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阳》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 第01章   宴阳第一次见到卫明慎,是在研一那一年的秋末。那年,她22岁,而他39岁。   那是一次班级活动,在燕城市中心的一座四合院里。众人吵吵闹闹着刚进去,还来不及瞧个新鲜,就见西厢房里走出来一个人,站在灯下,瞧着他们这一群进来的人。   大家都愣住了,最后还是班长卫骁站了出来,向那人解释了清楚。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卫骁不是这座四合院的主人,这个男人才是。   男人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就要进屋。倒是卫骁,有些不好意思了,问他们要不要换个场地。男人微微一笑,说不必。小声点即可。   男人发了话,众人便悄声进了主屋。一阵面面相觑后,卫骁解释说,刚那个男人是他的小叔叔,这座院子是他的。原本以为他在外地出差,想着借这个院子来玩一晚,哪里想到他就这么回来了。   众人听了就打趣他,说他怎么这么怕他小叔叔。卫骁听了,只尴尬笑笑,没说话。   后来又有人问,要不要换个地方,去个酒吧KTV什么的,有长辈在,怎么着也玩不舒服。卫骁也犹豫了,但这么走了又觉得没面子,便拍板说留下来。   留是留下来了,但到底是不如一开始肆意了,原定的喝酒K歌什么的一律取消,众人玩起来了狼人杀。   宴阳是被舍友小薇拉着来的。原本她是准备睡觉的,但小薇说班花不来怎么行呢,于是她就只好跟着一起来了。狼人杀她不感兴趣,趁众人玩得起劲,她在一旁用家庭影院看起了电影。   随便选的一个片子,前苏联拍的,名为《两个人的车站》。最后看着男主人公走在茫然大雪里,宴阳直打瞌睡。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醒醒神。   院儿里亮了一片灯,不明不暗,恰到好处。   倒是那些灯的样式,各个都别具特色。宴阳饶有趣味的一一看过,最后停在了一盏铜牛座的灯前。   在灯光和月光的交织下,四蹄抓地的铜牛看起来憨态可掬,微咧着嘴,煞是可爱。宴阳用手摸了摸,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铜牛灯,仿的西汉。”   宴阳回头一看,正是刚进院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看见是他,宴阳丝毫不慌。只微微一笑,说:“很可爱。”   男人闻言一抬眸,凝视她几秒,也微微一笑:“是挺可爱。”   宴阳没说话,对视须臾,她向他一点头,就往回走。进主屋时,回头一瞧,那男人还站在原地,隐在灯下的脸,晦暗不明。   这就是宴阳第一次见到卫明慎。   那晚他们玩到了挺晚才离开。走的时候想去跟卫明慎打个招呼,但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喝了一半的茶,没有一丝热气。   宴阳嗅着屋里的冷香,一时有些恍惚。   再次见到卫明慎,是在一个半月以后了。那时她们刚考完试,宴阳正要订回家的票。   对于卫明慎的到来,宴阳毫不感到意外。接了电话后,怡然赴了约。   两人在一间藏在胡同深处的茶馆里见了面,卫明慎喝茶休息,宴阳在一旁喝鲜榨的果汁,翻着闲书陪着他,可以一下午不说话。   最后打破沉默的人竟是卫明慎,问她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会找她来。宴阳笑,说:因为你想见我。   女孩儿的毫不讳言,令卫明慎笑了出来。长年的思虑已经是他眼角有了几道细纹,但于他这样的男人而言,只是平添一分沉稳和高深莫测,并不显衰老。   他握住女孩儿的手腕,说:我以后也许还会想见你,见你很多次。   宴阳不感意外。   好啊。   她答。   就这样,宴阳后来又见了卫明慎几次。   通常都是他派车来接她,或是去茶馆,或是去尝一家新口味,或者仅仅是坐在一起,相对无言。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宴阳时常一个恍惚醒过神来,感受着身旁男人的气息,觉得自己仿佛认识了他很久很久。   但其实,他们才认识不足一年,她对他也是毫无所知。   也并不能算是毫无所知,毕竟他是卫骁的小叔叔,通过卫骁,多少可以猜得一些他的背景。但也正因为如此,她越发不了解他了。只知道,他背景深厚,在某机要部门任要职,手握重权。然而偏偏这样一个男人,才39岁。每当这个时候,宴阳都觉得,他过于年轻了。但实际上呢,他比她大了17岁。   可这又如何呢,时间,从来都不是问题。   最后,突破那层关系的,是卫明慎。   那时燕城又入了秋,宴阳刚洗完澡回来,接到卫明慎的电话,说要见她。   是卫明慎亲自开车来接的,这已实属反常。更加反常的,是他带她回了四合院。   “安全期吗?”   回到西厢房一坐下,宴阳就听到卫明慎问。   宴阳毫不感到意外。   “是。但最好还是有安全措施。而且——”宴阳停顿了下,“我是第一次。”   再直白,终归是个女孩子。说到第一次三个字的时候,宴阳脸红了下。   卫明慎微微一笑,说:“好,我知道。”   东西送来的很快,卫明慎将她抱到身上,带着薄趼的手在她后背慢慢游走,引起一道道颤栗。   “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安静得有些过分了,他做什么,她似乎都不会有异议。   “没有。”女孩儿轻喘,说,“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想要我。而我,也想要你。”   她攥住那一处,轻揉。   卫明慎勒住她腰的手陡然一紧,换来她一声轻呼。   “不错。”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显然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想要你,无时不刻。”   “我起反应了是不是?”   “这么些天来,只要一想起你就会这样。”   “宴阳,我是变态,我常常想着你,就像你现在这样,攥着它……”他握着她柔软的手,上下挪动。   “宴阳,我求你,救我,求你。”   在她面前,他突然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卫明慎。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孩子,亟待她拯救。   宴阳单凭他的几句话,就来了人生中的一次高潮。   心理防线全数崩塌,她将他的头紧扣在她胸前,说:“要我!快要我!”   这一晚,干柴遇烈火,燃烧了一整晚。   宴阳在最后的极致中,亲吻上了男人的眼,吮住了一滴泪。   他哭了。 第02章   自那之后,宴阳和卫明慎的见面,最常做的一件事,就由喝茶变成了做爱。   他们试过了很多姿势,然而卫明慎最爱的,就是埋首在她怀里,一边吮咬着她的双乳,一边箍着她的腰深顶。   这个时候的宴阳,就如果一朵渐渐绽放的花,舒展枝芽,开的肆意,开的妖冶。毫不知羞地哭泣呻吟,靡靡中带着一份她独有的纯真。   是的,纯真。   卫明慎还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对欲望坦诚的女孩儿,眼里望的,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是要他。他只要对她说:宴阳,帮我。她就立马来到他的身边,一双眼睛,悲悯中带着对他的渴望,紧接着脱掉衣衫,完全对他展露。   有的时候他并不是为了做才跟她见面。可她仿佛有魔力一般,一双天真无邪的双眼,全是对他的包容。他每每抵抗不得,就放任自己沉溺进去了。只想要她,要她,要她。仿佛中了她的毒,只能由她来解。   他向来浅眠,睡不太熟。可每次一场欢爱结束,他都能抱着宴阳,埋首在她肩头,睡上极沉的一觉。在外人看来,他是惯于搅弄风云的人物。只有他自己知晓,在床上的他仿佛是一个孩子,只有受到宴阳的庇护,才能寻得安稳一隅。   因为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过舒服,卫明慎来接她的次数日渐频繁。而宴阳与他,也越发亲近了。   女孩子表达亲近的方式,就是说悄悄话。   宴阳什么都会跟他说,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比如今天又听了哪个大家的讲座,要写哪些作业。比如今天又跟哪个哪个同学舍友闹别扭了,为了什么小事吵了一通架。   卫明慎从不觉得细碎繁琐,相反,还觉得有些有趣。   在他的心目中,最初的宴阳就像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人,无欲无求,无喜无好,通透沉静,简直不像个人类。时间久了,他才意识到,宴阳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姑娘,有自己的小心思,小快乐,和小烦恼。   宴阳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后,出乎他意料的哈哈笑了,说:“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仙女般的存在。”   接着:“现在是不是有种幻灭感?”   紧盯着他的神情,见他有承认的意思,她立马说:“我不管,你还要继续爱我。”   女孩儿的娇憨可爱,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卫明慎轻轻笑了,给她倒了一杯她最爱的果汁。   “我的命都攥在你手里,哪里敢不爱你。”   卫明慎说,看似轻淡,实则虔诚。   宴阳笑了,非常满意。   当晚,宴阳就给了他奖励。   在四合院那间特意为他们改造出来的卫生间里,宴阳赤裸的半蹲在地上,握着他那里,将唇附了上去。   卫明慎不得不感到震动,想说话,那里却已经被温暖湿润的口腔包裹。他几乎站不住了,扶着墙壁,喘气出声:“宴阳,宝贝,不行……”   宴阳将那里吐了出来,嘴角有未干的痕迹,直视着他,说:“我要。”   他还能说什么呢?   几乎恨不得立刻就给她。   这一晚,他们互相用唇舌带着彼此到了极致。   累极了的宴阳心满意足地睡去了,卫明慎看着那恬静的睡颜,久久不能入眠。   在他的本意里,原是不打算碰宴阳的,可是他碰了。原是不打算跟她走到这一步的,可现在离不开的却是他。   卫明慎这么些年来披风历雨,连裤脚都不曾沾湿半分。从未想过,有一天将自己置于险境,是因为爱上一个女孩儿。   如果只是他自己,那么也许不要紧。可现在,还有宴阳……   他不能容忍她受到半分的伤害。   卫明慎一夜未眠,睁眼直至天明。   自这天以后,宴阳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再见过卫明慎。   这在以往也是有过的事,所以宴阳起初也并未在意,直到后来电话也越来越少,她才渐渐意识到不对。   宴阳反复拨打卫明慎的私人电话,均无人接听。直到后来,一个人联系上她,说是某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受卫明慎的委托,代他处理名下一套房产的赠与事宜。被赠与人是她,宴阳。   宴阳蒙了,不明白卫明慎无缘无故为什么会送自己一套房子。亦或者说,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头绪,但不愿承认。   “卫明慎在哪儿?”   律师礼貌微笑道:“恕难奉告。”   宴阳:“那你有他联系方式吧,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律师:“这……”   “如果你连他本人都联系不到,我又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律师分外为难,想起临来前卫先生的嘱咐,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嘟声刚响起,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宴小姐……”   宴阳不理会,特意走远了一些。而在这争执的瞬间,电话已经接通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   “喂,陈律师,有什么事?”   日思夜想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宴阳有一瞬的想哭。但她忍住了。   “卫明慎,你好端端的送我房子做什么?”她说,“你说清楚,你送我房子做什么?!”   还没人敢对卫明慎这么喊,就连宴阳也不曾这样失态过。只是此时此刻,她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那头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很哑。   “阳阳,你听话,把房子收下。那套房子挂出去价值两个亿,无论何种境地,都足够你很好的生活。”   宴阳:“……你不爱我了?”   卫明慎:“……”   宴阳:“不然为什么会给我这么多钱?是想从我这里买回你的爱么?我有这么值钱?”   “阳阳!”男人见不得她如此自轻,低喝一声,带着隐忍道,“听话,是我愧对你。”   “你是对不起我。”宴阳说,“如果分手,就请你大大方方当着我的面告诉我,我绝不挽留。”   “可不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拿钱就把我打发了?”   “两亿!卫明慎,你真大方,我是不是还要回过头来说谢谢你?”   卫明慎:“……”   卫明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宴阳也不等他再说话,直接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将手机丢给律师,就要往回走。   陈砚辉跟在卫明慎身边久了,还没见过能这样对他的人,更别说异性。怔愣片刻,才跟了上去。   “宴小姐,我劝你还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市中心的四合院,这样的房子能说送就送的,满天下你再找不到第二个……”   宴阳停下了脚步,回头:“你说,他要送我的房子是个四合院?”   “啊,对呀,我没跟你说明白么?”陈砚辉仿佛突然找回了思路,说,“二环内,出门就是地铁,走几步就是某王府。搁古代,你相当于跟皇亲国戚做邻居了……”   陈砚辉深觉得自己这一刻已经不再是行业有名的精英大壮了,而是化身为一名房产中介,且还是最底层的,追在客户屁股后面,只想让她把房子收下。   宴阳想了想,问:“是不是XX路的那栋?”   “对,没错!”   宴阳:“……”   宴阳突然很想笑。   他把他们常去的那栋房子送给她是什么意思?指望她分手以后睹物思人吗?她有这么下贱?   一股深深的绝望从心底涌了上来,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宴阳忍住了,丢给陈砚辉一句话:“你让卫明慎亲自过来跟我谈。除了他,我谁也不见。” 第03章   这一回,卫明慎来的很快。不出一星期,电话就打到了宴阳的手机上。   看到屏幕上跳跃着的“卫明慎”三个字,宴阳嘴角浮现出一抹凄惨又嘲讽的笑,心想他果然急不可耐地要分手。可等她见到卫明慎的时候,又着实地吃了一惊。   她还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憔悴的神情,眼窝深陷,颧骨下一片阴影,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一样。看到这样的他,宴阳觉得自己再也狠不起心来了。   “你怎么了?”   在男人面前站定,她轻声问。   卫明慎自从接到宴阳那通电话后,就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办坏了。   那套房子,他是早定了就要送给宴阳的,但却并不一定非要在那个时候。当时的他几乎是心如死灰,心想也好借此了断自己的一丝残念。可陈律师前脚刚走,他就后悔了。之所以挣扎着没有将他叫回来,是他始终抱着一丝期望,认为宴阳不会看出来他的意图。   可惜啊,他的宴阳永远是这么一个聪明通透的女孩儿。两句话,就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也让他认清自己的卑劣。   宴阳,宴阳。他在心里默念女孩儿的名字,很像想往常一样将她揽入怀。可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没什么,只是这些天有些忙。”男人微微一笑,说,“先进来吧。”   他如往常一样,想去拉她的手。不成想,宴阳却避让到了一旁。   落空的手僵在了半空,卫明慎一愣,抬眸去看宴阳。女孩儿的面容,秀气白净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坦荡,反倒显得他别有用心起来。   卫明慎口中泛过一丝苦味儿,没再勉强她。   两人在茶馆里常待的位置落座,宴阳没要果汁,只喝下小半杯清水。   “你想说什么,说吧。”   卫明慎也没有喝茶,他近乎贪恋地用视线描摹着对面女孩儿的五官,被瞪了一眼之后,才稍稍收敛。自嘲一笑,他说:“宴阳,那套四合院你还是要收下。那是我早就定好要给你的,跟目前的变故没有关系。”   “既然是早就定好要给我,说明你一开始,就把我们的关系想得很清楚了。”宴阳直视着他,“卫明慎,在你心里,我们就是钱色交易的关系吗?”   枉他身居高位多年,在她面前却处处都是把柄。   “宴阳,你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希望,无论我在与不在,你都能有所依靠。”   无论我在与不在……   这是什么意思?   宴阳陡然坐直:“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否则怎么会突然这样?   宴阳有自信,他找她,并不是玩玩儿。所以很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分手。除非,是遇到没法解决的事了,怕牵连到她。   宴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没有。”卫明慎打断她的猜测,“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宴阳不信,“你别告诉我说,你玩腻了。”   玩腻。卫明慎一听到她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觉得心中发堵。   “宴阳,我跟你,不是玩一玩的关系。腻这个字,更是无从谈起。”   他抬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我爱你,并且仍将一直爱下去。”   “那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宴阳没忍住,哭了。   卫明慎缓慢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瘦弱的身躯抱入怀里。动作是如此的温柔,仿佛怀中的人是这世间最难得的稀世珍宝一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又是那么的无情。   “宴阳,我瞒了你,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宴阳:“……”   仿佛是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后迎来一棒喝,宴阳懵了,耳边一阵嗡鸣,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她紧抓着桌边,用到手指骨节都泛了白。   “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家室。”   剔骨割肉一般,卫明慎很残忍地将这句话又复述了遍。   宴阳终于听明白了,明亮的黑眸浮出一丝迷茫来。   “怎么会,你之前,你之前——”   在他们发生关系的那一晚,宴阳曾问过他,是不是单身。   那时,他的回答是,他是一个人。   当时她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简直处处是漏洞。一个人,代不代表着他是单身呢?宴阳迷惑了。   “你骗我?”宴阳逼视着他,低声问道。   “我只能说,这非我本意。”   卫明慎是27岁那年结的婚,金童玉女,门当户对,说出去无人不夸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婚姻,不过是一次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最初的最初,他不是没有动过好好经营婚姻的念头。奈何对方玩心太大,有一种让他无法容忍的放浪形骸,故只得放弃。不仅如此,他的这番真心,唤回的是对方十分不屑的嘲弄。   “卫明慎,你都敢进入官场这个大染缸了,说明你也不是什么高洁的人物,怎么还会想不开地想要一份专一忠诚的爱情。别闹了,我不管你逢场作戏,你也别妨碍我逍遥快活,咱们各自找各自的乐子去。”   当时,对方刚被他捉奸在床。奸夫还在一边跪着,她却能悠然自在地去到一旁修剪指甲,说那话的神情,要多漫不经心,就有多漫不经心。末了,还不忘向那奸夫抛个媚眼。   卫明慎沉默安静地听完,替她整了整凌乱的睡裙,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丢下一句“天气冷,小心冻着”后,便毅然离开了两人的婚房。从此以后,再未踏足。   他忍了那个女人整整十二年。   一个轮回过后,他羽翼渐丰,强大到无人敢随意掣肘的地步时,终于向她提出了离婚。   到这一地步,女人终于有了不舍。然而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两人分割清楚财产,签订了离婚协议。若不是因为她脚伤了无法回来,恐怕离婚证早就到手了。   