“是跟七星中学的比赛吗?”   贺名扬:“是是是,就是那场,咱们是东道主,七星中学的队员会过来,好像还要带观众和拉拉队呢。”   叶婴早就知道这场篮球赛了。   叶朗作为七星中学的观众,一个月前就在跟叶婴唠叨这件事。   叶婴:“我去帮你叫他。”   贺名扬:“好的。”   临走,叶婴问道:“你们训练是什么时候啊?”   贺名扬说:“一般都是晚上,但是这周末我在一个篮球馆订了位子,想好好实战练习一下,大家的配合什么的都需要磨合。”   叶婴:“周几?”   贺名扬疑惑叶婴为什么要问这么详细,但也来不及细想,脱口答道:“周六。”   叶婴点点头:“好,我去帮你叫他。” 第36章   贺名扬看到叶婴进去之后和林远时说了几句话, 林远时笑着俯身和她打趣了一句什么之后从过道穿过来。   贺名扬还有点愣。   ——时哥那张俊脸还有笑得这么流氓的时候呢?   这是跟谁学的?   到教室后门门口的时候, 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消失。   “干嘛?”   “时哥我觉得你现在笑得有点像流氓。”贺名扬一脸真诚,他向来不擅长伪装, 想啥说啥。   林远时一脚踹过去, “我他妈看你还像智障呢, 有事说事, 没事赶紧滚。”   贺名扬:“篮球训练赛啊, 周六你到底能不能来?”   林远时点头:“能能能。”   贺名扬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次训练是最后一次了, 我在外面定了篮球馆,咱们——哎?你刚刚说啥?”   林远时:“我说能去啊。”   贺名扬:“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这么容易的么?   那之前他一肚子劝说的话都白准备了吗?   有点突然啊。   贺名扬惊喜的瞪大双眸,高兴地一个大跳, “蹭”的一下窜到林远时的身上。   双腿紧紧夹着林远时的腰。   “我草……你他妈下来!”   “贺名扬你有病吧?”   林远时嫌弃的把贺名扬的双手撕开,“下来!”   贺名扬跳下来, 拉着林远时的手腕不肯松:“真假?真去啊!说好了!不能反悔的啊!”   林远时算是怕了他,敷衍着“嗯, 嗯,去”然后逃也似的回了班级。   生怕他再跳上去似的。   贺名扬开心的看着林远时的背影傻乐。   时哥有点害羞啊。   这就对了嘛, 这才是一个对象没处过的纯情时哥。   一开始出来的时候, 那个一脸流氓笑的人是谁啊?   林远时同意参加训练赛了,贺名扬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晚上可算是能给队里那帮新来的臭小子们一个交待了。   还得把篮球馆的时间加长, 时哥好容易来一回, 必须练够了才行。   也正好让那帮臭小子见识一下时哥的魔鬼体力。   在贺名扬心心念念的期盼中, 周六如约而至。   早上六点, 叶婴准时起床, 洗漱,做早饭,然后送叶朗出门。   叶朗现在已经习惯了周末上家教课的生活,叶婴随机考过叶朗几个小问题,答的倒是比以前强那么一点点了,不少基础公式背得比以前熟络,但是成绩还没有进步。   不过叶婴也不着急,慢慢来嘛。   其实叶婴并不是一定要求叶朗成绩多么多么好,在学校多么多么优秀的。   她知道好学生并不一定就是好孩子这个道理。   对于叶朗的学习一直都很关注也很上心的原因就是,她不希望将来叶朗后悔。   她希望叶朗学会一个道理——想要做成一件事,必须全心投入,全力付出,才有可能成功。而不是觉得这件不适合自己,就换下一件来做。   也许到了下一件事,遇到一丁点困难,还是习惯性的知难而退。   结果并不重要,叶婴要的是他努力的这个过程。   同时她私心里也希望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能尽她全力给叶朗最好的。   别人有的运动鞋,叶朗也要有,别人上的补习班,叶朗也要上。   自从她认了叶朗是她弟弟那天起,她就在心底里发誓,今生今世他就是她亲生的弟弟。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她会保护他,来报答幼时他救她出小黑屋的那一命。   叶朗这孩子很早熟,他深知姐姐的苦心,所以他一直按照叶婴的想法来做。   叶婴是他的脑,他是叶婴的手,这是他之前经常说的一句话。   叶朗回头朝她招手,叶婴笑道:“路上注意安全,在老师家里好好听课。”   叶朗乖乖道:“好的姐,放心吧。”   叶朗走远了,叶婴把自己收拾了一通准备出门。   林远时早早等在书房,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球衣,无袖,肩头很白净,肌肉线条非常漂亮,上面有一个浅浅的花印,大概是小的时候打疫苗时留下的。   叶婴在林远时身边坐下,老师还没来。   林远时歪头对叶婴说:“今天咱们就上一节课。”   叶婴:“我知道,你要去打篮球。”   林远时:“你也去。”   叶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林远时:“我保证把卷子做完,请领导放心。”   贺名扬来找林远时的那天,叶婴回到位置上跟林远时说,她可以陪他一起参加这次的篮球训练,但是前提是他必须把这周留的所有作业都写完。   林远时俯身说的那句话是:只要你能去,比这多十倍的作业我都能写完。   叶朗会是篮球赛的观众,他也爱打篮球,叶婴私心里希望林远时把这场篮球赛赢得漂亮一些。   或许能缓和一下自家弟弟和林远时的关系。   至于缓和关系有什么用。   叶婴也不知道。   她清醒的给自己催眠着。   频繁的和林远时接触,是为了弟弟,是为了林远时提高成绩,是为了林家给的补课费。   绝不是为了自己。   叶婴垂下眼睛,专心听课。   物理课结束,林远时把笔扔到叶婴笔袋里,“老师再见。”   程老师一挑眉:“下个课这么开心呢。”   林远时:“打球去。”   程老师一边整理题册一边说:“又跟刘文兴一起啊?”   林远时:“跟叶婴一起。”   程老师挺年轻的,一直跟林远时关系不错,男人之间一个眼神,彼此就都懂了。   程老师笑了笑:“就是不一样。”   林远时喜滋滋的看着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专心收拾书包的叶婴。   “当然不一样。”   林远时有一个篮球包,里面放着他的衣服鞋子,早就收拾好了,林远时往肩上一背,“走吧。”   出了门,林远时说:“咱们打车过去吧,不让老孟送行吗?”   这次是和同学一起打球,和上次送陈曦出国不一样。   上一次个个是名门子弟,随便一个家里都有司机,所以让老孟跟着也就无妨,可是这次不同。   叶婴明白林远时的意思,“好。”   俩人走了几步,林远时摸了下裤兜,“我手机忘带了,换衣服了,在另一件衣服兜里。”   叶婴:“要回去拿吗?”   太阳很足,晒得叶婴睁不开眼睛,林远时有点心疼,“算了不拿了,我们赶紧走,赶紧去打车吧,别晒着你。”   到了下面,俩人坐上一辆出租车。   “去哪啊?”司机师傅问道。   “去……”林远时想了想,眨了眨眼,“港东篮球馆。”   “哪个区啊?”   林远时:“师傅您不认路啊?”   司机:“我地图一下吧。”   林远时:“行。”   司机师傅:“是胡台区那个吗?”   林远时:“应该是,走吧。”   车子缓缓开动,叶婴看着车窗外。   安静了一会儿,林远时往叶婴那边凑了凑,“小婴婴你是不是一直都是一个学霸呀?”   叶婴回过头,“怎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到的。”   和她一起学习这么久了,林远时也不傻。   他感觉得到叶婴基础有多么好,反应有多么迅速,有时给他讲题,随口就能说出某市某年高考出过类似题,都做了什么样的变形。   这绝不是一个学渣偶尔一次的进步。   有的时候林远时甚至觉得,叶婴的习题储备量甚至超过了某些老师。   可是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开始叶婴要故意考得不好呢?   “因为我害怕。”   叶婴说得诚实又直白。   “我和弟弟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活,到了一处陌生的环境,我不敢表现的太过瞩目,不敢招摇过市,我害怕背地里有人嫉妒,有人起什么坏心思。”   “所以我想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的考一所大学。等到能养得起弟弟了,一切就都会变好。”   林远时完全没有想到背后的理由会是这样。   被叶婴平平淡淡的讲出来,林远时觉得无比心疼。   小婴她看似柔弱,实则没有人比她更坚强。   林远时从小张扬,在幼儿园就是园霸级别,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耀眼的人物。   站在灯光下的人,便不会考虑阴影。   因为没有感同身受。   他的家庭给了他自信,张扬的底气。   可是叶婴不同。   她没有家。   她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成为替别人遮风避雨的港湾。   叶婴说完之后看着窗外,林远时看着她的背影。   叶婴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一刻,林远时是用了多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抱她。   不去狠狠把她揉进怀里。   少年轻咬着牙,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婴我快过生日了。”林远时忽然说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叶婴点点头,“嗯,成人礼吗?”   林远时:“嗯。”   听霍文初提起过,林家太子的成人礼,想必全城瞩目,全城的富豪阔太,千金名媛都会参加吧。   叶婴压抑住心底逐渐弥漫起的苦涩,笑着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林远时:“期末,你好好考一次。”   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叶婴眸色闪烁。   林远时斜斜勾起唇角,歪头靠近叶婴,“你相不相信,哥能保护你。”   视线交错。   四目相对。   只要你想,我能护你招摇过市,肆无忌惮。   没有人敢嫉妒,没有人敢对你不利。   随心所欲,一样拥有被爱与自信的底气。   只要你想。   叶婴垂下眼睛,语气清清淡淡的,分不清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你拿什么保护我啊?”   林远时还没来得及回答,被司机师傅一句话打断了。   “小伙子,你确定是胡台区的篮球馆啊?”   司机略带着口音大声问道。   林远时收回目光,有点不耐,“啊对,就按导航走吧。”   司机:“行吧。”   林远时回过头:“刚说到哪了?”   叶婴笑了笑:“没什么,我有点晕车,你先自己玩儿。”   师傅的这辆车大约开了挺多年了,稍微开快一点儿就哗啦哗啦响,别不用提外面的风声顺着不完全封闭的窗户往车里灌的声音。   “那你歇一会儿吧。”   “嗯。”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叶婴率先觉出不对。   “这怎么……越走越荒凉啊?”   楼房越来越远,前面的八排车道在阳光底下泛着光,路上车辆极少。   前面甚至有大片的玉米地,和水稻田。   司机说:“你不是说胡台区的吗?胡台区还没到呢。”   林远时:“对呀,还没到呢,不用着急。”   叶婴还是觉得不对:“师傅,胡台区真的有篮球馆啊?”   司机:“地图上显示有个篮球社的,不知道和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姑娘白白净净,好心好意开始了科普:“以前胡台区就是一个山沟沟,后来晋城建新区,就在那边开了一家滑雪场,不少平房都拆迁了,新城区才刚开始建设……”   终于林远时也觉出不对了。   山沟沟,平房,滑雪场??   都是什么?   这次训练林远时能参加给贺名扬开心坏了,扬言斥巨资定了晋城最好的篮球馆训练。   “师傅别走了,就在这里停下吧。”林远时说。   司机:“行。”   车子靠边停,林远时一掏兜,“卧槽!”   叶婴:“?”   林远时:“钱包跟手机一起……在另一件衣服里。”   叶婴:“没关系,我带了一点钱。”   司机从后视镜里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   小小年纪的,不会是坐霸王车的吧?   叶婴拿钱的功夫,眼珠一转:“师傅你把我们送回原来的位置可以吗?”   司机:“不行不行,赶紧给钱,就到这了。”   鬼知道你们有没有钱付款。   林远时:“你凶什么凶。”   走了实在太远,叶婴带的钱也只堪堪够付车费的。   下了车,一股热气席卷而上。   “我操了……”   从小衣食无忧的林少爷,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境况。   出租车把他们放下之后,绝尘而去。   他们站在路旁,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绿油油的叶子被太阳晒得有些打蔫。   “热不热?”叶婴拿出一包湿巾,“擦擦汗。”   林远时:“你带手机了吗?给贺名扬打个电话啊。”   “你的那部没有带,”叶婴从包里翻出一部老人机。   林远时刚把屏幕摁亮,“电量不足”的标识闪烁两下,然后。   灭了。   叶婴:“……没有电了。”   林远时:“……”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忽然都笑起来。   不知道被扔在哪里,太阳无比炽热,没有钱,没有手机。   这样窘迫的境遇下,两人居然觉得好笑。   而且是那种根本停不下来的好笑。   最后都没什么力气了,叶婴直起腰来,擦干了眼角笑出的眼泪。   “现在怎么办呀?”   林远时往远处看了一眼:“一边往回走一边试着拦车吧。”   叶婴:“没有钱怎么拦车啊?”   林远时:“靠……人品吧。”   两人并肩走了五分钟,这一路上连个阴凉都没有,林远时把所有负重都放在自己肩上。   “累不累?”林远时低头问她。   “还好。”   林远时拉过叶婴的手腕,把她放在自己身前,借着自己个子高帮她挡太阳。   “我真的还好,小的时候家里在大山里,想要去婆婆家玩,就要走很远很远的山路,背上还背着弟弟。”   看出林远时有些烦躁了,叶婴轻松地说起小时候的事,想吸引林远时的注意力。   “那你不会累么?”   叶婴:“会啊,你知道我怎么缓解这种累吗?”   林远时:“怎么缓解?”   叶婴:“讲故事。我弟弟从小就特别会讲故事,还挺神奇的,小家伙书读的一般,可是每次讲故事都绘声绘色,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的,还是他自己编的。”   林远时看了眼远处,“啊。”   叶婴抬头看向林远时,抿着嘴角:“然后我们一起去婆婆家,就不会那么累了。”   话落,走了十几步林远时都没有回话。   又走了一段,林远时忽然拿下篮球包,挂在自己脖子上,到叶婴身前,背对着她蹲下身子。   “上来。”   叶婴停下脚步,小白鞋的鞋尖就在他的身后,“干嘛?”   “背你,”林远时说:“快点,上来。”   叶婴迟疑着往前挪了一点儿,林远时的大手扣住叶婴腿窝,往前一勾,叶婴落在他的背上,林远时轻轻巧巧站起身。   一边走一边说:“从前吧,有一个大户人家……”   叶婴错愕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原本只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要心烦气躁。   不想林远时连这个飞醋都吃。   叶婴看着他的耳朵。   微微笑起来。   可爱。   “大户人家的,那个……”   叶婴歪着头,“怎么了?”   语气里的期待非常明显。   她真的想听啊……   林远时沉了声音,“这户人家是那个城市非常有名的望族。从民国时期开始,经历过大起大落,从爷爷辈开始就有过白手起家的经历,好在掌舵人都很厉害,这个家族承蒙老天庇佑,一直兴旺着。   老爷子有一个独子,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伴侣,他非常非常爱她,可是迫于家族的一些原因,他娶不了她,这个女孩没过多久含恨而死,独子娶了另一个望族的女儿作为妻子,他的妻子很爱他,可是他并不喜欢他的妻子,他的心里只有他的白月光。   他的妻子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很自然的他也不喜欢他的这个儿子。后来他在外面认识了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和他的白月光有七分相似,独子着了魔似的爱上了她,还和她生了另一个儿子。”   讲完之后林远时停顿了一下,“小婴,你说说看,这个故事里,最可悲的人是谁?”   叶婴伏在林远时的背上,随着他的步伐一起一伏。   “你觉得是谁?”   林远时笑了笑:“大概是他可怜的妻子吧。”   叶婴:“不是。”   林远时;“嗯?”   叶婴:“是他的白月光。”   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爱而不得,含恨而死。   在最美丽的年纪。   “不管怎样,活着就会有希望,可是如果死了,就一切都没有了。”叶婴淡淡的说。   这句话本不是出自她的口,这话是叶朗说的。   那时在孤儿院,叶婴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院长狠狠斥责的那些孩子。   孤儿院里的孩子,与别处的孩子不同。   这并不是歧视,这是事实。   这种不同来源于原生家庭对他们造成的创伤,在他们心中留下可怕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种印记也许会变成他们前行的动力,有的,则会变成一种阴影,必须把那些伤害原封不动施加到另一个人身上才会开心。   那些孩子就是这样。   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叶婴,在没有人的地方打她骂她。   八岁的时候,叶婴被一对夫妇看上,眼看着就要被领走,可是夫妇来接她的那一天,叶婴被那些孩子绑了起来,嘴里塞着棉布,藏在后院的柴垛后面。   孤儿院里的人找了叶婴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院长抱歉的告诉那对夫妇,说叶婴可能害怕被领养,躲起来了。   傍晚时分,叶婴在柴垛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那对夫妇的车子绝尘而去。   眼泪顺着两颊流淌下来,落在嘴里的棉布上。   那群孩子也走了,把叶婴一个人放在这。   又过了很久,叶朗才柴垛上跳下来,帮叶婴松了绳子。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在柴垛上躺了一夜。   看着繁星漫天,叶朗说出这句话。   叶婴回过神来,笑了笑,“如果你是那个独子,你会怎么做呢?”   林远时想都没想:“我会保护她。”   “怎么保护呢?”   “谁敢碰她一下,我就要了谁的命。”   叶婴在他的背上,听到有车子的声音。   猛的回过头,高高的招手:“哎!有车!”   林远时顺着叶婴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远处一辆黑色奔驰正朝这边驶来。   “喂!救命!能停一下吗?”   不远处开始减速,然后稳稳地停在两人身边。   车窗降下,是一张线条精致俊逸的侧脸。   车里的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衫,盛暑天气,光是降下车窗就已经能感觉到车里非常凉爽。   “师傅,请问您是往市区走吗?能带我们一程吗?”   男人回过头。   那是一张极温润的脸。   眉目弧度温和,唇角微微上扬,鼻梁高挺,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左边眉尾处有一道浅淡疤痕,位置特殊,虽然浅淡却也显眼。   这样一道疤莫名为这样温柔的面容徒添了一丝凶意。   “可以。”声音像是在冰水里沁过,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绪。   ——并没有那么温和。   “上来吧。” 第37章   车子在平缓的行驶在道路上。   这辆奔驰是顶配, 后座舒适度非常高,车速不算慢, 可是车里听不到一点杂音。   叶婴是真的累了, 倚在座位上困意汹涌,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困了就睡吧, 到了我叫你。”叶婴勉强辨别出这是林远时的声音。   她努力点了点头,只点了一下就已经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是林远时轻轻唤她的时候。   “小婴婴,起床啦。”声音很轻很柔。   叶婴缓缓睁开眼睛, 彼时她正靠在林远时的肩头,少年高又瘦, 肩胛骨突出, 他怕硌着她, 手臂伸出去, 让她靠在他的肩窝。   这个角度——   叶婴睡得舒服极了。   “到了吗?”叶婴直起身子,不知是之前晒得太久还是什么,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到了。”   她刚醒, 林远时的声音也无意识的温柔许多。   目光落在她脸上,林远时忽然轻笑了一声。   伸手用拇指轻抚过叶婴的嘴角。   叶婴一下反应过来。   转过脸去,用手背很擦了一把。   林远时低头收拾好东西。   叶婴擦了脸, 回过头的某一瞬似乎感觉到什么, 往前面望去。   刚好在后视镜里捕捉到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狭长眼睛。   叶婴稍微停顿了一下, 随即微微笑着点了下头。   那双眸子里并没有什么感情, 冷冷的收回目光。   窄窄的后视镜只框出了他的眉眼,眉尾的疤痕显得尤为突出。   除了凶,莫名还有一丝邪气。   以至于已经下了车,叶婴的脑海里还是反复回放着后视镜里的那双眼。   “谢谢您啊师傅,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我会付钱给您。”下了车,林远时对男人说道。   男人略一沉吟,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远时。   “好的,我会联系您的。”   男人没说别的,最后看了叶婴一眼,升起车窗,黑色奔驰绝尘而去。   名片是黑色的,磨砂质感,上面印着烫金的文字。   林远时手里捏着名片:“今念软件的啊。”   叶婴:“你认识?”   林远时:“和林氏旗下一家公司有合作,是这几年最牛逼电脑软件公司了吧。”   叶婴点点头:“哦。”   林远时:“咱们走吧。”   贺名扬等在篮球馆外面,看到林远时他们过来,苦着脸跑过来。   “大哥……你们去哪了?迟到这么久?手机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都答应你了,他们都到了吗?”   “早就到了。”贺名扬算了算时间,“都在里面等你呢。”   这次贺名扬是真的很重视了,他包下了港东篮球馆里最大最专业的场地给他们训练。   “挺慷慨啊我扬哥。”林远时跟贺名扬开玩笑。   “你还好意思说?你迟到的每一分钟都是钱你知道么?我的肉有多疼你知道吗?”   又开始了。   “你这个戏精的毛病是被姜成鹤传染的么?”   贺名扬更来劲了,牵起林远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知道人家的心很痛么?你感觉得到吗?”   林远时快速的看了叶婴一眼,随后非常嫌弃的“诶耶”一声甩开了。   一面开着玩笑一面走进去,场上的训练早已经开始了,少年们统一穿着球衣,有几个在场上挥汗如雨,有几个在场下休息喝水。   看到林远时进来之后,全都起身站好。   参差不齐的喊了声“时哥”。   叶婴注意到,走过来的人中,除了要参加训练的篮球队员,还有几个女孩。   看得出来,她们也是为了林远时而来。   其中几个队员是校篮球队的,跟林远时很熟了。   把那几个女孩子拉过来,介绍道:“时哥,这是我妹妹。”   林远时:“妹妹?”   那男生:“啊,认的妹妹。”   林远时的目光淡淡落在那几个姑娘身上,有两个扭扭捏捏的,红着脸不敢正视林远时,穿红裙子的那个最大胆,大方一笑:“我叫郑欣宜。”   林远时并不在意,稍微点了下头示意,目光从她们身上滑过,“休息区在哪啊?”   红裙子抢先答道:“那边。”   林远时回头对叶婴说:“你去那边再歇一会儿行吗?”   叶婴:“嗯,这里有能充电的地方?”   “有,”贺名扬说:“跟我来吧。”   叶婴到一旁把手机充上电,男生们已经开始准备训练。   那两个女生坐到休息凳的另一边,对叶婴感到很好奇。   叶婴天生一张冷脸,除非笑着,其余时间都给人一种很高冷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所以他们小小声的议论了好一会儿,才敢往叶婴这边小小的凑近。   “哎?你也是晋一的学生吗?”说话的姑娘眉清目秀,留着乖乖的学生头。   .叶婴:“嗯,你们也是吗?”   见叶婴说话了,声音很温柔,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另一个长头发的抢先道:“我们不是,我们是旁边技校的,跟我哥过来……过来,看球。”   说道具体过来干什么的时候,长头发和学生头对视了一眼,俱都笑了。   叶婴知道,过来何止是看球。   红裙子在林远时面前挺大方的,似乎跟这两位关系并不好,他们聊了这么久,她一直在旁边坐着,一点没有想参与进来的意思。   “你跟时哥很熟吗?我看你们是一起来的。”长头发问道。   “嗯,我们是一个班的。”   “晋一的实验班??”   叶婴:“是。”   学生头和长头发又对视一眼,学生头有点羡慕的说道:“那你学习真好啊。”   长头发并不太关心学习,“那时哥在你们学校是不是特别受欢迎啊?我在晋一的姐们说你们晋一的小姑娘为了时哥都要疯了。”   叶婴微微笑了笑:“也还好吧……你们是怎么认识林远时的啊?”   学生头:“我哥跟他们认识,之前大家一起吃过饭,然后就认识了。”   叶婴点了点头,长头发的八卦兮兮的凑过来,指了指一旁的红裙子,说道:“那回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时哥喝了她买的水,之前每次我们出来,她都觉得比我们高一等,跟时哥更熟似的。”   学生头也不禁笑起来,“谁说不是,她自己觉得挺厉害的,刚才听她说自己名字的,时哥都没有什么反应。”   长头发越说越来劲儿了,“时哥根本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叶婴的重点却不在这:“为什么林远时会喝她买的水啊?”   学生头:“不知道啊,可能时哥太渴了吧。”   叶婴垂下眼睛,“哦。”   这时小手机已经充了一会儿电,开机了,叶婴看到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叶朗。   叶婴给叶朗回过头,“小朗?找我么?”   叶朗的声音有些着急:“姐你没事吧?”   叶婴:“我没事,就是手机没电了。”   叶朗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哦。”   叶婴:“找我什么事?怎么没在上课啊?”   叶朗:“刚刚张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下午的课程暂时取消一下,她的孩子生病了要去医院。”   叶婴看了眼时间,“那你现在在哪里?”   叶朗:“我还在语文老师这。”   语文老师家刚好在这附近,叶婴说:“我现在也在这边,我过来接你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叶朗声音轻快许多:“好啊!”   叶婴:“你站着别动,我过来接你。”   叶朗:“好。”   叶婴拔下充电器,放在贺名扬篮球包旁边。   长头发问:“哎?你要走啊?”   叶婴:“嗯,一会儿再回来,去接我弟弟。”   叶婴从球场边上走出去,林远时投球的间隙瞥到她的身影。   立马扔了球跑过去,可是叶婴步速很快,听到声音往林远时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林远时还来不及勾起嘴角,叶婴也就已经移开目光。   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林远时:“哎?哎!小婴!”   林远时朝休息区喊了一句,“她去哪啊?”   学生头愣了一下,长头发反应过来,回答道:“她说她去接她弟弟,一会儿就回来。”   林远时挠了挠头。   哦,这样。   但是怎么感觉小婴不太开心呢?   叶婴到了篮球馆外面,远远看到叶朗乖乖等在某个小区门口。   看到叶婴出来,高高的朝她招手,“姐!”   叶朗过了马路跑到叶婴身边,“咱们现在去吃饭吗?”   叶婴:“得等一等,你饿了吗?这边有卖甜品的,要不然先买一点吃。”   叶朗:“不饿,我跟你一起吃。”   叶婴:“走吧。”   叶婴把来篮球馆的缘由跟叶朗说了一下,叶朗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哦……”面上的神色黯下去几分。   叶婴见他走得慢了,习惯性的等了他一会儿,伸手揽过他肩膀。   “上午老师讲的都听懂了吗?”   叶朗因为姐姐的这个动作微微笑了笑,亲昵的凑近她:“没有。”   叶婴:“有不懂的姐再帮你看看。”   叶朗露出笑脸:“好。”   进了篮球场,叶婴脚步一滞。   叶朗疑惑:“姐?”   叶婴冷淡的移开目光,“走吧。”   叶朗往球场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林远时。   ——他实在太显眼了。   他站在球场靠里的位置,面前站着一个红裙子女生。   女生比他矮了一头还多,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林远时刚打完球,大汗淋漓,随意用纸巾擦了把脸,接过那瓶水道了声谢。   红裙子见他接了水,可高兴坏了,追着过去跟他说着什么。   学生头她们俩也遥遥看着红裙子。   “呵,真会撩,我咋没想到去送水呢。”   “时哥喝水的动作有点帅。”   “你看你看,又死皮赖脸的凑上去了。”   “嗨。”叶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俩人齐齐回头,叶婴道:“这是我弟弟,叶朗。”   说来也奇怪。   这俩人初初看到叶朗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先是惊愕了一下,而后两眼冒光,伸手就要往叶朗脸蛋上招呼。   “我的妈好可爱啊!”   “小弟弟怎么长这么白净啊!”   “过来过来,让姐姐看看。”   她们是叶婴的朋友,叶朗也不躲,乖乖问好:“姐姐好,我叫叶朗。”   这一出声更是不得了。   两个怪姐姐要喜欢死了,拉到她们中间坐着,颇有一种唐僧进了妖精洞的感觉。   叶婴有些无奈,小少年是不太喜欢被怪姐姐摸脸的,但是碍于叶婴的面子还得忍着。   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无辜。   “小弟弟在哪里上学啊?”   叶朗乖乖回答:“七星中学。”   “哎呀真可爱,在学校里有没有小女生追啊?”   叶朗:“……”   “有女生追也不准同意知不知道。”长头发笑着说:“不能被别人拱了,姐等你长大~”   叶朗求助的看向叶婴。   叶婴丝毫救他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还挺享受看叶朗被她们欺负的,抱着手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叶婴:“我们小朗还有酒窝呢。”   怪姐姐:“真的啊?快给姐姐笑一个!”   叶婴:“小朗唱歌也特别好听。”   “还会玩魔方。”   “你们看他的手,手指又细又长。”   叶朗:“……”   得,这波求助还不如不求。   林远时看到叶婴回来了,跑了几步过来。   “小婴,你去哪了?”   叶婴回头,目光率先落在他手里的矿泉水瓶上。   林远时:“哎?小弟弟也来了啊?”   叶朗站起身,看到林远时,眼睛中伪装出来的乖巧天真尽数消失。   他防备的看着林远时,一身毛儿都支棱起来。   叶婴:“小朗叫人。”   叶朗不情不愿,垂下眼睛,低声道:“哥哥好。”   “哎!真乖。”林远时在他头上狠揉了一把。   叶朗抬起头,无声的瞪着他。   林远时本来也是故意的,也无声的和他对视。   叶婴:“你们结束了吗?小朗饿了。”   林远时目光未动,一边唇角挑起来:“饿了啊?那离结束可远了。”   叶朗:“那我和我姐去吃。”   林远时:“你敢和你姐去吃。”   叶朗:“我就和我姐去吃。”   林远时:“你敢……”   叶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一见面就会变得这么幼稚。   余光中一抹红色靠近,叶婴转过头,“小朗渴不渴?带你去买水。”   叶朗:“好。”   叶婴拉起叶朗的手,转身的一瞬红裙子刚好出声,“时哥……”   林远时却完全没有看她,指着叶朗的背影:“臭小子你把手给我放开!!”   出了篮球馆,叶朗晃了晃叶婴的手:“姐,刚刚的那些姐姐都是你的同学吗?”   叶婴:“不是。”   叶朗:“那那个红裙子的姐姐……”   叶婴:“我不认识。”   叶朗沉吟了一下,再抬起眼时眸色深沉了几分。   “我看她和林少爷好亲密呢,她是林少爷的女朋友吗?”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澈,语气里有七分懵懂,三分天真。   叶婴闻言停顿了一下,低着头,“不知道。”   叶朗看了叶婴一眼,手握紧了几分。   唇边露出淡淡笑靥:“我看他们也挺般配的。”   这位般配的红裙子赶紧把林少爷弄走吧。   姐姐是他一个人的。   买完水往回走,叶朗去了洗手间,叶婴先进了篮球馆,大家准备出去吃午饭了,吵吵嚷嚷的收拾东西,叶婴回到休息区,恰好看到那瓶矿泉水静静放在凳子上。   里面还有小半瓶水。   叶婴低垂着眼睛,走到休息凳旁。   拿起那瓶水,走到外面,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远远一投。   水瓶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   “哐当——”   准确落入垃圾桶中。   长头发他们看到叶婴,追上来问小朗去哪了,叶婴指了洗手间的方向。   没过多久,就听见“哎呀小可爱,想姐姐了吗?”“一会儿想吃什么?姐给你买。”的声音。   能想象刚出洗手间就遇上她们的叶朗一脸懵逼的样子。   叶婴强忍住笑意。   林远时没背篮球包,看到叶婴立马狗腿的凑上来,“小婴婴。”   叶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小婴婴你怎么啦?”   林远时高,叶婴又不肯抬头,林远时腰弯得都要断了。   林远时刚刚运动过,身体像个大火炉似的往叶婴跟前凑。   “生气啦?为什么生气呀?”   叶婴权当没看见这个人,直直的往外走。   男生那边有人叫了他一声:“时哥,中午吃啥啊?”   林远时回头看了一眼,“你们有啥想吃的没?”   说了几句再一转头,叶婴就没影了。   林远时赶忙跑了几步,指着叫他的那个男生:“你你你他妈真是坏事儿!”   叶婴走到叶朗身旁,叶朗被两个姐姐缠得快疯了,看到自家姐姐过来,赶紧跑过来,揽着叶婴的胳膊。   满脸写着“救命”。   叶婴心头的阴霾散了一点点,伸手揽过叶朗,把他放到另一边护着。   “小朗小时候更可爱。”   俩姑娘的注意果然被这句话吸引。   “真的啊?有没有照片啊!”   “快给我看看。”   叶婴拿出自己的小破手机,找出照片。   俩人如获至宝,捧着手机去看。   叶婴回过头来看叶朗,相视一笑。   这边林远时追过来,“小婴婴。”   叶朗听到声音,手臂紧了紧。   林远时到叶婴身边,“小婴婴你怎么了?”   叶朗不自觉的拉着叶婴快走了几步。   林远时拎起叶朗的领子把他拎到一边去:“你个小屁孩先去那边玩儿去,我找你姐有正事。”   叶婴抬头刚要说话,后面追过来一个人,“时哥!时哥你篮球包忘记带了。”   林远时巨大的篮球包挂在娇小的姑娘身上,非常不和谐。   叶婴瞥了红裙子一眼,敛了神色,正要走,发现自己手腕被人抓住了。   这下林远时可长了记性,在自己转头之前,先把她拽住,省得一回头又没影儿了。   林远时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不悦:“谁让动我东西的?”   红裙子被这一声吼吓了一下,“我是怕你的包放在这会丢……”   红裙子委委屈屈的低下头。   掌心细瘦的小手腕挣脱起来,要逃。   林远时轻轻往后拉了一下,想往哪儿逃?   有个念头自心底闪过,林远时俯下身子凑近叶婴。   “小婴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大火炉的热气悉数喷在她的耳边,熏红她的脸。   叶婴忽然抬起眼睛。   两丸黑眼珠又大又明亮,像是最美丽的黑曜石。   刺得林远时微微愣了一下。   叶婴仰起头,直直的看着林远时。   “呸——”   林远时:“……”   错愕的瞬间,掌心的手腕挣脱束缚,跑了。 第38章   他们在篮球馆附近的一家餐厅订了位子, 姜成鹤上午没过来,在餐厅跟他们汇合。   一眼看到叶朗也在人群中,姜成鹤朝他招了招手, “小朗, 好久不见啊。”   叶朗笑了笑:“鹤哥。”   姜成鹤特别喜欢叶朗, 一来俩人都是学渣,渣得毛都不剩的那种,二来就是叶朗的这声“鹤哥”。   “啊——”姜成鹤眯起眼睛长长的,舒坦的叹了一声。   贺名扬过来拍了他一下,打断这声长叹。   “干嘛?高.潮了?”   叶婴他们都在旁边, 登时红了脸。   这些男孩子私底下向来骚话不断,这回忘了有大姑娘在场, 一时口无遮拦。   说完贺名扬也觉得有点尴尬。   “扬哥是这家餐厅么?”叶朗忽然出声问道。   贺名扬顺着叶朗指的方向看去,“不是, 咱们今天人太多了, 吃日料有点奇怪。”   “那会吃什么?”   贺名扬:“火锅。”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引了过去, 叶婴赞许的看了叶朗一眼。   小家伙真的长大了。   到了火锅店,服务生引他们到楼上提前预定好的包房去,很大的一间, 众人找位置坐下。   叶婴始终牵着叶朗, 两个姐姐有了叶朗之后, 把他们的“时哥”抛到了九霄云外, 从认识到现在, 没多一会儿功夫, 可已经是妥妥的亲妈粉了。   林远时跟在人群后面进来,远远看到叶婴。   叶婴没理,反倒是叶朗和他碰了下目光。   ——然后两人默契的互相瞪了一眼之后瞥开。   叶婴坐在最里边,身边坐着叶朗,林远时往她这边挤,但是她那边都是姑娘,也没有给他留位置,林远时只好委屈巴巴的和姜成鹤他们坐一起。   点完餐等上菜的功夫,学生头有点口渴,让她哥把那边的茶水拿过来。   红裙子好心问道:“你喝得惯茶水吗?我这还有一瓶新的矿泉水没有喝,给你吧?”   学生头:“没事的,我想喝点热的。”   其实红裙子和学生头关系没有那么好,但是现在包括林远时在内的一众男生都在场,红裙子就会表现出非常善良,对谁都很友好的一面。   叶婴见过太多这样的女生了。   余光中瞥到红裙子从包里拿出那瓶矿泉水,见学生头不要,转过来就问林远时:“时哥你要喝吗?我刚刚看你那瓶水好像不见了?”   这时对面有男生打趣:“欣宜,我不才是你哥吗?怎么有水都不先给我喝了?”   说话的那位就是红裙子的哥哥。   叶婴把自己和叶朗的餐具细细的洗了一遍,擦干。   红裙子闻言略有些羞涩,快速看了林远时一眼。   他哥继续说道:“要不你也认时哥当哥得了?”   叶婴的心重重一跳,不太舒服。   叶朗拿过姐姐洗好的餐具,倒了杯温水递给叶婴,又分别倒了两杯给另外两个姐姐。   “认谁啊?我?”林远时的声音响起。   叶婴缓缓喝了口水。   他哥道:“你看我妹妹对你这么好。”   林远时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我们老林家,这一辈最大的是我,然后是我弟弟,从来没听过还有别人。”   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已经是最直接最残忍的拒绝。   带上了林家,话就截在这,再也接不下去了。   想认妹妹,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再决定进不进得林家的门。   果真是见多了女孩倒贴上来的林远时,拒绝的话说得自然妥帖,既不会伤了自己的体面,也不会给对方留丁点念想。   林远时就是林远时。   永远与别人不同。   叶婴放下水杯,黑色眼瞳里氤氲起淡淡雾气。   长长的睫毛一掀,雾气散去,清澈的眸子里隐隐有些许笑意。   *****   吃完饭,那几个技校的女孩就不能跟他们一起了,她们学校作息时间和他们的不同,他们得回学校了。   叶婴叶朗跟着几个大男生重新回到篮球场。   走在后面叶朗小小声问道:“姐,我们不能也回去吗?”   林远时听到了,斩钉截铁:“不能。”   叶朗抬起头。   烦死了,虽然他长个了。   可还是比这个烦人的家伙矮了大半头。   “想知道为什么不能吗?”林远时坏笑着走到叶朗身边,把他往旁边拎了一下。   他自己站到叶婴身边。   叶朗愤愤的盯着他,不说话。   看着小少年气鼓鼓的模样,林远时更高兴了,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因为你姐姐答应了姐夫……哦不……你哥我一点事儿,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叶朗正听着,林远时反倒卖起了关子:“你现在还不能知道,你还小嘛,少儿不宜。”   看着叶朗一点点沉下去的脸,林远时哈哈大笑。   “林远时。”叶婴开口叫他。   “哎!”林远时立马收起笑容到叶婴身边待命。   “小婴婴你终于肯理我了。”   叶婴微微蹙眉:“离我弟弟远点儿。”   林远时回头看了叶朗一眼,叶朗一脸得意。   林远时到叶婴的另一边,“好嘞!”   看得出来,下午大家都有点累了,尤其是刚吃完饭这会儿。   尤其是林远时。   他的体力非常好,上午迷路背着叶婴走了那么远,叶婴刚回来的时候累得七荤八素,林远时直接上场,传球,扣球,远投一个不落,还是球场上最牛逼的前锋。   现在吃过了午饭,大家都有些疲惫,可是林远时还是奔跑跳跃,没半点疲劳的样子。   “天啊,怪物时哥,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时哥你真的不累么?”   “所以我球技不佳是有原因的,谁他妈能像时哥那样满场跑不带累的啊。”   那个男生小声说了句什么,几个男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红晕渐渐爬上叶婴的脸颊。   她听见了……   他们说的是:“那时哥以后在床上会不会体力巨好?”   最后几个人也累得不行了,林远时拿着球走到他们这边,“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的时候姜成鹤觉得没意思,嚷着想要组局玩游戏,男生们纷纷拿出手机,开了房间之后,林远时想起什么。   晃晃悠悠走到叶婴身边坐下,把自己手机丢给叶朗。   “来一把。”   叶朗拿着林远时的手机,“我不会。”   林远时:“哥教你,男生不会玩游戏怎么能行,过来。”   叶朗带着疑问看了叶婴一眼,叶婴淡淡的点了点头。   叶婴看得出来,叶朗是想玩的。   林远时真的开始手把手教起叶朗玩游戏。   看着他们俩头挨着头在一起,叶婴微微弯起嘴角。   都不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对方的……   就是都有点小心眼儿,好吃醋。   “我的天,这他妈真是第一次玩游戏的小孩吗?别骗人啊。”   “这操作这手速够我练十年——都不一定够。”   “这算啥啊,天才吗?为什么我刚玩的时候就一路送呢?”   姜成鹤好心提醒:“……你现在也是一路送。”   一局游戏之后,大男生们齐聚过来,叶朗俨然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叶婴完全不知道叶朗有这项技能。   小朗从小就成绩不好,是那种怎么努力学,成绩都不好的。   可是孩子一点也不笨,就是在学习上一窍不通。   他喜欢玩魔方,叶婴也见过,手速的确很快,反应非常迅速。   可是叶婴并不了解魔方,她不知道叶朗的程度已经到了“惊人”地步。   现在就连林远时都有些震惊,叶婴就知道,也许小朗在这方面是真的很有天赋。   他们又玩了几局,临走的时候姜成鹤有些不舍。   “小朗有手机吗?鹤哥给你建个号,你啥也不用干,充皮肤买英雄都是哥的事儿,你只要带我上分就行……你看怎么样?”   叶朗:“我的手机特别卡。”   老人机,能不卡吗……   姜成鹤悲伤的撇下嘴角,“好吧……”   林远时站起身,“走吧,送你们回家。”   *****   这次的篮球训练不仅仅是要带新人,主要还是要商量排兵布阵,应付之后和七星中学的球赛。   结果训练赛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篮球比赛延期的通知。   原因是马上就要高考,高三的老师向学校提议,这段时间禁止文娱活动,以免影响高三学子。   晋一最重视成绩,领导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就相当于默许。   晋一向来不作为考场,所以高考那两天都没有放假。   午休的时候,陆云亭到秦永康的位置上,望天:“这么快,高考了,明年就是我们了。”   叶婴正在写卷子,她答应了林远时,这次期末会好好考,这段时间学得格外认真。   不知怎么,她倒是有点害怕期末会考不好。   看了陆云亭一眼:“你有什么打算吗?对于未来?”   陆云亭想了想,下巴支在桌子上,“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小的时候吧,特别想当个画家,也没有多喜欢,就是大家都说我画得好,我妈妈特骄傲,总把我的画四处显摆。”   “可是后来上学之后就没有时间学了,你也知道啊,我和某个学霸一起长大的,人家各科成绩都好,在长辈们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我妈就让我收心,好好学习,学习,学习。”   “你现在要问我以后想做什么,说真的,我也没有什么想法了,因为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学习,又学不好,我怎么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呢?”   说了这一大堆,沉默了一会儿,陆云亭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啊小婴,以后想做什么?”   小婴一定是有想法的,绝对不会像她这么迷茫。   “我以后应该会离开这里。”   陆云亭:“嗯?你要去哪?”   叶婴:“不知道。”   陆云亭:“你不喜欢晋城吗?”   叶婴:“不是。”   叶婴也停下笔。   外面天空湛蓝,一丝风也没有。   她看着天边的那丝白云,声音很轻。   “我很喜欢。”   高考结束之后,高三学子回来填报志愿,顺便拿走之前的书本。   那真的是堪称“疯狂”的一天。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站在楼上,把一摞一摞的书本撕掉,扔到楼下去。   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纸屑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真是难以想象,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会这样吗?”陆云亭和叶婴手挽手走在楼下。   陆云亭说:“可是其实我倒没怎么痛恨学习啊。”   叶婴:“我也是。”   陆云亭:“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学不懂,也做不懂,也就无所谓了。”   叶婴笑了笑没说话。   走过一个转角,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啊,我是真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先别急着回答我。”女声打断了这道声音。   这时叶婴和陆云亭刚好露头,在教学楼后身,一个没穿校服的高三学姐堵住了一个高高的男孩,脸上透着无限希冀。   期待未来,也期待眼前的他。   “唐疏予?”   唐疏予猛地抬起头,见是他们两个,立马慌了神。   “你、你们怎么在这啊?”   陆云亭看了看学姐,又看了看唐疏予:“我靠,你被表白了???”   学姐刚刚高考完,有点破罐子破摔,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表白就表白,撞见就撞见,她已经毕业,一切都是合法的!   唐疏予脸登时红了,慌慌张张的解释:“我、我不是,你别那啥,你别瞎想啊,我就是……”   “太好了唐疏予!”陆云亭兴奋得一拍大腿。   唐疏予一愣:“什么?”   陆云亭走过去,捶了唐疏予一拳,“你终于不用孤独终老了!”   这是之前他们经常开玩笑的一句话,陆云亭总是说唐疏予性格古怪脾气臭,以后一定没有姑娘要他,势必孤独终老。   听了这话,唐疏予面色沉了下去。   陆云亭恍若不觉,笑眯眯的看着他,用口型对他说道:“挺漂亮啊。”   “我不打扰你们了,继续,继续啊。”   “千万不要被我打断。”   陆云亭拉着叶婴就要走,最后还对学姐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不想那位学姐也是个狂野派。   还给回了一句“志在必得”!   说的简直气壮山河。   俩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唐疏予的脸已经黑到了极点。 第39章   陆云亭拉着叶婴走出教学楼, 陆云亭开心极了, “唐疏予那货可算是有人要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   “以前没有人追过他吗?”   这样干净帅气的学霸, 在晋一应该很受欢迎吧?   陆云亭仔细想了想,“追他的?应该有吧, 我也不知道。”   过了会儿,很随便的摆了下手:“反正这么些年,也没听说唐疏予有什么绯闻。”   想了想又说:“他要是真在高中搞出点什么, 我肯定第一个给他告诉老师, 不对,告诉主任!让他学霸人设彻底崩塌, 装了这么些年, 居然还不被世人看穿, 真是气人。”   叶婴和陆云亭买完文具上楼,在楼梯上迎面遇上唐疏予。   陆云亭挺八卦,问道:“哎?你那位,咋样啊?”   唐疏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声音很沉:“没怎样。”   说完就要走,被陆云亭牵住了衣袖,“你去哪啊?马上上课了。”   唐疏予深吸一口气, 轻轻蹙眉, 似乎耐心耗尽, “医务室。”   陆云亭笑容僵了一下, “去医务室干嘛?你怎么啦?”   唐疏予:“胃痛。”   说完挣开陆云亭的手, “噔噔噔”的下了楼。   陆云亭快速看了叶婴一眼:“小婴我去看看他。”   叶婴:“嗯好。”   说罢陆云亭快跑了几步去追唐疏予:“哎,你怎么啦要去医务室?生病了吗?”   正是下楼梯,陆云亭为了追他跑得太快,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唐疏予一手扶住她,陆云亭笑嘻嘻的:“谢谢哦。”   唐疏予迁就着她,稍稍放慢步伐,可是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你怎么了啊?刚被表白完就生病了?”   陆云亭站在唐疏予身边,显得小小一只,小白兔似的跟着蹦跶蹦跶下了楼。   她还敢提起这件事。   唐疏予轻咬着后槽牙,不想理她。   陆云亭见状,以为他是真的难受了,有点担心:“你没事吧?这么难受啊?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唐阿姨啊?”   “不用。”   转过弯,俩人一起往医务室走。   陆云亭:“你……答应那个学姐了吗?”   唐疏予一个眼刀递过来。   其实陆云亭没想真的说这事儿,只是看唐疏予实在疼得难受,她想聊点别的,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陆云亭想不到别的,一时之间只想起这件事来。   “这么想知道?”   是胃太疼了吗?   为什么感觉他的声音都有点不太一样了呢?   陆云亭立马摆手:“不是啊,我不是要阻止你的啊,你是自由恋爱的,我就是好奇,想问问。”   小姑娘瞪圆了双眼,忙不迭的否认的模样,不禁让唐疏予想起几年以前,陆云亭刚上初一那会儿。   那时候唐疏予比她大一级,在上初二,唐妈妈说了,小亭今年也升初一了,就在他们学校,让唐疏予多照顾照顾。   唐疏予本就比陆云亭大一岁,她生日又小,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两岁。   他初一的时候陆云亭在上六年级,俩人分开了整整一年。   虽然周末两家经常聚会,他和陆云亭也常常见面,可是放学不用去她班等她,不用跟她一起坐车回家,唐疏予竟然还有一点不习惯。   好几次在学校超市,寻到了陆云亭最喜欢的那个口味的巧克力,唐疏予买了两份之后才猛然想起。   哦,她跟他不在一个学校,只能等周末给她。   现在一年终于过去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豆包终于要来了。   唐疏予面色淡淡的应了声“哦”,之后唐妈妈又跟他说了点什么别的,唐疏予一声没吱。   后来突然说道:“上初中学习挺累的,咱们给她买个宽带子的书包吧,她之前那个细带子的不行,勒得疼。”   唐妈妈还一愣,过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合着你还想着这事儿呢?”   唐疏予耳朵微微红了,“嗯。”   唐妈妈道:“下午咱们去商场挑挑看吧,一应的书本什么的也都买回来。”   唐疏予:“她也不住校吧?到时候我去她班接她。”   唐妈妈:“嗯好——不过我看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唐疏予嘴角上扬,“有吗?并没有啊,小豆包又跟过来,麻烦死了。”   陆云亭刚上初一的那天,唐疏予家的车老早就在门口等着。   两家都在同一片别墅区,近的很。   上车之后唐疏予塞给陆云亭一袋温牛奶,他自己叼着一袋一模一样的。   “上初中和上小学不一样,初中的老师都很严格的。”唐疏予一板一眼的给陆云亭科普上初中的注意事项。   陆云亭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时候的陆云亭生得非常可爱,脸上带着婴儿肥,眼睛浑圆明亮,小嘴嘟嘟的。   这个一愣神,像个小洋娃娃。   “很注重学习吗?”陆云亭问道。   唐疏予稳重的拿捏着气派,说:“也不算,老师非常注重男女生之间的关系。”   陆云亭似懂非懂:“哦。”   唐疏予:“初中的老师非常讨厌男女生之间走得太近,所以,千万离你们班上那些男生远一点,知道了吗?”   陆云亭:“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陆云亭想起什么,问道:“那我和你也不能说话的吧?”   唐疏予:“不啊,我不一样,我是你哥,咱俩随便。”   陆云亭又点头:“哦。”   唐疏予补充了一句:“但是别人可不行啊,听见了吗?老师知道了可是要开除的。”   陆云亭:“这么严重?”   唐疏予严肃点头:“非常严重。”   唐疏予反复叮咛,陆云亭也很听话,不怎么搭理班上的男同学。   可谁知,往往越是得不到的越会显得弥足珍贵。   更何况那时陆云亭的清纯长相已初见端倪,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中显得非常亮眼。   乖巧懂事,不太爱搭理人,一度成为班级里的“班宠”。   不光他们班,其他班的男生都有不少喜欢陆云亭的。   陆云亭对男生们都很冷淡,除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初二年级的风云人物,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老师们口中的完美少年的唐疏予。   陆云亭对他很是亲密,大家经常能看到俩人一起放学回家。   有人问陆云亭那是谁,陆云亭都是按照唐疏予之前说的回答,那是她哥。   男生们这下就放心了,不是小男朋友就好。   就证明她还可追。   陆云亭平时非常细腻敏感,可是一到了男女之间的事,她就显得有点大条了。   从来不会往“爱情”方面去考虑。   有暗恋她的小男孩暗示了半天,陆云亭也不能理会他的意图。   后来,追陆云亭的男生越来越多,表白的方式也越来越直白。   ——要不她实在听不懂。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一个男生在陆云亭去书店的途中,直接把她堵在小巷子里,挺霸道的跟她说了些话。   那男生在上初三,是个小富二代,平时在学校里就不太正经,狐朋狗友非常多,交过的女朋友也很多。   这次不知怎么看上了陆云亭,堵在小巷里就表了白。   陆云亭哪里见过这架势,登时就有点害怕了,可是这男生却觉得,害怕了的陆云亭更加可爱了,俯身就想往下亲。   陆云亭吓坏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男生,直直的往巷口跑。   刚好撞到唐疏予的胸口。   唐疏予吓了一跳,遇到危险的时候陆云亭没哭,现在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反倒后怕起来。   “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她一哭,唐疏予整个人都慌了,陆云亭轻轻靠在他肩头,他的手抚着她的后背。   陆云亭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唐疏予的目光越来越沉。   “他是谁?”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   似乎是从紧咬的齿关中发出来的。   “告诉我,他是谁?”   陆云亭用他的纸巾擤了鼻涕,“是,初三的,叫张俊阳。”   “知道了。”唐疏予垂下眼睫,伸手抚去她眼角残余的一滴眼泪,“乖,不哭了。”   之后,年级第一唐疏予,做了一件几乎让整个初中瞠目结舌的事。   他打架了。   甚至不单单是参与者,他是独一无二的发起者。   唐疏予成绩优异,可是家庭背景摆在这,从小就不缺人脉,拉拢一圈之后,不少小混子富二代都在他的圈子里。   想要打一个初三的,简直太容易了。   唐疏予放了话,谁再敢欺负陆云亭,张俊阳就是他们的下场。   接到学生处主任电话的时候,唐妈妈还不太相信。   从小优秀到大的儿子,能……打架?   “嗯,而且还是规模非常大的群架,他还是最开始的发起者。”学生处主任没好气的说。   不仅如此,叫过来的还都是些学校不敢惹的主儿。   比如林家太子林远时。   这话学生处主任没直说,只说了一句:“您赶快过来一趟吧。”   唐妈妈到了学校,唐疏予跟她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唐妈妈这下相信了,不仅相信了,还竖起大拇指:“干得好,儿子,你人手够不够,不够我让你爸爸去看看。”   学生处主任:“……”   唐妈妈:“敢欺负小亭?不要命了吧真是……”   学生处主任赶紧把唐妈妈拉了出来。   心里不禁叫苦,这一届不仅学生难教,怎么家长也这么难教?   “唐妈妈,这边学校是不得不处分了,您看,严重警告这个处分,应该不过分吧?”   这是唐疏予推门出来:“老师,严重警告太轻了,您罚我留级吧?”   学生处主任:“?”   唐疏予:“留级到七班,我愿意留级。”   这件事儿在初二年级传得沸沸扬扬,初一的陆云亭只是道听途说了个大概,追问唐疏予,唐疏予什么也不说。   第二天唐疏予就来他们班上课了,还给陆云亭吓了一跳。   当时她就是这个表情,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小的快速的摆手:“别啊,你别留级啊,你这么个成绩,未来无可限量的,怎么能说留级就留级了呢。”   和现在的样子没差多少。   只不过,那次是关心他,这次……不得而知了。   心里弥漫起淡淡的苦涩,唐疏予点点头,“我没同意。”   陆云亭挑了挑眉;“为什么啊?”   唐疏予脚步突然停住,“你很失望?”   陆云亭没听清:“嗯?什么?”   唐疏予忽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么怕我孤独终老啊?”   陆云亭:“那当然啊。”   唐疏予,“怕我孤独终老,那你嫁给我不就行了?”   眼睁睁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不自然,“别、别闹了行吗?我怎么嫁给你啊。”   唐疏予又是一笑,轻轻的,淡淡的,带着无限的自嘲。   “胃好痛,赶紧走吧。”   不愿意啊。   不愿意就算了。   *****   六月过得很快,天气预报说七月末将迎来晋城百年一遇的持续高温天气。   刚好赶上期末复习,一摞一摞的卷子,堆成山的作业,成套的练习册,把学生们淹没在了题海里,好像做一辈子都做不完。   窗外的柳条被太阳晒得打了蔫儿,头顶的风扇没日没夜的转着,可是半点作用也没有,汗还是会浸湿短袖校服,写题的时候,还是会顺着额角滑落到练习册上。   “没关系,马上我们就要换教室了,高三教学楼的教室里有空调。”邵军这样说道,“换到高三教室,你们就是真正的高三学子了。”   马上考试了,林远时在学习上也紧张起来,天气太热,偶尔做题做得烦躁了,叫叶婴回头逗两句,逗得小姑娘红了脸,林远时的心情立马就好不少,拿起笔继续做题。   期末考试之前,林远时特意跑到叶婴的考场去。   那时已经快要考试了,考生都已经坐好。   林远时忽然出现在门口,吸引人所有人的注意。   林远时一眼看到叶婴,一阵风似的大步跑向她。   “怎么了?”   “水。”   林远时把一个绿色瓶子的小茗同学放在她的桌子上。   就说了这一个字,又快速的跑走了。   之后考场就纷纷议论起来,大家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叶婴身上。   莫名的,叶婴竟有些享受他们的这种讨论和注视。   这场考试叶婴答得非常顺手,不用瞻前顾后,不用判断难度,刻意写错。   顺顺利利的把每一科答完,叶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考完试就放假了,所以英语考试进行到最后几分钟,教室里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监考老师知道学生辛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铃响,考试结束。   老师收好卷子,叶婴跟着同学们一起往校外走。   不想竟看到在校门口等待的叶朗。   “小朗?你怎么来了?”叶婴有些惊讶。   叶朗的目光瞟向叶婴身后,“姐,你们考完试了?嗯……我也刚好放学,所以就、就过来看看你。”   不多时,林远时他们几个从学校里面晃出来。   姜成鹤老远就看到叶朗,“小朗!你可算是来了,走走走,打游戏去。”   叶朗回过头,目光澄澈的看着叶婴。   叶婴:“……”   她就知道,小朗一定不是单单过来找她。   看着叶朗期待的样子,叶婴也不忍心拒绝。   “去吧,早点回家。”   叶朗难得露出笑容,“那我走了啊姐。”   姜成鹤拉过叶朗:“走走走,今天哥教你玩lol,带我飞啊带我飞。”   他们勾肩搭背的走了,回头发现少了一个人,姜成鹤回过头:“时哥走啊!”   林远时一摆手:“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好好玩。”   姜成鹤:“这么突然啊,行吧……”   他们走后,林远时到叶婴身边。   他一步步靠近,叶婴一点点的心跳加速。   最后心跳如擂鼓。   “小婴婴,走,带你买东西去。”   “嗯?”   阳光打在林远时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林远时拉起她的手腕,“走走走。”   俩人打车到了商场,林远时高高的走在前面。   到了女装区,林远时一间一间看得很认真。   “小婴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叶婴:“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啊?”   这个问题叶婴问了一路,林远时一直神秘的笑着,不回答。   其实他不说,叶婴基本也能猜出个大概。   “嗯?快说,喜欢什么颜色?”   叶婴想也不想:“白色。”   林远时忽然勾起唇角。   林大少爷有洁癖,偏爱白色的衣服,他的衣柜里有无数件白衣服。   小婴也喜欢白色。   四舍五入,是不是就是喜欢他了?   啧。   开心。   林远时挑了一件白色的公主裙,裙摆是细纱材质,前面坠着碎钻。   “小婴,这件好看吗?”林远时叫了导购员过来,“麻烦给这位小姐挑一件尺码合适的,谢谢。”   “好的,请跟我来。”   叶婴站在门口,脚步有些迟疑。   这个牌子,这个设计,再看这件礼服摆放的位置,基本也能猜出它的价格。   叶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裙子。   她怯懦了。   林远时走到叶婴身边,“怎么啦?”   林远时个子高,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习惯微微俯身,侧耳听她说话。   “我……”   林远时俯下身,牵起叶婴的手腕,“别害怕,跟我来。”   叶婴微微蹙眉。   林远时就这样牵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走,叶婴的大脑忽然空白了那么一下。   下意识的跟着他。   到了试衣间门口,林远时轻轻放开手,宠溺的看着她。   “请吧,我的公主殿下。”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这样说道。   叶婴回头,刚好撞进林远时的眼睛里。   狭长,漆黑,精致,贵气。   里面满满的只有她一个。 第40章   叶婴换好了衣服, 拉开试衣间的门走出来。   林远时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 稍微直起身子。   裙子是抹胸的设计,露出少女修长洁白的脖颈和精致漂亮的锁骨, 胸前的碎钻闪着微光,裹着她的玲珑身窍, 下摆蓬松像是盛开的百合,露出的两条小腿白生生的。   叶婴的皮肤在灯光下面白得近乎发光。   林远时看着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嗯……我……”见他半天没说话,叶婴有点尴尬, “不太好看啊?”   林远时的耳朵微微泛红,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喜欢吗?”   叶婴转身去看镜子,这样一侧身,前凸后翘更加明显。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姑娘?   “我……我也不知道。”   以前没穿过这样的裙子,觉得……有点奇怪。   “我喜欢。”林远时声音轻轻地, 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小姑娘穿这件衣服真是太漂亮了, ”导购员帮叶婴整理好裙摆, “简直就是给她专门设计的一样,尺码也合身, 气质也很符合, 清纯又女神,简直太好看了。”   叶婴被导购员的一通彩虹屁吹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脸颊微红, 看着林远时:“我去换下来了?”   林远时:“等会儿, 在店里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喜欢的。”   叶婴:“……好吧。”   她穿着裙子在店里走了一圈,林远时跟在她后面,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走完一圈之后,叶婴回过头。   “好像没有……”   “咔擦——”   林远时收起手机。   “嗯?你说什么?”   叶婴:“你在干嘛?”   林远时:“没干嘛啊,自拍一个,没有喜欢的就换下来吧,咱们去看看鞋和项链什么的。”   叶婴进了试衣间,小心翼翼的把裙子脱掉。   试衣间的门不隔音,她清楚地听到外面林远时和导购员的对话。   导购员:“这件裙子真的很配这位小姐啊。”   林远时:“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家小姑娘长得白净,穿这件裙子好看。”   导购员:“对对对,这衣服看着好看,但其实挺挑人的,腰线那里细细一掐,简直太漂亮了。”   林远时:“就是,主要是她腰细,好看,其实她穿什么都好看,我们学校那破校服,蓝白相间的那个,她穿都好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吹了一会儿,叶婴红着小脸从试衣间里出来。   太羞耻了……   听见林远时在背后狂吹她。   简直太羞耻……   “走吧。”叶婴低着头。   导购员把衣服包好,林远时把卡递给她。   看着俩人一高一矮出了店门,导购员不禁有点酸。   年少时期的神仙爱情啊。   简直美好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远时给叶婴买了整整一套的装备,挑选项链的时候叶婴实在不知道该选哪个,林远时就把她看过的那几条全都买下来了。   叶婴赶忙阻止,林远时俯身看着她,在导购员拿着卡去刷的时候,低声笑道:“没事儿,今天哥带的钱够把商场里你目光掠过的一切都买下来了,别担心。”   叶婴:“……”   “那啥,其实吧……我快过生日了。”林远时说道。   叶婴微微抿了抿唇角,“嗯,我知道。”   林远时:“你怎么知道?”   叶婴:“夫人说的。”   林远时“哦”了一声:“成人礼,你会来吗?”   叶婴看着他的眼睛,“好。”   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是听叶婴亲口说出来,林远时还是高兴得想要大跳。   “说好了啊,就穿这套参加啊。”   叶婴:“好。”   从商场出来,林远时送叶婴回家,车子停在小姨家楼下,林远时正要下车,叶婴忽然拉住他。   “嗯?怎么了?”   叶婴:“这些东西可以放在你那吗?”   林远时:“可以啊,反正你也得先到我家,现换就行。”   叶婴:“好。”   东西就放在车上,林远时和叶婴下了车。   小姨骑着自行车老远看到这辆黑色轿车停在自家楼下。   叶婴和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下了车,说了几句话之后,男生上车离开。   小姨觉得那男生面熟得很,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   到了叶婴跟前,小姨终于想起来。   那不是林家少爷嘛!   ——林家少爷怎么会亲自送叶婴回家?   “叶婴!”   叶婴正要上楼,一个尖锐的声音叫住了她。   叶婴回过头,乖乖叫人:“小姨。”   小姨把自行车推到单元门里,一层层的锁好。   “刚刚那是林少爷?”   叶婴点头;“嗯。”   小姨狐疑问道:“他为什么送你?你们不是刚考完试吗?”   叶婴:“他到这边接一个朋友。”   两人一起上楼,小姨的声音在幽深的楼道里回荡:“真的?”   叶婴:“嗯。”   开门进屋,小姨还是不信,“他不是看上你了吧?”   小狐媚子,不会真的把林少爷勾引上了吧?   叶婴:“怎么可能。”   换了鞋,叶婴想回房间,被小姨从后面狠狠拉了一下,叶婴瘦,把她的大手劲儿拉得趔趄了一下。   “你等会儿。”小姨的手在叶婴的包里,衣服里细细的翻找了一遍,“林少爷没给你钱?没送你什么贵重的东西?”   叶婴一边挣扎着一边后退:“小姨,没有送,真的没有,你别找了。”   找了一圈真的什么都没有,小姨有点不甘心,“你最好别跟我装!我告诉你,我现在辛辛苦苦养着你,所以林家的钱必须都给我!”   叶婴被她抓得很疼,轻皱着眉点头,“知道了。”   小姨狠狠剜了叶婴一眼,骂了句“小狐媚子”之后回了房间。   林远时的生日是七月十四号,早上林远时派了司机老孟过去接叶婴。   老孟把叶婴带到林园,张嫂引叶婴上了楼,到林远时的房间。   “少爷把您的衣服放在这里了,已经熨烫完了,您换好衣服之后叫我,我带您去化妆间。”   “谢谢张嫂。”   一切收拾妥当,老孟送叶婴到了酒店。   叶婴牵着裙摆下车,林远时从远处走来。   他穿着一身西装,品质精良,剪裁得体,头发全都梳起来,露出漂亮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肩宽腿长,干净清爽。   叶婴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忽然心潮澎湃,眼睛酸得像要落下泪来。   走近了,叶婴看清了他的西装。   ——领边的暗纹和她的裙摆花纹一模一样。   这一套西装和公主裙,俨然一对情侣装。   “你……”   林远时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到叶婴身边,伸出臂弯。   “一起吗?美丽的公主殿下。”   叶婴脸一红,“别乱说……”   她挽上他的手臂,和他并肩走进会场。   “你怎么会在外面啊?”   林远时:“你猜呢?”   叶婴低下头:“不猜。”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林远时:“定做的,好看么?”   叶婴微微皱眉。   林远时:“一会儿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但是我把那个陆陆陆——”   叶婴:“谁?陆云亭?”   林远时:“嗯,我把她叫过来陪你了。”   当真是林氏太子的成人礼,整个生日会场布置得非常奢华,出席的宾客俱都是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远时亲自出门挽着一位女伴进来,大家面上没什么,可在场的都是人上之人,内心里都 注意着林远时的动向,谁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文初注意到客人微妙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稍微错愕了一下。   林远时把叶婴安置在一个角落,“我先走了,一会儿陆云亭就到了,你别害怕。”   一转头,“妈?”   霍文初一身改良旗袍式的晚礼服,漆黑长发高高的盘起来,妆容精致,眉目温婉,手里拿着透明的高脚杯,手上的戒指和项链耳饰是一套,全球限量,并不是有钱就一定买得到。   整个人看上去贵气又温柔。   叶婴赶忙站起身,“霍阿姨。”   霍文初淡淡点了点头,仰头对林远时说:“一会儿你父亲和爷爷一会儿就会过来,你去接一下。”   林远时:“好。”   转身之后,不放心的看了叶婴一眼。   霍文初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回过头。   叶婴淡淡勾了勾唇角,漾起一个乖巧无害的月牙笑。   霍文初没有多说什么,跟林远时并肩上楼。   没一会儿陆云亭就来了,一眼看到角落里的叶婴。   “小婴。”陆云亭提起裙摆在叶婴身边坐下。   叶婴跟陆云亭摆了摆手。   “真是不一样。”刚坐下,陆云亭便啧啧感叹,“不一样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陆云亭:“林远时成人礼这排场真的是……吓人。”   叶婴微微笑了笑,看向远处。   林远时和林如许一起下了楼,父子俩身高相差不多,西装革履,眉目精致,只是一个干净清爽,一个冷若冰霜。   到了楼下,霍文初过去微笑着晚上林如许的臂弯,跟他低声说着什么,林如许微微点头,大步朝宾客那边走去。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林总吧?”陆云亭拿起一块小点心,一边吃一边说道。   “应该是吧。”   陆云亭嗤笑起来:“林总还是对霍夫人不太好啊?连装都懒得装了。”   叶婴:“嗯?什么意思?”   陆云亭:“你不知道啊?”   叶婴垂下眼睫,“不知道。”   陆云亭说:“我也是偷听我妈她们姐妹谈话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说林总年轻的时候,超级无敌帅,你看现在林远时这样,就知道得有多好看了。   林总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他们好像是一个什么偶然认识的,后来青梅竹马家破产了,她成了落魄小姐,但是我们林总,超级深情的,还是很喜欢她,准备娶她。   后来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应该只有林家的人知道了,林总没有娶到这个姑娘,反而和霍家旁支的大小姐结了婚,就是现在的霍夫人。”   陆云亭喝了口水,继续道:“他们俩是典型的商业联姻,林霍两大家啊,他们结婚之后,带来的商业价值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但是吧,传说林总一直对他的青梅竹马念念不忘,和霍夫人关系并不好,前几年还能勉强装装样子,在公共场合做给外人看,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林总对霍夫人冷冰冰的,半点感情也没了。”   之前林远时给她讲过这个故事,但是并不完全,现在听完了,叶婴才知道,林远时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   看着林远时和宾客们寒暄的背影,叶婴心底里蔓延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而且啊……我还听说一个大秘密。”   叶婴:“什么秘密?”   陆云亭凑近叶婴:“我听说啊……林总娶了霍夫人之后,外面还养了一个小老婆,林家老三你听过吗?”   叶婴:“林远时的弟弟?”   陆云亭:“据说老三不是霍夫人亲生。”   叶婴略略蹙起眉头。   “但是这事儿林家从来没有多说一句,大家谁都不敢提起,这算是一个禁忌。”   叶婴:“哦……”   余光中,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孩走近林远时,叶婴敏锐的举目望去。   “时哥。”   林远时回过头,“路大小姐。”   路南南笑了笑:“别这么叫我啊。”   路南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林远时,“生日快乐时哥。”   身边的刘文兴先林远时一步把礼物接过来,林远时道:“谢谢啊。”   nb s 霍夫人应酬完那边的客人,到林远时身边,“南南还是这么漂亮。”   路南南略略红了脸,“霍阿姨也越来越年轻了。”   她们两个聊着,林远时想走,被霍文初拉住。   “南南到这边来,这些水果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他们就站在叶婴他们附近,说话声全都传到叶婴耳朵里。   叶婴和陆云亭聊着天,可是注意力却都在林远时身上。   霍文初说:“远时,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跟南南在咱们家玩藏猫的事儿啊?那时候南南藏在衣柜里,你找不到她,吓坏了。”   路南南看了林远时一眼,“我记得呢,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时哥慌张的样子。”   林远时皱着眉,对眼前这个丫头从“没有什么印象”变成了“印象有点差”。   瞎他妈说啥呢,一会儿叶婴听到他可就惨了!   林远时:“我记得,那时候就害怕你藏我房间里,弄脏我的手办。”   霍文初:“……”   路南南尴尬的看了看霍文初。   霍文初说:“一会儿有跳舞的环节,远时,你跟南南一起跳个舞,怎么也是小时候的玩伴了。”   又来了。   林远时懒洋洋的笑了一下,“行啊,但是你可能得排个队,我‘小时候的玩伴’实在太多了。”   路南南更加尴尬,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僵硬的笑着。   林远时到叶婴身边,摊开手掌,里面是两颗草莓糖。   叶婴完全想不到,刚刚林远时和宾客寒暄的时候,拒绝路南南的时候,手心里都攥着这两颗糖果。   叶婴拿起一颗,又递给陆云亭一颗。   “玩得开心么?”   陆云亭看着林远时的西装,又看了看叶婴的裙子,“那那那个,你、你……”   陆云亭总是很怕林远时,一到他面前,说话就不顺畅。   林远时:“怎么了?”   他这么一说,陆云亭立马怂了,“你”了半天,不怎么敢说了。   林远时是真的很忙,没坐一会儿又有人来找他,他不得不离开。   不多时,宴会正式开始,林老爷子讲话之后,林远时也上台发表了对诸位来宾的感谢。   遥遥看着他高高站在台上,目光总是时不时往她这边看,嘴角微微勾起。   两人心照不宣。   讲话之后就是林远时邀请女伴独舞环节。   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全城名媛千金,都在期盼这个位置。   在太子的成人礼上与他共舞,以后和林家的合作基本也就**不离十了。   这不单单是一个女伴,更涉及到商场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伴随着缓缓地音乐,林远时走到台下,目光直直的看向最后的某个角落。   步伐稳重坚定。   众人的目光俱都投向后面。   叶婴的心“腾”地热了起来。   ——“咚、咚、咚”   太安静了。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远时走到叶婴跟前,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后,朝叶婴伸出手。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能赏脸和我共舞一曲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带着好奇,带着疑问,带着困惑。   叶婴站起身,手指微微颤抖着,狠狠绞在一起。   安静就像爬进骨髓里的蚂蚁,让人十分难受。   林远时抬起头,看到叶婴淡色的嘴唇,小脸煞白,没有什么血色。   林远时伸出手,把她的手指掰开,放进自己手里紧紧握住。   她手指冰凉,手心里全是汗。   林远时的大掌把她紧紧的包在手心,把自己的温度渡给她。   “当然了,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不愿意。”   林远时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侧着头,低声说:   “别紧张,跟着我走就行了。”   “乖,不怕。” 第41章   叶婴微微低着头, 咬着下唇, 一步一步跟着林远时走到最前面。   音乐响起。   林远时微微俯身,撑起她的一只手, 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际。   轻轻把她拉向自己。   叶婴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舞蹈,看上去挺简单的, 可是真正跳起来,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叶婴动作僵硬,只能堪堪跟着音乐的拍子, 任由林远时带着, 小心翼翼的左右。   “别害怕。”林远时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叶婴微微颤抖的长长睫毛。   叶婴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想说点什么,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给带了礼物。”   林远时:“真的?!在哪呢?”   叶婴:“我放在林园了。”   林远时:“好, 宴会结束我去跟你拿,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叶婴抬起眼睛:“你过生日, 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林远时凑近她,“等回家的, 我跟你交换。”   叶婴没留神, 错了一个音乐拍子,踩偏了高跟鞋, 身子不稳, 狠狠往旁边一歪。   林远时死死扣着她的腰身, 她才不至于摔倒。   那一刻,叶婴耳尖的听到一声轻笑。   她略一侧头,路南南捂着嘴,唇角的笑意还没有褪去,撞上叶婴的目光,略略停顿了一下。   不知名不知姓,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目光这么冷硬。   冷不丁的,堂堂路家大小姐竟被这道目光唬了一下。   叶婴转过头,林远时在她耳边说:“还能动么?痛不痛?”   叶婴咬着牙,努力忽视脚踝处的疼痛。   “我想……跳完。”   林远时皱了眉,“不行。”   叶婴:“我想跳完。”   语气更加笃定。   林远时对上她的眼眸,微微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宠溺,“行吧。”   手臂略略使力,扣着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抬,叶婴双脚离地。   林远时一只手抱起她,随着音乐起舞。   叶婴被他这么抱着,能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臂多么有力,不禁又有些脸红。   “我重吗?”   这个角度,他和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林远时轻笑了一声,她甚至感觉得到他胸腔里微微地震动。   “小猫儿似的,你说重不重?”   一支舞毕,林远时扶着叶婴下台。   她的脚踝扭到了,还穿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到了台阶处,林远时忽然俯身,一手扣着她的纤腰,一手揽过她的腿弯,轻松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远时把她放到陆云亭身边,半跪下去,拿起叶婴的一只脚,轻轻帮她脱下鞋子。   “疼吗?”   叶婴:“不疼。”   林远时挑眉:“真不疼?”   叶婴:“就是刚刚崴的那一下疼,现在好一点了。”   林远时:“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叶婴:“真的不用。”   霍文初走过来,垂眸看着叶婴:“小婴受伤了?”   叶婴想要站起来,被林远时制止住了。   “扭到脚了,妈,能叫隋亦过来看一下吗?”   霍文初:“行。”   隋亦是林家的私人医生,海归博士,青年才俊,医术高超。   隋亦帮叶婴看了一下,喷了一点药在脚踝,“现在怎么样?”   叶婴:“好多了。 ”   隋亦:“稍微等一会儿,宴会结束就差不多能走了。”   隋亦没有说错,宴会结束后,叶婴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司机先送叶婴回到林园,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林远时也回来了。   他脱了西装外套,一路跑上楼。   “小婴,我回来了。”   林远时推开门:“小婴。”   叶婴靠在他房间里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叶婴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听到林远时开门的声音。   空气静谧美好,林远时不觉放轻了脚步,关上门。   她睡得十分安静,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眉清目秀,房间里没有开灯,皎白的月光倾洒下来,映得她的皮肤瓷白温柔。   林远时俯下身,深深地看着她的睡颜。   她的鼻翼轻轻翳动,拉长呼吸。   林远时盯着她,着了魔一般,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缓缓地俯下身,靠近她。   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很轻微的骚动着他的皮肤。   林远时顿时心痒难耐,他靠近她,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   他还在慢慢靠近,情难自抑。   最后,他的嘴唇就在她唇上几寸,停住了。   林远时深深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直起身子。   他在干什么?   想要……吻她吗?   林远时平静了一下心绪,重新蹲下身。   “哥等你成年。”   声音嘶哑,极度克制。   “但是……”林远时牵起叶婴的左手,“我得先做个记号,要不然……”   林远时缓缓俯身,牵着她左手的无名指,深深的吻了下去。   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香味,林远时闭着眼睛,心像是浸泡在蜂蜜里,甜蜜柔软,无法自拔。   像是受到什么蛊惑,又仿佛是尝到了甜头。   林远时有些欲罢不能,迟迟不愿放手。   细细的亲吻许久,林远时终于直起身子。   看着被他亲吻过的位置,轻轻勾起唇角。   “欠你一个戒指。”   叶婴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先是听到沙沙的削苹果的声音。   叶婴微微直起身子,看到林远时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醒了?”   叶婴坐直了,带着一点鼻音:“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林远时知道叶婴怕黑,特意留了一盏小夜灯亮着。   “刚回来不一会儿。”   林远时把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小块儿递给叶婴。   叶婴睡了很久,正口渴着,苹果甘甜爽脆,甜蜜的汁水溢在舌尖。   “甜么?”   叶婴:“甜。”   吃了几块苹果之后,叶婴起身,从自己包里翻找到一个礼盒,递给林远时,“生日快乐。”   林远时放下苹果和刀子,“是什么?”   叶婴转过目光:“嗯……就是之前随便做的一个杯子。”   林远时喜欢极了,“我能拆开吗?”   叶婴:“……你等我走了再拆吧。”   林远时听她的:“行。”   林远时拿着礼物盒左看右看的。   是啥样的杯子啊?   以前听贺名扬说过,送杯子的寓意是“一辈子”。   小婴这是要……   要干啥呀。   林远时的脸有点红,他拿着礼物盒转过头去。   不想被叶婴发现。   “你要送我什么啊?”   林远时这才想起来,手里拿着那个礼盒不舍得放下,只好暂且放在腿上,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小盒。   打开来,里面是一条十分精致的项链,下面的小小吊坠是蓝色的,带着鹿角的装饰。   “项链?”   林远时:“我能帮你戴上吗?”   叶婴:“为什么要送我项链啊?”   林远时摸了摸鼻子:“啊,那天看你没挑到喜欢的,我那啥……就给你做了一个。”   叶婴:“你做的??”   林远时:“嗯。”   做的还挺费劲儿。   林远时是第一次做,手笨,挺多细节做得不好,偏他又是个细节控,给叶婴的东西丝毫不能含糊,重来一遍又一遍。   好在现在这条林远时还挺满意的。   他帮叶婴把项链戴上,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   “好看。”   林远时把自己的礼盒拿到手里,央求脸:“我想拆开……”   叶婴:“……那好吧,但是你别嫌弃啊。”   林远时一听她同意了,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的拆开礼盒,一个异形的陶瓷杯子躺在里面。   “哇……”   林远时一脸惊喜,“小婴婴……”   叶婴:“还行吗?”   林远时:“简直太行了,小婴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会啊。”   时间差不多了,叶婴该回家了。   晚上林远时频频下楼,拿着个杯子到处乱晃。   “张嫂有水吗?我有点渴。”   “哎,妈,我下来喝水的你喝了吗?”   “爷爷,你渴不渴,分你点水啊?”   “哦,杯子啊,好看吧?全球限量就这一个,刚得的。”   “给你看看,就看看啊,别碰——哎还行还行,也就是特别好看特别好用而已,没什么特殊。”   “手感啊,手感也好,握着舒服,啧。”   ……   ……   几天后要返校,发成绩单和大榜,组织家长会,还有一些放假通知需要强调。   前段时间学习学得狠了,林远时接近半个月没打球,现在一刻也不想在班里坐着,刚到就跑去了篮球场。   因为刚考完试不久,教室里面闹哄哄的。   没有铃声,时间差不多了,邵军拿着一摞大榜,端着保温杯走进教室。   嘈杂的声音弱下去一些,但还是有人嗡嗡的说话。   邵军没有像往常那样管理纪律,放下东西之后笑眯眯的跟前排的同学聊着天。   看样子这次期末大家考得不错,邵军心情好极了。   聊了几句之后,邵军拍了两下手,“好啦,安静一下啊。”   “朱木心啊,把大榜先发下去,”邵军把榜单递给朱木心,“同学们猜一猜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   有和邵军关系很好的男生喊道:“肯定是咱班的啊!”   邵军笑的更加开怀,但也没多说什么。   成绩榜单逐渐下发,拿到成绩单的学生发出夸张大叫:“卧槽!”   后面陆陆续续的发下去,一声声的“卧槽”此起彼伏。   女生不好意思说出这个词,用倒吸一口凉气才表达自己的惊讶。   叶婴停下笔,双手接过朱木心递来的成绩单。   率先找到林远时的名字,看到后面跟着的一串数字,叶婴对应了一下自己对于他的理想分,算出偏差,又拿出他的卷子看了一遍。   成绩单发完了,邵军在台上笑眯眯的说:“现在我宣布这次年级第一终于是咱们班的了。恭喜叶婴同学。”   “这还是人吗?理综和数学……满分??”   “这是什么鬼啊?卷子简单也没简单成这样吧?”   邵军继续:“叶婴也是全年级唯一一个作文满分的同学,我已经把她的作文印出来,大家传看一遍。”   朱木心继续面无表情的发作文,路过叶婴的时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朱木心是真的挺讨厌叶婴的。   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她就是不喜欢这种故作高冷的女生,还总是和班上那几个有钱的混混走那么近,一看就是白莲花,圣母婊。   后来叶婴的成绩超过了她,那次朱木心考试失误,她又刚好在她的前一名,这种讨厌的感觉更加强烈。   背后也跟邵军告过不少状。   换座那次原本邵军是不打算把叶婴和林远时分开的,是朱木心告诉邵军,林远时和叶婴坐在一起经常讲话影响其他学生,邵军才决定把他们俩分开,调成了前后座。   这次叶婴忽然考出这样惊人的成绩。   说实话,朱木心最初看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心里还是震惊的。   震惊之余,还有羡慕,崇拜。   她从小生活在“成绩决定一切”的家庭里,在她看来,成绩好的就是好学生。   她一直都很照顾唐疏予,也是这个原因。   她觉得那是最好的学生,她喜欢和他聊天交流。   很明显,叶婴的成绩超出唐疏予太多。   市内统考不可能提前透题,她这种成绩也不可能是作弊得来。   是她刚转过来的时候刻意隐藏了实力,现在才终于显露出来而已。   之前传说的她在原来南方的学校几乎是学神一样的存在,都是真的。   朱木心跟她要好不起来,可是现在,似乎也讨厌不起来了。   邵军简单的总结了一下成绩,看得出来这次考试成绩让邵军满意极了,不单单是叶婴,班上拖后腿的林远时成绩也进步了,真的履行了之前的承诺。   班级的平均分一下往上窜了两分多,远超另一个实验班,可算是让邵军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在办公室里喝水都喝得有底气了。   “我还得说件事儿啊。这次暑假学校组织了一次乡村支教活动,时间是十天,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我报名。”   叶婴猛地抬起头。   “会有专门的老师带队,主要是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学习,也会有相应的捐助。”   这件事儿说完,林远时打完篮球,抱着杯子回到教室。   林远时先把杯子放下,然后朝叶婴要了张纸巾擦汗。   叶婴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的杯子:“打球也拿杯子喝水?”   “嗯,好用。”林远时的头发湿湿的,亮亮的,身体像是大火炉一样散发着热量。   不仅仅是拿着,刚下楼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林远时的杯子。   林远时就在他们找位置的时候,举着杯子在他们每个人眼前晃了几圈。   直到有人问道:“时哥你拿杯子干嘛?”   林远时稍微举了举:“哦,你说这个,眼力真好,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不一样的杯子了。”   “……”   打篮球的时候,林远时也不好好打,隔一会儿就要显摆一下。   “我觉得我有点渴了,需要用我的杯子喝点水了。”   “你喝矿泉水啊?很不健康的……哦对,你没有杯子。”   “哎呀,没有水了,我得用我的杯子去接点水了,你们先玩。” 第42章   林远时知道叶婴的成绩之后, 发出了声音最大的一声“卧槽”。   唯独听到这句, 叶婴露出淡淡的笑容。   回过头,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眼神里满满都是期待。像是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孩子。   “小婴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是什么神仙成绩啊!小婴你是那个——那个叫什么?状元!是不是状元!”   “卧槽这不是爆炸了吗?科科满分啊?小婴你这是什么小脑袋瓜啊,怎么能这么聪明啊。”   林远时倒是也不吝啬, 一通胡吹乱捧。   叶婴微微笑了笑,“还行吧。”   这次的成绩几乎刷新了班上同学对叶婴的看法,原本只是觉得她讲题时逻辑清楚,几乎没有题能难得倒她,挺厉害的。   现在大家看她的目光渐渐从震惊过渡到崇拜, 这何止是“挺厉害”啊!这简直是学神啊!   挂墙上拜一拜都好用的那种啊!   只有一个人还挺镇定,像是对她的成绩毫不意外似的。   那就是陆云亭。   “我早就感觉到了啊,”陆云亭说:“我从小对学霸就敏感,期初考试你借给我笔的那次,我就知道小婴是个学霸。”   放学,叶婴和陆云亭一起出了教室。   “但是你这次好像真的把他们吓到了哈哈。”陆云亭说:“他们真的觉得你是个菜鸡。”   叶婴不禁笑起来:“是啊,尤其是林远时。”   陆云亭挑了挑眉:“他吓死了吧?”   叶婴点头:“嗯。”   陆云亭嘻嘻的笑起来。   到了楼梯口, 叶婴说:“我得上去找一下老师, 你先走吧。”   陆云亭难得反应很快:“你找老师——你不会是要去支教吧?”   叶婴笑了笑,“这是一直想做的事儿,我先走啦。”   周六一早,叶婴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   叶朗坐在床边, “姐, 你去了之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婴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 “嗯, 姐知道。”   叶朗皱着眉:“手电筒带了吗?充电器呢?”   叶婴:“都带了,以防万一,我带了好几个手电筒呢,放心吧。”   叶朗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扁着嘴不说话。   一路把叶婴送到学校的集合地点,叶朗看着叶婴走进队伍,不舍的朝她挥了挥手。   叶婴笑着说:“快回去吧。”   叶朗点点头。   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会儿,叶婴去一旁的超市买了两个面包。   这次要支教的地点在浚县,所属城市距离晋城不算远,可是这地方非常偏僻,群山环绕,山路难行,早上出发预计要下午或者傍晚才能到。   高速服务区的东西都很贵,叶婴在这边先买着,中午吃两个面包充饥。   从超市出来,也差不多到出发的时间了,叶婴回到队伍里。   “哎?是你?”盛雪川没带行李箱,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站在叶婴身边,一转头,惊喜道:“你也来参加支教啊?”   叶婴:“嗯。”   盛雪川挺开心的,因为这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有。   除了叶婴,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刚刚还在想要不要主动和谁搭讪聊聊天,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叶婴。   “这次要十天呢,能有个伴儿挺好的。”盛雪川说:“你怎么想着要来支教啊?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儿啊。”   叶婴被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支教?”   盛雪川不太好意思的说:“你看队伍里面只有几个女生,嗯……都是看上去比较……”   叶婴知道盛雪川想说什么。   队伍里几个姑娘都是皮肤黑黑,看上去十分朴实无华的那种,这样的女生在男生中间并不受欢迎,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成为他们之间开玩笑的对象。   叶婴生得白净,细皮嫩肉,娇小瘦弱的,看着不太能吃苦的样子,所以盛雪川会这么问。   叶婴微微垂下头,“我和她们没有区别。”   也许盛雪川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无意识的以貌取人。   叶婴稍微回想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从林远时口中听到他随意取笑哪个女生。   时间到了,老师点完名之后,站在前面又强调了一下这次支教的注意事项。   说的最多的就是“注意安全”和“不要给山区人民带去麻烦”,一切困难先找他。   强调过后,叶婴跟着同学们一起上车,盛雪川主动帮叶婴放好行李,坐在她的身边。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叶婴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叶朗发过来的,问叶婴上没上车。   叶婴回复完叶朗,正要收起手机。   盛雪川说:“苹果定制机?”   这次叶婴带的是上次林远时给她的那部手机。   没 想到盛雪川一眼就看出来了,叶婴认真的看了一眼手机。   ——和正常手机有什么不同吗?   盛雪川:“别告诉我……还是限量款?”   叶婴没说话,盛雪川把手机翻了个面,“卧槽还真是……”   叶婴:“……”   盛雪川无比羡慕的看着这部手机:“当时我就想定制来着……”   叶婴不太希望他接着问下去,把手机收起来:“这也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的。”   在市内有点堵车,走走停停,上了高速就快了很多,中间到服务区的时候叶婴没有下车,把两个面包吃掉。   盛雪川见她没下去,自己也去超市买了面包,顺便还给叶婴买了香肠。   进了山区,道路就变得非常颠簸难行。   身边的盛雪川睡得很沉,叶婴偏着头看着窗外。   天空湛蓝,翠山连绵,层层叠叠的树木像是屏障,遮住大山的眼睛。   最后到达目的地,学生们陆续下了车,老师去跟校长打招呼,校长表示了对支教学生们的欢迎。   站在队伍里,叶婴忽然觉得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在看自己。   猛地回过头,墙角什么也没有。   林园。   恰逢林斯寒从军校回来,家里一起吃饭,林远时一直抱着手机,像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林老爷子舀了勺排骨汤:“远时要不要?”   林远时:“嗯?不要不要。”   林老爷子不太满意的看了林远时一眼,“要吃饭就好好吃饭。”   林远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手机放在一边了可是目光还是落在屏幕上。   “怎么了?等消息?”霍文初问。   林远时:“嗯,小婴不回消息,明天就要上课了。”   霍文初垂下眼睛,喝了口汤:“小婴假期不来上课。”   林远时:“什么?!为什么不上课?”   霍文初:“她没告诉你么?小婴支教去了。”   “支教?什么支教啊?她没说啊!”   霍文初:“她报名了你们学校的暑期支教。”   林远时:“那、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霍文初:“不知道,怎么也要半个多月吧。”   霍文初看着林远时一脸错愕,微微笑道:“小婴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啊?”   可是林远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   “支教……条件应该不太好吧?”   那、那小婴能受得住吗?   哎呀,小婴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啊。   吃完饭上楼,林远时在自己房间一通翻找,然后给刘文兴打了通电话。   林远时把手里的一张银行卡给刘文兴。   刘文兴:“干啥呀时哥?要赏给我赎身啊?”   林远时:“赎你个头,你去,那这点钱去给我买点东西。”   班上一共十几个学生,一开始孩子们还有一点怯懦,看着这些肖老师的眼神有点惧怕,又有些好奇。   一整天相处之后,孩子们也稍稍卸下防备。   次日中午叶婴帮孩子们热饭的时候,再一次感觉到身后的墙角有一道目光传来。   这一次叶婴没有直接回头,而是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朋友说:“你帮叶老师看看,墙角那里站着的是谁?”   因为叶婴放低了声音,小朋友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老师,不看我都知道,那是李振树。”   叶婴:“李振树是谁?”   回到班级,小朋友给叶婴科普了一下。   李振树是这个班级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他家庭条件非常不好,父母出门打工,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一直照顾他的奶奶前年去世,爷爷身体不好,李振树每天中午都要走几公里的山路回家给爷爷做饭。   他们说自打奶奶去世之后,李振树的性格就变得非常古怪,总是低着头,谁也不理睬。   “之前你们的老师没有找他谈谈吗?”   有一个小朋友抢着回答道:“有的,可是李振树他见着老师了也不说话。”   有人补充道:“之后他爷爷身体不太好了,他就不怎么过来上学了,现在为啥来了,我也不知道……”   叶婴点点头,“好,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你们答应老师,从这一刻开始,老师不在的情况下,不要在背后谈论李振树同学,不管说他好的,还是坏的,都不要谈论,就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你们的同学来看待可以吗?”   稚嫩的童音异口同声道:“好!”   叶婴想了想,说道:“以后他在后面看我们,我们就当成没有看到,不要刻意去看他,好吗?”   “好。”   叶婴教的科目是数学,这天上课之前,她出门看了看四周,把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在墙角的位置,然后才回班级上课。   回头写板书的间隙,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个黑影闪过。   叶婴微微勾起嘴角,在给孩子们讲题的时候,身子特意侧过一个角度,保证站在那个角落的孩子也能看到黑板。   中午下课,叶婴欣慰的看到门前的笔记本和笔不见了。   盛雪川和以前一样过来找叶婴吃饭。   “今天晚上可能会断电一段时间你知道么?”   叶婴:“啊?谁说的?”   盛雪川:“你上课的时候,老师回来说的,好像是君山那边天气不太好,晚上会断电抢修。”   叶婴点点头:“哦……”   他们没有什么宿舍,就在教室旁边的小茅屋里辟了一间屋子出来,这间茅屋原本是给家实在太远的孩子住的,校领导不想影响孩子们的生活,就没有用原本属于孩子们的宿舍,对面的小屋给这些支教的学生们用。   能有个住处已经很不错,实在做不到男女生分开,一群人躺在一大铺土炕上,村里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床棉被。   好在这边不拉窗帘,外面有一盏小灯能透出光亮来,晚上睡觉也不是完全黑暗的环境。   可是今晚停电……   叶婴不禁有些担心。   洗漱之后,回到土炕上,叶婴拿出自己的小手电筒来。   叶婴怕这点光亮影响别人,只得把被子蒙到头上,在被窝里打开手电。   这样躺了没一会儿,叶婴耳尖的听到外面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用衣服挡住手电的光,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学生们没有人听见,起来之后那声音也消失了,叶婴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心疑惑的重新躺下。   没一会儿,那声音又开始了。   这时,一个小身影从前面的窗前略过。   叶婴吓得猛地一颤。   脑中灵光一闪。   这道身影像极了中午上课时窗前的影子。   叶婴坐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她把手电调成远光,在宿舍门前走了一圈。   东边的树叶忽然颤了颤,叶婴捕捉到那道身影。   “出来。”   声音沉稳清冷,带着一点严厉。   黑影不动了。   叶婴稳了稳心绪,手电筒照过去,往前走了几步:“快点,出来。”   树叶又一次动了一下,一个身影从一边的树林中钻出来。   脸庞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脏兮兮的,头发上也粘着落叶。   一双眼睛却无比明亮。   那个眼神,让叶婴一下子想起叶朗。   儿时有一次孤儿院里来了一群义工,大抵也是一群学生,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帮孤儿院打扫了卫生,还给他们表演节目,陪他们玩儿,最后和老院长合了影之后坐着大客车离开。   中间有几个义工非常喜欢叶婴,一直陪着她玩儿,还直夸她聪明。   他们走后,老院长回了办公室,叶婴正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身后的马尾辫一下子被人揪住了。   “来个人就要表现表现!”   “你不是哑巴吗?怎么知道说话了?天天装你不累吗?”   “真恶心,我们院有这么个人实在太恶心了。”   叶婴知道,他们又来了。   那些人拉着她的辫子恶狠狠地往后一扯,那时的叶婴比现在还瘦,轻轻一拉她被摔到后面,后背狠狠撞到墙上。   他们朝她身上吐口水,扇耳光,嘴里无尽的谩骂开来。   叶婴觉得可笑。   一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义工面前乖巧可爱,身世堪怜的孩子,一个小时后就露出原本的恶魔容貌。   “滚开!”   忽然一个稚嫩童音传来。   “你们全都给我滚!”   身侧一个比他们都要矮小的身影忽然跑过来,像是老鹰护着小鸡一样把叶婴护在身后。   那些孩子看到他,竟真的变了脸色,一个个全都吓跑了。   叶婴觉得奇怪,等叶朗转过身的时候。   叶婴才看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   叶朗回过头,朝叶婴露出一个笑容。   “姐,没事了。”   那时他的眼睛就是这样。   无比明亮。   像是淬了世上最锋利刀剑的锋芒,又洒了一层漫天璀璨星子。   带着一种清澈的狠劲儿。   叶婴的心一下子软了不少,她放柔了声音,“李振树,过来。”   小男孩比班上的孩子年纪大一些,看上去已经有十二三岁了。   “你怎么了?告诉我,为什么没有回家?”   李振树低着头,躲避着叶婴探寻的目光,也不说话。   左脚的脚尖不断摩擦着右脚。   他不是不友善,也不是孤僻古怪。   叶婴知道,他只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变故,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法抵抗的自卑感。   叶婴不让班上的小朋友谈论他,也不让他们可怜他,就是这个原因。   他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那样只会让他更加自卑。   所以叶婴尽量用对待 普通小朋友那样对待他。   “你不说我就回去了,你要是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他的头稍稍抬起来一些。   可还是不肯说话。   叶婴当真直起身子,往宿舍里走。   刚转身,一只小手牵住她的衣摆。   叶婴微微勾了勾唇角。   李振树的声音又低又哑,音量很小很小,可叶婴还是听清了。   “爷爷病重了,我……该怎么办。”   叶婴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道目光和小朗的太像,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当她想也不想说出那句“你家在哪我跟你去看看”的时候,叶婴自己也震惊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一手牵着李振树一手拿着手电筒走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   “你说句话。”叶婴的声音微微变了变。   李振树抬起头。   “你快点说。”语气里带着些许急切,一点也没有方才的处变不惊。   “我害怕……快点说句话。”   李振树:“哼哼哼哼哼。”   叶婴:“……”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几下,叶婴拿出来看了一眼,“在这大山里竟然还能有点信号?”   李振树没说话,手指了指前面。   叶婴:“有信号基站啊。”   过了会儿叶婴收起手机,俩人又恢复了安静。   叶婴心里毛毛的,扯了扯李振树的胳膊。   李振树手里拿着叶婴给他拿的帮爷爷治病的药,捏着药盒发出声音。   “这样?”   叶婴低下头,“不行,必须你说。”   李振树:“哼……”   “不许光哼!”   安静了一会儿。   李振树:“嗯嗯嗯嗯嗯。”   叶婴:“……你赢了。”   走到一半,叶婴有些受不住了。   “还有多远啊?”   山路难行,很难想象李振树上学的时候,中午跑回家给爷爷做饭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近路。”   叶婴:“……那你不早说?”   李振树不说话了,拉着叶婴转了个弯,拐到树林里。   走了几步叶婴反悔了。   “太陡了,算了吧还是回大路吧。”   李振树:“跳下来。”   一个挺大的坡,李振树轻松跳下去,在下面朝叶婴伸出手。   李振树走惯了,也不觉得这是一条多么危险的路。   可是对于叶婴来说,着实有点难了。   她在土坡前踌躇着,尝试了几下还是不敢。   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叶婴看到李振树嘴角略略上扬。   笑?   嘲笑她?   叶婴眉一皱,心一横,拉着李振树的手,尽量把身子放低,往下一跳,她不敢真的借李振树的力,只能偏了力道。   到了下面一个没站稳,手下意识的扶住旁边的树干,李振树反应非常快,飞身过来及时接住了她。   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李振树一骨碌爬起来,看了一下叶婴。   还好没受伤。   叶婴良久没动,方才手扶住树干的时候,手电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光亮瞬间消失。   叶婴想起什么,赶忙摸出手机,摁亮。   整个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低低的声音响起:“你,怕黑?”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出叶婴惨白的脸。   她站起身,“没事,走吧。”   手机“滴滴”的响了一下,叶婴打开来看了一眼。   “定位?”   林远时的手机,除了简单的微信短信功能之外,其他的她都不太会用。   也不知道这个定位是什么意思。   走了没一会儿,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阵脚步声。   凌乱又急切。   一点一点的靠近他们。   叶婴心一慌,下意识的先把李振树护在身后。   “是谁?”   一个高瘦的人影从后面的山坡上跳下,轻巧落地。   “小婴。”   声音低沉沙哑,尾音习惯性的微微上扬。   提着的心忽然像是落到最安全的地面。   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眼泪瞬间漫上眼眶。   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会来?” 第43章   林远时朝叶婴走来。   高大的身形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看着叶婴,懒洋洋笑着。   “小婴, 我跑了一天。”他走到叶婴跟前,低头看着她,脸上挂着汗珠,刚好有一滴滑落下来。   “终于找到你了。”   他勾起一边唇角。   