可就是因为这一耽搁,那女人跟家里通过气后,又后悔答应离婚了,并撕毁了离婚协议。   如果仅是如此的话,卫明慎并不怕她,并早已做好了与她对簿公堂的准备,丢掉名声和仕途也在所不惜。只是就在这时,父亲和大哥那里出了事。   卫明慎独闯官场,惧怕的事情并不多,唯有亲人,是其软肋。在父亲的苦劝之下,他不得不暂缓跟那女人的离婚事宜。   “当我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你跟我不可能了。所以,宴阳,对不起……”   卫明慎屈身在宴阳面前,低声说道。   宴阳望着未知的远处,神情依旧茫然。   “我们第一次的那晚,是在你跟她商定好离婚之后么?”想起什么,她问。   “是的,怪我太过心急,宴阳。我本以为,事情已万无一失。”   宴阳:“……”   宴阳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来,她竟做了三四个月的小三。即便是事出有因,她也觉得难以接受。   “你说的是,我不会接受这种关系的。如果你跟她没法离婚,那我是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宴阳平静下来,轻声说道。说完,忽然心中涌上一股刺痛来,眼泪不自觉地又漫了上来。   “所以,真的没有办法吗?我不想,卫明慎。我不想这样跟你分开……”   卫明慎又如何不知。   只是,他真的无法向宴阳做出保证。他们都是至纯至真的人,既然他无法容忍感情中出现一点瑕疵,又如何委屈宴阳呢?   他已经做错过一回了,在没有万全保证的时候就碰了宴阳。现在,他不能再错下去。   “宴阳。”   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我们分开,你是自由的,而我将是永远属于你的。”   “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我会一直保护着你,不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如果你以后有了新的爱人,我会保他事业顺利,功成名就。”   “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我会当做自己的孩子,做最后一道保护ta的屏障。”   “如果你忘记了我,那么就尽管去享受新的人生。我不会去打搅你,但我的承诺,永远都在。”   宴阳哭了。   很难受,很难受。   她知道这个男人会说到做到的,可她不想这样。   她不想他保所有人周全,她只想他保他自己,保他自由!   “你还想要我吗?”   宴阳忽然问道。   卫明慎一愣,眼眶忽的一潮。   他自觉今天已经够隐忍了,但还是败给了她。   “不了,宝贝。”他笑一笑,说,“我送你回去。” 第04章   自那之后,宴阳又恢复了一个人时的生活模式。   吃饭,上课,学习,睡觉,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知情人眼里,她这样的生活,却显得怪异了。比如舍友小薇。   从一年多前,她就察觉到宴阳时不时会消失个一天半晌的。从不说自己去哪里,回来的时候表情也一如往常,只是时不时地会看这一处发呆,时而迷惘,时而微笑。而就在三四个月前,她发现宴阳整个人都慢慢变得不太一样了。以前的宴阳,是个很纯的女孩儿,白净清秀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看人至深的时候,会有种不自觉的魅,仿若黑洞一般,使人很容易就被吸引。而现在的宴阳,多了一抹纯真的风情,有了一丝独属于成熟女人的韵味。一抬眸,一捋发,虽是不经意做出来的动作,却处处透着勾人。若说她原来是魅,现在就是媚了。   这样的宴阳,走出去必然是吸引众人瞩目的。但小薇知道,这些宴阳都不在乎。她的纯真、风情、韵味、还有媚,都是独属于一个人的。而她确定,宴阳已经拥有了这个人,他们一定发生了关系。要知道,没有男性魅力的滋养,是开不出这般妖冶的花的。   察觉出不对之后,小薇私下也曾问过宴阳。   宴阳也不瞒她,隐去卫明慎的身份后,交代了自己跟他的事。当然,没有提卫明慎那复杂的婚姻史,不是怕小薇瞧不起她,而是这涉及到卫明慎的隐私,纵使小薇不知道这人是他,宴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保密。   或许是不知道卫明慎的深厚背景,小薇听了并不感到特别惊讶。听到卫明慎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与她分手之后,她撇了撇嘴,说:“虽然他说的很有苦衷,但本质上还是因为无法两全,所以不得不做出选择。而你,宴阳,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说完,很是怜悯地看了宴阳一眼。在她看来,如宴阳这般独一无二的女孩儿,怎么会被抛弃。   宴阳听完小薇的话,愣了好久。   她只知道自己是跟卫明慎分开了,但从未想过,这种分开带有一种“自己是被卫明慎抛弃”的意味。真的……是这样吗?   宴阳思索良久,微微一笑,说:“我不是被抛弃。确切地说,是我们互相放弃了彼此。”   如果她坚持要跟卫明慎在一起,不介意他那份名存实亡的婚姻,相信他也是会同意的。甚至还会想出一个很周全的办法,平衡好她与那份婚姻的关系。   卫明慎有多爱她,她心里清楚。但她仍选择了放弃。   她不是女权主义者,没有太过至高的追求。她不过是固守一个人该有的道德底线,哪怕他们都有彼此的身不由己。这世界是有阴影存在,但她——要一直努力站在阳光里。   宴阳想明白之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然而小薇却在一旁嘀咕:说的好听,可在外人看来,她还不是“玩腻了被人一脚踹了”。这个世界,对女人的偏见,一如既往。从来不会因为她们的优秀,而偏袒半分。   卸了包袱的宴阳,性格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洒脱。然而有一个人,却一直跟在她身后暗暗发愁,这个人,就是陈大壮陈砚辉——卫明慎交代的那套四合院还没送出去呢!   自从宴阳见过卫明慎之后,陈砚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她打一次电话,说要商量房子的赠与和过户事宜。每次,宴阳都很好脾气地回复他,说自己不会收下这套房子的,让他如实转告卫明慎。   没想到这个女孩儿这么难搞,陈砚辉在卫明慎和她中间纠结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继续攻略宴阳。毕竟卫明慎是他的老板,如实转告的唯一后果就是得罪自己的老板。而宴阳这边就不太一样了——谁会嫌一套价值两亿的房子烫手呢。她不想要,还是因为她太年轻,未经世事,不知道钱的重要性。可她不懂,他总明白的呀,凭他一口铁齿铜牙,这点道理还跟她掰扯不清楚?   是,同样的话,他确实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可那不都在电话里么?见不着面,总是隔着一层,难免不能很好的感受到彼此的意图和诚意。   所以这一次,陈砚辉决定把宴阳请出来。他把这事儿,当面跟她说清楚!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拟了无数遍腹稿,陈砚辉终于把电话打了出去。女孩子也爽气,他约,她就答应了。   时间定在周六,地点在燕大周边的星巴克里。陈砚辉早就到了,等了片刻,就见一个女孩儿推门进来。   这是陈砚辉第二次见到宴阳,这一次的感觉,跟上一次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焦虑和不安,女孩儿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然而这一次,宴阳一进来,就给他一种置身在春季一片林荫下的感觉。通体舒泰,赏心悦目。看到这样的,陈砚辉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39岁的卫明慎,会拜服在她的裙脚下。   这个女孩儿一定是对别的男人留情了。否则她一出手,没有谁能躲得过。   “陈律师,你好。”   宴阳在陈砚辉面前落座,跟他打招呼道。然而陈砚辉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没有回应。   宴阳只好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略带关切:“陈律师,怎么了?”   看着女孩儿逼近的清澈双眸,陈砚辉大骇,慌忙回过神来。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他轻咳了一声,说:“没事没事,刚在想事,有些出神了。”   “那就好”宴阳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我的事逼疯了。”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陈砚辉就有一堆苦水要倒。   “宴小姐啊,我现在离疯也就只差一步了。”陈砚辉抛弃了所谓燕城第一名嘴该有的体面不要,苦着一张脸,拜佛似的看着宴阳,“这房子哪儿点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收下。”   宴阳倒真不知他为这个问题苦恼到如斯地步,想了想,她说:“不收下这套院子,我会有什么法律上的麻烦吗?”   “这倒不会。”陈砚辉老实交代。   “那就是了。”宴阳点点头,莞尔一笑道,“那我就还是不收了吧。”   “能给个理由么?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吧?”   宴阳觉得自己在电话里已经跟他说的够清楚了,但看陈砚辉这么为难,她想自己还是有必要再说点什么。   “陈律师,你觉得卫明慎送我这个院子,是为了什么呢?”   陈砚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事涉自己老板,他慎重了许多。   “当然是为了您好。不过,也存了弥补您的心思。”   “是,他是想弥补我。”宴阳说着,忽而一笑,“但你觉得,我就只值这两亿么?”   陈砚辉看着面前女孩儿明媚的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你是无价之宝!   有一种冲动,就想把这句话喊出来。但陈砚辉还是忍住了。   “宴小姐,你再……”   他想让宴阳再考虑考虑。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这两亿……这两亿……纵使他不吃不喝也得奋斗个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净赚两亿啊!这特么才不是蚊子腿啊!   然而宴阳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站起身,对陈砚辉说:“你就这么回复卫明慎吧。”   陈砚辉:“……”   望着女孩儿离去的纤细背影,陈砚辉有种上辈子毁灭了整个银河系的错觉。否则,为什么这辈子要遭受这种报应,让他眼睁睁看着有人扔掉两个亿! 第05章   见过陈砚辉后,宴阳彻底抛下了这最后一个包袱,重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   时间流逝,一晃就到了研二的暑假。再开学时秋招在即,许多人为了找到一份好工作,都开始了找实习刷履历。   宴阳也投入了找实习的大军中。   她学的是管理专业,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也越来越趋向于一个万金油专业。好在,有燕大这个金字招牌在,找实习的时候并不难,简历投出去不过几天就有了回音,还是一个本地挺有名的互联网科技公司。   因为学历过硬,外型条件优秀,外加准备充分,宴阳很顺利的通过了面试,成为了一名项目策划实习生。正式上岗这天,宴阳还颇有些期待。然而等实习了近两周下来,最初的新鲜感就被渐渐磨平了,她感觉出一丝不适来。   为了加大这份实习的含金量,宴阳投的都是一些知名公司。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软硬条件都要高出中小企业一截。但大公司也有其自有的弊端,比如流程繁琐,人际关系淡薄等。   这些对宴阳来算不上是什么毛病,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的领头上司,所谓的带教前辈韩平。   当时这个韩平是组长分配过来带她的,说是带教前辈,但宴阳是将他当老师看待的,很是尊敬。一开始韩平还算收敛,慢慢等彼此熟悉了之后,他的小动作就多了起来。   时常借着给她交代工作,从她后面弯腰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偶尔会摸下她的头,还佯装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宴阳每次都很严肃地躲开,并且提醒过他几次,但韩平依旧不当回事。这让宴阳迷惑了——难道真是她反应过度?   为了不惹事生非,宴阳忍耐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次韩平参加完饭局回来,借着酒劲捏了下她的脸。这回宴阳是真的愤怒了,表情泠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许是感觉到她昭彰的怒意,此后韩平收敛了一段。   职场性骚扰,可以说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谁人都不陌生。但宴阳没想到,她第一份正经实习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这让她恼怒的同时,有些挫败。当时为什么坚持选择大公司,除了看中名气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相信他的规范。然而几次三番宴阳向组长反映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位年近40的女性表面上虽笑眯眯地说会解决,私下却依旧放任不管。   宴阳心有疑惑,以为她是有什么苦衷,或是韩平有什么背景,直到有一天不小心在韩平的手机里看到她发来的一个消息——   “今晚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宴阳不算未经人事了,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大夏天,站在艳阳下,出了一身冷汗。   至此,宴阳对这个公司彻底失望了。   难怪最近几年社会上对这个公司的风评越来越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怪她当初被它表面的光鲜蒙住了眼,没有认真分辨。   好在,她懂得一个道理——及时止损。   第二天上班,宴阳就向组长提出辞职的请求。   组长毫不感觉意外,只是微微一笑,跟她说:“这个月还有两天,你坚持一下做完再走吧,这样可以拿全勤奖。”   全勤奖什么的,宴阳并不在乎。但她手头还有工作没有交接完,于是便应了下来。   殊不知,这一坚持就坚持出了问题。   傍晚时分,一到下班时间宴阳就离开了。刚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碰到了组长。   对于这个女人,宴阳可以说是好感全无,匆匆打过招呼后,就打算离开。不想组长一把拉住了她,问:“今晚没别的安排吧?”   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小臂的那双涂着鲜红甲油的手,宴阳蹙了蹙眉,说:“没有。”   组长分外妩媚的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今晚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吧。”   宴阳:“组长,没必要吧。我后天就离职了。”   “是之前你一直在筹备的那个项目,今晚顺利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你不想去看看?”   想,是挺想。只是……   “走吧,车就在楼下等着我们,部门经理和孙副总都在呢。”看出了她的犹豫,组长一把拉着她进了电梯。   事到如今,已经不好再拒绝了。宴阳想了想,说:“饭局我可以去,但先说好,我不会喝酒。”   女孩儿的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清冷,让那绝好的姿色看上去有些高不可攀。尤虹心里头有些反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派头,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知道,有张经理和孙副总在,喝酒什么的哪里轮得到咱们。”   宴阳:“那就好。”   因为两位领导等不及先走了,尤虹亲自开车带着宴阳去了酒店。   还是一家蛮高档的地方,一下车看见那个招牌,宴阳就愣住了——是她和卫明慎来过好几次的那家。   因为她口味重爱吃辣,卫明慎就让秘书搜罗了燕城许多的地道川菜馆,一家家带她试过,最后认为味道最好的就是这家。自此,两人就经常光顾。她还记得她是如何不顾形象的当着他的面儿大快朵颐。卫明慎在一旁喝着茶,看着她,轻轻地笑。   “原以为是朵小粉花,没想到是个小辣椒。”   卫明慎祖上是淮扬一带的人,口味极清淡。每来这样的店,他能吃的都不多。但他还是坚持顺着她的口味,不可谓不贴心。只是口味到底有别,纵使一时能迁就,长期下来,还是会消化不良。   所以,他跟她的分开也是必然吧。   回过神来,宴阳才知道自己又想起卫明慎了。一双明亮的眸有片刻的黯淡,接着又重新燃起清亮的光。   果然如尤虹所说,这晚的饭局倒还算清净。宴阳只需坐在那里乖乖当个花瓶就行了,陪酒的另有其人。   今晚的菜色也算不错,但宴阳很少下筷。只捡了几块红糖糍粑来吃,慢慢咀嚼后,缓缓咽进肚子里。   酒过三巡,大家都松散了下来,纷纷说起了私事,开起了玩笑。男人居多,难免带些荤段子,宴阳不太想听,就借口去卫生间,在外面透气。   好不容易舒缓了过来,就要回去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一身酒气从包间里出来的孙副总。   对于孙副总,宴阳只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开全体会议,一次是在楼下电梯间。每次都是众星拱月,看起来极有气势,所以给宴阳留下的印象也就极淡。   毕竟是要走的人了,宴阳也就没有过多献殷勤,只是乖乖避让到一旁,让他先过去。不想孙副总却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看着她笑。   “你是小尤手下的那个宴阳?”   “是。”   宴阳平静答道,眉间因为那刺鼻的酒味而轻轻皱起。她尽量克制自己了,但还是被孙副总瞧了出来。   放在以往,被一个小实习生嫌弃,他肯定要暴跳如雷。可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女孩儿不仅仅是实习生那么简单,还是一个美人,让人心动的美人。   美人皱眉怎么会让人反感呢,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献上去才好。   在美貌的诱惑下,孙副总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冲动扑上去,抓住了宴阳的手。   宴阳没想到孙副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这一出,顿时有点儿受到惊吓的样子。   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低声喝斥道:“你松手!”   孙副总并不理会,看着她乌黑的双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恐惧,心里越发痒痒。这种表面厉害内里娇柔的女人最可人疼了,因为她既能满足男人霸王硬上弓的快感,又不会真的那么难以得手。就比如此刻,他只要稍稍一使力,就能把她拉入怀。   宴阳已经感觉到男人的势在必得了,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慌张。   “你再不松手,我叫人了!”   宴阳还在试图息事宁人,可男人哪里吃她那一套,直接上手要来揉她的胸。   宴阳大惊,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可不等她行动,一只手臂从身后伸了过来,牢牢地钳制住了孙副总作恶的手。   宴阳回头,惊慌失措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卫明慎。 第06章   被他目睹如此狼狈的一个场面,宴阳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卫明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双目凛然地看着面前这个肥头大耳油头粉面的男人,手轻轻一使力,男人就哎哟哎哟地开始叫唤。   孙副总在公司也算是属于说一不二的那类人物,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场瞪大了眼,说:“你特么知道我是谁么,给老子松开。”   卫明慎一身便服,单从外表来看,不显任何厉害之处。甚至他本人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气质,看上去十分无害。可宴阳知道,他真正动怒的时候,是极可怕的。就如此刻,阴沉的面容上,看似冷静,全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宴阳可以说是恨极了孙副总,但毕竟是马上就要走的人了,不愿意再起纷争。她走上前,手搭在卫明慎的小臂上。   “算了。”   她轻声劝阻道,卫明慎不为所动,反倒是孙副总看到宴阳服软,瞬间得了势。   “我告诉你,这是我手下的员工,我说了算。你丫从哪儿钻出来的,管闲事也不看人领不领你的情!”   卫明慎略有迟疑,看了宴阳一眼。宴阳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卫明慎了然,又使劲捏了他的手骨一把。   “我从哪儿钻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动她一下,我能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没有一丝威胁人的架势,甚至还有几分滑稽。孙副总听了就想笑,但一抬头,触及男人的眼神,弯起的嘴角就僵在了那里。   认真的。这个男人是认真的。而且,莫名的,看着这张冷面阎罗一样的脸,他相信他能做到。   不敢再僵持下去,他飞快的认了怂。   “哥们,至于这么严肃么?我也没真做什么啊。”孙副总想装作一副刚是在跟宴阳开玩笑的样子,可惜面前这男人不为所动。无奈之下,他说,“行行行,是我喝多了,没注意。我向她到前行了吧。”转向宴阳,“小晏啊,刚真是对不起,喝了点儿酒,没把持住。还请你见谅哈。”   男人一张油脸怼到宴阳面前,恶心的她有些反胃。强撑着了,她微微一笑:“我可以让他放过去。但请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孙副总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边,看着女孩儿笑容,一时间有些愣神。宴阳却不再看他,转向卫明慎道:“放开他吧,我明天就会辞掉这份工作。”   卫明慎心里恨不得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可这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他不好直接拿他怎么样。心里记下了这个包间号,他松开了男人的手:“滚回去。”   只低低三个字,让刚被松开的孙副总又有发火的冲动。但看着男人冷然的样子,还有不远处一个刚刚赶来的明显是安保的便衣,他心知这男人身份不菲。没敢再惹事,他揉捏着手腕,推门回了包间。   孙副总一走,宴阳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完全松懈下来。身体陡然像是被抽光了力气,稍不留意,一个趔趄差点儿崴倒在地。   卫明慎及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还要进去么?”   宴阳隔了几秒才回过神,将手臂抽了出来,说:“我要走了,但包还在里面,我得拿出来。”   “好。”他说,“你去吧。”   孙副总刚坐下喝了杯酒压惊,就见宴阳也跟着进来了。他被惊了一跳,看着她直直地向这边走过来,端着杯子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然而宴阳一眼都没看她,径直地拿过包就要离开。   这番不声不响的动作,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尤其是尤虹。她看着宴阳这出人意料的举动,等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叫她:“小晏,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宴阳当做没听见,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把一众人关在了门内。   尤虹自然是有些懵,回头不解地看着饭桌旁其他人:“这姑娘,这是怎么了……”   孙副总又给自己灌了口酒,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他说:“管她呢,让她走!”   老总的语气满是嫌恶,尤虹也不敢再多说了。斜睥了那门缝一眼,她陷入深思。   因为来时搭的是尤虹的便车,回校时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宴阳决定搭地铁,只是刚出了饭店的门,就看见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奥迪轿车。   跟卫明慎待的时间久了,只扫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惯常做的车。停在这里,明显是在她等他。只是,她要过去么?   宴阳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无论如何,他帮了自己一把,而她还没来得及道歉。   车上的人似乎也在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走过来,副驾的门立马开了,一位年轻人下来,替她打开了后座的门。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卫明慎原本正闭目养神,车门打开,有光源渗入,他睁开了眼,侧首看向车外的年轻女孩儿。好久没见了,他真的是太想她了。   “不用了,我是来向你表示感谢的。至于回去,我坐地铁就行。”宴阳微笑,表情很是得体。   卫明慎也笑了笑,继而不说话了,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眉眼间,有隐忍,有渴求。让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的宴阳,心中怦然一动。一股酸涩的感觉自鼻腔间涌出,她微弯下腰,坐上了车。   “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么?”   车子开出去老远,宴阳打破沉默,轻声问道。   “吃了的,不过这段时间出差次数多,可能看起来有些疲惫。”顿了下,“宴阳,我看起来老了许多么?”   “没有。”她答,“跟以前一样。”   卫明慎笑了笑,看着窗外出神了几秒,才问:“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宴阳笑笑,答。   “那就好。”   有灯照进来,映衬着卫明慎的眸子,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光一同流逝。   又一阵沉默,宴阳问:“今晚怎么想起来这里吃了,你不爱吃辣的。”   “想尝尝这个味道,就来了。点了之前你最爱的那几道菜,有些还是吃不了,看来还要再努力。”   “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我听人说,辣实际上是种痛感。我想试试,看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宴阳:“……”   “怎么想起来实习了?”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卫明慎。   “下半年要找工作了,刷一下简历。”宴阳微微一笑,“是不是又打破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了,原来我也是这样一个俗人,要工作,要糊口,要向金钱折服。”   卫明慎听着她自嘲,脸色未变。   “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会接受。只是宴阳——”他停顿了下,“你宁愿如此辛苦,也不想要那套院子么?”   事后,陈砚辉已经将跟她见面的经过告诉了他。卫明慎听完,沉默了许多。   “那不一样。”宴阳说。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们都为彼此付出了爱。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如果我收下那个院子,岂不是反过来要欠你的了?”   卫明慎:“……”   卫明慎良久无言,末了,轻轻一笑。   “宴阳,你要知道,我是什么都愿意给你的。”   宴阳:“……除了我最想要的,对吗?”   卫明慎不说话了,良久,轻轻一叹。   这一晚,宴阳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大早,她赶赴公司,用最快的速度办了离职手续。   尤虹已经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假模假样地安慰她几句,想劝她再多待一天,拿了全勤奖再说。   宴阳微笑拒绝:“这里令我感到窒息。尤经理,有空的话,多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对你有好处。”   尤虹一早起来精心描画的那张脸,瞬间就僵硬在了那里。一阵青一阵白,很是精彩。宴阳却无心多欣赏,出了她的办公室,就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   组里其他人,也得知了她辞职的消息。有几个女孩儿平时就看她不惯,这次见她这么不给面子,就在背后议论道——   “装什么清高啊,不还是上头有人么,呵呵。”   “哎哟,你知道什么啦。光有还不够,这人哪,还得要硬。不然哪里能满足得了她呀。”   几个女孩子说些污秽糟烂的黄段子,不以为耻,反倒聚在一起笑得开心,一点儿也不怕宴阳听见。   宴阳倒也不跟她们客气,毕竟走都要走了,哪里还要受这些闲气?   “我不明白,你们一个个都年轻漂亮富有朝气,为什么却偏偏热衷于用这种低级下流的话术讽刺别人。这让你们很有愉悦感么?你们的快乐,就是这么的低俗?真遗憾,你们看着不像这样的人。”   宴阳是真的觉得莫名和不解,所以才这样说。   然而几个女孩子脸上却挂不住了,尤其是瞥到其他组的几个男生在偷偷笑的时候。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谁又比谁高贵呢?你敢说,你还是处?你没被男人睡过?”   一个女孩儿试图通过撕破脸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来打击宴阳。可她忘了,她面前这个女孩儿,是宴阳。   “跟男人睡又是什么肮脏的事么?”宴阳不解看她,“我跟我深爱同时也深爱我的男人发生关系,我们互相取悦彼此,这是我认为这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你心中要有多阴暗,才会觉得这是可以攻击我的一点?”   女孩儿没想到宴阳脸皮这么“厚”,说出来的话这么“不要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嘴了。语塞了几秒,她冷嗤了声,故作不屑道:“您真看得开,惹不起惹不起。”   宴阳只是微笑:“这世界很美好,但你却感受不到。我为你可惜。”   说完这句话,宴阳搬起装自己东西的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背影,纤细瘦弱,却无比挺直,骄傲。 第07章   纵然宴阳在众人面前的姿态十分好看,可回到学校之后,还是隐隐有些苦恼。毕竟,还要重新找实习。   再一次找实习,宴阳的心情又跟第一次时不太一样了。之前一味地选择大公司,结果有了一段相当不愉快的经历,心里难免留存有阴影。可小公司,在今后找工作的时候又没有什么优势。一时之间,很是纠结。   到了这个时候,宴阳觉得那晚对卫明慎说的话真是再准确不过了。她一直自以为是个很想得开的人,以至于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人活在世,终究摆脱不了这些俗务。每当这个时候,她跟其他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实习找的不顺利,宴阳渐渐放缓了心情,准备平静以待这件事。而就在这个时候,舍友小薇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小薇假期也在忙,但跟宴阳不同,她在忙着跟导师做课题——小薇已经是定下来要读博的人了,所以积攒科研经历反倒比实习经历更重要。   小薇是邀请宴阳去帮忙一起做调研的,跟其他临近毕业的研三生一样,小薇导师下面还几个学生都去忙着实习了,课题上一时有些缺人手。但这个课题又很急,所以不得不到处招揽人。   “不是白干的,会有补贴哦,一天八十。”   小薇抛出诱惑,充满期待的同时又有些忐忑。对于课题组而言,八十一天的补助水准已经不低了。可放到外面实习公司,一天可不止这些钱。   宴阳看得出小薇的不安,笑了笑,说:“我在你眼里,衡量一件事做不做的标准就是看钱多钱少吗?”   “不是的。”小薇连摆手,“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宴阳,我必须老实告诉你,这次去的地方,条件会很差。”   小薇的导师是院里少有的关注人口和社会性别问题的学者,目前正在做的是跟政策性移民的问题研究。政策性移民,分为多种,有扶贫移民、生态移民和工程移民等,而小薇的导师目前正在做的,主要是生态移民相关。   这次要去的是位于陕南的一个小城市,那里有一项已经进行了近十年的生态移民工程,是众多相关学者眼中的重点研究地区。然而既跟生态移民有关,就说明该地的自然环境十分恶劣,相应的生活标准也算不上高。饶是小薇听到是都有些犹豫,更别提宴阳了。   在她眼里,宴阳一直就是被精养的一个人,怕是吃不得这些苦。   果然,宴阳听完,确实迟疑了片刻。   但很快,她笑了笑问:“我听说,那里的环境挺不错的。”   又及:“就当去那里散散心吧。”   这就是答应了。   小薇惊喜若狂,一把抱住了她:“阳阳,我太爱你了。”   宴阳也笑,心底有种由衷地开心。   *   燕城,某疗养院。   卫明慎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父亲卫建平的秘书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个照面,卫明慎先问候道:“梁叔叔您过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是过来瞧瞧老爷子。”一顿,“前阵子的事,我都听说了。”   梁安是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跟卫明慎关系也极好,是以说话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避讳,直接道了出来。   果然,卫明慎脸色未变。   “无妨,我能扛得住。”   梁安叹了口气,说:“你哥哥走到这一步,确实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错。之前我就劝过老首长,可他——”说着摇了摇头,叹了一息,梁安看着他道,“倒是苦了你了。”   卫家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梁安从小看到大的,跟自己的子侄一样,再熟悉不过了。   老大卫明谦,是卫建平的长子,从小在众人瞩目中长大,受尽宠爱,性子张扬却也轻狂。老二卫明慎,是卫建平后娶的太太生的。这位太太可以说是长的极漂亮,当时进大院第一天就引起了轰动。卫建平可以说是宠爱不已,真正的搁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可惜好景不长,两年之后,这位太太就要跟卫建平离婚,声称当初嫁给他是屈于父母之命,其实自己另有所爱。怕卫建平不信,还把那个男人带来让他瞧了。   至此,卫建平可以说是彻底心碎了。也没有多挽留,也没有告那个男人破坏军婚的意思,直接就将人给放了,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然而这位太太却也没有预想中的从此过上幸福生活,几年之后,当初那个同她一起追求真爱的男人就出轨了,而她也因之得了重病,最后抑郁而终。卫建平听说之后,还很是唏嘘了一番。   因为有这样一位自私的母亲在,卫明慎在卫家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本来就比之前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小上许多,再加上同父异母的关系,他跟兄姐们实在算不上亲近。如今又有了这样一位给卫家蒙羞的母亲在,卫明慎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那时节卫建平在东部军区任司令员,时常不在家,顾不上管下面这些女儿儿子。卫明慎就跟着哥哥卫明谦后面,忍受着来自各方包括亲哥的冷嘲热讽,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直到后来进入军校,他都绝口不提自己的家世背景。在很多人看来,那可能是一个人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了。然而于卫明慎而言,那却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卫明慎说,一副轻描淡写不值得一起的样子。怕梁安再感慨下去,他转移话题道,“要回大院么?让我的车送你。”   “不了不了。”梁安摆手,“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也是来看老爷子的吧?快进去吧。”   梁安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卫明慎在原地站立片刻,等梁安离开了,才转身进了楼。   二楼某间房里,卫建平正在读报纸。听到门响,原以为是护士又来催吃药,正要发脾气,一抬眼发现是小儿子卫明慎。   看着他爽利的打扮下高大清瘦的身型,卫建平出了会儿神。等到他走近了,才佯装无事的放下报纸,说:“过来了。”   卫明慎嗯一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卫建平语速缓慢地答,“这两天睡得不太好,宗医生给加了药。要我说也是大惊小怪,上了年纪,睡不好也正常。”   “还是调一调,但睡眠这回事,确实不能过度依赖药物。”   卫明慎的语气也相当平静,引的卫建平不由再看他一样。   “今天不忙了?”   “这两天休息。”   卫明慎端起茶壶又往老爷子的杯子里添了些,卫建平听着清晰的倒水声,说:“你这个工作,也并不比之前清闲多少。有时候我是真想不明白,你调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与人打交道久了,难免心累。现在的工作虽然也累,但都是与简单的人共事,反倒比之前轻松些。”   “未必。你那里打交道多的都是知识分子和技术骨干,有时候轴起来也够你头疼的。”   “这个我不否认。”卫明慎笑笑,“但解决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以理服人就够了,这是他们最在乎的。”   卫建平行伍出身,有一段时间很看不起知识分子臭老九。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是真正的吃软不吃硬。所以有时候来硬的,未必比以理服人更有用。   “你是做这个的料。”沉默片刻后,卫建平感慨道,“若你执意待在这里,我也不反对。但是隋瑛那里,就没得商量了。”   卫明慎许久没说话,等喝完了手中这杯茶,他说:“老爷子,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一声说的极轻,几乎如同叹息一般,卫建平听了却立刻从椅子上坐直:“你什么意思?”   卫明慎出神般眺望着窗外,远处应是空山明净,此刻却犹如蒙上一层薄雾般缥缈,看这样子,是风雨即来。   “那天我又见到她了。不行,是真的不行,我不能放弃她。”   卫建平沉默几秒,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留她在身边?”   “不。”卫明慎摇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不会答应。我也不愿意委屈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卫建平隐隐有动怒的冲动,心里头也渐渐有了答案。   “我委屈了十几年,大概也够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卫明慎望向远处的山,这让他想起刚下部队时待过的第一个连队。   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地方,明明是一个大集体,却更有家的感觉。他努力工作,想在这里谋得一个好前程,可他毕竟是卫家的孩子,父亲一句话就可以左右他的命运,让他脱下军装,回到了地方。当时刚接到命令的时候,他愤懑不已,第一次没有敲门进了父亲的办公室,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当时父亲是怎么答的?他说:慈不掌兵,你不是带兵的料,趁早转业吧。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所具有的威力。小的时候无论怎么受到冷遇,他都不曾灰心。只有这次,他是真的对这个父亲绝望。   可能是心已死,所以后来父亲安排他进入仕途,又塞给他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妻子时,他都没觉得太难接受。左不过人生就如此了,还能有什么更可悲的?   卫明慎觉得,父亲有句话说的很对。他的心太慈了,所以每个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轻易往上插一刀。   卫建平能够感受到卫明慎平静语气下的坚定,抑住了发火的冲动,他说:“你大哥的事才处理好你就跟那边撇清关系,让隋家作何想?”   “大哥的处理结果已经尘埃落定,除非有人刻意为之,否则不会再有什么改变。而且要动手脚的人也得掂量一番,要想把大哥搞下来,那他至少也要脱层皮。”   “就是因为你大哥已经离开了这个位置,所以才更要保住和隋家的关系,否则他哪里还有希望东山再起。”卫建平难得说出心里话来,“明慎,现在的官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明白么!越是身处高位,越是什么也不能做。”   卫明慎:“……高位,就那么重要么?”   卫建平:“……”   卫建平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这个小儿子。   很长时间以来,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都很复杂——爱之,又恨之。爱,是因为终究是自己的骨血。恨,自然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因为这份复杂的感情,导致他在对待他的态度上也时有反复。有的时候想亲近,有的时候看他的目光又像是陌生人。就如此刻。   他一直觉得他性子太过柔软。实际上,他是裹在层层软绵里的一把刀。出其不意,露出锋利。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看你大哥你就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从高处跌落,会是什么后果。”卫建平难掩疲惫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如果你大哥没有出事,我绝不会,绝不会——”   “我相信。”卫明慎轻声答。   这是一名父亲,留给他的最后慈悲。   想到这里,卫明慎笑了,很轻很轻。   “不出意外,过两天我会去趟陕南,那里有一项持续了近十年的移民工程。我会陪同上面一起去考察。”   “听说您的老战友一直深耕西北,就把那里作为我开始的地方,如何?”   卫建平:“……”   卫建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儿子。明明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怎么感觉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他这是——决定出仕了? 第08章   八月初,按计划,宴阳随同小薇一行去了陕南。在这之前,有个小插曲。   宴阳的导师封俪得知她实习不顺,给她介绍了一个公司。是才创刚两年的一个公司,但已经顺利完成了A轮融资,主攻智能仓储和物流,创始人之一就是封俪最早的一个学生,现任该公司的CEO。   宴阳听完之后,很感兴趣。折戟数回,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了——还是摆脱不了学子的通病:眼高手低。认真反思了一番,她准备在小而精的创业公司里搜罗一番,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宴阳感谢了封俪的推荐,但说要晚几天才能去见师兄。封俪好奇问她在忙什么,宴阳老实交代了——要去帮小薇的导师调研几天。   封俪听了无语片刻:我体贴你要去实习,都不忍心使唤你。结果好了,你反倒被别人捞去做苦力。   宴阳知道封俪在跟她开玩笑,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过去:都知道你最人美心善啦。   封俪回复她了一个大白眼。   联系好了师兄,约好回城之后的见面时间,宴阳满怀期待地去了陕南。   果如小薇所说,这里的各项条件较之燕城都算不上好,但风景却是极秀美,鸟鸣嘤嘤,溪流潺潺,简直是绝佳的避暑胜地。在这样清爽的地方,即便是做课题,也不觉得那样烦躁枯闷了。   因为不是同一个领域,宴阳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大概了解了这次调研的主要内容。一开始走访各家各户的时候她还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没两天就可以独当一面,且交出来的问卷水平都相当高,让小薇的导师甚是惊喜,旁敲侧击问她要不要来读博。每次,宴阳都答:她要工作。   同样的问题,其实封俪早就跟她探讨过了。在她看来,宴阳是很适合读博的那类人——基本功扎实,又拥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对于封俪的赏识,宴阳有些愧疚。其实她来读研已经很功利了,就是带着“出去以后更好找工作”的念头来的。至于博士,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一个是她从来没有如此宏大的科研志向,一个是她的家境不允许。   自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后,宴阳就一直跟着奶奶过。老太太要强一辈子,到老了身边的孩子都离得远远的,只剩下宴阳这个“没心没肺”的跟在身边。老太太对她倒也不薄,能给的全给了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以后要给她养老送终。   本来本科毕业那年,宴阳就有很不错的就业机会,但老太太说什么也要让她读个研究生,因为当时小镇里有个男孩子刚读了名校硕士出来,签了燕城带户口的工作。宴阳心说自己本科就是名校,没必要为了追求名校浪费三年积攒工作经验的机会,但老太太却是不依,说难得家里有跟读书苗子,不强求她读博,但硕士学历一定要有的。   老太太的意志如此坚决,宴阳无法,只得妥协。其实她明白,老太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早些年的时候,老太太也是有条件接受高等教育的,为了家里的孩子放弃了。可到头来她为之付出一切的人都与她疏远了,老太太心有不甘,就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宴阳的身上。而彼时,宴阳正好有保研资格,干脆就偷懒选择了这种方式,利用别人准备考研的时间,提前跟着封俪做起了课题。若不是因为此,封俪也不会这么大方地放她出来实习。   宴阳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明确的规划。她可以接受短期的妥协,但最终,她的人生方向,还是要由她自己掌舵。   连续高强度的调研几天,考虑到学生的心理阈值快达到极限,小薇导师宣布就地休息两天。   听到这个消息后,全组的人同时欢呼出声,接着就商量去哪里玩。来之前,众人就听说陕南这边风景很好,到了一看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可玩的地方太多了。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就近去附近的水库。   宴阳本来是准备在宾馆里休息的,可小薇坚持要她去。宴阳无奈,只得跟着一起来。   一行人一早就出了门,一路上坐着一辆租来的中巴,有说有笑的。   宴阳早饭吃了一个糯米糖糕,不一会儿就觉得起腻,开始晕车。坚持到了目的地,一下车就立马去了洗手间,狂吐了一阵。好不容易吐无可吐,胃里终于舒坦了许多,然而整个人的脸色却变得不好看了,从洗手间里出来,吓了小薇一跳。   “阳阳,你没事吧?”   宴阳摆了摆手。   “怪我,早上不该贪嘴吃那块糯米糖糕。”宴阳努力微笑,揉了揉胃,见小薇仍是一脸担心,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说,“好了,说了没事了,别担心,快去玩儿吧。”   “不去了,我陪你”小薇摇摇头,说。   “我没事的,不用你陪。”   “没事,反正他们也是去钓鱼,怪无聊的。我陪着你到处走走吧,等一会儿反胃的劲儿下去,你再吃点东西。”   宴阳笑:“好。”   两个人在一条长椅上休息了片刻,宴阳细嚼慢咽吃下一块儿面包,喝了小半杯温水,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身体一恢复,精神就跟着振奋起来,两人先去给众人报了平安,在一旁看着他们钓了会儿鱼,然后又沿着小路,往邻近的山里去了。   因为这里是专门设立的风景区,所以通往山里的路都是修过的,可自由通过。但是也不可走太远,因为再往里就是未经开发的山区了,有凶兽出没不说,还可能会有因山体脆弱导致的滑坡等灾害,很是危险。   宴阳和小薇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一块小溪边停了下来。这里绿荫茂密,溪水清澈,着实是休闲的好地方。宴阳找出小半张报纸垫在草丛边,一屁股坐下后脱下了鞋,然而将白皙的双脚伸进了水里。一阵冰凉袭来,甚是舒服。   “小薇,你也来。”   小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倒不知,宴阳竟是如此豁朗。   “你不怕有人走过来笑话你呀?”   “怕什么?在我老家,夏天里来水边游泳洗澡就是常事,水亲亲脚又算得了什么?”   小薇被她“水亲亲脚”这个说法逗笑了,也挨着她坐了下来,如法炮制般将脚浸入了水里,果然——舒坦!   “宴阳,你刚去那边看他们钓鱼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于师兄?”   “嗯?”宴阳不解地看过去,没明白小薇的意思。   小薇冲她眨眼睛:“刚过去的时候,于师兄一直盯着你看呢。别人都是钓鱼,你是钓‘于’。”   虽然鱼于同音,但宴阳还是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轻轻一笑。   “这话你就当着我的面儿说说好了,千万别去于师兄那里说。他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   于师兄算是小薇的同门师兄,一向老实谨慎,勤奋用功,很得导师欣赏。小薇一直以为他是个书呆子,没想到也会欣赏女人呢。   “说真的,宴阳,于师兄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考虑下?”   宴阳:“不要。”   小薇:“……”   小薇:“你要不要拒绝地这么干脆啊,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宴阳又笑了,说:“知道是绝不可能的事,我犹豫做什么?”   小薇无语。转而一想,确实是宴阳的风格。她就是这样,要么干脆不拿,要么拿得起放得下,是真正的通透。   “阳阳,我很好奇,以后属于你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小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宴阳眼睛一眨,嘴边的笑容渐渐凝固住了。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但她想,应该永远不会再有一个卫明慎了吧。就如同他,不会再拥有另外一个自己一样。   微风渐起,周围似乎喧闹了一些。   小薇去拉宴阳:“快中午了,咱们回去吧。”   “好。”   宴阳说着就要起身,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喧嚣声更大了,仿佛是有人过来了。   “宴阳,是谁呀?”胆子小的小薇神情已经有些紧张。毕竟这地方按说是不应该有人的,可听那声音,确实是像人发出的。   “没事的。”   宴阳下意识地将小薇护在了身后,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不出片刻,就看见一行人从不远处的林中走了出来。看见其中一个,宴阳睁大了眼。   卫明慎! 第9章   看着那个一身便装笑容温和的男人,宴阳忽有   瞬间的恍惚,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等她闭一闭眼,睁开眼再看时,那个人确实是   卫明慎。   看着他,宴阳傻住了。   卫明慎也看到了宴阳,一时间,眼中闪过意   外。紧接着,是欣喜。这种复杂的情绪来的太   过突然,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站在了那里。   身边的人都意识到了他的停顿,顺着他的目光   看去,也看到了宴阳和小薇。   怎么有两个姑娘在这边啊,不是说不让人过来   么?”一个人说。   前面应该是水库风景区吧,按理说应该走到   那就是了,那是过来玩儿的?”   “小姑娘,你们在这边干什么呢?”说话的是曹   光应。他是一行人的中心,听了后面的人议   论,不由问道。   宴阳隔了几秒才回过神,答:“我们是来这边玩   儿的。   曹光应哦一声:“那你们应该不是这里的人   了?   是的,我们是燕城过来的。”   曹光应点点头,指着身后说:“那里面危险,你   门两个没人陪同千万不要进去。”   我们知道。我们   数,一会儿就回水库那边去了。宴阳说着,避开卫明慎的注视,拉着小薇就想   走。忽然,陪同曹光应一行的一个本地人,指   着她们问了句:“姑娘,你们就是燕大那边过来   的调研组吧,罗平罗教授的学生?”   罗平,就是小薇导师的名字。一听到这句话,   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是的,我们是罗教授的学生。”回答的是小   薇,“前几天一直在调研,今天休息,听说这边   风景不错,就过来看看   那人笑了,指着她们对曹光应说:“曹书记,这   就是我跟你提的来这边做调研的。我下边有人   专门负责跟她们对接,说罗教授是有名的专家   教授,一直想要来咱们这边看看了   曹光应被他说的也来了兴趣,看宴阳她们   眼,目光转向卫明慎:“明慎,你从燕城来的,   又经常跟高校打交道,知不知道这个罗平?   卫明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宴阳身上。正值八   月,女孩儿穿的十分清爽,看起来很是学生   气。唯独那双现下透着迷茫的眼睛,在眼角处   勾勒出一点媚来,那是她最漂亮的地方,是他   的索命锁。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是他最常吮   吻的地方。   不太清楚。”移开目光,卫明慎微微一笑,   说,“以前都是跟军工院校打交道的多,燕大倒   是很少去。”除了,要见她的时候。   我倒是把这忘了。”曹光应本来就是随口   问,闻言又笑眯眯地看向宴阳和小薇,“小同   学,你们来这边是做什么眼睛的?主要是研究政策移民的心理适应和福利保障问   题。宴阳简短的答,曹光应听了,颇有感触地点了   点头:“这个问题很好,很有建设性。看来我得   找你们罗老师聊聊了,取取经!”   曹光应说着笑了,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   宴阳和小薇仍是有些拘谨的站在原地。各种众   人,宴阳将目光落在卫明慎身上,他也与她对   望,轻轻一笑。宴阳没有笑。视线交缠片刻,她挪开了目光   两人回去,将有领导来这边微服私访的事告诉   了众人。众人考虑过后,决定吃过饭就撤。   回程的路上,因为吃的不算多,宴阳没有晕   车。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因为只要醒   着,就会想起卫明慎,想起他给她的那个笑   容他对她一向如此,温柔,毫无任何高高在上的   姿态。哪怕是在性事上,除了第一次太过兴奋   以外,他都很少强迫她接受她不愿意的。他总   是以她为主,让她舒服,让她开心。可偏偏就   是这样的人,把她收服了。   她还记得那次在四合院,她给他那个“奖励”   时,他的震惊。也许他是真的想不到,她会为   他做到这个地步。可宴阳知道,她是愿意的,   她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宴阳感觉自己心醉了,仿佛被烈酒灼烧,连带   着眼角跟着深即将流下,着眼角也跟着滚烫,仿佛有眼泪即将流下。   回到酒店以后,宴阳在房间里睡了整整一个下   午。醒来时,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宴阳毫无胃口,准备打个电话跟小薇说晚上不   吃了,可很快小薇回来,带给她一个消息,说   是今晚省政府的领导要请他们吃饭。   那个曹光应,我查了,居然是这里的省委书   记!天哪,今天跟我们对话的那个中年男人,   居然是省委书记!”宴阳毫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是跟卫明慎   起出现的。只是——卫明慎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又有什么秘密军工项目?“罗老师说,大家都要去么?”沉默了片刻,宴   阳问。对啊,尤其是咱俩。罗老师说了,曹书记点名要咱们一定出席!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小薇又兴奋又苦恼。宴阳无言。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到他了。酒宴,设在当地一家特色菜馆。地方不大,但胜在干净,做的菜有味儿。宴阳一行到的时候,领导们还没来。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就听见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不   会儿,有人推门而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曹光应。看到领导们进来,一屋子的老师学生就立刻   站了起来,颇存二性y,曹光应笑了,很平易近人道:“都坐都坐,今天   我们是来做学生的,哪里有让老师敬学生的道   理?曹光应的谦虛态度,很博罗平的好感,她笑了   笑,也就不再相让。宴阳等众人都落座后,才用余光去寻卫明慎,结果很意外,他居然不在。心里头正疑惑,包间门从外面打开了,卫明慎走了进来看见他,最惊讶的人居然是曹光应:“不是说不舒服,在房间休息么?没什么,老毛病。听说今晚宴请罗平教授,我   就过来了。”卫明慎说着,视线一转,仿佛在寻找位置,其实打他一进来,曹光应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就   起来了,时刻准备着给他让座。然而卫明慎压根儿没往那边看,手一拉宴阳旁边空出来的椅   子,就在那里坐了下来。这一举动,让在场不少人,包括宴阳,都愣住   了,明慎,过来坐这边吧!”中年人指着椅子道“不了,我不太能吹空调,坐这儿最好。”   卫明慎理由相当充分,大家瞬间就接受了他现   在坐的位置—毕竟,这里离空调最远。唯独   宴阳,一直僵着身子,好久没有动弹   人到齐之后,一道道菜都跟着端上了桌,皆是   色香味俱全。然而宴阳却有些食不下咽,好久   没有举箸夹菜。   宴阳,你怎么不吃呵?小糖≡她一直不动,低声问道。   我不饿。”宴阳低声回道,仿佛是怕谁听见   般“不饿也得吃些呀,这边的菜没有那么油的,你吃一些好消化的,一会儿我陪着你走回去,好不?小薇跟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宴阳有些失笑,正欲开口的时候,忽听身旁一道男声问:“晕车了   宴阳:没想到他会突然跟她搭话,宴阳受惊般看了他   样。小薇这边也有些惊讶。隔着宴阳,偷偷瞄向卫明慎。卫明慎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稍稍一顿,他说:“我猜的,一般人晕车了就爱没胃口。”宴阳:“宴阳没说话,默默转过了头。倒是小薇,见宴阳这样,怕惹怒领导,替她解释道:“您说的没错,今天上午去水库的时候宴阳晕车了,所以整天都没胃口。卫明慎微笑颔首,似有谢她答话的意思。目光再落在宴阳身上,多了几分疼惜:“还是吃些,空着更难受了。”宴阳知道了。”有了这个小插曲,宴阳不敢再不吃饭了。可某个人,生怕她吃不饱似的,公然用公筷给她夹菜,还夹都是好几次。宴阳频频向他使眼色,都被他无祝宴阳很愤怒,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小薇和其他   围观的人则是惊掉了眼球怎么回事,这个   人,认识宴阳?   卫先生,您跟小晏,之前就认识么?”罗平作   为宴阳的临时导师,不得不出来说句话,“看起   来,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何止是熟,简直可以说是暖昧了   先是坐在她旁边,接着又一直给她夹菜!这绝   不是对一个才见面不久的人的态度,哪怕用绅   士风度也没法解释!太过了   当然,罗平也多了个心眼:毕竟,宴阳是   如此吸引人的姑娘。卫明慎要真是对她有好感   才给她一直夹菜也说得过去。只是,会不会太   心急了些?他们这些人还在呢!   卫明慎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不顾宴阳的眼色,   答道:“确实认识很久了。”   众人:   众人尚在意外两人的关系,卫明慎已经转移了   视线,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宴阳的盘子里:“我   记得你爱吃这个   宴阳:   哪D看   宴阳现在已经不用去看众人的神色了,因为她   都能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   “你想干什么?”   宴阳声音微颤道。   我想你吃饭。”   卫明慎答。   不,并非如此!   宴阳在心里否定他的话L   他这样不顾一切地照顾着她,仿佛以前什么事   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让宴阳觉得心颤。她是   做错了什么,需要他这样的提醒他曾经对自己   的好?   是,就在来之前的前一秒,她还在贪恋他曾经   所给她的一切。可这不是他如此“欺负”她的理   由!明知他们不可能了,还这样对她,是想让   她死吗?   宴阳忽然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她霍然起身,   拿着包跑了出去   阳阳日!   小薇叫着她的名字,就要追出去,结果被卫明   慎拦住了。   