叶婴心里暖融融的, 像是整个人跳到了热水池了, 眼眶又酸又涩, 目光闪烁,出口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累不累?”   “顺着定位找过来的,”林远时说:“你现在要去哪?”   叶婴:“孩子的爷爷病了, 我送给他送点药。”   林远时一低头,看着李振树牵着叶婴的手。   不满的挤到他们中间, 顺势自己牵起叶婴。   “走吧一起去。”   林远时拿了一个巨大的手电筒, 打开之后前面几十米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远时一路跑过来,身上流着汗, 手心里的温度热得灼人。   他倒挺开心, 拉着叶婴的手晃啊晃。   “小伙子,你家还有多远啊?”林远时问李振树。   李振树无动于衷, 连头都没抬一下。   叶婴说:“刚刚还有一半了,这条是近路, 应该快了。”   林远时:“慢慢走, 不着急。”   叶婴:“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远时:“刘文兴开车带我来的, 哦对了, 我还买了不少东西带过来,明天给孩子们分一分。”   叶婴:“你还买了东西?”   林远时:“嗯。”   叶婴:“老爷子和夫人知道你过来了吗?”   林远时:“我告诉爷爷了,我妈不知道,我妈要知道了肯定不能让我来。刘文兴是爷爷的警备员,放心吧没事儿。”   之后的路程李振树只负责带路,其他的一句话都不说。   到了目的地,李振树率先到房间里点了蜡烛,开了门让林远时和叶婴进去。   李振树家在浚县最偏远的山里,两间草房并排挨在一起,其中一间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另一间是他们现在住的。   好在家里的院子挺大,菜园里面绿油油的,周围还养了几只鸡鸭。   虽然破落,家徒四壁,可是家里收拾得很利索,就连爷爷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撑起来的家。   爷爷咳得有点厉害,叶婴和林远时照顾他吃了药,李振树扶着爷爷重新躺下,帮他们盖好被子。   直起身的时候,目光从两位客人身上滑过。   去搬了两个凳子过来放在他们身后,又“哒哒哒”跑去厨房拿了两个洗好的西红柿和两根黄瓜,塞到他们手里。   爷爷缓过来一些,知道来了客人,细细碎碎的和他们说着话,林远时完全听不懂方言,叶婴却能自然而然的接话,聊得很自然。   “你们说啥呢?”林远时问道。   叶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聊得那么起劲儿?”   叶婴:“可能老爷爷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他会知道有个人在陪他。”   林远时点点头,清脆的咬了口黄瓜。   聊着聊着老爷爷睡着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李振树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们住,自己跑到外面。   “你去哪睡?”叶婴问道。   李振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婴:“回来!”   李振树哪里肯听。   林远时不乐意了,语气不大友好:“臭小子,叫你回来呢听不见?”   叶婴拦了他一下,“哎,你别那么凶啊。”   谁知李振树还真就吃这一套,听了林远时的声音之后,乖乖返回站在门口,露出半颗脑袋看着叶婴。   叶婴朝他笑了笑,“炕上睡得下,你快过来。”   李振树不动。   叶婴:“不然你睡哪?外面吗?”   林远时看看叶婴,有看看李振树,伸出手臂,一把把他从门后揪了出来。   “让你睡炕上呢。”   李振树挣扎着不让林远时碰,林远时偏要把他就上来。   两人你推我让的扭打在一起,李振树常年做农活,力气不小,但在年纪上吃了亏。   林远时想要控制他就跟玩儿一样。   林远时却不扣死了他,玩三分,让三分,让李振树还能进攻,却又不能奈林远时何。   叶婴铺好了炕,“行了别闹了。”   林远时立马停下手,李振树似乎也知道了,只要一不听叶婴的,林远时就揍他,也学乖了,不声不响的坐过来。   上炕的时候,林远时犹豫了一下。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娇生惯养还有轻微洁癖,到了这穷乡僻壤,指不定多不适应。   叶婴手里拿着被子,正要说什么,林远时直接跳上来。   “睡觉睡觉。”   林远时和衣躺下,被子往身上一盖,倒是坦然。   叶婴在另一边的炕上,略微勾起唇角。   第二天一早,林远时和叶婴回到学校。   刘文兴跟这边带队的老师打好了招呼,老师见到林远时非但没有责备,反倒亲切的和他打招呼。   “去,把车上的东西抬下来,”林远时转头对老师和校长说:“我买了点物资过来,校长看看用不用得上。”   学生把车上的书本棉被,还有各种孩子们用得到的生活用品一一抬到教室。   看到这些东西,校长脸上乐开了花。   搬东西的间隙,盛雪川凑到叶婴身边,“林远时怎么来了?”   叶婴:“他也过来支教,只不过比我们晚几天来。”   盛雪川皱了皱眉:“他能吃得了这个苦?”   叶婴抬起眼睛。   “他能。”   之前教学的科目已经分完了,林远时来了之后也没什么可教的,就成了闲人一个。   叶婴上课的时候,一眼扫过窗外,看到两个人影并肩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这下好了,他们俩玩儿到一块儿去了。   虽然林远时不教课,只有下课时间和孩子们接触,可这还是抵挡不住林远时的魅力。   他在孩子中的人缘简直好到爆炸。   班上有几个调皮的总不写作业,叶婴好说歹说,软硬兼施,都不好用。   林远时看到了,一句话,第二天作业就交上来了。   叶婴笑着说这帮小孩儿是小白眼儿狼,她当他们是亲学生对待,悉心教导,林远时才来了几天,也不教学,他们和林远时竟比和她还亲近。   林远时能说会道,长得又帅,下课的时候带着孩子们踢足球打篮球玩滑板,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如果叶婴是学生,肯定也会非常喜欢这位大哥哥的。   这日午间,叶婴帮学生们热好了饭盒。   “吃饭了。”叶婴喊了一声。   他们在后面玩篮球,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理她。   叶婴无奈的叹了口气,厉声道:“林远时!”   不出三秒,小操场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声音猛地停在叶婴身后,叶婴奇怪的回头,“怎么不……”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   “妹妹对面唱着一支 甜甜的歌,”   “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   “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   孩子们有序站在叶婴身后,稚嫩的童音回荡在操场,唱完一整段副歌,林远时笑嘻嘻的从后面走出来。   “小婴。”   叶婴皱了皱眉:“你教的?”   有嘴快的学生率先接口道:“是大哥哥送嫂嫂的礼物!”   “哎别瞎说!”不等叶婴开口,林远时倒先像模像样的制止了。   把那孩子扛起来,低声笑道:“都说好了只能在背后叫,怎么就给忘了呢。”   叶婴:“……”   林远时绕回来,狗腿的笑着:“好听吗小婴婴?”   叶婴:“你们不是去打篮球吗?”   林远时凑到叶婴身边坐下,帮她给孩子们分发饭盒,“教了好几天,惊喜不?”   叶婴抿着唇角,低下头,没答言。   阳光底下,叶婴的小脸白得近乎反光。   盛雪川从远处走来,“小婴,吃饭了吗?”   之前林远时没来的时候,每天中午盛雪川都会来找叶婴吃饭,今天也不例外。   叶婴能感觉到,在盛雪川叫出叶婴名字的那一刹那,林远时的毛儿瞬间就炸起来了。   他微微直起身子,懒洋洋的晃到叶婴身前,“哟,盛同学。”   盛雪川看到林远时,也收起了笑容。   林远时比盛雪川高了半头,这气势上平白就比他多了八分。   四目相对,无声的硝烟弥漫在两人中间。   有孩子感觉到盛老师和大哥哥之间的杀气,小小的牵了牵叶婴的衣角。   叶婴把最后一点饭盛出来,头也不抬:“吃饭了,一会儿菜凉了。”   隔了两秒,林远时微微勾起一边唇角,垂眸俯视着盛雪川:“她叫我吃饭了,你要一起吗?”   盛雪川:“……”   林远时坐到叶婴身边,扬声道:“小树,拿把凳子过来给盛老师坐。”   一个小身影哒哒哒跑进教室,搬了把椅子又哒哒哒的跑出来,往盛雪川身边一放,沉默跑走。   叶婴看着李振树这一连串动作,简直不敢相信。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叶婴看着李振树的背影:“他才来多长时间啊?小白眼狼?”   林远时笑了笑,对李振树说:“以后小婴老师的话也要听知不知道?”   闻言,李振树跑走的动作略一停顿,点了点头。   叶婴:“……”   林远时满意的扒了一大口饭。   盛雪川插话道:“今天的菜不咸了,小婴你不是说前几天的菜太咸了吗?”   身边某人夹菜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   叶婴端着饭碗,不禁弯了嘴角,“嗯,我口淡。”   盛雪川:“那你平时吃学校食堂的饭菜也觉得咸吗?”   叶婴:“有点。”   两人就这么聊上了,林远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我家离学校很近,你要是觉得学校食堂咸的话……”盛雪川的耳朵稍微有点红,“我可以帮你……”   叶婴:“哦,不用了,那样太麻烦了。”   盛雪川很想说,不麻烦的,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麻烦。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那样就太明显了。   还记得那次打篮球砸到叶婴,看到那截白生生的手腕红肿起一块儿,盛雪川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   他以为仅仅是觉得愧疚,后来才发现,那时他更多的是心动。   夕阳下的女孩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柔和的光芒洒在她身上,之后再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段时光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让他控制不住的不断回想。   盛雪川做了接近十年的好学生,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意义上的上课走神。   脑子里全都是他。   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盛雪川这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书上的文学作品也都有了女主角,他知道了“丁香般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知道了“夕阳下的新娘”有多么美丽。   那些诗句,那些文章全都有了生命,因为她变得美丽起来。   盛雪川才真正觉得校园生活不是一潭死水,除了学习,他终于找到了另一层乐趣。   之后他在她班附近徘徊了很久很久,叶婴这辈子都不知道盛雪川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等了她多久。   有的时候盛雪川甚至不是为了等到她,因为整个等待的过程他都觉得喜悦。   班级里会有人讨论实验班新转来的女生,每次盛雪川都会刻意靠近聆听。   任何事情,只要和她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他都想要靠近,都想要知晓。   有时盛雪川觉得,这辈子除了叶婴,他再也不会像这样全心全意去爱谁了。   可是盛雪川并没有对叶婴发起攻势,也没有表态,他只是安静地等。   具体在等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想给叶婴造成一丝一毫的困扰,他觉得无论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叶婴存在着,她同他一个学校,他就会觉得美好,觉得幸福。   所以叶婴这样一开口拒绝,盛雪川就不会再往下接话。   “对,小婴口味清淡,但是爱吃辣的,上一次在我家吃辣的,吃得特别开心,是吧小婴。”林远时笑眯眯的说。   盛雪川:“在……你家?”   林远时:“嗯,是啊,小婴经常来我家,我爷爷啊我妈妈都特别喜欢她。”   盛雪川的表情在林远时的话中一点点变得僵硬。   夹菜夹到一半都忘记了。   叶婴吃了一口饭,轻微叹了口气。   早就知道林远时又得犯浑。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盛雪川问道。   林远时:“那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远了,算起来,我俩还是娃娃的时候就认识了。”   叶婴:“我什么时候认识的你?”   林远时:“你救过我啊,你忘啦。四舍五入,我们俩也就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盛雪川有点蔫了,“哦。”   林远时“啧”了一声,“有时候想想,还真是美好,你说呢?盛同学。”   盛雪川不说话了,叶婴吃完最后一口饭,瞥了林远时一眼。   “快点吃,就剩你了。”   林远时笑嘻嘻的,“好嘞!你吃完啦?”   叶婴拿着自己的餐具要去洗,“嗯。”   林远时:“小树!”   李振树跑过来,没等林远时吩咐,不由分说夺过叶婴手里的餐具,跑到井边洗了。   “有人要给小婴老师表演节目的吗?谁表演得好,哄小婴老师笑的,下午哥哥给奖励。”   “我我我!!!”   孩子们抢着跑过来,唱歌的,跳舞的,背诗的,小操场里瞬间充满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叶婴被孩子们包围着,听着他们稚嫩纯真的笑声,自己也被感染得笑眯眯的。   林远时满意的转回头继续吃饭。   盛雪川看着叶婴的笑脸,忽然沉声说:“有的时候,我挺佩服你的。”   林远时吃着饭,没抬头。   小婴让他快点吃,他可没时间陪盛雪川聊天。   “嗯?佩服我什么?”   盛雪川站起身,什么也没说。   林远时吃完最后一口,把自己的餐具洗干净,又顺手把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的餐具也洗好了。 第44章   他们从浚县走的那天, 下了一场小雨。   校长为感谢他们这些支教的学生,在学校里举办了一场小小的欢送仪式。   叶婴和其他十几个支教人员一起站在前面,看着跟自己相处了十多天的孩子们,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欢送会之后, 学生们坐上回程的客车。   林远时帮叶婴放好了行李,还没有坐稳, 听到客车下面有人喊了一声。   “等一下!”   林远时偏头看了一眼, 李振树匆匆跑来,从门口挤上车来, 用衣服裹着着满满一兜什么东西,到了林远时和叶婴的座位前, “哗啦啦——”一倒。   里面新摘的大李子,樱桃,黄瓜, 西红柿滚了一座。   叶婴错愕的抬起眼睛。   李振树似乎跑了很久, 额上挂着点点汗珠。   他并没有抬头看他们, 扔完东西之后一言未发转身就走。   “哎——”林远时想要叫住他。   但是叶婴稍微拉了他一下。   “别叫他。”   林远时就听叶婴的, 放好行李之后坐下来。   叶婴刚刚在李振树抬头的时候看到, 小小少年红着眼眶,竭力压抑着。   叶婴知道,林远时要是开口叫李振树, 他一定会停下来。   叶婴很害怕看到他的眼泪。   车子缓缓开动。   车上的学生们朝车下挥手, 不少姑娘都忍不住哭了。   司机师傅似乎也知道, 车速刻意放得很慢, 可是这一点点时间,还是不够让大家好好道别。   一一看过车下孩子们稚嫩的小脸,他们跟着车子,叶婴看得懂他们的口型。   一声声唤着“小婴老师”“大哥哥”。   林远时推了叶婴一下,叶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脸上也划满泪痕。   叶婴尴尬的侧过头,林远时递来一包纸巾。   叶婴擦干眼泪,林远时递给叶婴一颗李子,“还挺甜的。”   叶婴接过来,林远时说:“放心吧,回去之后我会告诉爷爷,把这里加入林氏的慈善项目里。”   叶婴点了点头,想起什么,说道:“我也是你们的慈善项目呢。”   林远时:“你可不是。”   叶婴刚哭过,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是么?”   林远时凑近她的耳边:“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那能一样么。”   叶婴笑了笑,没说话。   客车在校门口停下,同学们依次下车,林远时想送叶婴,被叶婴拒绝了。   刚把林远时送走,叶婴看到马路对面,叶朗遥遥的朝她招手。   “姐!”   叶朗左右看了看车,跑到叶婴身边,目光在她的脸上盘桓几秒之后皱了眉:“姐,你瘦了。”   叶婴笑了笑,“是不是也黑了啊?”   叶朗:“那倒没有,更好看了。”   叶朗亲昵的拉着叶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说话了?”   叶朗笑了笑没回答,一手拉着叶婴另一手叫了辆车。   “打车回去?”叶婴挑了挑眉。   “嗯,先不回去,带姐姐去吃点好吃的。”   叶朗的状态不太对,叶婴心中泛起疑惑,但是她没明说。   叶朗带着叶婴到了一家火锅店。   这是之前叶婴跟叶朗提起过的,她说她想吃火锅了,但是小姨家从来不吃,叶朗默默记住了,这次带着叶婴来吃。   “这是我在网上搜的,晋城最好吃的火锅店,姐你好好尝尝,好像大虾是这间店的招牌菜。”   叶朗点完菜,叶婴沉声道:“小朗。”   叶朗知道叶婴想要说什么,“姐,我赚到钱了。”   叶婴皱了皱眉:“你怎么赚的?”   叶朗垂下眼眸,缓缓说起叶婴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姜成鹤找叶朗去网吧打游戏,游戏进行到一半,叶朗的电脑出现了一点故障,网管给叶朗换了一台电脑,之后有专业修电脑的人员过来进行调试。   叶朗一局游戏结束,姜成鹤跟其他人侃侃而谈,叶朗就看着那个人修电脑。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出现一个个细碎的符号,简单调试之后,按下回车,屏幕回归桌面,电脑就这样被修好。   叶朗忽然对这项操作非常感兴趣。   他用之前叶婴给他留下来的钱去买了一套电脑方面的书本。   这一套书本,简直打开了叶朗有关新世界的大门。   他对这套书本爱不释手,抱着他到电脑上进行操作演练,没几天,之前那个人的操作他就已经完全领悟。   其实原本只是一个小故障,对于业内人士来说并不是难题。   好巧不巧,网吧里另一台电脑也出现了相同的故障,电脑刚好在叶朗旁边。   他看到这个兴奋至极——终于有机会让他实战演练一番!   他跟那位电脑的主人简单说了一下,男人似乎小小的停顿了一下,之后沉声道:“可以。”   那时叶朗非常兴奋,他同意了更好。   叶朗放下书本,操作比之前专业修电脑的人还要灵活熟练。   叶朗更是在这场实操中,找到了一个更加简单快捷的调试办法。   他从小就爱玩魔方,手速非常快,一番操作之后,叶朗朝那人笑了笑,“可以了。”   那人的鸭舌帽微微抬起,对上叶朗的眼睛。   “你调试电脑的功夫是跟谁学的?”那人问道。   叶朗平时的状态和面对电脑时的状态完全不同,面对电脑的时候,他目光坚定如炬,像是一位胸有成竹的将军,面对着自己熟知的战场。   叶朗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嗯……没有人教我。”   那人似乎有些错愕:“没有人教你?你是自学的?”   叶朗:“嗯,是。”   那人:“你自学了多久?”   叶朗:“三天。”   三天就能有这样的操作了?   这个小问题需要简单的编程功底,普通人自学编程,往往好几个月后才能真正摸到编程皮毛。   可是这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真的能用三天的时间,自学成才?   说实话,赵野是不信的。   他经营一家电脑公司,要不是今天临时有急事需要用电脑,他的笔记本又偏偏没有带来,他也不会到网吧来。   原本那个小问题他自己是可以解决的,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小男孩竟然自告奋勇。   赵野姑且想要看看他的实力。   操作迅速,逻辑敏锐流畅,倒是不容小觑。   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成绩真的挺不错的。   可是他居然说他只自学了三天。   赵野白手起家,从小被人说是计算机方面的天才,开公司这么长时间,大大小小的计算机精英着实见过无数。   可是像叶朗这样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足以让包括赵野在内的所有业界同行震惊。   “你现在还在上学么?”   叶朗狐疑的看着赵野。   赵野微微笑了笑,“我是开计算机公司的,如果你对这方面有兴趣,我可以指导你,如果可以,你也能到我的公司参观参观。”   叶朗有些心动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计算机。   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才终于发现,究竟什么才是最适合他的。   “后来野哥就带我去了他的公司,还有一份简单的工作交给我做,我在网吧很快就完成了,他支付给我一笔钱,算是酬劳。”   叶婴听完之后,“确定那个人不是坏人吗?”   叶朗:“我一开始也怀疑,但是接触下来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是个电脑高手!”   一提到计算机,叶朗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叶婴笑了笑,“小朗,姐姐不会反对你学习计算机,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你的学习。”   叶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能在放假或者休息的时候……”   叶婴:“能。”   小朗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谢谢姐!”   吃完火锅,两个人一起回到家,正好赶上小姨和姨夫正常吃饭。   听到门响,小姨掀了一下眼皮,“过来吃饭。”   叶朗:“我们已经吃过了……”   叶婴赶忙拉了叶朗一下,可还是 晚了,叶朗已经说完了。   说完之后,他也觉出不对。   小姨脸色一变:“吃完了?你们在外面吃的。”   小姨夫也回过头,“我怎么闻着有股火锅味儿?”   小姨:“哟,你们还有钱出去吃火锅?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交呢!”   叶婴:“每次都是月初交给您的,这个月的不是已经给您了吗?”   小姨:“你给的那个是学费!”   叶婴:“可是……学费林家那边已经交完了啊。”   小姨把筷子狠狠一撂:“你他妈还敢跟我顶嘴了是吧?”   叶婴低着头,“对不起。”   叶朗终究年幼,经历的事情少,他见不得姐姐这样,尤其是他现在赚到一点钱,他不想再让姐姐受委屈。   忽然把叶婴拉到身后,“我姐说已经给你了的!银行都有账单,你抵赖不了!现在怎么还管我们要钱?”   小姨夫最烦叶朗,看到他就来气,见小姨有点火气,他便赶紧推波助澜。   让小姨把这个小崽子生吞活剥了才好!   “你们!你们两个白眼狼!我们家供着你们,养着你们,现在你们自从傍上了林家,就一个子儿都不往外蹦了!现在怎么,平白让我们养着,一毛不拔了是吧!?”   “我们怎么没有一毛不拔?!”叶朗的火气也被点燃,“你自己看看你们现在嘴脸!”   小姨夫:“小兔崽子你跟谁说话呢!!”   你一句我一句,硝烟味越来越重。   叶婴拉了叶朗一下:“小朗。”   叶朗沉静下来,立马不和小姨夫他们争论了。   就在这个功夫,小姨忽然冲过来,抡圆了胳膊,一个耳光甩在叶朗脸上。   叶朗被打得头狠狠一偏,左脸立马肿起一大块儿。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唇角流淌下来,黑眸墨发,透着一种妖冶的美丽。   响亮的一声,叶婴登时愣在那里。   “你再敢动我弟弟一下。”   声音不大不小,却含着刺骨的冰凉。   小姨被这气势唬了一下,过会儿还是直起身板儿。   怕她干啥?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无依无靠的,有啥可怕的?   上一次被叶朗给牵制住是因为她老公不在家!   现在她老公也在,她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就动了!怎么着吧!就动了!”小姨一把一把的打在叶朗身上,一边打还一边挑衅一般的看着叶婴。   在第三下的时候,叶婴忽然扑了上去。   一把抓住小姨的头发,用尽所有力道狠狠一拽。   小姨被拉的尖叫一声:“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呢!快来帮我啊!”   小姨一边挣扎着一边叫小姨夫。   平时叶婴乖乖巧巧的,从来没跟他们红过脸。   现在竟然像个泼妇似的狠狠拽着她的头发。   真可怕。   都说了这姐弟俩都不正常。   小姨夫听了小姨的话,想要过来拉叶婴,那边叶朗却像是一头牛一样,一头顶了过来,撞在小姨夫的肚子上,愣生生把小姨夫撞倒在地,后背狠狠磕在墙上。   小姨夫看着身强力壮,可是他常年打麻将,从来不锻炼,身上大病小病不断,反正也没有详细体检过,并不知道究竟都有什么毛病。   身子终究是虚的。   哪里比得上叶朗他们二人。   打架还是最怕不要命的。   偏偏这姐弟俩全都不要命。   就在叶家姐弟占领上风的时候,小姨在挣扎间摸到叶婴脖颈上挂着的细链。   “这是什么?”   小姨手上狠狠一扯,项链被扯断,那个小小的吊坠拿在她的手里。   叶婴的瞳孔迅速缩小,小脸瞬间煞白煞白:“还给我!”   小姨往后一躲,站起身来,“这是什么东西啊?很贵吧?”   叶婴看着那条项链被小姨拿在手里,心里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难受。   “还给我!”叶婴失控的大喊,扑过去就要抢。   小姨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到窗边,开了窗子把手垂在外面。   “想要?” 第45章   叶婴站在那里不动了, 头脑冷静下来, “你想怎么样?”   小姨:“说!是不是林家那个太子爷送给你的!值不值钱?他还有没有送你别的值钱的东西, 都给我拿出来!!”   叶婴眼眸一沉, 转过身去。   小姨愣住了:“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叶婴头也不回:“没什么意思。你想扔, 那就扔好了。”   刚刚明明是真的在乎了, 害怕了,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怎么、怎么现在又变了?   一定是装的。   小姨不相信, 今天她一定得被叶婴身上的油水全都榨出来!   她的手又往外伸了几寸,“我扔了?我真的扔了?”   可是叶婴头都不回, 冷笑一声:“随便你。”   今天算是跟他们一家人撕破脸皮, 叶婴摘了眼镜, 那双幽深古井一般的眼眸露出来,身上沉闷呆滞的书卷气悉数消失。   她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带着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妩媚与狠厉。   她在小姨的视线里大步离开。   那条项链攥在小姨手里,轻轻颤抖。   还是买了吧, 牙签肉也是肉啊不是。   晋一是九月份开学, 高三学年更早一些,八月中旬第一次返校之后,要求全体高三学生回到学校上自习。   林远时可算盼到了这一天。   来的比谁都早, 叶婴从后面进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林远时懒洋洋的笑容。   “小婴婴,早啊。”   叶婴忍不住微微抿了唇角, “早。”   秦永康也跟叶婴打了招呼, 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不戴眼镜了?”   叶婴:“哦, 眼睛恢复了一些,可以不用戴眼镜。”   秦永康皱了皱眉:“哦。”   叶婴:“怎么了?”   秦永康:“没什么,就是看着不太习惯,你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看着就跟两个人似的。”   叶婴垂下眼眸,没说话。   今天不是开学,所以也就没有所谓开学典礼,但是邵军说了,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不容置疑的高三学子了。   邵军还说了不少鼓舞人心的话,之后说道:“开学更没有时间,所以现在他们先把座位换一下,朱木心,过来把座位表抄到黑板上,抓紧换座然后我发几套卷子,顺便把假期作业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会儿我下去检查。”   有人推她的椅背,叶婴回过头,林远时眯着眼睛笑:“小婴,你不戴眼镜真好看。”   叶婴:“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林远时神秘兮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朱木心抄完了座位表,大家准备收拾东西换座。   叶婴看着黑板,说道:“我们又是同桌了?”   林远时:“开心么?”   叶婴觉得有些奇怪:“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重新坐回同桌么?”   林远时:“这是我跟老邵的一个赌,具体的赌约你不用知道,直接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行了。”   胜利的果实。   也不知道林远时是哪来的自信。   叶婴微微抿着唇角不说话。   这次换座位林远时显得特别积极,雷厉风行的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整理好,一下都没用叶婴伸手。   陆云亭把自己的一摞书本放在原本叶婴的桌子上。   叶婴抬头看了一眼,“哎?你跟秦永康同桌了啊?”   陆云亭:“是啊,小秦同学,以后多多关照啊。”   感觉到身后寒凉目光朝这边射过来,叶婴微微侧过身,一个高高的身影穿过重重人群,不满的朝这边看过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陆云亭全然不知,兴致勃勃的一点点把东西从唐疏予身边搬走。   陆云亭这个 人特别细致,虽然成绩一般,可是书本卷子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按照科目分类,一套一套整理到一起,什么卷子在她这里都能找到,东西非常多。   自然也就非常难搬。   她呼哧呼哧跑了好几趟,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坐好了,她一半还没搬完。   下一趟,她艰难的把最下面的一摞卷子拿上来,一抬眼就看到唐疏予全部收拾妥当,正襟危坐。   “哎,我说,”陆云亭不满的叫了他一声:“好歹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能不能帮我一手啊?”   唐疏予抬起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半明半昧,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哎!”陆云亭又叫了他一声,“唐疏予!帮我一下!”   唐疏予:“不帮。”   陆云亭:“……”   唐疏予低头看书,手指却渐渐握成拳,“从我身边搬走,我为什么要帮。”   “认识了十几年了,这点小忙都不帮了,人心难测,世态炎凉啊……”陆云亭也说不动他,一边把那一摞书搬走,一边碎碎念。   唐疏予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叶婴自己的东西林远时都已经帮她收拾妥当,她过去帮陆云亭整理她的东西。   这一趟回来,叶婴看陆云亭撅着个小嘴。   “怎么了?不高兴了?”   陆云亭丧丧的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放:“没有,就是感慨。”   叶婴:“感慨什么?”   陆云亭:“感慨唐疏予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对我总是忽冷忽热的,有毛病吗这人?”   暖的时候能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借给她肩膀哭泣。   冷的时候呢,莫名其妙甩脸子,不理她,每次都得她先放下面子去求和。   从小到大,陆云亭一直被动着。   “还好,终于不跟他同桌了,以后跟秦同学好好相处,也不用再问他题了。”陆云亭哼了一声。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哼!   换好了座位,唐疏予一抬头就能看到陆云亭喜滋滋的跟秦永康打招呼,说话聊天。   唐疏予手里紧紧握着一套卷子,手上的力量几乎要把卷子窝碎。   “唐疏予,以后我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新同桌是个成绩中游的小姑娘,小声问道。   唐疏予回过神来,手一松,放过了那张卷子。   “不能。”   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远时这边开心的想要出去放鞭炮了。   自习的时候也不好好学,下巴搁在叶婴的桌子上怎么也不肯拿走。   “小婴,中午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算是高三前一起聚一下,拼一年,毕业了我们再聚。”   叶婴想了一下:“我问问陆云亭。”   林远时:“行。”   过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别让她带唐疏予啊,我烦他。”   中午,叶婴陆云亭和林远时一众兄弟一起去校门口的小餐厅吃饭。   原本陆云亭是不想来的,她实在是害怕林远时,但是现在和唐疏予僵着,又不想去食堂遇上他,所以只能跟叶婴一起到外面去吃。   餐厅中午人还挺多,没有包间了,老板把几个桌子拼在一起,让他们先在大堂上坐。   上菜之后,吃了几口,姜成鹤给大家都倒上果汁,提了一杯。   “高三了,还剩最后一年,都说是人生中最苦的一年,但是我想,有幸能和在座的各位相识,这一年就不会那么苦,里面怎么也会有甜滋味儿。”   说完大家起了个哄,碰了一杯。   “姜成鹤肯定从小就跟他爸四处参加饭局,要不然不能这么会说话。”陆云亭小声对叶婴说道。   “现在咱们先喝果汁,等一年以后毕了业,我请大家喝酒,喝多少都算我账上!”姜成鹤说。   “要喝酒谁找你啊,肯定去鑫茂酒店去喝啊,什么好酒没有。”席上有男生喊道。   鑫茂酒店 是全晋城最豪华的酒店,属林氏旗下,之前林远时的成人礼就是在那个酒店举办的。   林远时笑了笑:“行,等毕了业,我带你们去嗨上三天三夜。”   大家鼓掌欢呼,又为林远时的这句话走了一杯。   林远时一边喝酒一边小声说道:“你也得去。”   叶婴停顿了一下,点头:“好。”   林远时眉头一皱:“不坚定。”   叶婴没说话。   林远时:“重新说。”   叶婴垂下眼睛,“快点吃饭吧。”   林远时觉得有点不对,拉着叶婴:“小婴,你成绩这么好,你想往哪考?清华北大吗?”   叶婴喝了一口饮料:“我没想好。”   林远时:“我考不上的你的大学,但是我必须跟你一个城市。”   叶婴抬起眼眸。   林远时:“不管你在哪,我都跟你走。”   叶婴:“不一定呢,我有可能参加竞赛,提前录取。”   林远时:“什么竞赛啊?”   叶婴:“没想好。”   林远时急了,眼睛都有点红:“提前录取是什么意思啊?不念完高三吗?”   叶婴:“也不是……”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说道:“赶紧吃饭吧,下午还得回学校自习呢。”   不念完高三,那就意味着高三后期就见不到小婴了吗?   那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分别?   高三学生之间的话题,离不开“未来”“选择”几个词,大家的眼眸里面满怀期待,描绘着以后的画面。   所有人都怀揣着憧憬与希冀,唯独林远时一言未发。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   又高又瘦,低着头,到最角落的位置上坐好。   服务生问他要什么,他低声说了句:“一碗面谢谢。”   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大殿中央最热闹的那一大桌上。   面上来了,他压低帽檐道了声谢,大口把面条吃完。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叶婴起身到一旁接电话。   回来之后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林远时还是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   叶婴微微低下头:“没什么。”   林远时:“小婴?”   叶婴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林远时:“为什么突然道歉?”   叶婴:“我的项链……”叶婴的眼睛里面含着一层浅淡的泪水,“我的项链……要被我小姨卖掉了。”   林远时眸光一紧。   项链是其次,他见不得小婴的眼泪。   “是怎么回事?”   叶婴大致把那天的经过跟林远时说了一遍:“刚才她给我打电话,说再不把钱给她,她就要把我的项链卖掉。”   “别着急。”林远时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项链无所谓,晚上我送你回家。”   叶婴抬起眼睛:“你送我?”   林远时勾起一边唇角:“顺便拜访一下小姨,送点礼物给她。”   他们之间的对话悉数落到后座的男人耳朵里。   他吃完了面,帽檐微微抬起。   露出嘴角一抹淡笑。   小丫头……   这么多年了,演技倒是愈发精湛了。   刚刚退席接电话,他清楚的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并没有电话进来。   鸭舌帽付了面钱,起身出门。   从兜里摸出烟,风有点大,他用手心窝着火把烟点燃。   低着头,大步往街角走去。 第46章   临出门的时候, 叶婴把刚刚拍的席上菜式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设置部分人可见之后, 才锁上手机跟他们一起离开。   下午第二节 自习课, 叶婴的手机响了。   叶婴看了眼来电显示, 默默挂掉电话, 继续做题。   没一会儿, 电话继续打来, 等到第三通的时候,叶婴站起身, 到走廊把电话接起。   “小姨?我现在正在上课, 你有什么事吗?”   “你还上课上什么课!赶紧给我拿钱!”   叶婴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说:“小姨,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容我缓两天吧,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钱。”   小姨听后冷笑一声,随即尖锐的声音更大了:“没有钱?你骗谁呢你!天天下馆子穿名牌,那边扣着林家的钱, 这边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白住!!你们姐弟俩到底要不要脸啊!真把自己当成是我们家人了??”   叶婴略略垂下眼眸, 目光被窗台上的一只小瓢虫吸引。   它正艰难的在顺着窗框往上爬。   “我知道我和弟弟不是你们家人, 所以啊,”叶婴眸色深深:“钱我当然不会全都给你。”   小姨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你!你终于承认了啊!”   “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 但是没有办法,林家资助的人是我, 不是你, 你再怎么困难——也和我没有关系啊你说对吧?”叶婴云淡风轻的说。   那只小瓢虫终于爬到窗框的一半, 一阵风吹过,它又被吹落下去。   可它依然没有放弃,又开始新一轮的征程。   “你的心是黑的吗?什么叫和我们没有关系啊?哦,我们养你这么长时间是白养的吗?”   “我已经付给你们生活费,只不过这个月的还要等一等而已啊。”叶婴懒懒的看着那只瓢虫迎着风往上爬,话说得委屈,可是表情却是淡淡的,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我……”   “小姨,有事回家再说吧,我要上课了。”   “上什么课上课,没有钱就别他妈上课!赶紧给我回家来!不给钱,今天就给我滚出家门!”   叶婴眼中的烟雾像是丝线一样缠绕开来:“好的,小姨。”   那边电话愤怒挂断,“嘟嘟嘟——”   叶婴勾起一抹笑:“小姨再见。”   收起手机,看到那只马上就要爬上去了的瓢虫,叶婴伸手捉住。   重新把它拿到最下面。   *****   放学后,林远时一手拿起叶婴的书包:“走吧。”   一路回到小姨家,叶婴说:“你能帮我买瓶水吗?”   林远时:“你想喝什么?”   叶婴:“小茗同学。”   林远时:“行。”   叶婴把门牌号告诉林远时,自己先上楼。   刚开门,小姨站在门口,冲过来就是一耳光。   “这是我替你死去的妈教育你的!尊重长辈!好好跟长辈说话!”   叶婴咬了牙,小姨又一耳光甩过来,叶婴眼疾手快的伸手捉住。   然后狠狠往后一拧。   小姨的胳膊被拧成恐怖的角度,她疼的眼泪直逼眼眶。   “小姨教我尊重长辈,”叶婴手上的力气大得很,嘴角的笑容却轻柔好看:“谢谢小姨,我学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学习的?”   “疼疼疼——快点放手!你这个疯子!”   叶婴发了狠,眼睛死死盯着她:“我的项链呢?”   小姨眼珠转了转:“项链?什么项链啊?”   叶婴手上加了力道:“小姨啊,请问,我的项链被你拿到哪里去了?”   小姨:“那项链是你的生活费!老娘的亲闺女在美国都要待不下去了!老娘没有多余的钱来养你们俩!快点给钱!”   叶婴:“小姨您当然没有养我和小朗,您一直在用我们两个赚钱呢不是吗?”   话音刚落,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叶婴!你疯了!快点松手!”   小姨夫冲过来,一把拉开叶婴,狠狠把她甩到一边。   叶婴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门框发出沉重的一声悲鸣。   “你敢动手?你现在居然敢动手??”小姨夫怒极,倏地举起拳头,眼看着就要往叶婴脸上招呼。   叶婴偏过头,认命的闭上眼睛。   可是拳头并没有如期而至。   而是停在半空,被一个大掌阻挡。   林远时推开小姨夫的拳头,一脚踹向小姨夫的胸膛。   “我看看谁敢动她!”   小姨夫被踹飞了几米,压碎了地上的塑料凳。   “你他妈……你……”小姨夫气坏了,手指着叶婴想骂,可是胸口的疼痛又让他骂不出口。   小姨见了林远时,气势立马弱了下去,唯唯诺诺仿佛踹飞自己老公的人不是他。   “是、是林家少爷啊,真是失礼了,那、那什么,您怎么会来啊?”   “来来来,快坐快坐。”   “那个……”   小姨有些局促,看了看林远时,又看了看叶婴,搓着手,低头站着。   林远时警告的瞥过一眼,俯身拉起叶婴。   “受伤没有?”   叶婴摇了摇头。   林远时把小茗同学递给叶婴,另一手搬了凳子放在她身边,“等我一会儿。”   叶婴坐下来,抬头看他。   林远时注意到她右脸颊的红肿,拇指肚轻轻碰了碰。   叶婴痛得瑟缩了一下。   林远时直起身子:“谁打的?”   声音很轻,却像直接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一样,令人心惊。   小姨夫是典型的窝里横,除了叶婴姐弟俩,他从来不敢对别人凶狠。   这个时候更是畏首畏尾,像个缩头乌龟。   林远时来势汹汹,谁都看出来他是给叶婴撑腰来的。   小姨也是战战兢兢,“不、不是,小婴在我们家里,我们都对她很好的,这次是因为你们林家的……林家的钱没有给我们,我们实在也生活不下去了,所以这才……”   林远时:“我是问你,谁打的。”   小姨狠了心,手指向小姨夫,“他……”   林远时几步过去,跨过地上塑料凳的碎片。   “你?”林远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姨夫,“哪只手打的?”   小姨夫惊恐的看向小姨,小姨立马缩了脖子,手往兜里伸。   她想拿出手机报警。   “林远时。”叶婴忽然出声。   林远时回过头,“你乖乖等我。”   “过来。”   林远时沉吟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朝叶婴那边走去。   小姨吓得立马收回手。   “怎么了?”   “别打了,”叶婴说:“他们是我的小姨和小姨夫,帮我要回项链就行了。”   “项链在这,项链在这。”小姨从包里拿出那条项链,原本她想拿去卖的,但是总觉得这条项链不寻常,也想先查一查是不是什么限量款,她怕别人坑她。   双手把项链递到林远时手里。   “我再给你做一条,”林远时有点嫌弃的看着小姨的手。   叶婴垂下眼睛:“那这条也是我的。”   林远时:“好,你的。”   最后从小姨家走的时候,林远时说:“现在叶婴是我罩着,以后你们再敢欺负她,我们就走着瞧。”   小姨吓得忙不迭点头,“哎,哎!”   林远时微微揽过叶婴:“今天先去公寓里住吧,我回家。”   叶婴:“我也不想和他们搞这么僵的,多给他们一点钱也没有什么,但是那天我发现,小姨偷换了小朗的药,买药的钱进了她的腰包,我就有点害怕了。”   林远时:“别回去了。”   叶婴:“可是……”   林远时:“就剩最后一年了,公寓离学校也近,你就在那将就一年,上了大学我们就在别的城市了。”   叶婴还是没有说话。   林远时扁了扁嘴,知道叶婴在担心什么。   不大情愿的补充了一句:“叶朗也去吧。”   叶婴:“林远时。”   林远时:“嗯?”   叶婴:“谢谢你啊。”   林远时笑了笑,大掌放在她的后脑拨了拨,“走吧。”   *****   这不是叶婴第一次来林远时的公寓,上学期期末她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给林远时补习。   但今天却是叶婴第一次睡在这里。   “你就住这一间吧。”林远时把房门打开。   这大概就是之前舅妈的那间卧室了。   里面装修得非常豪华,不像公寓其他房间那般透着庄重的豪华感,这间卧室更多的是轻盈的少女心,无论是圆形的大床,淡粉的床幔还是巨大的浴室和衣帽间,都充满了浓浓的公主风。   “我……真的要住这里吗?”   林远时挑挑眉:“当然!里面就有浴室,什么都可以用。”   虽然林远时这么说了,可是叶婴还是心怀忐忑。   晚上,叶婴帮林远时辅导完功课。   “你回家吗?”   林远时:“嗯……那什么,今天忘了告诉老孟了……”   林远时在叶婴的视线里尴尬的挠了挠后脑。   “你放心。”   叶婴笑了笑:“你饿不饿?”   林远时:“嗯?啥?”   叶婴:“我饿了,煮个方便面行吗?”   林远时:“哦,哦!我饿了!小婴你还会煮方便面?”   叶婴:“有什么难的。”   叶婴到厨房找材料,林远时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小婴你真厉害,我给你打下手。”   叶婴:“你从来都没下过厨吗?”   叶婴从橱柜里找到两袋方便面,又在冰箱里拿了紫菜鸡蛋和香肠出来,用小锅接了一点水后,打开煤气。   “没下过,”林远时帮叶婴切了香肠:“小时候有一次没人在家,中午我饿了,到厨房想要找吃的,打开煤气之后没关严,差点把自己熏死。”   “从那之后,我妈就没让我下过厨。”   水开了,叶婴把方便面放到沸水里,放了调料,没一会儿,香味儿就飘出来了。   “你还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林远时:“嗯,我弟弟刚搬过来的时候,他妈妈身体不好,我爸把保姆都调到别院去了。”   叶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香肠拿过来。”   林远时:“哦。”   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儿,面好了。   叶婴把面盛出来,林远时把两碗面端到餐桌上。   “卧了两个鸡蛋的那碗是你的。”   林远时抿着唇角:“哦。”   太烫了,俩人一边吹着一边吃。   “那你呢,一直自己做饭吗?”   叶婴:“嗯,小时候爸爸妈妈也很忙,我做饭给小朗吃。”   林远时不大高兴的一口咬下蛋清,“臭小子。”   叶婴抿了笑容:“小朗其实很好的,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第47章   大小伙子吃东西很快,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碗面,坐对面等着叶婴。   叶婴吃了还不到半碗, 林远时看着她用筷子把面条挑起来一点,放在勺子上, 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之后喝一口面汤。   林远时笑了笑,也不着急, 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 虽然谈不上饱, 但是真的舒服。   叶婴没吃完, 一多半之后就饱了, 她放下筷子, 抽了纸巾擦嘴。   “你回去吧,我收拾。”林远时站起身。   叶婴:“你会么?”   林远时:“扔洗碗机里不就行了吗?”   叶婴:“行吧, 那我去把书收拾一下, 你睡哪间房啊?”   林远时端着碗转过身,“那什么……你不用管我了,你直接去房间洗澡睡觉吧。”   叶婴:“好。”   没走几步林远时又不放心的强调了一遍, “没事儿不用出来看我啊,我自己睡, 你别出房门。”   叶婴:“……好。”   叶婴回到房间,林远时看着她剩下的那一小碗面条儿。   “哎, 这浪费多不好啊。”   “哎这也没有筷子了, 就只能用你的了。”   “哎浪费真不好, 真不好。”   林远时重新坐下来,拿起叶婴的筷子,把她剩下的小半碗面几口吃完。   吃完之后一路碎碎念着把碗放进洗碗机里:“我就是担心浪费……”   匆忙从小姨家里出来,叶婴什么都没带,好在公寓里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一身新睡衣。   叶婴原以为是林远时舅妈的,可是林远时说那些都是他重新买的。   等叶婴深问下去,林远时就不回答了。   到现在叶婴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这次住在公寓里,是意外的决定,还是林远时蓄谋已久。   叶婴拿着新睡衣到浴室洗了澡,把长长的头发吹干,叶婴小小的舒了口气。   环视整个房间,叶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躺在漂亮的公主床上,原本还想理一理今天发生的事情,做下一步的打算,可是没一会儿,叶婴就睡着了。   林远时站在门口,听到里面吹风机的声音消失,知道她已经准备睡了。   林远时自己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把被子从卧室里拿出来,往沙发上一扔。   林远时满足的仰面躺下。   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守护她睡觉,比他想象中还要幸福。   林远时最后看了她的房门一眼,闭上眼睛。   次日清晨,叶婴准点起床,一开门吓了一跳。   林远时听到门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小婴,起这么早啊。”林远时坐起来,他的头发又有些长了,睡一觉起来张牙舞爪的。   一张俊脸还迷糊着,带着晨间方起特有的苍白。   “你——怎么睡在这啊?”叶婴皱眉退了几步。   “守着你啊。”   林远时想也不想蹦出这四个字,叶婴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小小的塌陷了下去。   她低下头:“哦,我洗漱完了,早饭想吃什么?”   林远时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儿:“早饭你也会做啊,小婴婴你好厉害啊。”   叶婴略略红了脸,快步走进厨房:“煎个蛋吧行吗?”   林远时掀开被子,“我给你打下手。”   早饭很好做,叶婴把面包烤了一下,煎了两个蛋,切了两片西红柿,摆上芝士片,挤了点果酱,又撒了一把坚果在盘子里。   也实在没什么需要打下手的,林远时就是怕叶婴一个人在厨房太无聊,她走哪他跟哪。   两人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去学校。   “给。”林远时塞给叶婴一袋牛奶。   叶婴:“谢谢。”   两人一人叼着一袋牛奶下了楼,走到小区门口,叶婴的鞋带开了。   “你别动。”   叶婴:“嗯?”   林远时把书包往后背了背,单膝跪地俯下身。   “哎,别……”小脚尖往后蹭了蹭,林远时先她一步抓住鞋带,几下系好。   林远时重新站起来,“走吧。”   叶婴小脸稍微有点红,在熹微晨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林远时被她的脸红挠得心痒,俯身看着她:“我系的又不是你系的,你脸红什么?”   叶婴:“我哪有脸红……”   林远时:“小婴婴,你说说你,脸皮儿怎么这么薄呢?啧啧啧。”   叶婴:“脸皮薄怎么了。”   林远时:“可爱呗,还能怎么。”   叶婴:“……”   正走着,身后传来“哐”的一声,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陆云亭刚关完车门,看到叶婴想打招呼,一看她旁边站着林远时,立马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了。   “那那那那个……”   叶婴先跟她摆了摆手:“云亭。”   陆云亭小跑几步过来,挽上叶婴的手臂。   “你、你们怎么……”   叶婴:“哦,我们刚刚碰上的。”   陆云亭点点头:“这样啊。”   走了几步,又听到一声车门声,唐疏予迈步下来。   刚好看到林远时带着叶婴和陆云亭往校门口走。   微微皱眉。   林远时也看到唐疏予,嫌弃的侧过头。   唐疏予朝陆云亭摆了摆手:“过来。”   陆云亭抱紧叶婴的手臂,“不要。”   唐疏予声音沉了几分:“过来,快点。”   陆云亭怕了,拉着叶婴说:“要不咱们到前面走?”   叶婴:“行。”   林远时:“哎哎哎,小婴,你书包可还在我这呢,你不跟我走我可打球去了啊。”   “那你的书包背去哪可就不一定了啊。”   “你想好了。”   叶婴犹豫的看着陆云亭。   唐疏予没跟他们僵持,大步过来拎起陆云亭的衣领,强行把她和叶婴拉开。   林远时双手抄兜,不屑地“嘁”了一声。   前面的唐疏予顺手接过陆云亭的书包,陆云亭小小一只,不满的和唐疏予跳脚。   “你干嘛呀!”   “我怎么了?”   陆云亭:“你拎我干嘛!”   唐疏予:“谁让你不赶紧过来。”   陆云亭:“我过来干嘛呀!”   唐疏予:“跟我一起走!!”   陆云亭:“谁要跟你一起走啊!!!”   ……   一路上,前面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停不下来,叶婴无奈的摇了摇头,仰头看林远时:“你为什么不喜欢唐疏予啊?”   林远时:“就烦这种装模作样的好学生。”   叶婴:“我觉得他没有装模作样啊。”   林远时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叶婴:“你要是再夸他,我就更讨厌他了。”   叶婴:“……”   四个人一起进了晋一大门,汇入蓝白相间的河流。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门口的大树后面闪身出来,目光落在有说有笑的四个人身上,片刻后,压低帽檐,转身离开。   *****   周末,叶婴从林园出来,这个时间小姨和小姨夫都不在家,叶婴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接上叶朗。   叶婴收起手机,站在公交站旁等车。   “叶婴。”   叶婴猛地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抬起头,勾起一抹笑容,“好久不见。”   叶婴略略皱眉:“陈泽宴?你怎么在这?”   陈泽宴笑了笑:“有兴趣一起吃个饭吗?”   街边的肯德基店里,陈泽宴端着餐盘穿过重重人群,放到窗边的位置。   “你怎么从广元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叶婴一肚子疑问。   陈泽宴把可乐递给叶婴,用纸巾擦干桌面上的水珠,“前几天刚到。”   陈泽宴跟叶婴从小就认识。   叶婴被父母收养之后,住在四川广元小茂村,陈泽宴和他的母亲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两家离得不算近,可是小茂村统共也就那么大,说是不近但是走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更何况那时叶婴父母在村里开小超市,不得空的时候就会让叶婴出去送货。   叶婴第一次去陈泽宴家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叶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见过的黑暗与肮脏比同龄小孩多上许多,可是看到陈泽宴家的情况的时候,还是觉得心惊。   陈泽宴的母亲是村里出了名的疯子,他们是十几年前搬过来的,刚来的时候女人怀着孕,一个人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搬到村子最深处的破旧老屋里。   一开始大家觉得她挺可怜,纷纷过去慰问,结果全都被女人连骂带打的轰出来。   大家觉得莫名其妙,就连村长都吃了一通闭门羹。   小村里平静安逸,鲜少有什么新鲜事儿,这个女人的到来,一时之间成了村里人人谈论的八卦。   大家都在猜测议论这个女人的来历。   有人说她是被大户人家赶出来的,有人说她根本就是一个从事不良职业的人,还有的说她是被高.利.贷追杀,过来躲债的。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定论。   村长去给女人办理了过户手续,从她家出来的时候,大家好奇地凑过去,想问问村长女人究竟什么来历。   村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头。   女人的身世来历一直是一个谜。   搬过来之后,女人几乎从不和村里人来往交谈,刚来的时候那张脸圆润细腻,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一年下来,窘迫的生活让她的那点姿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脸纤瘦灰败,没什么什么血色,更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开败了的花朵,毫无生机。   渐渐地,大家对她的好奇没有当初那么强烈,反倒是觉得她这个模样有点可怕,有的时候家里的小孩子不听话,大家总会用“不乖村头的怪女人就会把你捉走”这样的话来吓唬小孩。   后来女人生了孩子,取名陈泽宴。   大家的好奇心又被点燃,陈泽宴渐渐长大,大家总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   年幼的陈泽宴因为营养跟不上,生得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很多,他母亲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常年把他关在小屋里不准他出门。   有的时候有邻居从她家门前经过,经常能听到里面女人疯狂打骂陈泽宴的声音。   陈泽宴这个孩子也是倔强,每一次母亲发了疯打他,不管多疼,他从来不吭一声。   本来就瘦小,缩着脖子像是一只沉默的皮球在地上滚。   大家拉过陈泽宴想问一问他母亲的情况,陈泽宴抬起头,大家虽面上不说,可还是被这孩子的眼神吓了一跳。   常年被亲生母亲虐待,不见天日,出了门还会被同龄的小孩子欺负,陈泽宴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属于这个年龄的纯净天真的光芒。   沉默,颓败,枯槁,幽深,所有负面的黑暗的情绪全部糅杂在这双眼睛里。   他不说,大家竟也不敢深问下去。   随着陈泽宴越来越大,村子里又流行起另一个说法。   怪女人生下来的怪小孩更加恐怖,沉默阴郁,像要杀人似的,千万不要靠近。   叶婴虽然不信这些,可是每一次去到他家,还是会觉得有些森然。   一个村子住着,但是叶婴跟陈泽宴始终没有什么交集。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某一年夏天,叶婴从学校回来,家里没看到叶朗,出门寻找。   最后在一个深巷里找到叶朗,彼时他被陈泽宴堵在巷子里,沉声威胁:“你再敢多看她一眼,试试。”   叶婴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拉开陈泽宴,叶朗一直被他揪着领子,此时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干什么!”叶婴把叶朗拉到身后,大喊道。   陈泽宴虽然瘦,可是个子却蹭蹭的长,比叶婴高出不少。   垂眸看着她,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叶婴被那道目光看得后背发凉,他走之后回头问叶朗:“怎么回事啊?”   叶朗咳得脸都有些红了,“我也不知道……”   叶婴:“他说你多看了一眼谁?”   叶朗想了想:“今天,我就是放学遇到了何栖迟,跟她一起回家的……”   叶婴皱了皱眉:“行了,以后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现在陈泽宴的相貌与小时候有八分相似。   他更加高了,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叶婴目测,似乎他比林远时更高一些。   也更瘦了,其实陈泽宴的五官非常精致,虽然出身寒门,身世堪怜,可是身上自有一股阴郁的贵气,皮肤苍白,瘦骨嶙峋。   每次看到他,叶婴都会想到电影里夜行的吸血鬼王子。   即使年幼时分,身上的气质也和“可爱”“天真”等词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你现在在晋城一中上学?”陈泽宴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低沉,缓慢,像是最深处的泉水,又像最优质的大提琴发出的声响。   “嗯,是。”   不管怎样,陈泽宴忽然过来晋城,又特地过来找她,一定不是单纯的叙旧。   两人也着实没有什么旧可叙。   陈泽宴喝了口可乐,“小朗在七星中学?”   叶婴垂下眼睛,吃了一根薯条,“你去看过他了。”   不是疑问句,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听说你父母去世之后,你一直受林家的资助。”陈泽宴什么也不吃,一口一口喝着可乐。   “你调查过我?”   陈泽宴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来,是有事情想要求你帮忙。”   他提到了叶朗,叶婴心中瞬间警惕起来。   “什么事。”   陈泽宴:“帮我送一样东西给林老爷子。”   叶婴皱了皱眉:“你跟林家老爷子有联系?你要我送什么东西。”   陈泽宴:“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   陈泽宴把一个文件袋放到桌子上,叶婴迟迟没接。   “你怎么会认识林老爷子的?”   陈泽宴看了看叶婴,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根薯条,“我当然不认识。”   叶婴:“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   陈泽宴又把那根薯条放下,没有正面回答叶婴的问题,假意皱眉想了想:“林家的叫——林远时——是吧?林家的太子?”   叶婴笔直的看着陈泽宴,不说话。   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   从一开始,陈泽宴依次提到叶朗,提到晋一,提到林老爷子,最后说了林远时。   看似云淡风轻的聊天,实则是在威胁叶婴。   叶婴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他知道叶婴聪明机敏,所以从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摊在她眼前。   不用她去猜度什么,她想知道的,他全都告诉她了。   那些陈泽宴没有说的,隐藏起来的,叶婴连猜测都无处下手。   这才是陈泽宴高明的地方,听到这里叶婴才知道,敌在暗她在明,她的一切他都知道,而她对他一无所知,这场对话本就不是公平的。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我不帮你……”   陈泽宴:“没关系,你不用勉强,哦,对了,你弟弟最近跟赵野走得很近,好好看着点儿。”   陈泽宴站起身,拿起那个文件袋离开。   叶婴在座位上坐了许久才走。   *****   陈泽宴出了肯德基餐厅,低头点了支烟,拐进一条小巷里。   他租的房子就在这条深巷中。   在小推车前买了一瓶矿泉水,陈泽宴付了钱。   “新搬来的伐?”买水的大姐跟陈泽宴搭话。   陈泽宴把找完的零钱塞进裤袋,没说话。   大姐看着陈泽宴的背影,啧啧两声:“生的俊俏的,怎么这么冷漠哇。”   小巷里面非常安静,和外面熙攘的街道俨然两个世界。   这是一片老旧小区,里面住的大都是花甲老人。   走了一段路,身后传来轻微异动,陈泽宴脚步未停,云淡风轻的吞云吐雾。   拐了一个弯,轻巧的攀上矮墙,从上面跳下去,一闪身,躲在后面的楼群中。   脚步声逐渐凌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安静片刻,陈泽宴从楼群中出来,没走几步,觉出不对。   他回过头。   一个光头男人身后跟着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大手出现。   “叫我们好找。”光头年轻的时候嗓子受损,说话声音非常沙哑,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低低的摩擦着耳膜,听上去十分难受。   “把东西交出来。”光头的目光落在陈泽宴手中的文件袋上。   陈泽宴踱步到墙边,把嘴角衔着的烟支在一颗石头上。   而后忽然回头,狠狠一拳打在身后想要偷袭的人脸上。   动作又快又狠,□□尚且防不胜防。   这一拳之后,那些人全都冲了上来。   陈泽宴出拳迅速,每一下都正中他们要害,身后有人抡圆了胳膊,铁棍照着陈泽宴的头打过来,陈泽宴迅速躲过,手上拉着另一人的衣领,往后狠狠一拉。   铁棍打在那人肩膀,头破血流。   多对一,陈泽宴挨了几下,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中间对峙的功夫,陈泽宴舔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狭长的眼睛微眯,飞起一脚踹在光头的脸上。   “有两下子啊!操.你妈的!给老子上!”   光头发了狠,陈泽宴从怀里拿出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远远一扔。   光头愣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陈泽宴拔腿就跑,灵巧一滚越过矮墙,顺手拿起恰好燃了一半的烟卷,闪身往旁边一拐。   腿长步子大,风在他的耳边略过,动作轻巧迅速,几下,就把追过来的人甩掉,消失了踪影。   光头气急败坏,还好拿到了文件袋。   结果打开来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草!!”光头把文件袋往墙上狠狠一摔,“小兔崽子虚晃一招!”   *****   陈泽宴刚走,餐厅门口一个男人推门进来,叶婴看着有些眼熟。   那男人也看到了叶婴,对上她的视线,跟她打了声招呼,“小婴?”   叶婴想起来,这人是林家老爷子的警备员刘文兴。   刘文兴奇怪的看了看刚出门的瘦高男人,又看了看叶婴。   “那是谁啊?你认识?”   叶婴:“啊……是以前的一个朋友。”   刘文兴挠了挠后脑,自顾自嘀咕了一句:“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第48章   精致的高跟鞋敲在瓷砖地面, 发出“当当”的声响。   霍文初一把关上办公室的门。   张秘书跟在后面,停顿了一下才拿起文件夹跟霍文初汇报。   ——他从没有见过霍文初这般生气。   “盛世还没签署合同,因为老爷子那边压着没有签字,盛世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今天九点之前再不放货, 他们那边可能就要找别家了。”   霍文初看了眼文件,而后狠狠地把文件摔在地上。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要干什么啊!”霍文初站起身, 高跟鞋踩在地上,“明明知道前段时间林氏高层受贿这事儿刚刚平定, 和盛世的这次合作对于林氏来说有多重要难道不是显而易见!”   “前段时间我花费了多少心力为了这次合作, 老爷子难道不知道?我不信他不知道!”   张秘书不说话, 微微颔首。   霍文初的怒气发泄出来一些, 现在平静不少:“我总觉得最后老爷子有点奇怪。”   虽然以前因为一些事情,林老爷子跟霍文初的关系并不好,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霍文初在林氏手握大权,林老爷子也就得过且过, 并没有在明面上为难霍文初。   “按理说远时已经成年,林老爷子却没有在他的成人礼上宣布给远时林氏股权这件事情,之后也不了了之, 绝口不提。”霍文初理顺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怀疑这件事情跟陈佳玉留下来的孽种有关。”   张秘书垂眸。   霍文初说:“之前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张秘书:“查到了陈泽宴的行踪, 但是这个人非常警觉, 刚找到他的踪迹之后, 又让他给跑了。”   “废物!”   霍文初说:“是不是在晋城找到他的踪迹的?”   张秘书看了眼霍文初的表情,缓缓点头。   霍文初咬了牙,“贱人生下来的贱种!给我找!找不到就去找警局的刘队长,他能帮你们。”   张秘书:“是。”   霍文初忽然想起什么:“那个贱种是从哪里来的晋城?”   她真想知道当年被她满世界追的贱女人,究竟逃到了哪里。   张秘书:“在……四川广元。”   霍文初一边踱步一边摩挲着手上的钻戒:“广元,广元……为什么有些熟悉……”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霍文初:“进。”   助理小章走进来:“霍总,明华集团的孟总到了。”   霍文初:“我知道了。”   临行前,张秘书叫住霍文初:“霍总,下周的董事会……”   霍文初咬了咬牙,“照常开。”   说罢,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   张秘书深深地看着霍文初的背影,垂手站了许久。   因为陈泽宴的突然造访,这几天叶婴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刚刚开学,课程没有那么紧张,叶婴还能应付。   之前因为高三复习而延迟的篮球赛,那天自习的时候邵军过来通知,就要在下周三举行,想要当观众的同学可以在朱木心那里报名。   这周的下午自习林远时都没有参加,他是篮球队的主力,有的时候叶婴学习累了,一偏头,就能看到林远时跟篮球队的成员在远处的篮球场上训练。   林远时个子最好,十分显眼。   他似乎跟负责篮球训练的体育老师是关系很好,有的时候队员们在操场上跑圈,林远时跟老师在一旁聊天,有的时候老师有事不在,林远时就会帮着老师看管队员们的训练。   很快,周三到了。   篮球赛在下午,和七星中学这个老对手的比赛,学校非常重视,特地定在篮球馆举行。   叶婴早早在班级站好队,跟着朱木心他们一起进到篮球馆里,他们班的位置上坐好。   球赛还没有开始,两队球员都在热身,看到观众进场,林远时手上的动作缓慢了一些。   刚进去,叶婴一抬眼便撞上林远时的目光。   ——他总有这样的能力,能够从众多人中一眼寻到叶婴。   叶婴朝林远时笑了笑,林远时高兴的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   带着队员们热身更加有劲儿了。   在位置上坐定,叶婴环视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班出了球队主力的缘故,他们班级观众的位置非常好,两边的球队都能看到,离主席台也近。   叶婴正想从包里拿东西,一抬头,看到对面观众席中,有人朝自己大大的挥手。   叶婴不禁抿了唇角。   会场禁止喧哗,叶朗不能大声呼唤,只得用嘴型叫她:“姐!”   叶婴小小的跟叶朗示意了一下,没一会儿,球赛开始了。   叶婴知道林远时喜欢打篮球,但是真正认真看他打球,这还是第一次。   林远时个子高,弹跳力好,虽然对方先他们一步得了两分,但被林远时抢了个漂亮的篮板,拿到球后的林远时飞速跑到另一边。   他的速度太快,对方球员大都在另一侧防守,林远时如入无人之境,三步弹跳起来,一个利落漂亮的扣篮,瞬间扳平比分。   动作帅气流畅一气呵成,扣篮之后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声。   林远时速度快体力好,反应非常迅速,是非常好的前锋,这几年晋一篮球队老队员有些松懈,新队员能力不够顶不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多亏有了林远时,一个人带动全队,队员们失误送给对方的分数也都被他尽力找回来了。   上半场结束,林远时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浸湿,他本来就白,现在运动过后,显得更加细皮嫩肉,白里透红。   别人都用矿泉水瓶,只有他带了个异形的杯子,喝完之后还要小心翼翼的收好,以免被篮球砸到。   休息结束,林远时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忽而笑了一下。   叶婴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就听到她前座女生一阵尖叫,兴奋的推着她旁边的女孩。   “啊啊啊啊!刚刚林远时在看谁啊?是咱们这个方向吗?”   另一个女生:“不知道看谁,不过那个眼神真的好苏啊……”   “我觉得他就是往咱们这边看呢!天啊啊啊啊啊,我的男神啊!我要被他帅昏倒了。”   “虽然我不是林远时的脑残粉,但是不得不说刚刚那个眼神还是撩到我了。”   旁边的姑娘也加入讨论:“你认识时哥么就看你?咱们后面是实验班的观众,时哥肯定是看他班的人啊。”   最开始尖叫的那个女生小声说道:“实验班?学霸女不都是黢黑黢黑的四眼妹么?怎么可能入得了时哥的眼?”   “那可不是,她班有几个小姑娘长得可好看了,尤其是……”那个女生再一次压低声音:“尤其是新转来的那个学神。”   “对啊对啊,我听说她还是时哥的同桌呢。”   “今天好像就来了,就在后面坐着呢。”   “是哪个啊?指给我瞧瞧。”   她们几个人纷纷回过头来,叶婴的目光落在林远时身上,不再理会前面叽叽喳喳的几个女生。   下半场比赛刚开始,晋一的队员们就丢了几个球,原本领先的比分直接被反超。   体育老师显得非常着急,在看台边上心焦的走来走去。   这批队员体力不佳,原本指望着他们能在上半场势如破竹,多甩七星几分,下半场绝对不是他们的主场,也许能被七星扳回去一些,到最后的胜负全看上半场能否领先。   可是队员们的体力还是出乎老师的意料,到了后期他们的打法就已经疲软,全靠林远时一个人撑着,最后领先的那几分,在下半场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反超。   体育老师不住叹气。   可是比赛没有结束,他也不会存有放弃的念头。   一转眼,林远时一个线外三分球进,老师兴奋地跳了起来。   林远时似乎知道老师在想什么,投篮之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沉稳,坚定。   像是一剂定心针,让老师放心。   老师心中不禁重新燃起希望。   可是篮球终究是场团队作战,七星中学的队员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这三分并没有给比分带来太大变化,反倒激起对方的士气,频频上篮,连得十几分。   眼看着两队的比分越拉越大,体育老师叫了停,队员们下来喝水,本来体力就已经跟不上,现在士气也没了。   林远时猛灌了几口水,“都过来。”   队员们围聚过来,林远时说:“这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场比赛,赢,要打下去,输,更得给我坚持。不管体力能不能跟上,都得拼死了打,因为这一场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番话落,队员们脸上抱怨,失望的情绪悉数消失。   沉默了一会儿,贺名扬忽然出声,“一起击个掌吧!”   “来!”   大家围拢过来,手叠放在一起。   “不论输赢,都拼命到底!”   “加油!加油!加油!”   休息结束,对面的队长看着林远时,挑衅的笑了笑:“怎么?林队长,聚在一起加油了?加油去赢,还是加油去输啊?”   这次他们的战术的拼死防住林远时,正 是都是一对一盯防,可是自打下半场以来,他们竟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盯防林远时。   晋一的队员们体力跟不上,打法疲软,林远时这边又被防得死死的,是以比分越拉越大。   比分差距越大,队员们的士气越发受挫,因此陷入一个死循环中。   那边的队长这样得意,也是这个原因。   初中的时候和林远时打过一场比赛,把他虐得体无完肤,现在再次在赛场相遇,七星的对长终于能一雪前耻。   队员们听后非常生气,林远时表现得云淡风轻。   “终于能在我面前大展拳脚了,这么开心。”   林远时说完,对面队长脸色都变了。   那种感觉非常难受,林远时天生傲骨,一身贵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唇边浅笑依旧。   反倒衬得他小人得志一般,得了一点成绩就在林远时面前跳脚。   比分差距带来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留下的全是耻辱不堪。   队长瞬间变了脸色,狠狠地瞪着林远时:“你就等着输吧!”   林远时也不生气,照常开始比赛。   休息之后晋一好像换了战术,两人盯防林远时之际,林远时得到球后拼命突出重围而不得,眼见球就要被晃走,林远时忽然一个传球。   防守的人以为林远时要像下半场前半部分一样,靠运气远投,全都往篮筐下冲去,不想林远时忽然改变方向。   “他不是投球,他是传球!”队长大喊道。   可是已经晚了,篮球稳稳落到贺名扬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远时身上,根本没人防着贺名扬,他夺了球之后利落上篮,毫无疑问进球。   只有两分,可是这样的配合让晋一的队员俱都有了士气。   之后的几球和这次进球如出一辙,林远时似乎舍弃了自己投篮的机会,每一次进攻都是传球,更何况林远时在校队多年,经验丰富,场内一扫就知道那里防守最松懈,传球更是又稳又准,传到的那个人身边防守最弱,进球就跟玩儿一样。   连续几次之后,比分竟然逐渐拉了回来。   晋一这边越战越猛,观众席的气氛也被这几个漂亮的进球调动起来。   “晋一加油”的声音喊得无比响亮。   晋一又进一球,观众们俱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叶婴一向稳重,不禁也被这气氛感染,跟着观众一同起身。   老师也高兴坏了,笑着组织纪律,虽然没什么人听从,老师也没有真的生气,一直笑眯眯的。   等到七星中学终于发现了晋一的战术,开始改变战略滞留一个人盯防林远时。   假动作晃过防守这件事对于林远时来说就跟玩儿一样,之间林远时像是一匹野马,根本没有人困得住他,断球,上篮,传球,如同一股旋风刮在整个球场,所到之处必定掀起欢呼的波浪。   最后和七星的比分越拉越大,最后三分钟,七星中学几乎快要放弃。   比赛结束,晋一以绝对优势赢了七星中学,晋一这边欢呼一片,七星中学从队员到观众,都难免失落,最后队员们依次碰了肩膀,双方体育老师也握了握手。   林远时高举双手,绕场跑了一周,最后在某一处停下,对着上面的观众席,飞了一吻。   那一串的观众俱都沸腾了,不住尖叫起来。   叶婴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嘚瑟起来了……   谁也浪不过林远时。   球赛结束,也到了晚饭时间,叶婴找到叶朗,想和他一起吃晚饭。   “不了姐,我晚上还得去野哥的公司一趟。”   叶婴:“不用上晚自习吗?”   叶朗:“今天球赛,晚自习可以不用回去。”   叶婴皱了皱眉,“小朗学会说谎了。”   叶朗眼珠转了转:“姐,今天野哥在公司开会,我想过去跟着学习。”   叶婴不说话。   叶朗道:“我晚上一定按时回学校,姐,你就让我去吧。”   叶婴:“你们老师说你成绩又下滑了,是不是跟你总去赵野那边有关系?”   叶朗:“去野哥那能赚钱。”   叶婴早就看出来了,最近叶朗阔绰得很,又是给叶婴买鞋,又是换书包的。   “别耽误了正事,赚钱是姐姐的事,你安心读书。”   叶朗:“我知道啦,那我走了姐。”   叶婴:“注意安全。”   送走叶婴,林远时他们走过来。   “小婴,一起出去吃饭吧。”   叶婴:“吃什么饭?”   林远时:“庆功,老余说了,这次的庆功宴他请客,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老余就是这次指导他们的体育老师。   叶婴看了看后面的一众男生,“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林远时不等叶婴说完,忽然扳过她的肩膀,“哎没事儿没事儿,带一群点灯泡就带着吧,走走走。”   最后庆功宴选定的地点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饭馆里。   大家坐在包间,兴高采烈的嚷着篮球赛的诸多细节,叶婴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的吃菜。   说到最高兴的地方,男生们碰了杯,有人觉得不过瘾,嚷道:“这破橙汁喝着没味儿啊,要不咱们换酒吧?”   有胆小的反驳道;“啊?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没过生日吗?大家都成年了有什么不能喝的。”   “对啊对啊,再说了,今天都不住校,家里不都来接吗?又喝不醉。”   商量一番之后,一箱啤酒拎上了桌。   林远时低声对叶婴说道:“你不想喝就不喝,没事儿啊。”   叶婴挑了挑眉:“你要喝酒?”   被叶婴严厉的目光看得有些腿软,白天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出尽风头的校草林远时,此时怂成一条狗。   弱兮兮的,又带着点恳求的问道:“可、可以么?”   叶婴皱着眉:“你以前喝过么?”   “跟我爸喝过一点。”   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管着他的余地,叶婴低下头:“你想喝就喝吧。”   上了酒之后,气氛更加热烈了。   男生们吆五喝六的,有的喝酒上头,脸和脖子都红了,踩在椅子上大声聊天。   叶婴吃完饭想走,可是看着林远时的样子有些担心。   他在球赛中表现出色,不断地有男生过来敬酒,林远时以前虽然也喝过,但都是品尝几口,这么不断灌酒,这还是头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酒力如何,也没有什么经验,没吃什么东西就开始喝,到了中途显然已经微有醉意。   “林远时,要不你别喝了。”   林远时忽然抬起眼睛,那双眼眸本就狭长深邃,现在喝了酒,染着淡淡的微红,带着醉意,又带着无尽的缱绻眷恋。   就这么直白的盯着叶婴。   叶婴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林远时也不说话,盯了一会儿之后转过头去。   谁来敬酒都喝,但就是不发一言。   人们醉酒的样子有千百种,林远时的状态竟然就是……不说话?   也可能是平时话太多了,喝多了之后就不想说了。   最后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纷纷叫车准备回家。   林远时很奇怪,虽然酒醉,可是走路什么的还都挺正常。   不像其他几个人,里倒歪斜,走不成直线。   “你回家吗?还是去公寓?”   林远时低头看叶婴,又是那种眷恋的,不舍的眼神。   叶婴叹了口气,不说话也挺烦恼。   “去公寓吧行吗?要是让夫人知道你这么晚喝得这么醉,肯定会说你了。”叶婴说。   好在林远时能自己走路,这里距离公寓也不远。   送走他们之后,叶婴和林远时走上回家的路。   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林远时的步伐是又稳重又和缓。   甚至比清醒的时候走得还要沉稳。   “你真的喝醉了吗?”叶婴仰起头,有点困惑的问道:“是为了躲酒装醉的吗?”   林远时原本目视前方,听了她的话微微垂下眼眸。   红晕逐渐爬上叶婴的脸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远时的目光落在叶婴的眼中,渐渐地,俯下身,凑近她。   “你、你要干什么?”   叶婴一步一步后退,林远时却一步步逼近,最后叶婴的后背撞上路灯杆,退无可退。   林远时高大的身影压过来,挡住所有光芒,强烈的压抑感自头顶袭来。   那双精致到极致的俊脸放大在她的眼前。   叶婴眨着眼睛:“怎、怎么了?”   “好吃么?”   声音很轻,不像是在和她说话,反倒像自言自语。   “什么好吃……唔!” 第49章   林远时忽然俯身,不管不顾的朝叶婴压过来。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 唯独那双狭长的眸子, 明亮的仿佛洒满星子。   唇瓣骤然相贴,独属于他的味道横冲直撞的冲进叶婴口中。   她的大脑瞬间空白。   瞪大了眼睛,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的仰着头维持着这个姿势, 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的嘴唇柔软干净, 带着灼热的温度, 淡淡的酒香弥散在她的身周, 几乎把她也要醺醉似的。   “嗯……”   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声音又低又哑, 还带着一丝醉意。   听上去性感至极。   “好好吃……”   林远时一手撑在她的身后的墙上, 另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身, 狠狠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加深了这个吻。   他像一头蛮横无理的野兽, 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仿佛她是天底下最诱人的美味,让他食髓知味,闻之欲醉。   一开始叶婴完全被动, 在他的怀中任他索取。   林远时的味道对于叶婴来说是致命的。   叶婴这个人一身铠甲,无坚不摧,唯独林远时, 是她的软肋, 她的弱点。   只消他稍稍一点好, 叶婴就会柔软得溃不成军,翻出肚皮露在外面,任他拿捏处置。   渐渐地,叶婴有些克制不住。   稍稍的,回吻了他一下。   这一下,像是点燃了林远时身体中的引线,引燃了他的理智。   “轰”的一声,炸得血肉横飞,一塌糊涂。   林远时手上的动作紧了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怀中,整个生吞入腹。   叶婴实在太过美味,让他欲罢不能。   两人唇舌纠缠,呼吸凌乱,林远时狠狠箍着她,叶婴愈发呼吸困难。   最后分开的时候,叶婴如蒙大赦,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如获新生。   林远时却仍旧赤.裸.裸的看着叶婴红肿起来的嘴唇,发馋的舔了舔上唇。   啧,   还想吃。   分开之后,叶婴停顿了很久才终于找回一点理智。   “回、回家吧。”   林远时也不说话,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叶婴身后。   “你真的喝多了对吧?”叶婴迈着小碎步快速走在前面,低着头,不肯看他。   林远时无言。   “一定是喝多了,我可能也喝了一点,要不然也不会……”拐进小区,叶婴看着从自己身后投过来的高高瘦瘦的影子,“哎呀,算了,赶紧回家。”   指纹识别,门开了。   叶婴换了鞋,扭头对林远时说,“自己会洗澡么?”   林远时不答话,眼睛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   哦,洗澡。   林远时伸手过来,拾起叶婴的衣领就要往下扒。   “哎哎哎!不是给我洗,是给你自己洗!”   哦,给自己洗。   林远时沉默着揪起自己的衣领,利落的往上一掀,t恤从头顶脱了下来。   “不是要在这……”   他的动作太迅速,叶婴还来不及制止就已经脱了下来。   就在叶婴面前。   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六块腹肌从下到上一点点露出来,旁边两条明显的人鱼线向下延伸,消失在裤子里,上面宽宽的肩膀,随着他脱衣服的动作,手臂和肩膀上的肌肉流动着。   最后乖乖的垂手下来,仿佛在等她的下一步指示。   一双眸子干净极了,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   像是只听叶婴一个人话的英俊机器人。   他赤.裸着上身,体温像是一阵热浪,熏得叶婴的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目光躲闪着,可还是不得不看到他性感的身体。   实在是……   叶婴侧过头,“你、你别站着了,去浴室,洗澡。”   林远时没有说话,走进浴室,没一会儿浴室便传来水声。   叶婴用手作扇试图给自己降温,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稍微冷静一些。   真是不该让林远时喝多……   谁能想到他喝多了竟然是这种状态?!   叶婴切好了水果,林远时也洗好澡,开门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好了一身衣服。   叶婴不禁再一次确认:“林远时你到底喝多了没啊?”   林远时目光呆滞,沉默着走过来,看着叶婴的小嘴一点一点咀嚼着水果,直了眼睛。   叶婴:“……呃,你要吃么?”   林远时像是得到了允许,单膝跪地蹲下身,长手扣住叶婴的后脑,狠狠吻了过来。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叶婴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   比上一次娴熟许多。   刚刚沐浴过的香味混杂着水果的气息冲入叶婴脑海,柔软的触感拨动了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   这一次的林远时非常非常温柔。   像是在品尝一种不舍得一下吃完的美味,又像是捧着心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用嘴唇,细细的描绘着她的形状。   她所有的遭遇,所有的脆弱,所有的黑暗,全都揉碎了,融化在他无比温柔的吻中。   像是一股温水,细细荡漾在她的身周。   带着无限的包容与关切,让叶婴也变得温暖起来。   林远时闭着眼睛,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吻着她。   那一刻,叶婴忽然有一种错觉。   林远时把她当成毕生最爱,是他的唯一,更是他的一切。   如果叶婴消失,也许林远时也将不复存在。   可是叶婴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   叶婴有什么好?能让林远时付出这般深情。   不可能不可能。   林少爷身份高贵,一身傲气,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怎么可能会这么卑微的喜欢她?   叶婴伸出手,推开林远时的胸膛。   林远时很明显没有亲够,却被叶婴再一次阻止。   “睡觉了。”叶婴淡淡的说。   林远时眼睛中的不舍轻轻刺了叶婴一下,让她的胸口酸酸的,涨涨的,有点难受。   “乖,睡觉了。”叶婴重新放柔了声音说道。   林远时站起身,到旁边的长沙发上躺下。   叶婴:“还是睡在这里么?回房间去睡吧?”   林远时不听,也不回答,掀起旁边的薄被盖在身上,叶婴再想说话的时候,林远时轻轻闭上眼睛。   叶婴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这样的林远时实在是太乖了。   又乖又安静。   比平时更加可爱。   “好吧,那我回房间了,希望你明天起来不会太难受吧,晚安。”   叶婴也回到房间,洗好澡之后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婴终究是放心不下林远时,半夜醒了好几次开门出去看他。   林远时倒是没醒,就是睡觉不太老实,长手长脚的,沙发不够大,他睡着也不太舒服。   几次叶婴出来看,林远时的薄被都在地上散落着,叶婴细细的帮他盖好才回到房间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林远时先叶婴一步醒过来。   头痛欲裂。   林远时难受的皱着眉,两指掐了掐额头。   好晕,天旋地转的感觉。   睁开看了几秒天花板,林远时几乎要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叶婴醒了,开门看到林远时。   “好点了么?”叶婴趿拉着拖鞋走到林远时身边,“你昨天喝多了。”   林远时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难受。”   叶婴有些心疼,“今天先别去上学了,在家休息吧。”   林远时未置可否。   洗漱出来,林远时还是躺在那里,难受的闭着眼睛。   “好点了么?”   林远时没说话,摆了摆手。   “现在知道喝酒的坏处了?难受吧?”   林远时委屈的扁了扁嘴,叶婴抿了抿唇角,不说他了。   “你去上学吧。”林远时的声音哑到了一定程度。   “你自己在这里能行吗?”   林远时:“没关系。”   叶婴不放心,把家里从烧水到各种食材的位置全都跟林远时讲了一遍,又给他切好了水果放在一边。   “那我走了?真的走了?”   林远时:“嗯,快去吧。”   小婴重视成绩,林远时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小婴上学。   林远时一个人在家,叶婴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的。   中午一打放学铃,叶婴第一个冲出教室,到药店买了醒酒药,又去粥铺买了点粥和包子回去带给林远时。   林远时已经起来了,正裹着被子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   “好点了么?”   林远时:“小婴?你怎么了回来了?”   叶婴把粥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又拿了药出来,“吃饭了吗?”   林远时:“没呢。”   林远时也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包子,端起粥碗喝了干净。   最后满足的“啧”了一声。   叶婴:“饿了吧。”   林远时:“有点。”   “半个小时后之后吃药。”   林远时:“好。”   叶婴:“你下午去上学么?”   林远时:“不去了,我妈过来接我,让我回家一趟。”   叶婴:“好。”   霍文初把车停在公寓楼下,正准备上楼,就见林远时背着包从电梯里走出来。   “背的什么呀?”霍文初问道。   林远时笑了一下:“书啊。”   霍文初挑了挑眉:“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远时:“那是,现在要好好学习,发愤图强呢。”   林远时跟霍文初一起上了车,经过校门口的时候林远时不住的往校园里看,目光在一众蓝白色中间寻找着什么。   “你看什么呢?”霍文初偏头问道。   “嗯?没什么。”   霍文初:“叶婴现在怎么样?”   一提到叶婴,林远时立马来了兴致:“小婴啊我跟你说,之前不是说她在南方那边的时候学习特别好嘛,我一开始还不信,最近这次考试你猜怎么着。”   霍文初:“……怎么着。”   林远时:“妈,你知道什么叫学神么?就是比学霸还要厉害的那种,小婴就是不折不扣的学神你知道嘛!全校!唯一一个!满分作文!就是小婴,厉不厉害!”   霍文初的目光深邃了一下,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我知道,她也跟咱们家这边提过。”   林远时:“嗯?提过什么?”   霍文初看向林远时:“她想出国。”   眼睁睁看着林远时的笑容一点点僵硬,不可置信的偏过头,“小婴要、出国?”   霍文初挺好奇的挑挑眉:“嗯?她没跟你说啊?你们不是同桌么?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林远时:“她准备去哪里啊。”   霍文初低头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她没具体说去哪,不过以她的成绩,外国名校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没说话。   “你呢,有什么打算没有?”   林远时看着窗外,把车窗降下来一些:“有啊。”   霍文初:“什么打算。”   林远时:“她去哪我去哪。”   霍文初的心重重一跳:“远时,你有点喜欢叶婴了,是不是?”   林远时:“妈,不是有点喜欢。”   霍文初:“是非常喜欢?”   林远时斜斜的看了霍文初一眼,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霍文初挤出一丝笑来:“别闹了。”   林远时:“我没闹。”   霍文初看着林远时:“你还小,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以后你就明白了。”   林远时一笑:“哎,巧了,我也想跟您说这句呢,以后您就明白了。”   霍文初瞪了林远时一眼:“你别跟我贫。”   林远时往霍文初这边一凑,“反正以后跟我过的是叶婴,您爱怎么想怎么想。”   车停,林远时关了车门,高高的走在前面。   张秘书顺着后视镜看了霍文初一眼。   愤怒,不解,隐忍,无数复杂的情绪蕴含在她的表情中。   最后也只化作云淡风轻。   张秘书:“少爷还什么都不知道么?”   霍文初垂下眼睛,开了车门:“下车吧。”   方才林远时的模样和话语,像极了当年的林如许。   那时林如许年轻帅气,多金又洒脱,有人说他是林家最纨绔的公子哥,飙车泡吧赌钱,什么都玩,什么都参与。   能在赌场上一掷千金,也能在谈判桌上一分不让,舌战群儒,能日进斗金,也能花钱如流水。   有人说他邪,能不顾多年情谊,解雇业绩不达标的公司高层,半分情面未留。   也有人说他善,林氏所有慈善项目都是他一手创立,捐赠过的希望小学,帮助过的困难大学生数不胜数。   这样一个人,鲜活独立,风采卓然,丝毫不像现在,终日冰冷着面容,无欲无求,任人宰割,仿佛一切都不能使他动心。   曾经他也这样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玩味的跟霍文初说。   我喜欢一个姑娘,疯狂地喜欢。   霍文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有一点正经样儿。   可是越是这样平淡出口的话,越说明他是真的喜欢,真的爱上了。   那时霍文初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从小和林如许一同长大,从情窦初开到花样年华,她的世界只有他。   霍文初喜欢着林如许,那时一个少女最初的梦,亦是最终的期待。   但是现在,全部落空。   霍文初原本不相信凭空出现的一个女孩,能够动摇他们十几年相处的感情。   可是林如许的种种变化,种种变现,越来越让霍文初心寒。   风流少爷林如许开始不再出入各处酒吧,不再玩名车,收集名表。   反倒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个姑娘的身上。   她生日那天,五十二辆红色法拉利载着满车玫瑰,张扬的从市中心开到她的学校。   几乎所有的学生全都出来围观。   跑车把停车场变成一场车展,林如许的车在最前面,他从车上下来,张开手。   “全是你的礼物,去挑挑看?”   那次的事件上了当地新闻,晋城人人皆知林氏集团的纨绔少爷,最近在追一个穷苦女大学生。   现代版灰姑娘的故事,引起了一众小姑娘的尖叫。   霍文初调查了那个女孩,她叫陈佳玉,农村出来的,被朋友叫去酒吧,被人调戏,林如许恰好经过,救了她。   一眼沉沦。   陈佳玉胆子小,那次生日的阵仗把她吓怕了,不让林如许这样张扬。   林如许中了邪似的,她说什么他都听。   陈佳玉不让他去酒吧,他真的不去了。   戒烟忌酒,还把陈佳玉的家乡作为林氏第一个重点慈善项目。   直到那时,霍文初才真的确认,林如许是真的动心了。   他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无比疯狂的爱上了。   和现在林远时的状态如出一辙。   霍文初轻轻咬着牙,高跟鞋踏在石子路上,风吹过,细碎的落花铺了一地。   霍文初恍若未闻,细而尖的高跟鞋踩得落花成泥。   张秘书看着霍文初纤细窈窕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悲哀。   林老爷子一身粗布衣裳,刚从院子里打完太极回来,顺着落地窗边看到林远时霍文初一前一后走进林园。   在水池旁洗了手,擦干,把袖子微微挽起,拿起一份文件。   “又是霍总送过来的?”   刘文兴略略颔首:“是,林氏和盛世的合作被延后,董事会之后霍总亲自去找了盛总,盛总答应宽限一周,若是一周之后再不出货,就不再和林氏合作。”   老爷子看完文件,眯起眼睛。   “霍总应该不止这一手吧。”   刘文兴:“是,随后霍总联络了新明珠集团。”   老爷子手一顿,“卢强。”   刘文兴:“是的,卢强卢总亲自接待霍总。”   老爷子眸中厉色一闪,文件放在一旁,“新明珠……亏霍文初想得出来,这是要亮底牌了。”   安静了一会儿,林老爷子站起身,“去看看,给远时炖的汤好了没有。”   刘文兴后退了一步,“是。”   林老爷子背过手,哼着小曲儿下了楼。   *****   周末,叶婴如常到林园上课,推开书房门,林远时不在,原本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孩。   有些面熟。   “你好,我是卢雨欣,霍阿姨说,今天开始我跟你们一起上课。”   叶婴把书包放到最边上的座位上,“哦,好,我叫叶婴。”   之前林远时的朋友出国,叶婴跟他一起去过一次欢送会,卢雨欣也在,据说是七星中学的校花。   两个姑娘并排而坐,也没有什么话,叶婴自己拿出卷子来写,卢雨欣琢磨着想和叶婴说话,可是叶婴一直没有抬头。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程老师明显不想蹚这趟浑水,背着身写着板书。   过了一会儿,林远时开门进来,“小婴……你谁啊?”   卢雨欣赶忙站起身,“时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什么记性啊,之前陈曦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啊。   “啊,我们要上课了,你可以出去了。”林远时轻飘飘的说道。   卢雨欣有些尴尬:“嗯……霍阿姨说今天让我跟着你们一起上课。”   林远时:“小婴学习好,讲课这么快你能跟上么?”   叶婴:“……”   卢雨欣:“我努力吧。”   林远时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卢雨欣的桌子上,“行吧,那你坐那边去吧。”   卢雨欣:“啊?什么?”   “你坐那边,我得挨着小婴。”林远时扶着叶婴的椅背,朝卢雨欣笑了一下,“懂了吗?”   卢雨欣看看林远时,又看了看叶婴,似懂非懂:“啊……好吧。”   卢雨欣挪到一边,林远时在叶婴身边坐下,从兜里拿出一颗巧克力来,“尝尝。”   叶婴拿起来看了看,撕开包装纸。   林远时笑嘻嘻的看着她:“好吃么?”   叶婴:“还行,里面有夹心儿。”   林远时:“嗯,好了,上课吧,表现好了哥再上去给你拿。”   林远时跟卢雨欣说话和叶婴说话的表情语气完全不同,看着卢雨欣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像是看着一件没有感情的器物。   而对着叶婴时,眼睛都是发着光的,语气是宝贝似的宠着,哄着,百般顺从。   卢雨欣握笔的手紧了紧,棱角硌得手指生疼。   中午下课,卢雨欣和叶婴都在林园吃饭,难得霍文初也在家。   “雨欣啊,过来,坐阿姨身边。”霍文初朝卢雨欣招了招手,卢雨欣乖巧的跑过去。   坐在霍文初和林远时中间。   林远时看了这阵势,忽然站起身,把椅子往旁边挪开。   霍文初:“远时你干什么?”   林远时:“挤。”   叶婴洗了手回来,看到他们的座次,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自觉坐到餐桌最角落。   林远时要过来,霍文初叫了他一声。   林远时却跟没听到似的。   叶婴皱了皱眉:“林远时。”   林远时挑起一边眉毛,“嗯?”   叶婴小声道:“坐下!”   林远时:“……哦。”   挺大一只又乖乖退了回去。   卢雨欣和林远时是旧相识,霍文初有意把话题往他们小时候上引,卢雨欣乖巧应答,林远时一言未发。   “小时候你们还一起去旅过游,小学的拓展活动。”霍文初说。   卢雨欣:“嗯,对,好像是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的,去了十几个人吧。”   霍文初:“远时你还记得么?”   林远时不说话,大口大口吃饭。   叶婴难得吃得很快,放下筷子乖乖坐着等他们。   林远时隔着一整个餐桌望着她。   吃那么一小点儿,跟小猫似的。   “张嫂,给小婴盛点饭。”林远时扬声道。   叶婴:“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   林远时皱眉:“吃太少了。”   霍文初:“小婴啊,再吃一点吧,没事的。”   叶婴看了霍文初一眼,笑了笑,“谢谢夫人,我真的吃饱了。”   看着叶婴的脸,一道光忽然闪过霍文初的脑海。   “小婴,你的家乡是哪儿来着?我怎么忽然忘记了。”   叶婴:“四川广元。”   霍文初弯起嘴角,目光变得复杂:“哦,广元……是个好地方啊。” 第50章   叶婴住在公寓,叶朗虽然不情愿, 但是也搬了过来, 林远时每晚回林园睡。   这天放学,林远时刚放下书包, 正要喝水,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时哥。”   霍文初和卢雨欣并排从楼上下来。   再一次见到林远时,卢雨欣的脸上写满开心。   “哦, 又来了啊。”林远时淡淡的说。   霍文初白了林远时一眼:“什么叫‘又’来啊, 你这孩子, 不会说话。”   卢雨欣跳了几步跑过来, “时哥你要写作业了么?一起吗?”   林远时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不用, 约了刘文兴打球去。”   林远时站起身, 看都没看卢雨欣一眼。   后院的小篮球场上, 林远时又进一球, 刘文兴抢了篮板,正要传球,动作却停顿下来。   林远时:“怎么了?”   刘文兴朝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林远时回头看去。   卢雨欣换了一身白裙子, 拎着三瓶水小跑过来。   “时哥,兴哥,喝水。”   卢雨欣一头长发披散着, 垂在肩头, 风吹起她白色的裙摆, 瞳仁漆黑,唇红齿白的一张小脸完整的露出来。   林远时走了几步过去,“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卢雨欣:“过来给你们送水呀。”   最后的这个“呀”字咬得很重,本来挺清纯个姑娘,平白添了一层婊气。   刘文兴拿起一瓶水:“谢谢你啊。”   卢雨欣眯着眼睛笑了笑。   顺着风的方向飘过来一丝发香,林远时微微蹙眉,躲到一旁。   真他妈难闻。   “时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啊?霍阿姨让我跟你一起,她说你现在成绩进步可快了。”   林远时:“不学习了,马上就要睡觉了。”   卢雨欣:“睡、睡觉?七点钟就睡觉?”   林远时:“嗯,早睡早起身体好,你霍阿姨告诉过你吧?我的房间谁也不准进的。”   卢雨欣疑惑的点了点头:“嗯,是。”   林远时:“走了。”   林远时回到别墅,刘文兴看着卢雨欣的目光看着些许安慰。   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林远时。   这不是找罪遭呢么?   *****   烈日当头,青草铺就的绿茵场上,戴白帽子的老者站在绿茵场地左侧,比了两下之后,利落甩起一杆,白色的小球飞远,球童开着小车过去,“good shot!”   林老爷子摘下墨镜,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爸爸。”   霍文初踩着一双高跟鞋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帮她撑伞的张秘书。   林老爷子:“来啦。”   霍文初一身紧身裙装,和这个运动场地显得有些不搭。   到了休息区,张秘书收了伞,恭敬站在一旁。   老爷子:“坐吧。”   霍文初坐下来,修长的双腿优雅的交叠起来,黑色的手拿包遮住裙摆,笑容温婉得体,“爸爸的球技又精进了。”   林老爷子喝了口水,笑着摆摆手:“不比年轻时候了。”   “前几天刘总还说,最近老爷子爱玩高尔夫,他家那边买了一块地,正准备开发成高尔夫球场,全是最高级的设施,以后老爷子可以去那玩。”   老爷子:“刘老最会享受,也最拼命,这个岁数了,还没退下来呢。”   霍文初眸色一敛:“刘总是公司的老高层了,在我手下也用惯了。”   老爷子笑而不语,一时空气安静下来。   霍文初稍微换了一个坐姿:“说起高尔夫球,卢总也是一把好手。”   老爷子略一沉吟:“新明珠集团的卢强。”   霍文初笑容绽开一些:“对,就是卢强卢总。”   一旁的小茶壶“咕嘟嘟”响起,老爷子拿起来,浇了一遍茶水。   “我知道,他家闺女经常过来找远时。”老爷子洗了茶,把热水倒进杯子里。   茶叶的清香在两人之间飘散开来。   “是,雨欣跟远时从小就认识了,经常在一起玩儿。”   老爷子把一杯茶放在霍文初跟前,霍文初:“谢谢。”   老爷子:“但是我看远时不是很喜欢她。”   霍文初动作一顿,“远时就是那个性子,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也不说。”   老爷子闻了闻茶,稍稍品了一口。   霍文初继续说道:“现在远时已经成年了,也快要毕业,我之前问过远时,他有进公司的打算。”   林老爷子:“哦?远时这么说的?”   霍文初:“远时没直接说,但是他和新明珠千金关系越来越好,两家公司势必合作,中间联络不断,远时不想进,也得进。”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深意了。   一方面,铺垫了林氏和新明珠的合作,另一方面,侧面敲打林远时的股份问题。   “虽然远时不懂,但也要一点点来。”霍文初继续说道。   霍文初现在在林氏大权在握,让林远时进公司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霍文初也知道,林老爷子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当年能让濒临破产的林氏起死回生的人,势必有着旁人不可及的缜密思维和判断能力。   至今,霍文初也猜不透林老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是退休了,太极高尔夫品茶逗鸟,就连董事会都不参加,公司的事情全权交给霍文初,就连那一年,霍文初给公司高层大换血,把林老爷子的人全部换掉,他都没有出手参与。   可是手里的股权又迟迟不肯让步,林家的规矩是下一辈成人礼时,长辈会把股权落到小辈头上。   林远时的成人礼过去这么久了,林老爷子提也不提。   之前还好说,霍文初需要的文件他都会签字同意,最近却不一样了,压着和盛世的合同,现在霍文初好容易跟新明珠谈成合作意愿,他又不说明立场。   霍文初百般试探,他似乎还是偏向不同意的一面。   霍文初隐隐有种感觉,就包括之前林老爷子撒手不管公司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他似乎在下一盘大棋,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霍文初也是一子,身在棋中,根本看不透下棋人的意思。   但是无论如何,她必须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好。   林氏和新明珠的合作必须成功。   “你了解卢强这个人吧?”林老爷子忽然出声。   “嗯?爸爸指的是哪一方面?”   林老爷子放下茶杯,鹰隼般的目光看向霍文初,眼中弥漫着智慧的沟壑,精明锐利的光芒闪烁在他的眼中。   真正的领导风范,和霍文初的千面伪装完全不同。   “新明珠看似国产企业,实则背地里是亲美公司,你在合作之前,应该完全了解的吧?”   霍文初完全没有想到林老爷子说的这么直白,之前跟她斛旋半天,其实对于霍文初的真正来意,他心里明镜似的。   霍文初心虚了一下,随意正色道:“在商言商,这一方面,对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影响吗?”   林老爷子眯起眼睛,看着绵延的山峰尽头,天空湛蓝,几丝白云悠悠飘过。   “当年祖辈一手创立林氏,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氏得上天庇佑,侥幸在每一代掌舵人手中发扬,直到扎根到现在,你知道靠的是什么么?”   霍文初:“您说。”   “是正气。”   “林氏从来就是一湖干干净净的湖水,从生意,到文化,走的都是正道。短利的确诱人,曾有无数短利捷径摆在林氏面前,就在最破落的境地,都没有人这样选择,当年,宁愿我亲自一个一个去销售,去拉单宣传,都没有和有污点的企业合作,都没有人敢贿赂高层。”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霍文初脸上。   “我是个老红军,小米加□□一步步走过来的,我不是商人,也不清楚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只知道,小富靠勤,大财靠德,一个企业如果最根本的德行出了问题。不管现在多么风光,发展都多么迅速,都没有用,走不长远,咱们且看最后。”   霍文初看着林老爷子,满脸通红。   “我知道,当年你嫁到林家,是在林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为林家平息丑闻,帮了我们,但是还有一些事情,你自己心中要有数。”   林老爷子最后看了霍文初一眼,拿起一旁的球杆,走到阳光下。   霍文初垂下眼眸,微微整理了一下裙摆。   林老爷子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长长的舒了口气。   霍文初走后,林老爷子又打了几杆,司机老孟过来接他,林老爷子上了车。   “老爷,是否去林氏大厦?”老孟问道。   林老爷子看着窗外,“走滨海路。”   老孟:“是。”   林老爷子没有说具体位置,老孟在滨海路绕了两圈。   到第三圈的时候,老孟问道:“老爷子,还要走吗?”   林老爷子看了眼时间,“把车停在这,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老孟有些疑惑,但多年工作经验告诉他,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   “是。”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老孟从后视镜里看到林老爷子下了车,摆手叫了一辆出租,不知去了哪里。   *****   周五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   正是下课时间,教室里面乱哄哄的,唐疏予正在做题,时不时往门口瞟一眼。   过了会儿,陆云亭和叶婴一路小跑回教室,两个姑娘的头发和校服都湿了。   “啊,真倒霉,买个水居然下雨了。”陆云亭一边掸去身上的水珠一边小声抱怨道。   “谁让你非要出去买水。”