我去。”他说。   宴阳从酒店里出来,才感觉到自己的鲁莽。   然而她确实真的感到室息,所以不得不逃开。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   是什么了,那就是来自真爱的惩罚。这真的是   最令人绝望的一件事。   宴阳深吸一口气,走下台阶就要招车,手刚伸   出去,被人一把攥住了。   她惊讶地回头,发现是卫明慎。   “你松手!   她不掩愤怒地冲他喊道。   卫明慎不明所动,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两人僵持了许久,宴阳忽然哭了。   卫明慎,你放过我好吗?我真的真的马上就要   忘记你了,我但江馅不仝雨出过你面前。求你   别再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了好吗?我受不住,真   的受不住   宴阳哭的很狼狈,可以说是形象全无。卫明慎   却全然不觉得滑稽,并且跟着红了眼眶。这是   他第二次,因这个姑娘流露岀这样的情绪来。   “宴阳,如果真的让你忘记了我,那么我现在所   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他抬起女孩儿的下巴,泛红的眼睛里,刻着深   入肺腑的眷恋和爱慕。   “宴阳,我会离婚。”他说,“我们光明正大在   一起。 第10章   小薇回到房间的时候,里面是一片黑暗。   只有几缕街边的光从窗外钻了进来,照亮了抱膝坐在床上的那个纤弱的身影。   小薇在原地停顿片刻,似是怕惊扰到她一般,放缓脚步走了过去。   “宴阳……”   她轻唤了她一声,而宴阳没有动,依旧出神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薇静候片刻,在她身边坐下了。   *   今晚的事,可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然而回来的路上,却没有一个人试图猜测那个男人跟宴阳的关系。无他,答案已经太明显不过。而大家为这个答案感到震惊,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薇抬眸,静静地看着宴阳的侧脸。   这是一个曾经她以为是谜一样的女孩儿,但其实,宴阳再简单不过。无论爱情还是学业还是什么其他,她只要她想要的,其他不喜欢的从不勉强。   小薇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宴阳时的情景,那是研究生刚开学的时候,推开宿舍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女生半跪在床上,表情娴静无比地在铺床。听见门开的动静时抬了下头,冲她微微一笑后,低下头继续手边的动作,认真的神态,仿佛那是天下第一等要紧的事一般。   可不知为何,小薇就被这样的她打动了。一身的燥热在那一刻尽褪,整个人只觉安然。   这就是宴阳。小薇觉得,如果自己是男生的话,一定会想跟宴阳这样的女孩儿在一起。可她同时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是男生,怕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追求她。因为,那是宴阳啊,独一无二的宴阳。   *   “阳阳。”轻捋她的秀发,小薇问,“是他吗?”   宴阳一怔,回头看了小薇一眼,又慢慢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是他。”   直到此刻她发出声音,小薇才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哑了。   “你哭了?”小薇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   宴阳轻轻一笑,还是那么好看的样子,但眼底和鼻尖的红,却是藏不住的。小薇皱了皱眉,说:“你打算怎么办?你们打算和好吗?他家庭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当时宴阳将她和卫明慎的事告诉小薇的时候,只说了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卫明慎的家庭,并没有多说其他。此刻听小薇这样问,宴阳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薇,你会为爱一个人,妥协到何种地步呢?”   小薇一怔。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窘地答,“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宴阳笑了,笑的很温柔。   “其实,我之前骗了你。”   宴阳一顿,将她和卫明慎之间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薇。   小薇听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卫明慎是卫骁的叔叔,去四合院那次,你们就……你们就……”看上彼此了?   小薇迟迟说不出最后五个字,因为过于震惊。然而宴阳接下来的话,却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不,我们早就认识了。”   *   那年是大二的暑假,奶奶身体不好,宴阳回老家照顾她。   某天中午天气过热,她实在睡不着,就带着一本书去了溪边。躲在一丛树后,一边在水里浸着脚,一边翻着书看,好不惬意。   忽然,不经意地抬头间,她看见对岸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男人,白衣黑裤,模样隽秀,身形挺拔。他仿佛是刚走过来,抬眸看见她的一刹那,也有几分意外,似是没想到这里有人。可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谁也没有挪开。她好奇地打量他,他平静地凝视她。这一瞬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冲他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看书。又恍惚过去了许久,再抬头时,男人已不见。   那天,她在溪边待到傍晚才回家,而那个男人,她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他。可让宴阳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一夜,他们又见面了。   那是在她的高中语文老师家,她去还书。   那位高中老师,是她上学期间最喜欢的老师,不仅因为她课讲得好,家里更有许许多多的藏书。那时的她,总是借着送作业的借口去老师家里,趁着她批改作业的时候,她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静静地看,互不打扰。其实老师早就看穿她的企图,但从不拒绝她的到访,甚至后来主动提出让她把书带回家看,看完之后送过来即可。宴阳由衷地爱上了这位老师,有空的时候就来陪陪她,帮她做家务。据说,这位老师以前陪同丈夫一直在燕城某高校教书,后来丈夫因病去世,老师就搬来了小镇,教书度日,日子过得很是清净。可以说,宴阳身上的最后一丝燥气,就是由这位老师和那些书磨掉的。   那天她去的时候,老师正忙着做饭,看见她进来很是高兴,让她自己进去找书看。   宴阳谢过之后,就去了书房,结果经过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里面有人。她停下脚步,细细一看,认出是昨天在溪边见到的那个男人。心中有些讶异,但宴阳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向他点头示意。那男人似是有些怔然,没有及时回礼,她不在意,步伐轻轻地去了书房。   那天中午,她没有在那里停留许久,拿了本老残游记翻了会儿就回了家。临走前,她特意去向老师告别。   老师开口留她吃饭,宴阳微微一笑,拒绝了。而那个男人,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向她的双眸,眼神明亮。就在那一刻,宴阳有种被灼烧的感觉。就如同今晚一样。   *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面。在四合院那一次,也是我们第一次开口跟对方说话。”宴阳的眉宇间犹带着一抹陷入回忆里独有的温和,“可是你说巧不巧,我们仿佛已经认识了彼此很久很久一样。在一起的那种默契,无人能比。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亦或是思想。我爱他,是真的爱。”   *   小薇听完沉默许久:“可他毕竟是有家庭的,虽然分居数年,这份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但……”   “我知道,这也是我离开他的原因。”宴阳说,“但今晚他告诉我,他已经跟她办理了离婚手续了。”   小薇:“……”   小薇很震惊,仿佛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宴阳见状,不由笑了。   其实今晚她听完卫明慎说的那句我们在一起后,并不觉得高兴。因为他只是说“他会离婚”,而非“已经离婚”,这里面的差别就大了。之前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十分笃定地会离婚,也因此才敢跟她发生关系。可后来,不还是不了了之了?她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怕他到时又有两难。   卫明慎似是也明白她的顾虑,直接说:“我已经同隋瑛,即我的前妻办理了离婚手续。只是宴阳,我们的婚姻有太多牵绊,光我和她离婚还不够,只有我们两家彻底离婚,才算万全。所以宴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原来他说的离婚,是这个意思。   听完他的话之后,宴阳沉默了许久。   老实说,她是感动的,因为卫明慎想要跟他前妻离婚太不易。但同时,她又是充满顾虑的,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卫明慎。他与前妻的婚姻之所以能够持续这么多年更不断,并非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将他们这样捆绑在一起的,与其是说感情,不如说是利益。只有利益一致,才能达成共识和同盟,这对于卫隋两家这样的大家庭来说,相当不易。可也正是这份不易,才能使得他们的关系相当牢固,一旦达成平衡之后,就很难进行破坏。拆掉其中的一环,可能后果都不堪设想。   宴阳以前不懂这些,可跟卫明慎分开之后,她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也正是明白了这些道理,所以此刻,她高兴不起来。   “代价是什么?”她颤着声,问他。   卫明慎只是笑笑,没有答。   “宴阳,在认识你之前,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还能保持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不愿意去使那些手段罢了。”   “可是宴阳,这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不付出就得到一切。而我,不过是做了决定而已。”   宴阳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的卫明慎,是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而之后的他,将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卫明慎。   想着他好不容易将以前的自己从泥淖里拔出,刚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就又不得不回到那尔虞我诈的场中去,宴阳只觉得心疼,无比地心疼。   “不,我不想。”   她说。   卫明慎却异常坚决:“宴阳,以前是我想简单了。”他看着她笑,“其实现在这样才是对的。你,值得我拿一切去换。”   宴阳:“……”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了。   眼泪尽情落下,有苦有涩。   一个人可以为爱情舍弃多少?这个问题如果由卫明慎来答的话,答案应该是:所有。   *   这一夜,许多人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卫明慎一走入会议室,就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注到了他身上。卫明慎悉数无视,在曹光应旁边落座。   曹光应也察觉到了会议室的微妙气氛,没多说什么,直接示意工作人员开始开会。   会议在一片公式化的进程中结束了,会后,曹光应叫卫明慎跟他一同进了办公室。   “是她么?”可巧的,曹光应一上来竟问了跟小薇一样的问题。   卫明慎微微一笑,答:“是她。”   曹光应难得失态地睁圆了眼:“怎么回事,明慎,你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跟我来这里吧?”   “我也是那天跟您一起见到她,才知道她也在这里。”卫明慎出神几秒,又微笑道,“可能这就是我跟她的牵绊吧。”   曹光应又消化了几秒,待完全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他指着卫明慎笑了笑:“难怪昨晚你那样冲动。”   “让您见笑了。”卫明慎微微赧然,“也是太久没见,见她不好好吃饭,心头焦急。”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明慎——”曹光应话头一顿,“昨晚那么多人,传出去,对你和她会不会有影响。你是和隋瑛离婚了不假,但毕竟也是才离,这——”   卫明慎明白他的意思。   “我和隋瑛的婚姻,早就是众人眼中的笑话了。在别人看来,我忍成这样已实属不正常。如今真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反倒不会觉得奇怪。”   那倒也是——   “那隋家那边?”曹光应还是不完全放心,“隋瑛那边倒还好说,但隋家那边恐怕不容易过关,你昨晚又是那样的高调。”   “曹叔叔,在众人眼里,我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片刻,卫明慎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曹光应稍作思量,答:“一个尺规,中规中矩,分毫不差。”   卫明慎笑了:“这样一个人,突然高调起来,又说明了什么?”   这回曹光应有点被问住了,思考了许多,他说:“你故意的?”   “是故意,也是随心而至。”卫明慎说,“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重要到让他们不敢动她。”   曹光应明白了,一时无言许久。   “明慎啊,你这是兵行险着。”   在许多人眼里,宴阳或许就是个质子,是他们对阵卫明慎的武器。这个质子有多重要,端看卫明慎有多值得畏惧。要想到让别人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的地步,那他需要走多高呢?   “所以,我没退路了。”卫明慎轻笑,“曹叔叔,以后就只能拜托您了。”   曹光应没由来地感到激动,仿佛年轻时在战场上那般。   他笑了笑:“你这般相信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他说,眼睛精亮,“跟着我,你放心。”   *   从曹光应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卫明慎打算回房准备下午的会议,刚走上楼梯,就接到秘书电话,说是宴小姐来了。卫明慎没有停顿,立即下了楼,果然,在一片丛花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宴阳。”   他轻唤她一声,女孩儿仿佛正在发呆,被他这一声惊着了,回过头时,瞳仁有明显的缩小。卫明慎难得见她这样怯怯的样子,心头一时软了。   “怎么过来了?”   昨晚他说完那句她值得他拿一切来换之后,宴阳就走了,还不要他送。他无法,只得让司机开车跟在她后面,确认她安全回到九点之后才放心。   宴阳看着卫明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昨晚跟小薇聊完之后,她一夜无眠,想通了很多事。   她不是怕事的人,她甚至可以为爱而死,所以如果卫明慎是自由的,这份关系是光明正大的,她接受起来不会有什么顾忌的。她一点都不恨卫明慎,前尘往事皆可不究。   然而卫明慎呢?   他诚然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但若这个一切里也包括他自己呢,她还能接受么?   不。这是宴阳的答案。   *   “卫明慎,我爱你。”   突来的表白,让卫明慎周身一震。看着她随即泛红的眼眶,他几乎恨不得立刻把心掏给她。   “阳阳。”他轻喊她,手一捞,将她抱入怀。   宴阳反抱住他:“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有什么怨言。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犯险,我不要这样。”   “不会的,宴阳。苟活了近四十年,才觉得生命有了点意义,我又怎舍得拿去浪费呢?”   “我会小心再小心,会用最快的时间在做到我想做的,之后,我们就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卫明慎安慰着她,轻柔中透着一股坚定。实际上,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么明确的目标感,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比地好。   “你说真的?你不要骗我。”   宴阳仰头看他,不希望这是他为了安慰她而说出的话。   然而卫明慎的眼中却有一抹前所未有的快慰,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尤为意气风发。   “是真的,宴阳。你等我。”   宴阳凝视他几秒,忽而笑了:“好。” 第11章   自这天之后,宴阳仿佛找回了人生目标一般,变得更坚定,更从容。   从陕南回到燕城之后,她去见了封俪介绍的师兄方明策。谈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宴阳干脆越过实习,决定直接跟公司签订三方合同。   方明策玩笑般问她不再考虑考虑了?   宴阳浅笑摇头,说:我有数。   如今,宴阳已经是一个很有底气的人了。   不光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强大心理给予的精神支撑,还有物质方面的——她收下了那套四合院。   这是卫明慎的要求,也可以说是唯一请求。宴阳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他曾经说的让她有个依靠究竟是何意。没有再多婉拒,她接受了。   一应手续都是陈砚辉代办的,看见宴阳之后,笑得跟朵花似的。   “宴小姐,终于啊。”   这句话,半是调侃,半是感慨。颇多不易,尽在其中了。   宴阳什么也没说,结束之后请他吃了顿饭,席间,拜托他多帮助卫明慎。   陈砚辉被她这话弄得有些没头没脑。在他看来,卫明慎是老板,哪里是需要他帮助的人物。可一看女孩儿郑重的模样,玩笑话就说不出口了,一杯酒碰了出来,仰头一口饮尽。   “好。”他说。   *   签完合同后,报备过封俪,宴阳正式入职了。   工作地点不在燕城,而是在杭城——方明策在那边开了分公司,托了手下一员大将徐安带着宴阳前去打江山。   宴阳还挺兴奋的,有种开疆扩土的感觉。   临上飞机前,她给卫明慎打过一个电话。彼时他还在西北,猎猎风沙中,他的声音有些哑,却异常温柔,细细地嘱咐了她许多。宴阳听着,两人直到飞机起飞了才挂断。   “男朋友?”飞机起飞后,徐安笑问。   宴阳想了想,答:“是我的另一半圆。”   这个回答非常有意思,徐安笑了,看着宴阳的目光,满是欣赏。   *   到了杭城之后,公司初创,一切都非常的忙。宴阳常常加班到夜里两三点,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时,整个人都面了软了。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坚持每天跟卫明慎通电话。   这段时间以来,宴阳渐渐感觉到卫明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刚在一起的时候,卫明慎可以说是对她百依百顺,当然,也有管束的时候,但口吻大多也都很温柔。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依然很纵容她,只是在有些事上,相当坚持自己的原则,尤其是在事关她健康上。   比如他就对她经常加班非常有意见,多次提过让她缩短工作时间。宴阳一开始还好声好气跟他解释,可说的多了,她就有些不耐烦了。   是的,不耐烦。宴阳鲜少有这种情绪,可她毕竟也是某人钦定的“呛口小辣椒”,没点脾气怎么能对得起这个称呼?于是在一开始的一点点不安和检讨之后,宴阳就心安理得地对卫明慎使性子了。   卫明慎显然很受用她的这点小情绪,有的时候还故意添把火,就想听她跟他闹。比如——吃醋。   因为宴阳在通话中提过直属上司徐安超过三次,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卫明慎就有些不快了,是真的流露在外的不快。宴阳察觉以后,哭笑不得。   “我怎么感觉我们在彼此面前暴露的‘坏毛病’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还没等变成老夫老妻就腻味了怎么办?”   “这是好事。”卫明慎说,“等到我们见证过彼此最糟糕的时刻,以后就百毒不侵了,谁也拆不散我们。”   “我又发现你一个坏毛病了。”宴阳说,“油腔滑调。”   卫明慎笑了:“这个毛病怎么能隔着电话线发现呢,是不是当面体会一番,才知道到底怎么油怎么滑?”   他难得说荤话,宴阳却沉默了。   卫明慎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声说:“阳阳,我想你了。”心理的想,身体的想。   *   一晚的放纵之后,第二天宴阳神清气爽地到了公司。   昨晚的情不自禁,除了有思念因素作祟之外,也有发泄压力之意。最近工作实在太多太忙,饶是她是出了名的好心态,也快承受不住了。她想,卫明慎也是一样吧。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宴阳终于等到卫明慎即将来杭城的消息。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宴阳在办公室里兴奋地跳了起来,忙完手头的工作之后,就跑去杭城最大的商店疯狂扫货,还强烈恳求徐安给她预支年假。   可就在她迫不及待等着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忽又收到一个消息:卫明慎出车祸了,在来杭城的路上。 第12章   宴阳是在跟卫明慎的秘书方进打电话的时候得知他出事的消息。   起初,方进还瞒着她,怕她知道了着急。可宴阳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儿,眼瞧着距离原定抵达杭城的时间点越来越近,而卫明慎那边仍没消息,就知道不对了。再一听电话里方进的语气有些闪躲,直接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的语气很强硬,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进沉默片刻,说来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卫明慎正在医院,而他也正往医院那边赶。   宴阳已经顾不得问他怎么没跟他一起,挂了电话,直接去找徐安请假。   徐安被直直冲进来的宴阳吓了一跳——他还甚少见她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得知她请假的缘由,他也脸色微变,拿起外衣说要送她去机场。   宴阳没拒绝。   因为卫明慎是在快下高速的时候出的事,就近送的一家三甲医院,距离她公司所在的区很远。有车送,会好一些。   *   两人收拾好东西即刻出发。   此时距离车流高峰期还有一段时间,路上并不怎么堵。徐安思及宴阳心急,将车速又放快了些许。可饶是如此,宴阳的脸色自上车起就没有好看过。   “不会有事的。”   徐安安慰她道,颇有些无力的样子。宴阳仿佛没听到,好久才轻嗯了一声,出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安没再看她,专心开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顺利抵达卫明慎所在的三院,宴阳一下车,向徐安道了声谢就立马跑了进去。徐安原本拔钥匙的动作停在了那里,注视着她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重新拔下车钥匙,下了车。   宴阳这边,早就趁着这点功夫到了急诊大厅,一边走一边给方进打电话。等了好久没人接,干脆直接去了导引台,问卫明慎现在在那里。   护士被她吓了一跳,颇为谨慎地看着她。   “你是谁?”   宴阳被这么一反问,才知道自己糊涂了。卫明慎是何身份,护士怎么可能直接告诉她他在哪儿呢?   宴阳纠结了片刻,想着应该怎么跟护士说。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卫明慎打过来的。   *   卫明慎醒来之后,就见方进坐在一旁,一脸愧色。一半,是因为没有保护好他。一半,是因为宴阳那边没瞒住。   卫明慎有点儿不悦,但一想以宴阳的性子,想瞒住她是真不容易。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取过手机来,给宴阳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就听见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没多一会儿,门嚯地从外面打开了,把门边的一个护士吓了个够呛。然而宴阳哪里还能看到这些,她只看到卫明慎被包扎起来的胳膊,还有他脸上的那些伤口,眼睛就立刻红了。   “阳阳——”   卫明慎察觉不对,想要在她之前开口,被宴阳给堵了回去。   “怎么回事?”   她快步走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眼泪几乎立刻就要落下来。   卫明慎看她脸色苍白的可怖,试图用完好的那只手去够她。然而宴阳眼泪却簌簌落了下来,鼻尖迅速红了。   “卫明慎,卫明慎,你——”   宴阳想去看看他的伤口如何,但看那捆绑细密的绷带,不知该如何下手。踟躇一番,她红着眼看向卫明慎。   卫明慎见她这一脸慌张失措的样子,心里头已然很不好受了。当即抓住她的手,柔声说:“阳阳,没事,没有大碍。”   宴阳不信,只死死地盯着他,要他老实交代。   卫明慎笑了,说:“真的,只是右手臂有些骨折,脸上有些擦伤。除此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卫明慎的表情很认真,生怕一个不留心,就让宴阳觉得他有所隐瞒。所幸,宴阳最终相信了他,目光在他的右手臂上停留片刻,又循着他的肩膀向脸上看去。   许久未见,两人一下子就靠这么近,且又被如此专注的审视,卫明慎忽觉喉间一紧。然而宴阳却是未觉,乌黑的瞳仁里,满是疼惜。   “怎么脸也擦破了?”   她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卫明慎没说话,只是笑笑。宴阳看在眼里,很轻很轻地抱住了他。   *   此时,方进已经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卫明慎见门关住,立刻低下头吻向宴阳。宴阳一开始还躲闪,可抵不过思念和这火一般的热情,攀住他的肩膀开始回吻。两人吻的异常激烈,呼吸没一会儿就乱了,可谁也没放开谁,唇舌肆意纠缠,简直要把彼此的七魂六魄都吮走。唯一庆幸的是,宴阳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护着卫明慎的胳膊。否则,怕是再紧实的绷带也顶不住这样的乱来。   内里仿佛有一股邪火,发泄够了,卫明慎才慢慢松开宴阳。两人相拥着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他又低下头,在她唇边流连。   “阳阳,你穿这身衣服的样子很好看。”   卫明慎含糊不清地说,宴阳平复着呼吸,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有些失笑。今天走得急,她是直接穿着工装过来的,哪里跟好看扯得上一毛钱的关系。   懒得去回应他这样的傻话,宴阳手抵他的下巴,认真地去看他的脸。   瘦了。   想起这这段时间来受的苦,宴阳眼睛又红了。   “乖乖,不哭,不哭。”卫明慎轻抚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宴阳忍住了,揪着他的衣角说:“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明慎不太想跟她说这样的事,但知道不说铁定过不了这关,微微叹息一声,他不得不缓声开口:“是隋家。”   *   从跟隋瑛离婚那一刻起,卫明慎就知道,他跟隋家少不了要过招——毕竟要进行利益的分割。然而僵持这许久,明争暗斗皆有,却从不曾见血。   这似乎是双方皆有的默契,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孩子给打破了。   卫明慎是在海城遇见隋越的,彼时他刚刚结束为期一周的经济工作会,正要往杭城去。在这里遇见隋越,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早就知道隋瑛有个弟弟一直养在海城,虽然同父异母,但姐弟两人的感情却是相当的好。隋瑛特意在这边买了套房子,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陪隋越。   因为感情深,隋越对他和隋瑛离婚的事一直不满,可能近来也是在长辈那里听了不少关于他的小道消息,见着他的时候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卫明慎倒不会真的跟一个孩子计较,简单的聊了两句之后,就坐着车往杭城来。不成快到杭城的时候,身后突然闪过来一辆车,就是隋越常开的那辆法拉利。看见是他,卫明慎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在司机将车开入辅道的时候,他开着车逼了过来。   过程究竟如何,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总之隋越像是要把他往死里逼一样,幸好司机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老手,这才堪堪避过了他的攻击。然而就在两人还来不及定下神的时候,前方突然又窜出来一辆车,直直照着他开了过来,腹背受敌,司机一时不察,就着了道。   *   “后来撞过来那辆车里的司机,应该也撞的不轻,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卫明慎说,“人被隋越带走了。”   “那隋越呢?”宴阳问。   “他?他自然也跑了。”卫明慎说,竟然还笑了出来,“还能留下来等我问罪不成?”   宴阳轻咬了下唇:“怎么这样!他怎么这样!”   宴阳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卫明慎又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他。   “不气,也算是因祸得福。”   宴阳一愣:“……怎么说?”   “如今我与隋家僵持,就是因为难以抓到彼此的把柄。现在突然来了隋越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干了这样一桩糊涂事,倒像是送上门的杀手锏了。我也用不着说什么做什么,晾他们一晾,对方就会坐不住了。”   宴阳想了一想,有些明白卫明慎的意思了。   他是赢得一个筹码不错。可这筹码,来的也太险了。   “富贵险中求,安稳也是。这总比一开始预想的好多了,不是吗?”卫明慎亲亲她的额头,低声道。   宴阳消化了一会儿,也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说了会儿话,大概快七点的时候,方进敲门说护士要进来给他输液。   宴阳起身,理好衣服请他们进来。结果看到一通进门的,还有徐安。看到这位直属领导,她颇有些惊讶地起了身:“徐总,您还没走?”   徐安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片刻,才笑笑,说:“我不太放心,跟过来看看。怎么样?”   他看向卫明慎,正逢卫明慎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瞬,徐安精准地察觉到那双乌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看的他心惊。等他再想去辨认的时候,他已恢复惯常的温和。   “阳阳,这位是?”卫明慎目光指向他,问宴阳。   “是我们公司总揽杭城事务的徐总,今天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去跟徐总请假,他送我过来的。”宴阳解释道。   卫明慎哦一声,看向徐安的目光多了份礼貌的感激。   “麻烦徐总了。”   “应该的。”徐安笑笑说,“卫先生您身体没有大碍吧?”   “没什么,都是些小伤,劳徐总挂念了。等我出院,请徐总吃饭,望务必赏光。”   男人的语气很平和,整个人即便带伤也不掩身上那种清雅温文的气度。徐安心里清楚,这不是个普通人。   “不必了,真的是小事一桩,您不必挂在心上。”说着转向宴阳,“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公司了。”   “好,我送你下楼。”   *   两人一块出了病房,在楼梯口的时候,徐安拦住了宴阳,让她就此止步。   “之后几天,你就在这里陪着卫先生吧。前段时间用你用的狠了,良心大发,给你放几天假。”   宴阳还正琢磨着怎么跟徐安说请假的事儿呢,没想到他倒主动开口了,一时高兴,笑的就很灿烂。   “谢谢徐总。”   徐安还没见她这样笑过,有一瞬的失神。转而想到病房里那位,不由自嘲一笑。   “客气了,快回去吧。”   “好。”   宴阳一心挂念卫明慎,没多跟他客气,就转身回去了。徐安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踩着喧闹的人声,慢慢下了楼。   *   往后几天,宴阳就一直陪着卫明慎在这里养伤。   因为司机精湛的开车技术,卫明慎的伤确实不重。但一是为了让宴阳放心,二是抱了做戏给隋家看的心思,他真做出了一副养病的样子,西北那边,连代为处理工作的人手都安排好了。不慌不忙的,仿佛是在度假。   宴阳这才体味到一点卫明慎说的“因祸得福”。确也算是有小福吧,若不是因为这场车祸,他还在杭城待不了这么久呢。   宴阳还从没有跟卫明慎一待待这么久过,即便是那里也不去,可光是就这样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幸福了。每天养病之余,吃吃喝喝,到小花园里散散心,日子过的惬意极了。要说哪里不好,那就是卫明慎伤到了,宴阳怕影响他恢复,不让他乱来。   早在看到宴阳的第一秒,卫明慎就颇有些忍不住了。分开太久,他实在是太想她,加之之前在电话里被她那样“玩闹”,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想着来了好好“收拾”她。可不成想,竟遭遇了这样一件事。   身体不便,可心理却活跃的很,尤其是日思夜想的人还整天在面前晃,看的吃不得,卫明慎难受得紧。宴阳也体恤他忍太久不好,一周会用手帮他纾解个一两回。   卫明慎失笑不已,说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跟真做有什么区别?反正她又不是不想。   宴阳却说,真要做了我就控制不住你了,现在这样,就相当于把你攥在我手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上半身衣衫尽褪,半蹲着,手里握着他那里,冲他狡黠地眨眨眼。   卫明慎忽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握住她的手,就要上下滑动。   宴阳却阻止了他,说:“今天你乖,我要奖励你。”   说着,倾身向前。   卫明慎没有再看下去,微闭着眼,扬起了头。   最后,他被她“玩弄”的神魂尽失,最后的一刻,几乎失控。缓过那股快感,他俯下身擦拭她嘴边那显眼的白色渍迹,说:“我的女王,我甘愿为你俘虏。”   那一刻,宴阳抱住他的手臂,闷哼一声,也到达了极致。 第13章   在卫明慎住院一个星期后,如他所想,隋家上门了。   这天起来,他和宴阳闹了一点小别扭,起因是她接了徐安一个电话,要去公司一趟。   按理说这是正事,他不应该为此吃味,可思及那天徐安看宴阳的眼神,莫名地感到不爽。宴阳知道他一直介意徐安,就哄了哄他,见他仍不见好就收,也来脾气了,就此不理他,自己在一旁默默收拾东西。   方进进来的时候,明显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但也不敢多问,只说:“先生,隋家来人了,就在楼下。”   这话一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这么快?”   说话的是宴阳。她知道隋家有可能会来人,但没想到会这么迅速。这才——几天?   “是。刚接到的电话,没多久就见车开过来了。”   方进笑回宴阳,又转头问卫明慎的意思。   卫明慎心里早有了主意,正要开口,留意到宴阳的眼神,他转而道:“方进,一会儿你跑一趟,送阳阳去趟公司。”   他这么一说,不光方进,连宴阳都愣住了。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宴阳忍住笑,说:“方秘书,一会儿麻烦你去城西区我那套房子里,帮我拿一份文件送到公司,好吗?就在客厅的桌子上,你进去一眼就能看见。”   方进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深谙卫明慎的脾气,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听宴阳的就对了。微微一笑,他收下宴阳递过来的钥匙,退了出去。   *   “你不是要去公司么,怎么又让方进代你去了?我的秘书就是这么叫你使唤的?”卫明慎抑着心底的欢喜,面无表情道。   宴阳不理他,在那里侍弄花草,被逼问的急了,她说:“卫明慎你够了,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卫明慎还没被人这么奚落过呢,一时失笑。   “我哪儿得了便宜又卖乖了?”不自觉的,声音已经软了下来。   “你说呢。”宴阳放下手中的小喷壶,在他床边蹲下,支着脸看他,“你说,你现在都这么难搞,等到老了该怎么办?”   宴阳故意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苦恼的样子可爱极了。   卫明慎哪里还能同她生得起气来,声音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哄。   “你不是常说要把我攥在你手里,到时候是好是坏,还不是任你收拾?”   “倒也是呢。”宴阳的目光故意从他双腿间扫过,说,“到时候大的不听话我就收拾小的,不怕治不了你。”   卫明慎:“……”   一阵语塞后,是抑制不住地笑意。把人捞起来正要按进怀里揉,这时门从外面忽然打开了,宴阳立马从床边站了起来,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隋瑛和隋越的父亲,隋文厚。   *   隋文厚进来的时候,正逢卫明慎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被他看了个满眼,一时间颇为讶异。   他还从来没见过卫明慎这样笑过。   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一旁的宴阳。   女孩儿脸上有一丝红晕,同样带着笑。似是有些猝不及防此刻会进人,她站起来的动作很快,但却丝毫不慌张,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最后站稳后,还朝他微微一笑。看着这样的女孩儿,隋文厚心想:也难怪卫明慎会看上。   不便将注意力在她身上多停留,隋文厚看向卫明慎。   “明慎,身体怎么样了?”他笑问,“我来给你道歉了。”   对于隋文厚这个前岳父,卫明慎的感情有些复杂。要说隋家唯一让他能感觉到正常家庭温暖的人,也就是隋文厚了。他与他性格相似,庞大的家庭皆让他们有种身在牢笼的感觉。可他又与他不同。他卫明慎是终究敢为了自己活一回的,可隋文厚却没有这个胆量。这么些年来,他唯一的出格就是有了隋越这个孩子。因为从小受家庭桎梏,他对隋越的教育方式简直可以成为放养中的放养。所以如今事情到了这局面,也可以说是隋家人自食恶果吧。   从短暂的出神中抽身而出,卫明慎侧目看向宴阳:“阳阳,中午我想吃苏式三虾面,你帮我去厨房说一声。”   医院这边配备了厨师,专门负责卫明慎的一饮一食。但宴阳知道,他是想支开自己。没有多说,她微微一笑,替他整了下衣角,从容离开。卫明慎目送着她的身影,等门完全关上了,他移回目光,对隋文厚说:“坐吧。”   *   虽然隋文厚说是要来道歉的,但卫明慎不会指望从他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不是他说不出口,而是这三个字对他们而言,太轻。而他要的,也从不是这些。   “就是这个姑娘?”喝下半杯温水后,隋文厚开口,打破沉默。   卫明慎正在翻宴阳为他带来的书,闻言,轻轻一笑:“我还会让别的女人陪在这儿么?”   隋文厚知道是自己蠢了,轻哂一下,他说:“明慎,如果你早些时候肯为隋瑛做到这样,你们两个的结果未必会是如此。”   “我不是没做过这个打算。”卫明慎头也不抬道,“但从她带着别的男人进入家门那一刻,我就跟她永无可能了。”   隋文厚:“……”   隋文厚知道自己的女儿,最是爱玩儿,所以卫明慎坚持离婚,他是理解的。可偏偏,卫明慎离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再也受不了隋瑛,而是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他可以割裂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即便是与所有人翻脸,也仍坚持己见。这样的一种执拗,他理解,但无法苟同。   “明慎,你已经四十岁了,为了一个女人,值么?”   卫明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隋文厚似是由衷地想要得到答案,仿佛这对他很重要一样。看着他眼中微闪过的茫然,卫明慎答:“都说四十而不惑,到了这个岁数若还活不明白,岂不是枉活了这么多年?”   