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前响起,陆云亭错愕抬头。   唐疏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也要怪我??”陆云亭提高了音量。   小姑娘的刘海湿漉漉的滴着水,衬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唐疏予的表情柔和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回头感冒了,又该埋怨我没照顾好你了。”唐疏予皱着眉,刚想把陆云亭拉回自己身边的位置,忽然想起他们已经换座了,陆云亭早不在自己身边。   唐疏予叹了口气,送陆云亭回到秦永康旁边,自己在过道里站着,看着她把头发先擦干。   雨来得急,不少学生都跑出去结果淋了雨,过了会儿,林远时也跑了进来。   头发,衣服全都湿了。   林远时在教室门口疯狂甩了甩头发,走进教室。   “你去哪了?”叶婴看着林远时一身是水,疑惑问道。   “打球去了。”林远时脱了校服,只穿着里面一件球衣,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看上去是满满的青春感。   他从叶婴桌子上抽出纸巾擦头发,叶婴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林远时喝多了,直接在她面前脱掉上衣的情景。   林远时擦完之后去扔纸巾,忽然瞥见叶婴转过头,林远时笑嘻嘻的弯腰凑近,逗她;“小婴,你脸红什么呀?”   叶婴躲着他,无意识的往旁边侧了一下身。   “你想什么呢?”   林远时额角的头发全都湿了,显得愈发漆黑,俊脸上带着一种干净的贵气。   “什么也没想。”叶婴对上林远时的眸子,说道。   林远时咧开嘴笑了,重新直起身子:“我就感觉你瞎想呢。”   擦得差不多了,林远时拉开椅子坐下,邵军夹着文件进到教室。   “下面给大家发的这份文件是高考提前录取的通知,大家好好看。之后会给大家发一个详细的高考报名白皮书,包括具体的学校和专业还有历年分数线,大家在课余的时候好好看一下。”   叶婴拿到那份文件,低头看了看。   “这什么呀,看不懂。”   叶婴:“提前录取的,空姐啊飞行员什么的。”   “你也不用看吧,你要当空姐吗?”林远时问。   “不一定啊,都是机会,看看呗。”   林远时放下文件,手肘撑在膝盖上,弯腰看着叶婴:“小婴,你要考去哪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叶婴看了林远时一眼,“我知道。”   林远时咧开嘴笑了,“真乖。”   从兜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叶婴:“奖励你的。”   叶婴拿起来看了一眼,笑着放到笔袋里。   晚上放学,雨还在下,叶婴带了伞,想说送林远时出去,但是林远时接了一个电话,没顾上叶婴。   楼梯上人实在太多,林远时和叶婴一前一后冲散了,林远时没有伞,出了教学楼门口,迈开长腿一路狂奔。   叶婴也就放弃了,自己举着伞慢吞吞的往外走。   校门口停着整整两排来接学生的车,叶婴拐了个弯,一眼看到霍文初的那辆黑色r8。   一个白裙子姑娘举着一把小花伞从车上跳下来,笑得无比明媚。   “时哥,淋湿了吧。”   男孩子太高,女生只能伸直手臂才能把伞举过男孩头顶。   “快点上车吧,今天雨欣做了好几道菜,快回家尝尝。”霍文初降下车窗,遥遥看到不远处的叶婴:“哎?小婴也在呢?一起回林园吗?”   不是“一起回林园吧。”   而是“一起回林园吗?”   原本可以在车上出现的对话,在看到她之后发生在车外。   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包括一起上家教课那次,霍文初其实已经正面侧面的敲打过叶婴很多次。   叶婴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知是欺骗别人还是欺骗自己。   叶婴脸上漾起一个乖巧的笑容:“不用了,谢谢伯母。”   “哎……”林远时正想说什么,可是叶婴已经转身跑走。   “完了完了完了。”林远时就要去追,被卢雨欣给拉住了。   霍文初厉声道:“今天你爸爸也回来了,抓紧给我上车!”   雨太大,卢雨欣又一直拽着他,林远时淋得一脸雨水,车窗开着,雨落在霍文初的肩头,她忽然掩唇打了一个喷嚏。   林远时皱着眉,绕过车子坐到前面。   “走吧。”   卢雨欣也上了车,收了伞放在脚边。   林远时低头玩手机,卢雨欣一直想和他搭话找不到机会,霍文初打圆场:“今天雨欣……”   “妈。”   林远时懒洋洋的打断。   霍文初:“嗯?”   林远时回头,“有点过分了啊。”   霍文初的笑容僵了一下,卢雨欣觉得更尴尬了。   “你什么意思啊?”   林远时勾起唇角笑起来:“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霍文初:“……”   黑色r8飞驰而过,带飞一圈水花。   叶婴开了门回家,叶朗迎过来,看到叶婴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顿了顿。   “姐?”   叶婴对上叶朗担忧的眼睛,笑了笑:“吃饭了没有?”   叶朗:“没呢——姐,你没事儿吧?”   叶婴:“没事啊,怎么了?”   叶朗皱了皱眉。   他总是瞒不过叶婴,同样的,叶婴的种种往往也骗不住叶朗。   “啊,就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没事儿。”   叶婴到厨房去给两个人下了点面条,每碗卧了一个荷包蛋。   “吃饭了。”   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室内温暖如春,暖黄色的灯光映得人的心也暖暖的,一碗热热的面条下肚,叶朗有片刻的满足。   “小朗,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城市么?”   叶朗:“怎么了突然这么问啊?”   灯光下,叶朗的的面庞轮廓看上去十分深邃,下巴的线条逐渐锋利,婴儿肥悉数消退。   叶婴这才恍然意识到,现在的叶朗,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眼睛圆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了。   飞速生长的身体逐渐拉伸出浓浓的少年感,面部轮廓也有了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锋利。   个子也已经高出叶婴一个头。   “今天学校发了提前录取的文件,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城市,如果有,姐就努力往那边考。”   叶朗沉吟了一下:“姐,你原来不是要留在晋城,方便照顾我么?”   叶婴:“我想好了,现在你也搬出来了,我可以考到距离晋城不太远的城市,一边照顾你,一边勤工俭学。”   叶朗:“姐……其实,现在我也能赚钱了,要不……”   叶婴:“要不什么?”   叶朗:“我真的念不好书。”   叶婴:“不可以。”   叶朗垂下头,“姐,我想照顾你,不想被你照顾。”   叶婴:“姐知道,姐到知道。”   叶婴的眼眶有些红了,叶朗看得心疼。   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以前的叶婴从来不会这么敏感脆弱。   她从不会在叶朗面前掉一滴眼泪,甚至连“难过”这种情绪都不会表现出来。   今天实在太反常了。   “姐,”叶朗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叶婴:“我拿到一笔奖金。”   “是吗?什么奖金啊?多少钱?”   叶朗:“野哥给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比赛,我最快速度破解了对方的防火墙,得了个金奖。”   一说起这个,叶朗整个人都明亮了似的,眼睛都在发光。   “小朗这么厉害。”叶婴摸了摸叶朗的头发,终于开心了一些。   “姐,里面有二十万。”   “这么多?”   “全国性的比赛,”叶朗说:“现在好多家公司想要签我。”   叶婴笑了笑:“那也不行,也得上学。”   叶朗扁扁嘴:“姐,我养得起你。”   叶婴:“上学。”   叶朗:“……好吧。”   叶婴:“真乖。”   叶朗蔫巴巴的去洗碗。   叶婴坐在餐厅,挥了挥手里的银.行.卡,“小朗。”   叶朗:“嗯?”   叶婴:“你是姐姐的骄傲。”   *****   同样的夜里。   一身黑衣的男人在深巷之中一路狂奔,黑色皮鞋踩过雨水打湿的狼藉,狂风裹挟着暴雨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后跟着凌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回响在漆黑的深巷中。   最后跑到一个工厂上,前面的男人绕过一层层的楼梯跑上去,几下跳过矮墙,从那边的窗口翻出来,又从后面的楼梯“噔噔噔”跑下去。   绕到另一个矮墙,男人蹲下身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脚步声从楼上跑下来,停住了。   似乎在寻找男人的踪影。   可是眼前只剩下大雨下的夜幕,和一层层萦绕起来的雨雾。   “撤!”   一声令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男人松了口气,刚站起身,身后忽然抡过来一个铁棍,重重敲在男人的肩膀。   一声闷响。   是骨头和血肉的声音。   男人愣是一声没吭。   倏地咬紧牙关,下颌线绷紧,忍着剧痛,伸出长腿狠狠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   黑色的人影从各个角落走出,男人被一众黑衣人层层围在中间。   他个子太高,微微有些驼背,方才有人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流出鲜血。   他勾起一抹淡笑,伸手把那抹血渍抹掉。   “就这么点人啊?”男人的音量不大不小,夹杂着雨声传到身周人的耳中。   语气清淡,无比嚣张。   滂沱大雨中,拳头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重重倒地的闷响。   最后一下,两拳相对,周围倒下一地身穿黑衣的人。   男人和那名职业.打.手正面相抗,力道是两人俱都后退了几步。   男人反应非常迅速,趁那人不注意,另一手抄起旁边的铁棍,重重打在他的腿弯。   那人登时不堪疼痛,单膝跪地。   男人粗喘一声,吐出一口血水,翻过矮墙。   动作不像之前那么利落,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雨之中。   逃到半路,雨水打在身上的伤口上,疼得他几乎失去知觉。   就在他马上就要倒地的时候,一辆车停在马路边。   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举着一把黑伞撑在他的头顶。   “请问,是林泽宴先生么?”   男人抬起头,一脸是血,明明疼得全身都在颤抖,却依然勾起一个笑容。   “你们……终于……来了。” 第51章   “失手了?呵, 我就知道。”   林园书房, 霍文初摇晃着手上的红酒, 微微勾了勾唇角。   张秘书微微颔首:“很抱歉。”   霍文初:“他在哪里消失的?”   张秘书:“我们追到工厂外面的公路上, 跟丢了。”   霍文初笑了一下,暖黄的灯光映在她的眼睛里。   “夫人您——丝毫不敢动意外么?”   霍文初:“你真的以为林泽宴是孤军奋战?”   张秘书沉吟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   霍文初回头,看着张秘书笑道:“老爷子插手了。”   张秘书:“可、可是……当初我们不是说……”   霍文初:“也许从一开始,老爷子就知道了。”   张秘书看着霍文初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周围一片黑暗,一股一股的暗涌推着他,半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随波逐流,明哲保身。   他又想起陈佳玉美丽的脸庞。   陈佳玉生得非常白皙,骨相极美, 眼尾微微上挑, 颇具古典意味。   当年林如许对她是一见钟情的。   陈佳玉出身寒微,胆子又小,在大学里依然踏踏实实上课学习,课余时间都去校外打工, 或是做服务生, 或是做家教, 本本分分的。   五十二辆法拉利事件之后, 陈佳玉在整个晋城都出了名。   谁都知道林家太子林如许喜欢上了一个贫家女。   霍文初知道之前非常生气。   霍文初上头有两个哥哥, 虽然是霍家的旁支, 可她从小聪明伶俐,嘴皮子利索,因此在霍家非常受宠。   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家里都会满足。   从来没有落空的时候。   她和林如许一同长大,她把林如许当成她最重要的人,自然而然的也觉得,自己对于林如许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后来终于相信林如许心有所属,霍文初气得几乎疯掉。   她从小受的教育,并没有告诉她“人人平等”,更加没有教她何为“同理心”。   霍文初一怒之下,对他们展开了报复。   她和陈佳玉同在一所学校,她假意接近陈佳玉,在陈佳玉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了她几把,陈佳玉心思单纯,自然而然的认为霍文初人很善良,是她的朋友。   每一次林如许要带陈佳玉出去玩,霍文初都提议大家一起,陈佳玉知道霍文初是林如许的好朋友,也就同意了。   林如许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陈佳玉都点头了,看两个小姑娘这样要好,他也不想陈佳玉不高兴,也就默许了。   后来大学毕业,林如许帮陈佳玉找了一份既体面又稳定的工作,霍文初也在霍家公司担任要职。   陈佳玉拿到一笔数目不小的年末奖金,第一时间告诉了霍文初,想要请她吃顿好的。   因为家境的关系,之前每一次一起吃饭基本霍文初都不让陈佳玉拿钱。   这一次吃饭吃到中间,陈佳玉忽然跑到洗手间呕吐不止,霍文初心有疑窦,送陈佳玉回家之后,问了她的月经情况。   陈佳玉在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去了林如许在外面的别墅,这事儿霍文初是知道的。   陈佳玉对她交心,几乎无话不谈。   霍文初猜陈佳玉有可能怀孕了。   但是她还不能确定。   说来也巧,那时林氏集团内部员工调整,变动频繁,林老爷子要把股权转让给林如许,遭到董事会的反对,恰好有一位董事会成员因为税务问题正被革职,林氏股票整体走低。   正是不稳定的时候。   林如许要去西南地区的新公司考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最佳时机,霍文初决定就在此时动手。   霍文初生日那天,她告诉陈佳玉,聚会在她的一处私人公寓举行。   这天,陈佳玉拿着霍文初给她的地址找到那处房产,开了门,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   是她来太早了吗?   陈佳玉心存疑虑走进去,里面有一个男生坐在沙发上。   见到陈佳玉进来,他也有些错愕。   以前陈佳玉也经常跟霍文初的朋友们一起玩,但是这个男生她却从未见过。   “你是——文初的朋友么?”   陈佳玉:“是的是的。”   陈佳玉放下包,局促的坐在距离男生最远的沙发上。   “我们两个应该是来早了。”男生说:“今天是她的生日聚会嘛。”   陈佳玉笑了笑没说话。   “你别紧张,我叫赵星。”   “我叫陈佳玉。”   陈佳玉不善言谈,男生也不太擅长和女生搭讪似的,这句话音落,又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那个……你别紧张,要喝杯果汁吗?”   初次见面,陈佳玉也不好拒绝男生的好意:“嗯,好啊。”   果汁喝了没几口,聚会还没有真正开始,陈佳玉就有些昏昏欲睡,男生问她的话她都已经听不见了,身子摇晃了几下,猛然倒在沙发上。   再次醒来时,陈佳玉是在这处公寓的卧室。   她的头剧痛,皱着眉努力清醒了一下。   ——然后立马惊呆了。   她赤.裸着身子,被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转过脸来,竟然就是之前和他说话的男生。   陈佳玉吓到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错愕的片刻,男生悠悠醒转。   他看到满脸通红的陈佳玉,笑了起来。   “哟,事后害羞啦?”   态度痞气,神情轻佻。   原来之前的羞涩都是装出来的!   陈佳玉不认识,那个赵星是圈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家里的背景是晨星集团,虽然这几年有些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星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是能够挥金如土,一掷千金。   这次霍文初对他说送他一份大礼,原本赵星和霍文初没那么多交情,现在晨星和霍氏又是竞争关系,赵星心存疑虑。   “是一个女大学生,和我有仇,便宜你了,你爱去不去。”   赵星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对集团的事没什么关注,霍文初的意思是让他帮她报复。   又是女大学生,赵星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拒绝。   从酒店出来,陈佳玉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干。   下了楼,赵星说要送她回家,刚出大门,一大群记者迎面围来。   “请问是赵星先生么?您为什么会和林氏的准夫人在一起?”   “请问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   “陈佳玉女士,您不是已经同意了林总的求婚么?为什么今天出现在公寓?”   “陈女士,陈女士……”   赵星也没有料到会遇到记者。   更不知道陈佳玉和林如许的关系。   曾经林如许追求陈佳玉的新闻也只是在他眼前匆匆而过,没留下什么印象。   赵星也是一脸懵,陈佳玉一直在流泪,闪光灯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第二天这些照片直接上了新闻。   林老爷子手里拿着报纸,上面的标题偌大的字体写着:林氏集团准夫人半夜和情人在豪华公寓私会。   林老爷子一把摔了报纸。   蒋助理吓得堪堪后退了一步。   “一天的时间,事情就闹得这么大,背后一定有推手。”老爷子说:“看来是有人想趁乱搞林氏一把。”   蒋助理:“那陈佳玉小姐那边。”   林老爷子回头:“如许知道这事儿么?”   蒋助理:“林总现在还在工地,目前应该还不知道。”   林老爷子:“启动危机公关,能挽救多少是多少……”   林老爷子看着股票大盘,忽然沉沉叹了口气。   事情还没完,舆论被林氏压下去不少,但是另一件事又被爆料出来。   陈佳玉怀孕了。   林如许也知道了这件事,坐最早一班飞机回到晋城。   没回林园,直接去了陈佳玉的家。   陈佳玉家里是农村的,父母本本分分一辈子,思维陈旧迂腐,认为女孩未婚先孕是奇耻大辱,更何况现在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有的自媒体还把之前林如许求爱时的五十二辆法拉利的照片和陈佳玉在公寓地下车库被拍的照片放在一起。   她的父母根本接受不了,对陈佳玉又是打又是骂。   林如许在门外求了再求,他说他相信陈佳玉,他只是想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到了后来,林如许甚至说出可以留这个孩子在林家这样的话。   她的父母还是没能让他再见她一眼。   她说他们会带陈佳玉回农村去,明天就走,再也不会和他们这些人接触。   他们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更加不相信林如许能够保护好陈佳玉。   他们是真的没脸再让林如许见陈佳玉了。   事实上林如许越是说他相信她,他们就越觉得女儿不堪。   这样好的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   可是他们终究没能走得了,那天晚上,他们住的小区突发大火,起火原因是有一家煤气泄漏。   这样的老旧小区,建筑材料不先进,防火效果极弱,一家起火之后,火势迅速蔓延。   时间又是深夜,大家没有察觉,最后火势无法遏制,烧光了一整个小区。   陈佳玉一家也在这场火灾中丧生。   听到这个消息,林如许整个人都废了。   原本董事会就不满意林如许的种种张扬做法,现在林如许因为一个女人,对公司突然撒手不管了,董事们更闹起来了。   很多合作企业取消了和林氏的合作,一时之间,林氏面临困境。   老爷子原本想把股权转让给林如许,可是现在林如许完全是废人一个,根本没有办法掌权。   林老爷子只好再次出山,力挽狂澜。   就在这时,霍氏抛出橄榄枝,能挽救林氏于危难,唯一的要求就是商业联姻。   霍文初折了近六个亿的嫁妆过来,说是嫁妆,其实就是在帮助林氏。   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一切都在霍文初的掌控之中,原本以为那个贱人早已经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还被送到了那么偏远的山村里。   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找到。   因为对方知道,一旦霍文初知道陈佳玉的行踪,一定不会放过她。   完整的知道整件事,又有能力部署这些的人。   就只剩下老爷子一个。   “老爷子用了什么手段救出陈佳玉,把她送到四川广元的山村里去,为了保护她们母子,还专门派了人在那里。”霍文初把最后一口红酒喝完。   “四川广元……”张秘书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亮:“保护他们的人不会是……叶婴的父母?”   霍文初微微笑了笑:“远时小时候病重,急需输血,叶婴就恰好出现了,你以为真的是巧合么?”   “老爷子知道远时是熊猫血,就为了防止临时用血,才让叶婴的父母在那边的孤儿院找到也是熊猫血的孩子,输血之后,为了补偿叶婴,那对夫妇收养了她。也正是有了这个契机,他父母和老爷子的联络就变得理所应当,期间应该汇报了不少陈佳玉母子在那边的情况。有了叶婴这层关系,我根本就没有怀疑过。”   “可、可是……”   话没说完,门忽然被敲响,门外传来张嫂的声音:“夫人,老爷子叫您下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   霍文初放下酒杯下了楼,林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身边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孩。   霍文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文初啊,给你介绍一下,他是如许的大儿子。”林老爷子笑眯眯的说。   那个男孩抬起头。   他的皮肤冷白,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眼睛里却布满冰霜。   他实在太瘦,垂在两边的双手几乎见骨,个子又非常高,整个人看上去比例非常诡异。   有点像漫画里的吸血鬼。   “妈妈,我叫林泽宴。”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更开心了,唇角勾起,淡漠的看着霍文初的表情逐渐僵硬。 第52章   张秘书下了楼, 看到林泽宴的时候, 身子无法自控的狠狠一颤。   ——他的眉眼和陈佳玉实在太像了。   可也只是乍一看,陈佳玉的眉眼非常古典,非常温柔, 林泽宴眼眸狭长, 微微上挑,带着一股莫名的邪气。   他的唇边漾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妈妈怎么了?这么惊讶吗?”   他叫霍文初作妈妈。   张秘书不知道林泽宴是否已经知道当年事情全过程,他年长他近二十岁,却丝毫看不透他。   他整个人和他的那双眼睛一样,深不见底。   一口一个妈妈, 叫得非常自然。   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母亲被霍文初所害,还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和她相处。   那么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想当年霍文初用一个计谋得到了林如许, 得到林氏大权, 顺手扳倒了霍氏的老对手晨星集团, 一箭三雕。   心狠手辣, 眼睛眨也不眨。   这些年林如许像是变了一个人, 冷心冷情,什么都不管了。   老爷子从来没有查过当年的事, 更没有过问,霍文初掌权之后, 老爷子几乎退出公司, 唯独股权依然在手里。   霍文初多疑, 上位之后把林氏高层大换血, 全都换成自己的人,生怕老爷子做什么手脚。   老爷子却不管不问,在林远时成年之后,忽然接回林泽宴。   如果真的有所预谋,那么之前的一切就变成一张缜密的网。   放权只是为了让霍文初放下戒心,趁她不查,一击而中。   霍文初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秘书想着,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再次望向那个眸光精明的老人,心里只觉得害怕。   拥有这般缜密思维的人,才能真正稳坐高位。   “这是陈佳玉的儿子,验过了DNA,他是如许的亲生儿子。”老爷子说:“当年冤枉了他们母子,现在终于把孩子找回来了,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   过了很久,霍文初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哦,这样,您是怎么找到他的?”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霍文初身上:“孩子被一群人追着打,蒋助理恰好路过,救了他。”   霍文初终于缓过来一点,勾起唇角笑了笑,“那还真是巧。”   霍文初到沙发上坐下,林泽宴弯腰把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   霍文初抬眸:“谢谢。”   林泽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嘲弄,“不客气。”   他的声音很低,很滑。   听上去像是有一条滑腻冰冷的蛇,顺着嗓子一溜烟儿滑进食道里,非常难受。   “晚上远时回来,让他也见一见他大哥。”   霍文初想起什么:“如许他……”   “如许已经见过了,血浓于水,血缘真是很神奇的连接,父子俩一见面就好像认识很多年了一样。”   这句话像是刀子一样剜进霍文初心中。   这些年她隐瞒着陈佳玉的事情,最怕林如许知道。   为了现在的位置,霍文初已经放弃太多。   时光冲刷得人愈发坚强,什么都不重要了。   唯独林如许。   夫妻多年,霍文初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她对他付出太多太多感情,早已无法自拔。   “哦,那就好,晚上我去接远时回来。”霍文初僵硬的勾了唇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现在远时就是林家二少爷了,”   霍文初猛地抬起头。   却发现老爷子慈爱的看着林泽宴,并不是和她说话。   “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房间打扫出来了,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过来?”   “我的行李都整理好了。”林泽宴微微颔首。   霍文初坐在一旁,爷孙两个一问一答,亲近得很,显得她像一个外人一样。   *****   天气越来越和暖,不少同学选择在两个大晚中间的休息时下楼跑步或者打羽毛球。   现在的学生体质越来越差,学校也提倡学生在休息时间上楼去锻炼身体。   尤其是高三的学生,现在正是冲刺的阶段,不能有丝毫懈怠。   前几天升旗仪式,有好几个高三的学生站了一会儿晕倒,被人背回教室,邵军带了很多届高三了,经验非常丰富,这个时候的学生学习压力很大,一味的做题学习反倒不能收获最好的效果。   劳逸结合才能可持续发展。   所以邵军现在在实验班里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晚自习的时候班级里不准留学生,必须全都下楼锻炼去。   自打升了高三,叶婴学习更加努力,原本十点钟下晚自习她就回寝室睡觉,现在还要再加一个小时,在寝室楼的自习室里学习。   她的学习效率本就比别人高出许多,做题速度非常快,注意力非常集中,这样多学一个小时,几乎比别人学一个下午还要疲惫。   眼看着她的小脸一天天瘦下来,林远时非常担心。   借着晚自习的机会,带着她下楼去打羽毛球。   叶婴瘦瘦弱弱的,体力不佳,打一会儿就累了。   好在林远时技术好,每次都给她喂球,叶婴不用来回跑太远,只是挥拍子就行了。   “不行了,太累了。”   十分钟后,叶婴连挥拍子都懒得动弹了。   “你这样不行。”林远时捡了球走过来,叶婴到一边的休息凳上坐下,林远时递给她一瓶水。   “学习之余必须得多运动才行,你说你要是在升旗仪式上晕倒了,我得多心疼啊。”   叶婴瞥了林远时一眼,拧好瓶盖,丧丧的趴在腿上。   她是真的累了。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裹挟着林远时身上特有的味道,萦绕在叶婴鼻尖。   伴着清凉的月色,叶婴竟有些困了。   女孩的皮肤在月色下显得温柔美好,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想一只小猫儿。   林远时心软成一滩水,声音都变得温柔:“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林远时看着远方,眼眸微微眯起。   这些日子他很珍惜和叶婴相处的时光。   他说叶婴去哪他就去哪。   林远时自己心里清楚,他势必不可能和叶婴考上同一所大学,霍文初说过,小婴想要出国。   林远时不傻,叶婴没提过这件事,他也就不会完全相信霍文初。   林远时也没真的问叶婴。   他不敢问。   到了国外,想在同一个城市难上加难。   现在还能坐在一起,能够在同一片天空下,看到相同的月亮。   林远时很珍惜。   也很不舍。   朋友们都说,上了高三之后的林远时,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沉默,经常发呆。   学习也比之前更加努力。   林远时没有之前那么没心没肺的张扬了。   他不太敢想象没有叶婴在身边,他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风大了一些,叶婴悠悠睁开眼睛。   “小婴你下周三生日吧?”   叶婴:“你怎么知道?”   林远时扯出一道笑容:“填表的时候我看到的。”   叶婴:“哦。”   林远时:“那天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婴:“高考完一起过吧。”   林远时转过头,“不要,我一定要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婴无奈,“行吧。”   上课铃响,叶婴和林远时并肩回到教室,叶婴喝了口温水,纵身跃入题海。   林远时懒洋洋的倚着靠背,看着叶婴窄小瘦弱的肩膀。   胸口酸胀难受。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林远时送完叶婴之后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在校门口看到霍文初的车停在路边。   林远时开了车门,驾驶座上坐着张秘书,后座竟是自己的父亲林如许。   “上车,今天回家吃饭。”林如许说。   林远时疑惑极了,回过头,竟在林如许的脸上看到了难以隐忍的喜色。   这么多年了,不管林远时如何努力讨好,林如许都不曾有过这样开心的模样。   顶多就是淡淡的笑,淡淡的说话。   现在的笑纹根本隐藏不住,高兴的情绪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   “爸,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林如许:“你大哥找到了。”   林远时:“我大哥?”   林如许:“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你大哥是陈阿姨的孩子,也是林家亲生的骨肉。”   陈阿姨。   林远时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一个名字。   本名陈佳玉,她是林家的耻辱,是给林氏集团带来灾难的女人。   这是霍文初对她的形容。   有一次林如许匆匆离家,林远时觉得好奇,问父亲的助理他这是要去哪里。   助理说他是去给陈佳玉祭拜。   后来渐渐长大,有关林如许的相关传闻总是有意无意飘到林远时的耳边。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并不是因为林氏的缘故,仅仅是因为霍文初。   林远时心疼霍文初,她和父亲之间的争吵,她在这场婚姻中的隐忍,全都被林远时看在眼睛里。   每一次被林如许气哭之后,霍文初都会抱着林远时,什么也不说,静静的流泪。   原本林远时不理解父亲的做法。   他不觉得对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深到那种地步。   直到遇见叶婴。   林远时忽然能够理解父亲的疯狂,母亲的疯狂。   那些都是大人们的是非,林远时并不想置喙。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陈佳玉居然还怀过父亲的孩子?   原来除了林斯寒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竟然还有一个哥哥?   林远时略略低下头,“嗯,我知道了。”   *****   晚宴吃得非常和谐。   按照林远时的性子,霍文初已经做好了他在宴席之上不顾一切炸毛的心理准备。   但是林远时没有。   他很安静的吃完了那顿饭,除了一声“哥”什么话都没说。   霍文初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忽然十分酸涩。   林远时长大了。   其实霍文初和林远时的接触不算多,他小的时候,正是霍文初独掌林氏大权的时候,为了在公司快速站稳脚跟,又要防着林老爷子的后手,霍文初非常非常忙。   林远时跟保姆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她这个亲生母亲共处的时间长。   林如许就更不用说了,经常一个月都不回一次家。   每每见到林远时,霍文初都会为小时候缺席他的成长感到愧疚。   可是自己这个儿子却非常热情,从没有计较过。   性格外向,霍文初累了一天,时常会被他的笑容温暖。   他像个小太阳,照耀着霍文初。   她想,也许上天可怜她失去丈夫的爱,所以为了补偿,才赐给她这样好的一个儿子。   如果林远时真的在这场宴会上闹起来,最后下不太台的会是林如许。   林远时情商非常高,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无论是林斯寒回来还是林泽宴回来,林远时都未置一词。   晚宴结束,林远时上了楼,霍文初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来。   “远时,有什么话想对妈说嘛?”   林远时长舒一口气,忽然笑起来:“刚刚在宴会上,可憋死我了。”   霍文初弯起嘴角。   “妈,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和小婴一起上家教课呢。”   霍文初面容沉了沉:“明天叶婴不会来了,只有你和雨欣一起。”   林远时:“为什么不来?”   霍文初垂下眼眸:“远时,你现在跟叶婴走得太近了。”   “近怎么了?我喜欢她,不跟她走得近,跟谁走近啊。”   霍文初:“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么?现在林泽宴回来了,你还没有危机感吗?”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   霍文初叹了口气:“我不想影响你的成长,从来不让你插手公司的事,我能自己扛的全都自己扛了,可是远时,你不能这么任性下去了。”   “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远时,老爷子没在你的成人礼上转让股权给你,你心里还没有数吗?”   林远时:“妈,我不在乎股权……”   霍文初:“妈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你也不在乎我吗?”   林远时对上霍文初的眼眸:“你什么意思?”   霍文初咬了咬牙,腰杆又挺直了几分:“我的意思就是,你要善待雨欣。”   林远时忽然攥紧了拳头,“我不会。”   霍文初的音量陡然加大;“你说什么?”   林远时个子很高,霍文初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平时总是迁就着她的身高,揽着她走,她从不知道林远时是这样高大,比林如许还要高上几分。   他站姿不算笔直,可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   “我说,我不会。”   “不会和卢雨欣在一起,更不会背叛叶婴。”   林远时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霍文初和他对视半晌,轻轻的说:“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行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林远时:“明天我自己去接叶婴。”   霍文初猛然回头:“你还不明白么?非让我说得这么直白吗?”   “叶婴自己都知道她明天不来,可是她告诉你了么?毕业之后她自己提出要出国,这事儿她是不是也瞒着你没有说?”   “林远时,你真的天真的以为叶婴这样的女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吗?”   林远时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暗淡。   霍文初轻咬了咬牙;“别傻了,儿子,林家和叶婴的约定你始终都不知道。”   “当初叶婴同意和你一起上家教课,是因为我们担心你身体,怕你像那次一样和林斯寒打架,临时缺血找不到人,你知道叶婴为什么同意吗?是因为上了家教课之后,林家给她每月的生活费,足足添了一倍!”   “后来叶婴同意帮你补习,跟你一起去公寓上课,你也以为她是自愿的吗?我告诉你,不是!叶婴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老爷子放话了,说只要你提高一分,她每月的生活费就加一千块钱,你自己想想,她给你补习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卖力啊?是不是特别希望你成绩提升啊?”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冷空气萦绕在他的指尖。   让他的血液从四肢百骸,一路冷到了心脏里。   他站得时间太久了,腿都有些发麻。   “别这么单纯了儿子,叶婴这样出身的姑娘,怎么可能没有心机,没有心机她能活得下来吗?对于她来说,你不过是她的一张饭票,她在乎的只有钱,如果说非要加一个人的,那也只能是她的弟弟。”   霍文初迈开腿,精致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林远时。   霍文初的声音更轻了:“远时,叶婴从来没有在乎过你。”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安静半晌,林远时垂着头,静静看着霍文初的眼睛。   良久,他忽然松了口气,肩膀下垂,仿佛支撑着自己的直立的那股劲儿瞬间消失。   “妈,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霍文初看着林远时憔悴的模样,心中不忍。   但终是没再说什么,只留了一句“晚安”便转身离开。   霍文初没有回房,而是开车去了公司。   很晚了,但是林氏大厦依然灯火通明。   员工们大都在加班。   霍文初上到最顶层,总裁办公室。   张秘书微微颔首,站在她的身侧。   霍文初敛下面容:“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张秘书:“暂时没有,但是新明珠销售部有人来催了,要是文件再不签……”   霍文初咬了咬下唇:“卢总跟我有点交情,这事还好说。”   张秘书没有说话。   霍文初抬眸:“你是想说,万一老爷子一直不签?”   张秘书微微点了点头。   霍文初的唇边漾起一个极妖娆的笑来。   “和新明珠的合作关系,也许不需要老爷子这一纸文件。”   张秘书疑惑的皱了皱眉。   “卢总的女儿明天会来林园,你回去准备一下,就说远时临近高考,为了给他放松心情,让他和雨欣两人出去玩一圈,行程大约三四天。”   张秘书:“您的意思是……”   霍文初眼眸一挑:“如果卢总的女儿和林家少爷订了婚,那么不需要这份合同,我也能光明正大的从新明珠出货。”   张秘书眸色一紧,“少爷那边知道这件事了吗?”   提到林远时,霍文初眸色略有波澜。   她侧过头,把那丝异样掩藏起来:“他还不知道,但是以后,他会明白的。”   张秘书:“那叶婴,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霍文初站起身,打开电脑,声音淡淡:“送出国。”   *****   周六一早,叶婴已经收拾好书包,张秘书一个电话过来,说林远时出门旅游,家教课暂停。   “出门旅游?”叶婴有些疑惑:“去哪里了?”   张秘书:“不知道,地点是卢氏千金定的,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的。”   叶婴抿了抿唇角,“哦。这样啊,好的。谢谢张秘书。”   叶婴挂了电话,叶朗凑过来,看到姐姐脸色苍白。   “姐,你怎么了?”   叶婴:“嗯?没什么,今天不用去上家教课了。”   叶朗;“那正好,姐,我带你去野哥的公司逛一圈吧。”   叶婴不想学习,也不想在家,叶朗的这个提议刚好顺了她的心。   打车到了叶朗说的公司,叶婴还挺惊讶。   这家公司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很多。   她原以为弟弟只是在一个很小的电脑工厂工作。   叶朗去找了赵野,赵野出来的时候,叶婴仔细看了看。   男人眉边的伤疤提示了叶婴。   “您是……那天那个救我们的人?”   赵野没什么表情,淡淡点了点头:“嗯,是,叶小姐你好。”   赵野是这间公司的创始人,刚好闲暇,带着叶婴在公司里参观了一圈。   “那我弟弟,在您的公司是个什么职位呢?”   赵野对叶婴的问题似乎微微疑惑了一下。   “您的弟弟得了全国比赛的金奖,现在是最炙手可热的天才黑客。这事儿您不知道?”   叶婴疑惑的看向叶朗:“黑客?电脑黑客?”   赵野继续道:“叶朗无法放下学业,还不能全身心投入,以后前途无量。他目前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电脑天才。”   和赵野聊完,他回到办公室,叶朗带着叶婴来到他的工作间。   “我就是个业余的,有的时候遇到他们破不了的防火墙,或者,做不明白的软件,就会找我帮忙。”   叶婴看着他电脑上一排排完全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有些震惊:“你是自学的?”   “野哥也教了我不少。”   叶婴:“到底什么是黑客?”   叶朗想了想,“打个简单的比方,我能让你的手机或者电脑陷入瘫痪状态。”   叶婴:“……”   沉默了一会儿,叶婴忽然想到什么。   “你能帮我弄到一份监控录像吗?”   叶朗笑了笑:“那是犯法的。”   叶婴:“哦……”   叶朗:“但是我能帮你黑了他们的监控。那很简单。”   叶婴沉默了一会儿。   叶朗:“姐,你想要哪里的监控啊?”   叶婴:“没什么——你能查到手机定位吗?”   叶朗:“能啊,你想查谁的手机定位?”   叶婴:“林远……不,不,”叶婴想了想:“我给你写一个电话号,你帮我查一下他在哪。”   叶朗看了眼那个号码:“姐,这是谁啊?”   叶婴:“是陈泽宴。” 第53章   门锁轻轻动了动,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林远时沉沉的睡了一觉, 一睁眼, 吓得脏话都飙了出来。   “草!你特么怎么在这??”   白裙子的姑娘有些无辜:“是霍阿姨让我过来的。”   林远时的声音还放着方醒的沙哑,像是手指细细摩挲在砂纸上。   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性感。   “让你进来你就进来?没有自己的脑子么?”林远时坐起身, 不耐的摆手:“出去出去出去!”   “可是, 我……”   “听不懂话?”   语气不太好了, 卢雨欣脸“腾”的一红, 起身走了出去。   林远时慢吞吞的穿好衣服, 迈开发布走到外厅, 卢雨欣见他出来,立马站起身。   笑靥还来不及绽开,林远时便无视了她从她身边走过。   “哎, 时哥……”卢雨欣不得不叫住他。   林远时拧了门把手, 门锁丝毫未动, 他有拧了拧下面的锁, 还是打不开。   “这他妈什么意思啊?”林远时怒道。   卢雨欣:“霍阿姨让我和你……独处。”   林远时大喊:“你有病吗?你有什么病吧?!”   被自己倾慕多年的男孩子这样侮辱, 卢雨欣心酸极了, 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是霍阿姨让我……”   林远时抬起腿,“咣”一脚踹在门上,声音大得打断了卢雨欣的话。   “开门!”林远时大喊。   对着紧闭的门锁又是一脚。   “时哥,你别这样,你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林远时回过头:“什么真相?”   卢雨欣被林远时的厉色吓了一下, 瑟缩着反倒不敢说话了。   林远时不耐皱眉:“有话快说。”   卢雨欣:“我也只知道一星半点儿, 是我爸爸跟我说的, 现在林氏内部人员变动,前几天霍阿姨在董事会上被董事们提点,她做了总裁之后,眼界和格局都不如之前的林总,和盛世的合作也砸了,如果、如果再不出什么成绩,可能就要被换下来了。”   林远时停止了动作。   “所以现在霍阿姨想要我们……”卢雨欣停顿了一下,低了低头,稍微有点害羞:“想要我们订婚,理所应当和我父亲合作。”   林远时沉吟几秒,踱步到茶几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不会。”   卢雨欣一愣:“嗯?什么?”   林远时:“我不会和你订婚的。”   林远时淡淡的看着卢雨欣,语气异常笃定。   不多时,门锁微动,霍文初端了一盘水果进来。   “儿子醒了,”霍文初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眯眯的说。   林远时站在沙发旁,没动,静静看着霍文初。   霍文初抬眸:“雨欣,过来吃。”   卢雨欣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嗯,好。”   林远时:“明天周一,我要去上学。”   霍文初:“哦对了,这事儿正要跟你说呢。”   霍文初放下精致的小叉子,转过身正对着林远时笑眯眯的说:“现在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的成绩虽然高二之后进步非常大,但和你弟弟还是差得太远,在学校上课老师总是要照顾大多数学生,所以为了让你解决学习上的问题,妈妈每科都给你请了非常专业的老师辅导,一对一在家授课。”   “所以啊,高考之前这段时间,你就不用上学了。 ”霍文初若无其事的把一颗蓝莓放进自己嘴里。   林远时声音冰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文初轻描淡写:“没什么意思啊。”   她站起身:“雨欣会陪着你一起学习,你不会无聊的,放心吧。”   霍文初吃完水果走出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学习了,有事再找我,对了远时,你的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马上就要考试了,忍过这一段就好了,高考完我让你放肆的玩儿好不好?”   霍文初出门,林远时跟在她身后,“你这是干什么?软禁我吗?”   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住了林远时的去路。   霍文初回过头,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依然需要仰视林远时。   “什么软禁不软禁的,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   少年挣扎着,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眼眶微红。   像是一头愤怒的小兽。   “放开我!”林远时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我只是你们生下来的玩偶吗?想丢弃就丢弃,想送人就送人?”   霍文初的心被他的这句话刺得狠狠一痛,在眼泪漫上眼眶之前,她转过身。   “把少爷拉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会有老师过来。”   霍文初的高跟鞋“当当当”的走远。   走廊昏暗的光影下,她的背影细瘦纤长。   林远时看着自己的母亲。   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陈泽宴居然在林园?”叶朗难以置信的看着电脑。   叶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服的边缘。   “姐?姐?”叶朗回过头:“你在想什么啊?”   叶婴轻轻蹙眉,摇了摇头。   她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影儿,但是捉不住,靠不实。   第二天一早,林远时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他还是没来。   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趁着午休的时间找到邵军,旁敲侧击问了一通。   邵军说他请了家教老师,回家一对一学习去了。   叶婴点点头。   哦,这样。   临近高考,学校里不少家境殷实的学生会在外面找家教老师,专门帮他一起更有针对性,更有效率的复习。   但是叶婴心里那层疑影儿还是挥之不去。   周三晚自习,下课铃响之后,叶婴手里拿着林远时放在桌旁的羽毛球拍下了楼。   其实她也不知道拿球拍干什么,就是单纯的想带着。   百无聊赖的在之前两人经常一起打球的地方坐了一会儿。   现在林家每月还是会打钱过来,数目不小,足够他们姐弟俩生活。   叶朗往家里拿的钱越来越多,甚至叶婴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甚至出国都绰绰有余了。   张秘书也取消了每周末的家教课。   从前叶婴总盼望着成长,盼望着不再寄人篱下,能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现在真的实现。   心里又总有那么点儿舍不得。   叶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牙儿,轻轻叹了口气。   上课铃响,叶婴跟着大部队一起上楼。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林远时没来学校的这几天,叶婴始终带着手机,直觉认为林远时应该有话对她说。   所以手机一响,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值班的学生处主任,赶忙拿出来偷偷看了一眼。   是微信消息,来自——   程老师?   【在六楼走廊尽头等我。】   叶婴觉得有些奇怪,现在上课铃已响,叶婴停在实验班楼梯的转角处,犹豫了一下。   同学们陆续往教室里走,走廊的人越来越少。   叶婴紧紧握着手机,心跳越来越快。   铃声结束,走廊完全安静下来。   叶婴依然笔直的站在楼梯口。   走廊里面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叶婴的心“咯噔”一下。   她看了眼楼梯,忽然迈开腿,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   一直跑到六楼,叶婴的额上都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这是唯一一次让叶婴运动过后,她没有觉得疲惫无力,相反还有些身心俱轻。   六楼只有一个高三教室,走廊里面略显昏暗,叶婴走到尽头,发现并没有人等在那。   叶婴觉得有些奇怪,看了眼手机,也没有微信消息。   等了一会儿,叶婴心里毛毛的,越来越没底。   能听到教室里学生翻卷子的声音,甚至还有笔尖沙沙摩擦纸张的声音。   叶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回教室,还是继续等下去。   下面的楼梯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叶婴顿时心慌起来。   她趴在扶手处往下看了一眼,一只手从最下面一路摩挲向上。   主任?   叶婴吓坏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逃课。   她有些害怕了,脑海中快速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婴轻咬牙齿,快步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原本教学楼两端都有楼梯,但是六楼教室少,大家都会选择从近的那边走。   这边楼梯连灯都没有开,越走越黑,叶婴越来越害怕。   脚步停在那里,怎么也不敢往下走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婴怕的全身都是冷汗。   就在她准备直接回头跟主任承认错误的时候,尽头天台的门开了,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冰凉冰凉的小手。   “跟我来。”   熟悉的味道萦绕她的鼻尖,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鼻头一阵酸涩。   几乎就要涌下泪来。   林远时拉着她,叶婴一下就胆大了起来。   他们顺着楼梯跑下去,快到五楼的时候,林远时扭头看了一眼,尽头处刚好有巡逻的老师过来。   他迅速侧回身。   “别怕。”   林远时看了楼上一眼,拉着叶婴,“快点跑可以吗?”   他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嘴角弯着她最最熟悉的弧度。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相信我。”   林远时说完这三个字,拉起叶婴就往楼上冲,他步子太大,叶婴跟得踉踉跄跄差一点摔倒。   林远时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时间紧急,直接一手把她扛在肩头,大步往楼上跑。   在六楼巡视的学生处主任踏上平台的那一刹那,天台的门轻轻合上。   主任捕捉到一丝响动,皱了皱眉,抬脚往天台走去。   “谁啊?是不是有人?”   主任停在门前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主任伸出手,一把推开天台的大门。 第54章   一股狂风灌进来, 吹得主任眯了眼睛。   路灯的照射下, 天台空空荡荡, 一个人也没有。   大概真的是自己看花眼了吧, 主任揉了揉眼睛,关上门。   晚上风还真大,有点凉。   脚步声越来越远。   天台拐角处墙中间的小缝隙里,林远时压得叶婴几乎喘不过气来。   跑到天台之后,林远时把她放在里面, 刚想松一口气, 却听到主任往天台这边走来,林远时心念一动, 撑着手臂压到叶婴身上。   两人面对着面,挨得极近。   目光交缠在一起, 互相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门重新关上,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婴率先动了一下, “啊……那个……我麻了……”   林远时:“啊?啊对。”   林远时直起身子, 忽然看到满天星子, “小婴你看!”   叶婴抬起头,觉得十分惊喜:“哇。”   在城市里, 很少会看到这样星子漫天的景象。   以前在小茂村,叶婴经常能看到星星如同细密的网, 罩在天空之上, 伴随着清风和连绵的远山。   总会和“美好”这样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两个人到扶手旁, 叶婴仰头道:“对了, 你们会用程老师的手机给我发消息?”   林远时:“别提了,这几天我妈不让我出来。”   叶婴:“不让你出来?为什么啊?”   林远时想起之前霍文初说过的那些话,喉结上下动了动:“公司的一些事儿。”   林远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婴,十八岁生日快乐。”   其实叶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   所有孤儿院的孩子的生日,都是按照院长捡到他们的那天算起的,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日期便是那一天,年份完全是估计的。   叶婴是在婴孩时期就被抛弃,放在孤儿院门口,于是她的生日也就定在那一天。   因为是胡乱定的,叶婴也从没把生日当回事。   所以要一开始林远时说出“生日快乐”这句话的时候,叶婴稍微错愕了一下。   “这是什么?”   林远时:“不太喜欢么?”   叶婴:“不、不是,就是……从前从来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   林远时把那个小盒子打开,“今天程老师过来给我上课,我跟程老师说了这件事,程老师答应帮我瞒着,把手机借给我用,我是从二楼的消防通道逃出来的,往下爬的时候,它掉下去了,我一边躲着人,一边趴在草坪里找了好久。   眼睛都要看瞎了才找到。”   大男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比天上的繁星更甚。   叶婴的心柔软成一片,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手链,细细的,上面缀着五彩的小珠子和星星月亮的装饰。   “我给你戴上好不好?”林远时的右手摸着自己裤子,有些期待的看着叶婴。   叶婴低下头,伸出手腕。   月光下,女孩的手腕细白纤细,能看到青色的跳动的血管。   林远时把手链的锁扣扣好,举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好看。”   叶婴笑了笑:“怎么送这个?有什么寓意么?”   上次是项链,这次是手链。   下一次就是戒指了。   林远时耳朵逐渐红了,侧过头,摸了摸鼻子:“没、没什么寓意啊,就是好看。”   叶婴看着他的耳朵觉得可爱极了。   他们好几天没见,叶婴便又起了坏心。   歪着头看他:“是你自己做的吗?”   林远时:“嗯,对啊……怎么了?”   叶婴:“以前是不是也总是送这些小玩意哄女孩子开心啊?”   林远时:“你可别瞎说啊!我可没有!我有洁癖的!不喜欢有头发的人。”   解释完,回头看到叶婴眯起来的双眼,才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   “小婴你……”   叶婴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两个小钩子,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两弯月牙儿。   从前只是觉得乖巧可爱。   现在越来越觉得小婴真是太贼了。   “我?我怎么了?”叶婴笑着说。   “没怎么。”   “不行,你刚刚分明就是要说我什么,快说。”   林远时看着叶婴,决定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你最可爱。”   这下换叶婴错愕了。   林远时心中大笑。   “你刚刚说你从消防梯上爬下去?为什么不走正门啊?”   林远时敛了眉眼:“我妈不让我出去。”   叶婴点点头,眸光深邃,没再问下去。   “对了,小婴,我妈说高考之后你会出国?”   叶婴看着远处,似乎在躲闪林远时的目光:“嗯,有可能。”   林远时:“为什么?”   叶婴:“现在小朗在学习计算机,他非常有天赋,我想送他去国外留学深造,他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林远时:“所以你就跟我爷爷提了这个要求么?”   霍文初说对了。   原本林远时是不相信霍文初的话的。   他觉得小婴是他最爱的人,要是做了个决定一定会告诉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别人来告诉。   像是一把针落入林远时的心中,外表看不出端倪,但是那种绵绵的疼痛却没有断绝。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叶婴转过头:“我也是一时决定的,小朗成绩不好,我原本想让他一直上学,但是现在他对计算机特别感兴趣,这才做了这个决定。”   句句不离叶朗。   以前林远时总说,小婴去哪她去哪。   叶婴却从没有考虑过他。   不平等的感情,总是对付出多的那一方不公平。   “你告诉我妈了吗?”   叶婴点头:“嗯。”   告诉了霍文初,又怎么可能是“一时决定”。   只是林远时问起了,只能这样推脱罢了。   林远时垂下眼睛,眸子中的光亮黯淡了几分。   忽然自嘲一笑:“哦,这样。”   “小婴,你有想过高考以后和我在一个城市吗?”   林远时的声音变得低沉许多,叶婴对上林远时的眸子。   她瞥见他眸中闪过一丝痛意。   她的心脏像是忽然被利器挟住,血液悉数被挤走,凉意夹杂着丝丝疼痛漫入四肢百骸。   “我……”   心中的酸痛仿佛堵住了她的嗓子。   叶婴是一个非常非常理智的人。   一开始接近林远时,只是因为他是林家太子,她不得不乖顺,他给她带来更多的生活费,让她和小朗更好的生活。   这些都在叶婴的计划之中。   她并不觉得这样有多卑鄙。   后来林远时对她越来越好,叶婴感觉自己看他时的心跳越来越快。   叶婴清楚地知道,自己动心了。   她认为,这对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并没有什么影响。   霍文初曾经提点叶婴,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只能存在于童话中。   她不可能进得了林家大门。   一开始叶婴听了。   因为叶婴早已经看透,林家掌权的是霍文初,除了林老爷子,就连林如许都比不得霍文初的地位。   只手遮天,她一个小小的贫困生怎么比。   可是后来,叶婴总是告诉自己。   再等一等。   这不是她主动找他的,没关系。   还有最后一点联系,也不算亲近。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很多理由。   每次都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之后一定会和林远时保持距离。   那天大雨,霍文初带着卢雨欣来接叶婴,叶婴就知道了。   年少的爱情脆弱不堪。   她的身上背着她自己的前程,还有叶朗的前程。   前面已经苦了十几年,后面的人生,她必须活出精彩。   她不能为了林远时放弃这一切。   她跟霍文初提了出国。   这件事情她必须主动出击,一旦霍文初先过来找她,那么她势必陷入被动,后果会更加恶劣。   “你很聪明,一点即通。”听完之后,霍文初斜睨叶婴一眼:“想必如果不是这么聪明,也不可能从小茂村爬到晋城来吧?”   “我很欣赏你,路都是你一步一步走出来,算计出来的,只要你离开林远时,我保证你以后的路会更加风光。”   叶婴略略低头,恭敬道:“不用。”   霍文初:“哦?”   叶婴:“之后我不会再接受林氏的捐助,林家帮了我这么多,以后如果林远时……需要输血,不管我在哪里,都会回来。”   霍文初微微弯了唇角:“这倒也不用。”   叶婴猛地抬起头,瞬间明了。   霍文初已经找好了继承她这个位置的人了。   这一年的时间,终究南柯一梦。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好,我明白了。”   朗月皎皎,被飘来的云朵遮住半边脸孔。   “所以你的心中只在乎你的弟弟,是不是?”林远时的声音却比那云朵还要轻。   轻得微微有些颤抖。   “不是这样的,我……”   叶婴忽然觉得,此时说什么都迟了。   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林远时,怕影响到他,准备高考之后的某一天,告别之后潇洒离去。   叶婴忽然无力,垂下头:“对不起。”   清风袭来,女孩头上的发香飘到林远时的鼻腔。   很熟悉的香味。   他轻笑一声:“对不起我什么?”   叶婴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   少年的眸中略过一丝痛意,随意转过脸去。   “我有好多朋友,高考之前都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可是高考之后莫名其妙全都各奔东西,我觉得他们很蠢,有什么可分开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国外的月亮就真的比国内的圆么?所以我一直说你去哪我去哪,不会分开。”他停顿了一下,“呵,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己蠢。”   叶婴不说话了。   看着天空发呆。   沉默了一会儿,林远时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   “小婴,你出国,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就像当初,你骗我你的成绩那样,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我妈她……是不是给你施压了?”   霍文初的总裁地位受到威胁,做出让他和卢雨欣订婚这样的决定。   既然之前他那样张扬的喜欢着叶婴,霍文初除了软禁他之外,一定会找叶婴麻烦的吧?   叶婴没想到林远时会想到这一步,稍稍停顿了一下。   “没关系的,小婴,你跟我说,我会保护你。”   叶婴抬起头。   林远时像是掉进了她眼中的沉沉星河,心脏狂跳几乎不能呼吸。   “我会拼尽一切,保护你。”   声音轻轻,语气却是坚不可摧的。   这句话拨弄着叶婴心底最柔软的琴弦,震得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我是、自愿的……”   他的眼中,所有光亮瞬间熄灭。   “哦,这样啊。”   又是他自作多情了呢。   “那你高考之前就会走么?”   终于遇到一个令她有些底气的问题了,叶婴赶忙说:“不,不会。我会等到高考之后,手续还在办理。”   可是这对于林远时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无非就是早几天失去她,和晚几天失去她的问题。   结果都一样。   “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婴重新低下头去:“看、看小朗的状况。”   林远时站直了一些:“哦。”   晚自习快要下课了,在楼顶能隐约听到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   叶婴的心中闪出一个念头,像是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不大,不刺眼,但终究是一席希望。   “你……会跟我一起去么?”   林远时:“不会。”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考虑。   林泽宴忽然回归,霍文初地位堪忧。   林氏势必有一场动荡。   如果林泽宴真的抱有野心过来,势必早有计划,林如许和林老爷子都是站在他那边。   林远时这时不可能出国。   他必须保护他的母亲。   这句话像是一壶水,浇熄了叶婴心中的火苗。   “哦。”   “不早了,回去吧。”林远时忽然转过身。   叶婴看着那道高瘦的背影:“你之后会来上学么?”   问完之后林远时已经关上了天台的门,没有听到这句话。   更加没有回答。   他走得那么急,甚至没有送她回寝室。   叶婴以为他只是负气。   却不知道那个高大干净的少年眼眶通红,再不能在她身边呆一刻。   因为再过一刻,他就再也控制不了心痛蔓延。   落下泪来。   不出林远时所料,就在高考前一天。   霍文初在林氏出事了。   新明珠集团亲美,霍文初在董事会上提出合作之后,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   就连之前她联络过的那几位董事,也都尽数倒戈相向。   齐齐整整,要说背后没有推手,谁都不会相信。   董事会要换掉霍文初执行总裁的位置,霍文初没有发言权,最大股东林老爷子不肯表态,林如许并没有保护妻子的意愿。   霍文初几乎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傍晚时分,林泽宴找上林远时。   林远时觉得奇怪。   这位大哥回来挺长时间了,一直都很安分,林如许觉得亏欠,对他非常好,但是林泽宴却总是显得生疏,陪伴老爷子的时间更多一些。   跟林远时也就吃饭的时候能够见面,但从来不会多话。   “好。”   到了书房,林泽宴关上房门。   林泽宴找林远时没有别的事情,只是给他看了一些照片和报道。   照片里面包括了霍文初和之前破产的晨星集团太子赵星的聊天记录。   张秘书联络记者的记录。   林泽宴的dna记录。   还有张秘书指使人在某处老旧小区放火的记录。   林远时一张一张看下来,“什么意思。”   林泽宴又露出那种瘆人的笑容。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林泽宴用他滑腻的声音讲述了陈佳玉和霍文初之间的纠葛,他所说的全部内容,有证有据,条理清楚。   林远时拿着照片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你早有准备。”   “当然。”林泽宴摊了摊手:“我不喜欢做没有准备的事。”   林远时放下那些照片,十指交叠,“你想怎么样?”   林泽宴:“你别紧张,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的。”   这些照片都只是对林远时的威胁,他真正的目的在后面。   “什么忙?”   林泽宴笑容消失,俯身下来,近看着林远时:“我看中了二弟在林氏的股权。”   林远时抬起头,林泽宴对上他错愕的目光,忽然笑了起来。   他是回来讨债的。   霍文初总裁 的位置,林远时太子的身份。   他全都想要。   林远时没有猜错,林泽宴能够咽下母亲的仇恨,能够在林家表现得这样平淡。   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我也有一个条件。”林远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林泽宴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些证据全部归你,仅此一份,没有存档,之后,我也不会再提起。”   “你不想为你母亲报仇么?”   林泽宴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个疯女人举起棍棒打在他身上的情景。   眸光一闪即逝。   “呵。”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别的。   高考那天早上,林远时没有按时起床。   霍文初到他的房间一看,林远时全身滚烫,烧得厉害。   霍文初慌忙叫来了私人医生,医生给他喂了药。   “他怎么样了?”   医生皱了皱眉:“这孩子经历了什么。”   霍文初:“怎么了?”   医生:“到诊所拍个片子,我没估计错的话,他烧成严重的肺炎了。”   霍文初:“啊?但是,但是他今天高考。”   医生:“下午能醒过来就不错了。”   霍文初的心一下子凉了。   “之前高烧过一次,身体的底子就已经不好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糟蹋的,年纪轻轻的,体格子怎么成了这样?”医生严厉道。   “上一次是淋了雨,没有办法。”霍文初说:“那,他什么时候能好啊?”   医生瞥了霍文初一眼:“看情况吧——过来诊所。”   霍文初:“哎,好。”   林远时整整病了两天。   点滴,药物,吃了无数,但是体温怎么也降不下来。   身子滚烫得很,人整个人消瘦下来,原本活脱青春的大男孩,现在躺在床上。   一丝生气都没有。   第三天,高考结束,林远时的烧才终于退下来一点。   霍文初端了粥给他,林远时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妈,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你才刚好,要是吹了风可怎么办。”   林远时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丫头呢?”   “别这么说她。”   霍文初叹了口气:“她好得很,高考结束了,应该正在庆祝呢。”   林远时扯起唇角:“是啊,应该正在庆祝呢。”   话音落,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霍文初心如刀绞,“儿子……”   林远时:“妈,现在公司那边怎么样了?没有人为难你吧?”   霍文初笑了笑:“你别担心这些了,好好养病,没高考妈妈也能把你送上好学校。”   也不用霍文初说。   以前霍文初是林氏总裁的时候,每天都很忙。   她工作起来非常拼命,这不是她娘家的产业,这是林如许的家业,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她不能让林氏出一点乱子,不能让林如许对她失望。   林氏员工的考核制度是出了名的严苛,员工几乎都在自愿加班。   即使这样,霍文初也经常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最早一个到的。   很多合作案子,都是霍文初亲力亲为,一点点盯着手下促进,完成。   她根本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   这几天照顾着林远时,霍文初竟都有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时间了。   所以她不说,林远时也能猜到七八分。   晚饭之后,刘文兴过来看林远时。   从前林远时有洁癖,不准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虽然和刘文兴关系那么好,他也没让他来过。   这次刘文兴过来,却是林远时主动给他发的微信。   “卧槽时哥,你这房间真牛逼,是整个林园最豪华的一间了吧?”刘文兴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说道。   “坐下吧。”   刘文兴被林远时的声音吸引,随即看到林远时的病态。   “时哥……你这是咋的了,咋病得这么严重啊。”   林远时是多么热情活泼的男孩,他常和刘文兴一起打球,朝气蓬勃,体力极佳。   身体从小就好,根本没生过这样的大病。   “没事儿。”林远时说。   “你找我过来是不是有事儿啊?”   林远时:“没事儿,就是……想找人陪我聊聊天儿。”   现在他的那些哥们刚刚高考完,朋友圈里一片欢天喜地的庆贺。   林远时不想看。   唯一能找的,也就刘文兴了。   “时哥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林氏大变动,董事会已经定了林泽宴是林氏总裁了。”   还真是这样。   林泽宴比林远时大不了几岁,心智却比他成熟太多。   几次接触下来,林远时知道这个人心机颇深,根本猜不透。   董事会那帮人全都是老狐狸,霍文初与他们周旋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林泽宴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他们这般信任。   林远时笑了一下。   也是,自己张扬单纯的活了这么多年。   一直都没有回头看看。   霍文初在林氏并不受待见,老爷子和父亲没有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虽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林远时,可她给林远时的爱却是最好的。   她背着他,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和非议,让林远时在光芒下成长。   让他感觉到爱。   以前的林远时从来没有想过。   他不是生活在光芒下。   只是霍文初帮他挡住了所有的刀子。   又或许是林远时能力不足,才让霍文初这般辛苦。   如果之前他能快速成长……   也不至于让林泽宴钻了这个空子吧。   说到底,终究是他的过错……   “哎,说点高兴的吧。”刘文兴看林远时暗淡下来的眸子,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话了。   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能让林远时高兴起来的是啥。   这个可太简单了。   “我前段时间还看见叶婴了呢。”   林远时低头整理了一下被子:“哦。”   “我在肯德基遇到她的,哎?我知道了!”刘文兴忽然想起什么,陡然提高音量。   林远时疑惑抬头:“知道什么?”   刘文兴回想着:“那天,和叶婴见面的人,就是林泽宴啊!”   林远时:“他们俩?”   刘文兴说:“那时候大哥还没回林园。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那天他手里拿了一个文件袋,似乎拜托叶婴什么事儿,出门的时候正好被人看见了,所以我一开始在林园看到大哥还觉得眼熟,原来我之前见过啊!”   回来之前见过叶婴?   林远时忽然觉得现在的叶婴就像一个陌生人。   他给她的爱护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实际上他对叶婴一无所知。   她什么都不告诉他。   林远时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们可能……”   刘文兴说:“时哥,你说,之前那个文件袋里装的……会不会是大哥递到老爷子手中的dna检测报告单啊?通过叶婴之手……”   不能再往下猜了。   越想越觉得可怕。   林远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身子缩回被子里,“我有点难受。帮我叫医生来吧。”   “啊?啊,好,我这就去。”   林远时这一病,持续了接近十天。   十天之后还稍微有点咳嗽,但好歹不发烧了。   姜成鹤他们知道林远时病愈,嚷着叫他出来一起玩。   加上高考前林远时请假那么久,姜成鹤他们也已经很久没见林远时了。   林远时同意了,他们定在一家ktv里。   林远时依旧不爱玩游戏,坐在一旁听他们唱歌。   不断地有女生坐到林远时身边,现在高考结束,她们更加大胆。   但是林远时却始终淡淡的,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   一个人喝酒。   等姜成鹤意识到林远时情绪不太对,过去看的时候。   林远时已经喝醉了。   “时哥?时哥?你没事吧?”   林远时坐姿笔直,静静看着姜成鹤的眼睛,只说了两个字。   叶婴接到姜成鹤电话的时候,正在小姨家收拾行李。   自从不接受林家资助之后,叶婴又搬回了小姨家。   小姨自然是不愿意的,叶朗拿了一万块钱出来,塞到小姨手里。   只有几天,接受他们就有钱,不接受,他们住在宾馆也无不可。   叶朗再也不是那个病恹恹的小男孩,说话做事,已初见成年人的稳重利落。   小姨自是喜不自胜,留他们住了下来。   “叶婴,时哥喝多了,反复叫你的名字,你快点来看看吧。”姜成鹤把林远时又往身上背了一点,气喘吁吁的:“我们快要招架不住了。”   叶婴声音一紧:“你们在哪?”   姜成鹤说了地址,二十分钟后,叶婴打车赶到。   林远时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伏在姜成鹤的肩头,口中不断重复她的名字。   叶婴抿了唇,“把他交给我吧。”   姜成鹤:“你能行?”   叶婴看着林远时的眼睛,叫了他一声:“林远时,我是叶婴。”   林远时慢吞吞的抬起头。   许久未见,思念了千万遍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叶婴眼眶微红。   他醉了。   所以看她的目光还是那么纯粹。   满满都是爱恋。   丝毫不加掩饰。   “跟我回家吧。”   叶婴轻声说。   出租车还没走,林远时乖乖跟叶婴上了车。   同行的女孩都惊呆了。   这人是谁啊?   姜成鹤看着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不以为然。   “全世界能制服时哥的,也就叶婴了。”   上一次喝醉的林远时很乖,这一次却不太一样。   还是会听叶婴的话,但是乖顺中又有点调皮。   ——他总是忽然扑过来,想要抱叶婴。   刚开始那一次叶婴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抱住了。   之后林远时仿佛上了瘾,总想着抱她。   叶婴送他回到学校旁边的公寓,轻车熟路的把他塞进浴室里洗澡。   结果他衣服还没脱就出来求抱抱。   叶婴没有办法,反复说自己不会走,他还是不听,隔一会儿就要喊她一声。   如果叶婴停顿一会儿才回答,那林远时就会害怕的伸出头来看。   确认叶婴还在,才安心的重新回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大男孩脸色红红。   他漆黑的头发往下滴着水,叶婴笑了笑,“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林远时:“小婴?”   叶婴:“嗯,我在。”   叶婴拿了吹风机出来,站在林远时身旁,帮他吹着头发。   没一会儿,腰间忽然环过来一双手臂。   他的脸紧紧贴在她的腰间。   叶婴没动,帮他把头发吹干。   “好了,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叶婴要去收吹风机的线,林远时却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   “乖,我去放一下吹风机。”   “小婴?”   叶婴:“嗯,在。”   从浴室出来,看到林远时已经乖乖躺在沙发上。   和以前一样,侧着身,正面对着卧室门的方向。   叶婴放轻了脚步,蹲下身,留恋的看着他的容颜。   睡着的林远时非常安静。   他的睫毛很长很长,像是两片小扇子,耷拉下来在眼下形成阴影。   他的鼻子直挺劈下,嘴唇偏薄,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有一个小小的褶皱。   不是酒窝,就,很特别。   叶婴渐渐俯下身子。   像是着了魔一样,无法自抑的凑近。   他刚刚洗过澡,干净的皂香混合着他的体香传来。   渐渐,   渐渐靠近。   知道双唇相贴。   那样柔软的触感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回忆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   第一次,他在她的身后嗤笑一声。   后来收到穆元日的情书。   林远时送她一双小白鞋。   林远时喝醉之后,和她接吻无数次。   一切的一切,近在眼前一般。   梦里,高高瘦瘦的少年松松垮垮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里面是白色的卫衣。   笑着叫她小婴婴。   你也好可爱啊小婴婴。   眼泪顺着睫毛滑落。   滚烫的滴在他的脸上。   林远时睁开眼,忽然摁叶婴的肩膀,猛地一个翻身。   叶婴的后背重重撞在沙发上,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变主动为被动。   林远时深深地吻了下来。   带着一丝酒气,一丝醉意。   深情的亲吻着她的嘴唇。   下巴。   脸颊。   眼睛。   顺着耳边,一路滑到脖颈。   陌生的微痒与颤抖,密密麻麻的爬进叶婴的身体。   他黑色的头发埋在她的衣服里。   林远时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小婴。”   “小婴,”   “小婴……”   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沙哑。   叶婴整个想被点燃,细细的回应着他的吻。   阻碍终于被冲破,撕裂一般的痛感传遍全身。   两颗泪珠落到沙发上。   “林远时——”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   手机是半夜震动起来的,叶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林远时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际,她看了他一眼,赶忙起身到别的房间去接电话。   “姐。还有四个小时就要走了,你去哪了?”   叶婴:“嗯,我马上回来。”   叶朗:“……姐,你、你哭了?”   叶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是湿意。   “哦,没有,我马上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叶婴最后看了林远时一样。   从包里拿出一沓纸,放在餐厅桌子上。   “我也……”   叶婴低下头,“算了。”   轻轻地开门关门。   隔了很久很久,一个细瘦的身影才从单元门离去。   ——   “我曾真心真意,掏心掏肺的爱过一个人,我把我全部的热情都给了她。”   “叶婴,当年啊,我是真的爱惨了你。”   ——林远时   (上卷完) 第55章   北京时间早上八点。   一架白色的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上滑过一道轨迹。   舷窗下的白雾逐渐散去, 能看到连绵的山脉和绿油油的农田。   叶婴打开镜子, 从包里摸出口红。   顺着嘴唇的弧线描过去, 最后轻轻一抿,“啵”的一下。   烈焰红唇, 妖冶动人。   飞机降落,叶婴拎着手提包,戴上墨镜。   手机响了, 叶婴接起来。   “小施。”   “婴姐你落地了吗?”   “嗯,你到了?”   “我就在外面的停车坪呢。”   叶婴出了大厅,小施高高的朝她招手。   叶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从后座拿出笔记本电脑, 连上网之后问道:“公司情况怎么样?”   “很稳定, 之前有几个的黑粉在骆珈直播间里面骂起来,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骆珈跟黑粉调侃了几句, 损得很幽默,破了当晚直播间人数的记录。”   叶婴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小施做叶婴的助理快两年了, 也逐渐适应了她的性格。   叶婴初到体恪工作室,是从一个小编做起的, 她人很安静,生得又好,项目部的领导一开始是想让她做美妆或者穿搭类博主。   虽然她不善言辞, 但是这样一张脸摆在这, 直播的时候观众直接磕颜就行了, 连说话都可以免去。   这个提议被叶婴婉拒了,她执意留在幕后,领导也不好说什么。   后来自媒体工作室发展得越来越快,叶婴看似不声不响,实则眼光极佳,从小编混成公众号主编之后,选的几个项目全都火了,在年轻人的朋友圈疯狂转发。   眼光独到,做事稳重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后来短视频兴起,领导便把叶婴调去视频项目部。   现在从视频到直播,所有项目都是叶婴的管辖范围。   工作室也渐渐壮大,成了江市最成熟的网红孵化公司。   网红的平均文化水平不高,漂亮女孩们一起相处,总会有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拉帮结派。   叶婴上位之后,却把这些网红们治得服服帖帖。   她们的心思叶婴一猜就中,还来不及使什么绊子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   叶婴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温温柔柔的,可公司里谁都知道。   宁可惹了最高领导,也别惹叶婴姐。   更别和叶婴姐耍什么心眼儿。   叶婴绵里带针,处事果决狠辣,惹毛了她,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叶婴的狠厉绝情是出了名的,行业内所有公司基本都知道。   体恪公司能发展到今天,叶婴起到不小的作用。   伴君如伴虎,跟在叶婴身边两年,小施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这位领导好是真的好,温柔也是真的温柔。   但小施就是害怕。   工作上面谨小慎微,一点岔子都不敢出。   “还有么?”叶婴一边浏览这几天的直播数据记录,一边淡淡问道。   小施:“梁嘉烨最近开展文化培训,还算顺利。”   “还算顺利?”   小施:“嗯,有人不太配合,觉得网红培训文化内容,没有什么必要。”   叶婴的目光重新落会电脑上,“嗯,我知道了。沈启涵这几天没直播——也没更新视频。”   小施:“她请了病假。”   叶婴:“今天到了么?”   车子停在精英大厦地下停车场,小施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今天到了,约了一点拍摄新的推广视频。”   叶婴:“让她到我办公室。”   小施:“一点之前么?”   叶婴:“嗯,拍摄取消,推广交给骆珈来做,差价不用补了,算是给老伙伴一个人情。”   下了车,叶婴踩着高跟鞋走在大厅里。   小施跟在后面:“好的,我知道了。”   叶婴正在看项目选题,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   “进。”叶婴合上文件,放在一旁。   沈启涵露头进来,“叶婴姐你找我?”   叶婴比了个手势:“坐。”   沈启涵点点头,拘谨的走进去,坐在叶婴对面的椅子上。   视频里的网红们各个纤瘦出挑,其实在实际生活中并不 全是这样,滤镜和美颜是好东西,打光和专业的拍摄团队也让她们更加动人。   卸了妆,真实的生活里,她们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   沈启涵算是素颜也比较抗打的。   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说话也没有骆珈那么有趣,但是粉丝数目还算可观。   直播的时候不少男粉给她砸礼物,女粉少,所以最近接的推广不算多。   签约不到一年,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有钱了,人说话也有底气,在公司里性格挺尖锐的,逮谁怼谁。   唯独在叶婴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这几天生病了?现在好了么?”叶婴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启涵的眼珠快速的转了几下;“啊,好了好了,好多了,就是前几天有点发烧,可能是直播的时候凉到了,我、我以后一定注意。”   叶婴微微勾了勾唇角:“去医院看过了么?”   沈启涵:“没,在家找了点药吃上,捂上大被就好了。”   叶婴:“三天没出家门?一会儿去吃点好的,回来找财务报销。”   沈启涵惊讶的瞪大眼睛,“谢谢你啊叶婴姐。”   叶婴:“报销的时候顺便把之前三个月的工资领了,你可以出去了。”   沈启涵这才觉出不对,只有离职人员才能预支三个月工资。   “叶婴姐……”   “不是已经去和任星谈合作了吗?”叶婴挑了挑眉,“怎么?三个月工资不够?”   她竟然全都知道了!   这下沈启涵彻底傻了。   心脏几乎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叶婴姐,我……”   “想走就直接说,带着公司给你的资源走,可就有点过分了吧?”叶婴微笑着,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穿着白色的小西装,皮肤胜雪,唇红齿白。   美艳不可方物。   沈启涵觉得自己这点小伎俩在叶婴面前就跟玩儿似的。   她低下头:“对、对不起叶婴姐,任星那边……”   “出价高?”   沈启涵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如果你的眼光只有这么短,那我也不好说什么,资源摆在这,你要走可以,人人都有选择更好出路的权利,但是别在临走之前阴体恪,这么对你的老主顾可不太好,都是在这个行业里混的,凡事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也是给自己以后留一条出路。”   沈启涵的眸子轻轻颤抖着:“叶婴姐,你什么都知道了?”   任星是一个月前找上她的,出价的确很高,但是任星和体恪终究是两个档次,资源根本比不了。   这些日子骆珈的公司内资源越来越好,任星的人资对她说,现在体恪重点培养骆珈,根本不会给她那么好的资源,如果她能到任星,他们保证会给她最好的资源。   并且那人提出,如果任星能拽她另外几个网红小姐妹一起过来,他们给的待遇将会更加丰厚。   沈启涵原本也是无动于衷的,毕竟任星所谓“最好的资源”,也根本比不上体恪的一根手指。   但是沈启涵看了那个数字之后,终究有些心动。   那个数目,几乎能够买得下江市市中心的一套房了。   “可是,叶婴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找她的时候那么隐秘,沈启涵更是谁都没有告诉。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给叶婴?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叶婴轻巧的说:“原本只想试探你一下,这些,都是你刚才自己告诉我的。”   叶婴提及资源,沈启涵便说了他们出的价格。   叶婴又说了临走使的手脚,沈启涵便把其他网红的事情悉数说出。   叶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全都是诈沈启涵自己说的。   “我出差了三天,你刚好趁这三天请假,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把之前你的直播记录调出来,一个月前你就开始心不在焉,经常问梁嘉烨推广资源的事情,我顺藤摸瓜猜到一点,但是不能确定。”   沈启涵眼睛有点红了。   “你也不傻,不可能真的跟着任星走,体恪的招牌摆在这,况且现在想要进体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么一点钱就走呢。”叶婴淡淡的说:“我想,你也是想趁这件事情给公司一个概念,提点公司把更多资源分给你,是不是?”   全都猜中了。   沈启涵在她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叶婴一眼就能看懂。   “对不起叶婴姐,我真的,我……”沈启涵本来文化程度就不高,脑子里就那么点词汇,现在一时着急,也措不出词来求叶婴。   “很抱歉。”   “叶婴姐!我来体恪很久 了,我是您带的第一批网红啊!叶婴姐您别……”   叶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既然也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能怪我容不下你。”   “叶婴姐,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是真的想走的啊!”   叶婴站起身,走到沈启涵面前,静静看着她。   两个人站在一起,气质相差一大截。   “离职手续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去找人资苏总,她会帮你,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沈启涵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叶婴办公室,刚好和进来的梁嘉烨擦肩而过。   关上办公室大门,梁嘉烨回过头:“什么情况?师太,你又把人家小姑娘骂哭了?”   叶婴重新拿起项目书来看,“有事说事。”   梁嘉烨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手往叶婴桌子上一撑;“就是——跟你汇报一下文化培训的事儿,但是叶总你太忙了,出差三天手上的事儿堆了太多……”   “直接说。”叶婴打断他,微微抬眸,“手拿开。”   梁嘉烨悻悻的收回手。   叶婴抽出纸巾,把桌子重新擦得锃亮。   “小婴,我说你这个洁癖越来越严重了啊,以前只是不许别人弄脏你的桌子,现在就连碰一下都不行了?”   叶婴:“程恬又给你气受了吧?”   梁嘉烨扁扁嘴,“你猜呢。”   叶婴轻笑一声:“这点事儿也需要我处理?”   梁嘉烨:“当然不需要!就是,你也知道程恬的背景,那个火爆脾气,谁敢惹啊。”   叶婴:“你也不敢么?”   梁嘉烨:“我当然敢!”   叶婴:“我也觉得张经理不需要我费心,还有别的事儿么?”   这时小施敲了敲门,叶婴歪了歪头:“进。”   “叶婴姐,沈启涵的离职手续已经在走流程,两点钟的项目选题会正常进行么?”   “正常。”   “好的。”   小施转身出去了,梁嘉烨眉毛都要吓掉了:“沈启涵离职??”   “嗯。”   叶婴把所有项目选题看完,心里大致有了谱。   “她去任星了。”   梁嘉烨;“你、你这么镇定?”   沈启涵粉丝数目不小,她走了,对于公司来说也是一个损失。   叶婴这个人无情无义,最是看中利益,很明显沈启涵不太愿意离开,这笔买卖怎么来说都是体恪不划算。   这不太像叶婴的处事风格啊……   叶婴摁了一下电脑,说:“放心,她还会回来的。”   电脑桌面上跳出腾讯新闻。   “女星出轨竟是为了他!”   “癌症的十大杀手。”   “体坛快讯:飞人刘炳添再夺金牌。”   叶婴正要关掉的时候,鼠标滑过某处,一条资讯出现在叶婴面前。   “林氏集团太子爷前天订婚典礼,场面奢华贵气!”   “回来?她怎么回来?回来了你还能要她?”梁嘉烨把玩着叶婴桌边的白色小物件:“我说小婴啊,你觉不觉得你越来越喜欢白色了,以前只是衣服穿白的,现在就连摆件你都喜欢买纯白的,这是什么症状啊?洁癖的另一种体现啊——”   “小婴?”   “小婴?”   梁嘉烨凑过身子,“小婴!”   叶婴回过神:“什么?”   “你怎么了?看什么这么入神?”   叶婴微微一笑,神色如常:“没什么。出去吧,我要准备下午的选题会了。”   -   随着小视频产业链兴起,公众号逐渐没有了前些年的热度,之前公众号的项目组组长做不下去了,吴总便把这个项目也划归到叶婴底下。   这是叶婴接手这个公众号以来的第一个项目,她想亲自把关。   选题会开了一个下午,还是坚持了之前那个“影响江市的一百个青年才俊”的项目。   有才已十分难得,有貌亦是少数,有才有貌的所谓才俊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人难找,但是如果真的做好了,必定在年轻人产生极大的反响。   难找也罢,主要还是考验小编的写作功底。   同一件事可以有千百种说法,每一种说法给人的感觉都会不同。   叶婴手底下的小编都是她带上来的,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周五下午,公众号主编谭明明找到叶婴。   原来是第一个青年才俊项目出了岔子。   “我们原本和林总旗下的餐饮项目有过合作,以为这次的合作能顺利进行的,谁知道那边的助理说林总不接受任何采访。”   叶婴自打接了视频项目之后,就没再接触公众号建设,之前有什么合作她并没有参与过。   叶婴看了眼手里的资料,是之前一家连锁餐饮店开业,他们的公众号给做的推广。   那家餐饮叶婴曾经了解过。   除了工作室,叶婴也是一个投资好手。   这些年零零散散赚了很多钱,不光是体恪出的,更多都是叶婴投资得来的。   这个餐饮项目一开始叶婴并不看好,后来有人收购了这个项目,改进了所有的技术,市场运营非常成熟。   推广手段就连叶婴都有些叹为观止。   现在这家餐饮飞速发展,几乎成了年轻人们的必备之选。   快餐饮文化只能火一段时间,可是这家餐饮不断创新,再加上神一样的运营技巧,一路起飞,身价整整翻了百倍不止。   若是现在出手,必然大赚一笔。   叶婴没想到居然和体恪还有合作。   她倒是对这位幕后操手愈发好奇。   “既然不接受,那就换别人好了。”   谭明明说:“这是整个项目的第一个才俊,必然要选最重量级最打动人的,而且林总的经历也实在传奇。”   叶婴放下资料,往后一倚,“哦?说来听听。”   谭明明说:“林总是七年前来江市的,是从洗碗端盘做起的,林总人很机灵,一点点的被上级领导提拔,坐上了管理层,后来雁鸣集团的晏总慧眼识人,投资了林总最初的‘茶向’餐饮项目,林总了解市场,手段诡谲,‘茶向’一路爆火,林总手里掌握了各色资源,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满足了,但是林总没有,他的胆子非常大,操纵着手里的资源,凭借高端的运营谋略,一路收购几个小的餐饮项目,这些项目见了回报之后,林总又把手伸向更高端的项目。   滚雪球一样一点点成长起来,现在四叶餐饮集团马上就要跻身江市餐饮前三的位置了,要知道,这才是四叶成立的第五年而已,前面两个餐饮集团可都是百年老企业啊。”   这位林总真的很聪明。   他知道传统餐饮发展速度缓慢,虽然稳妥,但是要想扩大企业,很难和那些老牌餐饮媲美。   所以他选择了快餐饮文化。   凭借独到的眼光和高绝的运营手段,快速敛财。   其实不光是赚钱那么简单。   企业要想做大,势必面面俱到,企业的发展与管理亦不可缺少。   谭明明说这个人是从服务生做起的,势必没有企业管理经验。   能发展成现在这样着实不易。   “的确是一个可以打头阵的人物。”叶婴说。   谭明明忽然羞涩一笑,“而且……之前是我联络的合作,见过林总一面。”   谭明明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做这一行的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像那些小年轻的姑娘见到个平头整脸的就尖叫。   能让阅人无数的谭明明有这样的表情。   想必这位林总的相貌应该也不平凡。   叶婴淡淡一笑。   “形容吧,有多帅?”   谭明明脸上笑意更甚:“无法形容的帅,也不是单纯的帅。”   谭明明在脑海中好好措了下辞。   “林总身上有一股劲儿,说不上来,怎么说呢……”   叶婴也不急,一边看资料一边等着她慢慢想。   难得见到谭明明这么小女人。   “迷人。”   叶婴忽然笑了:“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谭明明说:“组长,咱们这次的才俊项目第一个必须找林总,要是他肯接受采访,他公司的口粮就够我们所有人的季度奖金了,更别说采访出来之后的炸裂影响,和后续关注度了。”   “嗯,你有什么要求?”   谭明明谄媚一笑:“组长,我们希望您……亲自出马。”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我们是真的没辙了,那边拒绝的特别干脆,我们怎么说都不行,但是体恪最牛的项目组组长出面,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想必他们四叶集团也会给面子的。”   叶婴:“行吧,我亲自盯这个项目,放心吧。”   谭明明心愿达成,无法掩饰的大笑起来:“那我帮您约时间?”   叶婴:“不用了,我自己约吧,电话给我。”   谭明明:“我有名片。”   谭明明放下名片之后就出去了,叶婴刚想收起来,看到上面的那个名字。   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第56章   下午五点, 精英大厦。   叶婴抄起旁边的白色西装外套, 起身出了办公室大门。   有人拿着文件到叶婴办公室找她,出来之后问小施:“叶组长呢?”   小施正在整理新一时段的视频数据, “哦,叶组长已经下班了。”   那人回去之后,惊讶地和周围人讨论起来。   “叶组长居然五点钟就走了?”   “我来这快一年多了,几乎每一天叶组长都比我下班晚。”   “何止你一年啊,我来这里都三年了,有一回叶组长高烧三十八度多, 还一直撑到把数据分析会开完才走呢。”   余锦书是新来的网红,长得一张初恋脸, 是一个月前叶婴疑心沈启涵的时候签进来顶替她的。   还不太了解叶婴其人。   她们议论的时候, 余锦书刚还在一旁看视频稿子, 听后插了一嘴:“叶婴姐这么厉害的么?我看她很温柔啊。”   程恬最八卦, 拉着一脸懵的余锦书,“过来, 姐给你科普一下……”   这一科普就是十多分钟, 最后大家也听个乐, 该忙啥忙啥去了,安安心心加班,毕竟明天还有早会, 手上一大堆工作没做完呢。   叶婴对手底下的人说过一句话, 你们只需要好好工作, 其他什么都由她去处理。   这么多年, 从没有人敢欺负她部门的人,也真的实现了多劳多得的原则。   她们部门是体恪所有部门中工资定位最高的,成绩越好工资越高,之前谭明明还创造了一个记录,那一个月她比上几级的领导工资还高。   真的做到了那句,只消努力工作,外人的各种不服,白眼,嫉妒,他们都不需要考虑。   叶婴都已经帮他们处理好了。   -   叶婴坐了电梯一路下到地下车库。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叶婴长长的舒了口气。   手心里攥着那张名片,看着那个名字好一会儿,才从旁边的包里拿出手机。   其实那串数字叶婴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铭记在心,现在已经在心中反反复复念了好多遍,早就倒背如流了。   可是叶婴还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照着打了那通电话。   电话那端“嘟嘟”声响起的时候,叶婴感觉到自己平静多年的心,竟也跟着微微颤抖着。   响到第三声时,电话被接起。   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您好,这里是林总的助理小王。”   叶婴的嗓子眼仿佛卡着什么东西一般,说不出来话。   “喂?”   “喂?您好?”   好一会儿,叶婴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您好,我是体恪公司项目组,请问林总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女生说:“不好意思,现在林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有什么事?”   叶婴大致把约访的事情说了一下,女生记录在案之后:“好的,稍后我会转告林总,请问您是否方便留个电话。”   叶婴说了自己工作机的号码。   “好的,请问您的姓名?”   叶婴轻咬嘴唇:“小婴。”   -   挂断电话,叶婴正准备发动车子,车内忽然传来一阵警报声。   原来是轮胎被扎了。   叶婴叹了口气,打了报修电话之后,关上车门,背起小包上到一层。   正值江市晚高峰,车辆被堵得水泄不通,精英大厦这边紧挨着高架桥,上下两路全都挤在一起。   华灯初上,车尾灯汇成一道闪亮银河。   叶婴踩着细高跟在门口站了快半个小时,眼前只过去几十辆车,叫的车没到,出租车也没有。   晚风微凉,叶婴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叶婴等得心烦意乱。   一辆黑色宾利顺着车流缓缓滑到叶婴跟前。   司机带着白手套,前车停了,他也不得已踩下一脚刹车。   副驾驶上的刘特助微微回头,把后面几天的行程说完之后,看了眼手表。   “林总,八点钟的晚宴,据说惠生集团也会参加。”   之前四叶在收购上一家餐饮连锁的时候,惠生也想过来掺一脚,被林远时抢了先,这才作罢。   惠生原本是一家科技公司,近些年出了一款短视频软件忽然爆火,整个人公司飞了起来。   现在有点飘了,什么项目都想玩。b r   “谁来?”   后座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质量上乘的西装,袖口精致贵气,里面的黑色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喉结线条性感迷人。   下巴如刀削斧凿般精致。   一半面容隐没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据说是惠生集团的执行总裁,最近提拔上来了。”   “嗯。”   低沉缓慢的应了一声之后,车子还是堵得一动没动。   后座的男人将实现转向车外,堪堪停在那里。   “林总,前面好像有车祸发生,我是否需要通知晚上的宴会延后举行?”   “……林总?”   车子外面的姑娘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不太耐烦了的模样,蹙着眉毛,对着手机讲些什么。   林远时白手起家,现在四叶集团在江市的影响力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四叶集团董事长林远时年少有为,风姿出众,这一身财富已经吸引无数名媛心向往之,再加上那样一张迷惑众生的俊脸。   之前江城晚报盘点江市最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汉,林远时力压数十位明星男模,高居榜首。   林远时本人非常低调,无论报纸还是电视,甚至之前几天来找的自媒体,林远时从不接受采访,公司内公司外,经常有女孩明里暗里对林远时示爱,更有甚至,直接爬上林远时的床。   全都被他拒绝了。   用被子裹着赤身**的姑娘,直接给扔到了宾馆门外的走廊里。   清心寡欲是出了名的。   曾经有人调侃说,当初林远时能够拉到雁鸣集团总裁晏惊寒的投资,就是因为俩人都信佛。   从刘特助这个角度,恰能看到林远时的眼睛。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姑娘,眼神很复杂。   却十分明亮。   刘特助做林远时的工作助理五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总裁这副模样。   仿佛在这一刻,世间一切在他眼中全部褪色消弭。   他的眼里只有她。   只剩她一个。   明亮的,美丽的,令他着迷,无法自拔的。   前车动了,车子缓缓往前移动,一时间道路畅通起来。   林远时这才回过神来。   坐直了身子,收回目光。   “嗯……林总认识?”刘特助试探着问道。   林远时倏然抬眸,刘特助心里一个激灵。   不该问……   隔了一会儿,林远时目视前方。   “不认识。”   -   半小时后,赵野的车停在叶婴面前,叶婴开门上车。   赵野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等很久了?”   叶婴正在用手机回复工作微信,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野:“车胎被扎了?怎么没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叶婴回复完最后一条,“我以为能打到车的。”   赵野又看了眼后视镜,没再说话。   “哎,对了赵总,我先不回家。”   赵野:“要去哪?”   叶婴:“美容院。”   赵野把车停在叶婴常去的那家美容院门口。   “赵总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这边不会堵车。”   赵野看着叶婴,欲言又止。   她的笑容浅淡温婉,乍看之下整个人谦和有礼,可仔细看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细小的钩子。   眸光里的精明懒得收起。   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雨夜。   他们初到a城,半夜里他忽然接到叶朗的电话,说是自己的姐姐高烧不起,他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野驱车赶到,那姑娘已经烧得浑身滚烫,神志不清。   口中不停念着什么,赵野听不清楚。   他带着她到了医院,整整过了一天才终于退烧。   次日赵野带着清粥小菜到医院看望,走到门口脚步停住。   ——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微哭声。   不是失控的嚎啕大哭。   而是无比克制的,咬着牙关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想要忍,却怎么也忍不住的啜泣 。   这样的声音更加让人心疼。   赵野知道叶朗他们姐弟在晋城有些变故,似乎得罪了一个豪门世家,那时赵野也像把公司的也无往a城发展,叶朗顺势提出辍学一同前往。   赵野今年三十七岁,谈过几次恋爱,也相过几次亲,可是这一行原本见的姑娘就不多,赵野一向冷漠,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像叶婴这样的姑娘。   柔柔的,淡淡的,看着像一朵娇弱的花。   可实际上她坚韧无比,揉不烂,搓不扁,暴雨之后,依然美得动人心魄。   她哭了多久,赵野就在门口看了她多久。   赵野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这么伤心,之后的相处,她一次都没有哭过,笑容浅淡,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河床愈深,河面就越是平静。   叶婴就是这样的人。   赵野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这样坚强的姑娘,大病一场之后,在医院里控制不住的流泪。   可是赵野问不出口。   他们之间太生疏了。   生疏到相识接近七年,叶朗一直叫他“野哥”,而叶婴却一直都是“赵总”。   这根本无法让赵野更近一步。   待她心绪平静下来,赵野把粥拿进去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经凉透了。   叶婴神色如常,也露出像现在这样的笑容。   温柔,美丽。   却怎么也笑不进眼睛里去。   “嗯,行,那我就不来接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报平安。”   叶婴一边应答一边跟着工作人员往里面走,“赵总再见。”   叶婴是这家美容院最高级别的会员,到了之后直接由美容院的美女院长接待。   “小婴,又好久没来了。”   院长名叫赵碧笙,家里背景不凡,这家美容院是她哥旗下的,盈不盈利无所谓,主要就是给她开着玩儿的。   赵碧笙不在乎钱,遇到她喜欢的客人,那些高价淘来的养肤品也能免费用,遇到不喜欢的,干脆不管不问。   赵碧笙看到叶婴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赵碧笙在美容院这么多年了,见过太多美人。   叶婴是她第一眼看上去就被深深迷住的,赵碧笙总说,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必然被叶婴迷得神魂颠倒。   “上一次来,好像还是你要去参加体恪分公司剪彩的时候。”赵碧笙说,“小婴,你是不是都快把我忘了呀。”   赵碧笙换了衣服,引叶婴到美容床上躺下。   “是么?那么久了。”   赵碧笙说:“也是,小婴天生丽质,不保养,这个皮肤也白得跟雪似的。”   赵碧笙捯饬她的那些仪器,偶尔瞥一眼叶婴。   “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叶婴:“我开心了么?”   赵碧笙:“是啊,嘴角都要挑到天上去了。”   赵碧笙是夸张的说,但是这个女人的直觉总是准得可怕。   “明天要去干嘛?”   叶婴微微笑了笑:“有个采访。”   赵碧笙:“让我们叶组长亲自跟进的采访?恐怕不简单啊。”   叶婴笑意加深,没说话。   赵碧笙;“今天要做什么项目啊?”   叶婴想了想:“全做,走最好的套餐,越美越好。”   赵碧笙:“好嘞。”   过了会儿又跟了一句。   “这是要去见男人了啊。”   叶婴闭上眼睛,没有答言。   -   次日早上。   叶婴找到昨天的通话记录,拨通那个电话。   这次接电话是一个男声,却不是林远时。   “叶组长您好,我是林总的特助,我姓李。”   “您好,”叶婴摁了免提,一边说一边在衣帽间里找衣服,“昨天约林总采访的事情,请问有进展了么?”   “很抱歉叶组长,我们林总从不接受采访。”   叶婴抽出一件白裙子,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了比,“我知道,这一次的采访我们可以尊重林总的一切要求,比如不拍照,不露面,都是可以聊的。”   不太满意,白裙子被扔在一旁。   “很抱歉叶组长。”   叶婴抿了抿嘴唇,耐心耗尽:“请问你们林 总出差了吗?”   “没有。”   叶婴:“我知道了,谢谢。”   最后选了一套香奶奶的白色套装,叶婴稍微理了理长发之后拎上小包出了门。   车还没有修好,叶婴提前约好了车。   打了四叶集团楼下,叶婴仰头看了眼这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物。   小小的吐了口气。   -   偌大的办公室,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刘特助一身西装拿着文件夹站在桌前,“林总,今天九点有一场高层会议,下午三点新收购的餐饮公司剪彩仪式,六点和雁鸣集团的张秘书修改协议,七点李经理约见。”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点一点,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刘特助:“还有就是,早上体恪集团打电话来,还是问采访的事。”   手指停住了。   “怎么说?”   “叶组长似乎今天会亲自过来。”   林远时迟迟没有答复,刘特助试探着:“林总……见么?”   林远时忽然站起身。   “剪彩仪式让张经理过去。”   刘特助稍微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林远时大步往会议室走去:“十点钟,她来就见,不来就推掉。”   刘特助快步跟上:“好的,我知道了。”   这场会议是四叶集团高层会议,一向杀伐果决的林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众人也不好问,也拿不定主意。   林远时频频看表,似乎再等待着什么。   办公室的门锁动了动,林远时敏锐的看过去。   秘书走进来,在林远时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远时倏然起身,唇角微微上扬。   “会议结束,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说罢,起身离去。   公司里的大佬们面面相觑。   这必然是有什么影响公司发展的大事,要不然一向稳重的林总,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往外赶呢。   -   叶婴无聊的坐在办公室外面,长腿交叠,一边喝咖啡一边刷微信朋友圈。   林远时快步走远处走来,叶婴站起身。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远时变了很多很多。   他穿着高定西装,肩宽腿长,眉目英挺,薄唇清冽,下巴两条精致凌厉,喉结突出,被阴影遮住一些。   整个人看上去禁欲又性感。   谭明明曾跟她形容过这位林总有多么迷人,叶婴真正见到才知道。   何止迷人这么简单。   简直如同饮鸩止渴。   欲罢不能。   林远时单手抄兜,看着叶婴微微一笑。   “叶小姐。”   声音生疏而冷淡,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叶婴被这个称呼唤得稍微愣了一下。   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叶婴的这一点错愕被隐藏得很好。   她眉眼温柔,笑容淡淡。   “林总,请问有时间,聊一聊么?”   这些年她倒没有什么变化。   笑容都和当年如出一辙。   叶婴早熟,也许当年就已经有这般缜密的心智,要不然也不会用她那张清纯美丽的脸庞,把他骗得团团转。   分别七年,要不是这次的合作。   也许她根本不会过来找他。   他把他的真心放到她的手心,任她把玩,任她□□。   结果到了最后,她把他的一颗心丢在地上,一走了之。   连告别都没有一句。   她把他伤得那么深。   现如今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活得潇潇洒洒,风生水起。   想到这,林远时的心脏又有些不舒服。   他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带。   声音绷得很紧。   “没时间。”   林远时转过身,留给叶婴一个背影。 第57章   叶婴凝视着林远时的眼睛, 笑容只停顿了那么一下。   随即轻快的说:“好,那我在这等着, 林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什么时候奉陪。”   说罢转身坐在林远时前面的沙发上, 懒洋洋的倚过去, 悠闲翘起二郎腿。   刘特助想上前阻止, 被林远时一个眼神拦了回来。   刘特助疑惑的看向林远时,林远时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办公室。   林远时的办公室外有一片玻璃,里面扣着百叶窗, 现在百叶窗关着, 横亘在两人之间。   谁也看不见谁。   “林总, 那现在剪彩仪式您出席吗?”   林远时:“把之前体恪请求合作的文件拿过来。”   刘特助:“是。”   林远时翻开文件, “出去吧。”   刘特助合上办公室的门。   一室安静。   林远时把文件翻过一页,抬眸望向那扇百叶窗。   她在做什么?   长腿交叠, 优雅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一边喝一边处理公司的事情?   林远时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不经意间弯了唇角。   心里暖暖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轻松又充盈。   中午,林远时处理完所有事情,站起身。   手放在门把手上微微出了口气, 才旋下去。   目光率先投向右边的沙发处。   ——那里已空无一人。   林远时微不可及的蹙了蹙眉。   “她什么时候走的?”林远时低声问秘书。   秘书想了想;“很早之前就走了, 大约和您谈完话, 五分钟之后吧。”   林远时:“……”   骗子……   -   机场。   出租车停在门口,一只精致的高跟鞋从车上踏下来。   叶婴看了眼时间,刚刚好。   叶朗拖着大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叶婴。   一身香奈儿经典套装,手上拎着他前几天给她邮过来的限量款爱马仕包,踩着一双镶钻细高跟。   长长的头发卷曲着垂到腰际,白皙精致的小脸微微扬起,在人群中寻找着。   美丽得近乎耀眼。   “姐。”叶朗朝叶婴招了招手。   叶婴的目光逐渐聚焦,微微笑起来。   “晚点了十分钟?”   “嗯。”   叶朗一身休闲装,戴着黑色鸭舌帽,比叶婴整整高出一个头。   叶婴满意的仰头看着叶朗;“怎么样?谈得还算顺利么?”   叶朗:“还可以,对方挺客气的。”   叶婴:“惠生在行业内也算是比较不错的公司了,据说新上任的总裁非常厉害,惠生的业绩几乎翻了几倍。薪酬谈了么?”   叶朗:“嗯,谈了,年薪一百三十万,在江市的惠生分公司技术部。”   叶婴:“还不错啊,你还小,以后还有升职的空间啊。”   听到这,叶朗微微皱眉:“姐,我不小了。”   叶朗十五岁拿下全国计算机金奖,十六岁以惊人的计算机天赋被国外知名大学破格录取,之后在国外读研深造,提前拿到毕业证书。   直到读完博士,被国内百强企业聘以百万年薪。   叶朗始终走在同龄人的前面,叶婴知道,除了惊人的天赋之外,叶朗非常非常努力。   他始终奔跑在同龄人的前面,像 是再与时间赛跑。   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他的年龄开玩笑。   叶婴宠溺的拍了拍叶朗的肩膀:“好好好,我家小少年已经长大啦,姐就安心享清福就行啦。”   叶朗低下头,没说话。   “我叫了车,先带你去吃饭。”   “叫车?”   叶婴:“嗯,我的车胎被扎了,过几天才能开。”   他们去了叶朗很喜欢的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叶婴手机不断地响。   她一边吃着一边发语音。   “让骆珈把下一次视频的本子拿给梁嘉烨看一下,上次发布时间不对,让她自己看着点。”   “余锦书直播还是不行,不会说话,下一次直接转型,之前沈启涵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卖颜值就行,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一顿饭吃得很快,叶婴也没抽出什么功夫和叶朗聊天。   叶朗越长大话越少,也乐得安静,偶尔看叶婴一眼就行了。   餐厅就在精英大厦附近,叶婴吃完饭帮叶朗叫了车,自己回到精英大厦。   消失半天,桌上的文件就已经堆成山了。   小施拿着文件夹跟叶婴汇报了一下工作,原本毫无头绪的一团乱,叶婴稍稍思索一下之后,几件事情捋顺下来,条理立马明晰了许多。   小施对叶婴的崇拜简直更多一层,清楚之后立马喜滋滋的工作去了。   叶婴把文件看了一圈,下午开了一个数据分析会,直到傍晚时分才从会议室出来。   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见谭明明等在她的办公室外面。   “组长!怎么样怎么样?”   一见叶婴出来,谭明明立马上前问道。   眼睛里面满是期许,无比明亮。   “林总见你了吗?”   叶婴走进办公室,累得肩膀有些垮。   “倒是见我了。”   谭明明立马激动起来:“有戏了是吗?”   叶婴:“八字还没一撇呢,林总这个人心软,你派一个人每天到林总办公室门前等,等上几天林总就能答应。”   谭明明:“真的假的?以前我可以是听说有人缠着林总不放,林总直接叫人把那姑娘抬出四叶集团啊,一点情面都没留。”   叶婴:“放心吧,他没那么狠,找个人打滚卖萌就没问题了,这件事情,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了。”   没了叶婴,就等于没了主心骨,谭明明怎么可能放心。   “为什么啊?组长!说好的救命啊。”   叶婴目光远了一些:“我……我跟他……”   “什么?”   叶婴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实在不适合再去那边了,你找个人盯着吧。”   话已经说到这了,谭明明也不好再强求。   她走之后,叶婴倚在靠背上,长舒一口气。   原本看到那个名字,以为之前好歹有些情分可依,再见面哪怕不能和好,也还能做回朋友。   却没有想到。   在林远时心中,还是怨着她的。   不过林远时也没有错,当年为了生存下去,她做的那些事,对他的那些利用,任凭谁知道之后,都不可能那么轻易放下。   更何况,当年的林远时那般无辜,那个爱笑的少年。   到底还是被她伤了个彻底。   叶婴看着桌角出神。   好容易走到今天,就不要再妄想还有什么牵扯了吧。   算了。   放过他。   也放过自己。   -   周末,叶婴要去取车,赵碧笙嚷着同去。   “我准备换一辆,换成跟你一样的。”   叶婴有些无奈:“您开腻了宾利?”   赵碧笙:“差不多吧,感觉不如你的那辆好看。”随即笑了笑:“反正也是刷我哥的卡,没事儿。”   到了4s店,一直给叶婴服务的那位经理率先迎了上来。   “叶小姐,过来提车是吗?”   叶婴:“嗯,顺便给她也选一辆吧。”   经理带着赵碧笙看了一圈,回来之后赵碧笙笑眯眯的说:“其实也不用看,反正就和小婴的一样就行了。”   赵碧笙身上的某些性格和叶婴之前的一位故人很像,叶婴是个非常慢热的人,和赵碧笙接触不算多,可是莫名合得来。   大约就是这个原因。   赵碧笙想要的颜色需要现从国外调,赵碧笙先付了款。   叶婴站在收银台旁边等,余光里飘到门口进来两个人。   是他们的客户经理亲自过去迎接,看来是两位大客户。   付完款,赵碧笙回头一扫,目光也落在那两人身上。   “哎?远时哥?”   叶婴这才回过头,那人闻声,脚步微微一顿。   一转头,刚好碰上叶婴的目光。   遥遥隔着一整个展厅。   四目相对。   “远时哥,你也过来提车?”赵碧笙拉着叶婴走过去,笑眯眯的看着他:“你买的啥车?”   叶婴始终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头顶始终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自从望过来那一刻,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之前订的,现在到了,过来提一下。”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赵碧笙,“哦,一会儿借我瞧瞧。”   见林远时一直看着叶婴,赵碧笙把她往身边拉了一下。   “这是我朋友,叶婴,这是我哥的合作伙伴,林远时。”   林远时微微笑了一下:“叶小姐。”   赵碧笙觉得叶婴的眼神有点奇怪,“你们……之前认识啊?”   叶婴:“不认识。”   林远时目光一滞,刚要伸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叶婴又补充了一句:“之前和体恪有过合作而已。”   林远时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伸出手。   叶婴有点尴尬,只好犹豫着把手握过去。   手里的细软柔荑,柔弱无骨,微微有些凉意。   被他的大掌轻轻握着。   明明谁也没有动。   可她总觉得,他的手正细细的抚摸着她的手心。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时隔七年。   每一寸都舍不得放过。   无论反复摩挲多少次,都填不满这七年的空缺与思念。   双手接触的地方像是引燃了一根火线,一路燃到叶婴的心脏离去。   小小的,细微的,颤抖开来。   叶婴浮想联翩,直到脸颊微微有些发热,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手心也有些出汗了。   “有空一起吃个饭么?”   “啊?”叶婴猛地抬头,却发现林远时看着赵碧笙。   ——不是跟她说话。   叶婴脸一红。   侧过目光。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   一直到赵碧笙应答一声,他们的手才堪堪分开。   按照握手的礼仪来讲。   这一握,时间着实久了些。 第58章   餐厅是林远时选的, 是一家环境清幽的日料。   赵碧笙和叶婴率先在位置上坐下,林远时跟餐厅经理说了几句话,迟了一些过来。   ——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在叶婴对面。   刘特助坐在林远时旁边, 赵碧笙以前没来过这家餐厅,但是听说过。   倒不是东西都有多好吃, 传闻他家的会员卡办理费高得离谱,并且不是有钱就能办理的,这家餐厅的老板非常神秘, 在江市很有背景, 只是把这家餐厅当成一个社交场所, 用金钱来过滤客人。   服务生递来菜单,林远时绅士的把菜单交给对面的两位女士。   赵碧笙道了声谢, 问叶婴, “你想吃什么?”   对面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 叶婴觉得有点别扭。   小小的吐了口气:“你看着点吧。”   赵碧笙点了几样,挤眉弄眼的看着林远时:“我可是照着贵的点了,时哥不会心疼吧?”   林远时勾起唇角:“没关系, 可以记在你哥的账上。”   赵碧笙:“……也行, 那我再多点几样。”   点完菜之后, 赵碧笙把菜单还给林远时:“您和刘特助还有什么需要加的吗?”   林远时没看菜单, 随口说了几样。   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得出来, 赵碧笙和林远时认识很久了, 赵碧笙的哥哥赵中余和林远时是合作的关系, 而且最开始林远时能够获得雁鸣集团晏惊寒的投资, 也是赵中余介绍的。   他们聊得大都是生意上的事,叶婴掺不进去,就低头吃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们聊到什么,林远时总有办法提及到叶婴。   就比如他们聊到商务合作,林远时就会点到之前和体恪有过合作,提到体恪,叶婴就不得不应和一声。   不过林远时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和她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轻描淡写的转移开之后,又和赵碧笙聊得起劲儿。   大部分时间都是赵碧笙在说,林远时只优雅的用餐。   虽然如此,整段对话的主动权却掌握在林远时的口中。   他只是在说他想说的。   换句话说,他只用偶尔的几句话,掌控着赵碧笙的话题方向。   使这个用餐过程自然流畅,虽然叶婴和刘特助话都不多,却不会显得尴尬。   与此同时,还能时不时的照顾到叶婴。   不至于完全冷场。   一顿饭下来,赵碧笙浑然不觉。   但是叶婴却感觉到了林远时的可怕。   ——天生的主导者,轻描淡写间,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和她之前认识的林远时完全不同。   他再也不是那个阳光,爱笑,单纯又青春的少年了。   叶婴听谭明明说起过林远时的大致经历,现在四叶集团可以说是他一手创办起来。   外人听上去风光无限。   觉得是一届小生凭借精准的市场眼光和惊人的决策管理能力获得巨大成功。   叶婴知道,白手起家,一朝功成的背后,必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难和努力。   叶婴不知道这些年林远时为什么会从林家离开,为什么回来江市,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也无从知晓。   现在的林远时,深沉缜密,纵使叶婴玲珑剔透,也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吃完饭,赵碧笙说:“今天谢谢时哥款待啦,我美容院还有事儿,先回去啦。”   林远时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叶婴,微微颔首:“叶小姐回公司么?”   叶婴:“嗯?啊,是啊。”   林远时:“我也要去那边,刘特助有事情要办,叶小姐能否让我蹭个车?”   赵碧笙愣了一下。   虽然对林远时接触过几次,不算多,但是对于林远时的传言和八卦,赵碧笙可是吃过不少瓜。   林远时的身家背景完全就是个谜,不是没有人知道,只是这件事情一直被压着,没有人敢提而已。   他们这个段位的男人,要金钱有金钱,要背景有背景,想要攀上他们的女人多了去,多少名门公子,豪门总裁,明面上千好万好,背地里也玩过女人。   这种交易在高端宴会是基本就是一个人人都知道,谁也不言说的秘密罢了。   但林远时不是。   在江市,一个是他,一个是雁鸣集团总裁晏惊寒,清心寡欲是出了名的。   更遑论林远时有严重洁癖,无法接受和别人太近距离接触。   林远时主动提出要坐一个姑娘的车回去,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所以赵碧笙才会这般吃惊。   再怎么迟钝,在圈子里混得久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赵碧笙帮腔道:“行啊,小婴你回公司就直接带着林总吧,也刚好熟悉一下。”   叶婴还没说话,赵碧笙已经上车,“到了联系哦小婴。”   赵碧笙的车子缓缓汇入车流,叶婴仰头看着林远时。   林远时侧头对刘特助说了句什么,刘特助点点头,转身离开。   “叶小姐,你开车?”   叶婴:“嗯?好啊。”   林远时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车。   “走吧。”   -   现在并不是上下班高峰时段,但是要回精英大厦,必然要经过高架桥路段。   原本这边就很拥堵,结果现在桥下修路,所有路过的车辆都得走桥上。   这下好了,从南到北一道桥上,现在塞满车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才往前挪动了百米不到。   前面的车停下,叶婴再一次踩下刹车。   手指轻轻扣在方向盘,借着看右侧后视镜的功夫,用余光瞄了林远时一眼。   ——他正在用手机办公,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打字。   眉眼低垂,看不出表情。   从上车到现在,他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也是,该从何处开口呢?   他们之间空白了整整七年,要说七年前的事情么?他还会记得吗?   要对之前的事情道歉吗?还来得及么?   不然要谈论现在?   叶婴对现在的林远时一无所知。   现在的他就好像汪洋大海,无风无浪,深不见底。   她不敢贸然前往,随时都有可能溺于海中,尸骨无存。   于是叶婴也选择沉默。   前车动了动,叶婴也稍微往前滑动了一些。   与此同时,叶婴的手机忽然尖锐的叫出来。   叶婴从包里摸出手机,接起来。   “赵总?”   “嗯,今天周末,别忘了去提车。”   前车停了,叶婴踩下刹车,“嗯,我知道。”   “今天还回公司么?”   叶婴看了眼后视镜:“回去,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赵野;“嗯,晚上一起吃饭么?带上小朗一起。”   叶婴:“行啊,那你定位子吧。”   赵野:“好。”   叶婴没注意,自打她把电话接起,那端响起男人的声音的那一刻。   副驾驶的某人打字的手便停了下来。   又简单说了两句,叶婴挂断电话。   前面终于动了。   叶婴长舒一口气,踩了油门往前走。   “你——男朋友?”身边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叶婴愣了一下:“嗯?当然不是啊。”   “嗯。”林远时重新低下头。   毫不关心的样子。   “他是小朗的启蒙老师,之前帮过他。”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关心,但是叶婴还是忍不住解释。   又是一声“嗯”。   车子缓缓地往前滑动,叶婴看了眼后视镜:“嗯……你为什么不接受采访啊?”   林远时没说话。   叶婴:“我不是冒犯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公司的平台挺好的,毕竟之前两家公司也合作过,在某些方面还是合得来的。”   叶婴说了一大堆,明里是在套近乎聊天,暗地里就是想让林远时和她达成合作。   挺简明的一段话,目的性和逻辑性都非常强。   外行听热闹,内行的林远时一听就明白了。   林远时是销售冠军出身,叶婴的这一点修为,糊弄别人一愣一愣的,到了林远时面前,基本就是剥皮见骨。   她在想什么他一眼就能明了。   呵。   以前就是这一套,一边利用着林远时一边拿着林家的钱。   现在还是这样。   只是明知她目的明显,可是这话经过她温温柔柔的声音细细道来。   林远时沉寂多年的心,还是微微颤了一下。   他轻轻一笑,“叶小姐真是一个合格的项目负责人。”   叶婴:“嗯?什么?”   她很懂得进退得宜之道,适时的缓和能让她自己清醒,有能力去思考下一步对话的逻辑,也能给对方一种错觉。   ——一个漂亮女孩子适时服软,看上去懵懂惹人疼。   她比之前林远时接触过的所有女孩都要聪明。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工作。”林远时轻声一笑,忽然凑近,“难道除了工作……”   林远时本来就高,这样矮身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非常近。   近到他能数的清楚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能看到她眼中明亮美丽的风景。   “和我就没有别的可以聊了么?”   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稍一回头,便会落入他眼中的海洋。   忽然重重一脚刹车下去。   车轮在白线后面戛然而止。   两个人的身体由于惯性堪堪向前倒去。   红灯。   叶婴在马上要闯过去的时候反应过来,重重踩了刹车。   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叶婴猛地看向林远时。   对方坐直了身子,优雅的支着手臂,眼睛里面平平静静,和叶婴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狼狈。   那一刻叶婴知道。   这一局,她输了。 第59章   叶婴一直把林远时送到四叶集团楼下,这一片是江市集中办公区, 和精英大厦离得不远。   “谢谢你了叶小姐。”林远时扣好西装扣子, 淡淡说道。   叶婴:“嗯……没关系, 希望林总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   虽然知道这句话并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但是叶婴还是想说。   大抵……   是他们之间实在没别的可说, 这句话还能再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林远时却不觉得有什么, 听过之后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而后转身离开。   叶婴看着他一直走进大楼里面,一次也没有回头。   -   晚上,叶婴带着叶朗和赵野在餐厅汇合。   见了林远时的那一通让叶婴心里不太舒服,整个席间也没什么话说。   赵野和叶朗两个计算机迷, 聊起来没完没了, 叶婴一个词都听不懂。   赵野:“最终签了惠生么?”   叶朗:“嗯,野哥了解这个企业吗?”   赵野:“了解过,以前惠生只要做实业,反响平平,没什么大的动作, 中规中矩,现在新上任一个执行总裁,看着挺年轻, 但是手腕非常厉害, 原本他们公司高层不服的, 结果几个决策下来, 几乎把惠生整个的业绩翻了十倍, 现在他的把手伸到新科技领域, 很巧的是,四叶也在往这方面发展——”   提到四叶集团,叶婴忽然抬起眼睛。   赵野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这个反应语气停顿了一下,快速的瞥了她一眼。   “所以他们两家公司正在抢人才,算是竞争对手吧。”   叶朗点了点头,把一个翅中夹到叶婴的盘子里:“姐,你很饿吗?一直吃,也不说话。”   叶婴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还行,现在吃饱了。”   叶朗:“多吃点,我觉得你都瘦了。”   赵野坐在叶婴斜对面,目光悠悠落在叶婴身上。   “这段时间工作还顺利么?”赵野柔声问道。   叶婴点点头道:“挺顺利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赵野不是什么会聊天的人,叶婴也不抛出下一个话茬,一问一答之后,立马就寂静了。   赵野也只能淡淡瞧着她,目光柔柔的,表情也很温和,连带着眉尾处的伤疤都没那么尖锐了。   安静了一会儿,叶婴问叶朗说:“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叶朗:“下周,就是公司有点远,不在市中心这边。”   叶婴:“在公司周围看看房子,有喜欢的就买一套,车我给你订完了。”   赵野笑了笑:“论天下最弟控的人,非小婴莫属。”   叶婴看了赵野一眼:“必然,到时候给我领回来个漂亮点的女朋友,不然白瞎了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猪。”   叶朗:“我自己能买,不用你,你自己这套装修完了么?”   叶婴前段时间在这边买了套房子,复式上下层的公寓,距离精英大厦不算远。   “快了,还差一点收尾。”   叶婴现在住的这套是三年前刚回国那段时间买的,也是新房,但是不太大。   叶朗现在回来了,叶婴觉得她也该换套房子了,这个偶尔叶朗过来,也能活动开。   正说着,叶婴手机响了。   她工作非常忙,常常吃着饭也要回复微信。   她起身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之后,表情微微变了变。   “行,我知道了。”   叶朗:“姐,怎么了?”   叶婴抚裙坐下,“没事儿,吃饭吧。”   赵野:“这么高兴?”   叶婴一挑眉,嘴角的弧度懒得隐藏,轻快问道:“我高兴了么?”   -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夜里。   落地窗外华灯苒苒,灯火辉煌。   排排列列的车流像是流动的银河,繁华都市映得天空的星辰都有些黯淡。   落地窗里映出男人高大的身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长身玉立,修长的手指摇晃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狭长幽深的眼睛凝视着窗外。   门锁轻轻响动,刘特助走了进来。   “林总。”   林远时微微侧首;“说。”   “叶婴小姐七年前跟她的弟弟一起去了美国,从那时开始,林家撤走了所有对他们的资助,她在那边一边打工一边供弟弟读书,在打工的时候遇到现在体恪的总裁吴先生,吴先生看出叶婴小姐能力卓越,把她留到了一个美国朋友的公司,叶婴小姐不负所望,破了当年的销售记录,成了新一年的销售冠军,吴先生非常看重叶婴小姐,提出想要让她留在体恪发展,出于这个原因,叶婴小姐于三年前回国。   一开始体恪的业务在凌市,吴先生并没有给叶婴小姐太高的职位,从公众号编辑开始,叶婴小姐凭借自己能力一步步升职,后来江市发展更好,吴先生带着叶婴小姐来到这边,让她担任体恪项目组组长,现在体恪几乎所有业务都要经过叶婴小姐之手,吴先生对她可以说信任至极。”   林远时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她……没有上学?”   刘特助:“是的,曾经有过申请,可是因为学费的原因……她没有去。”   林远时握着杯子的指尖冰凉冰凉。   思绪忽然回到七年之前。   七年前叶婴不告而别,林远时发了疯一样的找她。   所有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所有认识的人,林远时全都一一问过。   可是她都不在。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林远时去找霍文初,霍文初一条条叙述出叶婴做过的事情,无非是利用林远时获得更多的资助。   林远时根本不信,也不在乎。   他动手砸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古董,挂画,瓷器,后来惹怒了老爷子,身边两个保镖把林远时制住。   林老爷子发了狠,任林远时在房间里怎么闹,都不肯放他出去。   那是林远时度过的,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林泽宴用霍文初作为要挟,逼林远时彻底退出林氏集团,林远时心如死灰。   用一具残躯护住霍文初。   他选择离开。   林泽宴狠辣果决,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同时疑心甚重,他要清除所有障碍,确保他稳坐林氏掌舵人的位置。   可其实不管林泽宴是否有这个要求,林远时都不能再在晋城待下去了。   哪里都有回忆。   看什么都觉得物是人非。   于是林远时来到江市,从零开始。   没有人知道一无所有的林远时当时经历过多少苦难,委屈,褪去“林氏太子爷”的光鲜标签,林远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   小婴的离开或许是对的。   因为那时的林远时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   他还不够强大。   林远时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焰。   他要变强。   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才有资格为小婴撑起一片天空。   林远时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努力着。   一开始公司起步的时候,人手不够,许多琐事处理不完,深夜林远时让当时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下班,他自己一个人熬到天亮。   睡一两个小时,再起来继续工作。   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林远时根本就是用命在赚钱。   大家心照不宣提高了工作效率,从无到有,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后来人脉渐渐多了,林远时又开始寻找叶婴。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难过。   在这失望与痛苦之间,林远时的意志几乎被消磨殆尽。   他越来越确信。   叶婴其实根本不爱他。   不然她怎么忍心过了这么久,还不出现,还不回来。   也许一开始的接近,真的只是为了林家的钱。   她从未动情。   “我找过国内所有的大学,还有国外的名校,但是都没找到她……”   他从没有想过,叶婴那样的成绩,会选择放弃学业,全心供叶朗读书。   “还有呢?”林远时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冰得刘特助几乎快要打寒战,他恭敬的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这时能查到的,林家给叶婴小姐资助的钱款记录,还有之后,叶婴小姐的储蓄情况。”   留学学费高昂,林家骤然撤掉资助,叶婴攒下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再怎么勤工俭学,也无法负担两个人在国外的学费。   所以……   她才会选择辍学的吧。   林远时忽然想起当年,快要高考的时候,叶婴提到未来。   她的成绩那样好,几乎全校同学都很羡慕。   那个分数几乎可以在国内所有名校所有专业中随意挑选。   叶婴说,她想去一个好的学校,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照顾叶朗。   这样他们就能摆脱小姨一家,不再寄人篱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那般明亮,满满都是希望。   想到这。   林远时胸口的胀痛呼之欲出,仿佛呼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千万根钢钉。   痛得他难以承受。   他不敢想象在面对高昂学费,叶婴做出退学这个决定的时候。   该有多么绝望。   以前就是这样。   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却有着比谁都韧的劲儿,比谁都精明的智计。   脑海中出现一双月牙般的眼睛。   “我不是冒犯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公司的平台挺好的,毕竟之前两家公司也合作过,在某些方面还是合得来的。”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十分动听。   “希望林总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   林远时喝完最后一口红酒,放下杯子。   唇边忽然勾起一抹淡笑。   跟刘特助吩咐了些什么。   刘特助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刘特助出去了   林远时看着桌上的杯子,眸光深深。   小婴很会用人,能把周围人身上最大的利益挖掘出来,找到对她最有用处的那一部分。   林远时笑容加深。   好啊。   那就让她利用好了。   反正现在的林远时,身上有无限的价值。   小婴你随便索取啊。   我都给得起。   林远时略略垂眸。   俊美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迷人。   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轻描淡写间,等着他的猎物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陷阱中。   可爱的小猎物那么聪明,以为自己机关算尽,殊不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等到时机成熟,他收走陷阱。   小小的猎物便在他的囊中。   任他摆布,任他享用。   林远时抬起头,一道明光刚要落在他的眉眼之间。   精致,美丽,也深邃,危险。   -   这几天忙着装修的事情,弄得叶婴焦头烂额。   好在这几天的视频和直播都挺给她省心,数据都还不错。   唯独公众号那边,又出事了。   谭明明一大早就在叶婴办公室里等。   一见了叶婴就跟她夸张的哭嚎。   “组长,快点救救我吧,‘百位才俊’的项目已经拖了快一个星期了,读者都在那喊呢,小编都快撑不下去了。”   叶婴:“不是说去助理死缠烂打么?小助理呢?”   谭明明:“根本没有用啊,连四叶的门都进不去,去了好几天了,愣是连林总的面都没见着。”   叶婴略一思索:“给林远时的电话呢?”   叶婴习惯性的直接叫了林远时大名,给谭明明弄得略微愣了一下。   “一直是林总助理接的,都说没时间,要等。”   “组长啊,救救我吧——”   “其他的替补呢?就非得等着林远时?连PlanB也没有了?”叶婴的声音严厉了些。   现在都已经一个星期才知道过来哭诉?   “有啊!我们的候选人的电话全都打过了,可是,可是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同时放了我们鸽子,就连之前已经跟我们谈好合作的,也都反悔了,我们拿出违约金要挟,人家根本不怕,违约就违约,全他妈是才俊,谁差你这点钱。”   谭明明是真的急了,脏字儿都飙出来了。   “这么巧?”叶婴沉吟了一刻:“这事儿有古怪。”   “我也觉得,是不是我们对家公司搞出来的事儿啊。”谭明明说:“但是我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这些了,组长啊,救救我——”   叶婴被这几声哭喊搞得快要烦死了。   “行了行了,我再给四叶打个电话,你快闭嘴吧。”   谭明明一听叶婴出马,立刻闭上嘴,贴着叶婴的手机凑过来。   接电话的时候刘特助,说话的语气比上一次客气很多。   “叶小姐,林总现在刚好有时间,您可以立刻过来。”   叶婴不太相信:“他——接受采访了?”   刘特助:“这个我不太清楚,如果您想见林总,现在就可以。”   叶婴:“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叶婴拎着外套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谭明明;“组长,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   叶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去给我换一批候选名单,在我回来之前确保无误,不然你这个月的季度奖金就剩一半了。”   谭明明是叶婴一手带出来的,听了这话本能的敛了笑容,站直了身子:“好,我马上去办。”   所有筹码都压在一棵树上,这可不是叶婴的做法。   开车的路上,叶婴的小脑袋瓜就没停下来过,一直思索着怎么跟林远时聊。   ——他实在太难猜了。   跟以前完全不同。   叶婴根本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每一次谈话似乎都是她出于被动,被他引领着,明明他没有几句话,可说的话题都是他想说的。   那些他不想回答的,直接被遏制了。   叶婴皱了皱眉。   车子停在四叶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叶婴拿起小包,踩着细高跟快步走进电梯。 第60章   也许是之前刘特助帮忙打过招呼了, 这一次女秘书非但没有拦住叶婴, 反倒很轻易的放她上楼了。   刘特助微微笑道:“叶小姐, 林总在办公室等您。”   叶婴总觉得有点奇怪, 但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跟着刘特助到了办公室, 林远时正在看大盘, 用手机和谁语音通话。   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文件夹的边沿。   刘特助送她过来之后就退了出去, 林远时的声音很低很平缓,似乎是在和谁开会。   叶婴也不好直接过去, 林远时亦没有抬头。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等。   林远时的会议开了很久, 叶婴也不着急, 安静的在一旁处理自己的工作。   等林远时那边结束, 叶婴才站起来。   “林总。”   林远时比了个手势,让叶婴在自己对面坐, “叶小姐。”   叶婴从包里翻出一份文件, 林远时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有电子版直接发到我手机上。”   叶婴:“有的,但是——”   但是他们分开之后,林远时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谭明明给她名片上的手机号也没有关联微信。   “我能加一下您的微信?”   林远时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换了一只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可以。”   叶婴添加完之后, 把文件给林远时发过去。   “下一场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叶小姐可以用这段时间说服我接受采访。”林远时并没有仔细看文件,放下手机,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她。   “好的。”   叶婴把项目计划跟林远时说了一遍,非常详细,完全脱稿,语调平缓流畅,逻辑清楚,中间的细节说的全在点子上。   不可否认的,叶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销售。   她把产品所有的优点藏起来,再摆在客户面前,不是直接夸赞,反倒用平实的语言娓娓道来,到最后让客户自己感觉到产品的好处。   再加上叶婴的声音非常温柔动听,她整个人坐在这里,就会给人一种浓浓的可信赖感。   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林远时,可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被她说动。   林远时始终都没有打断她,静静等她说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半刻不曾离开。   似乎她这个人比这个项目更能打动他。   最后叶婴说完,“所以,林总认为呢?可以接受采访么?”   林远时换了个坐姿,“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叶婴:“我们可以利用零散的时间采访,随叫随到。”   叶婴是真的聪明,和她说话一点都不费力,林远时:“好,那就麻烦叶小姐的手机随时保持畅通?”   叶婴:“之后我的同事可能会把合约发过来,林总可以过目一下。”   林远时:“不用了。”   “嗯?”   林远时站起身,微微勾起唇角:“叶小姐发给我就行。”   “我还有事,叶小姐,我们回头见?”   叶婴赶忙起身,“好,林总。”   从四叶集团回来,谭明明赶紧凑上来:“怎么样了组长?”   叶婴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么,在林远时的目光下,她竟然会觉得有些紧张。   说话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直飞速转动,生怕自己一时口误说错话。   林远时一直盯着她看,叶婴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点点红起来。   以前坐同桌的时候,林远时也喜欢这样,手肘撑在膝盖上,下巴抵在她的桌子上,一边看她一边说:“小婴你好可爱啊。”   他的眼睛干净清澈,喜怒分明。   远不像现在,永远都是平静的,笑着的,深不见底的样子。   叶婴喝了口温水:“嗯,还行吧,林总同意了。”   谭明明夸张大喊:“同意了????”   “真的同意了???”   “那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采访到林总了???”   叶婴:“嗯,过后我还得具体起草一份文件发给他。”   谭明明的注意力却不在这,绕到办公桌后面忽然张开双臂熊抱住叶婴,叶婴吓了一跳。   “你太厉害了组长,不愧是我的偶像,什么案子都能搞定!”   叶婴吐了口气,“行了别闹了,把采访文件拿给我看一下,林总说只能利用空闲时间采访,鬼知道他什么时候空闲,我们随时准备着吧。”   叶婴看了一下午的文件,基本上所有采访的步骤都已经熟悉了。   九点多下了班,赵野打来电话说他也在附近,想一起吃个夜宵,叶婴在旁边的咖啡厅里还没等到赵野,林远时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先过来的是一个定位,后面跟了三个字:叶小姐。   叶婴回复;“好的,我马上过来。”   叶婴刚从咖啡厅出来,迎面碰上赶来的赵野。   “哎?赵总,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情,咱们改天再约吧。”   赵野停顿了一下:“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叶婴:“工作上的事,之后联系啊赵总。”   说罢匆匆忙忙跑到停车场。   咖啡厅对面,一辆黑色轿车里。   后座的男人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沉沉道:“开车吧。”   “林总,需要我提前过去定位子么?”   “不用,你先回公司吧。”   刘特助:“嗯,好的。”   男人勾起唇角,俊脸随着车子前行一明一暗。   -   林远时发的定位是一家餐厅,寻着手机导航一路开到那里,恰好看到林远时长身玉立站在黑色宾利旁。   “叶小姐。”   叶婴踟蹰了一下:“您等我很久了么?”   林远时:“并没有,上车吧。”   叶婴:“好。”   “我现在要去机场,路上的时间可以接受采访。”   叶婴:“好。”   林远时和叶婴坐在后座,刘特助和司机在前面。   “时间比较紧,我们的问题稍有点多,还有视频的部分,要是林总有大块的时间,可以通知我们。今天我们只能先把问题理顺一下。”   林远时:“好。”   叶婴拿出录音笔,依例问了他一些工作方面的事。   林远时的回答大都很简短,但是一针见血,直中要害,其中又不失幽默,让叶婴忍俊不禁。   “那么林总最终有什么计划么?对于四叶集团未来的发展。”   林远时:“现在四叶集 团正在扩大规模,正需要一个好的宣传渠道。”   叶婴立马领悟;“林总是提点我体恪公司的业务么?”   林远时笑起来:“可以考虑。”   叶婴:“回去之后一定传达我们吴总。林总是白手起家的,您的经历一直都是一个传奇,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大学生,很多人想要效仿您出来创业,请问您有什么忠告说给现在的大学生么?或者说,您支持这种做饭么?”   林远时:“大学的时候就好好谈恋爱,别人自己的姑娘跑掉才是最重要的事。”   叶婴猛地抬起眼睛,刚好撞上林远时的目光,带着一点嘲弄。   像是有人在她的腰窝出吹了一口凉气一般,叶婴被这道目光刺了一下。   “这么说,林总在大学的时候没有好好谈恋爱么?”   林远时看着叶婴的狡黠的眼睛,忽然勾起唇角,俯身凑近。   “叶小姐。”   叶婴的眼珠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正常。   “林总。”   林远时笑意更深:“叶小姐应该好好做做功课了,我从来没有上过大学,去哪里谈恋爱呢?”   叶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那这么说,林总还没——”   车子忽然转了一个弯,叶婴的身子猛地往旁边倒去。   眼看着头就要撞到车窗,林远时忽然伸出手,垫在车窗上,快速转了个一个方向,在叶婴撞过来的时候,刚好护住了她。   “抱歉林总,前车忽然刹车。”   四目相对。   呼吸交缠。   这个姿势,就好像是他抱着她一样。   太过暧昧。   两人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林远时居高临下,微微眯了眼睛。   叶婴忽然想起那天也是在车上,林远时忽然凑近她,问她:“和我就没有别的可以聊了么?”   把她逗得脸红心跳之后,直起腰板走人。   叶婴没动,依然枕着他的手掌。   “林总很温柔,一点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不近人情。”   声音平平淡淡,只有仔细听才能品出滋味儿来。   那双眼睛明亮狡黠,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小钩子,看久了,就能把人勾进去一般。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分对谁。”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在昏暗的环境中透着一种迷人的魅力。   尾音微微颤抖,似一直隐忍着什么。   “我对你,从来都和别人不同。”   这次换做是叶婴怔住。   林远时收回手,坐直身子:“还是叶小姐能够一视同仁。”   叶婴想说什么,车停了,林远时说;“到机场了,未来三天都不在江市,以后有时间,我再通知叶小姐。”   叶婴低着头,咬了咬嘴唇。   忽然仰起脸笑起来:“林总。”   林远时下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说。”   “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叶婴说:“就不要叶小姐叶小姐的叫了吧——直接叫我叶婴。”   林远时指节微微泛白。   听到身后那道温婉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或者叫我小婴也可以。” 第61章   林远时眼中的笑意并没有变化, “好, 小婴。”   小婴, 小婴。   以前他总是笑眯眯这样叫她。   两个普普通通的字眼咬在他好看的唇齿之间,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流淌出来, 意外的好听。   总觉得饱含情意。   可是现在。   他平平淡淡的唤出来。   眉眼隽秀,笑容绅士。   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明明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叶婴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不应该是这样的。   淡淡的笑意只浮在表面,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深藏起来。   叶婴分辨不出半分感情。   “嗯,那,林总我们之后见。”叶婴弯腰下车, 叫了辆出租之后绝尘而去。   叶婴没有回头,她不知道。   自打她下车离开, 他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离开, 一直到她上了出租, 那道目光才微微垂下。   炽烈褪去。   略显落寞。   -   原以为在车上时间不多,没问多少问题的,不想整理出来还真就有不少收获。   谭明明看到那支录音笔简直激动地要跳起来。   叶婴摆手:“打住打住, 你要是再敢往我身上跳我立马把你调去保洁部你信么?”   谭明明立马停下动作:“我信。”   “信就对了。”叶婴把录音笔放在桌子上, 拿起谭明明递过来的策划,一边翻看一边问道:“每一期的主题都想好了么?”   谭明明:“已经都做好了, 前十期的内容也都确定了,才俊都联系妥当了。”   谭明明一边坐下一边碎碎念:“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 一夜之间我的宝贝才俊们又都同意合作了, 我们电话过去之后, 还没说话他们就先提出合作,简直和之前拒绝的时候判若两人,奇了怪了。”   叶婴看完策划,不禁说道:“第二期这位大叔也太……和林总差太多了吧,读者会产生心理落差吧。”   谭明明:“这个我们可是真的尽力了,放眼整个江市,能和林总媲美的也就雁鸣集团晏总了,但是晏总根本联络不上,神秘得没边儿了,我们也只能换其他人找。”   晏总,晏惊寒。   叶婴听过这个人,虽然不认识,但是这个人是林远时的投资者,慧眼识珠,应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你听过晏总?”   “当然,但是没见过,晏总非常非常低调,所有活动的照片视频都被压下来了。”谭明明神秘兮兮的说:“不过,传闻这位晏总非常漂亮。”   “漂亮?”叶婴挑了挑眉。   谭明明:“是啊,漂亮,没听过那句话么。晏总的脸美艳如妖精,身材性感像猎豹,性格冷淡是和尚。”   叶婴忍俊不禁:“得了吧。”   八卦得差不多了,谭明明准备回去写稿,刚要走,叶婴叫了她一下。   谭明明:“嗯?”   叶婴沉吟了一下:“这篇稿子我来写吧。”   谁都知道叶婴是公众号小编出身,文笔一流不说,热点把控也非常准确。   这些年叶婴都不碰稿件,这还是第一次叶婴提出亲自执笔。   “组长你有时间?”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谭明明恨不得跪下递笔,笑容藏也藏不住。   看来组长还是有人性的,虽然之前带她的时候严厉成灭绝师太,几度把她这个初入社会不久的小少女的心摧残得千疮百孔,但是你看。   这次组长还是愿意帮助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没有骂她失职不说,还亲自采访,主动帮她写稿。   谭明明就要抹眼泪了,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向苍天诉说自家组长的善良。   虽然这份善良藏得比较深,一般人发现不了。   “明天把上一期校花采访的稿子,还有短视频调查报告交给我。”叶婴收起录音笔,淡淡的说。   哭意立马没了:“什、什么?”   谭明明表情都僵住了。   叶婴眼眸一抬;“没听到?”   “听到了!”谭明明站直。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谭明明很想问。   组长,您还记得么?这两个任务都是下周要交的,这周的稿子才只写了一半,刚布置了下一期才俊的采访内容。   叶婴仿佛看到了谭明明脑海中在想什么,轻轻一笑:“毕竟这份稿子我帮你写了,你的工作内容也得提前了,你说是吧?”   谭明明咬牙忍泪:“是……”   她听到了自己咬碎牙齿的声音。   走出叶婴办公室的时候,谭明明不禁在想。   刚刚是谁说组长有人性来着?   还说她……善良?   善良???   瞎了眼了。   -   下午结束了一个数据总结会,梁嘉烨跟在叶婴身后从会议室出来。   “我说师太啊,你快点管管程恬行不行,那丫头简直要上天了。”   叶婴心情不错,轻快问道:“怎么了?”   “她不满意我的文化培训,差点揪着我鼻子把我摁地上揍。”梁嘉烨装模作样抽泣道:“组长啊,你可能马上就要失去你最爱的经理人了。”   叶婴脚步停顿了一下,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梁嘉烨愣了愣,随即哭声更高。   还未到办公室,一位漂亮的女秘书过来通知叶婴:“叶组长,吴总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叶婴:“好的,我知道了。”   叶婴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要我说呢,对付一个人,要么你用你的智慧赢了他,要么用你的武力赢。程恬是个小姑娘,你一个大男人,也就只能选择前者。”   梁嘉烨苦兮兮的坐在沙发上装哭。   “得了,赶紧回去吧,我得去找吴总了。”叶婴拾掇拾掇文件。   梁嘉烨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吴总才出差回来,这会儿找你能有什么事儿啊?”   叶婴:“谁知道,走了。”   吴再忠今年四十八岁,原本也是一个富二代,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搞投资,但是那时候阅历不足,能力不够,人脉也不算广阔,那几个投资都失败了,吴再忠只能遵循家里人的要求回到国企上班。   后来有了一点积蓄,吴再忠又开始投资。   第一个做的公司就是体恪,刚好站在互联网的浪潮上。   一下子就起来了。   吴再忠立马辞掉国企的工作,现在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   叶婴轻轻敲了敲门:“吴总。”   办公室里就吴再忠一个人,靠着老板椅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略坐直了身子:“哎,进。”   叶婴瞥了吴再忠一眼,笑了笑:“吴总倒时差呢?”   吴再忠笑着摆手:“不行了,老了,出趟差累成这样。”   叶婴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吴再忠问了问这段时间公司的状况。   叶婴条理清楚的说了一通,吴再忠揉了揉太阳穴,“你做事,我放心。小婴啊,我找你过来是想带你一起去参加一个应酬。”   叶婴:“您说。”   吴再忠:“现在公司越做越大,想和我们合作的公司也越来越多,这次的晚宴邀请到的都是有意向和我们合作的公司,现在许多业务都不经我手了,所以我想带你一起去,你看看安排一下时间。”   叶婴:“可以。”   吴再忠:“这周六,你准备一下吧。”   -   叶婴的保时捷911停在悦君酒店门前,她拿起手包下车。   服务员引着叶婴到之前吴再忠定好的包厢,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包厢里的人大都还在寒暄。   吴再忠看到叶婴进来,拉她过来给大家简单介绍。   “早就听过叶组长大名,今天终于见面了。”   “叶组长真是干练啊,体恪真是培养人才。”   “希望有机会能和叶组长合作,以后大家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叶婴笑容得体,三言两语应对这些寒暄。   谦虚也幽默,没一会儿就赢得一片赞赏。   最后在位置上坐定,叶婴环视了周围的人。   ——她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吴再忠搞这次晚宴的目的。   以前吴再忠也带着叶婴参加过一些应酬场合,叶婴漂亮,会说话,能喝酒,这三点几乎奠定了她在正常应酬中的不败地位。   那些应酬的目的都非常明确,巴着宴会中的某人一起赚钱。   但是今天却很奇怪。   吴再忠这个人虽然精明,但好歹对于叶婴没有那么大的戒心,更何况叶婴就算是吴再忠手把手教出来的,没必要防着她。   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   但是这一次的应酬,叶婴一眼就看出来了,吴再忠没有说实话。   叶婴扫视在场的众人。   基本都是总裁级别的人物,公司有大有小,甚至邀请到了成英集团的副总,那个纨绔的富二代。   和体恪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并且根本没有合作过。   吴再忠邀请这些人来要做什么?   七点整,包厢的门再一次打开。   进来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肩宽腿长,冷漠中带着一点疏离,浑身上下写满贵气。   他甫一进来,包间里的人立马站起身,纷纷上前。   林远时个子高,他的脸从他们的头顶露出来,寒暄之间,忽然抬眸。   目光沉沉的落向最后面的某个身影上。   匆匆一瞥,随即依然淡笑着应对周围众人。   吴再忠说:“林总您请上座,咱们马上就要上菜了,您看看菜单,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远时到位置上坐定。   ——和叶婴中间只隔了一个人。   大家也都在位置上坐好,林远时手上轻轻翻动菜单,片刻后抬起头。   “叶组长有什么想吃的么?”   叶婴一直低着头,忽然被cue,她自己还稍微愣了一下。   林远时这句话之后,似乎宴席上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就连吴再忠都微微有些惊讶。   四叶集团总裁林远时年少有为,这几年发展迅速,眼看着就要成为江市最大餐饮集团,大家都在商场上混,谁不想多一条这样的人脉。   大家谁都没有想到林远时竟然会认识叶婴,并且熟悉到能够在这样的场合直接问她,想要吃什么。   这是何等待遇!   谁都没有说话,但是不断转动的眼珠说明了大家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叶婴弯起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主菜我们吴总已经点的差不多了,林总想吃的直接再加进去就好。”   林远时合上菜单:“没有什么要加的了。可以准备上菜。”   吴再忠:“好的好的。”顺手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低头的间隙,叶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餐布的一角。   林远时也来了?   他来是做什么的?   她思考得认真,殊不知这点小动作俱都落进某人眼中。   上菜了。   席间众人大都也是寒暄,看得出来大家对叶婴和林远时的关系非常好奇,但是又不好直接问出口,旁敲侧击打着边鼓。   林远时话说得非常圆滑,把重要的信息避让过去,顾左右而言他。   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就不问了。   总之关系匪浅是一定的了。   吃得差不多了开始上酒,吴再忠有严重的脂肪肝不能喝酒,以前应酬也都是叶婴帮忙挡酒。   叶婴的酒量非常好,也许是她的自控能力太过强大,她能控制自己喝多少不会醉,维持着那个度,基本不会有事。   叶婴本来能力就强,在行业内知名度很高,再加上刚刚林总稍微提了叶婴一句,大家更觉得叶婴这个人值得交,纷纷过来敬她酒。   “叶组长,这一杯,你可一定要喝,你张哥就没、没佩服过哪位女同志,但是叶组长,你算是第一个。”   张经理显然已经有些醉了,说话间摇晃了一下,虚扶着叶婴的肩膀。   “哎呀呀,不好意思啊叶组长。”   嘴上说的不好意思,但是手却依然在她的肩上迟疑着没动。   “张经理哪里的话,应该我过去敬您才对,这些年感谢张经理和体恪的合作,以后还得靠着您赚钱呢。”酒气萦绕开来,叶婴稍稍侧身,不着痕迹的甩开肩膀上的那只手。   张经理尴尬了一下,但也没当回事儿,他可能真的喝多了,围着叶婴不肯走,一杯接一杯的灌。   和她说着话,两人越来越近。   叶婴一步步后退,张经理浑然不觉似的,一次次靠近。   第五杯的时候,叶婴看着张经理一饮而尽,犹豫的看了看自己满满的酒杯。   刚要咬牙喝下,一只手夺过她的酒杯。   “张经理。”   声音响在她的头顶,分明已经沁了几分凉意。   “如果觉得没喝够,我可以帮张经理再点一箱,您喝够为止。”   一席话浇在张经理的头上,他如大梦初醒,“啊,林总。”   林远时略一侧头:“刘特助。”   刘特助领悟:“是。”   张经理彻底醒了:“林总,林总,我不是……”   林远时狭长的眼睛略微眯了眯。   “这么喜欢和小婴喝酒?”   他是笑着的,张经理却觉得一阵一阵的寒凉浸入骨髓。   张经理反应过来:“叶组长,对不起啊,刚才我不是那个……”   “意思”两个字还没说完,刘特助身后跟着服务生走进来。   “放这边吧。”   一箱高档白酒放在墙边,刘特助对林远时点了下头,站在他的身侧。   林远时笑了一下:“张经理?”   包间中其余众人也都觉出异样,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张经理在林远时恐怖的目光下,腿忽然有些软。   “早就听说林总大方,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叶婴忽然笑道:“也是林总照顾我们体恪,帮我们点了一箱高档白酒,这下我们红的白的黄的都有了。”   张经理看着叶婴,说不出话来。   “服务生,帮我们把白酒打开好么?”叶婴率先倒了一杯酒,甜笑着看着林远时:“谢谢林总款待,小婴先干为敬。”   叶婴在帮张经理打圆场,也是默默在哄林远时。   刘特助抬头看了林远时一眼,林远时把酒杯倒满,微微勾了唇角。   她敬酒。   他怎可能不喝?   林远时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滴都没有剩下。   小插曲顺利度过,应酬还在继续,中间的空档,叶婴到洗手间洗了手,顺便透口气儿。   镜子里的女人白皙的脸庞透着美丽的红晕,叶婴两颊通红,用手作扇扇了扇风。   她一喝酒就脸红,这一点还是没有变。   叶婴长舒了一口气,给叶朗发了微信,告诉他地址让他一会儿过来接她回家。   收起手机出门。   刚迈出一步,忽然一只手被人拉住,猛地往后一拽,绕过一圈,眼前高大的黑影忽然压过来,叶婴下意识后退,后背重重靠在墙上。   那人语速很慢,浑身散发着浓浓酒气。   他的眼睛格外明亮,看着她的目光忽然发了狠,低下头。   “他碰了哪边的肩膀?”声音无比沙哑,像是粗糙的手指滑过女人细腻的肌肤。   叶婴迟迟没有说话。   那人已是十分不耐。   “这边么?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一把扯下叶婴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肩头。   上面一条黑色的内衣带露了出来。   男人的眼睛瞬间红了。   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的目光深沉,带着无法掩藏的**,和漫天的恨意交织在一起。   他倏地垂首,张开嘴,毫不怜惜的咬在她的香肩上。   忽然疼了一下,叶婴倒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到了,撑在墙上的大掌微微蜷起,轻轻松口,唇流连在她的肌肤之上,沦陷在她的细腻之间。   痛意过去之后,无情的啃咬忽然变成了温柔的亲吻。   温暖,湿润,细腻,沉迷。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肩膀的位置一直延伸至四肢百骸。   直到她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双手可怜兮兮的抬起。   却怎么也舍不得把他推开。 第62章   林远时真的着了迷, 一只手扣住叶婴的纤腰, 把她狠狠往上一提,叶婴顿时落入他的怀中。   林远时细细的吮吻她的肩膀,锁骨, 颈下。   她的皮肤白皙温暖,有着淡淡的清香, 细皮嫩肉的,摩挲一会儿就红了。   许久, 林远时才终于抬起头来。   眼睛微微泛红,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叶婴。   像是饥饿的狼,看到了迷人的猎物。   叶婴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眼睛无比明亮。   四目相对。   林远时像是着了什么魔道, 忽然俯身。   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叶婴一抬眸,刚好看到林远时尚未靥足的眼睛。   叶婴忽然起了坏心,手臂朝上林远时的脖颈, 借力踮起脚尖, 仰起头。   红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独属于她的清香味道再次袭来,林远时的心脏猝不及防的重重一跳。   等到神志恢复清明,叶婴已经离开。   唇角弯着一抹得逞的媚笑,那双眼睛表面上写着无辜, 内里全是挑衅。   懒散的靠着墙壁,刚刚被他拉下来的衣领松松的耷拉在她的肩头, 深色的内衣带子露在外面。   美人半裸香肩, 白皙一片中有几点红印, 眸光狭长,媚眼如丝。   高跟鞋的鞋跟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地上。   林远时咬紧牙,下颌线绷紧。   叶婴伸出一只手勾起自己的衣领,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林远时再怎么发狠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叶婴弯起唇角,漾起一抹纯真无害的笑容。   趾高气昂的从他身边走过。   路过他时轻飘飘扔下一句。   “扯平了。”   林远时看着窈窕纤细的背影,握紧了拳。   他的小婴啊,   真是坏透了。   -   那天应酬的事情,吴总始终都没有告诉叶婴实情。   自打那天之后,甚至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还是照常工作照常开会,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叶婴有种直觉,吴再忠已经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这个决定对于公司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就连她这个级别都没有资格知道。   房子那边装修得差不多了,叶朗的工作也非常顺利。   叶婴搬家那天,叶朗和赵野都过来帮忙。   “姐,你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叶朗把最后一个箱子抬上来,看着这满室狼藉,累得说不出话来。   叶婴今天休息,穿着一身舒舒服服的白色小裙子,头发全都放下来,没有卷,那张小脸白皙无暇,乍看上去青春得像是学生妹妹。   “赵总还没把那车东西搬过来呢。”   叶朗:“还有一车??”   叶婴到窗边拉开纱帘看了眼楼下:“他说马上就到了,不是还有一车。”   叶朗:“?”   叶婴:“是还有七车。”   搬完大家都累得不行,叶婴请了钟点工来家里收拾,她开车载着叶朗和赵野去吃了顿好的,一直到九点多才到家。   这是一个非常高档的小区,小区隐蔽性极高,从车库直接坐电梯上来,开门准备回家的时候,稍微瞥了眼后面的另一户。   叶婴买的是复式公寓,一梯两户,对面那家好像和她家买的时间差不多,前几天也刚结束装修。   但是还没搬过来。   叶婴也是庆幸他们结束了装修,要不然叶婴的睡眠就更成问题了。   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   这家保洁阿姨打扫得很细致,每个角落都擦得很干净。   叶婴有轻微洁癖,酷爱白色,受不了一点灰尘。   倒了杯牛奶上了楼,在床边稍稍犹豫了一下。   算了,还是先不吃药,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睡着吧。   叶婴喝了牛奶,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按下电动窗帘,调试好空调,点好香薰。   房间里面干净,舒适又温馨。   好,一切都很好。   就着小夜灯,叶婴拿起床边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了些许困意。   叶婴赶忙把书放下,关灯睡觉。   空间黑暗下来的瞬间,珍贵的那一点困意也跟着消弭得无影无踪。   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   一会儿回忆,一会儿幻想。   好几次强制自己停下来,现在要睡觉。   可都无济于事。   叶婴的自控能力强大到令人发指。   除了睡眠。   大抵是准备高考的那几天实在撑得太累,落下病根,叶婴的睡眠受到影响。   出国之后水土不服,非常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叶朗的哮喘病犯了,叶婴一夜一夜的熬着照顾他,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这几年稍微清闲一些,叶婴也看了很多医生,吃了药,配合了治疗,可还是不见好。   现在刚刚搬家,换了一个地方,叶婴就更睡不着了。   又努力了一会儿,叶婴索性打开灯坐起身。   懊恼了一会儿后,光脚下地,到客厅抱起笔电。   既然睡不着,那就工作吧。   叶婴把林远时的第一次采访记录下载下来,一点点整理成文档。   最后再把文档整合在一起,确定稿件方向和文风。   整理完一部分,已经凌晨三点多,叶婴踩着厚重的地毯回到房间,蒙上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叶婴的工作越来越忙,只有小施这一个助理不太够用了,人事部今天复试了一个姑娘觉得还不错,想让叶婴过去瞧瞧,要是合眼缘就留下给她做助理。   叶婴也刚好没什么事儿,到人事部走了一圈。   小姑娘毕业没多久,看着还有些稚嫩,但是挺认真的样子,稍微有些羞涩。   叶婴气场强大,给小姑娘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叶婴笑眯眯的从办公室出来,人事部总监问叶婴:“组长,咋样啊?”   叶婴点头;“可以。”   总监说:“那就行,组长看得上就行。”   叶婴笑道:“得了吧,说的跟我要选秀似的。”   总监:“也差不多。”   从那边走出来,另一个办公室刚好面试结束,走在前面的身影略有些熟悉。   叶婴整个人一愣。   “组长?组长?你看什么呢?”   叶婴快走了几步,拉过前面那个姑娘的手。   小姑娘回过头,登时两个人都愣在那里。   “小、小婴……”   这熟悉的一声唤得所有记忆冲进脑海。   ——“小婴,我们今天去几楼吃饭呀?”   ——“小婴你疼不疼啊——哎!你怎么打篮球的,砸到人了没看见啊!”   ——“我我我我我我,小婴我怕林远时,怎怎怎么办。”   这些年混迹商场,什么枪林弹雨都遇到过,什么委屈都受过。   叶婴从来都是咬着牙,面上保持着依旧美丽的笑容挺过来了。   这一声轻轻的“小婴”,却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你怎么会在这?”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我们,我们七年没见了。”   小姑娘看着叶婴,肩膀忽然垮下来,不知想起什么,两颗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扁着嘴,委屈得令人心疼。   “小婴,我……”   叶婴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穿着打扮,还有手上捏着的简历。   怎么看都不像当年那个娇生惯养迷迷糊糊的大小姐。   “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第63章   咖啡厅。   叶婴和陆云亭坐在窗边, 细细的搅着手边的咖啡。   陆云亭眼眶红红的,低着头。   叶婴从旁边抽了一张纸递给陆云亭。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叶婴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轻。   陆云亭停顿了很久, 微微点了点头。   “毕业之后,原本我已经考上了和唐疏予同一所城市的大学, 但是我妈妈忽然跟我说,不要在国内上学, 公司出了事,爸爸要把我和妈妈送出国, 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本来第二天约了唐疏予一起出去玩,可是我爸爸订了当天晚上的飞机,送走了我和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公司被查破产,爸爸负债自杀, 妈妈什么都不说, 也只是哭, 我们在国外躲了一阵才回国,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 可是晋城还是有找我们追债的人, 妈妈就决定带着我一起来了江市。”   原来是这样。   叶婴垂下眼眸:“那之后, 你一直都没有联系唐疏予么?”   陆云亭的眸色暗淡下去。   “原本我把他当成我哥,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门当户对, 以前总是无忧无虑,没有想过以后,我以为我会一直那样过下去,但是……”   陆云亭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们……再也不是门当户对的关系了。”   所以陆云亭自从回国就没有再找唐疏予。   这个姑娘比叶婴想象的更加倔强。   看上去温温软软,可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骄傲。   无法像以前一样,继续无忧无虑的和唐疏予接触。   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缓了半晌才终于好一点,叶婴出声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么?”   陆云亭耸了耸肩膀,长舒一口气:“我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妈妈,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安静了一瞬,陆云亭抬起眼睛;“小婴你呢?你怎么会来江市?”   叶婴:“我?我……”   自打看到陆云亭的那一刻起,高中时期的回忆就像是潮水,一波一波的涌向叶婴的脑海。   她想,那是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我也是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会晋城。”   陆云亭;“是因为林家的事吗?”   叶婴:“你知道?”   陆云亭摇头:“我是猜的。我想,是跟林老爷子宣布把所有股份转给林泽宴,霍阿姨退出林氏,林远时离家有关系吧?”   叶婴不想对陆云亭隐瞒:“是,只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   陆云亭从小心思细腻,立马就明白了;“是因为霍阿姨?”   叶婴缓缓地点了下头。   豪门之间的是是非非陆云亭比叶婴清楚很多,霍文初这个人陆云亭也挺自己父亲提起过,铁腕治公司,看似温柔,实际上非常严苛,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叶婴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姑娘在一起的。   想到这,陆云亭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她在杂志上见过这位强势归来的林家大哥林泽宴一面。   一身西装,气质温润,看是面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是浅淡的,虽然继承了林如许的俊美容貌,可看上去总觉得是诡谲的,病态的。   瘦骨嶙峋,偏偏个子又很高,不太成比例的肩宽腿长,有点像漫画里的鬼怪。   如果不是惊人的智计和魄力,又怎么可能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夺走林氏的全部呢。   越想越觉得可怕。   那天和陆云亭聊完,叶婴那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时分,她打开办公室的门锁,到人事部知会了一声。   那个叫陆云亭的小姑娘,工资提高一倍,多出来的部分从她个人账户里走。   晚上,叶婴接到刘特助的电话。   “叶小姐,现在林总已经回到江市,九点钟悦君酒店门前,您可以进行第二次采访。”   叶婴:“我可以带视频设备么?”   刘特助停顿了一下:“暂时不太方便。”   叶婴:“好我知道了 。”   叶婴稍微准备了一下,驱车赶到悦君酒店。   很意外的,酒店门前并没有什么人。   林远时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叶婴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九点。   叶婴也不急,车上放着音乐,一边听歌一边悠悠闲闲的等。   九点整。   一行人从酒店里出来,为首的就是林远时。   以前林远时总喜欢穿白色的衣裳,矫情又难伺候的颜色,大少爷的脾性还总是喜欢一天一件,绝不重样。   那时他是林氏太子,所有光芒集于一身,明明最有资格任性出格,可他偏偏是一个阳光善良的性格。   现在每一次见他,他都穿着刻板得体的西装,身材完美媲美杂志上的男模,总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身上那股很容易感染别人的嚣张跋扈的青春劲儿完完全全被消磨掉。   现在的他克制而内敛,如同汪洋大海,深沉也危险。   叶婴刚要开门下车,却见一行人中出现一个俏丽的身影。   那个姑娘也穿着职业装,高跟鞋,身材窈窕,长发动人,从后面追上林远时,跟他说了几句话。   姑娘虽然踩着高跟,可是身高上还是和林远时差了接近半头。   也许是环境嘈杂的原因,林远时在听她说话的时候,微微颔首,迁就着姑娘的身高。   叶婴的目光落在巧笑倩兮的那女孩的脸上,刚打算开车门的手停顿了片刻。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林远时的脸上竟也染上一丝笑意。   叶婴的手指无意识的抠着车门,开门下车,“砰”了一声关上车门。   门口的林远时在她下车的第一秒便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眼睛立马黏在她的身上。   叶婴也不过去,站在车门边,抱着手臂等。   离得远,如果叶婴没有看错,林远时唇边的笑容似乎更深了。   林远时回头对刘特助使了个眼色,刘特助立马领悟。   走到叶婴身边,“叶小姐,麻烦您稍微……”   “我等。”   没等他说完,叶婴便打断道。   “放心吧,让林总慢慢聊。”   明明叶婴是笑着的,温婉可人,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刘特助看着她的眼神,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啊,啊……”向来专业的刘特助也有卡住的时候,“那感谢叶小姐理解。”   叶婴没再说别的,静静站在车旁。   刘特助想提醒叶婴如果累了就坐在车里等也行,但是看了她一眼之后,刘特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算了,算了。   惹不起。   等了大约十分钟,后面的人跟林远时说完,林远时微微笑着和他们道了别,刘特助见林远时那边结束了,立马走到他身边。   林远时朝叶婴笑了一下:“久等了小婴,我们上车吧。”   和上一次一样,林远时和叶婴在后座,刘特助和司机坐在前面。   就是这次刘特助没敢回头。   “今天的采访时长可以由你来定,这里离我家不远,我们可以慢慢聊。”林远时低声说。   林远时刚刚应酬完,身上萦绕着一股酒味。   以前林远时酒量非常差,喝醉了会变成一个只听叶婴话的机器人,非常可爱。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叶婴还记得那天吴再忠带她应酬,很多人敬林远时酒,虽然也不是每杯都喝,可终究是人多,最后喝的量肯定也比叶婴多了。   可是那天在走廊,叶婴看到他的眼睛分明就是清醒着的。   现在也是。   萦绕着淡淡的酒味,可他是清醒的。   “好,到林总家里采访,是我的荣幸。”   林远时看了叶婴一眼,叶婴并没有和他对视,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林远时的公寓的确距离酒店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这次刘特助没有跟着,林远时带着叶婴一直走到楼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开门进屋,林远时说:“进来吧,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叶婴直来直去的说:“请问在哪 里采访。”   林远时似乎无奈的笑了一下:“客厅可以么?”   叶婴没说可以不可以,径直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录音笔和她自己的笔记本。   虽然她说不喝,可林远时还是给她倒了杯果汁,弯腰放在茶几上。   “上一次采访的大都是工作上的内容,这一次是生活方面,如果遇到林总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   林远时家在市中心,最贵的那一栋高楼上。   从落地窗看出去,几乎能把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一轮明亮圆月挂在天空,照着客厅里的两个人,一个淡笑着,一个严肃的拿着笔记本,板着脸。   “好,我会告诉你,你问吧。”   林远时自己倒了一点红酒,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把领带扯松,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舒展开身体,慵懒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   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优雅的豹子,领口露出的一点皮肤白皙细腻。   看上去禁欲又性感。   叶婴移开眼眸,专心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   “请问林总现在是否单身?”   一口红酒差点卡在嗓子里。   林远时轻咳了两声,弯腰勾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嗯,单身。”   叶婴:“林总对以后的伴侣有什么要求,或者有想过喜欢什么样的异性么?”   林远时:“想过。”   等了半晌没有声音,叶婴下意识抬起头去。   ——刚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林远时淡淡笑了下。   “我喜欢聪明一点的姑娘。”   “哦?”叶婴玩味的勾起唇角:“林总能否具体说一下多聪明算是聪明呢?”   林远时:“能把人骗得团团转的最好。”   叶婴停顿了一下:“林总,你确定这个可以写在我们的公众号上么?”   林远时:“可以。”   叶婴:“那既然说到这了,林总以前被人骗过么?”   林远时:“当然,谁还没个年少无知。”   叶婴:“林总初恋是什么时候?”   林远时:“高二。”   叶婴的心脏好像跳乱了一拍。   她只能低头记录着什么来掩饰这丝异样。   “传闻林总不近女色,读者们都很好奇林总是一直都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么?”   林远时:“你好奇么?”   “嗯?”   叶婴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林远时是在质疑那句“读者们都好奇”,他想知道她好不好奇。   “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林远时敛下目光,淡淡的“嗯”了一声。   “没有遇到喜欢的。”   叶婴冷笑一声:“但是我看林总也并不像传言里说的那样冷酷。”   林远时挑了挑眉:“嗯?”   低音炮这样一声,在深浓的夜色里,就着暖黄的灯光显得格外撩人。   叶婴说:“林总比看上去的更加绅士有礼。”   林远时了然,淡淡一笑:“谢谢夸奖。”   目光中某人握笔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林远时笑意更深,唇角快要弯到天上去了。   “生活方面的问题就这么多,”叶婴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下一次希望林总能给一点时间让我们带视频设备。”   林远时一愣,笑容僵了一下,“这就要走了?”   叶婴利落的把包往身上一背:“嗯,谢谢林总腾出时间来。”   林远时:“要我送你么?”   “不用了,”叶婴换好鞋:“不麻烦林总。”   叶婴开门要走,林远时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你怎么走?”   “打车。”   林远时没松手,叶婴有些不耐:“林总你……”   林远时把她往回一拽。   “我送你。”   语气有些霸道,不容拒绝。 第64章   叶婴心里有股气, 想要挣脱,林远时一手禁锢着她的两只手腕。   男女力量何等悬殊, 林远时的大掌像是铁钳, 叶婴怎么动都挣不开。   “别动。”林远时低声说。   叶婴看着他微微颔首的样子,就想起之前在酒店门口等他时看到的那个姑娘。   气不打一处来。   扭过头, 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林远时穿好鞋,看着叶婴气呼呼的小模样, 心里像是被小猫儿毛茸茸的尾巴搔了一下。   痒痒的。   “能走……”   叶婴刚回头, 林远时忽然俯身, 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好乖。”林远时松开她, 自己过去开了门。   林远时开车, 他似乎心情很好,听着音乐,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出节拍。   “小婴。”   林远时看了她一眼。   叶婴:“嗯。”   “在想什么?”   叶婴:“想林总现在变化真大, 我好像都不太认识了。”   林远时的目光沉了沉:“小婴倒是没怎么变。”   叶婴挑眉:“林总终于记得我了?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了?”   林远时光是笑着, 没说话, 叶婴说完也觉出不妥。   在这样的情境下,这么说话似乎太尖锐了。   她没有什么资格,更加没有立场这样质问林远时。   她略低了低头,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总是说错话。   “以前小婴也是这样子的,”林远时忽然开口。   叶婴回过头。   刚好是一个红灯, 林远时踩了刹车, 对上叶婴的目光。   “一样可爱。”   叶婴:“……”   虽然知道他是在逗她, 可是叶婴还是控制不住的在他的目光中渐渐红了脸。   时间到, 绿灯亮起,林远时收起目光,目视前方。   “脸红了更可爱。”   “…………”   声音轻飘飘的,听得出来他此时非常开心。   叶婴愤愤的转过头。   手指握成拳。   林远时学坏了。   -   按照叶婴的指示,林远时把车开到她新搬的公寓。   林远时有点惊讶:“你住这?”   叶婴:“嗯,怎么了?”   林远时笑了笑:“没什么。”   林远时也跟着下车,道别之后目送叶婴进了单元门,林远时驱车回到公司。   刘特助早已经在那里等候。   “林总。”   林远时点了点头,“视频会议准备好了吗?”   刘特助:“都准备就绪了。”   林远时点点头,拿着文件夹进了会议室。   一个小时后,林远时从会议室出来,刘特助迎过去。   “林总,刚刚给盛世的张总去了电话,他有合作的意向,提出几个要求我们都能满足,但是价钱方面他还要再考虑,陈总监觉得张总忽然犹豫,有可能是别人也联系了张总想要合作,而且出价比我们低。”   林远时回到办公室,“陈总监走了么?”   刘特助:“已经走了。”   林远时:“明天叫他过来一趟。”   刘特助:“林总,您是觉得……”   林远时笑了笑:“还能是谁,咱们的老对手了。”   刘特助:“惠生集团?”   林远时喝了口温水:“之前惠生不足为患,换了执行总裁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刘特助:“那我们要和惠生正面竞争么?”   林远时:“容我再想想。”   刘特助点点头,安静的功夫,刘特助的手机闹钟忽然响了。   尖锐的铃声刺破安静,刘特助登时尴尬极了。   “对不起林总。”刘特助慌忙拿出手机关了闹钟,“这是我……”   这是他平时提醒自己早睡的闹钟。   今天原本的工作日程不多,应酬之后有一场视频会议就结束了。   但是也不知道林远时是怎么想的,应酬中间忽然告诉刘特助,把视频会议延后,让叶婴过来采访。   多加了一项日程,下班时间自然顺延,陈总监那边又提供了重要文件,一忙起来就忘记了关掉闹钟。   “行了下班吧。”   林远时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没有责怪刘特助。   刘特助还稍微愣了一下。   ——这实在不是林远时的性格。   林远时不管他这一个助理,他前前后后换过很多搭档。   谁都知道总裁助理这个职位是一个大肥差,殊不知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像林远时这样的人。   他的搭档们要么是因为工作上的小毛病要么是惹怒林远时被换掉。   林远时看着温和,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   一开始刘特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工作上非常仔细,一直到现在,成了林远时最得力的助手。   这件事要是放在从前,林远时必然不太高兴的。   “对了,车钥匙给我,明天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放个假吧。”   刘特助:“!”   这是他家总裁么?   这是怎么了?   放假???   -   开完早会,吴再忠把叶婴留下多说了几句。   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在聊八卦。   “不是吧,为什么这个视频爆火啊?没有理由啊。”   “主播倒是挺好看的,但肯定不是素人啊,同时段的数据超过我们了已经。”   “背后团队是谁啊,这个流量和数据有点可怕啊。”   叶婴放下文件:“怎么了?聊什么呢?”   大家听到声音俱都站直了身子,参差不齐的叫了声“组长。”   小施率先过来,给叶婴看了眼视频:“组长,现在网上这个视频爆火,我们早上起来都刷到了,同时段的数据连余锦书都超过了。”   叶婴看了一遍,这个评论和点赞量着实惊人。   “啊,我查到了,是苗乐宇做的。”   苗乐宇,叶婴早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   国外名校毕业,辞去令人艳羡名企工作,毅然投身自媒体事业,自己带了一段时间团队,小有成就。   据说这个人很有想法,但是非常傲慢,就连同一个团队里的人都相处得非常恶劣。   这次他们做的视频忽然爆火,不用想都知道苗乐宇的尾巴估计都翘到天上去了,恨不能用下巴看人才好。   叶婴略略看了一眼,一笑而过。   他们做自媒体的,一夜爆红是常有的事儿,很多时候红的莫名其妙,但是他们专业的都知道,不过是视频看点出来了,后期流量推送也跟上。   说白了,平台随便一捧就起来了。   叶婴并不知道苗乐宇是什么来头,也不想知道。   因为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做好他们这边的视频,管好这些不安分的小网红,这才是叶婴的本职工作。   下午和谭明明碰完林远时采访内容和稿件方向,就已经四点多了。   谭明明收起文件,贼兮兮的看着叶婴:“怎么样啊组长,跟林总接触下来,有没有被他迷倒?”   叶婴淡淡的说:“一般吧。”   “哈?”谭明明夸张的凑过来:“不是吧,组长。你是觉得林总‘一般’??”   叶婴收拾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拈花惹草,不加节制。”   谭明明;“……真的假的?”   谭明明算是叶婴的半个徒弟,自打认识叶婴到现在,她一直单身。   一心扑在工作上,别说是恋情,连点绯闻都没有。   谭明明偷偷问过叶婴,挤眉弄眼的问她,是不是,那个。   叶婴说哪个啊?   谭明明“啧”了一声,“就那个。”说完搂了叶婴一下。   叶婴明白过来,不禁失笑:“当然不是。”   叶婴人长得漂亮,公司里喜欢她的男生数不胜数,再加上和公司有合作的,高管,富二代,甚至男网红,都有追她的。   但是叶婴总是淡淡的。   相处淡淡的,就连拒绝也很委婉。   和她这个人一样。   柔中带刚。   虽然她没有明说不能在一起,但是话一说出口,就明显能知道他不可能再进一步。   叶婴是朵高岭之花出了名的。   别人看叶婴总是光鲜亮丽,但是谭明明是真的为叶婴心疼。   她那样好,值得一个好男人捧在手心里疼。   所以每一次有好的男人,谭明明就总想给叶婴牵红线。   不管她喜不喜欢,总想着把他们送到叶婴面前给她挑。   “我怎么不相信林总会拈花惹草呢,大家谁都知道林总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啊。”   叶婴冷笑一声,不想理:“鬼知道。”   今天下班没有很晚,叶婴难得去超市买了点菜,准备给自己做点吃的。   停好车上楼,出了电梯刚好看到对面邻居在搬家。   叶婴难得多看了两眼。   ——因为那人的东西比她还多。   正准备用指纹开锁的时候,那边晃过来一个高瘦的人影。   “哎呀,邻居啊。”   叶婴回过头,林远时穿了一身休闲装,慵懒的倚着门框,眼含笑意看着叶婴。   也不知道是他房间里打出来的灯光太暖,还是他没有穿西装,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极了。   甚至有那么一刻,叶婴觉得她离他好近好近。   就好像那年她去支教,去小朋友家的途中手电掉了,林远时忽然出现。   懒懒的朝她笑,说,小婴,别怕,我来啦。   仿佛还是那时。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整整七年的鸿沟。   “那天送你回来看到你住这,没想到这么巧。”林远时侧了侧身,给叶婴看自己身后的一大堆行李:“我也刚买了这里的房子。”   叶婴有些怔忡,半晌才点头:“啊……你今天才搬来?”   林远时说:“是啊,”目光落在她手里拎着的菜上:“你要自己做饭?”   “嗯,是啊。”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接下去。   叶婴说:“嗯……你一个人么?要过来吃么?”   林远时:“太好了,走吧。”   叶婴:“?”   “你家已经收拾完了?”   林远时:“没关系,一会儿我的助理会过来,走吧。”   “……好。”   叶婴开了门,林远时跟着她进去。   一直到把菜放到厨房叶婴都还有点蒙。   怎么着自己就带了这么个大家伙回家??   叶婴买了鱼,准备给自己做个鱼汤。   原本叶婴是会做饭的,小时候父母经常不在家,叶婴要做饭给自己和小朗吃。   后来上学了偶尔也会自己做,工作之后就很少了。   小朗不和她住,一个人的时候也懒得弄得那么复杂,反而很少会下厨做饭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疏。   林远时倒是挺自觉,进来之后自己先在客厅走了一圈。   最后靠在吧台上笑眯眯的看着叶婴:“小婴,有喝的么?给我来一杯?” 第65章   叶婴睨了他一眼,林远时就当没看着, 不客气的在吧台凳上坐下。   叶婴给他倒了杯果汁, 林远时伸头瞅了一眼:“哎,我想喝红酒。”   叶婴端着果汁杯:“你喝不喝?”   林远时:“……喝。”   叶婴开始忙着收拾鱼, 这条鱼在超市已经收拾妥当,拿回来稍微洗一下就行了。   林远时坐在吧台一边喝果汁一边看着那道纤瘦的小身影忙来忙去。   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风, 顺着窗子往外看去, 能看到弯得不成形状的树木。   没一会儿, 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落在窗上。   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 没一会儿地上就积起一片水洼。   温度骤降, 行人们奔跑着, 躲闪不及。   室内却温暖如春。   林远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灯光暖黄,那人穿着白色的棉布衣裳, 专心做事的侧脸无比柔美。   一缕碎发自两颊垂落,更衬得那张小脸白皙无比。   林远时半晌没喝果汁, 喉结上下动了动。   锅里滚出团团白气, 熏得她的眼睛湿润明亮。   利落的把配菜扔进锅里, 没一会儿,滚白的鱼汤,里面翻滚着绿色的青菜, 白色的豆腐, 橘色的胡萝卜, 黄色的滑子蘑, 伴随着香味冒出来。   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婴,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白色啊?”   叶婴回过头看了林远时一眼,他看着他的杯子,脸上是志得意满的清淡笑容。   以前林远时最爱白色,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有轻微洁癖,什么东西都得是白的,脏一点儿就要换掉。   叶婴现在的房间几乎所有东西都是纯白的。   远远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但是走一圈下来会发现,主人的一些巧思都用在这个公寓里了。   小巧的摆件,品味独特的挂画,很可爱的毛茸茸的小毯子,让这个纯白的公寓多了很多人情味儿,稍微坐一会儿之后那些初见的冷淡感悉数消失,剩下的都是舒适和温馨。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布置什么样的房子。   叶婴秒懂林远时的意思,他是暗指她还忘不了他,染上他当年的习惯。   叶婴:“哦,房子不是我装的,委托装修公司设计。”   林远时;“……”   叶婴转过身去,舀了一小勺盐撒到锅里。   唇上不禁勾起一丝笑容。   心想,之前看到某人和姑娘低声耳语的仇终于报了一点。   舒坦。   鱼汤做好了,米饭也刚好开锅。   林远时放下杯子帮她一起盛了饭,两人在餐厅坐下。   “小婴一个人住在这?你弟弟也放心?”   叶婴:“以前放心,现在应该不太放心了。”   林远时喝了口鱼汤,入口醇香,口感绵绵的,沿着嗓子一路暖到胃里。   连着喝了几口,整个人都要舒服得融化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大概是室内的光线实在太过温柔,又或许是这绵香的鱼汤太暖心,萦绕在心头很久的这句话,终于问出了口。   林远时的音色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更加低沉沉稳,温柔的说出来,十足的低音炮。   震得叶婴的心都跟着酥酥麻麻。   “还好。”   不是“很好”,而是“还好”。   林远时的心骤然一疼。   他隐忍了一下,试图转移注意力,轻松问道:“没有交男朋友?小婴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多男人追啊?”   他勾着唇角,表情轻松。   目光却是灼灼明亮。   叶婴吃了一点青菜,笑了笑。   “是啊。”   某人的笑容一下僵在唇角。   “公司内部,客户,还有一些我们公司的小网红。”叶婴像是没注意林远时的表情,悠悠闲闲的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胃口好极了。   林远时略略垂眸,手指握成拳。   叶婴长长的睫毛一翻,抬起眼睛。   热气氤氲得她的黑眸明亮狡黠,美丽极了。   “林总应该也是吧?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很受欢迎。”   林远时放下筷子,站起身。   “没有。”   叶婴:“嗯?”   林远时回过头:“没有,没有一个人追林总,因为他们知道林总根本不可能追得到。”   说完,林远时开门离去。   叶婴怔忡了一下。   本想逗逗他,扳回一局的。   没想到没掌握好度。   给逗炸毛了。   -   周六。   叶婴的车停在四叶集团楼下。   她熄了火,抬头看了眼阳光底下发着光的高楼大厦。   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方向盘的边沿,重新倚回去,拿出手机看了眼。   之前谭明明给过她林远时的名片,那个手机号关联着的微信号一直在“新朋友”一栏亮着个“1”。   但是叶婴一直都没加。   叶婴先是刷了遍朋友圈。   叶婴的微信朋友圈向来十分丰富,她微信好友大都是公司里的人,那些小网红最爱自拍,一天好几条的发。   要么就是梁嘉烨,这位经理人比网红们还爱自拍。   叶婴总是刷不到底就够了。   网红自拍嘛,美是美,长得都差不多,叶婴也不怎么爱看。   踟蹰了一会儿,大厦里进进出出的人挺多,但是都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人。   叶婴想了想,重新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微信新朋友,点击了添加。   打了转向,保时捷911驶离路边。   这周末叶婴没给自己安排工作,原本是想去看看叶朗,他那边的新家也安顿好了,叶婴还一直没去看过。   结果叶朗要加班,忙得连微信都很少看。   也不知怎么,叶婴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索性开车直接到了惠生集团,准备去叶朗的公司瞧一瞧。   叶朗的学历和能力金光闪闪,初到惠生集团就是技术部组长。   叶婴按照叶朗给的地址找了一圈,看到他正忙着。   叶朗从电脑上抬起头,稍微指点了同事一下之后,朝叶婴摆了下手:“姐。”   叶婴点点头,“你先忙,我等你。”   叶朗:“那你先去我办公室呆一会儿吧。”   叶朗把叶婴安顿在他的办公室,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点糖果零食给她放在桌上,又找了一个游戏机出来,告诉叶婴几个游戏,让她先玩着。   “行了行了,你去忙吧,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行,你等我一下,我尽快。”   叶朗重新回到组里,他们中间休息,正讨论着什么,看到叶朗回来,纷纷拉过他。   “那是谁啊?组长?你女朋友么?这么漂亮。”   叶朗:“不是,那是我姐。”   组员:“那你们长得可不太像。”   另一人插嘴道:“小姐姐有男朋友么?”   叶朗抬头看了一眼眼光发亮的组员,忽然沉了眼眸。   冷冷道:“工作做完了么?没做完废话什么。”   叶朗上任时间不久,年纪小,一开始不会服众,后来有黑客进攻惠生的防火墙,采用的全是最新的技术,组员们堪堪抵抗,因为不熟悉对方情况,几次尝试之后都不能瓦解其根基,只能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再这么下去,眼看着就要被人攻破的时候,叶朗出面。   手上的操作和编程堪称教科书般的防备。   少年目光灼灼,云淡风轻,眼角眉梢竟是沉稳。   一时间,组里经验最丰富的技术员都看呆了。   这样的操作和思维,不是天才就是怪物。   大家了然叶朗的能力之后,纷纷拜服。   叶朗看着年轻冷淡,不太好相处,似乎但凡天才,骨子里都有一股拗劲儿。   性格与旁人不同。   组员们钦佩归钦佩,心里对这位组长还是有些怵的。   所以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不敢问了。   叶婴懒懒的倚在叶朗的老板椅里,翘着二郎腿。   以前叶婴宠着叶朗,把他当成小孩一样对待,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   现在叶朗长大了,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他们两个似乎反过来了。   叶朗比叶婴更加成熟稳重,心思缜密,照顾她更多一些。   叶婴觉得挺欣慰的。   叶朗性子沉,不怎么爱说话。   叶婴手底下多得是和叶朗一般年纪的小网红,他们大都轻浮心燥,和叶朗天差地别。   叶朗身上一直有着“计算机天才”的标签,走到哪里都会闪光。   他也真的不辜负这个标签。   二十几岁就是惠生集团特聘的技术部组长,从前根本没有这样的先例。   叶朗念书的时候一路跳级,是整个组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年龄最小,心智却十分成熟。   他的办公室是黑白灰的经典设计,锋利又冷漠,显得刻板严肃,不近人情。   除了桌子上的一个他和叶婴合影的相框,能带着点颜色。   叶婴叹了口气。   这孩子,就喜欢这样的装潢。   漆黑明亮的办公桌上,放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小零食,看上去极不和谐。   叶婴靠在他的老板椅上,剥了个巧克力扔进嘴里。   随手拿起叶朗给她准备的游戏机。   叶婴回国之后很少玩游戏,所以一般人不知道,叶婴是一个十足十的游戏高手。   玩得最凶的是在美国的那段时间。   也不知是心情灰暗还是心有所念,叶婴沉迷游戏无法自拔,不分昼夜,每一个英雄都玩得炉火纯青。   排位赛后,甚至打到了美服前几,职业战队的经纪人找上叶婴,想要和她签约。   也许正是那个时候,叶婴反应过来网络崛起,网络自媒体或许是一个新的出路。   后来认识了吴再忠,真正把她领到这个行业。   等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叶朗才忙完回来。   “姐,饿了吧?带你吃东西去。”   叶婴站起身:“饿得差点睡着了。”   叶朗笑了笑,习惯性的帮叶婴拿起包:“走吧。”   经过技术部的时候,叶朗略微侧了侧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叶婴。   也挡住组里那些男人猥琐的目光。   叶朗低下头,目光沉沉。   他的姐姐,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第66章   到了楼下, 正和叶朗说着话, 忽然听到有人指着某个方向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叶婴扭头看去, 刚好看到电梯开了,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为首的高个男子微微颔首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叶婴目光一顿。   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那人是你们惠生新来的那位执行总裁??”   叶朗看了一眼:“是, 当时就是他要把我特招进来的。”   叶婴早就听说这号人物。   惠生原本是一个传统实业集团,在互联网风靡的时代, 曾经在江市近乎只手遮天的大企业也渐渐没落。   这位执行总裁上任不过几年,手段狠辣凌厉, 先是毫不留情的料理了拖公司后腿的一众老臣, 然后改变公司策略,从根源把原始企业中的一颗颗毒瘤拔除。   惠生集团从悬崖之境脱险,现在越来越好都是多亏了这位掌舵之人。   传说惠生集团近来和四叶抢了几单生意,原本叶婴还觉得奇怪。   谁敢在林远时身边动刀子。   现在看到这个人,叶婴也就明白了。   那个人也看到了叶婴, 叶婴笑着摆了摆手, “好久不见了, 唐疏予。”   -   叶婴下电梯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   ——对门关着,也不知道家里人回没回来。   叶婴按下指纹锁进了家门,她今天也买了菜回来, 把第四道菜端上桌的时候,手机响了。   叶婴擦了擦手, 摁了免提接起来。   “小婴。”   陆云亭看了眼左右, “你家是在暮云原著吗?我已经到了。”   叶婴:“好。我刚好也收拾好了, 这就下来接你。”   叶婴换了身请便的衣裳,一下楼就看到左顾右盼的陆云亭。   叶婴朝她摆摆手,小姑娘看到她,立马绽开一个花儿似的笑容。   “今天我自己做的菜,你尝尝。”   陆云亭:“小婴你还会做菜呀。”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家门,叶婴早就把拖鞋准备好了,陆云亭环顾四周:“小婴这房子一看就是你的风格。”   叶婴笑了笑:“是吗?”   陆云亭把东西放下,叶婴还有最后一点东西没有准备好,陆云亭自己先看了会儿电视,坐不住,又过去帮叶婴拾掇了一下。   两个姑娘一起忙,动作就快了许多。   最后两人一起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叶婴从酒柜里找到一点红酒出来。   陆云亭心里压着太多事,没喝几杯就有些薄醉。   她的身子有些软,靠在叶婴的身上,眼神迷离,两颊酡红。   “小婴,小婴啊……”陆云亭轻吐着酒气,喃喃自语:“七年了。”   叶婴喝了口酒,看着某一处发呆:“是啊,七年了。”   “所有人,所有事,全都变了。”陆云亭猛灌一杯酒,呛得她眼圈都有些红:“时光呼呼呼呼的往前走,你们都在往前走,可是小婴啊,我总觉得,只有我还困在原地,只有我……”   叶婴看了眼自己肩头的陆云亭:“为什么不去找唐疏予。”   陆云亭:“唐疏予……”   嘴里嚼着这个名字,两行眼泪滚落下来。   “以前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后来分开了,才发现、才发现自己好像……”   陆云亭声音很低很低,哽咽着:“可是我现在,他、他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再去找他,摇尾乞怜呢?”   叶婴:“可是你有想过唐疏予么?”   陆云亭懵懵懂懂:“嗯?什么?”   叶婴:“你想过,你自己离开避难那么久,他忽然失去你的联络,你的家,我们的学校,甚至整座城市,他是怎么疯了一样的找你的?想过么?”   陆云亭哭个不停,可是叶婴还在说着:“现在你回来了,你一点也不想找他,他知道之后,该有多痛?”   陆云亭摇头:“不会,他会有他的幸福,我们的那些年,都还太年轻。”   叶婴:“云亭你不知道,也许年轻时的爱情,才是一生中最纯粹,最浓烈的,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说这话的时候,叶婴的眼眶也红了。   一辈子,都忘不掉。   陆云亭真的有些醉了,思考都变得缓慢,在她的肩上渐渐沉下去。   叶婴把陆云亭扶到卧室,拿起手机找出某个微信聊天页面。   “她现在在我家,睡了。”   那边回复很快:“好。”   叶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想起那天中午,在叶朗的公司遇到唐疏予的情景。   他们一起吃了饭,唐疏予问叶婴是否知道陆云亭最近的行踪。   叶婴迟疑了一下,唐疏予就在这短暂的迟疑中得到了答案。   叶婴:“我不知道。”   唐疏予一身黑色西装,眸光凌厉,“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知道。”   叶婴挑眉看着唐疏予。   似乎是想确认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是唐疏予眉目淡淡,她没有看出来。   唐疏予用湿巾细细的擦拭自己修长的手指:“我一直都知道她在哪,我在等着她来找我,可是她一直都没有。”   唐疏予的眉眼很深,声音低沉缓慢:“不过不来找我也没关系。”   叶婴忽然背后一寒。   觉得现在的唐疏予莫名有些恐怖。   唐疏予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眼眸:“——把她逼上绝境,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回来找我了。”   听完这一句,叶婴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满身书卷气,看上去眉眼温和的学霸少年了。   也是。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学霸,陆云亭说过,唐疏予年少的时候,抽烟打架逃课,什么坏事儿都做过,在家长和老师面前却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那时他为了陆云亭,挑起到后来很久都能被记录在册的最大规模一场群架。   那时他才上初三。   为了陆云亭,他什么做不出来?   想到之前叶婴问过陆云亭,为什么会来江市,来到体恪面试。   陆云亭说可能还是她太差劲了,去了很多家公司,要么面试不成,要么就是做几天之后被老板因为各种理由开除。   叶婴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都是唐疏予动的手脚。   “你也舍得?”叶婴挑眉问道。   唐疏予咬了牙,下颌线都绷紧了:“怎么不舍得?”   当年失去她时的撕心裂肺,疼得他几乎换了一个人。   从小长到大的情谊,几乎从他出生起,她就一直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了,到处都充满了她的影子。   