隋文厚一阵无言。   看着这个前女婿一脸的坦然与从容,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说得对。”沉默良久,他点点头,笑言道,“有这个答案,我也能输得心服口服了。”   他看向卫明慎,朝他伸出了手,以为握手言和。   卫明慎犹豫了下,向他伸出了手。   然而等两人握完之后,他说了句令隋文厚汗颜一时的话。   “没有输赢。”   *   自隋文厚来过之后,卫隋两家的纷争算是暂告一段落,两边的人算是都松了一口气。   争的时候狠命争,放下的时候又是真觉得轻松,这恐怕就是人这一生最大的谜题。无解,也不需要解。   真正能够做到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一刻的,恐怕只有宴阳。不光因为她可以自此就和卫明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卫明慎终于可以出院了。她陪他装病装的都快发霉了。   卫明慎听到她的感叹,有些失笑。   “宴小姐,我是真的受伤了。”没记错的话,她刚见到他的时候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又嫌弃他装病来了?   “我知道,但我们可以回家慢慢养嘛,在医院总是闻消毒水味,感觉没病都像个病人了。”   “胡说。”卫明慎难得训斥她,“说话口无遮拦。”   宴阳也觉得自己是高兴的太过了,可见卫明慎拉下脸来,又觉得好笑。   “你做什么这么训我?”她故作生气道。   “你说呢?”拆了绷带的手还不能干太重的活,卫明慎把衣服递过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不许把病挂在嘴上。”   宴阳知道他是为她好呢,撒娇似的凑过去,说:“那你帮我取下来。”   卫明慎轻笑,揉捏着她的腰,吻了上去。   因为这个吻,好好地收拾行李,又变成了两个人的腻歪。宴阳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问:“那天隋文厚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这是这几天宴阳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   毕竟此前为这事烦恼了许久,这样重拿轻放,很容易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为了确认这个事实,她总忍不住缠着卫明慎问,可他要么敷衍了事,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总之,给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次也是一样,见卫明慎又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宴阳见状干脆捧住他的脸,让他动弹不得。   卫明慎哪里被人这样“欺负”过,一时哭笑不得。但看她一双眼中满是认真,不由叹息一声,回答道:“真的没说什么,你还真的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深切忏悔不成,那是电视上才演的。”   宴阳自然不会如此天真,但如果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他这伤受的也太不值了吧。虽然,伤的也不重。   “怎么不值?”他看着她,满目温柔,“我得到了这世间最大的宝贝,简直赚翻了。”   这话说的宴阳爱听,但她面上还是装作很淡定。   “我没那么好骗到手的。”她说,“还有我奶奶那一关呢,你什么时候陪我去见她?要不,就趁现在,你有时间?”   宴阳越说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目光十分兴奋地看着卫明慎。卫明慎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然而等他正要松口的时候,方进忽然从下面打来电话,说曹光应那边在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有要紧事安排,就在大后天。   宴阳:“……”   卫明慎:“……” 第14章   说是要紧事,但其实也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有领导要检查。   前面,自陪同曹光应去陕南视察了移民工程的进展情况后,卫明慎就一直在忙着这件事。如今终于有了结果,汇报上去以后,领导说要下来视察,意思是要树立个典型。   这是个好事。放在往常曹光应未必坚持让卫明慎出场,但念及他刚调来不久,正是需要在老大面前刷好感的时候,就一定要让他回来。   卫明慎争取一番后无果,遗憾地挂掉了电话。   *   因为这件临来的事,回去的路上异常沉默。本来,按照宴阳的计划,今晚回到住所后,她还要和卫明慎去逛超市,买些食材回来自己做饭吃呢。   在这种沉默中,最难受的,是方进。自从知道老板有了女人后,他就卯着劲儿想在宴阳面前刷一波好感。不为别的,就为以后好办事。可你瞧瞧这回遇见的都是什么事儿,又是车祸又是人事的,坏消息都是从他嘴里透出去的,换做他是宴阳,怕是早在心里拉黑他几百回了。   心里感叹过无数回自己的倒霉,方进面上依旧是一脸笑。见马上就到宴阳住的那个小区了,他主动跟她搭话道:“宴小姐,您说的那家超市是不是前面路口那家?到那之后是否需要停车?”   方进自问这个搭话很有技巧,然而宴阳仍不理他。方秘书一时有些尴尬,求救似的看了卫明慎一眼。   卫明慎此刻心里也正在想怎么办呢,见方进向他看来,他先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自己转向宴阳:“家里还有吃的么,要不要买一些?”   “不用,之前买的菜还在,应该够吃。”   宴阳平静地答,方进听了,却是忍不住想吐出一口老血。   之前买的菜?那应该是指之前她上班的时候了。可那都多久以前了?他老板都住院两周了喂宴小姐!   卫明慎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快到路口的时候,他指示司机,停了下车。   “你们把东西放到家里后就回酒店吧,等会儿我们自己回去。”他说。   *   既然卫明慎做了决定,宴阳自然也不会不给他面子。于是在车子停稳之后,她同他一起下了车。只是脾气仍在,所以卫明慎去拿推车的时候她没跟他一同去,而是选择站在原地等。   因为人多,卫明慎等了一会儿才拿到车,推着往回走。隔着人群,就看见宴阳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抱着包,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这样的她,卫明慎心里忽然就很难受,放慢步伐轻轻走过去,不顾有人侧目,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宴阳还在发呆呢,忽然就被人抱住,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可这人是用尚未恢复好的胳膊抱她,她也不敢太使力,心里又难受,推拒了几次后,鼻尖就开始泛酸。也不挣扎了,埋首在他怀里,掉起了眼泪。   卫明慎把她抱到一边哄。   “这次也是事出突然。等忙完,我一定尽快安排假期,陪你回老家,去见奶奶。好不好?”   宴阳仍是哭。   “不光是要见奶奶。”她说,“你不是说还能再休息几天么?我假都请好了,就想在家里陪你,可你突然就又走了……”   到底是个女孩儿,是个希望和爱人相守的女孩儿。任凭宴阳再懂事,在这样的事上,永远还是会委屈。   卫明慎哪里还不明白呢。   他拍拍她的腰,说:“就这两年,宝贝。到时候我就调回燕城,或者调来杭城。总之,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们再也不分开。”   宴阳:“……”   宴阳是懂的,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之后更好的在一起,也知道他需要时间。可是两年,两年好长啊……   “我辞职好不好。”她小声说,眼睛红红地抬起头,看着卫明慎,“陪你去西北好不好?”   好,当然好。但卫明慎知道,他不能那么自私。   “你就在这里。有事业,有朋友,我放心。阳阳,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妥协。”   宴阳又哭了。这一回,是感动的。   “那你快点回来呀,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觉,老做噩梦……”   “好。”卫明慎沉声许诺道,“我一定。”   *   哄好了宴阳,卫明慎牵着眼眶发红的她,进了超市。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等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宴阳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回去的时候,抱着卫明慎的胳膊,走到归家的路上,跟其他夫妻看不出来任何不同。   总有一天,他们会跟他们完全一样的,相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在那之前,就让他们尽情地享受每一次的相聚吧。   *   尽管超市距离宴阳租住的公寓很近,但拎着一大包东西,她还是怕累到卫明慎。是以一打开门,就连忙去抢他手中的袋子。   卫明慎一个不备全被她夺了去,于是也就由着她去了。趁着她整理东西的功夫,他打量起宴阳在杭城的住处。这一瞧不打紧,他感到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虽然宴阳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说是一个小公寓,但这个“小”还是超出了卫明慎的接受范围——里外里加起来居然只有38平,这也太小了。而且只有一室,除了进门一左一右配备了厨房和卫生间外,剩余的就是一个大厅,兼做客厅和卧室,飘窗上摆了个小桌子,上面堆放了一些文件,看来应该就是她的书房了。   “阳阳,你平时跟我视频的时候都是坐在哪儿?”   “沙发上呀。”   宴阳忙着往冰箱里塞东西,随手一指。卫明慎看过去,发现自己被骗了。   那沙发很漂亮,淡棕色,非常有质感。每次宴阳跟他视频的时候都是坐在这里,他一眼望去,还觉得这房间的布置还算不错,小一点也能忍了。没想到,这竟是这个小屋里唯一能入眼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是将就,将就!   最将就的就是宴阳睡的床。   原房主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房子太小,于是仿着学生宿舍常有的“上床下桌”的模式,在这里做了一个类似复式的设计,把床用支架固定在半空,用了个旋转楼梯与地面连接。而在下面空出来的部分,改了个衣帽间出来,供租户放置衣服和梳妆台。要说这也算是巧思了,合理利用房子的层高。但在卫明慎看来,这就是将就。   “阳阳,你这是什么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睡在这上面,夜里起夜还得下楼,一个不小心崴了脚摔下来怎么办?”   “我有床头灯啊。”宴阳一踮脚,摁开床头一盏小灯,笑眯眯地看着卫明慎。   卫明慎依旧板着脸:“还有你的卫生间,怎么连个窗户都没有,怎么透气?”   “有换气系统,每次有异味抽一下就好。”   “那这厨房呢?”他说,“跟卧室客厅连个隔扇都没有,做个饭味道油烟全飘过来了,你不觉得熏得慌?”见宴阳又有要开口辩解的意思,他止住道,“你别跟我说还有抽油烟机,自己瞧瞧去,放了多少年的东西了,能不能用还是一回事。”   宴阳很少见卫明慎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爱。她忍住笑,说:“反正我也就是做点沙拉、煮点方便面,这个老伙计的吸力还是够用的。”   “那今晚呢,买这么多东西不是回来为了给你做饭吃的?”   宴阳:“……”   宴阳服软了,见他真有些生气,走过去,揽住他的胳膊说:“其实还好嘛,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一个人住够了。”   “你一个人住是够了。”卫明慎哼一声,低头看她,“那我来了怎么办?”   宴阳:“……要不,我们去开房?”   卫明慎:“……”在她臀部上来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第15章   因为房子空间太受限制。   这顿晚饭最终没如卫明慎所想的那般,做的多么丰盛美味。为了防止油烟入侵,他大多做的是简餐,主食做了宴阳最爱吃的罗勒虾仁意面。   吃完饭之后,宴阳主动申请洗碗。卫明慎回到那个骗人沙发上看电视,但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两个人,自己家,饭后没有任何安排。   或许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爱了。   *   说来也是奇怪。   之前跟宴阳的诸多性事,都是在四合院完成的。每次他们目标明确,到了就直接进浴室洗澡,往往没等洗完他就忍不住了,直接就在那里要了她。她也配合。每一次,他们都是那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彼此,所以每次见面,仿佛都要先做一场,才能谈别的事。   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他们还没试过在预谋一场性爱的时候,会先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天。就跟普通夫妻一样,做爱仿佛变成了一件很茶余饭后的事一样。   卫明慎觉得这感觉不太对,站起身,就向宴阳走去。   宴阳刚洗完碗,正摘手套,见卫明慎走过来,她笑一笑,说:“你去那边歇着去,一会儿我去洗个澡,洗完就来陪你。”   卫明慎:“……”看看,洗澡就能这么随口说出来了。看来果然是激情冷却了。   “阳阳——”   卫明慎想要说些什么,但一触及宴阳的无辜眼神,还是忍住了。   “行,你去洗吧。”   *   卫明慎又坐了回去。   一边漫无目的调着台,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宴阳的动静——   她在沥盘子里的水,她在收拾流理台,她进衣帽间拿衣服了,她进卫生间了……   随着门咔的一声在里面关注了,卫明慎整个人靠回了沙发里。试图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但却越来越觉得烦躁。有种想抽烟的冲动,正要去拿烟,忽然咔的一声,卫生间门响了。   “帮我拿下毛巾,在飘窗上的晾衣架挂着。”   宴阳的声音自卫生间里传来,卫明慎一顿,起身摘下毛巾,向卫生间走去。   宴阳只露出一张脸来,被水汽熏地红彤彤的。看到他走过来,她微微一笑,接过毛巾说:“谢啦。”   接着又关上了门。   卫明慎难忘刚刚看到的脸,像极了每次做完之后她微有红晕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冲动。然而克制一番,他又坐了回去。   “明慎,帮我拿下洗面奶,乳黄色那支,我落在梳妆台上了。”   几分钟后,又有召唤传来。卫明慎起身照做。这次卫生间的门只是半开着,宴阳还在花洒下,透过门缝隐约可见一个凸凹有致的轮廓。卫明慎依旧没多逗留,将洗面奶塞进挨着门的洗手台上,就离开了。   卫明慎觉得自己必须得下楼走走了,这个小屋让他感觉窒息。   然而不待他穿好衣,宴阳又在喊他了。卫明慎没等她说完,快步走过去,唰的一下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到底落了多少东西在外面,一次说清楚。”   卫明慎那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在瞪她了。宴阳愣在那里:“你凶我?”   卫明慎:“……”   “不是凶你。”他冷静下来,解释,“只是来来回回总是开门,会冻到你。”   宴阳:“……你知道是这样,还总让你叫你……”看他一眼,见他还傻站在那里,她说,“你还不进来!”   卫明慎一阵意外。   “阳阳,你是说——”   因为有些惊讶,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然而宴阳已经耐心全无,直接冲过来就要关门。卫明慎这回反应过来了,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挺身进了浴室,关住了门。   “你还要我叫你!你还要我叫你!”   宴阳那叫一个气!   卫明慎笑了,直接攥着她的胳膊压到墙上低头就是吻。   沾染了水汽的瓷砖墙面仍是有些凉,宴阳往前倾了倾,揽住他的脖子,十分热情地回应他。卫明慎干脆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任凭她满身水珠沾湿她衣服也无所惜。   两人亲吻了很久,松开之后,抵着头互相喘气。   “你今天表现不好,我不要奖励你了。”   卫明慎笑:“阳阳今天很乖,我来奖励你。”   “不许你对我用这个词。”宴阳用命令般的口气对他说,“只有我才能奖励你。”   卫明慎毫不在意:“好,那就换一换”   换成——   “我来服侍你,我的女王。” 第16章   这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宴阳累得不行,裸身趴在卫明慎的怀里,轻轻喘息着。卫明慎抱着她,缓过高潮的余韵,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一手搂着宴阳,一手在她腰臀处轻轻揉抚。   宴阳能感觉到他的意犹未尽,今晚她似乎将他撩拨的特别兴奋。但很遗憾,她不能让他再来了。自己受不住了是一个,最重要的是——担心他的身体。两次就够了,她已经特别特别满足,再来就是逞强了,毕竟有的人已经不年轻咯。   卫明慎听到她的担心,丝毫不觉得贴心。毕竟,这是在质疑他。   “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后来又去当了几年兵,这几年再忙也有一直锻炼,体能没有问题。”   卫明慎说,一翻身又将宴阳压在了身下。   宴阳看着他笑,眼角眉梢都泛着淡淡的粉。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问题,我很满足。”   “那就再来一次,嗯?”卫明慎轻吻她细腻的颈肩,“乖,想死我了要……”   宴阳没有立刻阻止他,等到他的吻越来越灼热,呼吸渐渐也乱了的时候,才抬手,移开了他的脸。   卫明慎有些温柔的不满。   “阳阳,给我。”   “不行,你刚出院,我不能由你胡来。”   卫明慎无奈地笑:“之前还嫌弃我装病,这会儿又那我刚出院说事儿。”朝她臀上捏了一把,“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宴阳嘻嘻笑。   “你乖嘛。”她哄他,“以后我们日子还长着呢,我就给你,只给你……”   卫明慎:“……”   他还能说什么。这个要他命的妖精,随便一句话都能说到他心坎上。他还能说什么。   卫明慎翻身躺下,将宴阳搂进怀里,正想要平复一下生理的欲动,忽听怀里的人哼了一声,说:“我都忘了,还没跟你算账呢!”   卫明慎一顿,低目:“算什么账?”   “你说呢!”   宴阳在他胸前捏了一把,“都暗示你那么明显了,还要让我叫三次才进来,你既然那么忍得住,刚刚就不要求我……”   得,这事儿还没过去。   卫明慎失笑一番,才轻声说:“我哪里忍得住,想你想的快疯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又起来了。”   宴阳却不放过他。   “不行,我就要说。”宴阳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双肘支起上半身,说,“你刚在想什么呢!”   卫明慎看着她。   欢爱后的她满脸泛着一股粉粉的艳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诱人的气息。看着这样美丽不可方物的宴阳,卫明慎笑意渐凝,微微出神。   *   其实,他听很多人提及宴阳的时候,都说这样一个女孩儿跟了他是她的幸运。其实不然,在这份爱情里,更不自信的,是他。   这是个多么鲜活,美好的生命,在她的面前,卫明慎只常常为自己的日渐老去和腐朽而感到惭愧。偏偏,他又是那样的不甘,不甘放弃生命中这唯一一抹的亮色,所以只能一边欢喜一边黯然——欢喜自己还能拥有这样的美好,黯然自己与她相差甚多。   因为这样矛盾的心情,所以他常常患得患失。以前那样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时有时无。如今真的决定要一起共度余生了,这样的念头便越发强烈。但凡她表现出一点点的不对,他都会忍不住多想。这种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他甚至会绝望地想:就这样吧,他就在这里,保护着她,等着她。只要她还想要,他拼死也会给她。若她不要,那么他就不要勉强。他只要看她快乐就够了。   *   宴阳听完,沉默了下来,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卫明慎不由又紧张了起来:“阳阳……”   他试图说些什么,被宴阳打断了。   “你是不是前段工作太忙了?”她关切地看着他,“再加上各种事情缠绕,所以心理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卫明慎没想到她这样说,一时怔住了。   宴阳的表情却越发笃定。   “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有抑郁倾向,我们明天去看医生。”   