骤然失去,让他怎么承受?   叶婴垂下眼眸,似乎叹了口气:“她现在在我公司,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   叶婴多么聪明,她知道唐疏予也就这么一说。   嘴上气不过她的离开,但是一旦陆云亭受到什么委屈,第一个心疼的还是他。   叶婴没问也知 道。   陆云亭这些年虽然屡屡面试失败,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   上了几天班的工作,薪资全都高得离谱,那些钱足够她挺过一段时间。   这些,也都是唐疏予的手笔。   恨不过,却也舍不得。   叶婴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笔记本电脑到窗边,把稿子的最后一点写完。   -   周一叶婴拿着稿子去公司,谭明明他们几个正议论着什么,思绪集中,就连叶婴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了都没有察觉。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谭明明回过头,看着叶婴皱了皱眉:“组长,你还不知道呢吧?”   叶婴:“不知道什么?”   有嘴快的小编辑说:“苗乐宇来咱们公司了,正在吴总办公室里聊着呢。”   谭明明说:“有人说苗乐宇是自己找上咱们公司的,说是现在网红经纪公司里,只有咱们体恪最有前景,所以他来了,有人说他是带着条件和筹码来的。”   小编辑接话道:“不知道是什么条件。”   另一个说:“还能是什么条件,无非就是职位和薪资呗。”   谭明明:“他这个人本来就高傲,刚刚做的一个视频又忽然大火,这下更加不得了了,提的要求肯定特别高。”   小编辑说:“高就高呗,高得离谱咱们吴总也不会答应啊。”   叶婴垂下眼睛,“得了,别管别人了,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儿吧,谭明明,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叶婴把稿子给谭明明看了一眼,不愧是叶婴亲笔,主题和方向确立得非常精准。   文风简练不失幽默。   组里还没有人能写成这种水平。   但是谭明明还是高兴不起来:“组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婴:“说。”   谭明明在叶婴面前向来有一说一,因为她知道瞒不过叶婴。   “我觉得吴总最近有点奇怪,也许苗乐宇突然过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叶婴笑了笑:“你是觉得,苗乐宇会威胁到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谭明明还是点了点头。   “放心吧,没事的。”   谭明明还没有出办公室,叶婴的手机响了。   难得这次不是刘特助打过来。   竟然是林远时本尊。   “喂?林总。”   谭明明听到这声,停住脚步。   叶婴看了谭明明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她一起听一下,记录下一次采访时间。   那边停顿了许久才说话,声音非常低沉,带着一点不悦。   “你再不来采访我,我就要终止合同了。”   叶婴:“……”   “不信?”   低音炮尾音上扬,谭明明被这个声音勾得魂颤。   “不是不是,就是……”   “快点过来。”   叶婴:“哦……好。”   挂了电话,谭明明整个人目瞪口呆。   “组、组长,林总这是……主动要求我们采访么?”   叶婴眼眸含笑,点点头:“嗯。”   “走吧。”   一直到叶婴出了办公室大门,谭明明都没太反应过来。   这不是他们上赶着求着人家林总采访的么?   这下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第67章   叶婴到的时候, 林远时正在会议室开会。   叶婴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 林远时就出来了。   “过来吧。”   叶婴停顿了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同事,负责视频和照片的拍摄, 不知道林总今天方便吗?”   林远时驻足,看了那男生一眼,又瞥了眼叶婴,淡淡道:“走吧。”   跟着叶婴一起的摄影师名叫小凌, 年纪不大,摄影经验比社会经验丰富很多。   进了林远时的办公室, 不禁低低发出“哇”的一声。   叶婴坐在林远时对面开始采访,小凌规规矩矩把摄像机摆好, 对光, 找角度。   “小凌。”   低沉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 小凌吓得一惊, 下意识的看了叶婴姐一眼。   叶婴刚好也在看他,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镇定不少。   “哎, 林总,您吩咐。”   林远时:“把小记者也拍进去, 我们俩一起入镜。”   小凌还反应了一下, 才明白过来“小记者”指的是叶婴姐。   带着疑问看了叶婴一眼, 叶婴微微点了点头。   小凌立马忙不迭道:“好好, 我调整一下角度。”   这次的问题都很正规, 之前也都给林远时发过。   镜头里的林远时没有什么表情, 精致的五官分外好看,黑色西装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衬衫纽扣上面凸起的喉结微微动着,修长的十指交叠放在桌上。   整个人看上去禁欲冷峻,从容和优雅是刻印在骨子里的。   “听说现在四叶集团依然在扩张商业版图,能否问一下林总,下一步四叶想要进军哪一个领域呢?”   林远时慵懒的看着叶婴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自媒体。”   叶婴:“……”   叶婴垂了下眼眸,“好像您的老对手惠生集团也想在自媒体上下功夫,您有应对之策么?”   林远时微微仰起头,目光平淡。   “惠生?”低音炮微微上扬,眸光四溢,整个人看上去从容又嚣张。   “抱歉,四叶从没把惠生放在眼里。”   叶婴忽然想笑。   这篇采访可得拿给唐疏予看看。   上学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不太对付,现在又变成了对手。   孽缘啊……   采访到一半,中间休息。   叶婴去了洗手间。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小凌和林远时。   空气安静得可怕……   小凌年纪轻,最开始看到林远时的时候,就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镇住了,一步一步,也就靠着躲在自家组长身后才敢接近林远时。   现在组长走了,就剩他自己,看着组长出去的时候,小凌简直想和她一起去洗手间……   小凌假装忙忙碌碌的一会儿看摄影机,一会儿调光。   殊不知,光早就调好了,摄影机上也就是把之前的内容一遍一遍的保存过。   林远时慵懒的靠着椅背,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桌上的摆件把玩。   “小凌是么?”   “!”   小凌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啊,对。”   “你到体恪多久了?”   “差不多快两年了……”   林远时斜睨着小凌的脸。   看着挺小的,长得倒还算清秀。   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一直往叶婴身后躲。   林远时心里一阵烦躁,撇过目光,声音凉了几分。   “一直跟着叶婴么?”   小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没说好,总觉得林总有点不耐烦了。   小凌斟酌着,尽量让腿不发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啊……是,林总,怎么了?”   “追你们组长的人多么?”林远时的声音更冷了。   小凌看了眼门口。   组长,求你了,快点回来吧。   “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了半天也没“嗯”出个所以然来。   林远时看透他的心思:“实话实说。”   小凌也明白,自己这个段位,说谎根本瞒不过林远时。   “叶婴姐,挺多人追的,嗯,也不对,”小凌歪头斟酌了一下措辞:“是很多很多人追。”   看到林远时越来越黑的脸时,小凌才后知后觉出自己说错话了。   “但、但是,”小凌连忙补救。   “但是什么?”   声音如同利剑,小凌后背激起一层薄汗:“但、但是传说叶婴姐有喜欢的人了,叶婴姐那么厉害,根本没有人能追到她,那些男生也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小凌觉得自己猜测对了,这番话后,林总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   甚至唇角还漾出笑容来。   “之前呢?她一直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么?”林远时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凌:“她喜欢的人,是谁?”   小凌:“具体的我也不太知道,都是听我们组明明姐说的,只说是叶婴姐的一位故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远时喝了口茶水,看到百叶窗外徐徐走来一个纤细身影。   “这件事,别告诉你叶婴姐。”   小凌;“啊?哦,是。”   叶婴回来了,采访继续进行。   叶婴总觉得林远时有点奇怪,似乎心情很好,总是盯着自己看,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容。   采访结束,叶婴和林远时握了握手。   “这次合作非常愉快,多谢林总的诸多配合。”   林远时的手掌动了动,摩挲着她的小手:“嗯,期待以后更多合作。”   叶婴不适的收回手,表情未变:“谢谢。”   从四叶集团出来,小凌不加掩饰的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叶婴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室。   就剩他们两个,小凌话多了起来:“害怕,叶婴姐你不知道,来体恪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总裁级别的人物,气场真不是盖的。”   叶婴浅浅一笑,发动起车子。   小凌憋了很久,歪在叶婴旁边碎碎念:“哇,我以前也看过林总的杂志图,我以为全靠的,今天一见才知道,真的有五官这么完美的人啊。”   车子上了路,小凌越说越有兴致:“姐不知道,我是学美术出身,画人像的时候最注重红看着是好看,但是这种长相经不起雕琢,看久了就会觉得不好看,但是林总不是,这种英气深邃的五官,越久越有韵味,又是成功男士,穿着西装上镜简直a爆了。”   叶婴始终淡笑着:“他上学的时候就是校草,很正常。”   小凌挑眉:“上学的时候你就认识林总啊?”   叶婴:“嗯,他是我同桌。”   小凌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婴:“哎,对了,我出去的时候你们俩聊天了么?他都说了什么?”   小凌想起林远时最后那句话,赶忙说道:“啊,林总没搭理我。”   红灯。   叶婴踩了脚刹车,回头看向小凌。   小凌在叶婴的眼神里臣服,“也、也就是几句家常……”   叶婴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小凌再一次腿软:“叶婴姐……林总问了,问了一点你的事儿。”   终于绿灯了。   叶婴收回视线,淡然的转了弯。   小凌就知道,自己这个段位。   也不可能在叶婴面前说谎的。   也不知是命途多舛还是这个月水逆。   怎么就夹在这两位大佬中间了呢真的是……   叶婴知道,自己出去了林远时肯定会问小凌一些问题。   指不定怎么吓唬这个小家伙的。   最后一定不会让小凌告诉自己的。   叶婴看了眼后视镜。   林远时啊林远时。   再怎么装,终究还是在乎她的。   那她可就有筹码了。   叶婴把车倒进车库,踩着高跟鞋走进公司。   临到办公室门口,叶婴忽然回头。   “之后如果林总再找你,除了公司机密,其他实话实说就行。”   小凌脚步一顿:“啊,是。”   这是什么话?   林总还会找他?找他干什么?   晚上,小凌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小凌接起来:“喂?您好?”   “……”也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小凌挑起眉毛:“啊,好,我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看了叶婴办公室一眼。   叶婴姐就是叶婴姐。   简直神机妙算……   -   流言往往都不是空穴来风。   之前纷纷传的苗乐宇要来体恪的事儿在这天早会上得到证实。   叶婴踩着时间点进到会议室。   看到自己对面的位置多了一把椅子。   叶婴在体恪地位甚高,又是吴再忠的心腹,在会议上向来都是吴再忠旁边的位置是叶婴的。   现在,除了叶婴。   多出一个人来。   大家在底下小声议论,叶婴进来之后安静不少。   谭明明遥遥看向叶婴,叶婴没有太多反应。   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下之后,打开笔记本电脑。   人陆陆续续到齐,吴再忠也笑眯眯的从办公室走进来。   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虽挂着淡笑,但是眼睛里的鄙夷和高傲却丝毫不加掩饰。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吴再忠站在会议室最前面;“这位,苗乐宇,是我们公司的新成员,出任项目部副总监一职。”   项目部副总监。   只在叶婴之下。   叶婴垂下眼眸,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苗乐宇落座,就在叶婴对面。   两人恰好对上目光,叶婴微笑着点了下头。   苗乐宇淡淡的移开目光,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早会上,吴再忠简单总结之后,叶婴例行进行数据分析。   分析到一半,苗乐宇发出一声冷笑。   并不是低声的笑。   而是那种特意发出来的,想让别人去问他怎么回事的那种笑。   叶婴并没想理会,正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吴再忠打断了她。   “叶婴啊,你先等等,”吴再忠看向苗乐宇:“苗副总监,你是有什么想法么?”   苗乐宇不客气的站起身,“我就是觉得,叶组长的这套分析——”   他微微笑了笑,特意拉长音量。   “一点用处也没有。” 第68章   会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叶婴带出来的, 虽然叶婴平时比较严苛,但都是为了他们好, 大家也都明白, 所以心里都是向着叶婴的。   苗乐宇这么直白的话一出,大家都不太满意的抬起头。   就连吴再忠都有些迟疑的看了前面的叶婴一眼。   叶婴脸上温婉的笑容却一点没变,“嗯?苗副总监有何高见?”   苗乐宇的语气是非常明显的高傲, 有种“赐教”给叶婴的感觉。   会上众人不着痕迹的皱着眉, 并不想听这个讨人厌家伙的“高见”。   “就好像叶组长这个表格上面显示的, 短视频这类数据完全没有道理,现在无非一个看脸的时代, 背后推手和资源有了,视频争议点出来了, 自然而然也就火了, 现在叶组长不去考虑自己的资源, 反而浪费时间来研究这些数据,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苗乐宇扯了扯嘴角, 冷冷一笑:“叶组长带了这么久的团队, 难怪没有一个爆火的视频。”   这个人真的烦死了。   那个视频火了,他就像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一样,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的太露骨,也太狂妄,放眼整个公司, 就包括吴再忠在内, 都没有人敢这么和叶婴说话。   大家低着头。   大气儿不敢喘。   高手过招, 势必伤及无辜,能躲则躲吧……   叶婴淡淡的看着苗乐宇,背脊挺直,白色的职业装把她的身材包裹得前凸后翘,她的脖颈扬起一个优雅弧度。   “数据代表的是对于过往的总结,不足需要改进,优点需要发扬,苗副总监初入这一行难免这样想,可以理解,以后多多磨炼就会好的。   另外,我认同苗副总监的‘看点’,做数据是琢磨看点的方式之一,如果苗副总监想到更好的方式,我们可以一起交流。”   这话说得非常漂亮,优雅的反驳了苗乐宇,又肯定了自己,最后还给苗乐宇留了面子。   告诉他,这次是尊重他才留了几分薄面,他还嫩着,没到能对她指手画脚的地步。   不卑不亢,温柔却有力。   大家纷纷抬起头来,觉得这段话越品越有味道,不禁崇拜的看向叶婴。   绵里针,可不是说说而已。   苗乐宇那样聪明,自然也听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终究也没有多说别的。   会议结束,梁嘉烨跟着叶婴回到办公室。   “太漂亮了我的师太,你没注意苗乐宇那时候的脸色吧,简直黑到不行,”梁嘉烨笑嘻嘻的说:“真想给他拍下来,放到我个人的公众号上。”   叶婴把文件放下,坐在老板椅上:“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梁嘉烨难得没有再跟叶婴贫嘴,把这周的培训情况跟叶婴做了个总结。   之后就嚷着想走。   “这么着急?”叶婴觉得今天的梁嘉烨有点不对劲儿。   话少了不少,像是有什么事儿催着他似的。   “啊,快过时间了,出去买个早餐。”   梁嘉烨哪里瞒得过叶婴,叶婴挑了挑眉,就把他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   他梁大少爷什么时候自己亲自买过早餐。   “说吧,又看上哪个小网红了?”叶婴轻声道。   梁嘉烨耸了耸肩膀,“嗨”了一声,“不是网红,是咱公司新来的一个小编辑。”   叶婴:“天天给人家买早餐呢?这么上心。”   梁嘉烨是个富二代,家里有点背景,他这个人看上去不务正业,实际上情商高得很,而且特别能喝,在酒桌上最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业务能力非常 强。   他是叶婴钦点的经理人,外面的一些推广全都是梁嘉烨联络的。   梁嘉烨这个人滑头得很,一张嘴能说出花来。   唯独在叶婴面前不行。   叶婴这姑娘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那双眼睛太过毒辣,什么都能看透,根本瞒不过她。   这些年两人一起工作,非常有默契。   几乎梁嘉烨一眨眼,叶婴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梁嘉烨长了一张小白脸,有钱又会说话,不少小网红喜欢他,梁嘉烨虽然说不上来者不拒,但是也不怎么抗拒这事儿。   美女谁不喜欢啊,及时行乐还是最要紧的。   三天两头换个女朋友,叶婴也都习惯了。   梁嘉烨也主动追求过,但总是追着追着就嫌烦了。   毕竟梁大少爷,若不是真的动心,他才懒得做这些无用功。   能用钱砸的,谁还愿意出力啊。   叶婴还是第一次看到梁嘉烨这么急着去给姑娘买早餐,不禁有些好奇。   什么样的女孩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少爷看上?   叶婴这么一问,梁嘉烨的耳朵都竟都有些红了:“她来咱们公司不长时间,前段时间去公众号那边跟谭明明聊推广的事儿,在她办公室外面看到的。”   这事儿梁嘉烨也憋心里挺长时间了,现在突然有个聆听者,梁嘉烨禁不住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拉过叶婴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坐下:“我跟你说啊师太,我头一次见到那么可爱的姑娘,像个小白兔似的,眼睛又圆又大,胆子小,看到我在办公室就不想进来了,我跟她笑了一下,她还吓了一跳。”   回想起那天初遇的情形,梁嘉烨的心还是酥酥痒痒的。   “太可爱了,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的小兔子。”   梁嘉烨以为叶婴会八卦一下,不想叶婴非常淡然。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你认识啊?”   叶婴:“嗯,而且我觉得你要遭殃了。”   -   叶婴在电脑前面坐了一下午,看着各组报上来的数据,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里成形。   叶婴拿出手机,调出微信页面。   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了一串文字,点击发送。   八点多,叶婴难得早早完成了工作任务,刚下电梯,一个人影从一旁的楼梯间里走出来。   “叶组长。”   声音习惯性的拉长,就连叫个名字,语气里都沾着点高傲。   叶婴回过头:“苗副总监。”   苗乐宇是从楼梯上下来的,气息有些不匀,“叶组长每天都这么晚下班么?”   叶婴:“看工作内容。”   苗乐宇笑了笑:“哦?看数据看到现在么?”   叶婴和他并肩走出公司,玩笑道:“没错。”   这个时间,路边行人很多,有骑着电动车的人忽然快速从叶婴身后开过,苗乐宇反应很快,一把捉住叶婴的手腕,把她狠狠往自己这边一带。   叶婴的高跟鞋歪了一下,整个人趔趄过去。   那个人骑过去之后,叶婴站直了身子。   “叶组长,这么快就开始投怀送抱可不好吧?”   苗乐宇太自负了,不仅仅是对自己的能力,还有自己的容貌。   那道笑容闪烁在路灯下,泛着无比欠揍的光芒。   “是啊,苗副总监这么早就拉拉扯扯,好像也不好,我们彼此彼此?”   两人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幽幽停在叶婴身后。   谁也没有察觉。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副驾驶上下来。   微微颔首:“叶小 姐。”   叶婴敛过笑容,“刘特助。”   刘特助看了苗乐宇一眼,叶婴明白过来,转头对苗乐宇说:“我现在要回家了,苗副总监,我们明天再交流?”   “‘交流’用得不准确,”苗乐宇略略弯腰,眯着一双眼睛:“应该是‘切磋’。”   叶婴转了个身,笑容非常漂亮:“等苗副总监再成长成长,我会等你的。再见。”   刘特助帮叶婴拉开车门,叶婴坐到后座,刘特助也坐上副驾驶。   叶婴扭头看着身边一身西装的男人,“林总。”   林远时:“顺路。”   叶婴微笑:“谢谢林总。”   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驶,两旁的路灯快速后退,映得他的脸庞一明一暗。   “听说林总最近准备进军自媒体,好几家小公司都被您并购了,现在网上的一些老主播,实际上都在您的麾下。”叶婴的眼睛非常明亮,像是燃着两团火焰,笔直的看着他。   林远时:“嗯。”   叶婴:“现在是直播,林总应该也看得出来,未来会是短视频的天下。”   林远时:“你想说什么?”   叶婴:“我想把我们采访合作的内容扩大一些,林总能配合我们拍摄短视频吗?”   林远时:“不能。”   她就知道不能,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   叶婴笑容未减,凑近林远时一些:“林总吃晚饭了么?我家里还有一点东西,要一起搭伙吃个饭么?”   林远时垂下眼眸,略略勾起唇角:“嗯。”   叶婴嘱咐司机:“师傅,能不能在前面的超市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司机师傅顺着后视镜看了林远时一眼,林远时微微点了点头,司机师傅说:“好的叶小姐。”   叶婴下车去买东西,刘特助收回目光。   林总全都料对了。   叶婴果然出手了。   叶婴买完东西,车子拐进小区,停好之后,笑着和刘特助还有司机道别。   “走吧。”   林远时跟着叶婴一起上了楼。   叶婴似乎很开心,“我们做个汤吧,再来个青菜小炒,蒸萝卜,两碗香米饭,怎么样?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你决定就好。”   进了家门,叶婴转头看着林远时:“林总不太高兴啊?怎么了?”   林远时看着叶婴明知故问,带着明显挑衅的笑容,咬了咬牙。   “那个人,是谁?”   叶婴笑意更深,懵懂问道:“嗯?谁啊?”   林远时没说话。   叶婴:“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她把刚在超市买的调料放在桌子上:“怎么了?很帅吧?”   叶婴脱了外套,到厨房忙碌起来:“好像还是名校毕业,倒是挺有想法的,虽然不太成……唔!”   话没说完,林远时忽然大步走进厨房,猛地拉过她的手臂,她转过身,林远时俯下身,一口咬在她的嘴唇上。   “不想听。”   他的牙齿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声音低沉嘶哑。   叶婴的后背抵着烟机,都有些僵了。   林远时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味道啊……   对于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   但是事情还没完,林远时的理智让他只是吻了她一下,没有多要什么。   他离开的时候,不舍的变成了叶婴。   眼中的失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已经收进他的眼底。   林远时微不可及的勾了勾唇。   这个吻后,安静了很久很久。   叶婴不说话,林远时也不说 。   一直到饭菜都做好了,叶婴说了句:“过来吃饭么?”   她的手艺非常好,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总是能做的清爽可口。   “吃得还习惯么?”叶婴说:“特意没放辣的。”   叶婴是四川人,非常喜欢吃辣,林远时生在晋城,以前为了让叶婴吃到家乡菜,特意找了位四川的厨子过来给她做了顿饭,结果给林远时辣得快哭了。   林远时眸光深邃:“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当然习惯。”   叶婴跟林远时一起上家教课,中午会在林园吃饭。   林远时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叶婴全都摸得透透的。   叶婴夹起一块蒸萝卜放进碗里:“爷爷他们都还好么?还有——霍阿姨。”   林远时低着头:“嗯,还好。”   “那……”叶婴欲言又止。   她是想问现在江市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林家二少爷么?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但是叶婴又很害怕。   害怕这个答案跟她有关。   试探到这里,她又不太敢往前走了。   “他们都很好,爷爷和我妈的股权都握在我哥手里,林斯寒也毕业了,现在在晋城陆军部队。”   林远时吃完最后一口,抬起眼睛,笔直的看着叶婴:“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叶婴踟蹰着,轻咬了后牙:“你原谅我了么?”   原谅我不辞而别,原谅我舍弃你选择了弟弟和自己么?   热热的饭菜下肚,让人产生饱腹的幸福感。   热气氤氲得她的黑眸湿润柔软,映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细腻。   “原谅你?”林远时笑了笑:“你做了什么坏事儿,需要我的原谅啊?”   叶婴没说话。   “是要原谅你利用我在林家赚钱,还是原谅你假情假意对我好,或者是最后都不肯告诉我真相,直接一走了之?嗯?”林远时云淡风轻的说:“小婴,你说,你要我原谅你哪一点?”   叶婴心砰砰跳。   她完全没有想到林远时已经全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像一根刺,梗在叶婴的心里。   让她没有办法对林远时完全敞开心扉,这刺横亘在她和他之间,让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没有假情假意,”叶婴淡淡开口:“我只是……没有别的办法。”   林远时静静看着叶婴。   她就是这样一个姑娘。   理智,冷静,又聪明,缜密。   最喜欢一箭双雕。   当年的他和林家的钱是双雕,她不觉得有什么冲突,更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不耻。   聊到这里,没有什么必要再继续下去。   林远时要的只是她对他的愧疚感而已,他并不需要她的忏悔,更不想她因此而难过。   “都过去了小婴,”林远时说:“这些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叶婴看着林远时,他的眸色那样深,热气缭绕而上,她看不真切。   -   从叶婴家出来,刘特助已经等在楼下。   林远时上了车,“走吧。”   刘特助点点头,拿出文件夹,把这次出差行程跟林远时汇报了一遍。   林远时听完,“知道了。”   出差三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前面的行程排得很紧。   林远时愣是推了两个会议抽出两个小时,接叶婴回家,陪她吃了顿饭。   “林总……”   林远时闭着眼睛,似乎知道刘特助想说什么。   “还是按我之前说的办。”   刘特助低下头:“如果叶小姐要资源,我们全都拨给她。”   林远时:“嗯,让她尝到甜头。”   刘特助不太明白。   林远时明知这次叶婴故意接近只是问了他手里丰厚的资源和推手,却还是要推掉身上的工作陪她玩。   如果只是喜欢她,那直接告诉她不就行了么?   叶小姐急功近利,以林远时现在的身家,她应该会上赶着过来吧?   “你不了解她……”像是知道刘特助的疑问,林远时幽幽开口。   “她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敏感多疑,又聪明得很,之前被人恐吓过,看着是长大了,挺厉害的样子,实际上她胆子最小了。”林远时睁开眼睛。   叶婴不敢接近他。   如果他直接把她抢过来,最后的结果一定和多年以前一样,叶婴会不顾一切的逃走。   霍文初曾经威胁叶婴,叶婴带着叶朗,对面是整个林氏,她没有任何筹码。   这也是林远时只身来到江市,不为人知的原因之一。   “没关系,慢慢来。”林远时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小猎物不是已经吃了第一个诱食了么。   后面掉进陷阱,是迟早的事。   -   林远时那期采访的稿件已经全部完成,谭明明喜滋滋的过来告诉叶婴。   叶婴想了想:“第二期的人选还是陈星河么?”   谭明明:“是啊,怎么了?”   叶婴:“没有别的人联系你?”   谭明明:“没有啊,谁啊组长?”   叶婴笑了笑:“没什么,陈星河可以往后靠一靠,在等等。”   谭明明:“什么意思啊?”   叶婴:“会有人主动来找你的。”   这话听得谭明明一头雾水,但是叶婴说得没错,下午,就真的有人联络编辑部。   谭明明激动得在叶婴办公室里大叫。   “我们一直担心第一期第二期差距太大!!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   “组长!我爱你组长!”   叶婴被谭明明熊抱住,摇晃的都快要晕掉了。   “惠生集团啊组长!执行总裁啊组长!”谭明明激动得快要哭了:“竟然主动联系我们采访!”   叶婴也没管她,任她抱着晃。   “哎对了,组长,你是怎么知道唐总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叶婴抿唇笑着:“第一次采访你亲自过去不要带其他人,第二次的时候,把陆云亭带着。”   谭明明知道陆云亭和叶婴的关系,一直都很照顾她,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做助理。   “为什么啊?第一次不带小亭么?”   叶婴的眼中泛着精明的光芒:“嗯,不带。” 第69章   林远时没有说错, 他出差后的第二天下午,叶婴找上刘特助。   让刘特助觉得意外的是, 他以为叶婴会委婉的提出想要四叶集团自媒体资源的请求,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的那么直接。   弄得刘特助还稍微愣了一下。   但也只能按照林总的吩咐,说了几句漂亮话之后,把资源都给了叶婴。   叶婴好像知道他会同意一样,微微笑了一下离开了。   有了四叶的资源, 再加上林远时本身带来的争议点和话题度。   “才俊”计划第一期内容在朋友圈疯狂转发, 一度风靡。   这条采访忽然爆红,同时林远时那边收购项目进行得十分顺利, 镇市最大的餐饮连锁被他收入囊中,林远时的身家足足翻了两倍。   吴再忠非常高兴,公众号衰落这件事情让他头疼许久, 这次忽然起死回生, 同期流量甚至超过最火的短视频项目。   早会上, 吴再忠特意赞扬了公众号项目部主编谭明明,并且叮嘱她下一期一定好好做,尽量保住数据。   “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一下, ”吴再忠继续说:“我有意把这次公众号项目作为我们公司的主推项目,所有资源都会往这个方向倾斜,我知道叶组长在公众号项目上帮了不少忙,为了方便, 现在先暂停叶组长手上其他项目, 专心带公众号, ‘才俊’计划结束之后再接手。”   “目前叶组长手上的其他项目就暂时交由苗副总监负责,好,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先散会吧。”   说是资源倾斜,重用叶婴,实则削权,手上所有项目全部交给苗乐宇。   这谁都听得出来。   吴再忠出去之后,大家都若有似无的瞄着叶婴的表情。   心里揣着各式各样的想法回到工位。   苗乐宇和叶婴最后一个出去。   “恭喜啊,叶组长,终于有一个爆红的项目了。以后说教也终于有底气了。”苗乐宇的声音还是那么令人讨厌,特意拖长了音节,明明是低沉男嗓,听上去却有些阴柔。   叶婴从电脑上抬起头,“我会把项目的具体内容跟你做个交接,苗副总监有时间可以到我办公室来。”   “既然是做交接,为什么不是叶组长到我的办公室去呢?”苗乐宇挑着一只眉毛说。   叶婴淡淡笑了笑:“你选择,只是如果你不来,我不确定这些项目你是否都能接得住。”   “看来叶组长还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叶婴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不是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只是我带出来的人,可能不那么好管,还要劳烦苗副总监费心了。”   苗乐宇变了脸色:“你在威胁我?这个决定是领导下的,你叶婴要是觉得不满意,完全可以去找吴总,别把这些情绪发泄到我的身上。”   叶婴出门的时候经过苗乐宇身边,稍微停顿了一下:“苗副总监别急,我可没有威胁你什么,只是好意提醒。”   说完淡笑一下,出了门。   谭明明早已在办公室等待,刚要说什么,叶婴抬起手打断了她。   “先别说话,我想静一下。”   谭明明蹙着眉,面上写满担忧与自责。   公众号的事情原本不是叶婴负责,是她太重视这个项目才找了叶婴帮忙,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会让吴总下了那样的人事调动。   说起事情的源头,都是她。   连累了自己组长,谭明明心里的愧疚都快要溢出来了。   谭明明踟蹰着:“组长……”   “没事,我就是想休息一下,有事下午过来找我。”   谭明明:“好吧。”   其实叶婴并 不是因为被吴再忠削权而难过,她是身体上有些不舒服。   早上醒来就觉得昏昏沉沉,坐起来的时候猛地晕了一下,差一点就从床上栽下去。   原本是想请假的,可是吴再忠在群里说早会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叶婴一咬牙,决定还是去上班,如果还是坚持不住,就把早会坚持完再说。   开会的时候叶婴就觉得浑身乏力,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也没什么心思听吴再忠宣布的事情,会后苗乐宇挑衅,叶婴随意回应了几句才从会议室出来。   这会儿叶婴难受得眼眶算账,把办公室里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叶婴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   刚好手上没那么多项目了,她也能清闲一阵,干脆让小施递上假条,在群里发了信息,“有事明天找我,需要签字的文件放我桌子上。”   过了会儿,又加了一条:“苗乐宇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跟他对着干,放心,有我呢。”   发完,叶婴也没关注回复,也没有开车,直接打了个车回家。   到家之后,叶婴捂着大被在沙发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忽然有些迟钝的想起。   这些天为了公众号的事情熬了几个大夜。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只要心里觉得有事情没有做完,她就睡不着,不管如何暗示都睡不着。   后来找了医生,开了药,倒是能睡个好觉了,但是这些年似乎也产生了抗药性,用药剂量越来越大,效果却不如之前那么明显了。   每次连续熬夜几天就会发烧,叶婴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发着烧也不肯去医院,自己在家多喝水,睡一觉基本也就好了。   但是今天这场感冒倒是有些不寻常。   醒来之后夜幕降临,偌大的客厅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落地窗外华灯初上,映得一室落寞孤寂。   叶婴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现在,自己在这个客厅死去,也许都不会有人知晓。   想完叶婴自己都笑了。   这是什么想法,傻不傻。   顺手开了灯,裹着大被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坐在吧台边悠悠闲闲的喝下去。   现在也不那么冷了,只是叶婴身上出了汗,直接从被子里钻出来怕再一次感冒。   叶婴倚在吧台凳,一口一口缓慢的喝着水,眼睛盯着光洁瓷砖上的一个小纹路发呆。   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直到。   吧台对面的大门外传来电梯的声音,紧接着是皮鞋声,然后就是开门的声音。   叶婴拎起自己旁边的一袋垃圾,从被子里钻出来,开门把垃圾放到外面的垃圾桶。   男人依旧一身西装,面上难掩疲倦神色。   听到声音回过头。   “咦?林总,好巧。”叶婴出口的声音是令她自己也是一愣的低沉沙哑。   她穿着软绵绵的睡衣,那张小脸又瘦又尖,额角还挂着汗珠,嘴唇苍白得吓人,唯独两丸漆黑眼瞳泛着些许光亮。   林远时微不可及的蹙了眉。   “吃药了没有?”   叶婴直起腰身,靠着门框虚虚的笑了笑,“吃了。”   林远时的下颌线绷紧了,“骗人……”   说罢转身摁下电梯下楼,叶婴笑嘻嘻的回到房间。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林远时拎着白色的塑料袋扔给叶婴。   “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我都买了。”   叶婴低头查看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似乎又晕眩了一下,身子轻微晃了晃。   林远时的大掌扶住 她的腰身,叶婴的眼珠缓缓动了动。   “谢谢啊……”   林远时的眉头皱得更深。   手心触到她的皮肤,竟是灼人的滚烫。   林远时凸起的喉结隐忍的上下动了动,忽然俯身,一手挽着她的纤腰,一手扣住她的腿窝。   天旋地转了一下,叶婴脚下一空,整个人被腾空抱起。   “啊——”   人生了病,反应都跟着有些迟钝,她似乎没料到他会抱她,轻呼一声。   林远时抱着她往里走,习惯性的掂了掂。   太轻了。   叶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林总很热心啊,看来之前的采访写的还是不够准确。”   林远时没理他。   叶婴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线条倨傲的下巴。   叶婴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我们不是朋友么?林总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么?”   林远时放她下来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把她往上抱了抱,直起身子大步往卧室走去。   “我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而且,”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紧绷,“还有更好的,要试试么?”   叶婴原本只是想坏心的戳他一下,就像以前年少时代那样。   以为林远时会被她逗得红了脸,谁知他会是这个反应。   听完最后那一句,叶婴忽然有那么些许害怕。   男人穿着笔挺西装,眉目深邃英挺,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狭长黑眸像是深渊,看不见光亮,也看不到尽头。   叶婴收紧双臂,搂进了他的脖颈:“你、你要干什么?”   林远时一脚踢开卧室门,快步进去,毫不留情的把她扔到床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欺身上去。   居高临下。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飞着红晕的脸颊上流连。   这个姿势,他占尽了便宜。   忽然一个坚硬的小饰品从他宽松的领口滑落,掉落在她的胸口。   那是一个用黑色细绳拴着的一枚银色素圈戒指。   “你问我,这七年有没有为别的女人动过心。”   “你问我,是否还是单身。”   “你问我,是不是对每个朋友都这样。”   叶婴,我现在就回答你。   “那天晚上尝过你的滋味之后,你让我还怎么动心,遇见你之后,你让我还怎么接受别人?嗯?”   男人眼睛都有些红了。   饶是这般的理智与克制,也经不住这七年的思念泛滥成灾。   身下压着他日思夜想了七年的姑娘,身体里熟悉的**翻滚起滔天巨浪。   热力在他的身体里四处窜动,像是有千军万马在他的身体里奔腾。   “林远时……”   她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起来,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细弱蚊蝇。   带着一点儿气声,带着一点儿求饶。   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叶婴只有林远时这一个男人,她不知道,这样的一声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致命的勾引。   以至于这声之后,林远时忽然收紧手臂抱紧了她。   低下头,猛地吻上她的双唇。   她发着烧,口腔里热度灼人。   缠绕着几乎能够令他疯狂的香气,一丝丝埋进他的身体。   他疯了一样的吻着她,近乎受虐一般的在她的唇齿之间缠吻。   没有任何技巧。   只剩下疯狂的缠绵,掠夺,霸占,像是在用力的感受着什么。   痛意与疯狂的快乐才能让他真的感觉到。   她在 。   时隔七年,她真的回来了。   就在他的身边。   “咬我,咬我……”唇齿厮摩间,林远时小声的,卑微的提出这个请求。   “求你,小婴,咬我……”   叶婴被他吻得浑身火热,意乱情迷,大脑一片空白,停止思考,无意识的按照他的话去做。   两排贝齿咬在他柔软的嘴唇上。   “用力,小婴。”   她用了些力道。   酥酥麻麻的痛感换来的,是男人更加疯狂的吻。   “叶婴……”   他沙哑的叫着她的名字,手掌下,她灼热的皮肤干净滑腻。   他的手轻轻颤抖着。   像是得到了沉迷已久的旷世珍宝。   想用力掠夺。   又舍不得触碰。   很矛盾。   叶婴把他这个动作压得有些不适,腰身轻轻动了动。   眼下她的皮肤白得近乎刺眼。   小小的银圈落在她嫣红唇边。   这个动作像是点燃了某根引线。   将林远时脑海中残存的犹疑彻底炸毁。   他埋进她的颈间。   耳鬓厮磨,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引得叶婴的身子一阵酥麻。   想躲,却被他的大掌无情捉回。   “叶婴……”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叶婴像是一条扑上岸边的鱼,任由海浪一下一下的冲刷着自己。   那天晚上,林远时是天上最高高在上的神,她是世间最卑微无比的尘土。   他为所欲为。   她无力反抗。   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已经不记得被他强迫着说了多少叶婴从不肯说出口的话,更不记得被他折磨了多久。   只知自己快要迷糊睡去的时候,被人温柔抱起,喂了几粒药下去,又喝了几口温水。   她睡得好极了。   仿佛是这七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耳边记得的,只剩下那一句。   “叶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   醒来之后已是日上三竿。   叶婴睁开惺忪睡眼。   她已经退烧了,身子前所未有的轻松舒适。   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   ——身边的男人正睡得香甜,手臂搁在她的身上,头枕在她的胸口。   像是婴儿一般蜷缩着。   整个把她抱在怀里。   她一动,他便无意识的收紧手臂。   抱得更紧。   叶婴的心几乎软成一滩水,不再乱动,只安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他的睫毛很长很长,耷拉下来,在眼底形成一小片阴影。   他们林家的儿子个个鼻梁高挺,全都遗传自林如许,嘴唇很薄。   却……   很柔软。   叶婴看着他极好看的唇边,昨夜被他强迫着咬破的那一小点伤口。   心砰砰的跳。   能够明显感知的热度爬上脸颊。   唯有睡着的时候才和以前一样。   温和无害。   仿佛还是那个阳光青春的少年。   叶婴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林远时醒了。   他又把她抱紧了一些,“在想什么?”   声音依旧低沉,仔细听,却能听出淡淡的笑意与满足。   不像昨夜,低沉可怕,带着隐忍克制的**。   叶婴还是吓了一跳,“ 嗯?没什么。”   被子下的大掌动了动,探着她的身体,他的另一只手禁锢着她的纤腰,让她躲无可躲。   “嗯,不烧了。”林远时轻声说。   叶婴白他一眼:“林总对待朋友还真是特别啊。”   看着她吃醋的小模样,林远时的心里像是进了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儿一般,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搔着他。   没忍住。   在她的锁骨处吮了一下。   一朵小红花盛开在她白皙得耀眼的皮肤上。   妖娆妩媚,遐思无限。   “是啊,那小婴想当林总的朋友么?”   叶婴不说话。   被子的手不安分起来,叶婴:“哎呀……”   “嗯?想不想?”   “……想。”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林远时在她唇上奖励一吻。   “叫哥哥。”   叶婴:“……”   “看来小婴没吃够?还想要?”   也不知是谁没吃够……   叶婴咬着嘴唇,低声说:“哥哥……”   声音轻柔,宛若莺啼。   林远时忽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乖……”   “我的好宝贝……”   ……   …………   林远时洗了澡,扣好衬衫最后一颗纽扣,穿上西装。   抱着叶婴一起吃了早餐,叶婴迷糊着,嚷着要回去睡。   林远时知道她累极了,也不强求。   抱着她吻了吻之后把她放回床上。   临走时叶婴忽然拉住他的手。   “哎,林远时……”   林远时没应,回过头。   叶婴咬了咬牙,声音低了几分。   “哥、哥哥……”   林远时满意的“嗯”了一声。   “我还想要直播和短视频的项目,不想给苗乐宇。”   林远时垂下眼眸。   叶婴笔直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林远时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   “我知道了。” 第70章   苗乐宇生气极了。   叶婴销了假去上班, 老远就听到苗乐宇在办公室大发脾气。   “这就是你们交给我策划?这他妈也是人写出来了?没长脑子还是手爪子不好用?”   苗乐宇捂着胸口,估计被气得不行,策划书一把扔在桌子上,“啪”一声响, 周围人瑟缩了一下, 低着头, 不敢看他。   叶婴经过窗边时候, 刚好和苗乐宇打了个照面。   苗乐宇还来不及收起灰暗脸色, 便对上叶婴清淡笑容。   一瞥而过,叶婴拐进自己办公室。   谭明明早已等在那里。   那天叶婴生了病, 谭明明担心极了, 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原因让叶婴不舒服。   早上六点钟就醒了,七点到公司,一直等了叶婴两个多小时。   叶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心情也还不错。   看着谭明明拧着两条眉毛模样, 不禁笑起来, 食指弹了一下她后脑, “行了,这个表情是干嘛呢。”   一天不在, 叶婴桌子上文件已经堆积成山了。   谭明明看叶婴面色好一点了, 一颗心也能放回肚子里。   “组长,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天你生病, 真吓死我了。”   叶婴埋头文件, 一边看一边笑道;“至于么?”   谭明明:“怎么不至于,组长,咱俩认识快三年了,你什么时候请过假啊。”   叶婴笔停了停。   啊。   仔细这么一回想,还真是。   刚回国时候,叶婴知道自己在接触一个完全未知行业,她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也不知道能走到多远。   她始终相信勤能补拙,所以她是全公司最努力人。   上班最早,下班最晚,直到现在依然保持着体恪最长时间在岗记录。   叶婴身体底子好,原本也不怎么生病,但是这两年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明显感觉得到身体素质不如从前了。   也有过不舒服时候,但是稍微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这么一想,好像……   真没有请过假。   叶婴收拾起思绪,轻声一笑。   重新看向手里策划,“嗯,好像是。”   谭明明总觉得组长有点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或浅笑嫣然,或慵懒扶额。   怎么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呢?   谭明明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傻。   -   请假一天堆积事情有点多,到了很晚才处理完其中一部分。   从办公室出来,外面写字间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叶婴从公司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那一刻感觉整个人都重生了。   晃了晃僵硬脖颈,叶婴看了眼时间,准备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正要往蛋糕店走,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叶婴回过头:“赵总?”   赵野站在远处,穿了一身休闲服,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灯光昏暗,眉边伤疤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有攻击性。   “你怎么 在这?”   在叶婴印象里,赵野始终都只是一个对叶朗有恩长辈,并不会过来接她。   所以她根本也没往那方面想。   “嗯,刚好路过。”赵野是个老烟枪,声音低沉嘶哑。   “想吃蛋糕么?”赵野看她是想往蛋糕店走。   叶婴:“嗯,是,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赵野没说想吃什么,反而歪了歪头,目光轻轻落在叶婴脸上,“这么开心啊?”   叶婴转身进到蛋糕店里,也不直接回答他问题:“我觉得草莓味比较好吃,你要尝尝么?”   赵野看着她背影,忽然笑了一下。   “嗯,我也喜欢草莓味。”   早上起床时候懒得很,不想开车,林远时派人送她。   “我送你回去吧。”赵野说:“车就在马路对面。”   叶婴手里拎着蛋糕,“你也往那个方向走?”   赵野:“差不多。”   过了马路,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停着。   一辆英菲尼迪,一辆黑色宾利。   叶婴停顿了一下。   赵野开了车门,“怎么了?”   叶婴回头看向宾利车里,司机师傅带着白手套,没敢抬头看她,后面人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叶婴娇俏转身,“没怎么,走吧。”   车子开进暮云原著小区,稳稳地停在一栋楼门前。   “谢谢你啦赵总,我先回去了。”   赵野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   叶婴心情好极了,也没有留意他表情,关上车门。   两部电梯一前一后开门,叶婴还来不及伸手开门,就被身后人一把拉过去,往后一转把她摁在墙上。   大掌扣住她后脑,俯身吻下去。   叶婴早有准备,唇边还漾着一抹妖冶笑容。   林远时发了狠,一口咬在她锁骨下。   “坐别人车?嗯?”   叶婴懒散往他身上一靠:“那是我朋友。”   “朋友”这个梗算是过不去了。   林远时忍不住笑起来,吻在她唇边。   “记仇小坏蛋。”   林远时想了她一天,吻着吻着就有点收不住了。   叶婴推了他一下,“别在这啊。”   林远时声音比方才哑了许多。   “现在知道怕了?”   以前林远时总觉得叶婴有点小坏,心里明知他喜欢,但总是忍不住试探。   她从小长在孤儿院,习惯了保护和防备姿态。   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宠过,得到了那么一小点儿就会无比珍惜,但是心里又总会害怕失去。   惊弓之鸟,不再敢往前迈一步。   好在林远时也不急。   慢慢养,她想试探就试探,总会把她养回来。   -   翌日。   叶婴从床上爬起来,忽然一阵大叫。   “我我我我,我迟到了!!”   林远时死死地压着她,叶婴把他推开,慌里慌张寻找自己衣服。   快速把自己收拾好,想要出门时候,被身后某人摁下。   “吃早餐 。”   叶婴拗不过他,只好坐下来吃了点东西才走。   叶婴自己开车,到了公司楼下,刚好碰上苗乐宇。   苗乐宇依旧是一副极高傲模样,自打手里攥着叶婴项目之后,更加不可一世。   “早啊苗副总监。”叶婴眯着眼睛和他打招呼:“第一次玩我项目,感觉如何?”   苗乐宇;“叶组长,容我提醒你,现在已经不是您项目了,项目内具体事项您也无权过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在今天总结会上说。”   叶婴:“是啊,第一次数据总结会,苗副总监好好准备吧。”   小施看到叶婴过来,连忙跟上去确认今天行程。   确认好之后,小施斟酌着叶婴脸色,还是没有忍住好奇。   “叶婴姐,您最近是有什么事儿?”   叶婴:“怎么了?”   小施:“您今天……居然迟到了。”   叶婴笑了笑:“家里闹老鼠,昨晚折腾了一夜。”   -   第一次数据总结会,叶婴最后一个进场,放下笔记本电脑坐在苗乐宇对面。   原是想打声招呼,但是苗乐宇看都没看叶婴一眼。   时间到了,吴再忠身后跟着助理走进会议室。   自他进来那一刻,叶婴便敏锐感觉到。   吴再忠脸色不对。   和平常很不一样。   叶婴垂下眼眸,没有多说。   总结会开始,叶婴向来第一个发言,今天也不例外。   她手里只剩下公众号这一个项目,“才俊”系列成绩有目共睹,因为这个项目连带着组内微博大v,还有短视频组也都陆续开始准备把这个项目扩出去。   叶婴总结精准简练,一席话结束,会议室里众人悉数钦佩看向叶婴。   不愧是体恪顶梁柱,缜密逻辑几乎无人能及。   除了苗乐宇。   依旧是一副不屑表情。   唇边带着些许嘲弄,好像看出了叶婴什么纰漏,迫不及待想展示给众人看一样。   事实证明叶婴感觉是对。   苗乐宇上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对于叶组长发言,我完全不同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音落,一下吸引会议室里所有人目光。   “首先,对于‘才俊’这个项目,它大火恰恰证明了我之前理论,争议点,颜值还有背后资源够,项目自然而然被带火,后期叶组长做了篇幅不小数据分析,”苗乐宇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轻笑出声:“我觉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我项目有十三亿点击量,我就要一一去查究竟哪个人点击,点击了干嘛,因为哪个点吸引了他么?”   “我还是那句话,本末倒置。”   苗乐宇看向叶婴:“当然了,我也明白,叶组长现在手上就这么一个项目,闲得很,也就只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头。但是我想说是,‘才俊’这个项目如果交给我做,结果一定比现在还要火爆,毕竟大家可以看一下我手上这些项目,我接手之后数据。”   “再和叶组长负责时候做对比,一目了然。”   确,苗乐宇接手之后,数据几乎比之前叶婴做时候翻了一倍还多。   很久之前叶婴就说过,苗乐宇一定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有一个团队。   叶婴是这个行业佼佼者,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样数据和流量,根本不是体恪能做出来了。   苗乐宇背后资源根本无法比拟。   并不是他这个人有多强能力,而是他手里资源实在太好。   “叶组长,想不想把这个项目,给我试一试?”   一片安静。   大家谁也不敢说话,更不想看叶婴是什么表情。   就连吴再忠都选择了沉默。   叶婴没有回复,下一秒,会议室门开了。   吴再忠看清来人之后立马恭敬起身。   半弯着腰和那人握手:“林总,林总您来了。”   吴再忠扬声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咱们公司林总,体恪并购项目已经通过审核,现在体恪已经正式并入四叶集团旗下。”   吴再忠絮絮叨叨跟林远时说着什么。   林远时一身笔挺西装,目光却有些慵懒。   高高越过一众人群,笔直而准确看向叶婴。   叶婴娇俏一笑,林远时微微眨了眨眼。 第71章   吴再忠退位其次,林远时坐在最中间位置。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在座谁不知道他身份, 一个个都暗暗挺直了身子。   体恪在网红公司里算是领军者, 现在市场里并没有比体恪更成熟。   但即使是这样,也并不能看进四叶集团眼睛里。   收购体恪, 来一位四叶高层已经是莫大面子了。   林远时亲自到场,就连吴再忠都没有想到,虽然有所准备, 但是林远时气场强大,还是弄得他一头大汗。   “之前跟叶组长有过合作。”林远时应了几句之后,目光忽然投向叶婴。   霎时间,所有人注意力也都集中到叶婴身上。   吴再忠:“是是是, ‘才俊’项目多亏了林总帮忙, 我们叶组长能力非常强,想必和林总合作也是非常愉快。”   林远时对这些商场上漂亮话兴致缺缺, 他只是淡淡看着叶婴。   勾了勾唇角。   “过来坐。”   叶婴抬起头,看向林远时身边位置。   为难看了看吴再忠。   吴再忠:“快过来啊叶组长,到林总身边来。”   叶婴走过去,恭恭敬敬叫人:“林总。”   林远时侧过身,绅士帮叶婴拉开椅子。   叶婴抚裙而坐, 就在林远时身边,会议继续。   苗乐宇在台上继续他分析, 叶婴背脊挺得笔直。   “叶组长, ”林远时忽然偏过头来。   叶婴吓了一跳, 猛地回过头,“嗯?”   林远时笑了笑,眉目清俊,唇角微弯,叶婴被那道笑容晃了眼睛,走了神。   “叶组长?”林远时轻轻叫了她一声。   “啊,你刚刚说什么?”叶婴回过神来。   林远时:“我说,我没有纸,叶组长能不能借我一张?”   “嗯,好。”   叶婴从自己本子上撕下一张递给林远时,顺便把自己笔也递给他。   叶婴用是质感很好牛皮本,纸张是淡淡黄色,很厚实,上面印着稀疏线格。   林远时拿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很淡很淡。   也很熟悉。   林远时把纸放下,舒展了身体坐在椅子上,专心看着前面卖力分析人。   -   林远时小插曲并不影响苗乐宇滔滔不绝。   苗乐宇也不傻,看得出来这位拥有绝对权力林总有意维护叶婴,所以后面分析总结不再那样明目张胆针对叶婴。   林远时听了一会儿,问了苗乐宇几个问题。   苗乐宇天生骄傲,从小就是年级第一,他妈妈经常当着外人说他是“天才少年”,后来如愿考上名校,毕业之后进了知名外企。   一生顺风顺水,自信又张扬。   对于苗乐宇来说,能让他这样天之骄子钦佩人,寥寥无几。   原本以为林远时就是个空有皮囊草包,不想简简单单 几个问题,全都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苗乐宇应对困难,磕磕绊绊答完之后,竟有一种败下阵来,心虚感觉。   他不禁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没有什么表情,目光深邃而平淡,话不多,显然并没有把这样一个小公司,苗乐宇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眼里。   人家只是动了动手指,他就已是如临大敌。   段位之高低,可见一斑。   但是苗乐宇似乎还想争取一下,最后最后,他重新把之前叶婴数据和他数据那张t调出来。   “这是林总来之前我讲过重点内容,我觉得有必要给林总重新看一下。”   这张图片一出,会议室瞬间安静。   其实根本不用多说什么,数据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苗乐宇非常自信转过头,对上林远时目光。   林远时眸光明亮,一双眼睛狭长漆黑,深不见底。   微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在他面前,苗乐宇就像一个透明人,他一举一动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却半点也看不透林远时。   这让苗乐宇无端有一丝心虚。   “苗副总监想说什么?”   林远时没说话,会议室里响起一道清澈女声。   苗乐宇目光偏了偏,“前半段是叶组长带项目时数据,后半段是我接手后,我知道,叶组长给吴总递了申请,‘才俊’项目第二期结束之后,想把之前项目重新接手。”   “但是——”   对方不是林远时,而是叶婴,苗乐宇重新自信起来。   他习惯性拉长音量,继续说道:“叶组长,您也看到了,我们体恪刚刚进入四叶集团旗下,您就忍心把这样一份数据递交上去吗?我承认,叶组长工作努力,认真负责,我比不了,也不想比,因为咱们这一行,看得可不是谁努力,我们比得是成绩,比得是同期流量,比得是给公司带来利益。叶组长,您说是吧?”   叶婴微微垂下头,刚想说什么,一只修长干净手落在她腿上。   示意她不用回答。   叶婴看向林远时。   “请问这位是……”林远时淡淡问道。   吴再忠忙答:“这位是我们公司项目部副总监苗乐宇,刚上任不久,能力很强。”   林远时:“我看了苗副总监之前总结,逻辑清楚,条理明确,是个可用人才。”   苗乐宇在台上鞠了个九十度躬:“谢谢林总。”   林远时:“之前收购一家餐饮连锁,目前宣传部总监职位空着,不知苗副总监有兴趣吗?”   苗乐宇很明显怔了一下,停顿了两秒才回答。   “林、林总意思是……”   林远时淡笑了一下,当做回答。   苗乐宇再鞠一躬,动作幅度之大,眼镜都快甩飞在地上,“谢谢林总!”   最后会议结束,林远时有寄语环节。   他西装笔挺站在前面,“之前我一直很看好体恪,后来有机会合作才有第一步接触,说起来也是有缘。”   说到“有缘”两个字时候,林远时看向远处303 40白色小身影。   “按理来说,收购项目开始之后,总公司会派一位高层下来接手公司事宜,我知道现在自媒体发展迅速,我也非常重视体恪公司以后发展,不然今天也不会亲自到场。”   “所以交接事宜我决定亲自接手,就由叶组长,代表体恪和我进行交接,如何?”   叶婴抬起头,视线交错,叶婴眨了下眼睛。   “交接之后,叶组长将出任四叶集团自媒体项目部部长一职,之后四叶集团所有自媒体公司,都由叶组长掌控,希望叶组长能——”   林远时说完:“满意这个决定。”   会议室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   整个自媒体项目部??   意思就是四叶手下所有自媒体公司全都归叶婴管了?   传说中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   会场上,苗乐宇脸黑得不像话。   相比于这份任命,之前对他那份升职就像是羞辱一般。   体恪宣传部?   和叶婴这份职务相比,差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是要干什么?   踩一捧一么?   在场也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苗乐宇吃了个大亏。   大家平时对他就看不太顺眼,会议结束之后,纷纷过来恭喜他升职。   苗乐宇简直快要气炸了。   -   叶婴负责体恪和四叶集团交接工作。   连着几天跟吴再忠一起把体恪目前项目具体内容整理好,先是给林远时发了一份,然后准备当面再和林远时细讲。   “哎?林总怎么还不收文件啊。”吴再忠疑惑道,“这几天一直都没联系上。”   “他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吴再忠“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啊?”   叶婴看了他一眼:“给刘特助打电话时他说。”   吴再忠又点了点头。   叶婴沉默着,没有说话。   迟疑很久,她叫了吴再忠一声:“师傅。”   吴再忠挪动鼠标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嗯?”   吴再忠算是叶婴在这个行业启蒙之师,在美国,叶婴了解到自媒体之后认识了吴再忠,回国之后才正式进入这个行业。   以前在美国叶婴时常叫他师傅,一来是觉得亲近,二来,叶婴希望通过这份亲近,能让吴再忠放下戒心,多教给她一些东西。   回国之后由于职位限制,叶婴不再叫他“师傅”,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比上下级之间多了一层关系。   吴再忠器重叶婴,公司有什么重点决策都会和她商量。   除了这一次。   “小婴啊,”也不知怎么,叶婴一这么叫他,竟让吴再忠有片刻心虚,他沉吟片刻,说道:“苗乐宇事情,确是我……”   “苗乐宇是个人才,我知道,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有拼劲儿,想法新奇,手里又有体恪都够不到好资源,能快速做出爆火视频,刮过一阵风来。”叶婴淡淡说:“所以师傅那次带我去那场酒会,其实就已经在给体恪寻找下家了,那时林远时抛出橄榄枝,您怕他看不上体恪,最后犹豫,所以把苗乐宇招聘进来,想 要快速提升公司外在实力。是吗?”   最后虽然是个问句,叶婴说却无比笃定。   一切都被她猜中。   吴再忠低着头。   “体恪是我心血,也是你,”良久,吴再忠才终于开口:“最近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我只能……我没敢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不同意。”   叶婴垂下眼眸,“师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再忠:“那我也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小婴,我知道,这些年多亏有你体恪才能发展成今天这样,现在林总对体恪很重视,四叶集团那么辉煌,我想,这是体恪最好归宿。”   叶婴沉默良久,有挺多话想对吴再忠说,这些话最终在心头盘桓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剩下一句:“师傅,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从吴再忠办公室出来,叶婴想了一路。   以体恪实力,被四叶集团看上是件再正常不过事,更何况四叶现在正准备进军自媒体行业,谁都看得出来,体恪是最好选择。   但是叶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从“才俊”计划,到后来资源倾泻,从苗乐宇,再到现在叶婴升职高层。   叶婴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可还是没有想到。   也许真是自己多想了。   这种凭空感觉终究也有失误时候。   叶婴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重新理了一遍文件内容,准备周一去和林远时交接。   -   林远时周日晚上回来,晚上十一点半下飞机,到家已经快要凌晨一点。   他没有去吵叶婴,直接回家睡了。   第二天一早,叶婴在他办公室里等。   林远时偏头把助理遣出去,按下电动窗帘,把叶婴勾进怀里吻了一通。   出差三天,日思夜想。   叶婴把他推开,“差不多得了,这是你办公室。”   林远时:“我办公室,我女人,我想怎么样都行。”   叶婴躲了又躲:“我过来是汇报工作。”   林远时笑了笑:“体恪?”   叶婴点了点头:“嗯。”   林远时不管不顾吻上去:“你想怎么玩都好。”   叶婴:“……”   尖锐手机铃声响起,叶婴推开林远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林远时看到手机上名字,皱了皱眉。   叶婴把电话接起来,“小朗,怎么啦。”   叶朗:“姐,我今天休假,买了点牛肉,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余光中某人极不悦往后退了几步,把她拿过来那份文件往旁边一扔。   不能拿她撒气。   那就拿她文件撒气好了。   叶婴微微抿起唇角:“好啊,晚上你过来接我吧。”   叶朗:“好,在你公司是吗?”   叶婴:“嗯,对。”   挂了叶朗电话,叶婴看向林远时:“林总有时间听我汇报了么?”   林远时坐在老板椅上,“今天没有时间,晚上吧。”   叶婴:“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你现在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林远时:“晚上,我们一边吃牛肉一边汇报。”   叶婴:“……”   叶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晚上从体恪出来,上了叶朗车,姐弟俩一起去超市买了点其他东西和一点调料,然后才慢悠悠开车回家。   到家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叶婴在厨房里忙碌,叶朗过去开门。   看到来人,叶朗愣了一愣。   林远时很自来熟进来,和叶婴一样,叫他“小朗。”   叶婴并没有告诉叶朗,目前她和林远时关系。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个什么关系呢?   叶婴知道,林远时和自己身份天差地别,整个林氏隔绝在他们中间,根本没有可能在一起。   从回国之后第一次接触上,叶婴就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去接近他。   不要再犯傻。   可是自制如叶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利益,是因为合作,是因为公司关系。   一次次纵容自己。   直到那天看到他歪头和一个女生说话,轻轻颔首样子和跟她说话时如出一辙。   叶婴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怒火中烧。   林远时说他们是朋友。   这更在她心里点了一把火。   烧得叶婴难受极了。   后来苗乐宇进了公司,企图抢夺叶婴手里经营多年心血,叶婴面上没有什么,背地里却一直在思考对策。   这就和那次小姨忽然朝她要钱一样。   这些年手里确有了点钱,和小朗生活过得也算富裕。   但终究没有根基。   叶婴没有安全感。   她再一次想到林远时。   就好像多年以前,叶婴利用林家,利用林远时牟利是一样。   生病那天,叶婴有意对林远时说起这件事,可是他忽然肆虐。   搅得叶婴也方寸大乱。   她心跟着他颤抖,跟着他沉沦。   她不能像多年前那样,毫无顾忌利用他。   林远时也不再是那个天真单纯少年,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却不自知。   他们好像反过来了。   失控是叶婴,一切都掌握在林远时手里。   一步错,步步错。   叶婴顺水推舟跟林远时要了个特权,之后所有事情,全都失去了控制。   叶婴也只能看着局势,一步一步往下走。   林远时把买东西放在桌子上,“好久不见了小朗,长高了这么多。”   虽然长高了这么多,可还是比他矮了半头。   叶朗盯着林远时背影咬了咬牙。   从小就不喜欢他,现在还是不喜欢。   叶朗一向沉稳自持,看到林远时自来熟模样,还是恨得牙痒痒。   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   林远时像是猜出叶朗想法,放下东西之后垂眸看着他,比了比,“嗯,到我鼻子了。”   叶朗:“……”   林远时不想理他,只身进到叶婴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出来。   “小婴,需要帮忙吗?”   叶婴看着他换了衣服,皱了皱眉。   林远时丝毫不觉,转头对叶朗说:“小朗,去把我们车厘子洗一下。”   看着他到自己姐姐卧室换衣服,叶朗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厨房暖黄灯光下,那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是彼此之间默契让他们看上去亲近极了。   叶朗早就知道,叶婴是喜欢林远时。   但是她不敢承认。   叶朗也就当做不知道。   其实,他第一眼就那样讨厌林远时,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有那样一种预感,林远时就是最后把他姐姐抢走那个人。   以前叶朗不同意,因为总觉得林远时这个人轻浮幼稚,也就是个不学无术富二代,半点配不上叶婴。   但是现在。   唉。   虽然人模狗样吧,还是半点配不上叶婴。   叶朗认命拿起车厘子,放在水果筐里洗干净。   洗好之后,拿起其中最红一个放到叶婴嘴边。   叶婴手上正忙碌着,就着叶朗手吃了那颗车厘子。   “甜么?”叶朗笑眯眯问道。   叶婴点了点头:“给我抽张纸。”   不等叶朗动,林远时已经拿了一张面巾纸出来,还顺便细致帮她擦了手。   “小婴,我买了点鱿鱼,晚上做给我吃好不好?”一边擦手,林远时一边温柔问道。   叶朗:“………………” 第72章   叶婴抬起头, 瞪了林远时一眼。   林远时笑嘻嘻,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叶婴说:“你去餐桌那边等着, 别在这晃悠。”   林远时:“……哦。”   见林远时吃瘪,叶朗立马开心起来, 兴冲冲拿着车厘子过来。   “你也去。”叶婴毫不留情命令道。   叶朗;“……哦。”   两个大男人乖乖坐在餐桌上,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   终于安静了。   叶婴把西红柿切好,下锅, 牛肉已经开了, 白气滚滚冒上来。   “好香啊。”林远时回头道。   叶朗见他说话了,也赶忙站起来:“姐,你渴不渴?”   叶婴被他俩气直想笑, “我什么都不用, 你俩好好等着,吃完了帮我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行。”   林远时叶朗声音洪亮:“好嘞!”   牛肉汤出锅,还有两个青菜小炒,叶婴很会摆盘,简简单单几道菜看上去精致可口。   叶婴把筷子分给他们俩,“吃吧。”   叶朗从小就喜欢喝叶婴做牛肉汤, 以前家里没有钱, 总是买不起牛肉, 叶婴变着法儿攒钱, 叶朗成绩稍微提升一点, 她就会给他做这道菜。   汤上面有一层油,很烫,叶婴去盛了一小碗放在叶朗旁边,先晾着。   叶朗趁叶婴不注意悄悄看了林远时一眼。   林远时愤愤回看过去。   ——我姐还是对我好,看到没,这碗汤是给我。   ——滚。   吃完饭,叶婴看着两个人较着劲似吭哧吭哧擦厨房,忽然觉得好笑。   一个是身家百亿集团总裁,一个是一步登天高学历天才。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   这几天林远时都很忙,除了那天和她一起吃了饭之外,都没有时间碰面。   叶婴也很忙碌,这边交接工作交给他手下一个助理去做。   也不知林远时临走时候交代了什么,这个助理对叶婴话言听计从,她说什么都对,替体恪提什么条件都答应。   叶婴也不客气,趁机狠宰了他一通,助理面上不太高兴了,但是没有办法。   林总吩咐了,不能逆着叶婴来,也就只能不情不愿答应了。   虽然对于叶婴来说已经算是狠宰,但是对于林远时,这点蝇头小利根本不痛不痒。   叶婴把条件谈完,把签署文件给吴再忠看了一眼。   “这些钱,够您应急用么?”   吴再忠太知道自己公司究竟几斤几两了,多出来这些都是叶婴帮他争取。   看着自己一手带起来叶婴,吴再忠不禁红了眼眶。   以前刚认识叶婴时候,觉得这真是个心思深沉女孩,同龄姑娘里,几乎没有能像她这样想这么多,有这么多心思。   更何况叶婴非常聪明,很懂得察言观色,顺着吴再忠心意说话,讨得他欢心,让他教更多东西给她。   换做年轻时吴再忠,还真看不出来她303 40把戏。   但是他已经年逾四十,在商场浸淫多年,叶婴目性太强,也懒得掩饰,所以吴再忠一下就看出来了。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吴再忠心里其实是防着叶婴。   这是一匹小狼,待她成熟之后,见到更大利益,也许会直接把他舍弃,反咬一口也说不定。   所以面上吴再忠十分器重叶婴,内心却没有那么相信她。   就好像这次他经济情况面临危机,吴再忠并没有告诉叶婴。   最隐秘一层原因,就是怕她趁机夺权。   林远时和叶婴是旧交,吴再忠看得出来,林远时钦点叶婴负责交接,吴再忠本以为叶婴只会公事公办,在林总面前露个脸,为以后职位铺路。   没想到她还会想着他。   吴再忠拿过那份文件,借着仔细看由头缓了缓,半晌才说:“行,你做主就行,林总那边没说什么吧?”   叶婴:“没有。”   吴再忠:“那就好,那就好。”   叶婴不知道,和她交接那位助理在林远时面前告了她一状。   “林总,你不知道,她一看我有决定权,又不敢否决她,她另加了多少条款,简直……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啊。”   说话间隙,林远时身后刘特助忽然对他使了个眼色。   可惜,助理同志没有看懂,知道他是要自己别再说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   刘特助跟了林远时这么久,林远时心思他摸得比他准,所以助理还是停住话头,等林远时发话。   林远时看着文件,唇间漾起轻轻淡淡笑,“她还说什么?”   助理还一愣。   林总不生气啊?   甚至表情还有点开心?   林远时拿着那份文件反复看,每条每款都仔仔细细看。   仿佛还能从条款中看到她精明眸光,和说服助理时巧言善辩。   以前总是很爱她乖乖巧巧,时不时坏他一下模样。   现在林远时愈发沉迷她聪明机变,缜密灵活。   他爱,就是原原本本她这个人。   无关其他。   时常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女孩子,有什么样择偶标准。   遇到这个问题林远时脑海中便会浮现起叶婴影子。   无法形容具体是什么样子。   反正只要是她样子就行。   林远时收起文件。   小婴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每一条都没有压榨到底,可能也是她某种计策吧,看着不多,每条都不那么狠,到最后一算,数额大得吓人。   不管怎么样,都随她闹好了。   因为不论她如何压榨,对于林远时来说也是不痛不痒,九牛一毛罢了。   又能哄着她开心,何乐不为。   “行,就按这文件走,流程提到最前面,把我旁边办公室腾出来,里面重新装潢一下,所有装修品都要白色——”林远时嘱咐助理道:“和我这个配一套,去吧。”   助理看了眼刘特助,点点头:“是。”   下班时候,助理在茶水间等刘特助,他一来,他便上去贼兮兮问:“ 那个,什么来历啊?”   刘特助接了杯咖啡,明知故问:“谁啊?”   助理:“体恪叶婴啊。”   刘特助喝着咖啡,一面长舒一口气。   “能不招惹就别招惹。”   “为啥?她不会是林总……”   刘特助严厉看了助理一眼,助理立马噤声。   “林总对于你想那些事完全没有兴致。”   助理惊恐:“那她就是正牌……”   刘特助“嗯”了一声:“正牌皇后,不太贤德,惹了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那种。”   助理不敢说话了:“……”   刘特助起身,“好好装修叶总办公室,做得好了,林总能满足你一切要求。”   他们这些人都跟了林远时挺长时间了,这位总裁心性果决,眼光独到,手段狠辣,曾经在四叶集团刚崛起时候,有人背叛林远时,林远时半分没有留情,动用手段把那人送进监狱。   杀鸡儆猴,平静了好一段时间。   林远时情商非常高,善于体察人心,他们底下这群人对于林远时感情,与其说是上下级遵从,倒不如说是崇拜。   刚来时候,助理常常不理解林远时某些做法,但是后来往往都会被验证,林远时是对。   每一次,林远时都是对。   所以渐渐地,他们对他愈发忠心,用人不疑,林远时也从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这一次助理不满叶婴,也是因为根本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算计林总。   “唉,好吧,既然是皇后,”助理说:“我们也确实缺个皇后了。”   -   这天是叶婴到公司上班第一天,接应叶婴人早已经等在楼下。   “叶总您好,我是人资部总监我姓徐,我过来带您交接。”   叶婴笑了笑:“你好。”   徐总监办事很利落,叶婴一应文件早已经准备好了,过去签了字就可以直接上任。   徐总监把叶婴领到办公室,叶婴看着两间离得极近办公室,有点无奈。   “这是你们林总意思?”   徐总监:“是,叶总有什么不满意地方么?”   叶婴:“没有,谢谢你了。”   办公室里一切都是按照叶婴喜好装饰,她放下包,坐下来歇了一会儿。   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   最上面有两个置顶。   一个是林远时,一个是叶朗。   叶婴很少会给林远时发微信,从开始到现在说过话也是寥寥数语。   叶婴点开来,斟酌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说。   过了会儿,叶婴站起身,拿起桌子上一个白色小摆件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画面上只有那个小摆件和叶婴手指。   她发了条朋友圈,这张照片配文字:很喜欢新办公室。   点击发送。   叶婴等了一会儿,手机没有响,叶婴也就没有再管,约了这边各部门总监开会,准备工作。   彼时,林远时正在飞机上,两小时后落地。   那边分公司副总亲自来 接,林远时上车之后才看到她朋友圈。   林远时勾起唇角,没有回复。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林总,这就是这边公司大致情况。”   林远时收起手机,目光看向远方,“嗯,公司目前状态不错,但是还有上升空间。”   副总说:“哦,对了,林总,之前您抽调走宣传总监……”   林远时眸光深深:“放心,苗总监过段时间会回来。”   副总点点头。   “苗乐宇帮我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回来时候,升职报告也会随之下发。”   车停,副总率先下车,帮林远时打开车门。   “是。”   和副总开完会,刘特助始终锁着眉头,吃完饭,林远时笑了笑:“在想苗乐宇事?”   刘特助一愣,“是,这段时间,叶总一直在调查苗乐宇之前手上那些资源,我怕……”   林远时:“小婴早就看出那些资源不对劲了,但是放心,她什么也查不到。”   刘特助点点头。   之前助理说叶总不是善类,要刘特助说,林总才真不是善类。   “告诉自媒体部,先不要对她言听计从。”林远时低低出声,“现在实权还在副总手里,先跟小婴磨一阵,等我回去。”   刘特助:“是。”   “苗乐宇事情不要再提,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小婴也查不出来。”   刘特助:“昨天惠生集团也对晚鱼餐饮抛去橄榄枝。”   林远时眯了眯眼睛,修长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唐疏予。”   刘特助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以前也有和林远时作对公司,林远时下手向来毫不留情,但是这个惠生集团好像总是不太一样。   不会使用什么阴险手段,纯粹是摆在明面上,靠公司实力争夺。   遇到惠生,林远时忽然就成了个君子似。   更奇怪是,惠生集团也是这样。   早就听闻惠生集团新任执行总裁非常严酷,手段狠辣决绝。   和林远时一样,利益至上,看着是个君子,背地里手段花样多得是。   可是遇上四叶,也不会使什么手段,完全硬碰硬死磕。   “惠生集团啊,现在不用担心了。”林远时悠闲说。   刘特助:“为什么?”   林远时:“不是已经把体恪收购了么?现在唐疏予可不敢对四叶集团怎么样了。”   刘特助还是没懂,但是也不好再问下去。   -   晚上十点半,叶婴从四叶大厦出来。   叶朗早已等在公司门口。   “姐,”叶朗看着叶婴疲惫样子,心中不舍:“你不用这么拼。”   叶婴摇摇头:“没有。”   这次不是为了叶朗,也不是为了她自己。   纯粹是为了……   在林远时回来之前,叶婴想把这些工作做好。   “姐,你真决定了吗?”别人不知道叶婴,但是叶朗了解。   那天和林远时一起在她家吃饭,叶朗就明白了,叶婴是在试探叶朗反应。   叶朗亲眼目睹,出国那年叶婴有多伤心,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   虽然叶婴嘴上说着她一点也不在乎,为了叶 朗什么都做得出来,利用林远时也是出于她自愿。   但是叶婴心里难过和凄楚是瞒不过叶朗。   “如果真是林远时,姐,你做好和林家为敌打算了么?”   当年霍文初用叶朗威胁叶婴离开,她说过,她如果不走,将要面临仇敌将是是个林氏。   后来即使回国叶婴也没有回到晋城就是这个原因。   林氏在晋城几乎只手遮天,也许只要她进了晋城地界,那边立马就会有消息传到霍文初耳朵里。   林远时说他能保护她,可那时林远时,怎么可能保护得了?   “现在不一样了。”   浓深夜色里,黑色轿车平缓滑行,叶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叶朗目视前方。   是啊,现在确不一样了。   林远时不再是天真单纯少年,叶婴也不是胆小怕事姑娘。   她有了勇气。   他也强大到足以护她周全。   他们原本就是天造地设一对,叶朗心里知道。   这个世上再不会用另一个人这般深爱叶婴。   “你会接受他吗?”叶婴忽然问道。   虽然一提到林远时,叶朗心里还是别别扭扭,但是如果他真对叶婴好……   “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叶婴轻笑起来,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手机响了。   叶婴接起电话。   她脸上笑容逐渐消失,目光沉滞,整个人僵硬起来。   “姐?”叶朗看出不对,叫了她一声。   叶婴没有反应。   叶朗:“姐?怎么了?谁电话?”   叶婴忽然回过神来:“转弯,转弯去机场,快点!”   叶朗转了弯到另一条马路上:“姐你别着急,怎么了?慢慢说。”   叶婴全身都在发抖,话说不太清楚,声音很低,可是叶朗还是听清了。   “林远时……车祸,现在在医、医院。” 第73章   次日上午十点, 叶婴匆匆赶到旁边的a城。   叶婴联络了刘特助, 刘特助早已等在医院门口。   “他怎么样了?”   叶婴匆匆赶来,看上去风尘仆仆。   刘特助是林远时带出来的, 行事作风都“林远时式”十足。   话很少:“不好。”   叶婴的心“咯噔”一下沉下去。   手指攥紧了包带,指节都有些发白。   “带我去看看他。”   刘特助微微颔首, 带着叶婴上楼。   十八层病房, 林远时就在里面。   刘特助说他刚刚换过药, 烧还没退, 正睡着。   叶婴轻手轻脚打开门, 舟车劳顿让她的手和脚都有些麻木,轻轻落在地面,没有什么知觉。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 主打高端病房,林远时住的自然是高端中的最佳, 从这里刚好能看到a城的海,病房是套房形式, 二十四小时恒温, 有专业的陪护人员。   刚进去就能闻到淡淡花香。   叶婴忽然想起, 林远时最喜欢干干净净的香味了,如果他醒来……   想到这里,叶婴刚好拐进卧室, 林远时躺在床上, 纯白色的松软棉被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   被子只覆盖到他的胸部, 叶婴看到, 林远时左肩包扎了一大片纱布,从肩膀一直到腰腹,缠绕着手臂打了一个结。   浓浓药香扑鼻而来。   林远时安安静静的睡着,长睫垂覆下来,眉眼间满是柔和,半分凌厉也无,阳光被纱帘过滤,温暖的光投射进室内,他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极了。   叶婴忽然想起,年少时他们同桌,林远时不爱学习,经常在上课的时候趴桌子上睡觉。   林远时家里给学校捐了栋教学楼,谁都知道这事儿,老师们也不怎么管他。   但是面上还是得过得去,每次林远时睡觉,都让叶婴帮忙看着老师。   有的时候下午自习,叶婴写完一张卷子准备休息一下,一转头就能看到他的睡颜。   当时他们就是坐在窗边,阳光柔和的洒下来,落在他高挺的鼻间。   林远时睡着的时候看上去非常乖,薄唇微微张开,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翳动,他的眼睫毛很长,小扇子一样落在眼下。   和平时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有一种近乎苍白的脆弱感,毫无防备,婴儿一般的睡颜。   叶婴看着他的脸,心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撷住,猛地收紧。   所有血液漫向四肢百骸,心脏痛得近乎麻木。   叶婴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短短几步,之前的那些事情好像全都涌上心头。   她受伤他跑去给她买的进口药膏……   他为了她故意和老师作对出去罚站……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她,牵着她的手说“公主殿下”……   他抱着她在人群中跳舞……   他酒醉之后只听她一个人的话,像个乖乖的机器人……   而她呢。   她利用他在林家赚钱。   她故意露出端倪让他去小姨家救她。   她从来只想到自己。   有恃无恐的挥霍着林远时给她的爱。   叶婴是敏感的,自卑的。   从小在孤儿院里被人欺负着长大,早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也忘记了被爱的感觉。   习惯了张开双臂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看到有人挡在身前便下意识的想要披荆斩棘。   她怕,看清他深沉庞大的感情,她无力承受。   她也怕,林远时 身后的林氏集团与自己为敌。   她永远站在自己的角度,从未替林远时想过。   刚才过来的路上,刘特助大抵对叶婴也有不满。   原本话就少,一路上似乎更加沉默。   到了医院楼下,唯一的一句话是:林总在高烧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   两行清泪顺着叶婴的脸颊流淌下来。   她腿根无力,缓缓伏在林远时的床前。   “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声音很低很低,带着轻微的啜泣。   叶婴很少会哭。   在她看来,哭除了让敌人开心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所以她的每一次流泪,都是坚强都极端之后的自虐。   看着林远时的这副模样,就好像那次决定离开晋城时候一般,眼泪决堤,根本控制不住。   “对不起……”轻轻的呓语从她的唇间缠绕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叶婴握着林远时的手。   他发着烧,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天晚上,叶婴握着他的手,整整守了一天一夜。   林远时的在回程的路上发生车祸。   刘特助早已经派人去调查车祸的原因。   四叶集团发展太过迅速,林远时疯了一样扩张自己的领土,商场如战场,自己越来越强大之外,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他斩落马下。   他有多强大,就有多少人恨他入骨。   所以刘特助会怀疑这场车祸的源头。   林远时平时非常严苛果决,对待手下的人依然如此,但是底下的人都非常信服。   因为林远时向来用人不疑,从不会真的下手。   他虽非君子,但非常重义。   他出了车祸,这边分公司的高层第一时间到了医院,到了之后谁也不肯走。   医生头疼坏了,一直在解释,你们家总裁是因为外伤才发烧,现在是在睡着,不是昏迷。   没有什么危机生命的重伤。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的放心吧。   但还是没有人肯回去等。   林总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众人心里愧疚极了,自然是不肯走的。   林远时昏迷的时候一直喊叶婴的名字,大家也都听到了。   他们不知道叶婴是谁,问刘特助,刘特助当时心里有气,只解释了一句,宠妃。   宠妃祸水,偷了林远时的心,还四处叫卖牟取利益。   大家对叶婴这个人,从没有印象变成了印象有点差。   为什么是有点呢?   因为林总喜欢啊,他们哪敢真的讨厌……   早上,刘特助给叶婴送了早餐。   叶婴整整呆了一夜,再加上之前的舟车劳顿,整个人都疲惫的不像话。   刘特助放下早餐之后,沉吟了片刻。   叶婴回过头;“还有事儿?”   刘特助低着头,犹疑许久,才闷声说道:“林总他……”   叶婴现在一听到林远时,立马精神:“他怎么了?”   刘特助又犹豫了几秒:“反正您自己好好体会吧。”   说完,刘特助就出去了。   叶婴听明白了刘特助的意思,小小的吐了口气。   转头看着林远时的睡颜,替他把脸上的汗珠擦干。   中午,林远时换了一次药,烧退了一点,但还是一直迷糊着,换药的时候似乎醒了一下,一声声唤着叶婴。   “我在,我在。”叶婴赶忙过去握住他的手。   可是林远时好像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依然唤着,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 比一声焦虑。   当着那么多医生的面,叶婴的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林远时换了药之后沉沉睡去,医生说大约傍晚他才会醒,那个时候应该也就退烧了。   换完药之后刘特助他们几个进来看林远时,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蹲在病床前面握着他的手的瘦弱身影。   刘特助想起早餐被陪护小姐原封不动的拿出去的情景,说:“叶总,您吃点东西吧。”   “我没事,我陪他一会儿。”叶婴头也不回的说。   刘特助没说别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宠妃……这不是挺好的吗?   整天照顾林总,片刻不离。看到林远时难受,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为此,刘特助也懒得解释。   那是你们没看到她精明算计的样子,分分钟玩死你。   唉。   他们也被叶婴的外表蒙骗了,能怎么办。   后来,叶婴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本来胃就不好,连续熬了这么久,水米未进,晚上医生过来的时候,叶婴猛地站起来,整个人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之后笔直的往后倒。   还是分公司的一位高层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医生看了一下,严重低血糖。   叶婴就这样被人抬走,到了另一间病房。   她手臂上挂着点滴,不一会儿就醒了。   “我要去陪他。”   护士:“不行,叶小姐,您的身体现在太虚弱了。”   叶婴不管:“他换药了么?”   护士:“您就放心吧,有这么多人在呢。”   有这么多人在呢。   可都不是她。   医生说傍晚他可能会醒,叶婴不希望他醒来的时候还是看不到她。   “我可以带着吊瓶去那个病房么?”   护士想了一会儿,拗不过叶婴,同意了。   叶婴就坐在林远时病房的沙发上打吊瓶,一瓶水下去,窗外的夕阳也落下了最后一丝光影。   打完吊瓶,林远时还是没醒。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刘特助送了餐过来。   虽然知道叶婴是重视林远时的,但是刘特助对她的态度还是别别扭扭的。   “我不太饿,不吃了。”叶婴说。   刘特助闷呼呼的回了句:“您要是病了,林总会训斥我们。”   说完,把饭往床头一放就出去了。   叶婴过去打开那盒饭,还是热腾腾的,荤素搭配,看上去还不错。   但是叶婴一点食欲也没有,盖上饭盒,重新到林远时床前。   整个人趴上去。   没有开灯,很安静。   空气中有淡淡的药箱。   夕阳落下最后一点光,华灯初上。   叶婴忽然长舒一口气。   半晌,一丝低哑笑声响起。   叶婴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叹气了?谁欺负你了?”低沉华丽的音质,带着方醒的沙哑。   蕴藏着满满的宠溺。 第74章   听到他的声音, 心脏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丝丝缕缕的酥麻。   眼眶又有点酸:“你醒了?饿不饿?”   叶婴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额头, 却被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捉住, 反手一拉, 她便落入他的怀中。   还是那个问题:“谁欺负你了?”   叶婴低着头不说话。   她的格局,绝不会在背后说别人, 更不会告状。   可还是瞒不过林远时。   “是不是刘特助?”   叶婴还是低着头。   林远时轻笑一声,手抚上叶婴耳边碎发。   轻轻地, 有点痒。   叶婴咬着嘴唇, 背脊挺得笔直,林远时抬头看她。   彼时小姑娘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林远时知道叶婴为什么难过,但看到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   小婴最温柔, 也最坚强。   饶是那时她的小姨那般逼她, 叶婴都没有落泪。   “好了……”林远时只有一只手,使不上力, 轻轻抱了抱她。   叶婴率先伸手环住了他, 很用力, 末了还使劲儿往他怀里蹭了蹭。   “怎么了?”林远时温柔问道。   “没什么,”叶婴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好久不见啊林远时。”   安静了一会儿, 叶婴忽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林远时被她盯得有些无奈, “嗯?”   “你知道么?我一直很喜欢一个人。”   林远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稍微愣了一下。   “我原本生活在冰冷的黑暗里, 他像是一缕阳光,照耀进我的生命,我用这缕阳光晒干我的被子,晒暖我的身体,我以为阳光会嫌弃我贪心,可是他没有,他更加炽烈,顺带着晒暖我的心。”   “我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保护我的弟弟,保护我自己,我们两个在这个世上无根无基,我们只能靠自己。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我选择沉默和安静,后来慢慢长大,我可以不用再那样谨慎。”   很多时候,叶婴更像是一个机器。   极度自控,极度守信,极度努力。   在下定决心要保护叶朗的时候,叶婴就已经把自己丢弃。   是林远时重新把她找了回来。   “那……你喜欢那缕阳光么?”林远时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婴平静的直视着林远时:“我喜欢的人,叫穆元日。”   林远时缓缓,缓缓勾起唇角,“是么?”   叶婴歪了歪头:“我现在想要跟他表白,你说,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他才会同意呢?”   林远时:“不用表白了,直接吻下去就好。”   叶婴脸颊上飞起两抹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好。”   叶婴缓缓俯下身,闭上眼睛,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薄唇上。   林远时微微仰头,变被动为主动,缠吻上她。   纯白色的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外的车尾灯汇成一道星河,皓月升起,银白色的光芒打碎了洒在海面。   微风吹过,碎光浮动,波光粼粼。   她缓缓睁开眼眸,“他同意了么?”   林远时的呼吸有些混乱,没等她说完,再一次吻了上去。   尝过她的滋味,就再舍不得放开手。   ……   林远时醒了,外面等着的一众人高兴坏了。   “林总你可吓死我们了。”   林远时虚虚的笑了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见他没事,也都散了,林远时出生道:“刘特助留下。”   刘特助多精明个人啊,听了这话立马瞟了床边垂手站着的叶婴一眼。   “去给小婴买点吃的,她喜欢面食。”林远时说。   “好。”刘特助微微颔首。   “然后把李助理叫到这边,买完之后你先回江市把手头的收购案策划发给我。”   刘特助抬起头:“回、回江市?”   林远时声音淡淡:“李助理在我身边跟着就行。”   明摆着就是要换人上位,顺便架空他的权力。   刘特助立马心虚了,但是知道林远时的性格,不敢说太多:“林总……”   林远时:“哦,还知道我是林总?”   刘特助低下头。   还是不能惹宠妃……   这就是下场……   更何况他们家的这位宠妃着实不是什么好人,都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准备出手救他。   没办法了。   人在屋檐下啊。   刘特助抬起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叶婴。   能说服林远时,也就只有叶婴了。   叶婴微微靠着床头,玩味的看着刘特助。   刘特助:“……”   欲哭无泪。   “林总,我还是想留在您身边……”   林远时转头看了叶婴一眼。   叶婴笑了一下:“我觉得刘特助能力挺强的。”   林远时:“行,让李助理把策划案发给我。”   果然啊。   刘特助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喜出望外,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   “好的。”   刘特助出去之后,叶婴懒洋洋的靠着他的床边。   林远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来。”   叶婴的坏心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往他身上一趴,唇边吞吐的热气呼在他的耳边:“上来?嗯?”   林远时身上一热,咬牙切齿:“你再继续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叶婴一口咬在他的耳垂,“嗯……”   林远时没有受伤的手扣在她的腰后,拳头攥紧了,指甲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你真的不怕?”   出口的声音已经沙哑,那叶婴就更加不怕了。   她让过他的伤,慢吞吞的蹭上床去。   唇角挑起一道妩媚笑容:“你能把我怎样?”   林远时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泄了气,笑出来。   “我能把你怎样……”   我从来也不能把你怎样啊……   还不都是顺着你的心意,你想怎样就怎样。   叶婴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又涌起一层愧疚。   “你能——好好爱我么?”叶婴伏在他的身上,头枕他的右边。   “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十年了。”   可不,七年多加上两年多。   他爱了她快十年了。   叶婴的小脸蹭在他的身上。   “是么?那这么说,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被将了一军。   林远时眼眸微微停顿了一下:“是穆元日喜欢你。”   叶婴:“哦,也对。”   林远时:“那你喜欢穆元日么?在阳光照耀的那一刻,就很喜欢,是不是?”   叶婴看着林远时的眼睛。   林远时笑起来。   “你学坏了……”   林远时:“我一直都这么坏。”   叶婴磨蹭上去,“嗯,好巧,我也是。”   -   这几天叶婴非常清闲,在医院里照顾着林远时,晒晒太阳吃吃水果,偶尔联合林远时调 戏一下不苟言笑的刘特助。   这边的病房里带着厨房,偶尔心情好了,叶婴还会下厨给林远时做点吃的。   她做的多一些,还会分给过来看林远时的弟兄们。   一开始弟兄们还有点怔忡,洗手作羹汤的贤惠样……还传闻里不符啊。   背后找刘特助科普,刘特助完全变了态度。   半点叶婴坏话不敢说了。   弟兄们只好自己感觉。   毕竟吃人手短,更何况叶婴手艺那么好。   几次之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嫂子”“嫂子”的就叫起来了。   林总对他们叫叶婴这声“嫂子”非常受用,明显展颜不少。   林总高兴了,大家的日子自然也就好了。   “嫂子”喊得更响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叶婴把碗扔洗碗机里。   林远时好的一些,病床微微抬起,他靠坐在床头。   目光从文件夹里抬起:“收服人心了,高兴了?”   叶婴瞥他一眼:“拜你所赐。”   林远时笑而不语。   林远时的工作非常忙,在别人看来他是光芒万丈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但是若不是超乎常人的智力与毅力,怎么可能获得如此成功。   个中艰辛,只有林远时自己知道。   叶婴觉得自己已经很拼了,不想林远时比她还不要命。   伤刚好一点,就开始有大堆大堆的文件送过来。   这天叶婴从茶水间出来,刚好撞见刘特助在跟林远时汇报什么。   林远时低垂着眼眸,偶尔交代几句。   刘特助也没有什么表情,和往常无异。   叶婴进去的时候,林远时微微抬眼。   狭长眼眸中的冷冽暴戾之色还没有来得及褪去。   叶婴生生被这道眼神震慑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远时。   在她的世界里。   林远时要么温柔,要么阳光,要么宠溺,即使是七年之后初初相遇,林远时心里对她有怨,也只是在爱慕之外添了一层外衣而已。   叶婴从不曾见过他对外人真正心狠手辣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四叶集团掌舵人,没有一点城府和手段,也根本走不到今天。   林远时看到是叶婴,眼眸立刻变得温柔。   刘特助意识到什么,及时止住话头。   叶婴很识相的到了另一个房间。   也许这就是林远时爱叶婴的原因。   她的剔透永远出乎他的意料,有的时候甚至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样的默契感,即使是林远时合作了很久的部下,最高明的主管,也不曾达到如此地步。   叶婴能猜到,他们说的应该是林远时车祸的事。   刘特助走后,叶婴把给他做好的一份蔓越莓饼干拿到床头。   “很棘手么?”叶婴拈起一颗饼干递到林远时嘴边。   没问什么事情,只问他是否棘手。   林远时就着她的手吃了饼干:“以前的老对手了。”   叶婴:“这次不是意外?”   叶婴果然猜到了他们在谈什么事。   “放心吧,有我呢。”林远时的声音很清淡,甚至没有怎么上心的说。   但是叶婴的心里还是踏实下来。   这是以前的她从没有过的感觉。   真正的相信一个人。   完完全全的信任。   他是那样阴狠强大,无论手段人脉,都比她强悍太多太多。   江市大抵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林远时是晋城四大家族之一林氏的二少爷。   这般背景,这般胆略。   叶婴微微笑了笑:“嗯,好。”   那我只管做饼干吃饼干就好了。 第75章   叶婴在自媒体部新官上任, 接手不久就突然离开,虽说实权大都在副总手里,但是很多文件也需要叶婴这个正主签字。   隔了这么几天,叶婴的微信快被他们轰炸爆了。   林远时好得差不多了, 叶婴和林远时说了一声, 准备先回江市。   “也行,工作别太累了。”   叶婴挑眉:“反正都是给你赚钱。”   林远时拉过她:“不是。”   叶婴:“嗯?”   林远时:“这些都是你的,包括我。”   叶婴推他一下站起身:“那,你!给我工作去, 给我赚钱。”   林远时笑了笑:“好啊,吃饭赚钱养小婴婴。”   这道笑容明媚温暖,叶婴忽然想起,年少时他也总是这样笑, 下巴搁在她的桌子上, 一声声叫她“小婴婴”。   叶婴的心又被暖了一下,俯身吻在他的唇上:“走了。”   飞回江市,叶婴没有急着回公司, 先回家梳洗了一通。   虽然在医院里没有做什么, 但终究舟车劳顿, 叶婴累得很。   洗完澡, 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一翻身,旁边没有他。   叶婴的心忽然空了一下。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睡觉之前给林远时发的微信:“我要睡一会儿再去赚钱。”   林远时回复的是:【拥抱】。   之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 他说:小婴婴醒了吗?   下一条是十分钟前:窗外有只小狗, 长得有点像你, 白净。   五分钟前:小猪猪还没醒么?想我了么?   林远时看着挺高冷的,以前叶婴采访他的时候,在微信上跟他约时间,他总是要过很久才会回复。   回复的话也就几个字:   行。   好的。   联络刘特助吧。   叶婴一边看这些消息一边笑,哼,都是装的。   叶婴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醒了,你才是猪。   林远时回复了一个憨憨的猪的表情,然后说:可爱么?   叶婴:嗯。   林远时:刚刚打错了,我问的是‘你爱么?’   叶婴的省略号打了一大长串,最后加了一个“嗯”。   醒来之后有点饿了,离开几天,家里什么都没有,叶婴用仅有的食材给自己煮了碗面,还卧了个荷包蛋。   一边吃面一边处理公事,在群里回复了一句:我马上到公司。   吃完之后叶婴拿了车钥匙驱车赶到公司,小施早已等在她的办公室门口。   习惯性的皱着眉,看到叶婴之后才终于舒展一些:“叶婴姐你快来看看吧,副总在办公室等了好久了。”   叶婴:“出了什么事?”   小施说:“体恪和另外几家公司刚刚并购,很多网红不满意的体恪的待遇改变,也不肯服从四叶集团的管理制度,别家公司虎视眈眈,想要趁机在体恪和这几家公司身上揩一把油。”   叶婴停顿了一下:“我不是已经改了制度么?”   小施:“就是这件事,现在公司副总不同意您的修改方案,而且对您擅自做主这种行为非常不满,总之……还挺凶的。”   小施胆子小,在叶婴身边一向谨小慎微,这些年跟着叶婴走南闯北,锻炼出来一点了,但是遇到像是副总这样的,难免还是会害怕。   叶婴推开办公室的门,等在沙发上,一身西装的男人站起身。   “叶总。”   自媒体部副总名叫陈为,也算是公司里的传奇人物。   他是林远时亲自提拔上来的,原本在公司底层,无名无辈,后来不满上司的某个决定,多次协调无果,他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一封电邮直接到公司总部。   邮件被林远时的助理收到,原本是要筛下去的,说来也巧,刚好那天林远时在和这位助理聊行程,目光一瞥看到这封邮件,林远时对这位年轻人的想法很感兴趣。   于是陈为被约见在林远时办公室,后来步步高升,一路到了自媒体部副总的位置上。   陈为在公司这么出名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更多的原因是这个人男生女相,那张脸白皙俊美,虽然性格和声音都不阴柔,身材更是高大挺拔,但是看到那张过于美丽的脸,公司里的女同志们总要在内心里尖叫一下。   公司里林总的相貌排第一,这位陈副总必然是第二无疑。   “叶总。”陈为见叶婴进来,站起身。   叶婴回头对小施道:“你先出去吧。”   小施点点头;“好。”   也难怪小施害怕,陈副总虽然长得阴柔,但是脾气是真不太好,曾经因为手下职员出的一点小错误,被他在办公室里骂哭了。   陈为的目光从小施的身上淡淡移到叶婴身上,直来直去道:“听说叶总单独对体恪的员工修改了一部分公司制度?”   小施关了门出去,长长的吐了口气。   吓死了吓死了。   刚刚叶婴不在,就她和陈为两个人等在办公室里。   陈副总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翻看茶几上的财经报纸。   小施局促的站在一旁。   “去把宣传部之前交给你们叶总 的文件拿给我看一下。”   小施:“不好意思啊陈副总,没有叶总同意我不能……”   陈副总抬起头,睨了小施一眼,小施的心“咯噔”一下,吓得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小施低着头:“因、因为我们叶总还不知道。”   小姑娘真的有点害怕,额边的碎发微微有些颤抖。   那张小圆脸低到不能再低,细白的手指交错着揉在一起。   陈为笑了笑,声音和缓几分:“去换一杯咖啡。”   小姑娘点了点头,“好。”   拿着杯子匆匆出去了。   跑出去的背景让陈为觉得有趣极了。   像是——   遇到大灰狼之后,匆匆逃也的小白兔。   回来之后,陈为有点好奇:“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啊?”   小施抬起头:“嗯?没、没有啊。”   陈为皱了皱眉:“没有?”   小施再次低头:“没有……”   陈为重新拿起杂志,小施见没有什么事情了,想要出去等叶婴。   刚要走,陈为出声:“小施。”   陈为生得阴柔,可是声音非常低沉,带着一种沉沉的金属质感,像是音质华丽的大提琴。   小施听得心头一酥。   “陈副总您说。”   陈为:“你们叶总什么时候过来?”   小施:“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您再等一等。”   陈为:“好。”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小施想要出去等,陈为就会问她一个问题,问完之后不痛不痒聊上几句,小施也不好出门。   这些问题陈为也不一次性问完,每次都是小施想要出门的时候才开口。   于是一直到叶婴过来,小施一直在办公室里陪着陈为等。   陈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叶婴说完以后对于体恪的规划,陈为也不再有什么异议。   原本以为叶婴给体恪提高待遇,还有一套新的标准要求是给自己原来的公司开小灶。   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并没有念及半分往日情怀,无论是提高待遇还是新的制度要求,看似是为了体恪好,实则全都是缓兵之计。   叶婴最了解体恪员工,一开始就这样要求一定会出乱子,叶婴给陈为说完之后的标准,陈为立马听明白了。   她是想要温水煮青蛙。   表面上看体恪员工拥有许多特权,事实上包括待遇在内的许多权利都被剥削殆尽。   陈为不得不重新审视叶婴。   她浅浅笑着,一双眼睛精明无比。   之前早听过叶婴大名,“绵里针”的外号也是耳熟能详,今天才真正见识。   看似温婉柔情,实则心狠手辣,这才是真正的资产阶级剥削者。   陈为自愧不如。   “陈副总放心,”叶婴淡淡开口:“我比你正重视四叶集团,更重视四叶集团的利益。”   陈为一向鲜少会佩服什么人,这样一番谈话下来,他从心里佩服叶婴。   “能被叶总重视,想必是四叶集团的荣幸。”   叶婴:“我们彼此彼此。”   陈为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什么:“哦对了,叶总,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您说。”   陈为:“我现在手下正缺一个助理,我想跟叶总要一个人。”   叶婴:“谁?”   陈为:“小施。”   -   一个星期之后,林远时出院。   他肩膀上的伤口很深,虽然出院了,但是伤还未愈,林远时工作实在太忙,不能耽误那么长时间,好在他也有私人医生,会把他照料得好。   林远时来公司第一天,虽然办公室和叶婴的办公室挨着,但是两个人都太忙,各自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就连中午吃饭时间都错开了。   下午开完会,梁嘉烨过来找叶婴。   一进来就往沙发上一栽,也不说话,只是叹气。   叶婴看邮件的间隙瞥了他一眼:“怎么了这是?”   梁嘉烨:“心烦,到你这静静。”   叶婴笑起来:“梁大少爷也有心烦的时候?”   梁嘉烨换了个姿势:“唉,别提了。”   梁嘉烨也不是什么能藏得住话的人,尤其是在叶婴面前。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小可爱么?”梁嘉烨一骨碌坐起来,看着叶婴说道。   叶婴动作顿了顿:“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别去招惹她么?”   梁嘉烨有点委屈:“感情这个东西,是我说不招惹就能不招惹的么?”   叶婴一想,也是。   “怎么了?是因为她?”   梁嘉烨扁了脸:“小家伙本来跟我相处得挺好的,但是每次我想往那个方面提,她就开始摆手,”梁嘉烨捏着声音学她:“不是的不是的,我跟你是朋友,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对不起是你误会我了。”   叶婴被他的声音逗笑:“你觉得跟她相处得好,是因为她出于礼貌,也是不想你太难堪,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的,但是你若是再进一步,她一定不会同意。”   “我也是用了好长时间才知道,小家伙并不喜欢我。”梁嘉烨说:“哎,师太,你能想象么?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不为金钱和美貌所动的人。”   “金钱和美貌,你是在说你么?”   梁嘉烨腆着大脸:“是啊。”   叶婴轻轻笑了笑。   金钱,和美貌。   那你恐怕是没见过唐疏予。   但是叶婴不想说破,只是摇了摇头:“别追她了,放弃吧,她不是你的。”   梁嘉烨:“名花有主了?”   叶婴点点头:“嗯。”   梁嘉烨想起来:“不会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吧??”   叶婴:“哪个啊?”   梁嘉烨细细说起那天的见闻。   那天恰好“才俊”第二期完稿,谭明明组织编辑部聚会,陆云亭在,梁嘉烨跟谭明明打了声招呼,也跟着去了。   梁嘉烨是体恪的经理人,性格又开放,这些日子为了追陆云亭,总在编辑部混,跟各位小编辑都混熟了。   他一去,聚会可就热闹了。   谭明明也是个爱玩爱闹的主儿,几杯下肚就现了原形。   “来来来,玩游戏,都给我过来。”   小编们经常出来玩,很多游戏都玩熟了,陆云亭却是刚来,迷迷糊糊的也不会玩。   再加上她酒量不好,妈妈还在家里等她,她不能喝太多。   便不想参加,可是梁嘉烨怎么肯放她,几句之后大家都懂了,毕竟编辑部的都知道梁嘉烨在追陆云亭,见梁嘉烨这么说,纷纷帮腔。   大家都要她玩,主编也还在场,陆云亭实在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上。   几杯之后,陆云亭彻底不认人了。   其他人还在玩,陆云亭一个人到角落里睡觉,梁嘉烨见她不行了,也下了场。   刚到陆云亭旁边,想让她靠着自己肩膀睡,能稍微舒服一点。   不想手还没碰到她,两排穿着黑西装的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拽住他伸出去的那只手狠命往后掰。   梁嘉烨痛极了,往后仰的时候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人群中间走来。   小心翼翼的翻过陆云亭的身体,俯身把她抱起来。   “哎,你们是谁啊?”   掰着他手的那个黑衣人说:“不想死就别问。”   高大的男人听到梁嘉烨的声音,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眼锋如刀,深沉黑色中翻滚着暴戾与阴狠。   梁嘉烨生生被这道眼神震慑了一下。   “敢打她的主意?”   男人的声音很低,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轻视与不屑。   梁嘉烨气极了。   你他妈谁啊?   敢在我面前装逼?   可是他动不了,手脚都被黑衣人束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陆云亭被他抱走。   他们走后,梁嘉烨报了警,结果警察确定陆云亭没有事之后就走了。   之后梁嘉烨问过陆云亭,可是陆云亭嗫嚅着不肯说。   梁嘉烨动用家里的力量去查。   “你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叶婴问道。   梁嘉烨:“是。”   梁嘉烨是个富二代,家里在江市很有地位,纵是这样,也依然半分踪迹都查询不到。   这样的情况无非两种原因。   一种是这个人真的就是无名之辈,没有任何值得记录的消息,另一种就是此人背景太过庞大,比他家强大太多太多,若是他不想透露,任谁都查不出来。   “他可不像什么无名之辈。”梁嘉烨凉凉的说。   叶婴:“别查了,你查不到的。”   梁嘉烨:“他也在追小可爱么?”   叶婴停下笔,稍微措了措辞。   “应该不能说是在追。”叶婴停顿了一下,梁嘉烨笔直的看着她。   “应该说,是小可爱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   晚上十点,叶婴终于忙完手头最后一点事情。   打开办公室的门,秘书和助理已经下班,唯独旁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叶婴探头进去,敲了敲门。   林远时头也没抬:“进。”   叶婴没急着进,“请问林总下班么?或者我可以帮林总换杯咖啡。”   林远时一听是她,声音立马染了温度:“不用咖啡,温水就好。”   叶婴真的端了温水进来,林远时已经把桌子收拾好,手肘撑着桌子等她。   “林总请喝。”   林远时一聚精会神起来就会忘记时间,高三的时候为了和叶婴考到一个城市,他没日没夜的学习。   但是林少爷之前落下的实在太多,纵使他智商超高,也远达不到叶婴的程度。   叶婴觉得,那时林远时比她还要用功,有的时候叶婴写完卷子喝水,总能看到林远时还在低头做题。   这时叶婴就会给他接一杯水过去,让他喝口水休息一下脑子。   浪子回头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段时间,林远时戒掉了所有课余活动,篮球,网游都不碰了,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nb s 每天都过得没有滋味,若不是小婴在他身边,林远时真的坚持不下来。   她给他送水的时候,对于林远时来说,是一天当中最高兴的时候。   现在也是。   林远时喝了口水,张开双臂。   “过来,我看看你。”   叶婴笑了笑,牵起他的手,林远时把她拉到怀里坐下。   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微微合上眼睛。   “累么?”出口的声音温柔到叶婴自己也出乎意料。   林远时没说话,淡淡点了点头。   以前林远时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爷爷没有向着他,而是把所有股权给了那个半路回来的大哥。   后来林远时创立四叶集团,独掌大权,他便越来越明白。   集团掌舵人这个位子看上去光芒万丈,可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附带着的压力也超乎想象。   如果不是超人的双商和格局,根本坐不上这个位子。   更何况那时的林远时嚣张跋扈,阳光又单纯。   爷爷一早就知道林泽宴的存在,所以从来没有把林远时往那个万人敬仰的位子上培养。   爷爷太了解他的心性。   虽然现在林远时愈发强大,四叶集团在江市几乎可以算得上名企前列,可是照比根系庞大复杂的林氏,还是不值一提。   他的家族从上世纪发展到现在,历经太长时间,辉煌,荣耀之下,也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黑暗与阴森。   不说别的,就单说这些年霍文初掌权,公司里霍家人的明争暗斗,就是那时的林远时你还无法想象的。   若想驶得这样一艘复杂的大船,必得有比这艘船更加强大的心脏。   有遇到多少风浪都稳如泰山的成熟冷静。   甚至要比船上的所有人更加黑暗,才能真的驾驭。   林远时缺乏历练,而林泽宴不同。   老爷子看得出来,林泽宴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   更有超乎常人太多的双商。   一个不比林远时大几岁的少年,却比他经历的多太多,也比他成熟太多。   林泽宴才是天选之子。   林远时不是。   “这些年,你回去过么?”叶婴忽然出声问道。   回去。   叶婴并没有说回哪去。   是家里,还是晋城。   但是林远时知道,她说的是林氏。   “回过。”林远时说。   叶婴直起来一些。   林远时说:“大约一个季度之后,四叶集团有一场与林氏的合作。”   这个决定当真是叶婴完全没有料到的。   “你……”   林远时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笑了笑:“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如果能和林氏合作,是最好的结果。”   提及林氏,叶婴脑海里不禁想起那个皮肤苍白到极致,又高又瘦的少年。   那双眼睛总是没有什么感情,看起来像是阴郁的鬼魂。   无端让人有些害怕。   “我会亲自和林泽宴谈。”林远时的声音很平淡。   像是一剂强心针,叶婴靠在他的怀中。   “好。”   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安静的抱了一会儿,叶婴想起来:“对了,我还想求你件事。”   林远时在她唇边偷了个香,“说。”   “一周之后是陆云亭生日,你能跟我一起去么?”   林远时:“可以啊。”   叶婴犹豫着:“可是……这次生日宴是唐疏予办的,你……”   林远时移开目光,眼中弥漫起鄙夷,声音生硬:“我不去。”   叶婴有点无奈。   “你怎么就这么讨厌唐疏予啊,从高中到现在,你俩还没掐完啊?”   “不是因为唐疏予,反正我就是不去。”   叶婴垂下眼睛,手里玩着他的衬衫扣子。   “你可想好啊,陆云亭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一定会去的,”叶婴的眼珠乌溜溜一转,一计上心头。   “你要知道,现在陆云亭在你的公司,你是她的上级,就凭陆云亭的软糯性子,还不是任你拿捏,”叶婴轻笑起来,凑近林远时:“既然陆云亭在你手里,你想唐疏予会怎样?”   眸光流转,林远时爱死了她的聪明伶俐。   大掌捏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   “他们都不重要,宝宝拿出你求人的态度来……”   吻着吻着,林远时的声音哑了下去。   “这是办公室……”   林远时明明同意了,可还是得要她求他。   这厮学得太坏了!   又坏又贪心!   可是叶婴没推几下,林远时熟悉了她的身体,亲吻着她的耳垂,没一会儿叶婴就软了。   林远时抱起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哪个小妖精在医院勾引我的?嗯?”林远时眸色深深,“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第76章   陆云亭的生日在一周之后,她喜欢喝茶, 叶婴淘了很多好茶送她。   陆云亭是那次采访时和唐疏予重逢。   可怜的傻姑娘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真的是七年后初见, 根本不知道唐疏予其实知道她的所有事情, 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陆云亭自然是惊讶极了。   惊讶之余,下意识想逃。   不想他看到她最狼狈的模样, 不敢直视身披万丈荣光的他,更加不敢询问他的近况。   如果他有了新欢,她会接受不了。   若他没有,她依然难以接受。   所以第二期采访之后,陆云亭便和主编谭明明申请,不再去采访。   谭明明把这件事情告诉叶婴, 叶婴让谭明明批准了。   并且给陆云亭升了职, 待遇也提高了一倍。   之后陆云亭没再去惠生集团,唐疏予恼怒之余, 给叶婴发了一条微信:?   叶婴抱着那个问号笑的不行,整整过了一天, 给唐疏予回复道:惠生集团旗下任星集团, 资源不错。   唐疏予回复很快:体恪想被四叶集团收购?   叶婴没想到唐疏予能直接看到这一点, 心思倏然被猜透, 叶婴还小小的虚了那么一下。   但是陆云亭在她的手上, 根本不用怕唐疏予。   叶婴回复道:唐总肯帮忙么?   唐疏予依然回复很快:野心不小。   叶婴知道,唐疏予这是同意了。   第四次拍摄时, 陆云亭升了职, 好巧不巧的, “才俊”这个项目又划归到了她的名下。   主编亲自叮咛这个项目的重要,陆云亭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这只小白兔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回到大灰狼的窝边。   可是陆云亭终究有心结,即使身在他的办公室,依然不敢靠得太近。   一次,唐疏予把所有人支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陆云亭两个人,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芒拉的绵长温柔。   映在她白皙的小脸上。   小姑娘低着头,一如从前的很多年那样。   从前唐疏予总是对她爱理不理,高中的时候,碍于面子也总是和她吵架。   直到后来她的离开。   唐疏予才真正体会到究竟什么是彻骨的思念。   那种痛,像是剥皮剜心一般。   唐疏予动用了家里所有人脉和力量,在她回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的下落。   唐疏予又是恨又是痛,看着她的视频,恨不能把她揪出来揉进怀里,让她永远不再离开,又很想直接把她生吞入腹,把这些年他所受的痛楚一一施加在她的身上。   让她也尝尝什么是锥心之痛,什么是彻夜难眠。   可是唐疏予什么都没做。   他在等。   等她想起他,等她主动过来找他。   等了很久陆云亭都没有动作,她一点找他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没有想过要回晋城。   也许,在国外几年,她已经彻彻底底把他忘了!   这个想法让唐疏予怒火中烧。   他开始在她的生活中动手脚,陆云亭永远找不到工作,要么就是没做几天就会被开除。   其实中间,唐疏予和陆云亭见过一次面。   但是陆云亭并不知道。   有一天陆云亭再一次面试失败,手里拿着简历在街上走。   手下发来的视频上显示,她先是去到一个小店里吃了点东西,笑眯眯的给母亲打了通电话报告工作的事情。   她说还在等消息,应该能够录用的没关系,让母亲不要担心。   她说了谎。   挂断电话之后,她的笑容逐渐消失,目光聚在某处发呆。   慢吞吞的,只吃了几口面就吃不下了。   出门的时候陆云亭抹了把脸,拿出另一份简历继续出去面试。   直到 夕阳西沉,华灯初上。   她从一栋大厦里出来,把简历装回自己的小包里,站在车辆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看着绿灯变红,又变绿。   一动也不动。   站了大约半个小时。   唐疏予也一动不动的看了她半个小时。   然后陆云亭走到一旁,靠着路灯的栏杆,身子逐渐矮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自己。   随着她的动作,视频这端的唐疏予的拳头也逐渐握紧。   锥心般的疼痛蔓延开来,痛得他的四肢仿佛都已经麻木。   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因为着急推搡了陆云亭一下,陆云亭正在慢吞吞的剪指甲,指甲剪划破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到衣服上。   她也是这样。   小嘴抿一抿,然后整张小脸都垮下去,委屈极了。   虽然此时她把头埋在臂弯里,可是唐疏予知道。   小姑娘很脆弱,现在一定也是这样。   小嘴抿着,委委屈屈的趴在那里。   也许哭了,也许没有。   不久,一辆黑色林肯停在路边。   前面的助理打开后座车门,男人走得着急,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一条长裤。   路灯的幽光把他的身形勾勒得有棱有角。   他箭步到陆云亭前面,轻轻叫了她一声,陆云亭没有反应。   唐疏予轻轻拨开她的手,触到她的掌心才知道,她的身体滚烫滚烫。   唐疏予心脏一紧。   一把把她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车里靠着自己。   一路飞驰到医院。   唐疏予曾在陆云亭沉睡的时候,迷恋的看着那张脸。   这是他们分别后第一次相见。   虽然每天都看她的视频,可是真人终究不同。   唐疏予的目光一遍遍的在她脸上勾勒。   如果此时陆云亭能够醒来,她便能清楚的看着唐疏予眼中沉淀了许多许多年的,几乎痴迷一般的爱恋。   不加掩饰。   浓烈而深沉。   男人的爱从不挂在嘴边。   藏得愈深,爱得愈离谱。   但是陆云亭高烧整整三天,醒过来的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守在床前。   陆云亭也一直觉得奇怪,自从那次病愈后,自己找工作似乎顺利了一些。   虽然还是没有长久的工作,可是每一份工作的待遇都高得离谱。   陆云亭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唐疏予的掌控中活动,那一次她和唐疏予单独在办公室,还是她第一次在重逢之后,这么认真的看他。   不是不思念。   只是每每思念开始的时候,陆云亭都及时掐断了苗头。   她不敢。   怕思念一开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对着他的眼睛,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小姑娘一下红了眼眶。   唐疏予的声音很低,她不主动,他便不肯碰她。   他说:“这么多年,你还能认识我,真是不容易。”   陆云亭再傻也听得出唐疏予话里的讽刺。   以至于那次之后,她把唐疏予所有的采访稿件连夜赶了出来,赶出第二期的更新内容。   便和他再无交集。   陆云亭过得并不好,也没有打算好好庆祝生日,但是叶婴在,不可能含糊着过,帮她订了一家饭店,之后还在ktv订了包间,让陆云亭把想请的人都请过来,所有的消费都记在林远时账上。   陆云亭不知道唐疏予会来,所以看到唐疏予进门,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唐疏予没有让她为难。   惠生集团唐总出席小编辑的生日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谭明明他们纷纷迎上去和唐疏予问好。   唐疏予借着由头移开目光。不看陆云亭。   陆云亭也忙着招呼姐妹们,一切如旧。   就是说话磕巴了点。   林远时和叶婴比唐疏予晚到一会儿,林远时一来,场面更加火爆了。   一个是惠生集团执行总裁,一个是四叶集团掌舵人。   两个传奇人物全都到场。   众人纷纷把艳羡的眼光投向陆云亭。   林远时一进门,就感觉到两道刀子一般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投射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林远时把叶婴的礼物递过去,陆云亭道了声谢。   之后林远时和他们聊天,叶婴就陪着陆云亭。   大家陆续到齐,晚宴正式开始。   女孩子们的聊天总是离不开八卦,有个女孩想起什么,贼笑着推了推陆云亭。   “哎?你和梁少爷到哪步了?”   话音刚落,席上又两个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陆云亭目光躲闪着,完全不敢往唐疏予那边看。   他离她远一些,在圆桌对面。   陆云亭的头都快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了,心里偷偷期盼着宴会厅这样嘈杂。   他没听到没听到……   女孩见她这个样子,还以为她害羞了,“哦,我知道了,梁少爷是不是得手了?我就说嘛小亭,梁少浪子回头,很不容易的,看样子是真的喜欢……”   “那个……”话越说越偏了,陆云亭不得不出声阻止她:“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   陆云亭声音压得极低,可偏偏那个姑娘是个大嗓门,一声下去,就连陆云亭都骗不了自己对面的某人听不到了。   叶婴听到这边的声音,凑到陆云亭身边,“梁少爷就是看着小亭可爱,并没有追她,现在又换目标了,你也知道,梁嘉烨就是梁嘉烨,浪子回头也是本性难改。”   叶婴的一番话帮陆云亭解了围。   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某道火辣辣的目光缓和了一些。   “更何况,我们小亭心有所属。”   陆云亭:“啊?”   叶婴笑了笑:“不是吗?”   陆云亭看着她的眸光:“哦……哦,是。”   八卦没了,女孩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哎?叶组长,我听说……有个计算机公司老总一直追你呢?”   另一端,一道目光锋刃一般射来。   叶婴:“……”   心道这姑娘果真是酒喝多了,神志不清了才敢对叶组长这么说话。   叶婴咬着牙:“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姑娘看着叶婴温婉的笑靥,只当这是一句夸奖,更加来劲儿了,“嘿嘿”一笑:“小婴姐,我觉得你真该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我也叶组长多优秀啊,他计算机公司老总,也、也就堪堪配得上,得对我们组长好才行。”   叶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带出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眼看着某人的目光愈来愈深,叶婴沉了声音,叫了一声那姑娘的名字。   如同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姑娘立时清醒了不少。   “叶、叶婴姐……”   叶婴笑了笑,“吃饭吧。”   姑娘登时不敢再多话。   叶婴一转身,刚好对上那道目光。   ——林远时一身黑衣,抱着手臂靠坐在椅子上,周围环境嘈杂,唯独他是安静的。   那张俊脸轮廓精致,眼眸狭长深邃,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婴。   冷不丁这样一对视。   叶婴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在叶婴这一行,见过太多皮相精致的人。   可是像是林远时这样,时常被惊艳的,少之又少。   林远时的迷人,并不仅限于皮相。   叶婴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看了林远时一秒。   而后眨了一下眼。   有点狡黠,有点调皮。   中途叶婴去洗手间,从里面一出来就看到林远时在走廊的窗口。   肩宽腿长,高大俊朗。   叶婴悄悄走到他身后,刚想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双眼,不想被他先一步察觉,在她伸手的时候,回身拉住她,往怀里轻轻一带。   一只手臂环在她的腰际。   叶婴:“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身后?”   林远时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满心满眼都在她的身上。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在哪?   “唐疏予呢?”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   在他的怀里还想着其他男人,林远时俯下身,惩罚一般的咬在她的唇边。   叶婴吃痛,打了他一下:“干嘛呀。”   出口的声音之娇嗔,就连叶婴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林远时沉声说。   叶婴明白了林远时不高兴的原因:“你怎么总是这么酸啊?”   林远时的眸色更深了。   叶婴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吻在他的唇上。   “但是我喜欢。”   -   叶婴和林远时回到宴会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开始准备吃蛋糕。   最后大家问了小寿星陆云亭,唐疏予几乎什么也没吃,自打提了梁嘉烨的事情之后,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陆云亭。   陆云亭始终心事重重,也没听清说了什么便点了点头。   倏地灯一黑,陆云亭还吓了一跳。   叶婴怕黑,下意识的侧过头,刚好看到林远时手里亮着一个小小的灯光。   看向他的眼睛,林远时朝她笑了笑。   生日快乐歌想起,服务生推着一个一米八的多层蛋糕走了进来。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   这么大的蛋糕??   叶婴也没想到,蛋糕是她定的,虽然是多层,但是没有这么高。   蛋糕的最上面亮着烛火,大家怔忡一瞬之后热情都被调动。   “小亭快许愿啊,这时候许愿最灵了。”   陆云亭听话的闭上眼。   整个世界变得黑暗,周围一片嘈杂。   “许了什么愿?嗯?”   一个低沉的华丽声音响在耳畔。   无比清晰,无比诱惑。   她闭着眼,听觉格外灵敏。   陆云亭耳畔一麻,半个身子都酥了。   “梁嘉烨……”那道声音凉凉的,缓缓地念着那个名字。   陆云亭的心跳骤然加速,一阵一阵的热度涌上脸颊。   她腿都有些软了。   “居然还敢有人觊觎你,”唐疏予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不知怎么,陆云亭忽然想起初三那年。   她在门口遇上唐母,跟着她一起去学生处接唐疏予。   盛夏时节,唐疏予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   一身是血。   陆云亭吓得直哭,唐疏予走近她,他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他轻笑一声:“别哭啊,陆云亭,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那个少年,是长辈们眼中最完美的存在。   成绩优异,家境优渥。   为了她,挑起史上最重大的一场群架。   把追她的那个男生摁在地上,一拳一拳,往死里揍。   陆云亭一个激灵,骤然睁开眼。   回头,恰好落入他的眸中。   那一刻,他眼中的暴戾与温柔交织在一起。   形成一种迷人的,难以形容的光芒。   陆云亭忽然看直了眼睛,像是溺水的人,无力自救,无法自拔。 第77章   唐疏予往前走了一步。   俯下身,轻笑了一下, 带着呆呼呼的陆云亭说:“该吹蜡烛了。”   陆云亭反应过来, “哦。”   吹灭蜡烛, 大家一阵欢呼。   陆云亭的生日会结束已经是凌晨时分,叶婴在宴会上喝了一点冰饮料,回去的路上胃一直不太舒服。   林远时送她回家, 抱着她泡了澡又买了点药给她吃。   晚上折腾到太晚,第二天还要上班,早上, 一向准时的像是机器人一般的叶婴难得赖床。   整个人缩在松软的被子里, 就是不愿意睁眼。   “林总,”叶婴软绵绵的叫他,“能不能让我休息一天啊。”   “批准了。”林远时穿好衬衫和西装, 把她从床上捞起来, 亲了一口:“但是得先吃完早餐。”   叶婴不爽的要往被子里钻, “我一会儿吃,再睡一会儿就吃。”   林远时把她拉回来:“不行。”   他走了她一定不会吃的。   林远时把之前别墅里的阿姨接了过来,平时照顾叶婴起居。   叶婴最擅长收买人心,阿姨来的时间不长,就已经开始对叶婴唯命是从。   有一次被林远时发现, 叶婴在快要生理期的时候偷吃冰淇淋,阿姨还助纣为虐帮忙瞒着。   林远时非常生气。   之后林远时就谁也不信任了, 叶婴的衣食住行, 都是他亲自看着了。   小婴聪明又狡猾, 说是说不过的,唯有暴力从能是她服从。   林远时一把把被子里的小人抱起,走出门放在餐椅上坐好。   叶婴也挣脱不开,索性任他抱着。   厨房的阿姨朝这边看了一眼,了然一笑。   小婴也只有才林远时面前才会有这样的一面。   娇嗔,不听话,在林远时的底线上挑战来挑战去。   但其实她就是林远时的底线,在他给她撑起的一方天地里,随便她怎么闹。   小婴有分寸,闹归闹,却从不越界,勾得林远时心痒,看他快忍不住了就赶紧跑。   林远时太了解叶婴,看她一颗坏心披着温婉外皮的小模样,必然捉回来收拾一通。   叶婴了解林远时的一切生活习惯。   以前林远时一个人生活,阿姨照顾他的起居,家里都是按照他的意思装饰。   林远时性格沉郁少言,即使回了家也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   阿姨手艺很好,菜肴经她手之后,总会精致可口,花样百变。   林远时吃饭也安静,偌大一个房间,安静得一点人气儿也没有。   后来林远时把阿姨接到叶婴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婴的家温馨雅致,她又极会享受,阳台铺着松软的软垫,夕阳西沉,伏在软垫上工作或者看书,晒着软绵绵的太阳,温暖又舒服。   餐厅的灯光,桌布,柜子上的酒,各种各样的小摆件,全都是叶婴千挑万选的,每一处都体现着她的用心。   叶婴是个细心的人,照顾林远时也非常周到。   两个人一起烤饼干,给阿姨留了一份,每天林远时上班,叶婴都会把饼干装在漂亮的小盒子里,让刘特助帮忙放进他的包里,有的时候来不及出午饭可以拿来充饥。   林远时终究是个大男人,这些细节向来不在意。   阿姨却都看在眼里,心里也会为林远时感到高兴。   现在这个家,才真的是一个温馨,能让人觉得幸福的地方。   陪叶婴吃完饭之后林远时去了公司,叶婴一个人躺了一会儿,也没睡着,想了想,还是起床洗了个澡,准备去上班 。   路上,叶婴接到医生的电话。   “方医生。”   方医生穿着白大衣坐在办公室,听到她的声音挑了挑眉:“这么开心?”   叶婴笑了笑,“有么?”   自从叶婴回国两人就认识了,那时叶婴就已经出现了睡眠问题。   叶婴跟别人掩饰得非常好,可是她瞒不了这位双学位博士。   方医生看得出来,叶婴心里苦,一直藏着一个结,如果不把这个结打开,吃什么药都不会管用。   治疗过程中方医生也问过她许多次,甚至做过催眠。   可是叶婴心理强大,普通的催眠根本没有效果,更何况她把那些事情藏得太深,她若不肯吐口,方医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眼看着她的睡眠质量一天比一天差,方医生也只能尽可能搜罗着国内外好用的药物给她吃。   叶婴温婉内敛,鲜少听到她这样鲜活飞扬的声音,所以方医生问了那么一句。   “很长时间没来了,最近怎么样?”方医生问道。   叶婴想了一下:“这几天都好好睡了,早上醒的比较早,但是睡得也还不错,昨天回来的晚,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叶婴说着说着就有点脸红。   她没好意思告诉方医生,前几天晚上总有人折磨得她大汗淋漓,累到虚脱,恨不能立马睡去。   能睡不好就怪了。   “做梦了么?”   叶婴:“偶尔会做梦,但是也比较少。”   方医生:“嗯,恢复得还不错,交男朋友了么?”   “嗯,什么?”   这个问题被方医生藏在一众例行问题里,问得那叫一个自然,叶婴迟疑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   这点小小技巧哪里瞒得过方医生,她立马笑开了。   “怪不得没时间来找我复诊。”方医生露出一点笑颜。   挺多年的朋友了,叶婴也没打算瞒着她,既然她发现了,那就老老实实承认。   “哪天带他去看你。”   方医生点头:“行。”   到了公司,叶婴非常自然的,迟到了。   早会开到一半,叶婴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进去。   正常这个早会都是她主持的,昨天临时跟陈为说了一声,让他代一下。   叶婴在会议室前绕了一圈就走了。   比较重要的会议是在明天,是叶婴首次参加四叶集团高层会议。   叶婴决定过来上班也是这个原因,她要好好准备这个会议。   自打把小施给了陈为之后,陈为对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叶婴翻看着陈为发过来的电邮,里面记录着所有自媒体部的现有项目,逻辑清晰,且非常详细。   陈为原本就是一个细致的人,情商很高,思维非常缜密。   能被林远时钦点提拔的人,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叶婴整理了一下午,对自媒体部目前的项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次日,叶婴醒的很早,画了淡妆穿上职业小西装到了公司。   身后跟着助理,叶婴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会议室。   叶婴的长相偏柔和,没有棱角,一双杏眼汪着一眼泉水,瑶鼻下的小嘴带着一点厚度。   恰到好处的性感。   看上去温婉谦柔,可那一身气场却不是这样。   细高跟把她的身高拉得更长,职业裙裹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单手抱着电脑,长长的波浪卷发垂到腰际。   随着她的走路的动作,发尾一跳一跳。   进了门,公司各位高层的目光悉数被她吸引。   谁都知道这位自媒体部门空降兵,一跃成为 部门总监,没有来路,据说是林远时亲自提拔。   众人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叶婴,带着探究与质疑并不加掩饰。   叶婴知道大家都在看她,也不怯场,非常大方的任由大家打量,直到在前面落座。   会议开始,由公司总经理吴昱主持会议,见大家都对叶婴感到好奇,便让她到前面先说。   叶婴点点头,走到台前看着众人,精致的下巴略略一扬,声音温柔却有力,“我是叶婴,来自体恪,目前接手自媒体部,出任总监一职。”   叶婴说完,只有几个人稀稀落落的拍了几下手。   叶婴早料到是这个结果。   林远时手底下的人,都和他性格相投,如果叶婴不拿出点令人信服的真本事出来,大家是不会对她俯首称臣的。   早知如此,所以叶婴也不恼,毫不客气的坐上主位,开始她的工作汇报和总结。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叶婴流畅的说完了自己对于重点项目的看法以及发展方向。   叶婴没有全都介绍,反而是挑了几个重点项目说的非常详细,从最初规划,到具体实施,再到对于公司各部门的助益,说得非常流畅,信手拈来。   不少人不禁对叶婴改变了看法,用钦佩的目光看向她。   可还是有不少人对于她保持质疑。   一番演讲而已,事先备好稿子一切都不用发愁,也不见得就是真实水平。   到了提问环节,有几个人针对项目的问了几个问题,叶婴悉数做了应答。   回答得详细又幽默,有人语气不善,叶婴看上去温和,仔细听,句句锋利,绵里藏针。   市场部的刘总一直没有说话,等叶婴回答完了所有问题,刘总说:“我知道叶总是从体恪带着资源过来,这几个项目也都是偏向体恪风格,我想问问叶总,在叶总这里,就没有其他的创新项目了么?”   叶婴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总继续道:“叶总的确把项目整理的很完善,分析得也很透彻,但是没有创新就没有改变,您也知道,自媒体市场日新月异瞬息万变,如果像叶总这样故步自封——”刘总轻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林总把您提拔到这样的高度,意义何在。”   刘勇在市场部干了很久,几乎是跟着林远时一起打下来的江山。   刘勇说话直,眼光却很毒,太了解市场的规则,提出的问题也是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叶婴眼珠一转,笑道:“我倒想请教刘总,什么是所谓的‘体恪风格’?”   刘勇不吃这一套,直接说:“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在场个个是人精,都知道刘勇是直白的表达了对叶婴这位空降兵的不满。   叶婴低下头,还未来得及回答——   对面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   走进来一列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林远时走在最前面,遥遥看着叶婴笑了一下。   刘勇一回头就看到了林总。   刘勇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除了林远时。   当年跟着林远时一起打江山的时候,没少挨林远时的训,刘勇很犟,后来证明林远时的决定是对的。   刘勇就对这个男人甘拜下风了。   公司里的高层都对林远时忠心耿耿,其中最忠诚的,就是刘勇。   一看到他,刘勇立马站起身,跟着众人也都站起来。   林远时下巴一扬,跟之前叶婴入场时很像。   “不用客气,都坐吧。”   林远时淡淡的说着,走到叶婴身边。   最前面的两人,一个黑色一个白色,一高一矮。   都穿着职业装,满眼精明。   明明没有任何肢 体上的互动,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无比亲密。   “刘勇。”林远时点了刘勇大名,刘勇立马站起来。   刘勇以前当过兵,林远时一叫他他就习惯性的站军姿。   笔直笔直,像一棵树。   “哎,林总。”   林远时似笑非笑,锋利的目光落在刘勇身上,“对小婴提出的项目,有异议?” 第78章   刘勇停顿了一瞬。   跟了林远时这么多年, 虽然林远时喜怒不形于色, 性格阴晴不定, 很难猜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他现在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刘勇是能够看出来的。   “我……”   林远时帮叶婴拉开椅子, 自己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也请坐吧。”   一个简单的动作,在场的人就明白了叶婴的地位。   林远时一身傲骨, 对待女士, 不管是合作伙伴,还是名媛淑女, 向来冷淡疏离。   像是开车门,拉座椅这样的事情从不亲自动手。   “叶总的项目我都已经看过了,详细的内容也都跟我报备过,谁还有不明白的问题,可以直接过来问我。”   太明显的护短儿,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直接过去问他?那谁还敢问……   高层会议结束之后, 叶婴无疑成了话题焦点。   刘勇回到办公室,把助理叫过来。   “刘总。”   刘勇胡鲁了一下头:“你去,给我调查一□□恪公司, 里面那个叫叶婴的, 重点调查。”   助理:“是。”   刘勇:“下午报给我。”   下午, 助理拿着资料过来找刘勇, 刘勇接过来看了一眼, “这也没什么特别啊……怎么时哥就这样了呢……”   助理说:“我在调查的时候,刚好遇上刘特助。”   刘勇一挑眉;“他咋说?”   “刘特助说:不可说。”   刘勇:“……”   废他妈的话。   转念仔细一想,刘特助可是时哥身边的红人,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了,工作能力自然不必说,深得时哥信任。   居然连刘特助都不敢惹。   想必——   刘勇坏坏的笑起来:“我明白了。”   助理还一头雾水:“叶总她……”   刘勇站起来,一把拍向助理后脑:“叶总什么叶总,走,跟我拜见嫂子去。”   -   叶婴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大块头男人。   “……刘总您,找我有事?”   刘勇大掌一挥:“没事儿没事儿,叶总,我知道您现在跑项目辛苦,有啥能用得上我们市场部的,尽管说,我刘勇万死不辞!”   叶婴有点无奈:“行,如果需要市场部帮忙,我一定会开口的。”   这时叶婴的助理刚好进来,看到刘勇也在,犹豫了一下。   叶婴:“你说吧,什么事儿?”   助理把一份文件递到叶婴面前:“这是财务预算申请表,财务那边审核没有通过,说是必须您本人或者陈副总到场才行。”   叶婴还没说话,刘勇先发话了:“哪儿来的这么个规定,拿来给我,我去问问老王。”   老王,财务部王总监。   “这样行么?”叶婴说。   刘勇:“行,我就去问问,还有哪个部门不配合,我一道问了。”   刘勇拿过文件:“我看看哪个部门该欺负我们叶总,我刘勇第一个不答应。”   刘勇拿着文件急吼吼的出去了。   “砰”的一声关上门。   助理回头看向叶婴,叶婴眸中闪着狡黠的光:“演得挺像的,去吧。”   助理有点担心:“叶总,您真的确定,刘总能帮咱们?”   叶婴头也不抬:“刘勇在林远时手下这么多年,绝不是靠着一腔孤勇,四叶集团发展这么快,也多亏了市场部率先抢占市场杀出一条血路,刘勇识人断物的本事是一流的。”   早上那么一出,刘勇自然最先察觉叶 婴身份不同。   她直接从体恪这样一个小公司的项目部负责人直接提到四叶高层,实在太过瞩目。   不管怎样,总会有人看不过眼。   叶婴笑了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搞好我们的项目最要紧,这样才能真的在公司里抬起头来。”   叶婴用了一天的时间重新把手头的这些项目核查了一遍,重点项目分类整理到一起。   下午,叶婴带着助理从公司出发。   助理开车,“叶总,我们真的要去盛世?”   叶婴点了点头:“嗯。”   助理:“虽然这次的合作项目很重要,但也不用您亲自过去吧?”   叶婴:“如果能把这场合作拿下来,对于自媒体项目部来说就是一个极漂亮的翻身仗。”   助理是小施走后才来的,认识叶婴的时间不长。   叶婴貌美温柔,有传言说她是靠着和总裁关系亲密才爬到这个位置。   后来和叶婴相处一阵之后,助理才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美人蛇,看似温柔,实则洞察人心,处事干净又锋利。   助理是个小姑娘,都不禁对叶婴敬佩又喜欢。   她想,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必然拜倒在叶婴的石榴裙下。   叶婴工作非常认真,她总是公司最后一个下班的,她经手过的文件,向来挑不出一点错误。   就好像这次,叶婴作为四叶集团高层,亲自下去跑重点合作项目。   没有架子,做事又那么漂亮,小助理想,等小施回来了,势必不再跟她换岗。   她要一直留在叶婴身边。   叶婴亲自出面,合作谈得非常顺利,盛世的陈总亲自送叶婴出来。   叶婴和陈总告别之后,小助理非常高兴,“我就知道咱们会顺利,就是没想到这么顺利。”   叶婴笑了笑,没说话。   小助理不禁说:“叶婴姐你太厉害了,咱们刚去的时候陈总很明显有点瞧不起咱们似的,我都害怕了,幸好你给怼回去了。”   叶婴说:“你年纪还小,见的场面太少了,况且,勇敢和自信,本来就是女孩子一生都要修习的功课。”   小助理见叶婴心情不错,立马化身小迷妹;“小婴姐,你就是勇敢和自信的代表。”   叶婴:“我?我可不是……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   以前的叶婴胆小自卑,把自己装在透明的壳子里。   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幸亏有那一束阳光照耀进来。   “以前的小婴姐我没有见过,但是我见过现在的小婴姐啊。”小助理终究年纪小,笑眯眯的说。   叶婴被她的笑容感染。   也许吧,现在的小婴,真的勇敢了许多。   有的时候叶婴也在想,如果是现在的她面临霍文初的威胁,还会做出之前的决定么?   不会了。   她一定不会离开林远时,逃避一切灾难,远走高飞的。   她会选择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   因为她足够相信他。   大厦里面的冷气很足,叶婴有点冷,和小助理走到外面,阳光普照,像是跳进热水池里,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两人正要往停车场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   带着一种无法置信,想要确认一下的语气。   “叶婴?”   叶婴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回过头。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阳光下,逆着光,叶婴看不清他的容颜。   男人惊喜道:“真的是你!你回国了?”   等他走近,叶婴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盛雪川???”   -   盛世旁边的西式餐厅里。   盛雪川和叶婴坐在靠窗的位置。   “你怎么会在这?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盛雪川的容貌倒是和上学的时候相差无几,温润清秀。   “几年前回来的,过来盛世谈事情。”   盛雪川说:“你见过林远时了么?”   叶婴怎么也没有想到盛雪川会这么直接的提到林远时。   要知道,上学那会儿林远时因为她,和盛雪川关系非常僵。   “嗯……见过了,怎么了?”   盛雪川:“那家伙高兴得要飞起来了吧?”   叶婴笑了笑:“有点夸张但是……差不多。”   盛雪川喝了口柠檬水,叶婴问道:“你怎么在这?”   盛雪川指了指盛世:“我在我哥这上班。”   叶婴点了点头。   很显然盛雪川对叶婴满是好奇——更准确的说,他是对叶婴和林远时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奇。   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叶婴说:“你和远时现在经常联系么?”   “也还行,他太忙了,我们是好多年前联系上的。”盛雪川说:“我婚礼那会儿,还专门请了时哥当伴郎呢。”   “他给你当伴郎?”   盛雪川看了叶婴一眼:“我一开始听说他同意了的时候,也是你现在这个反应,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家伙一听说我结婚了他高兴死了,因为少了一个仇敌,虽然他也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叶婴:“……”   怪不得这些年林远时和盛雪川关系变好了。   盛雪川目光幽长,想起以前的事情:“说起来,时哥第一次过来找我就是因为你,要不然我也不会问你回国之后有没有告诉他。”   “他找过你?”   盛雪川苦笑:“是啊,找我的时候差一点就直接动手了,他以为是我把你藏起来了。”   盛雪川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里依然会动容:“我本来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可是看到林远时那个样子我实在是……”盛雪川看着叶婴的眼睛:“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林远时成了什么样。   当时学校里最飞扬跋扈的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抽烟喝酒全学会了,找过来的时候一身烟酒味儿,眼睛通红通红的,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合过眼,身上瘦的像是竹竿儿一样,整个人都垮了。”   那时候,林远时哑着嗓子问他,看到小婴了没有?是不是他把小婴藏起来了。   眼神里带着强硬的脆弱,让盛雪川有一种感觉,如果他这个时候告诉他小婴不在这里,林远时可能会撑不下去,绝望到崩溃。   说到这,叶婴的眼中弥漫起悲恸,盛雪川适时收了声。   “不过后来就好了,听说他从晋城离开了,到江市打拼,现在是四叶集团总裁,你也回来了,一切都好了。”盛雪川说。   叶婴稍微低了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嗯,是,现在他是我上司。”   话题就这么转了过来,盛雪川顺着往下说:“是么?你现在在四叶?”   叶婴:“是啊,陆云亭也在。”   盛雪川兴奋起来:“既然大家都在江市,哪天咱们这些同学约一波吧?”   叶婴:“还有谁在江市?”   盛雪川:“我知道唐疏予也在,姜成鹤那臭小子当兵去了。”   叶婴:“当兵?”   盛雪川:“是啊,还是仪仗队的呢,阅兵的时候举国旗,巨他妈帅。”   叶婴的记忆里,姜成鹤总是笑嘻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跟在林远时后面,时哥时哥的叫。   男孩非常阳光,有的时候被老师拎起来了也是一副笑模样,任谁都生不起气来。   吊儿郎当的少年,竟成了一名军人。   叶婴实在想象不到姜成鹤穿上军装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之前你们班的贺名扬,现在在开酒吧,后巷的酒吧一条街都是他的。”盛雪川说,“我们班的你可能就不大认识了,哦,对了,还有钱家旭也经常和贺名扬我们几个一起玩,他现在在做软件,在惠生。”   “惠生集团?”   盛雪川点点头:“嗯是,唐疏予手下。”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等姜成鹤休假的,咱们一起聚一聚。”盛雪川提议道。   叶婴:“好啊,我带上林远时。”   盛雪川:“成。”   -   同学会定在一个月以后,在贺名扬的地界。   叶婴原以为,这么长时间没见,和老同学们会有生疏的感觉,没想到到了饭店,看到贺名扬的第一眼,年少时的回忆悉数涌上心头。   贺名扬看到叶婴:“小婴,又变漂亮了。”   贺名扬和以前一样滑头会说话,说着就要过来拥抱叶婴,被后下车的林远时挡回去了。   “干他妈什么呢。”林远时不耐说道。   这句脏字儿,忽然就把时光带到了那个时候。   张扬的少年和他的兄弟们飞扬跋扈,总喜欢在放学时分,操场上人最多的时候懒散的靠着门口的围墙,游戏,篮球,偶尔蹦出来的荤段子。   吸引着无数小姑娘的注意。   贺名扬听了林远时的话轻笑:“时哥,上学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个醋精。”   林远时没说话,兀自把叶婴拉回自己身边,自己站在她和贺名扬中间。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开了,钱家旭一进门就看到叶婴,登时眼睛都亮了。   “小婴!你回来了!!”钱家旭看着叶婴:“现在比以前还漂亮了!!!”   林远时:“……”   眉头皱得极深,仿佛钱家旭要是再靠近叶婴一步,他就要亮刀了。 第79章   钱家旭笑嘻嘻的要过来, 被林远时阴恻恻的目光慑了一下, 没敢抱叶婴。   叶婴嗔怪的看了醋精一眼,勾了勾唇, “好久不见啊。”   钱家旭:“可不, 几年,七八年了吧。”   时间可真快, 仿佛昨天还在跟时哥他们琢磨怎么给叶婴写情书似的呢。   陆陆续续人都到了,除了姜成鹤。   他部队那边临时有事,要晚一会儿才能到。   贺名扬说:“他这个职业就这样,兵哥哥嘛,我们平时约他出来都很困难, 本来假期就少,还动不动就出不来。咱也不知道有啥任务, 咱也不敢问。”   钱家旭:“那我们先吃吧,一边吃一边等, 都饿了。”   叶婴在林远时身边坐下, 偷偷在他耳边说:“你看,小亭和唐疏予的关系好像好了一点?”   林远时的目光投向对面,陆云亭和唐疏予坐在一起。   小姑娘小小一只在男人身边, 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一言不发, 唐疏予还挺高兴, 微微勾着唇角, 一边和别人说着话, 一边给她夹菜,都是她爱吃的。   生气归生气,还是扛不住肚子饿。   眼看着盘子里的好吃的越来越多,陆云亭还是拿起了筷子……   先吃,吃完再生气不迟。   唐疏予略略垂眸,笑意更深。   ——林远时收回目光。   “嗯,我也觉得和好了。”   贺名扬远远看到耳语的两个人,举起酒杯扬声道;“时哥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当时不是还帮着老钱追叶婴呢么?怎么自己把女神弄到手了?”   林远时笑了笑:“没办法,小婴主动追的我。”   一旁的叶婴:“???”   林远时回过头来,朝着叶婴咧嘴一笑。   “林总,请问您还要脸么?”   林远时:“送你。”   钱家旭死皮赖脸坐在叶婴旁边,“当年就他妈找错人了,要是让贺名扬去给我送信就好了。”   贺名扬;“是,我人品好。”   钱家旭:“不是人不人品的问题,主要是你长得丑,你说时哥去送,一下就把女孩子的心里段位提高了,还能看得上我就怪了,但是贺名扬可就不一样了。”   贺名扬:“……草,你特么会不会说点人话。”   大家都被逗笑,就连陆云亭都有些忍俊不禁。   盛雪川说:“老钱你也是,我们几个都成家了,就你还单着,怎么,还惦记着女神呢?”   两道锋利如刀的目光朝自己这边射过来,钱家旭赶忙否认:“哪啊,我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么。”   钱家旭回过味儿来:“你们怎么不说说你们自己呢,一个个都他妈成双成对了,倒是给我物色物色啊,也不说好好帮帮兄弟,没良心的玩意儿。”   他们几个都是会聊天的,插科打诨一个顶俩,一顿饭吃的极轻松。   唯一遗憾的事,直到最后姜成鹤也没能来成,贺名扬给他打了电话,说是马上有一场阅兵,他们训练非常紧张。   “得,守电视前边看我鹤哥吧。”   叶婴忽然想起,当年姜成鹤那么喜欢叶朗,原因就是叶朗总是叫他“鹤哥”,那时没一人这么叫。   现在好了,他成了一名优秀的军人,一说到他大家都得叫一声哥。   聚会之后回到家,叶婴胃又不太舒服,林远时喂了她一点热水,叶婴躺了一下才终于好了一些。   空调吹得房间温暖如春,叶婴穿着舒服的睡衣窝在松软的棉被里,双手环着林远时的瘦腰,靠在他的怀里。   电视里放着一部老电影,昏暗变换的光影映 在他立体深邃的脸上。   这一刻,叶婴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   她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我听说,那年你找我找了很久。”   林远时把被角掖了掖,“听谁说的?”   “你先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   林远时垂眸,淡淡一声:“嗯。”   叶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当时吓坏了?以为我人间蒸发了?”   林远时顺势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以为你在躲我,所以一直在找。”   他不怕她走,也不怕她不爱他。   他怕的是她其实是在躲着他,想让他把她找到。   他怕的是她一直等,却等不到的失望。   就像当时的他那样。   他不想她难过。   所以林远时一直在找,学校,林园,她的家,她身边所有的朋友和同学,他问了个遍。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肯相信她走了,出国了。   叶婴不知道那时林远时究竟有多难过。   她不敢想,一想就会心痛到呼吸困难。   又把他抱紧了一些,林远时回抱住她。   “不过你说,我从高中就在追你,也没错。”叶婴忽然说。   林远时低声笑了笑。   高考之后,叶婴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他,林远时酒量不佳,同学聚会上喝得酩酊大醉,叶婴送他回到公寓。   一夜缠绵。   之后叶婴给林远时留了一沓情书。   林远时少爷出身,身上总端着架子,也是害羞,不肯用真名给叶婴写情书,说是自己好兄弟穆元日给她写的。   一封一封,叶婴全都留着。   并且都回了信。   那时的叶婴敏感自卑,不敢把这些信给林远时看,只在最后的时候才拿出来。   “幸亏你当年还存着一点良心,把这些信留给我,要不然,我可能都挺不到现在。”林远时低声说。   叶婴的心又是一疼,她浑做不在意的样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林远时怀里。   “你都看了么?”叶婴扭头问。   “无数次。”   叶婴忽然转过身来,直视着林远时:“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林远时不说话。   叶婴:“是——接我去你的公寓里住开始?”   林远时:“……”   叶婴:“还是,老师把我从你身边调走之后你跑去跟老师打赌?”   林远时:“……”   叶婴:“还是更早?早到我第一次去林园,你从楼上下来开始?”   叶婴坏心逗他,林远时皱了皱眉:“小坏蛋,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脾气好?”   林远时收紧怀抱,欺身过去,把她压在身下。   小婴眯着眼睛笑起来:“我还没问完呢,我回国之后,代表体恪去找你谈合作,你对我那么不好,是干嘛?生气啦?”   林远时无言。   叶婴笑得更加开心:“还是——不知道我有没有交男朋友,想问,但是又放不下身段开口,所以一直试探……”   这一次,没等她说完,林远时便一口咬住她的嘴唇。   叶婴也不反抗,手臂如蛇一般缠上他的脖颈,把他缠得更近。   林远时眸色一沉,辗转吻了上去。   正是箭在弦上,情难自抑之时,叶婴忽然推了林远时一下。   “我难受……”   她推开林远时,快步冲到洗手间。   抱着洗手池干呕不止。   林远时心疼极了,她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我去叫 医生。”   林远时一个电话叫来医生,医生看完之后,告诉林远时一个天大的喜讯。   -   叶朗最近在南方出差,刚好叶婴想吃柑橘,林远时给叶朗打电话,让他带一点回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电话里,叶朗阴恻恻的说。   林远时轻轻一笑:“你爱听不听,是你小外甥要吃。”   叶朗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个“小外甥”是谁。   “啊————林远时你个流氓!!你把我姐……把我姐!”   林远时更开心了:“没礼貌,叫姐夫。”   叶婴怀孕了。   整个四叶集团都跟着高兴起来。   因为林总最近心情特别好,许多小毛病都能得过且过,待遇却翻了倍的涨。   四叶集团本来在大学生中就是出了名的难进,现在竞争更加激烈了。   自媒体部和盛世的项目被叶婴拿下之后,全权交给陈为处理。   叶婴害喜很严重,也不愿意管这些事。   公司那边,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懒着。   想吃什么了,就给林远时或者叶朗打电话,那俩家伙会争着抢着给她买。   当然了,叶婴上班的时候,是自媒体部最开心的时候。   有叶婴在,自媒体部原本只是一个小部,万没有市场部或者宣传部那么受重视,叶婴来了之后简直打了个极漂亮的翻身仗。   林总宠着,市场部护着,一说是自媒体部的事情,基本就能在公司里横行霸道,到哪都能给开绿色通道。   本来就已经捧得令人发指。   叶婴又护短,她一来上班,自媒体部的下属们个个趾高气昂,横行霸道。   这天,一个下属小助理一状告上来。   叶婴拿着文件直接去了总裁办公室。   刚刚一个多月,叶婴的身材依然苗条,小裙子还都能穿,唯独不能穿高跟鞋了。   她一进来,林远时立马放下手边的工作,起身过去扶她,“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叶婴把文件夹往他桌子上一扔:“早上要的签字,怎么还没签。”   林远时看了一眼:“压低下了,我没看见。”   叶婴皱了皱眉。   林远时赶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叶婴笑开来,林远时让她到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下,“早上吃饭吐了么?”   叶婴扁着嘴,点了点头。   林远时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叶婴想了想:“想吃果酥糕了。”   林远时:“果酥糕,还是晋城的最正宗。”   叶婴深深看了林远时一眼,没说话。   自从得知叶婴怀孕,林远时就想带她回林家,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可是叶婴始终拖着。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她终究是对林家有阴影,不想回去面对霍文初。   林远时也不逼她,慢慢来。   这天,叶婴约了陆云亭一起去逛街,到了一处母婴店,看着琳琅满目的小衣服,小用品,叶婴怎么也挪不动步了。   虽然家里大大小小的母婴用品已经堆了许多,林远时买的,叶朗从各处淘来的。   但是叶婴还是想买。   “好可爱啊!这个也可爱!”陆云亭竟然显得比她还要激动,看到哪个都想买。   叶婴笑了笑:“你要是想买,也怀个娃娃。”   陆云亭小脸一红:“我不要。”   叶婴捉住她:“你现在和唐疏予怎么样了?”   叶婴只知道现在陆 云亭住在唐疏予家,唐疏予管她管得很严。   但是具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叶婴并不知道。   “也就……那样呗。”陆云亭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叶婴:“嗯?”   陆云亭把小衣服往她怀里一推:“哎呀你快点选,选完之后干妈给他买!”   叶婴:“那我随便选了?”   陆云亭:“随便。”   反正是唐疏予的卡。   叶婴怎么可能客气,店里大部分的小衣服都收入她的囊中。   那次之后叶婴迷上了逛街,三天两头约陆云亭出去,原本陆云亭有时在上班,但是叶婴勾的她心痒,只想出去玩。   战战兢兢跟上司请了几次假,发现,哎?这么好请。   也不扣工资,陆云亭便开始了。   一有空就跟叶婴出去玩。   后来整个商场的母婴店都认识叶婴了,她一来就是超级待遇,什么好买什么,什么贵买什么,简直就是财神驾到。   一周后的某一天,叶婴逛完街,约了叶朗过来接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叶朗还是没到。   叶婴正要给他打电话,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路边。   叶婴微微抬头。   晋城的车牌号。   车门打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从车上下来。   穿着盘扣衣裳,拄着一柄黑金拐杖,目光如炬,眸如鹰隼。   看到叶婴之后笑开来。   “小婴。”   叶婴整个人愣在那里:“爷、爷爷……”   林老爷子走到叶婴身边。   “爷爷过来接你回家。” 第80章   听了这句话, 叶婴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很多年前,叶婴从遥远的广元来到晋城,完全陌生的环境,唯一的亲人对她冷冰冰的。   唯一的一点温暖就是爷爷。   老爷子掌控林氏多年,曾经最潦困的时候复兴林氏, 一身正气,就连多智如霍文初, 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年叶婴利用林远时想从林家多拿一点资助,林老爷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叶婴瞒得过所有人, 却瞒不过老爷子。   可是老爷子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给了她更多的钱。   他知道小姑娘过得苦, 他是真正想要帮助她。   “爷爷……”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拉住叶婴的手,温暖的大掌包住她的:“自己在外面闯荡, 受委屈了没有?”   叶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扑到爷爷怀里。   -   叶婴和爷爷一起回了林远时的别墅,林远时从公司回来。   “爷爷, 怎么没有通知我,直接就过来了?我去接你啊。”   爷爷倚在沙发上, 警备员刘文兴站在一旁。   “通知你干嘛, 晋城和江市离得也不远,开着车就过来了, ”爷爷说:“再说了, 我也不是过来看你的, 是吧小婴。”   叶婴抿着嘴笑。   爷爷带了许多好吃的过来,他说不知道现在小婴的口味变了没有,那些都是之前她很爱吃的。   叶婴只是一个林家资助的学生,原本跟手握大权的董事长没有任何关系,叶婴心中总有一个结,好像林家生活在比她高很多层次的地方。   可是林家的人,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就好像现在,叶婴怎么也没有想到,爷爷会记得她这个无名小卒爱吃的东西。   以前在林家吃午饭,叶婴总是谨小慎微,不敢出一点岔子。   殊不知,爷爷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疼着。   林远时有的,也必然会带上她的一份。   里面的西梅是叶婴最馋的,原本叶婴是不爱吃酸的,怀了孕之后嗜酸如命,阿姨总是笑着说叶婴怀的必然是男孩。   “你小子,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爷爷看着林远时问道。   林远时听了这个问题眼睛都亮了,立马看向叶婴:“老婆你答应了??”   叶婴:“……”   从叶婴刚怀孕开始,林远时提结婚就提了无数次。   别人的求婚一次就成,林远时心里苦,无论是费尽心思的浪漫,还是吃过晚饭把她抱在怀里,在最温馨的时候提。   都被拒绝了。   叶婴不想嫁进林家,林远时怎么说也不同意。   也不知道林远时跟爷爷说了什么,爷爷亲自过来接叶婴。   爷孙俩这样一唱一和,林远时直接把“老婆”就叫出来了。   简直就是逼她就犯。   “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叶婴嗔怪的看了林远时一眼。   林远时登时喜滋滋的凑过去,黏黏糊糊的捉住叶婴的手:“你啊你啊。”   爷爷笑着看着他们不说话。   林远时说:“还是爷爷有眼光,当年直接给我把媳妇送家来,让我们早早认识,”说完又撞了叶婴一下:“是吧媳妇儿?”   爷爷笑着说:“还是晚了点儿,小婴刚出生就应该给你接过来。”   林远时:“也是,也是。不过可以用后面的时间来弥补。”   爷爷:“到时候宝宝可以直接放林园,你们小两口还继续腻歪,这样不就补回来了?”   林远时:“是是是,还是爷爷想得周到。”   爷爷:“现在林老三那边也快了,应该刚好能赶上你们生二宝。”   林远时:“林老三现在算是高兴了。”   爷爷:“可不,以前在部队不愿意放假,现在一放假就往家跑,腻着漫漫不撒手。”   说起这个,林老爷子也在想,可能林家的儿子都是自己的基因,一旦认准了哪个姑娘,便是一生。   林如许是这样,林泽宴林远时林斯寒也是这样。   晚上,林远时给老爷子安排了房间,叶婴最近害喜不太严重,变得有点嗜睡。   刚吃过晚饭就犯困,林远时早早抱着她回房间睡了。   叶婴中间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想要喝水。   刚动了一下,身边的林远时便惊醒了。   “宝,要喝水么?”   叶婴点点头:“嗯。”   林远时下床帮她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了一点。   叶婴坐起来之后,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有点睡不着了。   林远时的手习惯性的护着她的肚子,感觉到她还没睡,便也清醒了不少。   “想什么呢?”   男人方醒,嗓子还沙哑着。   叶婴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声音低低的,和深沉夜色融为一体。   “爷爷是你请过来的么?”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把她搂紧了一些:“没直说。”   但是明里暗里给了爷爷一些暗示,爷爷就懂了。   叶婴;“我就知道。”   林远时:“你不会因为爷爷过来就嫁给我,我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林氏的态度。”   叶婴:“嗯?说说看。”   林远时彻底清醒了,靠在床头抱着她,手指把玩着她的长发:“你总觉得嫁给我是高攀,小婴,其实不是这样的。”   林远时的目光变得幽长:“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叶婴想起,之前遇到盛雪川时,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你没看到林远时的样子,瘦成皮包骨,一身烟酒味儿,丢了魂魄,半点生气儿都没有。   如果不是相识多年,他几乎认不出他就是当年在学校里叱咤风云,张扬跋扈的林家太子。   林远时低沉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林远时其实什么也不是,在他的眼里,你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喜欢,我都爱,我都着迷。宝,你不要自惭形秽,还记不记得那天你生病了,我跟你说的话,我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叶婴伏在他的胸口,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一下,诚实而有力。   “大约从十八岁开始吧,我的成人礼上,我抱着你跳舞开始,我每一天的生日愿望都是同一个,”林远时亲吻了她的发顶:“就是能够娶到你。”   “我愿意付出所有,财富,地位,人脉,灵魂,全部都可以拿去交换,换一个你。因为你比这些都重要。”   “我忽然理解了我爸爸对于当年初恋的执念,这么多年都不肯和我妈妈和解,甚至看到我大哥的时候,会把所有的东西拱手奉上。”林远时的声音很慢,流淌在夜色里:“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发誓,一定要娶到你,我的眼中没有任何阻碍,我一定能够娶到你。”   他们之间如果有一百步的距离,无疑全部都是林远时在走。   只需要她面对着他,甚至连希望都不需要给他,让他看到她的存在。   他便会不顾一切,向她狂奔。   这就是林远时的爱情。   其实他还是当年那个似火的少年。   不管事实如何变幻。   他从未变过。   叶婴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   “我……何德何能。”   林远时低下头,亲吻她的唇瓣,“是我何德何能。”   叶婴的眼泪滚落下来。   “小婴,嫁给我,好不好?”   “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宠爱你,我这个人,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全都给你。”   “我的公主,嫁给我吧。”   -   一周之后陆云亭接到叶婴的电话,听了一半忽然尖叫起来,然后就开始流眼泪。   唐疏予听到声音吓了一跳。   赶忙把人捞进怀里:“怎么了怎么了?谁的电话。”   陆云亭挂了电话,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小婴要嫁人了。”   唐疏予的心终于放下来,有点无奈,俯身擦干她的眼泪,柔声哄着:“她嫁人了怎么呢?不好吗?”   陆云亭的眼泪越擦越多:“小婴就、就不是我的了。”   唐疏予失笑,重新拥她入怀:“要不也不是你的。”   我才是你的。   陆云亭懒懒的靠在他的肩头,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挂在他的身上。   “小婴让我给她当伴娘。”   唐疏予眼珠一转,“嗯,你怎么说?”   陆云亭:“你给我买一件漂亮的礼物好不好?”   唐疏予勾起唇角:“随便挑。”   林远时和叶婴回到晋城,再入林园的时候,霍文初等在门口。   叶婴忽然想起那年她第一次到林园,跟在小姨身后,看到这个美貌温婉的夫人时的惊艳。   岁月偏爱美人,这么多年过去,霍文初的容貌没有半点改变。   “小婴,远时。”   这一次,她率先唤的是小婴的名字。   聪明人之间,向来不需要说透。   一句话,叶婴就已经明白了霍文初的低头。   林远时说过,从此之后任何麻烦都由他来解决。   比如霍文初。   他甚至没有告诉她,他是怎么跟她说的。   不止如此,饭后霍文初叫了叶婴到书房,把林家传来的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给了叶婴。   “你别不要,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欠妥,那时林氏不光是更改掌权人那么简单,周围几家大企业虎视眈眈,都想趁乱摸一口,合作批不下来,资金无法流动,我能想到的,也就那一个笨办法。”霍文初说:“你知道我是如何嫁到林家的,商业联姻是最简单的手段,是我偷了个懒,想直接这样解决就罢了,我没想到……”   霍文初忽然红了眼眶:“小婴,你不知道,把你送走之后,远时自杀了两次。”   叶婴:“什么?”   霍文初说:“这件事情就连老爷子都不知道,两次都是我发现的,那时候他得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我背地里找了很多专家帮他调养,后来他终于好了一点,远走他乡,不想再留在晋城,我是真的……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到我的儿子那个样子的时候,我的心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做错了。”   “我想接你回来,但是——”   但是你不知道林泽宴掌权之后有多狠毒,他齐刷刷断掉了霍文初所有势力。   不光是在林氏的权利,就连在林园里的眼线都被他全部拔除。   当年霍文初使得得心应手的那些人全都走了,当时送叶婴走,她怕林远时查出端倪,所有事情都是张秘书接手。   现在张秘书根本无从寻找,霍文初想联系叶婴都联系不到。   这些话,霍文初没有说出口。   实在太难说出口。   叶婴这样剔透,她懂了霍文初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霍阿姨一个人撑了林氏这么多年,无非是为了远时,大哥他——”   “不!”霍文初忽然打断叶婴:“跟你大哥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文初和林泽宴有世仇,当年是霍文初害死了陈佳玉,现在林泽宴反过来抢走了霍文初的全部。   提到他,霍文初不应该是恨得牙痒痒么?   怎么会出现这样一种反应?   叶婴虽然和林泽宴认识,但是并不熟悉,霍文初好歹在林氏掌政多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怎么到了林泽宴这里,半点话都不敢置喙了?   可是霍文初很快恢复过来:“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不瞒你说,阿姨现在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远时好就行。”   “小婴,那个孩子是动了真心了,我是他的母亲,我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   晚了一些。   如果霍文初当年不那样坚持要送走小婴,也不会有现在的林远时。   也不会有白手起家的商业神话。   终究,谁也不是圣人。   谁也预料不到将来。   -   婚礼定在一个月以后。   叶婴回到晋城才知道,老爷子早已经把婚礼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叶朗也从江市赶过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说不高兴吧,不至于。   姐姐有整个林氏宠着,整个四叶集团护着,老爷子疼她,林远时爱她入骨。   他不可能不高兴。   可是说高兴呢,也不是。   还是觉得林远时捡了宝。   人模狗样的,怎么看都配不上自家姐姐。   烦死了。   叶婴却一身轻松。   婚礼的一应物件都不需要她插手,偶尔吩咐两句就是。   林远时最近也很忙,叶婴怀孕之后口味愈发刁钻,林远时特意雇了南方的大厨,每天换着样儿的给她做好吃的。   偶尔林远时还会学着露两手。   叶婴一边吃着草莓糖一边翻看礼单,看到伴郎名单里的一个名字。   “唐疏予???”叶婴踢了林远时一脚:“你们俩乌眼鸡似的斗了这么多年,他能来给你当伴郎?”   林远时笑了笑:“为了让我同意,把一个上亿的项目拱手奉上。”   钱还是小事,赢了唐疏予一局,林远时神清气爽。   叶婴笑起来:“因为我的伴娘就小亭一个,他实在害怕其他哪个伴郎把小白兔叼走吧?”   “是这样,但不仅仅是这样。”   到了婚礼那天,叶婴就明白林远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婚礼上有一个新娘抛捧花的环节,唐疏予平时那么绅士有礼的一个人,忽然在人群中间跳起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夺过捧花,跑到陆云亭面前,单膝跪地。   登时下面的人们一阵起哄。   就连林老爷子都拍手叫好。   陆云亭完全不知道唐疏予的这个动作,吓得直往叶婴那边躲,叶婴穿着一袭白纱,美得不像凡间女子,她轻笑着,看似护着陆云亭,实则在把她往唐疏予那边推。   陆云亭迷迷糊糊的,下面人的笑声弄得她脸蛋儿通红。   台上的伴郎都是他们的同学,笑得就差拍地板了。   稀里糊涂就被推到唐疏予的怀里。   男人知道她害怕,微微护着她不给众人看。   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亭亭嫁给我,好不好?”   “疏予哥哥疼你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呢?   从他们出生,到现在。   早已经比一般的情侣相处时间长,甚至比很多新婚夫妇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这么多年了,她的疏予哥哥,一直都是她的依靠。   陆云亭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也不算独立,爱哭,胆小。   幸好有唐疏予在。   为她抵挡一切灾难,为她斩断所有荆棘。   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她。   泪眼婆娑中,陆云亭看到。   贺名扬他们几个笑得开怀,叶婴幸福的靠在林远时怀中。   这样,就够了。   唐疏予看了林远时一眼。   难得的,两个人没有视线相碰就匆匆错开。   终于圆满。   叶婴怀着孕,婚礼程序并不复杂。   可是林氏的婚礼,还是足足在财经晚报上占了整整三天的版面。   婚礼之后叶婴跟林远时回了一趟学校。   很巧的是,刚进校门就碰上了当年的化学老师。   教他们的那年,老师刚刚研究生毕业不久,现在也是一个带过几届毕业班的班主任了。   老师一眼认出了他们。   笑着指着林远时:“你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对叶婴有意思。”   林远时揽着叶婴:“是吗?我自己都没看出来。”   老师:“没看出来什么,也不知道谁啊,当年把下巴搁人家女同学桌子上,一看就看一节课。”   林远时难得有点害羞,略略低下头。   “老师别瞎说……”   操场上,不少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跑跳运动。   篮球场,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跳起来,扣了个篮。   往对场跑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旁边等着的姑娘身上。   满眼的“求夸奖”。   “看什么呢……”   忽然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叶婴什么也看不到了。   林远时不爽的说:“别瞎看其他男孩。”   叶婴弯起唇角,手掌心下意识的放在自己的小腹。   “我想说——”   “他没有你帅。”   “是吗?”某人的尾巴立马翘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他的手掌移开。   恰有一行白鸟从蓝天上飞过,白云扯成飞絮,留下淡淡的痕迹。   阳光温暖的照耀在她的身上。   叶婴懒懒的想睡。   “走吧。”叶婴忽然说。   “嗯,这么快?”   “小朗说今天带西梅给我吃。”   “……我给你买了那么多。”   “他特意从美国带回来的。”   “…………明明我买的更好吃。”   ……   …………(正文完) 第81章 叶朗(1)   番外一:叶朗   叶朗是一颗宝石, 却不是一开始就在发光。   尚在襁褓之中, 就被亲生父母放在孤儿院门口, 没有纸条, 没有信物, 只有孤零零一个婴孩。   在孤儿院工作的保洁阿姨第一个发现的他,小小的孩子在春天的暖风里, 哭得小脸都花了。   院长很善良, 收养了这个小男孩。   小时候的叶朗非常俊俏,唇红齿白, 五官精致可爱, 竟比很多女孩子还要清秀。   院长十分偏爱叶朗,常把他抱在怀里逗着玩儿。   叶朗安静, 不像同龄的小男孩那样,爬上爬下, 没个老实的时候。   这样的性子在孤儿院里总是格格不入的。   他不喜欢其他孩子, 同样的, 那些孩子也不喜欢他。   除了见到院长,叶朗几乎不对任何人笑,他喜欢一个人呆着, 也不知道在角落想什么。   一双眼睛明亮漆黑, 比夜里的星星还要漂亮。   院长总说他人小鬼大,越是这样的孩子, 长大越有出息。   有一天, 市里领导过来视察, 院长在孤儿院外的饭店订了包间,和领导们吃完之后,回到院里本想睡一觉。   不想助理过来通知院长,说是叶朗和院子里的小胖起了冲突,叶朗被打了。   孤儿院里的孩子,终究和别处的孩子不同。   他们没有父母,心性品格都无法受到最好的教育,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频频发生。   只要不闹出人命,也不是什么大事,院长本不想管的,可听到“叶朗”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猛地坐了起来。   院长偏心叶朗。   没有任何理由,也从来都不掩饰。   院长过去训斥了那几个孩子,让手下的人狠狠惩罚了他们,然后抱起叶朗,一边哄着一边往办公室走。   说来也是巧,经过小仓库的时候,叶朗忽然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直指着仓库的门,说什么都要进去看看。   院长拗不过他,开了仓库门一看,一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倒在仓库门口。   长发披散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院长吓了一跳,放下叶朗,冲过去拨开姑娘的长发,探了探鼻息。   随着院长的动作,一张苍白得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露出来。   叶朗见过她。   是经常被院子里那几个男孩捉弄的姑娘。   他们把她推倒在地上,把刚沾了雨水的黏腻泥巴往她的嘴里塞。   她很瘦,可是看上去很有力气。   那些人让她道歉,让她说些好听的他们就放了她。   可她不说。   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眼睛里弥漫着彻骨的冰凉恶寒。   她力气不大,却始终顽强的反抗,他们推到她,她拼了命也要扶着地面站起来。   腰杆挺得很直,被那些人推倒,然后再站。   倔强的像一头怒极的小兽。   叶朗觉得有趣。   不管她多么愤怒,从来不会反抗。   哪怕一拳,一掌,都没有过。   叶朗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地上的那张白得几乎瘆人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医生说她没什么事,身上的伤都敷了药。   照顾完女孩,院长见没事就走了,还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叶朗留下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医生说了没事,大家也都默认她没有受伤。   可她还是迟迟没有醒来。   她的身体还是轻微颤抖。   叶朗在她的床边坐下来,静静看着窗外的月光。   叶婴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漂亮得像玻璃娃娃一样的小男孩略微仰着头,眼睛很亮。   自打那次之后,叶朗经常陪着叶婴。   两个人都不喜欢说话,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只是见了面,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第一次聊天,还是那一天。   孤儿院里的小胖被一户领养人家拒绝了,心情很不好,恰好看到叶婴在吃水果,一时间愤怒异常。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却在兴致勃勃的吃东西?   这不是看我笑话呢么?   于是小胖上去就踹了叶婴一脚。   就在叶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小胖的脸忽然歪向一边。   出拳的人是旁边的叶朗。   速度极快,用力极猛。   可饶是这样,小胖也只是后退了几步而已。   年龄摆在这,叶朗终究不是小胖的对手。   叶婴眼风扫过的那一下,刚好看到叶朗漆黑的眼中翻滚着浓浓的怒意。   惊涛骇浪,吞天蚀日。   叶朗的这一拳,并不是想要伤到小胖。   他是在教叶婴。   教她反抗。   叶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一句沟通,可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等到小胖下一次扑向叶朗的时候,叶婴一把把他护在身后,堪堪挡住小胖的拳头,另一只手抄起旁边的一根粗棍,狠狠往小胖的后脑砸去。   这一下打得不轻,小胖疼得“嗷”一声叫出来,等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   “跑——!”   是叶朗的声音。   他抓起叶婴的手玩儿命的逃。   最后翻过一道墙,两个人躲在墙角,小胖追过来之后看了一圈,没找着人,脚步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叶朗听着声音,小小的吐了口气。   那天晚上他们在外面躲了一夜。   若是问叶朗,为什么那么愿意呆在叶婴身边。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明白孤独的含义。   那天叶婴对他说了谢谢,因为当时是他把她从仓库里救了出来。   叶婴对他很好,很多人都以为叶婴实在报恩。   只有叶朗知道,她不是。   叶朗是整个人孤儿院里最受院长宠爱的孩子,有漂亮的新衣服,叶朗一定是第一个挑,有好吃的新鲜糕点,也都是叶朗尝过之后才有其他人的份儿。   叶朗和叶婴走得近了,这些好东西,也都有了叶婴的一份。   叶朗太明白叶婴的想法。   叶婴也明白他的。   很奇怪。   明明不是亲生,可是他们比亲生姐弟还要默契。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上天没收了他的父母,又送给他一个叶婴。   叶婴护着叶朗,每一次他们来犯,叶婴都像一只老鹰一样挡在叶朗前面,瞪着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动。   渐渐地,叶朗开始依赖叶婴。   他把她当成亲姐姐。   叶朗知道,叶婴也在慢慢改变。   她是真的护他,爱他。   生活在冰冷地狱的两个人,终究抱在一起取暖。   儿时的叶朗,一眼就能看出姐姐的主意。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快点长大,张开双臂撑起一方蓝天,变成一个保护者。   随着时光的流淌,叶朗的容貌愈发隽秀。   他依然沉默,七星中学三年,班级里和他说过话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喜欢他的姑娘不计其数,但是叶朗从来看都不看一眼。   藏在他心里面的孤独感几乎快要将他吞噬。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不爱说话。   他的成绩很差,好在叶婴没有说过他,叶朗真的努力学习了,可是每次看到书本上的文字,他的脑子就会变成一团浆糊。   看不懂,也听不懂。   生命里的转机,大约就是遇见赵野。   第一次接触到电脑,接触到编程,就让叶朗欲罢不能。   以前的他并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东西。   他的反应速度和天赋,让赵野也觉得震惊,首次参加电脑编程大赛就直接捧了冠军奖杯回来。   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个天才少年完全自学。   叶朗很喜欢很喜欢编程,代码和数学的世界令他近乎疯狂。   也是凭借这样惊人的天赋,叶朗被国外知名大学破格录取,不过几年便修完了博士学位。   回国不久,被五百强企业执行总裁钦点成为技术部总监。   这般光鲜耀眼的经历并没有改变叶朗的本性。   反倒愈发沉默,安静。   -   米廷是叶朗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最看不惯他沉默的样子。   “今晚约了给刘静过生日,你下了班直接过来。”   “不去,有事。”   米廷不高兴了,电话里面拉长了声音:“什么事儿啊?”   叶朗面无表情看着电脑:“睡觉。”   “……”   米廷停顿了一下之后说道:“别说那些废话,下了班感觉过来,今天挺多人呢。”   叶朗还没说话。   米廷继续道:“你要不过来我就把裸/照发到群里。”   这下换叶朗无语;“……”   那是有一年米廷约叶朗去沙滩度假,米廷趁着叶朗睡着的时候拍了一张他睡衣敞开的照片。   什么也没露,不过□□了上/身。   米廷拍完之后“啧”了半天。   “这臭小子看着瘦,怎么身材这么他妈好啊!”   “我靠这腹肌。”   “这人鱼线。”   “这胸肌。”   “要死了要死了……”   叶朗知道有这样一张照片之后非常生气,米廷又是认错又是删除,叶朗才终于消火。   可是这事儿还没完,米廷总是拿这件事情威胁叶朗。   叶朗在圈里出了名的高端黑客,只需动动手指就能黑了他的手机和电脑。   但是米廷先他一手,他说他事先拷贝了无数份,叶朗根本找不全,删不干净。   闹到现在,叶朗也不知道米廷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是一直威胁到现在却是真的。   叶朗知道米廷并不会真的把照片流传出去,说这个就证明他真的想让叶朗参加。   那就参加好了。   反正也无所谓。   路上堵车,叶朗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   包厢里正在唱歌,鬼哭狼嚎的。   叶朗不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推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音浪把他震得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米廷率先看到叶朗,伸手招呼了他一下。   “哎,朗哥!”   叶朗眼眸一转,在人群中找到米廷。   米廷穿着红色潮牌卫衣,带着一个鸭舌帽,如果不看脸的话帅得很。   这样的场合叶朗不喜欢,和以前一样坐在角落里喝酒。   那边的人闹了一波又一波,直到话筒落到了某个人手里。   叶朗才略略挑起眉。   那是一个低沉的女嗓。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地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到下一段,又换了高昂一点的声音。   “谁能够代替你的呢,”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是一个女生,切换着嗓音唱一首男女合唱的歌。   引起叶朗的注意是因为——   不管是做作的男嗓还是做作的女嗓,都……   太难听了。   难听到如果不看词根本分不出唱的是哪首歌的地步。   完全走调,副歌破音。   叶朗忍过了第一段,发现且换成女声的时候更加难听了。   叶朗难受极了。   那种感觉像是一只猫伸出锋利的爪子在他心上狠狠挠了一下似的。   终于两段之后,那边玩游戏的人忍不了了。   “米晴,别唱了,求你了。”   在嘈杂的包厢,这样一声喊漾起颤巍巍的回音。   “我就唱一首……你们这不是玩游戏呢么?不听就得了呗……”   呵。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好听。   软软糯糯,还有点委屈。   丝毫不见刚才粗犷男音时的豪迈感。   间奏结束,小姑娘又来了一段。   这下全包厢的人都受不了了。   “米廷,管管你妹妹吧行么?”   叶朗握杯的手顿了顿。   米晴,米廷的亲生妹妹。   叶朗久闻她的大名。   米廷经常提起自己的妹妹,聒噪啊缺心眼啊娇里娇气啊,这些。   但是叶朗一次也没见过。   米廷总说他不爱带妹妹出来玩,嫌她累赘。   叶朗知道,其实不是的。   米廷不带她出来是因为米晴年纪还小,米廷混的都是些**,他不想带坏妹妹。   叶朗觉得有趣,放下酒杯,微微支着太阳穴往那边看去。   小姑娘太矮了,混在人群里只能露出半个头来,看不清容貌。   手里拿着话筒,说得有点委屈,“我就唱一首……也不行么?”   最后的尾音很轻,带着一丝丝颤音。   像是白皙肌肤上罩着一层薄纱。   温温柔柔,影影绰绰,用一种细腻的沙沙的感觉。   听在耳朵里,酥得骨头都麻了。   叶朗稍微坐直了一些。   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   “行吧行吧行吧,你唱吧。”大抵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请求了,那人不耐的摆了摆手,认命。   但是小姑娘终究也没唱完,被人说得没了兴致。   委屈屈的切歌了。   大家都在吆五喝六的玩游戏、喝酒,没有人再唱歌,小姑娘和他们也不太熟悉,年纪又小,坐在包厢的另一个角落里。   一个米晴,一个叶朗,就像是包厢的两尊石狮子。   一左一右守着沙发,一动不动。   最后大家玩得差不多了,米廷醉得不行,靠着一个人身上,“走!下一趴!”   叶朗走到门口,特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后面一个小身影跑过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呀?”   声音细腻温软。   叶朗回过头。   由暗至明,一张白皙精致的娃娃脸从黑暗中洗脱出来。   拧着两根小眉毛,看着醉醺醺的哥哥。   “米晴,”米廷晃晃悠悠的抬起一根手指:“你乖乖回家,不、不准喝酒。”   米晴的唇角抿了抿,眼中有点失落,“你不带我了啊?”   “今天带你到这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赶紧,回家去。”   叶朗从她身边走过,米廷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悠的高大身影,一阵眼晕。   “哎?我朗哥没喝酒,朗哥你开车送我妹妹一趟呗。”   叶朗回过头,“你妹妹?”   米廷:“嗯,我妹妹米晴,米晴,叫、叫朗哥。”   米晴仰起头看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盛满细碎的光亮。   仿佛皎白月光洒在沉静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温柔。   “朗哥。”小姑娘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规规矩矩叫人。   叶朗微微勾起嘴角:“嗯。”   果然啊。   人比声音还软。   “走么?”   米晴低低一声:“嗯。”   说罢,亦步亦趋跟在那个高大身影后面。   “哎!朗哥,好好照顾点我妹,她胆儿小,怕黑,帮我把她送家门口啊。谢了!改天请你、请你吃饭!”   叶朗略略停下脚步,眼眸深沉,似笑非笑:“嗯,知道了。” 第82章 叶朗(2)   叶朗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 奔驰g500, 稍微有点高,小姑娘爬上车的时候费了点事。   “你家地址。”   叶朗的车上有很淡的水果香味,甜兮兮的很好闻。   “嗯……七星大街。”   米晴的声音停在叶朗耳朵里, 叶朗不禁勾了勾唇角。   手机导航设置完毕,叶朗发动起车子。   叶朗喜欢安静,车上也没有什么音乐,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米晴看着窗外,枯燥的景色没有一点特别。   手肘撑着车门, 微微转过头去。   先入眼的是一只极修长极干净的手。   皮肤很白,手指修长纤细,指甲修得干干净净。   米晴想起,自己上大学那会儿, 其中一个室友是个十足的手控,每次在网上看到所谓“手控福利”的帖子, 总会尖叫着拿给她看。   米晴看过几眼, 她觉得, 那些手控福利在这一双手面前, 实在逊色。   若是那位室友能够认识叶朗……   估计会直接扑过去跪舔。   米晴回过神,视线偷偷往上。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质感极好, 袖口微微挽起, 露出肌肉匀称, 线条流畅的一截手臂。   单手扶着方向盘,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喉结凸出,微微动了一下。   米晴没再往上看。   心跳得太快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便赶忙转过头。   “米,晴?”   叶朗淡淡嚼着这两个字,骤然听到他的声音,米晴吓得一个激灵。   “啊?怎么了?”   叶朗笑了笑:“今年多大了?”   米晴:“二十三。”   叶朗:“大学刚毕业?”   米晴点头:“嗯。”   前方红灯,叶朗踩了刹车。   回头看她。   “我听你哥提起过你。”   米晴正视着叶朗的眼睛:“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叶朗笑起来,唇边一个浅浅的酒窝:“他能说你什么坏话?”   米晴转回头:“反正肯定没好话。”   叶朗:“他说你——很乖,很漂亮。”   米晴挑了挑眉:“他这么说的?”   叶朗:“嗯,是啊。”   信号灯变绿,车子缓缓开动。   “不信?”   米晴的声音很低,老老实实回答:“不信。”   过了会儿,米晴问道:“你是我哥的朋友么?”   叶朗:“嗯。”   米晴话也少,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就没声了,叶朗说:“我回国之后认识的米廷,你哥帮我撞了,然后就认识了。”   米晴笑起来:“我哥车技不好。”   叶朗:“后来技术部和他的公司有合作,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熟了。”   米晴:“技术部?是——软件技术部么?”   叶朗:“是。”   米晴的眼睛登时亮了:“这么说,你是电脑黑客?”   叶朗听着这个称呼,无奈的笑了笑,知道小姑娘不太懂这行,“可以这么说。”   米晴:“那你能帮我盗一个qq号吗?”   叶朗:“……”   -   叶朗在整个圈子里赫赫有名,曾经惠生集团技术部被大规模黑客攻击,整个技术部束手无策。   叶朗亲自上阵,不仅抵御了那次攻击,并且设置了更高级别的防火墙。   惠生集团一直用到现在,至今没有人攻破。   叶朗在电脑软件编程圈子里是一个天才,一个神话。   提及他的大名,几乎无人不晓。   叶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动手去盗一个人的qq号……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这个号,我就是想知道他平时都和谁聊天。”   米晴带着叶朗去了网吧,坐在他身边小小声的说。   叶朗微不可及的叹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不出一分钟,叶朗起身:“看吧。”   米晴惊讶的挑眉:“这么快?”   叶朗低下头:“嗯。”   米晴坐过去。   一点点仔细的看着。   叶朗懒洋洋的坐在旁边,他比米晴先看到那个人的资料。   一个二十六岁的男生。   米晴看完之后,眼中的失落藏不住。   “我们走吧。”   叶朗:“嗯。”   两个人重新上了车,叶朗规划了路线送她回家。   隔了很久,叶朗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是谁啊?”   小姑娘回过神,立马红了脸:“呃……是,是……”   叶朗垂眸:“是这个小区么?”   米晴:“啊?啊,是。”   米廷让叶朗把她送到家门口,叶朗也跟着下了车。   米晴觉得实在太麻烦他,说道:“你不用送我了,这段路不远,我自己走就好。”   这是市内很出名的别墅区,叶朗的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外面。   前面一排小别墅,绿化很好,小区的照明一般,最右面的一盏灯坏了,一闪一闪的。   “你自己行么?匪徒一般都是晚上躲在草丛里对你们这样的小姑娘下手。”   米晴心里犹豫了一下:“应该可以……”   叶朗也不强求:“嗯,去吧。”   米晴跟叶朗摆了摆手,只身走进黑暗。   米晴怕黑,胆子又小。   从小被父母和哥哥保护得很好,从没有单独走过夜路。   还记得以前跟着室友一起看警匪片,那些坏人也都是在黑夜里尾随别人,看准机会下手。   风吹过,黑魆魆的树影摇晃起来。   也不知是米晴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她脚边快速闪过。   “啊——!”   米晴一声尖叫,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结果猛地撞到了一个人。   米晴猛地回过头。   一张清秀精致的俊脸出现在月光之下。   米晴的瞳孔抖动着:“朗、朗哥……”   叶朗把手上的东西往上提了提:“你的包落在我车上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拎着她粉色的包带,米晴接过来:“谢谢朗哥……”   叶朗:“嗯,那我走了。”   米晴:“哎,朗哥。”   叶朗回头:“嗯?”   米晴抿了抿嘴唇:“你能……送我一段路么?”   叶朗说:“也好。”   叶朗个子很高,穿着黑色西装,单手抄兜,迁就着米晴的步频慢慢的走。   风吹起米晴的白裙子,她细白的手指搅在一起:“谢谢你啊朗哥,我还是有点怕黑。”   叶朗:“以前没有自己走过夜路吧?”   米晴的目光变幻了一下,梗着脖子答道:“当然走过!都是自己走的,今天就是风有点大……”   一开始说的还挺有气势,米晴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说过谎,说到后面实在有些心虚,声音就越来越低了。   “以前没见你和米廷一起出来玩?”   米晴声音更虚了:“我也玩的,一直没有和我哥碰上而已。”   说完,像是怕对方不相信似的,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乖乖女的。”   叶朗忍着笑:“嗯,你不是。”   米晴不熟悉叶朗,今晚如果米廷也在场,就会知道今天的叶朗有多反常。   以前的叶朗不爱说话,能简则简,能说两个人就绝不说四个字。   今晚叶朗不仅说了这么多话,还主动找了这么多话题。   简直可怕。   米晴的家距离小区门口不算远,走了几步路就到了。   站在她家门口,叶朗看着她进了门之后蹦蹦跳跳的去找她妈妈。   叶朗回到车里,点了支烟。   他很少抽烟,叶婴不喜欢烟味,实际上叶朗中学时就开始吸烟了,一直到现在其实烟瘾不小,他一直在控制。   可就是戒不掉。   烟雾缭绕开来。   叶朗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的别墅群,一支烟抽完,他摁灭烟蒂。   开车离去。   -   a大。   米晴交完论文材料从教学楼出来,室友打电话来说自己出去约会了,中午不能陪米晴吃饭。   米晴挂了电话,自己到食堂看了一圈。   a大老校区的食堂没有空调,本来天就很热,加上饭菜的热度,一进去就跟蒸笼一样。   米晴瞬间没了食欲。   决定去学校门口去看一圈,米晴记得那边一家冰饮店还不错。   店里人不太多,米晴推门进去,站在柜台前面纠结了半天吃什么。   最后还是没敢尝试新品,规规矩矩点了自己常吃的那几样招牌甜品。   找座位的时候,米晴看着一个人的背影很眼熟。   绕过去之后惊道:“叶朗哥?你怎么在这?”   看到米晴后,叶朗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米晴?”   米晴在他对面坐下来:“我学校就在对面啊。”   叶朗看了眼a大,“快毕业了。”   米晴:“是啊……”   叶朗:“想好找什么工作了么?”   米晴摇了摇头:“我学的是历史,不好找工作。”   这时米晴的甜品做好了,米晴眼眸一抬,这才反应过来:“哎?叶朗哥你也爱吃这个啊?好像男生爱吃甜品的比较少。”   叶朗眸色微微一变:“嗯,我爱吃。”   米晴兴致勃勃的尝了一口,她的手机响了,是微信,米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收起手机的时候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   米晴皱了皱眉:“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米晴忽然说:“叶朗哥,你晚上有时间吗?”   叶朗:“有。”   米晴:“没有约吧?”   叶朗:“没有,怎么了?”   米晴:“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吗?”说完赶忙补充:“别告诉我哥!”   叶朗:“去哪里?”   米晴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我想去找一个人,但是……”   但是她没去过那种地方,不太敢。   如果告诉米廷,他一定不会同意。   叶朗既然是米廷的朋友,米晴也把他当成哥哥。   更何况叶朗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   后面的话米晴没说,叶朗了然的笑了笑:“好,我陪你去。” 第83章 叶朗(3)   凌晨十一点, 黑色奔驰缓缓停在酒吧门前。   这是一条酒吧街,**,灯红酒绿, 街道上三三两两站着的几个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类。   米晴从车上跳下来。   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 多少还是有些胆怯。   “进去么?”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无端给她壮了壮胆儿。   “走吧。”   开门之后顺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拐上电梯。   “你来过这里么?”米晴小声问道。   叶朗:“来过。”   米晴还有些惊讶。   电梯到三楼,“叮”的一声响。   叶朗虚扶着电梯门让米晴先出去:“不信?”   米晴认真回答:“信。”   叶朗笑意更深。   和电梯里一样, 走廊里挂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画,地毯非常柔软,消弭了一切脚步声。   隔音已经做得很好了, 却依然能听到酒吧里面震动的节奏声,也隐隐约约的人们的欢呼声。   叶朗敏锐的感觉到, 米晴的脚步有些胆怯。   推开门的一瞬间,叶朗牵住米晴的手腕。   完全是大哥哥的感觉,米晴不但没有觉得奇怪, 反倒安心许多。   比米廷那个家伙还靠谱。   米晴紧紧跟在叶朗后面,有侍应生过来招待他们, 叶朗带着她穿过乌泱泱的人群一路到了吧台。   “喝什么?”   “啊?嗯……有奶昔么?”   音乐声太大,米晴不得不提高了音量问道。   她的声音被一旁的调酒师听到,调酒师看了小妹妹一眼, 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   米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百利甜酒行么?”叶朗唇角微微上扬,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米晴刚才犯的那个愚蠢的错误。   这让米晴尴尬的情绪缓和不少,点点头:“行。”   点完酒, 米晴的目光四处寻着。   “怎么忽然想要来酒吧?”等酒的间隙, 叶朗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轻轻扣在桌面。   米晴:“就是……想要看看酒吧什么样。”   叶朗:“以前喝过酒么?”   米晴摇摇头:“在过年的时候尝过一口红酒算么?”   叶朗笑起来;“算。”   米晴忽然发现, 叶朗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整个人非常隽秀,五官极精致,却又不显女气。   原本狭长的黑眸看上去有些深沉,这样浅淡一笑,便只剩下温和儒雅。   “在看什么?”   米晴愣了愣,慌乱的移开目光:“啊,没、没什么。”   酒来了,米晴喝了一口,还没下咽就皱起眉头。   叶朗;“不好喝?”   米晴:“苦。”   叶朗:“这应该是所有酒里最甜了的。”   米晴看这样叶朗那杯酒,“我能尝尝你的么?”   叶朗:“好。”   伸出手,米晴才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大好。   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朗仿佛能够知晓她的心事,声音低沉好听:“我不介意。”   顺便把杯子往这边推了推,刚好在她手边。   米晴用一只新的吸管尝了一小口。   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辣辣的味道一路滑到腹中,热烈的燃烧起来。   米晴用手作扇给自己降温。   “辣辣辣辣……”   拿过自己的杯子喝了几大口下去,这种感觉才终于缓和一些。   这一口,辣得小姑娘汗都下来了。   “米晴?”   一道凉凉的声音响在身后,“你怎么到这来了?”   年轻男孩穿着宽大的t恤,破洞牛仔裤,耳朵上的耳洞打了无数个,这边一个环,那边一颗钻。   那张脸还算英俊。   在米晴看到那人的一瞬间,眼睛里点燃无数光亮。   叶朗垂下眼眸,喝了一口酒。   “刘希。”米晴从高脚凳上下来,冲他笑;“好巧。”   刘希依然皱着眉:“巧什么,你来酒吧你哥知道么?”   米晴:“不啊,我是跟我……的朋友一起来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朗哥,我的朋友,他叫刘希,我高中同学。”   叶朗比刘希高了一个头,他伸出手,刘希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礼仪,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之后松开。   “你赶紧走吧,免得你哥知道。”刘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声轻哼。   小姑娘敏锐的捕捉到了,眸色暗下去几分。   “我……”   “刘希——你在这啊。”   米晴刚出声就被一道声音打断,走来的女人一袭妖冶红裙,狭长的眼眸盯着刘希。   米晴的目光定定落在女人挽着刘希的手上。   “你赶紧回去吧,我去玩了。”   其实刘希本想多嘱咐几句的,但是米晴身边那个穿黑衬衫的男人给人的压迫感太强。   他的年纪只比他大几岁,阅历却比他丰富太多,沉稳自信,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人的优雅淡然。   跟他一比,刘希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点魅力都没有。   他最烦这种成功男人。   还他妈帅。   刘希不想跟他站一起,于是随便捡了个理由溜了。   米晴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眼神里翻滚着说不出的悲伤。   “你男朋友?”叶朗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米晴慌忙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坐回座位上,“啊,当然不是。”   叶朗的声音依然轻松,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惊讶。   “你让我盗的qq号就是他的。”   米晴:“你怎么知道?”   叶朗摊了摊手,轻笑了一下。   给他一分钟,刘希的老底他都能翻出来。   米晴:“哦,他就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坐过一段时间同桌。”   米晴喝了口酒,这回不嫌苦了。   “他成绩不好,早早不念了,后来我上大学,他打工的地方刚好在我隔壁。”米晴说:“我们就又见面了。”   叶朗无疑是最好的倾听者。   他不会嘲笑她,更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米廷,他比她成熟那么多,还能帮她出出主意。   米晴自己都不知道,只和叶朗接触过几次,自己对于叶朗的信任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我哥不喜欢他,总说他会把我带坏,有一次他俩起了点小冲突,刘希不高兴了,就不和我联系了。”   叶朗:“所以你就想自己学坏,给你哥看,你和他是般配的?”   米晴回过头:“很傻吧?”   叶朗勾了勾唇角。   就在米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叶朗出声道:   “好好学坏吧,我都陪你。”   -   从酒吧出来,米晴有些薄醉,叶朗也喝了酒,叫了代驾送米晴回家。   还是那段漆黑的小路,叶朗陪着米晴走。   “刘希不喜欢我吧?”米晴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这一次叶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介意我抽支烟么?”   米晴停顿了一下:“你会抽烟?”   叶朗没说话。   米晴:“你抽吧,没关系,我哥在家经常抽烟。”   叶朗摸出一支烟点上,只是在指尖夹着,也不吸。   燃到一半,两人走到米晴家门口。   “谢谢你啊叶朗哥。”米晴由衷的说。   叶朗:“没事。”   送完米晴,叶朗回到家。   夜色如水,高大的男人凭栏站在落地窗前。   下面星河点点,男人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良久,他回到电脑前。   修长的手指在漆黑键盘上快速敲击。   一串串代码清晰整洁。   结束之后,一个画面跳了出来。   叶朗看着屏幕,眸色极深。   -   周末,林远时最新收购的餐饮连锁店庆。   这是一家高端餐饮连锁店,买高价会员,并不是有钱就一定能吃到。   米廷嚷着要去嚷了很久,米家资格不够,始终没排上队。   叶朗说他能带他去的时候,米廷高兴得差点直接跳到叶朗身上。   叶朗嫌弃的推开:“滚滚滚滚滚。”   米廷高兴之余白了他一眼:“还是这臭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姐夫是真牛逼,生意越做越大。”   提到林远时,叶朗的脸就更臭了。   虽然他和叶婴结婚挺久了,孩子也快要出生,可是叶朗还是不大喜欢他。   倒也不像最初那么讨厌了,但终究谈不上喜欢。   店庆那天,叶朗看到林远时和一众高层在店前剪彩,叶朗带着米廷跟随众人一起进去。   米廷话多,进去之后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一直赞叹个不停。   “这下又能跟那帮富二代吹牛逼了。”   叶朗不想接话。   贵有贵的道理,这里的菜肴是真的精致。   “给我一张会员卡,以后带我女朋友来吃。”   叶朗:“女朋友?我上次见的那个?”   米廷:“不是,早换了。”   米廷和米晴的个性完全相反,米廷浪,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一样频繁。   席间叶朗接了一通电话,寥寥几句就挂断了。   米廷见他表情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叶朗:“新买了套房子,现在这套准备,卖了。”   米廷:“我知道啊,怎么?卖得不顺利?”   叶朗:“不是,是太顺利,新房还没装修好,这套就已经卖出去了,接手的人着急搬进来……”叶朗想了想,拿出手机:“我预定个酒店吧。”   米廷:“哎,定什么酒店啊,你差几天啊?”   叶朗:“一个星期左右。”   米廷:“来我家啊,我家别墅还有不少空房间,我父母我妹妹都认识你,你要是不嫌弃,就直接到我家呗。”   叶朗:“这样行么?”   米廷:“当然行,怎么?怕我趁你不注意偷偷溜进你房间,偷拍你的裸/照?”   说着说着就没个正形,叶朗:“吃你的饭吧。”   -   米廷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非常欣赏叶朗,一听说他要来借宿几天,都高兴得很。   唯独米晴有点犹豫。   “你不是说你挺喜欢叶朗的么?”   米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她就是不想叶朗看到她清晨起来没化妆的样子……   叶朗搬进来的那天,给米家人带了好多东西。   米夫人最喜欢的翡翠项链,米先生的大红袍,还有米廷的限量联名球鞋。   米晴的礼物是一条非常精致的小白裙。   投其所好,一针见血。   一家人见了叶朗,简直比见到自己亲儿子还高兴。   “小朗啊,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阿姨带你上去看看,还满不满意。”米夫人对于儿子的这位朋友简直不要太喜欢,年轻英俊,沉稳智慧,想当年老米年轻的时候,都比不上小朗分毫。   “阿姨,我很满意,借宿在这本来就很打扰了。”   “这是哪里话,你跟米廷关系好,到阿姨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想要什么,哪里不方便直接跟阿姨说,阿姨给你解决。”   叶朗也不见外:“好。”   饭后,米先生和叶朗下了会儿棋。   叶朗总有办法让米先生在不知不觉中赢他一子半子。   这种迎合的分寸掌握得极好,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米先生也是一个聪慧的人,下完棋之后直夸:“小伙子,是个有胸怀有格局的人。”   米廷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通过一盘棋判断出叶朗的胸怀和格局的。   反正老头儿棋艺极精,自己跟他下从来就没赢过。   叶朗是个什么身份米廷太清楚,想必若是叶朗真想玩,能把老头儿杀个片甲不留。   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啧。   人比人,气死人。   米廷回过头,看着自家妹妹安静坐在沙发上。   “还是你最好。”米廷兴致勃勃的说:“哥没白疼你,现在那两口子都被叶朗收服了。”   米廷“切”了一声。   明明他才是亲儿子。   米晴却没有理会米廷的话,心思也丝毫没在电视上。   她转过头:“哥。”   米廷:“嗯?”   米晴:“叶朗哥爱吃辣吗?明天让张嫂做点什么菜好呢?”   米廷:“…………”   完了。   他的地位算是完了。   全他妈沦陷了。   -   叶朗习惯早起跑步,轻轻开了房门,刚好看到一个粉色的小身影在厨房忙碌。   叶朗叫了她一声:“米晴?”   米晴回过头:“叶朗哥,你起这么早啊?”   叶朗:“我……”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逃也似的飞奔回房间。   啊啊啊啊啊啊!!!   她还没化妆呢!!!   米廷家的别墅很大,他们的房间里都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叶朗这个外人住在这里也不会不方便。   米廷面上不说,其实是个护妹狂魔,若他家是普通家庭那样的公共浴室和卫生间,他是绝对不会让叶朗过来借宿的。   叶朗跑完步回来,到房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这时除了米廷都已经起床,叶朗的目光落在米晴脸上。   明白了她之前惊慌逃走的原因。   叶朗勾了勾唇角。   真是可爱。   早饭之后米廷在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刚下楼就遭到米夫人一通数落。   “都中午了,你才起床,属什么的?属猪的么?我们都已经吃完早饭了,你说现在怎么办,给你再重新去热么?”   米廷无辜的皱了皱眉:“那就不吃了。”   米夫人白了米廷一眼,终究还是到厨房重新热了粥端给他。   “今天加班么?大忙人。”米廷一边喝粥一边问叶朗。   叶朗:“不用。”   米廷:“我哥们带着他们公司的人团建,一起去不?”   叶朗漂亮的眼眸一转,看向一旁乖乖坐着的米晴:“小晴有课么?”   叶朗逆光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这么猛地一转头,米晴的大脑空白了那么一瞬。   真是——   惊艳啊。   “嗯?”米晴回过神来:“没有课,但是我哥不愿意带我。”   米夫人又不大高兴了,继续数落米廷:“你看看小朗,什么都能想着米晴,你看看你,一点也不关心你亲妹妹。”   米廷哼哼一声,不说话了。   确实不爱带。   米晴胆子小,到了游乐场也什么都不敢玩儿,多扫兴。   叶朗的声音低低的:“游乐场里有很多高空项目,鬼屋,应该都挺刺激的。”   米晴有点动心了。   以前和刘希他们一起出去玩,刘希很喜欢这些项目。   但是米晴从来都不敢去。   所以陪在刘希身边的,一直都是别人。   米晴抬起头。   “带我一个吧,我也去。”   ——恰好撞上叶朗的目光。   那一瞬间,米晴的感觉稍微有点奇怪。   叶朗太云淡风轻,仿佛早就知道米晴会去。   他摸清了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那种感觉也只是出现了一瞬,因为下一秒,叶朗便低下头。   “我出去抽支烟。”   米晴看着叶朗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一次他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一口都没有吸过的情景。   心里有丝丝的难过蔓延开来。   莫名奇妙的。   -   米廷约了一帮朋友,他们又是玩又是闹,米晴年纪小,和他们也不在一个圈子,小姑娘又不是活跃的性子,聊了几句就无话可说。   自然而然的又和以往一样,落在队伍的最后。   “想吃棉花糖么?”一道温和的声音响在身后。   米晴惊喜回头,叶朗在阳光下冲她笑了一下。   “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有。”   叶朗给米晴买了两个棉花糖,一个白色,一个粉色。   米晴拿在手里,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但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有什么想要尝试的么?”叶朗问道。   米晴看了一圈,眼中有些胆怯。   听着那些人的尖叫她就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   最后选了很久,棉花糖都快要吃完了。   米廷他们嚷嚷着,这个也想玩,那个也想玩。   回头看到米晴和叶朗落在队伍后面,扬声道:“要不我们分开玩吧,米晴你好好跟着朗哥,别乱跑,最后咱们正门集合。”   米晴点点头:“好。”   米廷看向叶朗:“朗哥,麻烦你了。”   叶朗笑了笑:“没关系。”   他们走后,米晴长舒一口气。   叶朗迁就着她的身高,微微弯下腰:“怎么?不太喜欢他们?”   米晴实话实说:“他们太活跃了,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跟叶朗相处比较放松。   安心。   他们走后,米晴真的轻松很多,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   米晴走在前面,不用回头也知道叶朗一定在她的身后。   不论她走得快还是慢,每一次回头,叶朗都保持着那个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点也不用担心叶朗会把她弄丢。   “要不就玩这个海盗船吧。”米晴挑选了一圈最后说道。   “为什么是海盗船?”   “之前我记得刘希玩过这个。我想尝试一下。”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句话,但是具体为什么不应该。   她也不知道。   “好,那我们就玩这个,你可别害怕。”   米晴仗着胆子:“当然不害怕。”   一波结束,轮到他们上去的时候,米晴还是小心翼翼的选了中间的座位。   两边的实在太高太恐怖。   等待游客陆续上来的功夫,叶朗看到米晴的手指死死攥着把手,骨节都有些泛白。   叶朗转过头:“如果怕,可以大声叫,没关系。”   两人并肩坐着,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   米晴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点点头:“嗯。”   叶朗垂下眼眸,长睫落下,一小片阴影覆在眼底。   看着她的动作。   叶朗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不大自然的转过头。   铃声响起,海盗船开始缓慢的动了。   一开始的幅度不算大,米晴还能够承受。   到了中期她就开始害怕,往上冲得时候还好,往下落的时候,仿佛心都飞出去了,就剩下一个空架子。   米晴实在忍不住了,尖声大叫。   叶朗是所有游客里面最冷静的一个,不仅没有什么感觉,反倒低声安慰着身边的姑娘。   风托着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后期,每一次都冲到最上面。   到顶的时候,米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都顶到天灵盖,落下的时候速度没有跟上,全都飞了出去。   “救命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还不停下!!”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可是时间还没到,海盗船一下比一下高。   米晴大脑一片空白,眼泪逼了出来。   情绪崩溃的一刹那。   忽然落入一个怀抱。   世界顿时黑暗下来。   起风了,海盗船还在继续。   可是速度似乎逐渐慢了下来。   那双铁臂把她禁锢在他的怀中,他身上浅浅的薄荷气味萦绕在她的身周。   明明风那么大,可她还是敏锐的闻到了。   很淡很淡。   很好闻很好闻。   她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清晰,沉稳的响在她的头顶。   “别怕,我在。”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84章 叶朗(4)   从海盗船上下来, 叶朗的衬衫湿了大片。   米晴小脸煞白,满脸泪痕,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空洞洞的。   还记得高中时代的某个暑假,一行人约好一起去游乐场玩。   米晴家教很严,米廷从不让她和同学们出去,总觉得她年纪小,会有危险。   米晴听说刘希也会去。   那时的米晴被家里人牢牢保护着,刘希可以说是班级里最出格的人。   这样的张扬耀眼的大男孩,在班级里面总会引起好好学习的女孩子们的注意。   米晴也不例外。   只不过米晴虽然漂亮, 终究胆子小, 性子乖,刘希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却从未把米晴放在眼睛里。   根本不是一路人。   聊了也白聊。   更何况米晴家里有钱有势,听说还有个上可通天下能遁地的富二代哥哥。   刘希说白了就是一混混, 他可不敢惹。   那时的米晴只是偷偷的把注意力多多少少放在刘希身上。   还谈不上“喜欢”。   现在也是。   米晴自己也不知道对于刘希,究竟算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刘希过的,是和她完全背道而驰的生活。   米晴觉得好奇,想要去试探,想要走近,想要尝试。   又有点害怕。   这样的感觉积攒了很久, 米晴才终于鼓起勇气, 那一次得知他们要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 米晴说, 我也想去。   那天,她是背着米廷逃出去的。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带她来游乐场,可是刘希他们玩的项目和她以前玩过的完全不同。   米晴愣愣的看着“嗖”的一下飞上天去的时空穿梭,人们在上面尖声大叫。   单单是在下面看着就已经觉得很恐怖。   刘希他们却非常兴奋,跃跃欲试想要上去。   问到米晴,米晴连连摇头。   刘希并没有说什么,米晴却听到一直和他玩得很好的男生声音很低的说:“真是扫兴,你怎么还把她带来了?”   问完刘希他们就走了,米晴耳尖的听到刘希的回答是:“不是我带的。”   米晴一个人在下面等着,眼眶被太阳光刺得有些酸胀难受。   他们玩完下来更加兴奋了。   米晴孤单单的跟在后面。   继续往前走,刘希看到海盗船,嚷着要玩。   大家也都一一应和。   最后交钱的时候,一只细白的小手伸进来。   米晴说:“我也想玩。”   上去之后米晴就后悔了。   那是她第一次坐海盗船,刚飞得高一点她就腿软了。   可她一直咬牙忍着。   大家都是同龄人,他们能玩,怎么她就不能?   海盗船越来越高,米晴实在忍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有多大声,只知道恍恍惚惚终于熬到结束,米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大家本来挺高兴,看到她这么哭。   半点兴致都没了。   “卧槽这有什么可哭的啊!”还是那个男生,这一次他连压低音量的功夫也剩了,大声嚷道:“就他妈装清高。”   刘希拉了他一下;“行了别说了。”   那男生一摆手:“我就他妈烦这些学习好的女生。”   刘希也觉得挺扫兴的,跟男生一起走到前面去。   那天的太阳那么大,哭到最后,米晴都有些头晕了。   少女的心事那般脆弱,当那个男生大声的在阳光下面嚷骂的时候。   米晴整颗心都凉了。   回到家,米廷发现米晴逃走。   还没有张嘴说她,米晴忽然扑到他的怀中,泪水打湿她的衣领。   “哥,对不起。”   从此之后,米晴把对于刘希的这份感情小心翼翼藏在心底。   一起藏在心底的,还有她的脆弱。   “永远不准在人前哭泣”是米晴默默给自己定下的准则。   这么多年她都一直遵守。   唯独这一次。   同样是在海盗船上,米晴被吓得大哭。   结束之后很久很久,米晴都没有停止哭泣。   也许不是因为真的害怕,而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委屈和不甘,到了这一刻全部释放。   叶朗好像明白这一点,他始终没有出声。   既不安慰也不催促。   只静静地等。   等到哭声渐消,米晴红着一双眼睛,一抽一抽的仰头看叶朗。   她的视线平齐处,叶朗的衬衫还湿着,并且因为她的拉扯,扣子挣开了一颗,男人锁骨处露出一片冷白皮肤。   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交缠在一起。   形成一种别样的性感。   米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慌慌忙忙收回视线。   “对、对不起……”   叶朗沉默良久,米晴偷偷抬起头,叶朗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个笑容像是春日暖阳,轻盈盈照耀在米晴心里。   晒干了濡湿的皮肤。   照耀得她整颗心都舒展开来。   很舒服。   “哭成小花猫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道诱人的弧度。   米晴抿着嘴唇笑了笑:“你不害怕么?”   叶朗:“不怕。”   米晴:“为什么?”   叶朗失笑:“我是男人啊。”   叶朗给米晴买了一杯果汁,米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这一次哭过之后没有觉得阴郁委屈,反倒更轻松起来。   走着走着,都有点想要蹦跳似的。   到了买小吃和小饰物的街上。   小姑娘的果汁喝了一半,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开心极了,眼睛都不够用了似的,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   男人高高大大的跟在她身边,不急不缓。   对周围的花里胡哨丝毫不感兴趣。   目光只落在那个小身影上。   “叶朗哥,你看这个好看么?”   米晴看中一条水晶手链,兴致勃勃拿给叶朗看。   “嗯,不错,戴上试试?”   米晴依言戴上,店主立马说:“姑娘手真白,这个颜色的石头很挑人的,小姑娘戴上这款真是太好看了。”   米晴被店主的一通彩虹屁吹得有点飘,回头看向叶朗。   叶朗直直的看着她:“好看。”   米晴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戴上手链之后,蹦蹦跳跳的更加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延续到回到家。   晚饭的时候,米廷最先注意到。   “米晴你在那高兴什么呢?”   米晴猛地抬起头:“嗯?我有么?”   叶朗略略抬眸,米晴不小心碰到他的目光。   小脸更红了。   “没、没有啊。”   米廷奇奇怪怪的摸了下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也不烫啊。”   叶朗对米廷的这个动作有些不满,微微皱了皱眉。   米晴的论文终于过了,最近同学们都在忙着找工作,米晴也是各种宣讲会听个没完。   周末,难得叶朗空闲,米晴听完一场宣讲会回到家。   “叶朗哥,”米晴把包扔在沙发上,疲惫的坐下来:“只有你自己在家啊?”   叶朗合上电脑:“嗯,怎么了?不开心?”   米晴小嘴一抿:“有点累。”   叶朗:“找工作了?”   米晴:“你怎么知道?”   叶朗不光知道她正在找工作,连她具体投了那几份简历都知道。   米晴懊恼的低下头:“我觉得我什么也不会做……”   上了一辈子的学,初初步入社会,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都有什么工作,跟我说说。”   叶朗社会经验比她丰富太多,小姑娘的烦恼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还是她在说,叶朗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帮米晴指点了迷津。   等了一周,惠生集团人资部终于收到了米晴的简历。   人资部总监把这份简历发给叶朗,叶朗凝视着证件照上那个浅笑着的姑娘。   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嗯,传过来吧。” 第85章 叶朗(终)   叶朗在米晴家住了一周, 他的新房装修好了就准备搬走。   那天本来米晴有一场同学送别会的, 米晴犹豫许久, 推掉了。   叶朗带过来的行李很少, 几件常穿的衣服,几本书,还有日常洗漱用品,本来也不准备常住的。   但是米晴一下楼看到叶朗长身玉立, 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酸了一下。   米晴心思细腻, 多愁善感。她有很多细枝末节的情感,比如说出门旅行,临走时会舍不得家, 从外面回家又舍不得酒店。   本来也就只有一周而已,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但还是会有点难过。   也许这种感觉和现在看着叶朗走的感觉是一样的。   米晴下楼的脚步缓了缓, 叶朗稍一回头,一眼看到她。   眼底的情绪还来不及掩饰收回,就被他捉了个正着。   “叶朗哥。”米晴说:“这就要走了么?不吃完午饭?”   米夫人和米先生也说:“要么吃了午饭再走也不急。”   叶朗说:“不了,下午还有挺多事情。”   米廷帮腔:“朗哥新装修完的房子, 也有不少朋友要请, 我跟朗哥过去一趟, 一会儿回来。”   米晴低着头。   他有很多朋友要请啊……   应该都和他一样,是成熟稳重的成功人士吧。   他的朋友里, 肯定没有她这样胆小怕事又年轻幼稚的姑娘。   他的身边, 站的应该是运筹帷幄, 气度凌云的女强人才对。   有才有貌, 才能有资格站在他的身侧。   也不知怎么,想到这样的画面,米晴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随之蔓延。   她不喜欢这个画面。   叶朗的车绝尘而去,良久,米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拔不出来。   日子总归还要过,米晴开始着手找工作。   投递了很多简历,面试了几家公司,挑来选去,还是惠生集团最好。   初试过了,米晴兴致勃勃的跟米廷炫耀。   米廷知道叶朗在惠生集团,原本听担心自己这个妹妹涉世未深,初入社会可能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现在她到了叶朗的地盘,米廷多多少少也能放心一些。   米晴认认真真准备了整整一周,一周之后去惠生复试。   人资部的人对米晴很是满意,让她稍微等一下,叫来主管看一下。   然后米晴就看到了叶朗。   将近半月未见,米晴看到他的时候,忽然心跳加速。   眼睛变得无比明亮。   叶朗一身得体西装,从外面大步进来。   面试官对叶朗说话极其恭敬,一口一个叶总叫着。   米晴面试的,是技术部总监助理一职。   人资这边过了之后,还需要叶朗这个正主过来看看合不合心意。   叶朗拿过米晴的简历,抬起头,朝米晴笑了笑。   米晴被这道笑容晃了一下,心神都跟着摇荡起来。   “就她吧。”   米晴听到独属于叶朗的好听声音清淡说道。   -   叶朗带着米晴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叶朗坐在老板椅上笑着看她:“怎么想着要来这?”   米晴:“嗯……找工作嘛,看到惠生这边在招聘,就投递过来了。”   叶朗“哦”了一声,“去找李特助问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如果有不懂的就直接问我。”   米晴连忙回答:“好。”   米晴工作很认真,也许是因为在叶朗手下的缘故。   但是米晴是新人,说是叶朗的助理,在她彻底熟悉业务之前,都不能直接处理叶朗的工作,只能处理处理李特助没有时间做的一些工作。   米晴性格好,组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她来的时候恰逢技术组最忙的那一阵,张姐一直说要给米晴办欢迎式,可始终没有腾出时间。   米晴也一直忙着学习,来这边快一个月了,叶朗的面却也没见过几次。   顶多就是李特助交代下来的文件,米晴拿过去给叶朗签字罢了。   可米晴还是很开心。   她的办公桌就在叶朗办公室斜对面。   有的时候他从办公室出去去技术部,米晴都能透过百叶窗看到。   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米廷见米晴干劲儿还挺足,也就放心了。   米晴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但是每当组里有人讨论有关叶朗的八卦,米晴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   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告诉米晴,叶朗性格沉郁,沉默寡言,天才出身,可是洁身自好,从没有任何桃色新闻。   有的也只是那家千金又看上了叶朗,想要花高价和惠生谈合作,可是叶朗眼高于顶,从未把这些女孩放在眼里这样的事。   米晴才终于放下心来。   最忙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张姐张罗着大伙儿想给米晴举办欢迎仪式,恰好被经过的叶朗听到。   “这么有兴致要办欢迎仪式?”   听到叶朗的声音,张姐的大嗓门立马有所收敛,微微颔首恭敬叫人:“叶总。”   叶朗在人群中寻到那抹小身影:“欢迎米晴么?”   张姐:“是啊,组里挺长时间没来新人了。”   正常按照叶朗这个级别,应该配备四到五个助理,但是叶朗不爱这些虚名,工作他应付得游刃有余,到现在算上米晴也只有三个助理而已。   “也好,准备什么时候出去?我买单。”   听了这话,组里顿时一阵欢呼。   叶朗买单,那就证明这场欢送会的档次提高了几倍。   “你们定了哪天?”叶朗问。   “周四,叶总你周四有空么?”张姐问。   叶朗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嗯,有空。”   果然不出所料,叶朗定的酒店是本市最好的,就连之后的酒吧都订好了。   那天叶朗有事,饭局的时候并没到,和他们在酒吧汇合。   米晴在叶朗点的一堆酒水中,眼尖的找到一杯奶昔。   那是他点给她的。   奶昔还没有喝,米晴就已经尝到了甜味。   叶朗过来的时候,穿了一身休闲装。   他很少这么穿,米晴看到的时候,又是眼前一亮。   这个人总是能让她觉得惊艳。   叶朗看着瘦,但是身上的肌肉恰好到处,流畅又性感。   他坐在距离米晴两个椅子远的位置,眼底似乎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跟着大家一口一口的喝酒。   闹了一阵之后,张姐他们提议玩游戏,米晴不会,叶朗也不感兴趣。   他们聚成一堆,自然而然留下了他们二人。   叶朗喝了不少酒,眼睛十分明亮。   他笑着看着米晴,摆了摆手:“过来。”   他经常这样笑眯眯的看着米晴。   米晴的心忽然被他看得轻颤了一下。   “你来晚了。”米晴依言坐到他身边。   刚坐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不难闻,反倒让她觉得自己也有些被醺醉了似的。   “你在等我?”尾音微微上扬,一抬头就撞上他似笑非笑的面容。   米晴登时红了脸:“没有……”   像是知道她在说谎似的,叶朗并不拆穿,只是笑着回过头,又喝了口酒。   米晴总觉得今天的叶朗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她小声问道。   叶朗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酒吧里四射的光芒映在他的眼中。   明明环境这样嘈杂,米晴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宁静。   她和他都是喜欢安静的人。   总会和这样的嘈杂格格不入。   “米晴,要不要去跳舞?”   “啊?”米晴被这个要求吓了一跳,下意识拒绝:“不要。”   说完米晴就后悔了。   因为这句话结束,她看到叶朗的目光停滞了一下。   这不易察觉的停滞让米晴的心骤然一紧。   她的小手攀上他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叶朗忽然回头,说了一句什么,这时音乐声骤然响起,鼓点像是砸在人的心脏里,米晴没有听清。   凑了耳朵过去,“你说什么?”   叶朗贴在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悉数喷在她的脖颈。   声音低沉,仿佛音质极好的大提琴。   琴音华丽流畅。   美妙无比。   他说:“今天是我生日。”   米晴一愣。   生日——不是应该高兴么?   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叶朗继续说道:“三个月后我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   叶朗厌恶他的生日。   更加厌恶生下他的那个人。   “对不起。”米晴并不知道叶朗的身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叶朗却十分淡然,缓缓喝了口酒。   米晴耸了下肩膀,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你看你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叶朗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米晴。   “你想送我么?”   如果目光有温度,米晴一定被他的这道目光烫到融化。   “当然……”   “想”字还没有说出口,米晴就忽然被叶朗拉了过去。   灼热的一个吻落在她的额间。   叶朗略略低头,闭着眼睛。   嘴唇在她的额上停顿三秒,他放开她。   米晴吓到了,眼神里满是惊慌。   叶朗看到她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一下。   不是笑米晴,而是笑自己。   “对不起啊。”叶朗说:“是我自不量力了。”   自不量力,他用了这样一个词。   “不是!”米晴着急的反驳。   “什么?”   米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鬼使神差的,米晴忽然咬了下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凑近叶朗,仰起头。   女孩柔软的嘴唇贴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   叶朗整个人都停住了。   这是米晴第一次亲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她的身高仰起头刚好能够触到这个位置,所以她就吻了。   她不知道。   亲吻这个位置是多么诱人的勾引。   她更加不知当时叶朗用了多么大的定力才克制住把她摁在怀里亲的欲.望。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吻的意义是什么。   她实在看不得叶朗落寞。   心疼得要死。   亲吻之后,小姑娘才后知后觉害羞起来。   小脸烫得能摊鸡蛋了。   “我……”支吾半天,米晴说:“生日快乐。”   -   那个吻之后,叶朗常常把她叫到办公室。   也没有什么工作要交代,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了她,让她在他身边办公。   两个人话都不多,安静工作一上午,然后一起吃个午饭。   这样工作了一周,米晴开始自己下厨。   这一周跟叶朗在一起,她也摸清了他的喜好。   按照他喜欢的口味做了一份午餐带过去。   中午,叶朗问米晴想吃什么,米晴低头从自己包里拿出那份午饭来。   用微波炉热了一下,米晴担忧的看着叶朗吃下第一口。   “好吃么?”   叶朗细嚼慢咽,没说话。   米晴有些着急:“你喜欢么?”   叶朗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忽然俯身,嘴唇贴在米晴耳边:“没有你好吃。”   米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自己尝了一口,想掩饰尴尬。   刚放嘴里就吐了出去。   “我盐放太多了……”   多到都有些发苦了。   叶朗失笑:“我教你做饭吧。”   米晴:“你会做?”   “嗯。”   下午叶朗有一场会议,是惠生集团和市政府的合作项目,他必须参加。   两个人约好在市政大楼下见面。   米晴盼着盼着到了下班时间,刚要给叶朗发微信,一个电话进来。   “喂?”   当刘希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米晴整个人怔忡了一下。   刘希,好遥远的一个名字。   “米晴,救我……”   米晴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听到刘希的名字,听到刘希的声音,想到他这个人,会这般无动于衷。   和一个路人没有什么两样。   即使他让她去救她。   又是一个赌注吧?他和他那群恶劣的哥们,觉得好笑来骗她这个无知少女。   米晴不想再和这些人有任何牵扯。   “求求你救救我,有人在追杀我,米晴求你。”   刘希说:“如果你不来,我会死的,米晴,我真的会死的。”   米晴是个善良的姑娘。   “如果你不来,我会死”不论这个人是谁,如果说出这样的话,米晴就一定会动摇。   她心软,她不是一个会见死不救的人。   “你没骗我?你怎么了?”   刘希着急的解释:“我惹上高利贷了,你带点钱过来,求求你,我一定会还你的,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但是这会要了我的命!”   米晴:“……你在哪?”   这一次刘希没有说谎,就在上一次叶朗带她去的那间酒吧的地下车库。   米晴带了钱,帮刘希解决了麻烦,刘希高兴极了。   “我就知道,米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刘希想要过去牵米晴的手,可是米晴躲了一下。   “我帮你,是因为我们是高中同学,我不会见死不救,但是这件事情,我们两清,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纠葛,钱你不用还我,我的确不差这点钱,但是我想用这笔钱买你以后不再找我。”   米晴善良,但不愚蠢。   她知道刘希是什么样的人,工作了这么久,人长了见识,也成熟了许多。   她不会再那么傻的去追求刺激。   真的是米廷把她保护得太好,那时一味的想要追随刘希。   人类就是这样。   得不到的,往往都觉得最好。   幸好那时遇到叶朗,如果不是他保护着她……   叶朗!   米晴从酒吧跑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滂沱的雨声快速的敲击着地面,刘希拉了她一下:“米晴,我送你回家吧。”   米晴不管不顾的冲进雨里,叫了辆出租:“不用,我有约。”   米晴看了眼时间,耽误了三个多小时,米晴不知道叶朗是不是还等在那里。   她匆匆跟司机报了地址,颤抖着从包里找出手机。   叶朗的工作机和生活机全都打不通。   米晴着急,越是着急越是一路红灯。   雨天堵车,根本开不快。   等到了市府大楼,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边是单行,路边不能停车,想要到路的那头需要往前开很久。   米晴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眼尖的一下就找到了叶朗。   他就站在路灯下,一身黑色西装。   他实在太过显眼。   周围的路人撑着伞,匆匆忙忙往家跑,唯独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任凭雨水砸在他的身上。   他都一动不动。   就这样——接近四个小时么?   米晴忽然想起,那天在酒吧里,他那样认真的看着自己,说:你想送我么?   生日礼物,你想送我么?   之前他们一起工作时,叶朗丝毫不加掩饰的宠溺全部涌上心头。   等红灯的间隙,米晴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的身边。   是过来接他的。   米晴不管大雨滂沱,摇下车窗。   “叶朗——”   “叶朗别走!”   “叶朗!”   风雨声吞没了米晴的声音,叶朗并没有听到。   前面还有好一段路才能掉头,那辆黑色轿车就在她的身边。   擦身而过。   -   那天晚上,米晴给叶朗打了很多通电话,全都没有打通。   第二天一早,米晴第一个赶到公司,可是叶朗却迟迟没有到。   一直等到中午,米晴问张姐,张姐说叶总好像请了病假。   之后张姐还在感叹:“叶总也该休息休息了,我跟在叶总手底下四年了,叶总没请过一次假。”   此时米晴的心几乎已经痛到不能自控。   几乎已经麻木了。   她问米廷要了叶朗家的地址,终于等到下班,米晴打车去了叶朗家。   她鼓起勇气摁下门铃,仿佛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人过来开了门。   像是一道雷劈在她的头顶。   米晴整个人僵在那里。   “你是?”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职业西装,一头波浪卷发,皮肤白皙几乎反光,五官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精致。   就连问话的声音都如同春雨浸润大地一般,温婉好听。   米晴几乎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我、我是……”   这时叶朗正巧过来:“谁啊?——米晴?”   匆匆一瞥,叶朗眼中满是淡然。   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或者惊喜。   米晴咬牙咬得都有些痛了才控制住自己不在他们面前哭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胡乱说了句什么就匆匆跑走。   是啊,这才是配得上他的人。   那么漂亮,那么动人。   叶朗应该很喜欢他的吧,他站在她的身边,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可依然能够感觉到他们的亲密。   米晴这样安慰着自己,眼泪却像决堤的海水。   根本控制不住。   她从不在人前哭。   这一次,却就在叶朗家楼下的大街上,放声大哭。   -   之后,米晴变得愈发沉默。   叶朗重新回来上班,却没有叫米晴去他的办公室,就连李特助给她的文件都少了很多。   米晴连正儿八经见他的理由都没有了。   这天,米晴忙手上的项目晚了一些,最后一个出门。   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也在加班的叶朗。   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米晴低着头。   心里又是疼,又是喜。   她不得不承认。   这一段时间过去,她好想他……   不管他是否有了新欢,或者不能叫做新欢。   因为他们根本也没有开始。   可她是那样明确的,清晰的想念着他。   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都能勾起她的回忆。   工作之余,她频频往百叶窗那边看去。   她好像见他一面。   一面就好。   现在,他就在她的身边。   “那天,你去找刘希了?”   米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跟他……”   他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她道:“怎么样?他终于接受你了么?”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那般沙哑。   他是在乎的!   这句话在米晴心里点燃了希望。   “我没有,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像是怕他再打断,米晴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   电梯到了一楼,叶朗扶着门,让她先走。   “哦,这样。”   像是怕他误会,米晴说:“说清楚我以后都不会再和他有联系了。”   “酒吧的酒保说,刘希跟你表白了,你没有同意么?”   “没有!”米晴刚要指天誓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小朗,今天迟了一些。”   很熟悉。   米晴回过头,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开着一辆红色拉风跑车,在大厦楼下等着叶朗。   看到她,叶朗的眼中顿时染上笑意。   就和——   之前他看着她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如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米晴登时停在那里。   米晴看到叶朗坐上那个女人的车,和她道别。   -   米晴保存文件,合上电脑。   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米晴站在叶朗的办公室门口长舒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叶朗的声音。   米晴走进去,她把文件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叶朗才抬头。   “你要辞职?”叶朗挑了挑眉。   再见到他,米晴的眼眶止不住的酸胀起来,声音已然嘶哑:“嗯。”   “为什么?”   “我……”只说了一个字,米晴的眼泪就已从眼眶中滚落。   “怎么了?”看到她的眼泪,叶朗站起身到她的身边。   “你喝酒了?”叶朗皱了皱眉。   米晴哭得停不下来,点了点头:“酒壮怂人胆。”   这个理由……   也就米晴想得出来。   叶朗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这么一点时间,米晴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   可见小姑娘心里真的积攒了太多委屈。   “我、我想跟你说清楚,虽然我要走了,你有了新的女朋友,但是我怕,我怕真的就这么错过了。”   “我……”   “你先别打断我!”小姑娘红着一双眼睛,急了。   “好好好,我不打断你。”叶朗的声音极尽温柔。   刺得米晴又是一包眼泪。   “我想告诉你,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感情,现在我知道,我不喜欢刘希,叶朗,真的,我不喜欢他,只是好奇,我就只是好奇……”   米晴停顿了一下:“我喜欢你,叶朗。”   叶朗的眸光变得深沉。   “可是、可是你有……”   你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了……   “我没有想要介入你,我就是怕我不说,你会难过,那天你在雨里,真的对不起……”   说到这,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叶朗心疼了,用力把她圈在怀里。   “傻丫头……”   他熟悉的怀抱啊……   米晴终于放声大哭。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样一个拥抱,也就值得她回味一辈子了。   值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酒,就这样抱着她都能闻到丝丝缕缕的酒味。   “我哪来的女朋友啊?”   “嗯?那天那个……”   “那我我姐姐。”   米晴愣住了。   姐?   “我姐和林远……和我姐夫都有孩子了。”叶朗笑着吻了她的发顶。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晴委屈,叶朗更委屈:“你给我机会解释了么……”   米晴心软了,“对不起……”   叶朗重新把她抱起来:“没关系。”   米晴没看到,叶朗唇边漾起的狐狸一般的笑容。   虽然不是亲姐弟,可是那道笑容和叶婴的,简直如出一辙。   叶朗忽然想起那天夜里。   叶朗坐上那辆黑色林肯,在米晴面前擦肩而过。   后座的林远时鄙视的看着叶朗。   “就这么欺骗小姑娘?”   叶朗拿过纸巾,细致的把脸上的雨水擦干,脸上的表情满是运筹帷幄的淡然,哪里有一点方才的悲伤。   “这不是欺骗。”   林远时回过头。   “她心里有一个人,我必须把这个人拔出去才行。”夜色中,叶朗眸色深沉:“那是我的姑娘。”   心里只能有他,   这话就有点霸道了,林远时轻笑一声。   “酒吧高利贷那事儿也是你做的吧?”林远时说。   叶朗:“我只不过弄了个虚假高利贷网站,刘希自己蠢,迫不及待往里跳,这也能怪我?”   叶朗是高端黑客,刘希的任何信息他动动手指就能知晓。   林远时:“你不怕刘希报警查你?”   叶朗笑着反问:“查得到我?”   最年轻的技术总监,圈内公认的电脑天才。   怎么可能查得到。   林远时看向窗外:“作孽啊……”   叶朗沉声道:“该我姐出场了。”   林远时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是一声:“作孽啊。”   看着叶朗那副腹黑样,林远时又想起自己。   还同情人家小姑娘呢,他不也是被这俩坏蛋骗来的么?   同病相怜,还同情啥啊……   行吧,林远时目视前方。   回家好好收拾一顿那个小坏蛋。   不吃饱决不罢休。   ……   ……………… 第86章 陆唐(1)   “疏予哥!”   “疏予哥哥——”   趴在沙发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   “哎呀你们来的还挺早, 快进来, 外面冷吧?”   “还行,这是给你们带的东西。”   “唐阿姨, 疏予哥哥呢?”   “沙发上睡觉呢, 晚上玩到几点不睡觉, 早上好容易从床上给拖起来,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紧接着,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声由远及近。   沙发上的人烦躁的把毛毯蒙在头上,身子冲里面转了转。   “疏予哥哥, 你怎么还在睡呀?”   即使转向里面,依然挡不住这道清脆清脆的声音。   “真的睡着了么……”   小姑娘一边嘟囔着一边凑近,即使隔着毯子, 也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烦死了。   就在她刚要起身的时候,唐疏予猛地一掀毯子坐起来。   正要烦躁的大吼, 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和弯腰凑近的小姑娘猛地撞在一起。   小姑娘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起来, 她的鼻子重重的磕在他的头顶, 然后猛地往后倒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眼看着泪水即将流出, 唐疏予忽然低下头, 小声威胁:“你敢哭!”   小姑娘睁开双眼。   唐疏予往正热络聊天的两位女士那边投去一眼,而后说:“你要是敢哭我一会儿就不带着你玩儿了。”   听了这话, 小姑娘的眼睛立马明亮起来:“你一会儿要带着我玩儿啊?”   “……”   现在自断舌根还来不来得及。   情急之下不小心把自己卖了的某人, 在午饭之后只能认命的带着个姑娘走出别墅。   唐母高兴坏了, 一直在夸自家儿子董事了,终于知道护着妹妹。   唐疏予一边听一边翻白眼。   妹妹?   他可没有这么蠢的妹妹。   唐疏予的唐氏集团独子,家大业大,父母亲属相亲相爱,唐疏予自小聪明机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应付幼儿园里的课程就跟玩儿似的,不愁吃不愁玩,唐疏予只有一个烦恼。   这个烦恼的名字,就叫陆云亭。   唐母和陆母是大学室友,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很巧,两个人结婚时间差不多,怀孕的时间也差不多。   可以说唐疏予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认识陆云亭了。   唐疏予比同龄孩子聪明太多,早早就会认字,会背诗,会打篮球,会弹钢琴,从幼儿园小班到大班,他都是班上的佼佼者,老师同学们都喜欢他。   陆云亭正和他相反。   唐疏予甚至觉得,她长得就是一副笨样子。   算数永远算不对,英文永远会和汉语拼音混为一谈,就连手工都是班上做的最慢且最差的。   妈妈总是让唐疏予好好照顾这个妹妹,唐疏予骄傲自负,他就纳了闷了,这样聪明优秀的自己,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蠢妹妹。   所以,他从不承认。   “疏予哥哥。”   只有陆云亭会这么叫他,导致现在唐疏予只要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条件反射的头疼。   “你看我这样滚雪球是对的么?”   冬天,小姑娘穿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她个子小,肉乎乎的,戴一顶白色的绒帽,因为天气冷,那双大圆眼睛看上去晶亮晶亮的。   唐疏予的目光落在那一地碎雪——根本看不出是雪“球”——的不知什么东西上。   “嗯,对的,你继续吧。”   说罢继续滚自己这个马上就要做好了的大雪球。   小姑娘唯一一个优点就是极有耐心,也许这也是由于她性子慢的缘故。   唐疏予那边一个雪人快要做好,她这边依旧碎雪一地,根本毫无进展。   她却一点都没有放弃。   抱一团雪过来,铺铺铺,铺到自己攒好的那团雪上,然后站起身跑到另一边继续抱雪。   殊不知自己之前的那团雪因为她力气不够没有压实,已经被风吹得又飘回了原来的位置。   忙活了好一阵,小姑娘的额角都渗出汗珠。   “哇,疏予哥哥,你堆得雪人真漂亮!”   这时唐母和陆母一起从别墅里出来,陆母看到这个雪人高兴坏了,“小疏予好厉害啊,来,阿姨给你们照相。”   哦,又是照相。   唐疏予最讨厌照相。   两位母亲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   “来,一,二,三。”   “小亭换一个造型,一,二,三。”   唐疏予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陆云亭有那么多造型,那么多动作,一会儿比“耶”,一会儿比“心”。   明明都是一副蠢样子而已。   “小亭真可爱啊,尤其是这张。”   “这张这张啊哈哈疏予的表情臭死了。”   “疏予好像每张表情都很臭啊哈哈哈。”   唐疏予:“……”   唐疏予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着那两位母亲兴致勃勃的看照片。   从小到大,唐疏予跟陆云亭拍了无数张合影,明明他们几乎每一天都要见面,到底有什么好纪念的?   幼儿园大班就要结束,这一天,小胖忽然提醒了唐疏予。   “你跟陆云亭不是每一天都见面啊。”   唐疏予正在拼魔方,小手倒腾得很快,匆匆“嗯”了一声。   小胖说:“你比陆云亭大一年级,比她早一年上一年级。”   小胖说的语无伦次,但是唐疏予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和陆云亭虽然同岁,可是他们一个生日在九月前,一个生日在九月后。   上小学的时间前后相差一年。   所以。   所以说!   他将有一年的时间摆脱陆云亭!   这对于唐疏予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一整天唐疏予都很开心。   放学的时候在门口等陆云亭一起回家,唐疏予都是笑着的。   啧。   这一年不用听那个声音,不用看那张脸,不用被她拖累,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陆云亭一出来就看到唐疏予,小姑娘立马眯起月牙儿笑,甜甜叫他“疏予哥哥”。   呵,这傻丫头还高兴呢,她还没意识到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呢。   唐疏予兴冲冲的想,到时候幼儿园里没了她疏予哥哥,指不定她会怎么哭怎么闹呢。   想象一下她嚎啕大哭的脸。   啊。   开心。   这件事情唐疏予一直都没有告诉陆云亭,杀敌方一个措手不及才好。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他们这一批就要升小学了。   唐疏予上的是一所私立贵族小学,这所学校从小学到初中都有,教学资源雄厚,各项设施完备,就一个缺点,学费死贵。   上小学的第一周过去,周末,唐疏予写完了家庭作业,坐在窗口静静等待。   以往的每个周末,陆阿姨都会带着陆云亭过来玩的。   等了一个上午他们都没有来。   唐疏予觉得奇怪,穿上衣服“噔噔噔”跑下楼,唐母正在厨房忙碌。   “你下来啦,一会儿吃饭了。”   唐疏予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么直接问陆云亭怎么没来不太好,搞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似的。   “今天做牛肉汤了吗?”   陆云亭是个小胖子,最爱吃了,她最喜欢喝唐母做的牛肉汤,每一次唐母做这道菜,她一个人就能干掉一大碗。   “小亭今天不来,就没做。”   唐疏予心中一喜,想必是没有了他在幼儿园,陆云亭超级超级不习惯,伤心欲绝,这才不过来了吧?   顺势问道:“她今天——不来啊?为什么啊?”   “嗯,小亭跟他们同学一家出去玩了。”   “出去玩?”   还有心情出去玩?   唐疏予问道:“是去散心吗?小亭这一周心情不太好吧?”   唐母疑惑道:“为什么?小亭好得很啊,她约了小胖他们一家出去玩了。”   小胖……   虽然他把他最讨厌的陆云亭给抢走了,但是唐疏予还是有种把小胖掐死的冲动,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幼儿园还拍了不少照片呢,我拿给你看。”   照片里,小胖紧贴着陆云亭,一会儿比“心”,一会儿比“耶”。   姿势非常多,可都一样丑。   陆云亭呢?   眯着月牙儿眼睛,被小胖拥在中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后面还有很多张,唐疏予越往后看眉头越深。   以前是谁口口声声叫他“疏予哥哥”啊?   是谁那么粘着他,走哪跟哪啊?   现在他们已经一周没见面了!合着她还这么开心??   也不想着过来看一下他?   居然还有兴致跟别人出去玩??   唐疏予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出门。   “哎你去哪啊?”唐母在他身后问道。   唐疏予也不知道他想去哪,头也不回答道:“出去走走,太闷了,透透气去。”   -   一连两周,陆云亭都没有和唐疏予见过面。   有的时候唐疏予真的不知道陆云亭脑子里在想什么,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么?   “唐疏予,唐疏予。”   后座小心翼翼的低声叫他。   唐疏予没好气的回头:“干嘛。”   “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快站起来啊。”   “……哦。”   这几天唐疏予上课总走神,但是他聪明,课内那点东西稍一动脑子就能考双百,也不用怎么刻苦。   这天下午放学,接到老妈的一个电话。   唐疏予接起来:“妈?”   唐母:“今天妈妈先不过去接你了,让家里的司机去的,你跟着他直接回家就行了。”   “怎么了?你在哪啊?”   唐母:“我在医院呢。”   “医院?”   唐母:“嗯,小亭摔伤了,我陪你陆阿姨来的医院。”   唐疏予找到自己家车,有礼貌的跟司机问了好。   唐疏予皱着眉头看着窗外,风景快速的从他眼底路过。   司机叔叔问:“疏予怎么了?不太开心啊。”   唐疏予:“叔叔,我们不回家行么?”   司机:“你想去哪里?”   唐疏予:“医院。”   -   唐疏予在司机的陪同下,一路找到外科急诊。   老远就看到妈妈坐在外面,眼眶有点红。   唐疏予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妈妈,很严重么?”   唐母抹了一把眼睛:“你进去看看吧,可能要缝针。”   唐疏予忽然觉得很紧张。   当年代表幼儿园去首都参加全国幼儿钢琴大赛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他走到门口就听到陆云亭的哭声。   唐疏予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   整个都皱到一起。   那个小姑娘啊,   最怕疼了。   又往里走了一些,除了小姑娘的哭声,还有另一道声音。   “对、对不起阿姨,我以为我能接住小亭才让她往上爬的,对不起呜呜呜……”   是小胖。   唐疏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听完小胖这句话之后,手上狠狠握紧了拳头。   用力之大,骨节都有些泛白。 第87章 陆唐(2)   陆云亭是从幼儿园的墙边摔下来的。   幼儿园的墙角开着漂亮的小花, 小胖想要摘给陆云亭,陆云亭不想要, 一抬头看到了什么。   她说:“我自己上去,你能扶着我么?”   小胖虽然叫小胖, 也只是虚胖, 个子比陆云亭还要矮小, 陆云亭也是一个小胖子, 一脸婴儿肥, 看上去肉乎乎的可爱。   小胖对比了一下两人的体型, 有点虚。   但是看着陆云亭期待的眼神,小胖还是一拍胸脯, 说:“能啊!当然能, 我可有劲儿了。”   “行。”   说着, 陆云亭就开始往上爬。   这里是幼儿园的外墙,为了防盗,墙边的围栏都是倒刺。   陆云亭个子小,身子又胖,实在谈不上“矫健”二字, 小姑娘胆子却不小, 一步一步, 竟真的爬到了不高不低的位置。   这时小胖却有点害怕了, 他想, 要是陆云亭真的掉下来, 他根本接不住。   “小亭, 要不你下来吧,咱们不摘了好不好?”   陆云亭性子软,但是对于她认定的事情,却执拗得很。   小姑娘瞪着圆眼睛,看着自己的目标不肯放弃。   越爬越高,小胖怕极了。   “小亭,一会儿老师看到监控会过来的,你快下来吧。”   “马上就成功了,马上!”   到了某处,陆云亭一只手松开栏杆,够到上面的某样东西之后,笑嘻嘻的想要跟小胖炫耀。   这么一低头,才终于感觉到害怕。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了,下面的小胖就剩下个圆溜溜的脑袋,仰头,拧着眉毛看着她。   陆云亭害怕了,另一边,老师匆忙赶来,叫着陆云亭的名字。   陆云亭怕极了,一下重心不稳,小身子猛地往后栽去。   “小亭!!”   小胖一看陆云亭从上面掉了下来,赶忙过去接,可是小胖反应太慢,不仅没有接到陆云亭,反倒被地上的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倒去,恰好和落下的陆云亭撞在一起。   陆云亭身子一偏,脚裸狠狠刮在栏杆上的倒刺上。   撕皮裂肉的疼痛袭来,血液迸出。   陆云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云亭以为刮上去的那一下是最疼的,现在她才知道。   ——缝针的时候才是。   妈妈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是疼就是疼,到最后陆云亭哭得嗓子都哑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终于缝完了,陆云亭已经疼到麻木。   眼泪还堆积在眼睛里,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像是有一圈光晕似的。   陆云亭坐直了身子,这才看到一直在她床边的唐疏予。   眼圈的那一圈光晕刚好萦在他的身边,男孩的小脸依旧带着婴儿肥,身姿却无比挺拔。   他静静看着陆云亭,眼中清澈的责备不言而喻。   陆云亭鼻子一酸,心里委屈极了。   一眨眼,两大颗眼泪砸在手背。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疏予哥哥……”陆云亭哑着嗓子,小小声的叫了一声。   唐疏予看着她哭得通红的小脸,像是有什么粗糙的器物反复摩擦着他的心脏。   疼得他几乎窒息。   唐疏予咬着牙,忍着疼冷笑一声:“陆云亭,现在长能耐了,还会爬高了?”   听了这话,陆云亭再一次抽泣起来。   “呜、呜——呜哇!”   唐疏予告诉自己,必须让陆云亭记住这个教训,不然她还是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冒险。   不能心软……   陆母在一旁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小亭已经缝完了,不会疼了。”   “疏予哥哥也是为你好是不是?小亭以后不犯错了好不好?”   好说歹说,陆云亭终于止住哭泣。   “小亭你好一点了么……”小胖也哭完了,颤巍巍的走过去。   陆云亭哭得一抽一抽的,自己疼成这样,还不忘安慰小胖:“我没事,你别害怕了。”   唐疏予知道陆云亭想说的是“你别自责”,只是她不会用这个词。   眼看着小胖又要哭,唐疏予忽然觉得一股闷气卡在胸口。   “呵。”   又是一声冷笑,唐疏予转身出了诊室。   陆云亭的脚踝包着纱布,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小胖的妈妈过来接他,就先回家了,唐母留下来陪着陆母,次日是周末,唐疏予不用上学,于是也留了下来。   只是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陆云亭都没有见过唐疏予。   后来陆母有点事情要出去,让唐疏予过来陪妹妹一会儿,陪她说说话。   陆云亭这才见到唐疏予。   天色渐暗,小男孩落拓站在门边。   也不知怎么,陆云亭一看到唐疏予就有点紧张。   “疏、疏予哥哥……”   唐疏予没说话,只是“啪”的一声摁开了灯。   小姑娘煞白的脸登时落入他的眼底。   唐疏予走到陆云亭床边,坐下来,随手拿起床头的一颗苹果,熟练的削了起来。   “陆叔叔回来了么?”   陆云亭搅着自己的手指:“回来了,晚上又回公司开会了。”   最近爸爸好忙好忙,总是很晚才回来,每一次到家都筋疲力尽。   以前爸爸最喜欢把陆云亭抱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逗得她咯咯的笑起来才会把她放下。   可是这几天爸爸回来之后都显得很累,身上烟味很重,他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皱眉揉着自己眉心。   妈妈总会让她先回房间去,妈妈安慰爸爸。   唐疏予听完只是浅浅的“嗯”了一声。   把苹果递给陆云亭。   “疏予哥哥,上小学好玩吗?”陆云亭斟酌着唐疏予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唐疏予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陆云亭以为唐疏予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唐疏予轻笑了一声:“终于想起我了?”   “嗯?”陆云亭没听懂。   唐疏予也没打算多说,换了一个话题:“你爬那么高干嘛?跟小胖玩疯了?”   说起这个,陆云亭终于想起来了。   她侧过身,从枕头下翻出什么东西来,递到唐疏予手心。   是三颗黄澄澄的杏。   被她一直攥着,挤得有些扁了,可是看上去美味得很。   唐疏予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就在她的手准备收回去的时候,被他一把捉住。   手指上的几道伤痕映入眼底。   “怎么弄的?”   唐疏予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这般焦急。   陆云亭被他突然的狠厉吓了一下,“摔下来的时候划的……”   唐疏予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狠狠把那三颗杏扔到她的床上。   “陆云亭,你是傻的么?!”   陆云亭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暴怒的唐疏予,吓坏了。   一包眼泪往上涌。   “对不起……”声音细若蚊蝇。   其实在出口的那一刻唐疏予就已经后悔了。   看着白色病床上的三颗杏子,唐疏予的心难受极了。   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实在见不得她哭泣的模样。   小的时候他们同在一所幼儿园,唐疏予曾经看着那棵树上黄澄澄的杏子眼馋。   他说,树上的一定比买的好吃。   可就是太高了。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谁能想到陆云亭竟然还记得。   每每想到她爬那么高竟是为了给自己摘杏,唐疏予的心就像在油锅里滚过一样难受。   唐疏予跟自己生气。   气得他想砸死当时在陆云亭那个傻丫头面前说想要吃杏的自己。   陆云亭的脚踝虽然缝了针,但是恢复得还不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出院那天,唐疏予也去了。   上一次陆云亭把杏给他,他一怒之下出了病房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   这一次陆云亭出院,唐阿姨带了好多东西过来接她,唐疏予默默跟在后面,也不说话。   陆云亭有点怕他,也不敢主动跟他说。   两个小家伙一起坐在车子后座,安静了一路。   到了家,两位妈妈到厨房忙碌,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云亭半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不太懂,这个时间正在播动画片,陆云亭想看。   偷偷瞄了唐疏予一眼,他的视线落在电视下面——也没有再看。   陆云亭悄悄挪了下屁股,伸出手,弯腰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   唐疏予从她偷瞄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的动作。   她以为唐疏予是在发呆,她不知道,其实那时唐疏予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陆云亭脚不能动,手又不够长,努力够了半天也没有效果。   算了,尝试着下地吧。   就在她坐起身,正要动脚,唐疏予先她一步拿到遥控器。   陆云亭疑惑的看向他。   唐疏予没搭理她,换到少儿频道。   刚好在播她最爱的那部动画片。   以前他们两个一起看电视的时候,陆云亭总是张罗着要看动画片,每一次都会被唐疏予损得狗血淋头。   虽然最后某人还是会口嫌体正直的陪她看动画片,可是陆云亭还是觉得抱歉。   “要不……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   一句话音落,像是石子沉入大海。   ——唐疏予根本没有理她。   陆云亭重新躺好。   ……好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陆云亭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上幼儿园了。   临走的时候,唐疏予趁着两位妈妈不注意,恶狠狠地警告陆云亭。   “不准离小胖太近!”   陆云亭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好。”   不准就不准呗,凶什么啊……   唐疏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准离其他小男孩太近!”   这陆云亭就不懂了,不懂就要问:“为什么啊?”   唐疏予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准!”   “……好吧。”   送走陆云亭,唐疏予翻了一遍日历。   还有十个月新生才入学。   唐疏予烦躁的挠了挠头。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   这十个月,那个傻丫头一个人在幼儿园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唐疏予重新数了一遍,“麻烦精……”   还以为没有她的这一年会过得无比潇洒呢。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   这十个月,唐疏予几乎每周都要去陆云亭家一次。   他们两家离得极近,以前唐母也总是带他去陆云亭家。   可是唐疏予向来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拒绝的。   这几个月却是唐疏予自己主动要求过来的。   唐母只当是自家儿子终于开了窍,知道要疼妹妹了。   十个月的时间掰着手指数过,新的一年到来,陆云亭终于要升小学了。   在她到学校之前,唐疏予早早帮她看好了班级,班主任还有她的座位。   上学的时候陆母送她到学校,直接交到唐疏予的手里,唐疏予一脸冷漠的带着陆云亭逛校园,找班级,找座位,最后还帮她放好书包,拿出笔和本。   班级里别的小朋友刚和父母分别,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多多少少有些害怕,有的甚至哭过鼻子。   他们看着陆云亭被照顾得好好的,心里都有点羡慕。   有哥哥真好。   回家让妈妈给自己也生个哥哥去。   “上课不要随便讲话,也不要随便吃东西,这和幼儿园不一样,记住了么?”唐疏予小声嘱咐道。   陆云亭:“记住了。”   “还有……”唐疏予扫视一圈班级里的臭小子们,凑近陆云亭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是什么对吧?”   陆云亭一脸懵:“什么?”   唐疏予对于她的不解有些不满:“你忘了?”   陆云亭眨了眨眼睛。   唐疏予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她的眼底,唐疏予皱着眉,又说了一遍:“不许跟男孩离太近!这次记住了么?”   陆云亭信誓旦旦的点头。   记住了。   班主任走进教室,唐疏予直起身子:“你好好上课,放学我再来接你。”   陆云亭声音甜甜的:“疏予哥哥再见。”   唐疏予一脸冷漠的出了教室门。   在前门后门中间,忽然大跳了一下。   YES!   这个烦人精可终于来了!   整整盼了十个月!   这下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现在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跳完之后,唐疏予恢复冷漠的姿态。   陆云亭回头看向教室后门,是唐疏予身姿挺拔,背着手,淡定走过的身影。 第88章 陆唐(3)   陆云亭好奇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年轻的女老师看山去非常温和, 比幼儿园的老师还要好,又漂亮又气质, 虽然陆云亭心里一直很舍不得幼儿园的小李老师,但是看到她的班主任这样好, 心里的不舍也终于能放下一点点了。   老师让他们按照大小个站好, 需要按照身高排座位。   陆云亭原本想拿一只梨子一边吃一边排的, 想起唐疏予说过, 小学和幼儿园不一样, 上课不能吃东西。   陆云亭只好把手从课桌里依依不舍的收回来。.   好渴……   陆云亭磨磨蹭蹭最后一个走到外面,跟大家比了一圈儿, 最后悲伤的发现,她要站在最前面。   ——她是班级里最矮的那一个。   陆云亭委屈的扁了扁嘴。   老师正在维持后面纪律的时候,二年级的某个班级下楼上体育课, 从另一边拐角的楼梯处下楼。   唯独一个男孩儿绕了个远, 穿过二楼的走廊, 从另一边下楼。   “疏予哥哥!”   原本还嘟着小嘴不太高兴的小姑娘看到来人之后, 眼里立马燃起火光。   唐疏予一看就知道他们班在排座位, 胖乎乎的小人儿站在最前排。   唐疏予从小一副英俊相, 身板儿挺拔,又是班上最聪明的孩子。   不少同学都喜欢他。   但是唐疏予性子有点冷,尤其是对待女同学, 很凶。   大家喜欢他的同时, 又有点害怕他。   唐疏予不喜欢那些女生, 动不动就一惊一乍, 叽叽喳喳烦得很。   更何况唐疏予总觉得,她们实在都不如陆云亭。   虽然陆云亭也蠢,也笨,但也着实……   可爱得紧。   就好像现在。   小小一只委屈屈的站在最前面,后面吵吵闹闹一帮小豆丁,唯独她最乖顺安静。   午后的阳光顺着走廊里的窗子投洒进来,透明温暖,像是盒子里的方糖。   阳光映在她细软的头发上,看上去绒绒的。   她抬眸的那一刻,像是有一只调皮的小猫“咚”得一声,撞进唐疏予的心头。   小猫儿不老实,用她毛茸茸的小尾巴轻轻搔着他心头最柔软的那一处。   阳光太暖,晒热了男孩的脸颊。   骄傲自负的唐疏予难得迟疑了一秒。   “啊?哦。”   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匆匆跑走。   陆云亭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低头用手抠着衣服上的扣子。   “哎陆云亭,那个人是谁啊?”   说话的小姑娘名叫聂月,是班上第二矮的同学,就站在陆云亭后面。   “是我哥,在上二年级。”陆云亭的眼睛又黑又亮,说完补充了一句,“可厉害了。”   聂月点点头:“你哥真好。”   别人夸唐疏予,比直接夸她自己更令陆云亭高兴。   她抿起一个月牙儿笑,心里有点喜欢聂月这个新朋友。   陆云亭最矮,座位自然在第一排,她的同桌是一个男生,名叫陈子木。   小小年纪就戴着一副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身书卷气。   放学,唐母嘱咐唐疏予过来接陆云亭回家。   现在他们两个又在一处,方便多了,唐陆两家出一辆车过来接就行了。   小姑娘的书包空空的,也不重,但是唐疏予还是习惯性的帮她背。   男孩肩膀还不够宽阔,穿着宽大的校服,一肩蓝书包,一肩粉书包。   “上学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陆云亭走在唐疏予身边,虽然他们同岁,唐疏予只比她大了几个月,但是小男孩的个子还是比她高了一点。   “没有,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陆云亭想了想:“除了……”   “嗯?”   “除了不能吃东西,都挺好。”   唐疏予笑起来:“这边有小超市,等明天下课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可以下课吃。”   一听到吃陆云亭就顶高兴,她重重点头:“嗯!好!”   上了几天学,陆云亭很喜欢她的小学生活。   不仅仅是因为老师温柔漂亮,更多的是因为上学之后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唐疏予。   虽然他还是很凶,但是看到他陆云亭就觉得开心。   很快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这是陆云亭第一次考试,考试之前唐疏予跟她嘱咐了不少考试中的注意事项。   最后唐疏予说:“你就放轻松,好好考,不用紧张,第一次考试肯定会有不适应,考不好陆阿姨也不会训斥你。”   陆云亭一边吃着唐疏予给买的冰淇淋一边支支吾吾点头;“嗯,不紧张不紧张。”   唐疏予扶额,好吧。   他不该担心她会紧张的,倒是应该担心她太放松才对。   唐疏予还是了解陆云亭的,临考试前最后一句是“不准睡觉。”   陆云亭吃饱了,阳光太和暖,晒得她整个人都慢了下来。   若不是唐疏予最后的那句嘱托,陆云亭真的就要睡过去了。   强撑着考完最后一科,同学们都很兴奋,有玩闹的,有讨论题的,只有两个人是安静的。   一个是陆云亭,一个是陆云亭的同桌陈子木。   陆云亭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陈子木在看书。   做了这么久的同桌,陆云亭也发现了。   陈子木是真的很安静,他不爱说话,不像其他小豆丁一样叽叽喳喳的,反而他很爱看书,一坐就是一整天。   陆云亭也安静,他看书,她就睡觉。   又过了几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意料之中的,陆云亭的名字在成绩单的后十位。   这不算是,这场考试最令人震惊的是陈子木。   全满分的成绩让漂亮的班主任老师喜笑颜开。   其实原本陆云亭对“考试”啊“成绩”啊都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她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了什么。   更加不知道这张轻薄的卷子会在今后那么多年里起到近乎独断的决定性作用。   但是架不住周围所有人都用或羡慕或赞赏的目光看陈子木。   于是陆云亭也跟着觉得,哇,陈子木,好像真的好厉害。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一直到放学,唐疏予过来接陆云亭回家。   路上的时候唐疏予问陆云亭成绩,陆云亭在汇报上自己成绩的时候,看到唐疏予的脸色黑了不少。   于是赶紧出声补救:“但是我同桌特别厉害!”   陆云亭没有注意到,在她夸赞陈子木的时候,唐疏予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略略垂眸,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嗯,怎么厉害?”   陆云亭觉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陆云亭也不知道。   算了,可能是她感觉错了吧。   “就是……你看他的成绩呀,全满分,老师都夸他了,我们班的同学都觉得他可厉害了。”   唐疏予把他们班的那张成绩单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哦,果然最上面的名字是叫陈子木。   唐疏予每天都到他们班去接陆云亭,自然也见过她的这位小同桌。   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眼镜,装模作样的,一看就是个软脚虾。   “是吧?挺厉害的吧?”陆云亭说:“那是我同桌呢!”   陆云亭的本意是你看,虽然我辣鸡,但是我同桌那么厉害啊,说不定我也能变厉害。   但是这话听在唐疏予耳朵里就变成了:你看我同桌,多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好帅,我崇拜他。   于是唐疏予的眼睛又深沉了几分。   他一直低着头,陆云亭走在他身边,也没有注意到。   说了一通之后才反应过来唐疏予迟迟没有应答。   这才停下来看他:“疏予哥哥,你怎么啦?不舒服啊?”   唐疏予猛然抬起眼眸,小姑娘眼睛里尚未褪去的光亮刺得他心里一痛。   “他有这么厉害?”   唐疏予的声音低了几分,陆云亭知道,这就说明他马上就要生气了。   但是陆云亭却完全不知道他生气的点是什么。   可能……是嫌弃她考得太低了?   陆云亭有些低落的垂下头。   在那之后唐疏予也没什么话,只有上车的时候。   他声音很低的嘟囔了一句。   呵,不就是全满么?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全满分。   很牛么?   得瑟什么……   -   最近唐疏予经常经过陆云亭他们班,或有意或无意。   每次经过门口,余光都恨不能一直盯着陆云亭瞧。   陆云亭要么和后座的小姑娘聊天,要么睡觉。   她的那个厉害的同桌呢,基本都是在看书写作业。   还算乖。   唐疏予挺满意。   这一次唐疏予经过,后座的姑娘眼风一扫,勾唇一笑。   “小鹿,你哥又来监督你了。”   陆云亭:“嗯?哪儿呢?”   陆云亭往门口看的时候,唐疏予早就过去了,哪里还有踪影。   聂月笑着,也不解释。   聂月聪明极了,比陆云亭早熟太多也敏感太多。   有一次唐疏予经过,刚好陆云亭在和陈子木说话,聂月忽然叫了陆云亭一声。   陆云亭回头,唐疏予经过。   于是映在唐疏予眼中的画面又是陆云亭跟聂月聊天的场景。   嗯,满意。   陆云亭成绩不好,一开始陆母还能安慰自己。   孩子还小。   还不适应考试。   慢慢的就好了不用太急于求成。   但是时间匆匆流逝,一转眼陆云亭已经五年级了,成绩还是那个样子。   ——半吊在班级尾巴,上,上不去,下,倒是下得来。   成绩没变化,小姑娘其他方面倒是变化惊人。   她的骨架慢慢张开了,身材越来越纤瘦,脸上的婴儿肥逐渐褪去,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皮肤皙白,五官非常精致。   俨然一个美人坯子。   陆母担心陆云亭的成绩,唐母却越来越喜欢她,眼睛里想要收了陆云亭当媳妇的心思一天比一天强烈。   眼看着陆云亭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唐母恨不能自家儿子天天跟陆云亭在一起,以防别人把陆云亭抢走。   唐母看出陆母对于陆云亭成绩的担忧,提出一个想法。   “不如每天晚上放学让小亭跟疏予一起写作业吧,不会的题目疏予还能给她讲一讲。”   唐疏予和陆云亭正相反,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从来就没变过。   这天,陆云亭低着头,把书包往唐疏予旁边的书桌上一放。   唐疏予抬起头:“怎么了?”   陆云亭没说话。   唐疏予不用猜都知道:“又被你妈说了?”   陆云亭扁了扁嘴:“不止把我说了,还把你狠狠地表扬了一顿。”   他们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大人们难免总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偏偏陆云亭什么都比不过唐疏予。   成绩成绩不如人,智商智商不如人。   在长辈们面前,也没有唐疏予那么会说话。   “唉——”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伴随着这声叹息,陆云亭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书本这么一翻,一个彩色的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纸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陆云亭也不知道,唐疏予捡起来看了一眼。   他一直也没说话,陆云亭疑惑道:“是什么?”   唐疏予没看完,把那张蓝色的还隐约带着丝香味的纸收了起来。   “没什么。”唐疏予冷淡的说。   “没什么是什么啊?”陆云亭皱了皱眉。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问什么问。”   陆云亭无话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敏感,尤其是陆云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疏予的那句“说了你也不懂”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陆云亭的心里。   她知道,从小唐疏予就嫌弃她笨,总是对她很凶。   以前她年纪小,不明白,还是跟在唐疏予身后甜甜的叫他“疏予哥哥”。   现在陆云亭好像有点明白了。   原来他是真的嫌弃她笨。   陆云亭忽然轻笑了一声。   唐疏予:“你笑什么?”   陆云亭低下头:“写作业吗?”   唐疏予也没有多问,他的手一直放在书包的某个位置。   那个小口袋里,装着陈子木写给陆云亭的情书。   -   陆云亭出落得漂亮,却不是班级里最显眼的那个人。   班级里大家公认的班花是聂月。   陆云亭的长相,一看就是乖乖女,她美得温和,美得从容,带着一点点憨劲儿,有点可爱的那种。   但是聂月不是。   聂月的美是张扬的,是肆无忌惮的。   她从小学习舞蹈,身体形态非常优美,一张脸生得娇俏,即使是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能够看出一丝苗头。   所以陆云亭的班级在整个年级都非常出名。   有一个常年稳坐第一名宝座的陈子木。   有一个美丽张扬又大胆的聂月。   这就足够他们班是风云班级了。   在小学,聂月可以说是陆云亭最好的朋友。   她漂亮洒脱,和陆云亭完全是两种个性。   这样一个人,不管在哪里都是瞩目的,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聂月收到的男同学的情书礼物越来越多。   陆云亭害怕,让聂月藏着掖着,别被老师看见。   但是聂月不怕,别人送她她就大大方方收着,好用的就用,不好用的直接扔掉。   从来不屑藏。   聂月信任陆云亭,男生们送她的每一样礼物陆云亭都见过。   笔啊本啊陆云亭都不喜欢,唯独有一样。   一个音乐盒,陆云亭很喜欢。   那个音乐盒不是粉色的,因为聂月不喜欢粉色。   她更喜欢那些浓郁的,热烈的颜色。   黑色和金色的搭配让这个小小的音乐盒看上去精致华丽,打开来,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响起,盒盖上是一只小小的镜子,一个身形优美的小人儿随着音乐旋转起舞。   挺普通的,但是陆云亭就是喜欢。   聂月想要送给她,陆云亭没收。   那是别人送给聂月的心意,她再怎么喜欢都不能收。   为了这个小音乐盒,陆云亭跑了很多地方。   那天写作业的时候唐疏予说了那样一句话之后,陆云亭就很少去找他了。   有时唐疏予下楼打篮球时顺道给她买一兜零食送过来,陆云亭也会拒绝,让他拿着自己吃。   饶是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更何况是心思一直在她身上的唐疏予了。   “你怎么了最近?”   陆云亭:“没事。”   唐疏予想逗逗她:“又考砸了?”   以前陆云亭没心没肺的,总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唐疏予以为她,满不在乎。   不想她听了这话之后,忽然停住脚步。   “是啊!又考砸了!又是全班垫底,你满意了?”   一番话吼得唐疏予莫名其妙,看着她的背影正要追,聂月从后面走过来。   唐疏予认得她,她是陆云亭最好的朋友。   “她怎么了?”   聂月勾唇一笑,“你真想知道?”   -   寒假过了一半就是新年了。   对于陆云亭来说,今年的新年和往常不太一样。   今年陆云亭的爸爸出差了,大年三十都回不来。   唐母觉得他们娘俩在家过年实在太冷清,于是派了司机接他们到唐家过年。   以前他们也在唐家过过年,两家关系实在太好,都是开朗的人,不需要讲究那么多礼数。   唐母一见到陆云亭就高兴,亲切的把她叫过来,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在她的手里。   两位母亲在厨房忙活年夜饭,唐母看着沙发上坐着的陆云亭,低声对陆母道:“孩子还是长大了,两孩子都不往一块儿凑了。”   陆母也扫了一眼,笑着说:“是啊,以前小亭成天跟在疏予后面跑,一过年他俩就堆雪人儿。”   唐母想起来,也笑了:“小亭从来就没堆起来过,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她觉得自己堆得不好,哭了,那次也不知道是怎么,越哄越哭,后来还是疏予直接把自己那个雪人踹了,说他也没堆好,带着小亭重新堆了一个,小亭这才不哭了。”   陆母点头称是:“有时候疏予比我还懂小亭,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云亭坐在沙发上,无聊的一圈一圈翻看着电视节目。   彼时唐疏予在楼上和他的那群兄弟打游戏。   过了一会儿,唐母从厨房出来,“小亭,你上楼去把疏予叫下来,吃饭了。”   陆云亭应了一声:“嗯好。”   楼梯走了一半,看到唐疏予的房门紧闭,站在门口的时候,陆云亭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里面是打游戏的枪击声,唐疏予匆忙应了一声:“进。”   陆云亭开了门,身子探进去一半,“叫你吃饭。”   唐疏予快速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盯回屏幕上。   “你先进来。”   “哦。”   陆云亭开门进去,唐疏予:“坐这。”   “哦。”   唐疏予忽然站起身,把游戏手柄塞到陆云亭手里。   陆云亭愣住的时候,又把自己的耳机戴在她的头上。   “帮我玩一把,我去换个衣服。”   “啊??”陆云亭瞪大眼睛:“我不会啊。”   “没关系,随便玩。”   陆云亭:“……”   唐疏予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   陆云亭那么了解唐疏予,知道他什么语气是生气,什么语气是高兴。   男孩的声音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   反正再加上这句半是宠溺半是纵容的话,听得陆云亭脊椎发麻。   太不习惯了实在是……   就在她迷糊间,屏幕上代表她的小人儿被开了一枪。   “卧槽予哥你什么情况,怎么不动了?”   耳机忽然传来一声,陆云亭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对面沉默了一秒:“……是个妹子?”   一问一答下来,陆云亭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还开着麦呢???   毕竟是组队游戏,再怎么不会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陆云亭操控着手柄,跟着队友一起躲到一个角落。   这时,陆云亭眼尖的看到后面晃过一个人影。   “有人!”   “我也看到了,你掩护我我过去。”   “……怎么掩护啊?”   “……”   这时唐疏予换完衣服从里屋出来,俯下身子,手搁在握着手柄的陆云亭的小手上。   “这么掩护。”   唐疏予熟练地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站起身,走到一处废墟后面,熟练地换枪,瞄准。   “砰——”的一声。   那人应声倒地。   “我靠陈子木你什么情况啊?!!”   这是对面队伍的声音,他在大厅里说的话,他们这队也能听见。   通过耳机,笔直的传到陆云亭的耳朵里。   陈子木???   不等陆云亭反应过来,唐疏予出声道:“好玩么小亭?”   这个姿势,唐疏予挨她极近,近到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呼吸。   他刚好俯在耳机话筒的那一侧,“不小心”按了大厅。   他的声音也在“不经意间”不咸不淡的传到对方的队伍里。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太好,熏得陆云亭的脸都有些红了。   时间到。   游戏结束。   他们这队获得压倒性胜利。   直到唐疏予把她的耳机摘掉,陆云亭都没太反应过来。   唐疏予这是和陈子木玩游戏呢?   为什么和他一起玩啊?   又为什么叫她上了一下手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唐疏予的心情却是极好,一路哼着歌儿下楼。   “妈,陆阿姨,晚上吃什么啊?”   “有没有牛肉汤啊?”   “好像要下雪了,一会儿我和小亭堆雪人去。”   “啦啦啦啦啦……” 第89章 陆唐(4)   那年过年晚, 正月十六就是开学的日子了, 开学第一天早上陆云亭差点睡过头。   在家呆了两个多月,实在是太舒服了。   陆云亭实在不想上学。   到了教室, 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陆云亭睡了个昏天黑地,下课之后反而清醒了。   后座的聂月那里永远都是教室里最热闹的地方。   本班的, 外班的男生们总是有意无意路过,费尽心思和聂月产生一点交集。   陆云亭和聂月关系好,一来二去, 那些男生和陆云亭也熟悉了。   陆云亭性子好, 安静不爱闹, 有的时候被逗笑, 眯着一双月牙儿眼睛,又乖又可爱。   陈子木从走廊回来,看到的就是她的这副表情。   陈子木停顿了一下, 低下头走进来。   他想问她一点什么,但是一直都没有腾出时间来。   陆云亭看到陈子木,和他打了声招呼。   陈子木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回到座位上,习惯性的拿出一本书来。   “小亭你还会……打游戏呢?”   他要是不提, 陆云亭都快忘了这件事情了。   “啊, 我不会, 那是唐疏予玩的, 我玩得不好。”   陈子木直视着陆云亭:“你为什么会去他家过年啊?”   “我们俩从小就认识, 经常一块儿过年。”   陈子木皱着眉,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以前不是说他是你哥吗?但是唐疏予说你们不是亲生的啊。”   陆云亭对于陈子木的追问有些奇怪,“不是亲生的,就是我们俩的妈妈是好朋友而已。”   陈子木听完之后更加低落了,转身的时候嘟囔了一句什么,陆云亭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陈子木:“没什么……”   那大概就真的如唐疏予所言,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要不然为什么他的情书递给她之后,她一点回应都没有呢。   -   陆云亭上六年级,唐疏予就要上初一了,两人又要分开一年。   开学那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平平静静的道了别,分开之后才觉得不太适应。   就拿陆云亭来说。   她早上起得晚,习惯了不吃早饭,每天第一节 课下课,唐疏予都会给她送吃的过来。   陆云亭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唐疏予走了。   陆云亭忍了两节课,实在是太饿,她觉得她再不进食就要饿晕过去了。   下课的时候和聂月一起去了趟超市,走了一个来回才发现,原来超市距离他们班级这么远。   按照她们俩的步速,下课那几分钟根本不够,回来只能用跑的。   回来之后陆云亭就有点蔫了。   自己买的好像总是没有他买的好吃……   晚上放学,老师又留了一篇手抄报,陆云亭的心情简直低落到了极点。   ——这是她最讨厌的作业。   陆云亭从小学画,原本应该喜欢这份作业的,可是陆云亭偏偏最不喜欢做手抄报。   在她看来,要么写字,要么画画,手抄报偏要两个都战,弄得狼不像狼,虎不像虎。   所以从小到大,她的这项作业都是唐疏予帮她写的。   一开始唐疏予是不愿意的,陆云亭本来就不爱学习不爱写作业,他可不想助纣为虐。   更何况陆云亭成绩不好,陆母想让唐疏予帮她补习补习,勒令唐疏予不准帮她写作业。   唐疏予异常坚决:“看,你妈妈都说了,不准帮你写。”   陆云亭可怜兮兮;“求求你了……”   唐疏予十分坚决:“不行,养成这个习惯可不好,以后你就总找我帮你写。”   陆云亭声音低低的;“疏予哥哥……”   唐疏予挺坚决:“这个作业很简单的,你看看写写画画而已,要不然我帮你把文字写出来。”   陆云亭的大眼睛黑溜溜的:“你最好了。”   唐疏予半点立场也没有了:“……就这一次。”   之后每次都是“最后一次”,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陆云亭所有的手抄报都是唐疏予帮她写的……   现在唐疏予上初一了,平时都要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   陆云亭只能自己写了。   摊开一张白纸支着下巴看窗外看了好久,完全不知道写什么画什么。   最后陆云亭把笔一放,算了,放弃。   一向乖巧无比的陆云亭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被找了家长。   那天刚好是周五,陆母非常生气,训斥陆云亭的时候语气不太好。   陆云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拖鞋尖不说话。   唐疏予到他们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情景。   “小亭。”   陆云亭闻声抬头,妈妈训斥了她那么久她都没有哭,可是看到唐疏予的那一刹那,她鼻子立马酸了,眼前被泪水模糊。   “疏予哥哥……”   唐疏予快走几步到陆云亭前面护着她:“陆阿姨,怎么了?”   陆母正在气头上,本来女儿成绩不好,老师经常找她谈话,但是陆母还能安慰自己说女儿乖巧,成绩以后总能提升的。   这下好,“乖巧”的女儿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不完成作业了。   再加上最近公司的事情也是一团乱麻,陆母难免气急。   “还怎么了?你自己问问她怎么了,”陆母生气的说:“疏予上了初中第一次考试又是第一名吧?你再问问你妹妹,上次考试考了多少名,现在你妹妹也长能耐了,作业都敢不写了。”   唐疏予太了解陆云亭,陆母说话的时候手偷偷伸到后面,捉住陆云亭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   他在告诉她,没事的,哥哥在。   “是手抄报吗?”唐疏予问。   陆母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唐疏予略略垂眸,能听到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低低的啜泣起来。   这哭声把唐疏予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回过头,声音很温柔:“小亭,你知不知道错了?”   唐疏予根本没给陆云亭说话的机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亭也很难过是不是?老师训斥你的时候也很害怕是不是?”   陆云亭的眼泪愈发汹涌,她咬着下嘴唇。   点了点头。   她胆子那么小,这多年乖巧的原因并不是她热爱学习或者是怎样,她只是害怕。   害怕被老师骂,害怕被爸爸妈妈骂。   以前写老师留的罚写作业写到后半夜,她都不曾有一句怨言,那时她是他们班上唯一一个把全部罚写都写完的人。   现在又怎么可能不写作业呢,还是“明目张胆”的不写。   陆母看着陆云亭的眼泪,一下就心软了。   母女两个都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类型。   强撑着语气又训斥了几句,在自己的眼泪即将决堤之前,说:“疏予你帮阿姨说说你妹妹。”   唐疏予等的就是这句话,“好,阿姨。”   唐疏予拉着哭成泪人的陆云亭上了楼。   关上门的那一刻,唐疏予转身把陆云亭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   哭得人心都碎了。   陆云亭委屈,眼泪不断,一点点的哭出声音。   唐疏予狠狠咬着牙,轻轻拍着陆云亭的后背。   那天下午,唐疏予坐在陆云亭的书桌前,画了整整三十几张手抄报。   内容全都不一样,他告诉她,以后老师再留这样的作业,她就把他画的交上去,不够用了他再帮她画。   陆云亭这才好一点,红了一双眼睛,指了指唐疏予的手指。   唐疏予随随便便看了一眼,甩了几下背到后面去。   “没事啦。”   他收得快,可是陆云亭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皮肤那么白,这样写写画画一整个下午,中指握笔的那处磨得通红通红。   唐疏予用左手抚了抚陆云亭的脸颊:“这一周自己在学校,过得还习惯吗?”   一说起这个,陆云亭鼻子又是一酸。   唐疏予看到她眼睛红了,立马站起身:“谁欺负你了?”   陆云亭摇摇头:“没有,就是不太习惯。”   唐疏予笑了笑,半晌才说:“嗯,我也不习惯。”   不习惯学校里没有那个烦人精。   不习惯自己身后没有小跟屁虫。   不习惯放学一个人往寝室走。   什么什么都不习惯。   唐疏予低下头,把表现在外的那点悲伤抹去。   那天晚上,唐疏予回到家,用下一次考试进步二十分跟他妈妈换了一个条件。   唐母非常震惊:“你不想住校??”   接着又说:“当初选这所学校不就是因为你说想住校让自己更独立的吗?”   唐疏予:“那时候是那么想的,现在不这么想了。”   唐母斟酌了一下:“是不是跟同学相处得不愉快了?”   唐疏予:“不是,我觉得我挺独立了,不用培养了。”   唐母深知自家儿子的脾性。   他性格温和有礼,是长辈们面前最懂事最优秀的孩子。   陆母常说,要是唐疏予生在古代,必然是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   看似挺好说话的性子,其实执着得很。   他有自己的主见,凡是有自己的把控,倒也不用唐母怎么操心。   所以他提了这个要求之后,唐母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就同意了。   唐疏予不住校了,最高兴的自然是陆云亭。   晚上和他一起写作业,总是比自己写写得快。   每次有不会的问题,陆云亭不需要想破脑袋,假装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皱眉,咬嘴唇,挤出两滴眼泪是最好。   唐疏予一定会口嫌体正直的给她讲解,就连答案都不用她自己算。   很多年以后陆云亭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成绩一直不好跟唐疏予的纵容脱不开干系。   一脚踹向自己枕边人,“都怪你!要不然我肯定考第一,上名校,走上人生巅峰了。”   唐疏予无辜挨了一下,有点委屈:“我耽误了你,我这不是赔给你了么?”   陆云亭:“赔给我什么了?”   唐疏予:“养你一辈子啊。”   陆云亭:“……”   也对。   现在也挺人生巅峰的。   唐疏予:“还给了你这么好的基因,你儿子可以考第一上名校,娶个被他耽误了的小祖宗回家,把小祖宗养成人生巅峰。”   陆云亭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嗯,简直不能太有道理。   -   六年级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过去,陆云亭终于上了初一。   以她的成绩自然是考不上唐疏予的学校的,把她办到这里还是唐母的功劳。   她可不想让陆云亭和自家儿子分开,万一这么可爱的儿媳妇被别人拐跑了呢。   于是,九月开学第一天,唐疏予兴冲冲的把陆云亭接到学校。   并且自己跟唐母提出重新住校。   这里原本就是寄宿制学校,一开始陆母还有些不放心。   自己家闺女什么样儿她太清楚了,要说陆云亭能照顾好自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一想唐疏予也在学校里,能替她照顾陆云亭,陆母也就放心了。   上学第一天唐疏予就非常严肃的警告陆云亭。   “知道初中部的老师最讨厌的是什么呢?”   陆云亭:“什么?”   唐疏予:“是男女同学走得太近。”   陆云亭眼珠一转:“那我也不能总去找你了。”   唐疏予:“那可不是!我们是兄妹,和他们不一样。”   陆云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   唐疏予见她不太坚决,又嘱咐了一遍:“你记住了没有?你要是跟男生走得太近会被老师逮住,你就要被罚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当着全校同学的面作检讨。”   陆云亭:“!”   这个反应唐疏予满意不少,接着说道:“还要告诉你家长,在家长会上说这件事情,让其他同学引以为戒,还会被罚站,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走廊,什么课都不准上。”   陆云亭:“为什么只罚我一个人啊?另一个男生不罚吗?”   唐疏予眉头一蹙:“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另一个人??”   陆云亭:“……不想了不想了。”   这还差不多……   从一年级到现在,陆云亭出落得亭亭玉立,骨架抻开了,下巴尖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圆眼瑶鼻,俨然一个美人的模样。   这样的姑娘在初中部有多受欢迎唐疏予简直太清楚。   几乎要比当年的聂月风头更盛。   如果不吓唬吓唬她,唐疏予根本无法放心。   他不敢想象哪一天陆云亭被哪个臭小子勾搭走……   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摒弃所有“谦和”“有礼”的光环,露出本来面目,把那人揍得妈都不认识。   唐疏予真的把陆云亭保护得很好。   他经常来班级看她,渐渐地,陆云亭班上的人也都认识他了。   现在的唐疏予比小时候的他更加狡猾。   他不单单是对陆云亭好,他对班上的其他人也好。   小恩小惠的,最能收买人心。   逐渐班级里多了好几个属于唐疏予的忠实间谍。   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们帮他看着陆云亭。   这大半年都过得十分平静,变故起于下学期的运动会之后。   陆云亭不习惯运动,想回教室喝口水的间隙,身后有人叫她。   “你是陆云亭吗?”   是道很好听的女声,乍一听到的那一刻陆云亭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道声音跟聂月的声音有点像。   但是再一分辨就知道不是她。   聂月的声音更醇厚更浓郁,也更好听。   若说聂月的声音是一道好听的琴声,那么现在这个人的声音就是和弦错了半拍的琴声。   像是像,但是韵味差了太多。   自打小学毕业之后,聂月和她上了不同的初中,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了一遍,两人再也没有联系。   陆云亭还是想念聂月的。   回过头,那是一个矮矮的挺可爱的小姑娘。   “你是……”   小姑娘又确认了一遍:“你是陆云亭吗?”   陆云亭:“嗯,我是,你找我?”   小姑娘跑了几步过来:“听说你是初二三班唐疏予的妹妹是吗?”   陆云亭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嗯是。”   小姑娘朝她递过来一个好看的信封,“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啊?”   陆云亭犹豫的接过来:“这是什么?”   小姑娘霎时红了脸:“嗯……你就帮我给他就行了。”   “好吧……你是哪个班的?”   小姑娘:“初二二班,我叫吴菲菲。”   陆云亭心不在焉了一个下午。   那个漂亮的粉色信封就在她的书桌里,她一边听讲一边用手指肚摩挲着信封的边沿。   她心里隐约知道这是什么。   以前就总有一个个漂亮的小信封伴随着各种各样精致的小礼物出现在聂月的书桌里。   那些都是喜欢她的人送给她的。   那也就是说这个吴菲菲学姐,喜欢唐疏予么?   初中部的老师不是最不喜欢男女生走得太近么,她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呢。   胆子可真够大的……   陆云亭扁着嘴,胡思乱想的。   真好奇这里面写的什么啊……   纠结了一下午,晚饭之后的大休息时唐疏予过来找她。   陆云亭依然心事重重的。   唐疏予正在跟他的那帮同学们打篮球,一个扣篮之后走过来。   “怎么了你?不高兴?”唐疏予随手拧开一个矿泉水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陆云亭考虑了很久,开口道:“你认识初二二班的人么?”   “初二二班,谁啊?”   “嗯……你都认识谁啊?”   二班和三班挨得近,无论是升旗还是间操都站在一起,更何况两个班级是同一个数学老师,唐疏予是三班的数学课代表,经常去二班送卷子,唐疏予脑子好使,几乎过目不忘。   一来二去的,二班的人他几乎都认识了。   “都认识?”陆云亭挑挑眉:“那吴菲菲你也认识啊?”   唐疏予回忆了一下。   二班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个子特别矮,不怎么爱说话,好像特别讨厌他,每一次他过去送卷子,她都会背过身去。   “认识啊,她怎么了?”   陆云亭的心一下定了下来。   他们俩认识啊,这样她要是不把这封信给他,回头他们两人一对,那她陆云亭成了什么人。   于是,陆云亭咬了咬牙,从校服兜里拿出那个把她攥得抽抽巴巴的信封,不大好意思的用手指肚于事无补的捻了捻,说:“这是吴菲菲托我给你的。”   唐疏予那水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没急着接,先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夕阳西下,天边绚烂的霞光悉数映在她的眼睛里。   那双大眼睛又干净又明亮,满满赤诚,唐疏予分辨了半天,也没从里面找到一丁点类似于“嫉妒”“不高兴”的情绪。   唐疏予忽然笑了一下。   呵,真可笑。   整个初中部,谁不知道初二三班唐疏予的大名。   无论成绩,家境,相貌,唐疏予样样出挑,在校论坛上他一直是初中部公认的校草。   喜欢他,想要追他的姑娘能从教学楼一路排到食堂去。   唐疏予呢,怕陆云亭生气,怕她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向来是能离其他女生多远就离多远。   谁不知道唐疏予眼高于顶,最讨厌女生献媚啊。   他收到无数封情书,但是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处理掉了。   现在可倒好。   陆云亭亲自把其他女生的情书送到他面前。   那眼神干净得他想发火。   好像央求着他拆开,如果他能当场拆开,被情书里的内容感动,原地和那个什么菲菲在一起才好呢,她才高兴呢。   手里的矿泉水瓶变了形状,唐疏予轻笑之后,眼神变得深邃且狠厉。   “陆云亭……”   在学校里,他都是叫她大名的,但是这一刻,陆云亭却有些毛骨悚然。   “啊,啊?怎么了?”   小姑娘眼睛里满是懵懂。   唐疏予又是一笑。   他是在笑自己。   “没怎么。”唐疏予忽然站起身,“回去上课吧,马上打铃了。”   陆云亭被唐疏予忽然的情绪变化搞得莫名其妙,正想要追上去的时候,意识到手里还拿着吴菲菲的情书呢。   于是,陆云亭补充了一句:“唐疏予,这个你收着啊……”   唐疏予的背影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从陆云亭手里抽出那个信封,当着她的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陆云亭:“……”   她原本还想提醒他,背着点老师,升旗仪式的时候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念检讨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   可是唐疏予并没有给她机会,只留给她一道背影。   陆云亭的脑子乱乱的,夕阳从他身后斜斜的映照过来。   那时她想的竟然是——   唐疏予怎么长这么高了啊。   虽然他从小就比她高,但是现在他居然都快要比她高大半个头了。   -   连续几天,陆云亭的心里都很乱。   那天之后唐疏予就没来找过她,平时两个人经常一起去的地方陆云亭都去过了,可是唐疏予都不在。   有一次她去他们班找他,他们班的人告诉她唐疏予去二班送卷子了。   陆云亭原本想回去,可是一想到二班,她就不受控的改变了方向。   不经意的经过二班的时候,看到唐疏予高高的站在二班门口,把卷子递到那个女课代表的手里。   陆云亭正想叫唐疏予的时候,吴菲菲刚好从走廊另一边拐过来,一眼就看到唐疏予站在门口。   一下子红了脸。   偷偷的瞄着他,轻轻笑着和旁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陆云亭低下头。   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和吴菲菲迎面走过去,陆云亭打消了和唐疏予打招呼的念头。   心里乱七八糟想的竟是:吴菲菲可真矮啊,就只到她的肩膀而已。   站在唐疏予面前,更是显得跟个小矮人似的。   一点也不般配。   陆云亭扁了扁嘴,一丁点也不般配。   唐疏予交完卷子,目光淡淡落在走廊拐角那个低头走着的姑娘身上。   她经过的时候,总有在门口玩闹的初二的男生盯着她看。   “陆云亭。”唐疏予没忍住,开口叫了她一声。   不单单是陆云亭,其他男生也回过头。   “啊?”   唐疏予招了下手:“过来。”   -   陆云亭和唐疏予并肩走在走廊,“去你班干嘛?”   唐疏予:“给你拿点东西。”   陆云亭跟着他走到三班教室门口,唐疏予会书桌里,抱了一兜小零食回来塞她怀里。   “给我的?”陆云亭仰头看他。   唐疏予支支吾吾低下头:“新到了巧克力糖,你尝尝。”   陆云亭最爱巧克力,立马喜笑颜开:“好~”   这事儿暂时就算过去,可是陆云亭心底里还是有了一个结。   自打吴菲菲事件之后,陆云亭从终于意识到,唐疏予有多么受欢迎。   原来他走在操场上的时候,有这么多小女孩在偷偷看着他。   原来他打篮球的时候,那么多姑娘争相给他送水。   原来他考第一名的时候,那么多人用羡慕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得像是自己的左右手,陆云亭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注意到之后,陆云亭发现,那些姑娘的青睐和仰慕,多多少少让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虽然她也不说出不太舒服的原因是什么。   初二下学期,正是一个男孩开始叛逆的时间段。   唐疏予也不例外。   他喜欢打游戏,打篮球,也会偷偷逃课去网吧。   但是唐疏予太聪明了,即使逃课也依然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毫不动摇。   他优秀惯了,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他绝不是一个会逃课上网的孩子。   如果被发现了,也绝对是别人带坏他的。   有一次他们逃课出去上网,刚好被陆云亭发现,原本陆云亭就知道,唐疏予可不是老师眼中的那么乖的孩子。   他虽然成绩好,可绝对称不上努力,也和乖这个字沾不上边。   这下陆云亭亲眼看见,彻底撕下了唐疏予身上那层伪善的面具。   好哇,我要给你告诉老师,告诉唐阿姨!   可是人家唐疏予根本不怕,有恃无恐:“你去吧,说的好像他们会信一样。”   陆云亭蔫了:“……”   是的。   这家伙平时装的太好了,老师们根本不会相信的。   “别蔫了,给你买了个东西,想不想看看?”   陆云亭仰起头:“什么东西啊?”   唐疏予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拆开看看。”   陆云亭小心翼翼的把礼盒拆开,打开盖子。   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音乐盒。   黑色金色相间,打开来,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一个小人儿优雅起舞。   “这个牌子的音乐盒停产了,我找了好几年才终于找到,当成你的生日礼物提前送给你了。”唐疏予不咸不淡的说。   陆云亭看着音乐盒上的小人儿,眼眶止不住的酸涩。   唐疏予永远都是这样,她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一句喜欢,可能过后她自己都已经忘了。   可是唐疏予会上天入地的帮她寻来。   “其实……我喜欢这个音乐盒是因为。”   “嗯?因为什么?”   陆云亭停顿了一下:“这首曲子……”   唐疏予仔细听了一下。   这首钢琴曲很熟悉,是他初学钢琴那年,参加一个钢琴大赛的获奖曲目。   陆云亭绘画还行,但是对于音乐一窍不通。   很简单的旋律她都记不住。   可她却记住了这首曲子,那时候拿起聂月的这个音乐盒一听她就知道了。   唐疏予明白过来,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就连嘴角都微微上扬:“所以——你喜欢这个音乐盒,是因为,我?”   陆云亭看着他的得意皱了皱眉,忽然就想起吴菲菲的那封情书来。   这样英俊的笑容,才吸引了那么多蜂啊蝶啊的。   “是啊,那年你练琴练到哭,我就想把这个音乐盒买回来,让你多多回忆那段痛苦的时光。”   唐疏予:“…………”   “噗嗤——”陆云亭一本正经的说完,看到唐疏予那副吃瘪的表情,一下没忍住,笑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   “陆云亭你死定了!!” 第90章 陆唐(5)   唐疏予初二, 陆云亭初一。   下学期那会儿,是唐疏予玩得最疯的时候, 也恰好是陆云亭成绩落地谷底的时间段。   也许是课程忽然变难了,也许是好学校里好学生多了。   陆云亭并没有改变她的学习态度——其实她一直学习很认真。   就是听不懂而已。   语文还好一些, 理科简直烂到了家。   以前陆母在公司里有个虚职,偶尔去公司上个班, 现在公司有点变动, 她成了全职太太, 所有精力都用在陆云亭身上。   在学校门口等着接陆云亭的时候又认识了一批家长。   于是,在陆母心中,种下了一大批“别人家孩子”的种子。   今天这个孩子拿了奖, 明天那个学生考了第一名。   陆母只有跟着笑的份儿, 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生怕别人问她家孩子考多少分。   毕竟她家孩子的分数还不够人家总分的一个零头。   最后实在没有话聊了, 陆母只好拿陆云亭的哥哥——唐疏予的成绩说话。   一下翻身农奴把歌唱,陆母成了家长中的焦点。   大家纷纷向她讨教教育方法,要微信想要自家孩子跟这样优秀的人一起学习。   陆母面皮上笑着, 心里却苦得跟什么似的。   回到家,陆云亭依旧懵懵懂懂,作业胡乱写, 陆母帮她批改的时候一整页一整页的错, 叫了唐疏予帮她讲题, 陆云亭困得直打瞌睡。   偏巧那时正好唐疏予玩游戏玩得最凶, 陆云亭不想听, 他就不讲了,急着回家约战。   这样一来,陆母愈发觉得自家孩子不上进,看人家唐疏予这样金光闪闪的成绩都知道回家学习。   陆母偶尔说陆云亭两句,陆云亭并没有往心里去。   母女两个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终于,在一次家宴上,有一个亲戚问起陆云亭的成绩,陆云亭满不在乎的说出分数和名次之后,陆母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   当场爆发。   那一次母女两个吵得很凶。   虽然那些亲属也都阻止,可终究看热闹的居多。   陆云亭看似什么事情都马马虎虎,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但其实内心脆弱又敏感,妈妈在所有人面前,指着她鼻子说的那句“你看看人家唐疏予,什么都比你强,从小到大都比你强,你自己心里没有数么?”   其他的陆云亭都没有那么难过。   唯独唐疏予这句。   因为陆云亭自己心底里也有这样的意识,被母亲戳破的时候才会这样难堪。   一向胆小懦弱的陆云亭忽然大吼起来:“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唐疏予大过喜欢我,你大可以把他当成亲生,不用我做你女儿啊。”   陆母听了这话,好啊,你不知悔改,还敢这样顶撞?!   正是气头上,陆母要说什么的时候,陆云亭没再多说,转头跑走。   亲戚中有人象征性的拉了她一下,陆云亭没理。   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在湖边呆了好久好久。   到了晚上,陆母也逐渐冷静下来,心知午宴上的话说得太过。   但是一想陆云亭也实在太不给她面子,心里又觉得气不过,家里的阿姨担心陆云亭迟迟未归,提醒了陆母好几次。   陆母有心想找,却又不想降低身份,支吾着说:“随她去,我看她有什么能耐一直不回来。”   这样一句话,刚好被进门的陆云亭听见。   是啊,她这样的人,连出走的能耐也没有。   陆母看到陆云亭,一股气提上来,正要说什么,陆云亭低头道:“妈妈我上楼了。”   陆母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云亭长大了,出落得这样纤瘦。   半点婴儿肥都没了。   这样细瘦的肩膀耷拉下来,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陆母想说什么,可是陆云亭已经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气得陆母也回了房间,临走时吩咐家里的阿姨:“把汤给她端上去一份。”   -   这一周陆云亭学习很努力,比之前还要努力。   上课爱犯困,那就一杯一杯的灌咖啡。   有问题听不懂,那就找老师问,找同学问。   有的时候陆云亭表达不清楚自己的问题,老师和同学也搞不清她究竟想问什么。   陆云亭就只好去找唐疏予。   只有唐疏予听得懂她说的话。   陆云亭连续找了唐疏予一周。   都没有找到。   因为唐疏予最近也很忙。   他在校外认识了很多人,有的是旁边高中的,有的是职高技校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游戏都玩得非常好。   每天晚上唐疏予都会去网吧跟他们一起玩。   玩到很晚才回家。   他根本没有时间管陆云亭。   这天,他和他的队友们约了战队赛,刚打放学铃就匆匆忙忙背了书包往外跑。   初一比初二矮一个楼层,下楼之后刚好和陆云亭碰了个正着。   “哎,唐疏予,你等等我!”   之前的好几天陆云亭都和唐疏予错过,这一次终于被她逮住了。   唐疏予一边跑一边回头:“干嘛?”   “你今天去不去我家啊?帮我看几道题可以吗?”   “不去。”唐疏予回答得很干脆。   到了校门口,唐疏予和他的那些兄弟们汇合。   “那你周末来吗?可是周五就要月考了,来不及了。”陆云亭拧着两条小眉毛,说。   “周末也不去,我哪有时间——走走走,还去红方网吧么?”   男生高,腿也长,大步走起来陆云亭根本跟不上。   她几乎跑了起来,书包在身后一晃一晃。   “唐疏予你等等我呀。”   陆云亭过去拉唐疏予的校服袖子。   天气炎热,太阳下面暴晒了一天的柳树也都打了蔫儿。   放学的时间点,学校门口挤了一堆卖小吃卖文具的小推车,熙熙攘攘,叫卖声在耳膜里混杂在一起。   ——无端让人觉得心烦。   小姑娘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洗得透亮,眼眸中满是焦急的神色。   唐疏予皱着眉:“你干什么?不是说了我今天没时间没时间了么?”   陆云亭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许哀求:“就几道题而已,你就帮我看一下?”   马上就要月考了,没有时间了。   唐疏予并不知道之前陆云亭和陆母之间的矛盾,所以他不知道这次的月考对于陆云亭来说意味着什么。   以前她从来不在意这些考试的。   他也是。   所以唐疏予只觉得现在的陆云亭是在故意找茬,莫名其妙。   旁边那几个技校的等不及了,没好气的问:“走不走了啊?”   唐疏予:“走走走。”   把自己的袖子狠狠往回一拽:“我没时间,你爱问谁问谁去。”   陆云亭停在原地。   这个场景,忽然有些眼熟。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唐疏予最讨厌的人就是陆云亭。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几乎都知道这件事,除了陆云亭自己不知道。   幼儿园里的老师组织大家做手工,陆云亭刚入园不久,她认生得很。   不管老师如何温柔的规劝,陆云亭都无法融入班级。   她认识的人就只有唐疏予。   唐疏予的手工做得又快又好,老师不住的表扬,还让他去帮助其他小朋友完成手工。   陆云亭动手能力极差,一张纸上什么内容都没有。   在陌生的环境里,陆云亭害怕极了。   只能跟在唐疏予身后,“哥哥”“哥哥”的叫。   唐疏予是被老师委派任务的大人物,奉命教其他小朋友做手工,哪里有心思去管身后的那个笨丫头。   唐疏予心气儿极高,总觉得承认这个笨蛋是自己妹妹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于是他假装看不见陆云亭的存在,对其他小朋友知无不言,极尽耐心,唯独对陆云亭,恶言相向,厌恶至极。   后来有小朋友笑话陆云亭,唐疏予更是觉得丢了自己的脸。   之前“老师小助手”的光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回过头,狠狠把陆云亭推开,他的衣角从她的手中离开。   “你能不能不跟着我?”   “我没时间,你爱问谁问谁去。”   两句话,中间隔了十年。   陆云亭忽然看清楚了什么。   她停留在原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围的环境那样嘈杂,只有她是安静的。   她知道唐疏予一直讨厌她,之前对她那么好也只不过是唐母的要求罢了。   他在人前是那样听话优秀的孩子,母亲的这一点要求自然也会遵从。   可是,在他的内心,是非常厌恶她的吧。   陆云亭看着唐疏予和那些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像是有一只冰凉的大手忽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息。   你回一下头吗?   你回一次头好不好?   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在原地等着你。   唐疏予他们拐了一个弯。   陆云亭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拔腿往前跑去,跑到那个拐角处,唐疏予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他们进到网吧里。   ——他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   快到期末考试了,据说这段时间有教育局的领导过来检查,学校抓得非常严。   唐疏予没有办法再和他们去网吧。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咦?好像陆云亭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她了。   那天唐疏予要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经过初一那一层楼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转了个弯,经过陆云亭她班门口从另一个楼梯下去。   下课时间,走廊里面十分吵闹。   唐疏予站在教室门口往里看。   陆云亭她班已经重新调了座位,他找了一会儿才看到陆云亭。   她在倒数第三排,靠窗,她的同桌是一个清秀的男生。   此时,他们中间放着一本练习册,那个男生似乎再给陆云亭讲题。   男生背对着他,这个角度,唐疏予刚好能看到陆云亭眯起来的月牙儿笑。   那个甜啊。   那个美啊。   那个开心啊。   “——砰!”   后门忽然响了一下,陆云亭吓了一跳。   回头的时候看到唐疏予从前门经过。   “谁啊?”   陆云亭敛了眉眼:“不知道,这道题我听懂了,谢谢你啊。”   张峰:“没关系。”   晚上放学,经过楼梯口的学生俱都奇怪的看一眼斜斜倚在窗边的那个人再下楼。   吵闹声越来越远,楼道里都安静了,依然不见陆云亭出来。   唐疏予等得不耐烦了。   走到他们教室门口,看到陆云亭在慢吞吞的收拾书包。   想起下午的那个情景唐疏予就生气。   她跟那个同桌的小男生亲密的挤在一起,笑容甜蜜放松。   狠狠踹一脚门依然不解气。   唐疏予皱着眉,语气非常不友善:“哎——”   陆云亭抬起头。   平淡的看着他。   唐疏予无端被这道眼神刺了一下,还没等说什么,她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收拾。   ——完全把他无视。   我……靠?   唐疏予咂了一下舌头:“陆云亭,快点收拾,没看我等着你呢么?”   这次陆云亭连抬头都没有,收拾好了书包之后,动作缓慢的从座位里挪出来。   唐疏予更加不满,正要发火,那声吼忽然梗在喉咙里。   说不出,咽不下。   ——陆云亭慢吞吞的,身子一下高,一下低,小心翼翼的扶着墙壁。   从他身边经过。   唐疏予反应过来,赶忙追了上去。   “哎,你脚怎么了?”   陆云亭不说话。   “哎,问你话呢?是不是扭到了?”   依然没有回答。   唐疏予着急了,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蹲下身去就要捉她的脚腕:“给我看看。”   “……走开。”   陆云亭声音低低的,往后躲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唐疏予怕她摔着,没敢妄动,“你到底什么情况?”   陆云亭低下头,就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下楼。   到了楼下,张峰看到陆云亭。   “你出来了?给,草莓冰。”   张峰递给陆云亭一杯饮料。   “嗯?不用了,我……”   张峰:“刚好第二杯半价,你快拿着吧,我也喝不了。”   陆云亭只好接在手里。   张峰:“走吧,老师等着呢。”   唐疏予几步跳下台阶,“陆云亭!”   陆云亭没有回头。   她的身边跟着张峰,没一会儿,还有几个同学也聚集过来。   “什么老师啊?你去哪啊陆云亭。”   空旷的操场,只有风声回应着他。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唐疏予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陆云亭,你他妈有种!”   这句话喊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陆云亭始终没有理他,这句话之后却忽然回头。   唐疏予支支吾吾:“哎,我,我乱说的……”   陆云亭忽然轻笑了一下,风吹过,她的碎发在风中飘荡。   “对啊,是,我有种,怎么了呢。”   唐疏予是一个非常冷情的人,很少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动气。   唯独陆云亭。   只有她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这时,她旁边的那个弱鸡看情势不对,过去拉了陆云亭一下。   原意是想让陆云亭别生气,可是这个小动作看在唐疏予这里,却是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也敢碰陆云亭?   属于唐疏予的“好学生”的风度彻底荡然无存。   他大步过去,想一脚踹在那个弱鸡的心窝,可是陆云亭先他一步,站在那人面前。   他低头,她仰头。   “陆云亭。”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她知道,这时候的唐疏予才是真的生气了。   可,那又怎样呢?   陆云亭淡淡的垂下眼眸。   “我们走吧,别迟到了。”陆云亭转过身,跟着那几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校园。   唐疏予:“……草!”   -   还几天就是篮球赛了,每天中午比赛,就在篮球场上,谁都可以去看。   八年级那场比赛中,唐疏予无疑是最大的亮点,比赛都是次要,来看比赛的几乎都是冲着唐疏予去的。   他参加的那场,周围站了一大圈的人。   陆云亭路过的时候,刚好从人群中看到唐疏予的一个扣篮。   还在热身环节,有姑娘跑到篮球场中间递给他一瓶水。   唐疏予从篮筐上跳下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陆云亭。   ——他总有这样的能力,能从人群中一眼把她找到。   陆云亭看到他在比赛,脚步停都未停。   唐疏予皱了皱眉,一伸手,竟然接过了那姑娘的水瓶。   那姑娘惊喜的抬起头,内心在尖叫。   那可是唐疏予啊!她偷偷暗恋了两年的人!   最是冷漠,最是讨厌女生。   从来不肯接受女生礼物的唐疏予啊!   竟然接过了她买的矿泉水,而且,而且还转着圈的喝。   咦?为什么转着圈喝?   姑娘顺着唐疏予目光的方向看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低着头往教学楼方向走。   唐疏予的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身上,恶狠狠地一口一口吞咽着矿泉水。   他把一整瓶水都喝干,最后把瓶子拧得变了形。   小丫头片子,是真的长了能耐了……   唐疏予随便胡鲁了一下头。   真是长能耐了。 第91章 陆唐(6)   期末考试结束,唐疏予有了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游戏上, 他和队友整整在网吧包了两夜。   明明心愿得偿, 可是唐疏予却并没有觉得开心。   反而心里空荡荡的, 像是破了一个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凉风。   从网吧出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陆云亭的家。   结果陆母告诉她,陆云亭和同学一起报了一个旅行团, 出去玩了。   “同学?哪个同学?”唐疏予皱了皱眉。   “具体我也不知道, 就是他们一个补习班的,挺多人。”   哦, 她最近还上了补习班。   心里的那个口子似乎又大了些。   他有点难受。   去旅行了, 大约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吧。   ……真好啊, 烦人精不在身边了。   唐疏予想笑,稍微扯了扯嘴角,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唐疏予回到家之后,写完了所有假期作业,看了一遍下学期的书,顺便做完几本下学期的练习册。   原以为完成这些, 陆云亭就能回来了。   可是陆母告诉他, 陆云亭出国游玩, 还要十天左右才能回。   唐疏予呆呆的坐在窗前。   心里空荡得快要疯了。   他以前从未在意过陆云亭的存在。   只当她是一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累赘, 笨笨的, 慢吞吞的。   母亲让自己对他好, 唐疏予满不在乎,“对她好”这种事对于唐疏予来说非常简单,他自己心里也不曾反感。   唐疏予从来没有真正回想过,自己对于陆云亭,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小累赘忽然不见了,竟是这样空空荡荡,哪哪都是她的痕迹,不管做什么都能想起她来。   唐疏予叹了口气下楼,决定把家里整个收拾一遍。   -   陆云亭下了飞机,先给妈妈打了电话。   “妈妈孟叔叔过来接我吗?”   孟叔叔是他家的司机。   “孟叔叔已经到了,疏予也在,给你带了吃的。”   陆云亭停顿了一下:“他也来了?”   “嗯,出了机场应该就能看到他们。”   唐疏予等在外面,老远看到陆云亭跟着一群同学出来。   “小亭!”唐疏予快步迎上去。   陆云亭:“你怎么来了?”   唐疏予接过陆云亭的行李,“干什么,当然是恰好路过,不然你以为什么,我是特意过来接你么?别开玩笑了。”   陆云亭:“……哦。”   “玩得好吗?”唐疏予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瘦了。”   “还好。”   假期结束的这几天,唐疏予总是有事没事就到陆云亭家里来。   要么是来找陆母,要么是唐阿姨让他送东西过来,要么就是有别的事情,反正没有一次是因为陆云亭。   陆云亭忙着写作业,也没怎么搭理唐疏予。   唐疏予一边喂着陆云亭家的狗,一边用余光看着花园里荡秋千的姑娘。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摸了摸狗头,叹道:“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哪!”   开学之后陆云亭就上初二了。   学校开始要上晚自习,每天累得要命,早上起床就更困难了。   陆云亭每天的早饭就又泡汤了,能保证不迟到就已是烧了高香了。   于是,每天第一节 下课的那包零食又出现在陆云亭的课桌上。   唐疏予这个人还特别高调,陆云亭不在的时候,就往走廊上一倚。   他本来就够耀眼的了,整个学校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偏他还一直大声问:“哎?你班陆云亭哪去了?”   “看没看见你们班陆云亭啊?”   “我给她买了包零食,你们帮我叫下陆云亭呗?”   不光是下课。   大晚自习放学,陆云亭收拾书包出门,正好撞见楼梯转角处的唐疏予。   “陆阿姨今天有事儿,你得跟我一起回家。”   末了,还要附上一个咧开嘴的笑容。   陆云亭淡淡的:“哦,那走吧。”   唐疏予扁了扁嘴,看着前面那个细瘦的小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以前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是谁啊?   成天过去找他,黏着他的又是谁?   怎么,怎么就……   唐疏予又叹了口气,“风水轮流转哪……”   -   陆云亭参加了补习班之后,朋友越来越多,补习班里面鱼龙混杂,不单单只有他们学校的学生。   隔壁初中一个男生,成绩不太好,心思也不在学习上,看到陆云亭乖乖巧巧,心里喜欢。   那天放学,他把陆云亭骗到巷子里,跟她表白,陆云亭没见过这阵势,吓到了,想走,那个人不让。   你拉我扯间,那男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看着陆云亭粉粉的嘴唇,想吻。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这就彻底吓到了陆云亭,还不等他吻过去,陆云亭大力推开他,拼命往巷子口跑。   说巧不巧,唐疏予就站在巷口,陆云亭一头撞上唐疏予的胸口,看到他,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恐惧,委屈混杂在一起,冲上她的眼眶。   唐疏予的胸口瞬间湿了一大块,“怎么了怎么了?”   从陆云亭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唐疏予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反倒平静下来。   眼睛里翻滚起暴风雨。   “他叫什么名字?”   陆云亭听到他这样问自己。   -   老师家长眼中最最优秀最最董事的孩子,挑起了一直到很久以后都被记录在案的史上最严重的一场群架。   牵扯范围之广,情节之严重,就连唐氏集团插手都压不下来。   最后唐疏予被降级,第二天,忽然出现在陆云亭的班级。   -   这所学校的初中和高中是连读的,直升非常容易。   当然,也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非常容易。   中考前那一个月,陆云亭还是要接受魔鬼式训练才勉勉强强够到高中的分数。   她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上了高中之后,她又和唐疏予同一班。   陆云亭不知道,这是唐疏予一手安排的。   但是也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那就是大魔王林远时也在这个班里……   那个人是唐疏予的死对头,两个人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这所高中是省重点中学,班上除了林远时姜成鹤和陆云亭,没有成绩差的学生。   在这样的学校里,成绩好才是王道,像陆云亭这样的,并没有那么好的人缘。   知道高二那年,班级新转来一个姑娘。   叫叶婴。   陆云亭才终于有了一个好朋友。   自打群架事件之后,陆云亭和唐疏予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奇怪。   那次的事情把唐疏予吓到了,他管陆云亭管得更严了,现在他们在同一个班级,但凡有哪个男生想要接近陆云亭他都不高兴。   随着年龄的增长,唐疏予的性格越来越沉稳,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谁都知道唐疏予是个狠角色,他的软肋就是陆云亭。   谁敢动陆云亭一下,他立马就会炸毛。   这样一来,陆云亭就更没有朋友了。   还好有个叶婴。   虽然唐疏予也非常不喜欢叶婴,那姑娘看着天真乖巧的,可是眼睛里的颜色非常复杂,沉淀了许多就连唐疏予都猜不透的心思。   但是叶婴是林远时的心头肉,别人想不得碰不得。   唐疏予也就没有对叶婴怎么样。   两个姑娘关系就更好了。   行吧,只要叶婴不害她就行。   但是……   怎么看都觉得陆云亭跟叶婴比跟他更加亲近似的。   唐疏予就有点不乐意了。   高中三年是陆云亭过得最快乐的三年。   有朋友,有亲人,有唐疏予。   高中班主任邵军是一个特别民主的老师,虽然在省重点高中任职多年,带过很多届成绩优异的毕业班,知名度甚高。   可他不是一个完全按照成绩把学生分类的老师。   高中最后的那段时间,邵军让陆云亭和唐疏予坐在一起。   就在林远时叶婴前面。   陆云亭从小就不爱学习,上了高中之后知识更深,她就更听不懂了。   一到晚自习就困得直点头。   唐疏予跟邵军有过约定,只有陆云亭的成绩提高了他们才能继续坐同桌。   可是看陆云亭现在这个样子,唐疏予实在不忍心叫她。   只能一边纵着她,一边用点像是巧克力啊小点心啊这些她喜欢的小东西吊着她,让她能学一点是一点。   唐疏予太了解陆云亭,只一眼,他就能知道陆云亭是哪里没有听懂,哪方面的知识有欠缺。   陆母常说唐疏予讲题比老师讲得还好,其实这句话也有一定道理。   唐疏予自然没有老师博学有经验,他只是胜在更了解陆云亭罢了。   除了陆云亭,唐疏予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人讲过题。   这位大才子心高气傲,嫌弃他们笨。   他整个人唯一的那一点点耐心,全都给了陆云亭。   再也无法分给其他人。   也许是高中三年她过得实在太快乐,快乐到竟从没有注意到父母愈来愈忙碌的工作,越来越焦急的容颜,和他们越来越脆弱的身体。   直到变故发生的那天,陆云亭才猛然醒悟。   高考第一天,陆云亭考完数学提前交卷,家里司机请假,陆云亭难得坐了公交回家。   经过父亲公司大楼时,刚好目睹她的父亲从五十四层高的楼上,像是一片叶子一样飞下来的样子。   那是陆云亭这一生中,最最害怕的一段记忆。   她不敢回想,这个噩梦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很多很多年。   那片叶子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的心。   -   “小亭快过来,躲在妈妈这里!”   “咚咚咚——”   “小亭不要出声,嘘。”   “咚——给老子出来!”   陆云亭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板,中间一道缝隙漏出一丝光来。   “快点开门!”   一脚,两脚,声音越来越大。   陆云亭眼睁睁的看着门缝中间的缝隙越来越明亮。   她被母亲捂着嘴,喊不出来,恐惧化作眼泪,流淌母亲一手。   “开门!开门!”   最后一下,“咣”的一声,门开了。   光芒刺得她眼睛发痛,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眼睛。   却还是看到了——   “啊——!!”   陆云亭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缓了好久才终于缓过一点神来。   这是哪儿?   哦,我和妈妈到江市之后租的房子。   现在什么时间了?   看窗帘缝隙,应该又是半夜。   为什么又从半夜醒来?   因为做了同样的噩梦。   陆云亭动了动,伸手擦了擦汗。   掀开被子,赤脚下床。   水已经有些凉了,但是没有关系,陆云亭仰头灌了一大杯下肚。   再回到床上,陆云亭半分睡意也无。   她知道,这一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这种情况她太熟悉了。   要么是根本无法入睡,要么就是噩梦缠身之后惊醒。   通常第二种情况都只在入睡两三个小时之后。   也就意味着后面的大半个夜晚,她又要睁眼度过。   虽然如此,第二天她依旧精神百倍,拿着简历面试十家公司都不成问题。   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陆云亭从来没有把睡眠的事情重视起来,更没有告诉母亲。   她只会瞎担心,什么忙也帮不上。   更何况去医院要很多很多钱,她哪里去得起。   正午,陆云亭从一座大厦里出来,在路边买了瓶水,咕咚咕咚几口之后,瓶子里的水就只剩下半瓶。   陆云亭今天特别想吃麦旋风,站在队尾等待,等排到了她要付钱的时候,她忽然又犹豫了。   “对不起啊,我站错队了。”   陆云亭在一旁站了站,拐去旁边药店给母亲买了一袋泡脚粉。   梅雨季节,母亲的膝盖又开始痛了。   下午还有面试,吃完午饭之后,陆云亭就着桌子趴着休息了一会儿。   周围大都是开出租的司机在吃面,聊天的声音,吸溜面条的声音,叮当碗筷的声音,糅杂在一起捆成一捆的往陆云亭耳朵里钻。   她根本没有睡着。   想起上午的时候,面试官问及她的大学,她说家里变故,没有参加高考,不想之后面试官直接问她,那你高中的时候成绩好吗?   你别介意,我的意思是想知道你学习的能力是不是很强,要知道按照你的学历来讲,根本来不了我们公司的,我看你在简历上写到一点家里的情况,我想,如果你学习能力可以的话,我们还会再考虑一下。   高中时的成绩啊……   陆云亭苦笑了一下。   她的学习能力还真就很差。   其实成绩这种东西根本无从查证,可是陆云亭咬着牙,那个“好”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能说谎啊……   旁边桌也不知是点了什么菜,一阵烟熏火燎袭来。   陆云亭低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结账出门。   下午还要三家面试,她可要打起精神来。   陆云亭走得急。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走之后,一直停在路旁的一辆黑色轿车也跟着动了。 第92章 陆唐(7)   陆云亭在最后一家面试完, 这家初试需要笔答, 陆云亭觉得自己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一次答得认真,从大厦出来, 陆云亭有一瞬间的晕眩。   她探了探自己的脑门, 似乎也没有发烧,她深吸一口气, 到了公交车站之后, 低头站了一会儿,又拐去了路旁的一家礼品店, 她在里面转了许久,才终于拎着一个袋子出来,等到公交之后跳上车回家。   刚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妈妈?”   陆母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了?快换换衣服歇一会儿, 饭马上就要好了。”   陆云亭没急着换衣服, 而是放下东西到厨房, 伸开双臂抱了抱妈妈。   陆母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今天累着了吧?”   陆云亭的眼眶有些酸涩, 用脸蛋蹭了蹭妈妈的后背,呜咽了一声。   陆母纵容着她的撒娇,慢吞吞的把排骨从锅里盛出来。   “妈妈我好没用啊……”   过了很久,陆云亭忽然小小声的说。   陆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只一下, 就又流畅的做自己的事。   “怎么会这么想啊?”陆母温柔的问道。   陆云亭没再说话, 只是又蹭了蹭母亲的背。   以前陆母是不会做饭的, 家里有专门做饭和打扫的阿姨,也就只会一些简单的菜系,像是做排骨什么的都是这几年才学会。   “来吧,吃饭了。”   陆云亭:“我去洗手。”   在洗手间里,陆云亭用冷水顺便抹了把脸,刚刚伏在母亲背上实在太温暖,她差一点就睡着了。   洗了脸之后精神不少,她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母亲的手艺很好,排骨非常香。   陆云亭吃了很多,妈妈今天还买了一点水果,陆云亭打开一看,是杨梅。   她去洗杨梅,母亲收拾完厨房之后出来,看到陆云亭带回来的东西。   “还给妈妈买了泡脚粉哦?”   陆云亭在厨房,一颗一颗洗得很细致:“哦,对,你不是膝盖痛嘛,我在药店买的晚上试试看。”   陆母笑开来,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袋子。   她打开来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   什么也没说,拿走泡脚粉。   租的房子没有电视,九点多陆母就洗完澡回房睡觉了。   陆云亭一个人在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拉窗帘,外面的灯火辉煌比月光还要明亮,投射进房间里。   陆云亭拿了一个小垫子,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自己开了一罐啤酒,一边发呆一边一口口喝着。   网上说,微醺的状态下可能睡着会比较容易。   但是今天陆云亭喝酒不是为了睡着。   她今天不想这么早睡着。   晚上十二点,陆云亭看着天边的月亮,轻轻笑了一下。   低下头,最后一口酒喝完。   “生日快乐啊。”   -   刚上高一那年,唐疏予和陆云亭吵过一次架。   原因是陆云亭忘记了唐疏予的生日。   陆云亭没有想到唐疏予对这件事这么重视,后来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以前每一年的生日都是她和他一起过的。   陆云亭好说歹说,又是道歉又是买礼物,最后唐疏予让她去他家陪他过十二点,陆云亭去了,唐疏予这才消火。   之后陆云亭每一年都记得他的生日。   高考之后,陆云亭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陆父跳楼自尽,陆母带着陆云亭四处躲债离开了晋城,走之前就连唐家也没有告诉。   风声过去,陆母和陆云亭辗转来到江市,一次偶然的机会,陆云亭看到一版财经杂志,封面是唐疏予的照片。   “还要去找他吗?”母亲问她。   陆云亭收起杂志:“算了。”   这种感觉陆母明白,她也不会再去找唐母。   以前他们在一起,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现在,唐母是豪门贵妇,唐疏予是业界精英,而她们呢?   再也不是当年的模样。   既然已经离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人走了,回忆却一直留在脑海中。   陆母之后,每一年的这天,不管他们过得多么窘迫,无论是在风雨飘摇的地方躲债,还是在新租的老房子里生活,陆云亭都会去买一点小礼物,或大或小,安安静静的等待十二点。   这事陆云亭一直没跟陆母提过,但是陆母一直明白。   母女连心,母亲太了解陆云亭了。   从晋城离开的时候,陆云亭哭得近乎崩溃,陆母知道,不光是为了离开,为了告别。   更多的是因为她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和唐疏予再无可能。   这么多年过去,陆云亭变得更加沉默,曾经胆小的姑娘,不仅承受住了这样的变故,并且默默担起家里所有的重担。   她从不会提起唐疏予,唐家成了母女二人之间的禁忌,两个人默契的谁也不说。   若不是唐疏予生日这天陆云亭的一点小礼物,陆母甚至觉得陆云亭可能再也不会想起他。   “你二十八岁了。”陆云亭的声音低低的,“有……女朋友了吧?”   从小你就那样优秀,现在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吧?   一颗豆大的泪滴砸在她的手背,陆云亭没有及时擦去。   换来的是更多的雨点落下。   一颗一颗,在她的手背碎成一片。   -   第二天一早,陆云亭醒来就觉得不太舒服,稍微活动了一下,还是出了门。   今天的面试很重要。   这是一份公众号编辑的工作,陆云亭觉得自己应该能够胜任。   公司在市中心那边,陆云亭坐着公交过去,面试官对她比较满意,说是要主编过来再过一轮。   就在等待主编的时候,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踩着高跟鞋从远处走来。   这么多年过去,陆云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没有穿校服,没有戴眼镜,长长的墨发整个披散下来。   腰肢显瘦,面容冷淡,美艳不可方物。   工作室的人见了她,俱都恭敬的叫她“叶总”。   陆云亭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遇到她。   慌忙的转过身去。   可还是听到了她不确定的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小亭?”   陆云亭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叶婴也一样。   仅仅一个背影,她就知道是她。   陆云亭回过头,叶婴的眼神非常温柔。   陆云亭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   “小婴……”   -   咖啡馆里,陆云亭说出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叶婴一直静静的听着。   她还是那样坚强。   远比她要坚强。   也许是看到了叶婴,记忆多多少少和往日有所勾连,陆云亭一直飘在空中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叶婴聪明又冷静,陆云亭好像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别担心,没关系。”最后的最后,叶婴这样对陆云亭说道。   说得陆云亭又有点想哭。   她说没关系,那就一定会好。   从咖啡厅出来,陆云亭和叶婴道别,顶着日光走了很久,到一家小面馆吃面。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因为下午还有好几家面试。   也许是遇到了叶婴的缘故,之后的面试陆云亭变得自信多了。   再次从大厦里出来,已经是七点多,华灯初上,陆云亭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懈。   早上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尝试着走了几步,还是不行,扶着旁边的路灯缓缓蹲下来。   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自己。   好累。   她真的好累。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扛得住的人,她和叶婴完全不同。   以前她就觉得叶婴很厉害,一个人带着弟弟扛了这么久。   现在她感同身受,愈发佩服叶婴的坚强。   才这么几年,她就已经身心俱疲。   真的好难受啊……   可是不行啊,她还得回家。   陆云亭坚持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陆云亭眼看着路灯杆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手却再也抓不住它。   眼前黑幕落下,景物俱都变得模糊。   真的坚持不住了。   陆云亭眼睛一闭,整个人失去知觉。   在她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一个一席黑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从路旁的轿车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的身后。   在她倒下的最后一个瞬间,扶住了她。   让她稳稳地落在他的怀中。   男人低着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他的手扶着她的肩膀,手指都微微有些发白。   助理远远站着,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总裁的表情。   这么多年,助理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唐疏予。   痴迷,思念,执拗,黑暗。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陆……云……亭。”他低声缓慢的唤着这个名字。   你终于回来了。 第93章 陆唐(8)   陆云亭烧得很厉害, 唐疏予把她抱回自己家,叫了他的私人医生过来。   私人医生名叫隋亦, 看了陆云亭之后,说她是累的,而且好像是吃了什么药的副作用导致发烧。   “什么药?”唐疏予皱着眉。   “现在还不知道,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唐疏予“嗯”了一声, 让人送走隋亦, 唐疏予坐在床边, 细细凝视着她的那张脸。   唐疏予二十八岁, 认识陆云亭二十八年。   助理送完隋亦之后回来,看到唐疏予默默看着陆云亭。   “知道为什么一定是她吗?”   这么多年,只有助理知道,唐疏予过得有多苦。   他是业内的神话,工作拼命到几乎不要命。   他用满满的工作堆积整个生活。   一秒钟也不敢停滞下来。   无数名媛淑女明里暗里的追求, 唐疏予却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甚至有人用公司势力打压,唐疏予也不曾妥协。   知道为什么一定是她吗?   助理说:“为什么?”   唐疏予继续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太久了。”   她埋在他的心底,太久了。   早就已经深入骨血, 刻印在了骨子里。   若她离开了, 唐疏予也无法存活。   就是这样的关系。   所以一定是她。   助理低下头,没再说话。   他跟了唐疏予很多年,渐渐也能理解他的这种执念。   “把她送回去吧。”唐疏予轻声说。   “唐总……”   唐疏予站起身:“等她来找我。”   唐疏予竟真的不回头再看。   他走之后, 床上的陆云亭动了动, 即使睡着也并不安稳。   助理听到她迷迷糊糊的说了四个字。   可是唐疏予没有听到。   陆云亭说的是:“生日快乐……”   -   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 妈妈守在她的床边。   “妈?”   “先别起来,傻孩子,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陆母端起床头的水:“来吃药。”   “我怎么回来的?”   陆云亭只记得自己从大厦出来之后很难受,然后发生什么就完全不记得了。   “你张阿姨发现你的,给你送回来了,”陆母说:“你这孩子啊,自己难受还出去。”   陆云亭不想妈妈担心:“妈妈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了谁吗?”   陆母:“谁啊?”   陆云亭:“小婴,你还记得我的高中同学小婴吗?”   陆母:“记得啊,你最好的朋友,疏予他……”   陆母及时住了口,紧张的去看陆云亭的反应。   陆云亭垂着眼眸,她知道,陆母想说的是疏予的成人礼上,叶婴也参加了,也正是这个原因林远时也跟着过去,一时非常瞩目。   她都记得的。   “对,就是小婴。”陆云亭的声线没有什么变化,这下陆母就放心了。   “她现在很厉害,所以我觉得我的工作应该有着落了。”   陆母:“这是好事啊,妈妈也有一个好事要告诉你,就是隔壁你张阿姨,她说有一份很好的工介绍给我,是给一个楼里做保洁员,一个月三千多,也不累,平时擦擦地什么的。需要我过去见一面,就可以上班了。”   陆云亭皱了皱眉。   很久很久以前,陆母是总经理夫人,每次去公司向来都是衣着华丽,前拥后簇的。   谁能想到,很多年以后,这样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妇,竟会为了一份保洁员的工作高兴成这样。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能改变一个人很多很多。   “嗯,那很好啊。”   陆云亭回来的时候就基本已经退烧了,陆母还是让她喝了很多热水,然后关了灯,让她好好睡一觉。   也许是因为吃了感冒药的缘故,陆云亭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大片蔚蓝海域,陆云亭打小就不会游泳,很小的时候跟幼儿园里的小伙伴一起去游泳,不小心掉到泳池里,被当时的游泳教练救上来,之后陆云亭就很害怕水了。   陆云亭下意识的不想往前走,可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推着她,让她不得不靠近。   海浪声越来越近,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要……”   “不要去……”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   她也不想,可是她做不到。   她的脚板已经踏进水里,那股力量似乎更加强大,陆云亭不得已的继续往前。   一浪一浪的海水冲刷着她的小腿,她被晒得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越来越往前,陆云亭的裙摆已经被打湿。   再往前,她的腰身也浸没在海里。   海水透凉透凉,身上的那层薄汗被风一吹,陆云亭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不要在往前了……”   海水没过她的脖颈,马上就要吞没她的呼吸。   有水珠溅到她的眼睛里,杀得陆云亭生疼生疼。   又是一波海浪打来,陆云亭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飘了起来。   “啊——!”   就在她以为世界黑暗下来的时候,一个白皙的手掌死死箍住她的手腕。   往后狠狠一拽。   陆云亭被拉离大海,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陆云亭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模样非常狼狈。   那人却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阳光映得他精致的袖口闪着光芒。   是谁?   梦里的陆云亭正要抬头,世界忽然一黑。   她猛地惊醒。   醒来又是一片黑暗,被子里的她全身都已被汗水打湿。   她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掀开被子,撑着疲惫的身子到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之后陆云亭也没有急着吹头发,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喝水。   看了眼手机,刚好午夜十二点。   他的生日过完了。   -   陆云亭顺利被体恪公司录取。   陆云亭应聘的工作是文字编辑,但她没有经验,只能先做一段时间的编辑助理。   “委屈你了,小亭。”主编名叫谭明明,人很好。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谭明明把陆云亭交给工作室里的一位成熟编辑,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走了。   陆云亭很安静,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完成了师傅交给她的任务,中午准备吃饭的时候,刚好听到组里的另外一个女生在讨论香水。   那个女生尖声利气的,似乎家庭条件还不错,挑这个捡那个。   陆云亭经过的时候,正面她没有说什么,倒是对着陆云亭的背影点评了一下。   具体说了什么陆云亭也没有听清,只一句“土包子”钻进了她的耳朵。   陆云亭坐下来的时候,她们又神色如常的谈论起某款限量香水,那女生说她攒了好久的钱都买不起。   “咳咳。”   陆云亭回过去,谭明明站在门口。   “陆云亭,跟我过来一下。”   陆云亭:“好的主编。”   到了走廊之后,谭明明说:“叶总找你一起吃饭,她在门口等你呢,快去吧。”   陆云亭笑了笑:“好。”   送走陆云亭,谭明明返回工作室。   那两个女生见了她之后都挺怵:“主编……”   陆云亭觉得谭明明特别温柔,殊不知那是叶婴特意提醒的缘故。   小亭胆子小,你要是敢吓唬她,我觉得你可能会有些危险。   这是叶婴的原话。   谭明明是叶婴一手带出来的,怕极了她,自然待陆云亭极其温柔。   但是对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铁面主编,这个外号并非空穴来风。   叶婴的手下,哪有一无是处的。   -   “我去采访?”陆云亭噎了一下:“可是,我现在还不是成手啊。”   叶婴:“放心,这个项目是我负责的,你去锻炼锻炼,要是实在害怕,就让明明跟着你。”   陆云亭喝了口水,软软的耳根有点红:“去采访谁啊?”   叶婴眼珠转了一下:“明明会告诉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第二天一早,陆云亭跟谭明明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别紧张,咱们过去采访这位新上任的执行总裁,早就已经约好了,不会有事的,照常问几个问题就行。”   电梯里,谭明明这样安慰陆云亭。   可是随着电梯逐渐上升,陆云亭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最高层,总裁办公室。   助理过来接待他们进去。   “唐总还在开会,你们先稍等一会儿。”助理说。   陆云亭环视这个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经过那个桌子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落入陆云亭眼底。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心重重一跳。   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样。   “我们总裁过来了。”   助理忽然出声。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云亭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就好像那夜的梦一样。   她像是被定在那里。   不敢回头。   “谭主编?久等。”   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响在陆云亭头顶。   这道声音……   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位是……?”   谭明明拉了陆云亭一下:“小亭?想什么呢?”   陆云亭低着头,僵硬的转过身。   入目是一双黑色皮鞋。   “这是我们的编辑,陆云亭。”   她清楚地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陆云亭?”他嚼着这三个字,“和我以前认识很久的一个人,重名了呢。”   陆云亭猛地抬起头。   唐疏予那张精致无比的脸映入她的眼底。   陆云亭胆小又沉默,她把自己的情绪悄悄隐藏起来,放在一个个的小瓶子里,装在心里。   这一刻。   像是所有的瓶子全部被打翻,所有情绪糅杂在一起。   酸的涩的,苦的辣的,甜的咸的,全都洒了出来。   一时之间,不知是何味道。   谭明明那样精明一个人,一眼看出不对。   “唐总,你们……认识?”   唐疏予往前走了一步,就在陆云亭面前,有些强硬的强迫着她仰头看他。   似乎是在对方才她的目光躲闪有些不满。   “我们认识么?”唐疏予轻轻勾着唇角,低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嗯?”   陆云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咬了咬嘴唇,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大概、大概不认识吧。” 第94章 陆唐(9)   有谭明明在, 唐疏予的采访进行得非常顺利。   只是整个采访过程中, 陆云亭都没敢抬头, 专心记录。   从惠生集团出来, 陆云亭一路沉默。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和唐疏予重逢。   七年了,他只存在在她最深的梦里。   他现在的样子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更加高大, 更加成熟。   更加……让她无法直视。   整整一天陆云亭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家之后发现母亲不在, 才想起来今天母亲夜班,今天不在。   在她下班一个小时前陆母就已经提醒过她今天要自己买东西吃, 陆云亭看过一遍就忘记了,回家之后还是啥也没买。   陆云亭舒了口气, 包也买放又重新去了一趟超市。   选了半天选了一盒泡面一根香肠最后又要了一个卤蛋。   吃了方便面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困倦了。   陆云亭洗了个澡,出来时已经夜幕降临。   真正属于她的时间到了。   依旧没有拉窗帘, 只是今夜没有月亮。   陆云亭看着外面深蓝色的天空,一点睡意也无。   -   叶婴只让陆云亭负责一期采访,采访结束之后陆云亭转了正, 不再负责这个项目的内容。   谭明明让陆云亭暂时负责网红视频软文,这一部分难度不大,只消和品牌方对接,和视频内容确认就行。   整个网红部分的经理人名叫梁嘉烨, 也是叶婴手底下的老将了, 工作室里对于梁嘉烨的八卦消息花边新闻层出不穷。   此人情商非常高, 生得一张俊脸, 巧舌如簧,能说会道,据说家境极好,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富家少爷。   圈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梁嘉烨,再加上他本就是个浪里来浪里去的风流少爷,今天和这家名媛在一起,明天又和另一个新晋小网红交往。   他的感情史和花边新闻几乎能写一整本书了。   所以陆云亭第一次把文件送到梁嘉烨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的。   梁嘉烨拿过文件,笑了一下:“新来的?”   陆云亭点了点头:“嗯。”   小姑娘长得太白净,就连耳朵都是软软的粉色,梁嘉烨不仅有些心痒。   “小编辑么?叫什么名字?”   “陆云亭。”   说两句话就有点脸红了,小兔子似的,梁嘉烨心情更好,“晚上有空么?一起吃饭?”   梁嘉烨刚和上一个小网红分手,还没有下一个目标。   其实梁嘉烨并不滥情,他的每一段感情都是姑娘主动追的他,梁嘉烨觉得不讨厌,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相处之后发现两人不太合适,那么大家也就好聚好散。   都是成年人了,没有那么多禁锢和准则。   感情这种事情,享受就好了。   当说出“晚上一起吃个饭”的时候,基本也就**不离十。   只是每一次都是姑娘先说的这句话。   今天换了梁嘉烨来说。   “晚上没有空。”陆云亭轻声说。   “嗯?什么?”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嗯,晚上有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时间,抱歉啊梁经理。”   梁嘉烨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冒着贼光,唇角疯狂上扬:“好啊,那下一次。”   陆云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置可否。   梁嘉烨喜欢陆云亭,却并不是一个死缠烂打遭人讨厌的人。   他很懂得分寸。   既常常出现在陆云亭的视线里,又不是每一次都正面和她接触。   恰到好处的在她的生活里面进出,让她不得不注意到他。   梁嘉烨的出身和样貌决定了他必然是个骄傲自负的性格。   并不觉得追求陆云亭这样一只小白兔会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这还是梁大少爷第一次动心。   这几次在陆云亭眼皮子底下晃悠,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了。   怎么看都喜欢。   这还是梁嘉烨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天晚上下班,谭明明要组织聚会,梁嘉烨也在。   一群人下班之后一起往定好的酒店去。   今天陆母夜班,陆云亭也就没有拒绝,跟着一起过去了。   陆云亭不喝酒,人也安静,他们吵闹着敬酒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等着。   看着杯子里雪碧的泡泡一点点往上升,噗,破了。   下一行又往上升,噗,又破了。   就在她正无聊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   “出来一下。”   “……梁经理?”   “出来,我现在在后门。”   陆云亭在包间扫视一圈果然都不见梁嘉烨的踪影。   她将信将疑的走到酒店后门,刚把门推开,忽然一个烟花“砰”的一声升上天空。   炸开一朵云霞。   “哇。”陆云亭走出去。   梁嘉烨还在点下一簇烟火,“小亭,往这里看。”   陆云亭闻言回头,梁嘉烨将烟火点燃,“轰”的一声,一簇一簇的烟火飞上天空。   那些五彩斑斓焰火在空中盛放。   那一瞬间的美丽紧紧撷住人的心脏,陆云亭的眼睛无比明亮,看着梁嘉烨说:“这是……?”   梁嘉烨:“好看么?”   天空的绚烂还在继续,陆云亭笑开来,眉眼弯弯,看上去温温软软。   “嗯,好看。”   那道笑容落在梁嘉烨眼底,同样的,也落在了路边黑色轿车后座上那人的眼底。   他看着她对梁嘉烨笑。   眸光深深,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   -   黑色轿车开走之后,陆云亭的手机响了。   “谁?我妈??”   梁嘉烨还没来得及把最后一个烟花放完,就看见陆云亭忽然变了脸色,往巷子外面冲去。   “小亭你去哪里?”梁嘉烨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追过去的时候陆云亭已经在路口拦车。   “谢谢你啊梁经理,很好看!”陆云亭上了出租车,摇下车窗对梁嘉烨喊道,最后一句话随着风飘远。   梁嘉烨跑了几步,回头看着那些没放完的烟花。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   陆云亭飞奔到医院,看到陆母还在诊室里照顾别人。   “妈。”陆云亭跑得急,额上渗出点点汗珠:“他们说你摔倒了。”   陆母安慰着陆云亭:“没事儿,就是地上滑,妈妈走得急摔了一下而已。”   陆云亭不相信,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之后,大夫走过来。   “你是患者家属么?”   “嗯,是的。”   “跟我过来一下。”   陆云亭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医生扶了下眼镜。   “大夫,我妈妈很严重么?”   小姑娘太瘦了,嘴唇有些发白,大夫习惯性的皱眉:“你妈妈的腰伤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   陆云亭:“但是什么?”   “我建议你给你妈妈做一个详细的腹部检查。”   陆云亭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她的腹部有肿瘤的可能,先检查一下再说。”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巨雷劈在她的头顶。   “轰隆”一声,像是今夜的烟花一样,把她炸成灰烬。   陆云亭并没有告诉陆母这个消息,她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   不能再给妈妈增加心理负担了。   陆母的身体检查安排在周一,医生告诉陆云亭陆母是胃癌,但是发现得早,如果及时做手术的话,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不管怎样都是癌症,陆云亭瘦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等结果的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胡思乱想,如果妈妈有个什么好歹,她……   她不敢想象。   陆云亭站在叶婴家门口,徘徊许久。   医生最后那句让她趁早做手术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   最后陆云亭敲了敲门。   “小婴,”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陆云亭就已经哽咽。   她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天都没哭,反而在叶婴面前,能把最脆弱的一面露出来。   “你能借我一点钱么?”   -   陆云亭哭哭啼啼的跟叶婴说完,叶婴二话没说的给她一张卡。   上面的钱足够阿姨的手术费用。   “那家医院是……是唐疏予公司旗下的,你要是想给阿姨找一个好一点的大夫,我建议你可以去问一问他。”   陆云亭听了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一只温暖的手掌敷了上来,“小亭,你还是在乎他的是么?”   陆云亭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我不想再找他了……”   不想过去讨人嫌,主动凑上去遭人厌弃。   叶婴没有再多说,她知道陆云亭的脾气,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很好说话似的,实际上性格比谁都执拗。   她认准的事情,谁说什么都不能改变。   陆云亭走后,叶婴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能帮的我都帮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非常低沉。   “嗯,我知道了。”   临挂电话前,叶婴补充了一下:“你最好别做傻事,那可是小亭的妈妈。”   那边停顿了两秒:“嗯。”   挂了电话,叶婴长舒一口气。   这两个人。   唉。   -   手术那天,医院里的大夫看上去都非常紧张,陆云亭稍一打听才知道是他们的董事会成员要和院长一起下来检查。   陆云亭想起那天叶婴说过的话,淡淡的“哦”了一声。   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妈妈出来的时候,刚好检查到手术室。   陆云亭在幽长的走廊里等着,一转头,就看到那个高瘦的黑色身影站在检查队伍的最前面。   皮鞋声戛然而止。   “这是哪位患者的家属?”陆云亭清楚地听到那道声音这样问道。   他旁边的大夫问了属下之后,低声在他耳边答了一句。   “这位是我的朋友,希望各位同仁多多照顾。”   众医生俱都点头称是,再看向陆云亭的目光就不大一样了。   “不用了。”   他们转了身,听到身后的小姑娘说道。   陆云亭逆着光,身形瘦小,背脊却挺得很直:“不用特殊照顾,我相信各位大夫的医术,我跟这位先生……并不熟的。”   -   陆云亭上班六个月,体恪的制度是没到六个月会有一场考核,如果绩效达到了,会升职加薪。   主要还是为了鼓励员工们上进。   陆云亭拿到通知单。   “卧槽!这次涨这么多?!”不等她说话,就已经有人替她欢呼。   “天哪这次公司是下了血本了吧。”   “这回我拼了老命也要晋升!”   陆云亭看着那串数字,也有些动心。   陆母手术之后恢复得很好,用得依然是叶婴给她的那张卡里的钱。   陆云亭和母亲逃难这些年,还清债务之后手里根本没有什么积蓄。   每从那张卡里刷出一笔陆云亭都默默记着账。   她不想就这么欠着叶婴的,她想尽快还清。   陆云亭直了直身子,这次晋级她一定要升上去!   陆云亭默默的算了半个多小时,她来公司晚,学东西也慢,无论是成绩还是数据都不如工作室里其他几个姑娘,月总结会上,谭主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陆云亭自己什么样子自己还是清楚的。   更何况这次晋级之后的待遇实在太诱人,本工作室就已经竞争激烈,更何况要和整个新人组竞争。   可是无论如何,陆云亭都一定要拿下!   最近这几天陆云亭一直都在加班,几个网红的软文写得都很不错,精准幽默,简洁诙谐的文风总会让人一下就把产品记住。   整体数据就在陆云亭废寝忘食的努力上找补回来一些。   这天,谭明明组织项目会议。   “最后就是叶总非常重视的‘才俊’项目,这次的项目非常重要,还剩下最后一次采访,我们已经和对方约了很久,对方实在太忙,这期才作为压轴篇出现,机会非常难得,大家务必重视,采访安排在这周三。”   谭明明停顿了一下:“是关于惠生集团执行总裁唐总的最后一期采访,就交给陆云亭负责。” 第95章 陆唐(终)   陆云亭在惠生集团门口等了许久, 最后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告诉她,今天唐总在开会,没有时间见她。   陆云亭稍微错愕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她知道现在的唐疏予和她之间的距离,却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段距离带给他们的改变。   他是高高在上的唐总, 而她是连妈妈的医药费都要问别人借的打工仔。   现实世界里哪有那么多灰姑娘。   陆云亭坐地铁回了公司, 意外的发现工作室里的姑娘居然都没有下班, 大家都在加班,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陆云亭微微蹙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晚上下班之后路过水果店,看到母亲最爱吃的车厘子, 陆云亭想买十五元的,只有十几颗的样子, 店家爱答不理的把袋子递给她。   次日清晨, 陆母敲了敲陆云亭房间的门,陆云亭早已经洗漱完毕,连衣服都换好了。   “怎么起这么早?不是说连续上了半个月的班想要休息休息吗?”   陆云亭一边梳头发一边说:“今天要去惠生一趟。”   陆母;“那吃完早饭再走吧,妈妈去给你热牛奶。”   陆云亭:“好。”   陆云亭到惠生集团大厦楼下, 刚好七点半。   她没有进去, 安静的在花坛边等着。   晨光熹微。   花坛里盛放的饱满花瓣沾着露水,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第一天早上没有等到,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日清晨, 陆云亭以为今天也无果而终的时候, 一辆黑色宾利从远处开过来。   陆云亭心头一喜, 过了马路飞奔过去。   早在前面的拐角处,宾利后座的男人就已经看到她了。   之后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陆云亭跑到他的车旁边,助理率先下车。   陆云亭朝他摆了摆手,笑了一下。   助理稍微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而后绕到车后打开车门。   “唐总。”陆云亭看着他的眼神稍微有些怯懦。   “是你。”唐疏予下车之后大步往公司里走,陆云亭立马跟上去。   “唐总,之前体恪公司跟您约定的采访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经过的职员看到唐疏予俱都停下脚步,点头恭敬的叫他“唐总”。   唐疏予过了门卡,陆云亭被阻拦在外,助理赶忙过来帮她刷了卡。   陆云亭跑过去继续说:“上一次唐总在开会,后来又出差,请问现在有时间了吗?”   唐疏予腿长步子大,走路飞快,陆云亭只能小跑才能跟得上。   唐疏予拐进总裁专用电梯,陆云亭在门口犹疑了一下,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步踏进去。   “体恪公司?”   封闭的电梯空间狭小,陆云亭就在唐疏予的身边,他的身高优势让她更有压力。   稍微动一动,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   唐疏予低低的问了一句后,悠闲的看了助理一眼。   助理略略点头:“是一家网红经济公司,这个项目是之前的自媒体公众号采访。”   唐疏予垂下眼睛:“我的工作日程里并没有这一项,更何况——”   陆云亭眨了眨眼睛,更何况什么?   “陆小姐并不认识我,现在又过来找我?”   陆云亭:“这份工作您已经答应过的啊。”   “叮——”电梯到了,唐疏予率先出去,陆云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助理微微扶着门,出言提醒道:“陆小姐,因为最近总裁的工作非常多,而且很复杂,这次的采访可能没有时间——”   “不行!”   陆云亭跑出去,趁着唐疏予进办公室之前追了过去。   “唐总,不能这么言而无信吧!”   这一层只有总裁办公室,非常安静,陆云亭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说完她自己也有些尴尬。   “言而无信?”   “是啊,你明明都答应了的,现在怎么又突然不承认了呢,工作多也不能是借口啊,因为是先答应的我们!”   一不做二不休,说都说了,那不如就说完吧……   唐疏予眉心微蹙,沉声道:“陆小姐。”   没有什么感情的三个字,却生生慑得陆云亭浑身一颤。   回想年少时,陆云亭有一次没写作业,直接抄的参考答案,颤颤巍巍的交给唐疏予之后,唐疏予越往后翻脸色越难看,最后沉声叫她:“陆云亭。”   什么话也没说,陆云亭简直就想跪地求饶。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该死的条件反射依然存在。   陆云亭也觉得自己有些撒泼了,稍微低了低头:“唐总,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就是这份工作对于我来说实在太重要,我……”   腰伤并不是一天就能痊愈的,要想彻底把妈妈治好,后续的医药费也非常昂贵,现在叶婴借给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陆母对于陆云亭来说太重要了,她必须努力赚钱。   对于她来说,能找到一份工作已是不易,体恪向来以薪资高闻名,原本陆云亭就不是公司里最出色的那一个,若是连这个采访都拿不下来,留在公司可能都有些苦难,更遑论她还想要晋升。   “唐总,就一上午或者一下午的时间,唐总您就抽出这样一段时间来行吗?或者晚上也可以,多晚都ok。”   “晚上?”   陆云亭:“嗯,晚上。”   唐疏予忽然笑了笑:“没有兴趣。”   “?”   陆云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唐疏予在说什么,小脸“腾”的红了。   正要反驳,唐疏予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唐总!唐总!”   风水轮流转,现在人家是老大,不管怎样都得供着。   助理走过来:“陆小姐。”   “嗯?”陆云亭回过头。   助理说:“很抱歉陆小姐,现在请你出去。”   “我……”   唐疏予培养出来的助理和唐疏予一样冷情,他面无表情的对陆云亭说:“现在,请你出去。”   陆云亭被唐疏予的助理恭敬地“请了出去”。   陆云亭站在惠生大厦门前,忽然有种深深地挫败感。   陆云亭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地下车库,那辆宾利停在总裁专用的位置,还没走。   陆云亭看好位置,出去快速的吃了午饭,跑回来的时候车还在。   地下车库又闷又热,陆云亭坐在车旁边的地上,一边等一边嗑瓜子。   晚上五点多,唐疏予从电梯上下来。   一眼看到等在车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等了很久很久,蹲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胳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唐疏予表情未变,大步走到车前,助理替他拉开车门。   陆云亭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唐总!”   唐疏予恍若未闻,一不做二不休,陆云亭一把拉开车门,“往里去一点。”   唐疏予:“……”   陆云亭蛮横的挤上车,硬生生的把唐疏予推进去,一把关上车门。   小姑娘刚刚睡醒,脸色有些苍白。   “对不起唐总,既然您没有时间,我就只能利用这些零散时间采访您了。”   助理回头看了唐疏予一点,唐疏予微不可及的朝他点点头。   助理会意,对司机说道:“开车吧。”   车子缓缓开动。   “陆小姐不是说不认识我么?这么大胆就敢上我的车?”唐疏予似乎心情很好,说话的时候唇角略略上扬。   “你……”陆云亭嘴唇动了动:“是不认识您,这只不过是工作上的事情,和私人无关,不管我认不认识您,您答应好了的工作就不能耽误。”   陆云亭还是那个陆云亭,轻而易举就能撩起唐疏予心中的怒火。   “你说吧,什么事情。”   陆云亭万没有想到唐疏予会突然松口,赶忙从包里拿出小笔记本,把这次的项目和采访过程中的问题说了一遍。   她大约说了五分钟,中间打了三个喷嚏。   她每打一个喷嚏,唐疏予的眉心便深上几分。   最后说完,唐疏予面色非常难看,陆云亭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没说错。”唐疏予说:“但是像体恪这样,惠生一口就能吞下的小公司,我实在没有兴趣进行第二次采访。”   哦。   你好厉害哦。   陆云亭扁了扁嘴,嘟囔道:“还希望唐总能尊重我们体恪一下。”   唐疏予挑了挑眉。   “体恪是个小公司,但是我的上司是叶婴,也就是说体恪背后的boss是四叶集团,你确定你们惠生敢轻易吞□□恪?你敢跟林远时正面抗衡?”   唐疏予静静看了陆云亭三秒,忽然笑了:“这些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陆云亭眼神微微变了变。   这些年不见。   “这么说你们体恪还有点实力?”   陆云亭:“有没有实力我不知道,但是谁都知道,整个江城的大集团没有一个敢轻易动体恪的。”   唐疏予:“这话是叶婴告诉你的吧?”   陆云亭:“……”   这、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唐疏予看了眼窗外,忽然说起一个无关的话题:“你知道我要去哪么你就敢上车。”   陆云亭这才反应过来,过了市内堵车的那段路,现在车速越开越快,夜幕渐沉,窗外竟是高速路的景色。   “你要去哪?”   “机场。”   唐疏予笑意更深:“去S市有一场会议,看样子陆小姐是想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放我下车,停车。”   唐疏予:“别着急啊,刚刚陆小姐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了,这次刚好没有女伴,陆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陆云亭脸越来越好:“唐疏予,你什么意思啊?”   唐疏予饶有兴致:“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不是唐总唐总叫的挺欢实么?”   陆云亭眉头更深,想拿出手机给陆母打电话,可是刚把手机拿出来,屏幕就显示关机了。   下午在停车场等了太久,陆云亭觉得无聊又有点害怕,就拿出手机放了很久的歌。   反正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陆母很少找她,没电了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她必须告诉陆母今天她不回家,让妈妈不要等她。   陆云亭看了看唐疏予。   “唐总,手机能借我一下么?”   这小丫头可真会审时度势,一说起工作就伶牙俐齿的,到了现在,要求他的时候,语气就软了。   唐疏予不说话。   有一些人,表面上一言不发,背地里享受死了姑娘的温言软语,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唐总?”   陆云亭咬了咬牙:“我得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陆阿姨?”   这个称呼让陆云亭的心瞬间一疼。   “嗯。”   “好啊,说号码。”   陆云亭报了号码,接通之后递给陆云亭。   “谢谢你啊。”   “喂妈妈?”   “嗯对,我今天不回家了。”   “公司加班,今天我直接在这边睡了。”   “没关系的,我晚上吃过饭了,好的,我一定注意安全注意休息。”   “我——”   话没说完,手机忽然被抢走。   陆云亭完全没有防备,唐疏予那边已经出声:“陆阿姨,我是疏予。”   陆云亭登时僵在那里。   “好久不见,陆阿姨你还好吗?”   “是啊,小亭现在跟我在一起,您放心,她的工作就是采访我。”   “好,等我出差回来就带小亭一起去拜访您。”   某人说得十分流畅,直到电话挂断,陆云亭也没有回过神来。   “陆阿姨说她很像我。”唐疏予把手机递给助理,轻描淡写的说。   “唐疏予……”   “怎么了?”   陆云亭心里有很多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这个时候,机场到了。   唐疏予带着陆云亭换了登机牌,过安检,走vip通道上了飞机。   陆云亭一直都昏昏沉沉的。   也许是下午太累了,一上飞机陆云亭就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沉,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她躺在陌生的酒店房间,整个空白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醒了?”   唐疏予换了家居服,放下杂志,从床尾绕过来,摸了摸陆云亭的头,“饿不饿?”   陆云亭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上衣服的触感不对,掀开被子一看,她的外衣已经被人换下,现在她穿着一条高级真丝睡衣。   “谁给我换的衣服?”   相比于陆云亭的惊恐万分,唐疏予显得十分淡然:“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么?”   “?”   唐疏予沉声说:“我不可能让别人给你换衣服。”   什么意思?   所以……是他给她换的??   “过来把粥喝了。”唐疏予把她抱起来,放了靠枕在她身后。   “你想怎么样?”陆云亭警惕的看着唐疏予。   不一样了。   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唐疏予绅士温柔,虽然背地里干了不少坏事儿,但是人前还是君子。   可是现在呢。   现在那层绅士的外皮彻底没了,禽兽的本质显露无疑!   “先把粥喝了。”唐疏予仅存一点耐心,用勺子舀了一点粥,轻轻吹了吹。   陆云亭侧过头:“不喝。”   唐疏予把勺子放下,“铛”的一声敲击在碗边,“我给换了衣服,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就赔给你。”   陆云亭回头看他,眼神是在问,这该怎么赔。   唐疏予回答她:“你也给我换一次。”   陆云亭:“…………”   少女的脸颊肉眼看见的速度变红,唐疏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要是不喝粥,我现在给你扔出去。”   陆云亭:“!”   唐疏予把被子一掀,女孩只穿了一件丝质睡裙,薄薄一层,裙子短,细白的长裙露在外面。   陆云亭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唐疏予却并不理会,俯身把她拦腰抱起,作势真的往门口走。   陆云亭的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唐疏予……你你你不敢!”   唐疏予笑了笑,眼眸深深:“你看看我敢不敢。”   “嗷嗷嗷嗷嗷。”   穿过客厅,唐疏予大步往门口走去,一手握住门把。   “我喝!”   陆云亭要哭不哭的看着唐疏予:“我喝还不行么……”   唐疏予冷哼一声,把她放回床上。   陆云亭赶忙拉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蚕宝宝。   这下也不用他喂了,陆云亭一口一口把粥喝完。   他太熟悉她的口味了,这个味道甜而不腻,陆云亭觉得好喝极了。   “行了,睡觉吧。”唐疏予脱了外套,躺到双人床的另外一边。   “你干什么!”   唐疏予:“很晚了。”   “谁让你睡在这里的!”   很小的时候,两个人经常睡在一个房间,同一个床上,那个时候陆云亭很喜欢粘着唐疏予,陆母怎么拽也不肯走。   后来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家长们就不让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睡。   更不要说同一个床上了。   “又不是没睡过,怕什么。”   “什么怕什么!你给我下去!”陆云亭是彻底顾不上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了,一脚踢在唐疏予身上。   “小陆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爬上我的床啊。”   “不想,你给我滚。”   她的那一丁点小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唐疏予捉住她的小拳头,往后一拉,小姑娘顿时落入他的怀中。   因为她松了手,被子也跟着滑落下来。   唐疏予顺势钻进去。   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抱着她,闭上眼睛:“睡吧。”   “睡什么睡!你起开!”   唐疏予闭了眼,铁了心把无赖刷到底,怎么都不肯走,陆云亭一个人试了好多种办法,用打的,用踢的,用手指去掰。   唐疏予都紧搂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   “你听听我的心。”黑暗中,唐疏予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   他开口的一瞬间,陆云亭安静下来。   他紧紧贴着她,心跳鼓动在她的后背。   “咚咚——”   “咚咚——”   有力而坚定。   “你听到它在说什么了么?”唐疏予说话时,胸腔微微地共鸣传到她的身上。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陆云亭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十分温暖,被他抱着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冰冷的地窖落入温暖的热水池,周身细胞都舒展开来。   舒服又放松。   困意席卷,陆云亭还来不及思考就已沉沉睡去。   唐疏予却很久都没有睡着。   他睁开眼睛。   想起一个小时前医生的话。   陆云亭在飞机上发起高热,降落之后唐疏予推了会议急匆匆的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检查之后告诉唐疏予,陆小姐的失眠已经持续了很久,这一次发高热是因为她自己服用过来安、眠药的副作用。   唐疏予的心疼得像是被火烤过。   他找了她很久很久,自从她踏进江市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她的消息。   由点及面,想要查出当年陆家的衰落并不难。   凭借唐疏予的手腕,轻松摆平了朝她们母女追债的那些人,护她们周全。   唐疏予以为她也会找他,等了很久,他才知道,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让唐疏予十分愤怒。   小的时候明明就是她总过来缠着他,他那样讨厌她。   明明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怎么现在放不下的反而是他?   唐疏予并不甘心,于是他忍住了过去找她的欲.望,就这么静静观察着。   他不让她找到工作,断掉了她的经济来源,还有意无意让她看到那份财经杂志,让她知道他在哪。   可她依然不来。   唐疏予狠了心,江市几乎没有一家公司敢任用陆云亭。   那次陆云亭生病,出乎唐疏予意料。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狠心,毕竟和他合作过的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无一不这么评价他。   他觉得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她倒下去,他想把她践踏到社会最底层。   那样,她就会想着回来找他。   这个倾斜了这么多年的天平,就能稍微平衡一些。   他卑微的想,只要她肯来,不管她是否是求他,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立马原谅,紧紧把她揽入怀中。   可是她真的没有,一次都没有。   就算找工作累得发昏,就算生活苦得连牛肉都吃不起。   她也没有一次想到他。   冲过去把她抱住的时候,就连唐疏予自己都没有料到。   身体总比大脑诚实。   抱着滚烫的她,唐疏予的心疼的近乎窒息。   气死了。   真的气死了。   世界上为什么有这样一个让人又气又爱的人呢。   那次唐疏予还是没有让她见到他,在她醒来之前就把她送走。   唐疏予心狠,执拗的不肯低头。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谁知意外再一次发生。   那天在酒吧后巷,看到那个男人为她绽放漫天烟花。   她笑得像个孩子。   唐疏予坐在车里看到这一切,忽然想起以前的许多次过年,她和他一起吃完年夜饭堆完雪人,他也会去放烟花,小女孩胆子小,不敢凑近,离得老远。   双手捂着耳朵,看到天上五彩斑斓,眯着月牙儿眼睛。   笑得无比美丽。   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痴痴地看着她笑的人,却不是他了。   心里那层偏执执拗的感情彻底冲出牢笼。   他讨厌她身边的所有男生。   他讨厌别人看到她的笑容。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藏起来,关在一个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   照顾她无微不至,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么她的笑容便只有他一人拥有。   陆母住的那家医院,是惠生旗下,唐疏予使了些手段,陆母的医药费是旁人的十几倍。   他当然知道她支付不起,也料到她会去找叶婴求助。   可是当时他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她也许能来找他。   毕竟他们认识这么久,他们是最最亲近的人。   叶婴和他有约定在先,卡里的那些钱对于陆云亭来说是笔不小的数字。   可是对于越来越高的医药费,那点钱只能支撑一个月不到。   要想赚钱,就必须努力工作。   那段时间,体恪正在跟四叶谈收购的问题,体恪拼命往自己身上加筹码。   叶婴有了陆云亭在手,放心大胆的挥霍着惠生集团的资源。   狠狠地敲了林远时一笔。   不过这对于林远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也许叶婴稍微给林远时示一点好,林远时给她的都远比这么处心积虑获得的多。   这两个姑娘都傻,唐疏予一眼就能看懂的事情,叶婴困在局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但好在两人利益相互,叶婴又聪明剔透,唐疏予稍稍授意,叶婴就把这次晋升的薪资调得极高,并且把采访唐疏予的工作交给陆云亭。   一步步的,陆云亭按照他的计划,心甘情愿的走到他身边。   唐疏予微微笑了笑。   行吧,这样也算是你主动找我。   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   唐疏予办事效率极高,上午参加完会议,下午便飞回江市。   他竟真的推掉了后面所有的工作,跟着陆云亭一起回了家。   “你确定要来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唐疏予理所当然:“陆阿姨说想我了。”   “……”   也是,从小妈妈喜欢唐疏予就比喜欢她多。   陆母高兴极了,早早备下一大桌饭菜。   陆云亭原以为这么久不见可能会有些冷场,殊不知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光是回忆就足够聊上三天三夜。   “其实这些年,我妈妈一直都很惦记您。”唐疏予说。   说到这,陆母眼眶红了。   她和唐母是最要好的朋友,约好了一起结婚,一起生子,等老了一起环游世界。   谁知旦夕惊变,陆家忽然出事。   “你妈妈最近还好么?”   “她很想您。”   陆母几乎没有忍住,声音都有些哽咽。   唐疏予说:“如果您有空的话,周末我带您去看她。”   陆母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不了。”   “离这里不远,周末我过来接您。”   陆母心里也是真的惦记着唐母,说是不去不去,到了时间还是等在楼下。   唐疏予帮陆母拉开车门,顺势自然的牵起陆云亭的手。   那一刻,陆云亭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还是从前。   唐疏予没有开车,上了车之后依然牵着她,和陆母谈笑风生,陆母也没有多说什么。   唐母早已等在别墅门前。   “阿瑶,小亭!”   唐母并没有苍老太多,岁月总是格外偏爱美人,现在唐母有老公的疼爱,儿子又有出息,除了陆母这一个心结,她过得十分快乐。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俱都流出眼泪。   跨越了七年。   终于再次相逢。   “傻阿瑶,太傻了。”   若不是她一直瞒着,唐家只要出手,陆家就不会走上穷途。   那时候唐家再谈一桩重要的生意,陆母不想影响他们。   进了别墅,唐母一边哭一边和陆母聊了许久。   后来目光一转看到陆云亭。   “小亭快过来,让唐阿姨看看。”   陆云亭依言坐过去,唐阿姨牵起陆云亭的手:“越长越漂亮了,不像小时候胖乎乎的。”   实在太亲切了,陆云亭忍不住拥抱了唐阿姨一下。   小的时候,她是那么疼她,陆云亭全都记得。   “也不怪疏予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的,你走这些年啊,疏予都找你找疯了。”   唐疏予连忙出言阻止:“妈!”   唐阿姨笑开来:“他还不让说,但是谁不知道,他一直在等你过来找她,最后还不是他自己想得扛不住了,自己主动去找的你,哈哈哈你都不知道吧,他把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放在房间里,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看,哎,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臭着一张脸不爱拍照,现在真香打脸,一直埋怨为什么不给你们多拍一点。”   唐阿姨一点都没变,世界上最愿意爆料儿子丑事的妈妈,非她莫属。   陆云亭刚开始还觉得尴尬,后来笑得不行。   难得唐总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是自己老妈,一个是自家媳妇。   谁都惹不起。   “你这次回来,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陆云亭惊叫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唐疏予。   唐疏予:“现在她还不太适应,过一阵吧。”   唐阿姨:“过一阵是什么时候?过了夏天穿婚纱可就冷了。”   唐疏予:“没关系,我想去马尔代夫那边结婚。”   唐阿姨:“那也行,我看看日子,也不要到冬天,过年那几天太忙了。”   唐疏予:“好。”   陆云亭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怎么这么一会儿,母子两个一问一答自导自演,直接就把她给嫁了??   那边的陆母也一直笑着不说话??   那天晚上唐阿姨怎么也不肯放他们走,留了陆母在她的房间。   晚上陆云亭出来喝水,刚好陆母也聊渴了出来找水喝。   母女两个站在岛台边,看着窗外的月光。   陆母笑了:“你一直喜欢疏予的对吧?”   陆云亭没有说话。   陆母:“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妈妈,这些年你一直不肯提起他,但是每年他生日的那天都会买礼物给他,是不是?”   陆云亭低下头。   陆母继续道:“那天疏予过来咱家妈妈就看出来了,他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你对他的少。你们两个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们了,疏予早就喜欢你了,但是你这个大傻姑娘啊,一直都不知道。”   早就喜欢她??   什么时候?   高中?还是初中?   喝完水,唐母在那边叫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回来继续聊啊。   陆母笑着应了,匆匆忙忙回去:“回来了回来了。”   关上门,陆云亭呆呆的站在外面。   “陆云亭。”   陆云亭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是唐疏予从书房走出来。   他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眼睛十分明亮。   “大半夜站在这吓人。”   陆云亭想问,到底咱俩是谁吓唬谁啊。   “走了去睡觉。”唐疏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头往房间里走。   “哎,我……”   唐疏予拉着她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以后你就住在这吧,我派一个司机跟着你。”   陆云亭:“我不要。”   唐疏予:“陆阿姨也会在这,你不要也得要。”   陆云亭:“唐疏予我,我不想麻烦你。”   唐疏予:“是我想麻烦你,行么?麻烦你看看我,麻烦你过来找我,麻烦你别折磨我了行么。”   陆云亭:“我没有折磨你……”   唐疏予心说,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折磨他,出口的话却是:“好好好,你没有。”   陆云亭一直觉得不太真实。   唐疏予真的喜欢她么?   那样优秀的一个人,会喜欢她?   -   陆云亭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和唐疏予在这段感情里,最先反水的居然是陆母。   次日一早,唐阿姨亲自过来劝说陆云亭住下来,陆母也帮着唐阿姨劝她。   陆云亭真的怕了。   这对母子能力太强,一晚上就给自己妈洗脑了。   怪不得跟唐疏予从S市回来,他执意要去她家见陆母。   这一切都是阴谋!   过了“究竟谁先找谁”的心结,唐疏予终于露出本来的面目。   就好像那次唐疏予把陆云亭惹怒,陆云亭不搭理他之后他默默地缠着她一样。   唐疏予黏人的功力得到陆云亭的真传,可谓青出于蓝,简直炉火纯青。   每天上下班接送是最基本的。   叫人过来送花送午饭,各种资源倾泻,这下工作室里谁都知道。   这个新来的不起眼的陆云亭,不仅有叶婴这样的靠山,居然还有一个多金boss的男朋友??   简直羡慕嫉妒恨。   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哪里好,走了大运才有这样的人生。   -   虽然住在唐疏予家,和他一个房间睡着,可是唐疏予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直到——   唐疏予生日那天。   那天陆云亭鼓起勇气,把七年积攒的要送他的礼物全都给了他,唐疏予拿到之后动了情。   他喝了一点酒,抱着陆云亭回房间之后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你从来都知道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他辗转在她的耳侧,吻着她的脸颊:“给我,好不好?”   陆云亭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那天晚上,唐疏予难得失控。   他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真的存在在他的身边。   他还逼着陆云亭唤他,他逼她叫他“疏予哥哥”。   一切都仿佛回到从前。   那个甜甜的小姑娘追在他的身后,男孩子有点傲娇,一边说着拒绝一边笑开了花。   “你听我的心跳。”   “咚咚——”   “咚咚——”   “它在说什么?”   “它在说爱你啊,每一下,都在说爱你。” 第96章 终章   清晨, 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溜进房间,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丝光亮。   床上不规则形状的物体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两只短短的小胳膊,伴随着低低的一声“唔——”, 被子里的身形扭动了几下。   伸了一个非常舒服的懒腰。   林景淮揉了揉眼睛, 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猛地坐起来,顺手披了件衣服,赤着脚, “哒哒哒”的跑出房间。   “林景川,林景川, 醒一醒。”   床上的男孩看上去比林景淮年纪小一点,皮肤很白, 细瘦文弱。   他睁开迷蒙的睡眼, 迷糊的看着林景淮:“干嘛?”   “今天!你忘了!今天我们说好的……”林景淮伏在林景川耳边说了句什么,林景川听后并没有林景淮那么激动,反而皱了眉:“你确定你要去么?我觉得我们瞒着爸爸妈妈偷偷跑出去不太好,而且……”   自己这个弟弟聪明斯文, 什么都好, 就是絮叨话多,做什么事情都要反复考虑很久, 偏偏林景淮是一个极洒脱的孩子, 想得少, 一根筋, 想到什么就去做,顾头不顾腚。   “哎哎哎别想了,咱们赶紧去吧,明天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林景淮一把把林景川拉起来。   虽然林景川是弟弟,但是个子比哥哥高一点,但是他瘦,身材不像林景淮那么壮实,所以林景淮铆足了劲儿这么一拽,林景川被拽起来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林景淮就这么一路拽着景川一直到洗手间:“快点洗,洗完咱们赶紧出发。”   “行吧……虽然我还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妥。”   林景淮焦急的等在二楼客厅,等到林景川出来,林景淮拉着林景川飞奔下楼。   张姨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看到两个孩子匆匆忙忙往外跑,问道:“景淮,景川,你们去哪啊?”   林景淮头也不回答道:“出去!”   林景川一边被蛮牛似的林景淮拉着跑一边回答张姨:“我们想要背着爸爸妈妈去别院看三婶……”   林景淮厉声阻止:“林景川你傻呀,怎么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了!”   张姨看着两个小少爷直笑,仗义地说:“张姨帮你们保密,不告诉你们爸爸妈妈。”   林景淮一喜,“张姨!够义气!”   俩孩子跑出去之后,张姨默默:“但如果你们爸爸妈妈自己猜到可就不关我什么事了。”   三婶明漫怀孕了,叶婴觉得自家俩儿子实在太闹腾,就怕他们影响到明漫的孩子,她在家的时候从不让他们两个单独去找明漫。   明漫是个软性子,林斯寒不在家,必然宠得两个崽子上蹿下跳。   叶婴终究还是担心,林远时那个三弟是个当兵的,看上去深深沉沉,总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老三的那个媳妇却深得叶婴的心。   可能真的就是缘分使然,两个女孩一见如故,叶婴对明漫的印象好极了。   话说回来,那样一个温温软软的女孩子,应该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吧。   所以明漫怀了孕之后,叶婴成了除林远时之外最担心的那一个。   之前叶婴怀孕的时候,林老爷子亲自请了一个厨师过来照看叶婴的饮食,现在叶婴又重新把那位厨师请回来,按照明漫的口味制定菜谱。   不光如此,那些孕期需要用的东西,无论衣服还是用品,叶婴一车一车的往家买,林园别院单独辟出一个极大的房间用做仓库,没几天就被买回来的东西堆满了。   简直比商场的东西还要齐全。   明漫哭笑不得,让他们不要再买了,叶婴这边表面答应着,看到好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剁手。   林老爷子那边呢,一面说着“不用这么刻意,顺其自然就好”一面买得比叶婴还多。   “也不是刻意的,就是随便买买。”林老爷子总是这样说。   林老爷子极宠这些孙媳妇,叶婴怀孕那会儿也是,之后更是把林景淮林景川宠上了天,林远时常常跟爷爷抱怨,为什么我小时候净挨打写检讨,他们俩比我还淘气您却这么纵容呢。   林老爷子被林景淮逗得咯咯直笑,“啊?你说什么?”   林远时:“……当我没说。”   林远时是那种比较宠孩子的,早在很久之前,叶婴去乡下支教的时候就知道,林远时孩子缘特别好,当时他去没几天,那些孩子们全都朝这位大哥哥争宠,完全忘了被冷落在后宫的叶老师。   叶婴相对严厉,两个孩子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心底里都怵着叶婴。   犯了错之后,叶婴表面上温柔的对你笑着,笑得越温柔孩子们就越害怕。   完了完了,妈妈这回生气了,这回真的生气了。   这种惧怕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想来也有些莫名其妙。   叶婴纤瘦漂亮,从没有动手打过两个孩子,可是她一旦那样笑起来,两个娃还是怕的跟什么似的。   林景川过了很久才想清楚,这种惧怕其实是来源于爸爸。   正常情况下爸爸是跟他们一伙儿的,但是一旦惹怒了妈妈,那么爸爸必定倒戈。   而且倒戈的非常彻底。   也许远不止一顿皮带那么简单。   说白了,老爸就是老妈的一个打手,老妈一声令下,老爸必然出动。   那时候他们哥俩可就惨了。   所以林家两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虽然娇贵淘气,却没有一点欺凌弱小的坏习惯,反而“义气十足”,十分讨人喜欢。   他们一般不敢忤逆叶婴,这一次趁着爸爸妈妈出门旅游,他们偷溜去见三婶,也是真的像看看三婶肚子里的小娃娃了。   血浓于水,林远时和林斯寒的关系不见得多么亲近,可是有了明漫和叶婴这层关系,两个孩子对明漫的肚子非常感兴趣。   血缘就像是一根线,冥冥之中牵引着你,即使从未谋面,可依然是心之所向。   两个孩子很快到了别院门前,后面的林景川拉了林景淮一下。   林景淮刹车回头,林景川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林景淮立马反应过来,“哦对,要小小声。”   三婶有可能在休息,不要吵到她。   两个娃娃放轻了脚步,十分小心的迈进别院的大门。   明漫并没有在休息,她在客厅看电视,透过窗子看到两个孩子蹑手蹑脚往里走,不禁勾起唇角,迎了出去。   “景淮,景川,你们怎么来了?”   孩子终究还是孩子,什么情绪都藏匿不住,明漫这么一唤,俩孩子立马高兴起来,忙不迭飞奔过去。   “三婶!”景淮伏在明漫怀中,小手放在她的鼓起来的肚子上,“三婶的肚子好想又大了一点。”   景淮抬起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随了叶婴,他天真问道:“真的有个小孩子在三婶肚子里么?”   明漫还没回答,景川先开口,嫌弃的看着自己哥哥:“当然,这也用问,三婶,会是一个小妹妹么?”   明漫:“景川希望是妹妹还是弟弟?”   景淮抢先道:“弟弟!这样我就又多了一个小弟。”   地位就又会提升一级。   想想就觉得开心。   反倒景川认真的歪着头想了想:“我喜欢妹妹。”   虽然又多了弟弟,地位是会提升,但他还是更喜欢妹妹。   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小花朵儿一样。   明漫抿唇笑起来,“弟弟妹妹都好,快进来,三婶给你们准备好多好吃的。”   景淮和景川喜欢明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明漫性子好,是真真正正的软性子,温温柔柔的,从不会训斥他们,好吃好喝供着,两个孩子根本没有不喜欢她的理由。   明漫也喜欢他们,家里时常备着玩具,就是要留给他们玩的。   他们两个在别院呆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景川率先反应过来。   呀,该回家了,一会儿爸爸妈妈就该回来了。   匆匆和明漫告了别,两个孩子撒丫子往家跑。   可还是晚了一步,叶婴一身长裙,被林远时扶着从车上下来,正好和跑回来的孩子们撞了个正着。   “干什么去了?”   林景淮比林景川更怂,空有一身大块头,一听妈妈这么问就抖得不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景川还好一点,颤巍巍的回答:“去,去太爷爷……”   “嗯?”叶婴笑了笑,揽过自家儿子的肩膀:“去哪里了?”   这下,林景川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远时从车后绕过来:“今天晚上小舅舅会带着你们小舅妈过来。”   听了这个消息,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   小舅舅叶朗,最宠他们的人之一。   不仅如此,每一次小舅舅过来,爸爸都对他们极好,这么说也不对,是小舅舅和爸爸争着对他们好。   更何况,这一次小舅舅要带着尚未过门的准小舅妈一块。   就算是偷跑去看三婶惹妈妈不高兴了,爸爸也绝对会护着他们。   躲过一劫。   叶朗是五点多到的,原本可以早一些,可是米晴挑礼物的时间久了点。   一进门,两个小家伙就迎了上去。   “小舅舅!!”   叶朗一手一个把他们抱起来,“小淮,小川,想舅舅了么?”   林景川大声回答:“想了。”   林景淮声音更大:“想!!!”   林远时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叶朗抱着自家儿子,立马板起脸。   叶婴从楼上下来,看到米晴立马笑开来:“我见过你。”   是啊,叶朗追米晴的时候,用叶婴演过戏的。   米晴有点紧张,见了叶婴不知该说什么好,红着脸站在那里。   “小姐姐,我有点……喜欢你……”   正尴尬着,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米晴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双黑亮黑亮大眼睛。   傻小子林景淮说完竟然难得的害羞起来,肉肉的小脸泛起红晕。   米晴还未回答,叶朗率先皱了眉,将林景淮转了一个方向,自己挡在米晴前面,小家伙看不到他的“小姐姐”了。   林景川伸出手,在林景淮头上凭空捏了一下。   林景淮茫然:“干嘛?”   林景川:“你看一眼。”   林景淮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什么也没有。”   林景川:“不,这是你冒的傻气。”   林景淮:“……”   米晴:“……”   叶朗:“……”   叶朗放下孩子们来到客厅,两个娃立马过去拆叶朗给他们带过来的玩具。   叶朗在电脑技术部工作,对于一些新奇科技敏感度非常高,每一次他带过来的玩具都科技感十足,和幼儿园小班那些小朋友的破塑料飞机完全不同。   林远时轻轻揽着叶婴坐在沙发上,听叶朗把米晴介绍给他们。   林远时深知这个姑娘是怎么被叶朗骗来的,对于他在姑娘面前表现出来的绅士气度非常不屑。   呵,真能装。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爸爸,你来看看这个,怎么拼啊?”   两个小家伙安静了很久,林景川依然在专注的研究手里那架飞机,而林景淮则是选择直接求助爸爸。   “等着,爸爸看看。”林远时从沙发旁边绕过去。   拼了好一会儿,林景淮没什么耐性,直接喊道:“小舅舅……”   小舅舅是这方面的高手,就没有他弄不明白的。   叶朗听到林景淮的声音,微微勾了勾唇角。   林远时默默翻了个白眼,刚才就应该过来的,非要等着林景淮叫才肯动身。   叶朗过去之后,几下拼好了飞机,还顺手把其他玩具也都拼好。   还顺手教会了林远时该怎么拼装。   “不用你说,我早就会了。”林远时不屑。   叶婴从两个小孩子,两个大孩子那边转回目光,“没办法,他俩一见面就这样。”   米晴疑惑的挑了挑眉。   “小朗和我老公不太对付,以前就这样。”叶婴随口解释道,“不管他们,走,我带你摘樱桃去。”   等他们玩完,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张姨手艺极好,一开始米晴还端着,吃到最后也都放松下来。   饭桌上有了孩子们就不会无聊,林景淮叽叽喳喳的跟米晴吹牛,林景川絮絮叨叨把林景淮辛苦吹的牛皮全都戳破。   林景淮憨,不如林景川反应敏捷,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林景川一直在默默拆台。   小家伙像模像样的拍着大腿:“哎呀!你把我的形象全都毁了。”   大人们俱都笑起来,林景淮作势要追林景川,林景川跳下椅子绕圈跑,一会儿寻求舅舅的帮助一会儿躲在妈妈身后,林景淮虽然力气大跑得快,却怎么也追不上林景川。   饭后,叶婴带着米晴回房间,一会儿聊口红,一会儿聊包包,叶婴知道米晴拘谨,刻意跟她亲密一些。   两个孩子玩累了,张姨哄他们去睡觉。   客厅里,留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看来小淮和小川很喜欢我这次买的玩具。”叶朗淡淡开口。   意思是我的小外甥们很喜欢我。   “是啊,我儿子就是喜欢飞机,我上次买的他们也喜欢。”   嗯,我儿子终究是我儿子,只是喜欢飞机,和你无关。   安静了一会儿。   叶朗:“看得出来,小淮很喜欢米晴。”   看,小淮喜欢我女朋友。   林远时:“他们俩喜欢跟人亲,早上还跑到我们屋跟他妈亲近。”   他妈是我老婆:)   叶朗和林远时对视一眼,又各自瞥向一边。   -   林景淮小的时候特别憨厚,越长大性格越像年轻时候的林远时。   他上高二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名叫唐之鹭,自我介绍的时候林景淮正趴在最后一排睡觉,醒来之后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哎哟卧槽!”   小姑娘正在写作业,听了这一声回过头,有些局促:“我叫唐之鹭,是新转过来的,老师让我坐在这里。”   教室里的蓝色窗帘被风吹起,刚好有一抹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小姑娘生的透白,眼珠是漂亮的茶色,稍稍有些惊慌,脸颊飞起两抹红晕。   也不怎的,大老粗林景淮忽然看直了眼睛。   那一刻,他仿佛闻到了花香。   又仿佛一瞬间理解了林景川喜欢的那些个酸诗。   “取次花丛懒回顾”是她,“良人执戟明光里”是她,“春蚕到死丝方尽”是她,“蜡炬成灰泪始干”还是她。   “哦,哦。”林景淮不大自然的别过头:“以后就是同桌了,多多关照。”   林景淮看上唐之鹭了,在外牛逼得很,谁见了都要叫一声“淮哥”,唯独对着瘦瘦弱弱的唐之鹭,整个人怂的一批。   谁不知道林景淮从不写作业,零分卷子一抓一大把。   可是那天英语老师布置了一道同桌共同完成的作业,唐之鹭小小声的问:“你,有时间写么?”   林景淮立马坐直了:“有!太有了!你说让我写啥,你让我写啥我写啥。”   “好,”小姑娘也是实诚,细白的手指翻动着书页,“这页,这页,这页,一直到后面,十页要抄写完,你能写完么?”   林景淮傻了眼,对上唐之鹭那双淡色双眸,林景淮心念一动:“能啊……当然能了,那我写完能有奖励么?”   唐之鹭迷茫:“什么奖励?”   林景淮:“你把椅子往、往我这边挪一点儿……”   唐之鹭更加不解:“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一桌习惯了,地方太小睡觉不舒服么?”   林景淮挠了挠后脑勺:“啊,那啥,那个,啊,我想好好学习了,你往这边挪一点,好影响影响我。”   唐之鹭乖得很,点了点头:“行吧。”   那天晚上林景淮鸽了一众一起上网的兄弟,比林景川到家还早,疯了似的抄写英语作业。   林远时叶婴林景川林芒俱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觉得此人今天可能抽了风。   林景淮怂,和唐之鹭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有一天。   林景淮听说隔壁班有个臭小子在追唐之鹭。   林景淮一下就急了,他没谈过恋爱,于是召集了一众弟兄帮他筹谋。   “现在的妹子跟以前不一样,现在的妹子都物质,淮哥,就你家这条件,还愁啥表白啊?”   林景淮:“以前的妹子?卧槽你这是处了多少个。”   兄弟非常鄙夷:“淮哥,不瞒你说,咱们这些人当中,就你一个小鸡仔了。”   “……”林景淮:“说他妈谁是小鸡仔呢。”   林景淮从未交过女朋友,他想过,他跟他爸一样,没有那么多精力,更没有那么多柔情,唯独心尖尖上那一点干净的月光,必然全都奉送给那个最爱的姑娘。   那帮狐朋狗友们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表白这件事儿,还是得林景淮自己想办法。   他足足想了一个礼拜,一边看着隔壁班那个臭小子不准接近唐之鹭,一边想词儿。   最后,在唐之鹭要回家的时候,被林景淮堵住。   “我叫林景淮。”   “我知道啊……”   林景淮一下就紧张了,“你听我说完。”   唐之鹭:“哦。”   林景淮:“我叫林景淮,我家是晋城四大家族之一,我大伯伯是林氏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晋城富豪榜之首,我爸爸是四叶集团创始人,江市最具影响力十大人物之一,我妈妈是四叶集团高层,我三叔叔是陆军战队最年轻的团长,我三婶是最佳导演奖获得者。”   林景淮微微俯下身,和唐之鹭对视:“你看看,我家应该也还行,你要不要来物质我一下?”   唐之鹭觉得莫名其妙,那边有人叫她,她转身走了。   林景淮有点蒙,在身后叫人:“哎,哎,你物质我一下呗?”   “我给你物质。别走啊。”   “哎,我求求你物质我一下吧。”   林景淮最近都不大正常,叶婴对自家儿子太了解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天晚上,叶婴窝在林远时怀里,说:“景淮好像有喜欢的姑娘了。”   林远时安静了片刻,沉沉道:“高二……这个年纪多好啊……”   叶婴秒懂他想说什么,不禁也弯了唇角。   林远时把她搂得更紧:“景淮更幸福,他不会遭遇那些变故。”   叶婴目光放远:“是啊。”   过了会儿,林远时又说:“景淮憨厚,跟我当年不一样。”   叶婴拆台:“你当年比他还憨厚。”   叶婴学起那时林远时撩她似的语气:“你的本,和我的一样——邪魅一笑——喜欢么?”   “你的鞋子,也和我的一样,喜欢么?”   说完叶婴吃吃的笑起来,林远时窘得往她颈窝里钻,叶婴痒痒,闹着闹着林远时就压了上来。   “干什么?”叶婴警惕的皱眉。   林远时眸色深深,低头吻下去,模糊不清地说:“我觉得景淮需要一个弟弟。”   “哎呀……”   林远时不老实起来:“妹妹也行……”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