宴阳说着就要去翻手机,看有没有认识的熟人,卫明慎急忙拦住她:“宴阳,没有问题,我没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宴阳反问,眼角又开始泛红,不过这一次是因为难过。   “是不是我之前关心不够?”宴阳反思。   虽然他们几乎天天视频,但都是他听她说的多。或是一些工作上的趣事,或是一些麻烦,她都能从他那里得到不同的见解和思路,常常令她很有收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宴阳才意识到,他很少提自己的事,生活上的都很少说,工作上的更是从没提过。她竟不知,原来他有这样重的心理包袱。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宴阳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卫明慎有些慌神了,立刻将她抱进了怀里。   “不是的,阳阳,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想太多。”   “你就是想太多。”宴阳轻锤了他一下,“我爱你爱的都要死了,你还想这么多。卫明慎,卫明慎……”   她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这样叫着他的名字。卫明慎被她叫的心都快碎了,搂的越发紧。   “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想这些了。”   宴阳在他怀里平复了会儿情绪,而后抬起头,搂着他的脖子:“卫明慎,你娶我好不好,你快点娶我好不好……”她红着眼睛说,“我就想嫁给你,别人谁也不想要。”   卫明慎哪里还能说得出一个不字。   他低头,埋首在她的双乳间,仿佛归巢的倦鸟,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而后慢慢的,在她心口处,烙在一个吻。   “好,我们结婚。” 第17章   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两人又聊了好久,说了很多心理话,才心满意足地彼此相拥睡去。   第二天早上,宴阳醒来的时候,卫明慎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懒懒地嗯一声,就听见有声音自楼下沙发处传来:“我在这儿,醒了就起来吧,给你做点东西吃。”   宴阳没动,醒过起床气,才说:“起不来呀,你上来抱我。”   明晃晃的撒娇,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上楼的脚步声,宴阳仍是没动,等到那脚步声近无可近的时候,她忽然一个翻身,撩起了被子,说:“surprise!清晨福利!”   淡灰的被子里,是一具白皙如玉的美丽女性躯体,只在最中间那神秘地带有一小片薄薄的黑色内裤遮掩,其他部分全都敞开在外,尽情向男人展露。卫明慎颇感头疼,没想到他的未婚妻竟是这样的调皮。瞪她一眼,他倾过身来,拿被子将她包裹严实,抱了起来。   宴阳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   “什么态度呀,我这是奖励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宴小姐,大清早的也不怕冻着。”此时正值最冷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一个暖气片,并不是太暖和。昨晚折腾一番他已经怕她着凉了,结果今早又来。   “我不怕,我抗冻!”宴阳瞪着眼前这个毫无情趣的人,气成了一只河豚。   卫明慎被她的无理取闹逗笑了。   “我怕好不好?”他低声说,“你问问去,有几个男人早期的时候禁得住撩的?不给的是你,撩的又是你。”   宴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哼一声就要自己下床。卫明慎拍了她屁股一下,把她抱下楼,送进了卫生间。   *   等到宴阳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收拾的神清气爽。看见卫明慎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她直接走过去,将报纸夺走,整个人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卫明慎看这个小河豚,忍不住笑。   “你打定主意要磨我是不是?”   宴阳也笑。   “我想抱抱我的未婚夫,有什么不对吗?”   好吧。   卫明慎没再说什么,一把将宴阳抱住。   “宝宝,我给你换个房子,好不好?”一番温存后,卫明慎问宴阳。   “为什么?这个房子挺好的。最重要的是,离公司近。”   “离公司近的总不会只有这一个小区,你若喜欢,那就在这个小区选个大点的。”卫明慎说,“别的不说,我现在想跟你做顿好吃的饭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一周也做不了几回饭。”宴阳不以为意。   卫明慎一想,又说:“饭不重要,床呢。瞧瞧你的床,每回来,我都这么跟你睡?”笑一笑,“早晚有天得塌了。”   想起昨晚两人的激烈程度,宴阳笑了。   “我倒是希望它塌了,最起码说明你回来陪过我了。”宴阳低眉,轻声抱怨道。   卫明慎亲亲她的脸颊,说:“换一个,好不好?”   “我考虑考虑。”宴阳说,“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呀?”   哪儿还能没有。   “熬了粥,我给你盛出来吃。”   *   这顿早饭,可以说是宴阳自来杭城以后,吃的最熨帖的一顿。   而在她细细品尝这顿早饭的时候,卫明慎已经打电话,开始替她找房子以及钟点工。   看到卫明慎这样坚决地要给她换房,宴阳也就不反对了。不说别的,那个床睡两个人确实有些难受。万一哪天再……她细皮嫩肉的可折腾不起。但是钟点工,宴阳就不太想要了。   “我自己可以收拾房间的,就当工作之余解压了。”   “偶尔为之可以,一忙起来几天没空,房子就不收拾了?”卫明慎考虑的很全面,“房租和钟点工费用都我来出,你的钱自己存起来吧。”   宴阳:“……”   宴阳很想说不要。   但转念一想,他们已经不分彼此了,谁花谁的钱,又有那么重要么。宴阳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世俗的条框,她愿意要,就接受。   “好。”她说。   *   吃完早饭,距离卫明慎要出发去机场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因为大后天领导就会驾到,他须得提前一天赶回去做一下准备工作,所以今天必须走。   方进一早就发来了信息,掐着时间,给两人留足了相处时间。可到底时间是有限的,到点了该走还是得走。   宴阳换了一套舒适的居家服,裹着一件厚重的黑色羽绒服,下楼去送卫明慎。车子就停在不远处,方进看见两人出来,就连忙下车去接行李。归置好之后又自觉的回到了车上,给两人说小话的空间。   “房子我交给了方进去办,他会给你办妥了再离开杭城,你安心上自己的班,这些事都不需要你操心。”   “嗯,我知道。”宴阳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白净小脸在外面。卫明慎看在眼里,不由又抱了抱她。   “好好的,嗯?”   “我知道。”宴阳也回抱他,“你一会儿上飞机好好休息一下,昨晚都没有让你睡好。”   昨晚两人虽然折腾爽了,但一夜下来,确实也容易累。但很奇怪,从卫明慎的脸上一点看不出纵欲的痕迹来,相反,神清气爽。宴阳真的信了,这个人不愧是练过的,体能就是我。   “老公……”   忽然就想撒娇,宴阳喊了他一声。   一下子从“未婚夫”跃升为“老公”,这速度着实有些令卫明慎承受不住,他抱紧她,笑了笑:“都要走了,还要撩拨我一下是不是?”   宴阳没说话,就在他怀里蹭了蹭。   卫明慎哄孩子似的拍拍她,说:“等我回来,见过你奶奶后,我们立刻就去领证。”   “好。”宴阳微笑。   *   又温存了片刻,等到方进实在忍不住催了,卫明慎上车离开。   宴阳在原地目送车子走远,忍了许久,才忍住眼中的泪水。此时的分离,是为了够好的相聚。以前总是听人说,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治愈。相聚是值得期待的,但分离的痛苦,并不会因之少一分。当然,她仍是幸运的。因为等待着她的相聚,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宴阳深吸一口气,等到彻底看不见车影,她似突然回过神一般,打了个冷颤,就要往回走。刚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听到一阵车喇叭声,她蹙眉看去,微微怔住。   车中一个女人在向她微笑,见她看过来,她立马下了车,向她走去。   “宴小姐是吧,我们聊聊吧。”女人笑,一顿,“我是隋瑛,卫明慎的前妻。”   *   咖啡店里,一片熏然的暖意。   然而宴阳坐在那里,并不感觉多么舒适。她手捧一杯热可可,看着面前打扮精致,浑然瞧不出已年近四十的隋瑛,面色平静。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隋瑛没说话,只是出神般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她很年轻,但拥有的又不止是年轻。按理说让一个男人因为自己而跟另外一个女人离婚,无论多么受宠,在见到“原配”的时候或许都会感觉不自然。但宴阳没有。她神色间的坦然,仿佛面对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人。这让隋瑛感慨,也不得不赞叹。   这样的女人,会是他喜欢的人。   “你或许,在明慎那里听说过我的事?”   隋瑛依旧如此不掩亲切地称呼卫明慎,但这并未让宴阳感到不适。   “很遗憾,他并未过多提及。”   宴阳实事求是,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无关的人。”   无关的人。   隋瑛一愣,忍不住掩口笑。   “小姑娘,你不必如此,我已经跟他离婚了。我跟他之前没感情的,你不用拿我当阶级敌人一样。我就是,有点好奇……”   “真的没有。”宴阳微笑,再平和不过,“我第一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以为他是独身。我再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与你离婚。我们之间从未存在过第三人,又何从谈起?”   隋瑛:“……”   隋瑛彻底没话说了,怔愣的样子,有些失态。   原来,他真的不曾提起过她。原来,她在他心里也真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位置。   *   隋瑛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卫明慎的时候,那是在卫隋两家为他们安排的饭局上。男人坐在她身旁,话不多,但席间非常照顾她,显然是很知道这顿饭的意图。   当时的她是有些不屑的,觉得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长辈高兴,事后只剩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还冷言冷语地讽刺了。记得当时他皱了下眉,随即说了句:“不可否认隋小姐,我对长辈安排婚姻这件事也有些反感。但我现在也没有心仪的女性,所以愿意跟你接触尝试一下。若你因之感到冒犯,我向你道歉。”   倒是个君子。   这是那天吃完饭,她对他的唯一印象。可那时的她属实叛逆,最不待见的,就是君子。   婚后的生活,依旧疯狂。她似乎很乐于挑战他,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然而卫明慎此人,从不给她对战的机会。自从他抓到她在婚房的大床上跟人鬼混之后,就再也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个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以后多次找着各种借口出现在他面前,恐吓、威胁、撒娇、乃至下药,都无法动摇这男人分毫。等到最后一次他因为吃了不该吃的药从医院洗胃出来的时候,男人好看的一张脸上除了苍白之外,看不出对她的一点感情了。   “隋瑛,到此为止吧。”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跟他真的完了。不知为何,这一幕突然与那一幕重叠了。就是她第一次被他抓奸在床,他苍白着脸隐忍许久,最后却只是给她搭上了一件衣服,嘱咐她:天冷,小心冻着。   还有他们新婚的当晚,他尽量平静,却仍有一丝忐忑地告诉她:隋瑛,我希望能好好经营这份婚姻。我会让你相信,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时的他,即便是被迫,其实也对这份婚姻有所期待吧。毕竟,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个出了卫家那个大牢笼以外的家。可是,她又做了什么呢?生生的将他那份期待给碾碎了。   隋瑛不曾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如此认真对待感情的人,尤其是从卫家出来的人。可卫明慎,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异类。而她,把他弄丢了。   其实早上的时候,她早早就到了,看着卫明慎和那个女孩儿告别。两人之间的那份亲密,是那么的娴熟、自然和理所应当。看到这一幕的她,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不是一份爱,一份婚姻。而是整个世界。   *   “他一直不容易,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丢下这句话,隋瑛拿起包,起身离开。   宴阳原本想叫住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如果这世间随便一个人都懂卫明慎,那么最后又怎会是她和他在一起呢?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她和卫明慎的结合,是靠隋瑛的放手施舍,卫明慎的步步为营筹划来的。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命运。   命运判我向你投降,那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臣服。   *   宴阳微微一笑,喝完手中的热可可后,起身缓缓离开。   一抹阳光拂过她的周身,浅浅地落在地上。树影在其中缓慢晃动。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宴阳写完了,很开心。   写这篇文的过程真的相当愉快,各种自我放飞,随心而至。能受到大家的喜爱,我也很开心。虽然中途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最终,我还是保持着最初的状态,圆满地完成了它。我很开心,希望看到文的你们也是。   那天在微博做了调查,说想把宴阳做成一本小书,问有没有人想收藏。回答是的人非常多,但那天之后我了解了一下,在目前的图书市场,做这本书的成本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非常高,我是指在合法的途径下。不合法的,例如个人志,咱现在也不敢搞了。所以如果真的喜欢它的话,就来这里看吧。收藏的事,非常抱歉,目前还没法安排。   另外就是,这篇文会有番外。是的,番外!虽然是个短篇,但也挡不住我想写番外的心,太爱她们了哈哈哈哈。番外想看什么,请大家尽情留言。我会选择提名最多的,写出来放出来。然后等收费功能恢复之后,可能会以收费的形式跟大家见面。   我先说下,之前这篇文说要收费,其实就是想赚点小钱。这点我不瞒大家,因为我现在是全职。后来出了被举报的事而导致收费功能被禁,老实说当时我心情挺糟的。但糟归糟,我也不能为了赚钱,再等到28号付费功能恢复之后再更新,因为那个时候大家看文的情绪会非常受到影响。所以后续的章节,我选择免费更完了。我这样说,不是说我有多么大公无私,只是想告诉大家:我写这篇,不光是全为了钱。这点,希望大家能够相信。   后期付费的钱,大概就在1-2元间。超过的话,我就会免费放出来。我之前说过,尽量不超过3元让大家看完全文,现在依旧是坚持这一点。   最后:本章依旧有红包活动,大家快来留言参加吧。   最后P个S:   长篇新文《让她降落》正在咪咕阅读火热连载中,同样也非常好看,大家快来看吧!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直接看哈! 第18章 番外之孩子篇   宴阳是在毕业第一年尾的时候怀的孕那时她刚刚从杭城调回燕城,正是事业迈上个新台阶的时候。众人都以为她要大展宏图,没想到她却宣布怀孕了。   这个消息是在开部门会议的时候宣布的,宴阳说完,经理一愣:“那你手头的工作怎么办?”   您放心,在休产假之前,我会坚持上班的,跟平时一样。之所以现在跟您说,是因为后期有产检的时候可能会请假,但我会在周六日的时候将工作补回来。”   经理语塞几秒:“小宴呀,你刚回来,上面正是要提拔你的时候,你经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宴阳没说话,微微笑,轻抚了下肚子。   “是呀宴阳,生了孩子之后肯定会被占去很多精力的,你会很累的到时候。”   说这话的是部门一个女前辈,一听就是过来人。   宴阳笑着眨眼:“没关系,我会请保姆。”   确实,对于一个刚过25岁的女孩儿来说,正是步入社会积攒经验奋发向上的时候。尤其是在燕城这样的大城市,很少会有人选择立刻结婚生子。而宴阳,不仅结了婚,还立马怀了孩子。也难怪众人会觉得诧异。   但宴阳觉得,是时候了。尽管她自己还年轻,但卫明慎已经四十二岁了倒不是说她是为了卫明慎而生的孩子,她只是,迫切地想拥有一个跟他孕育的孩子。哪怕别人说她没有事业心也无所谓,总之她想要,她就要生。   而且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业。   假如她现在怀孕生子的话,等到生下来不过才26岁。最多到27岁的时候,她就可以重新回到职场了。诚然,有孩子了势必会占据部分精力。但以她和卫眀慎的经济条件,常年请一个保姆在家专门照顾孩子并非难事。有保姆在,孩子的许多琐事都会有人代为操劳,她也可以省事许多。当然,保姆不是万能的,宴阳不觉得自己就此可以当起甩手掌柜。但最起码,她是有条件,通过聘请外援的方式,让自己过的没那么辛苦。老实说,有卫明慎在,她已经比很多普通家庭的职场妈妈幸福许多了,所以在深思熟虑过后,宴阳就觉得自己完全有条件开始做这件事——早生早恢复且对身体好,更重要的是,等到事业发展几年到了另一个稳定层次的时候,她可以考虑生第二胎的问题。   拿定主意之后,宴阳开始备孕。   没多久,就顺利怀上了。   开始,宴阳想法有些天真,还想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直接怀个双胞胎。结果这个念头刚说出来,就被卫明慎打消了。在他看来,怀孕是件顺其自然的事。能怀上和怀几个都是命中注定和老天赐福,他们应心怀感恩,不能太过贪心。宴阳听了之后没反驳,只是在心里嘟囔试管婴儿也是有成功白时候如果一次怀上两个且保了下来,焉知这岂不是命中注定和老天赐福?   有的时候宴阳觉得卫明慎有些想法很固执,但难得见他如此郑重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说。   好在,两人都身康体健的,某方面又很和谐,没费多大功夫,宴阳就成功怀上了。   怀孕之后的日子,自然是有苦有甜。   因为宴阳有言在先,所以她整个孕期都是在照常工作中度过的。当然,也有各种不适反应,但也都坚持克服了下来。很少因怀孕问题请假,最后连老总苏明策都看不下去了,劝她歇歇。宴阳没允,她觉得自己能行。   作为枕边人,卫明慎自然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宴阳可爱了。他没想过宴阳会愿意这么早为他生孩子,起初还劝过她,让她不要因为自己而做决定。但宴阳是怎么回答他的?   “这么早生孩子,肯定有你的原因在里面。但卫明慎,我不许你多想,我要你知道,我所做的切都是因为爱,因为想让我们的生活更好。   我很期待它的到来。”   这种由爱而生的孩子,更让卫明慎感动。是以在刚怀上不久,他就已经将后续的一应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宴阳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孩子是在次年春天的时候生下来的。   那年燕城的天气万但到了三月未却又来了一场大雪。而宴阳就是在这一雪夜里,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儿。   从前一天晚上起,宴阳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启是睡不着。到了夜里,忽然感觉到肚子开始阵痛,就叫醒卫明慎,去了医院。   从距离宴阳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卫明慎就推掉了手边的大半工作,回到燕城陪宴阳待产。利用这半个月的时候,他翻看了不少书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天,还是有些慌神。   好在,身边有各种有经验的保姆、护土和医生。在一阵紧张有序的准备中,宴阳被顺利地送进了医院待产。   这一待,就待了将近一天一夜。在雪下正大的时候,孩子出生了。大夫高兴的推开门,告诉等在外面已经精神紧绷到怏要绷断的卫明慎,说:“恭喜卫先生,是个女孩儿。   当时卫明慎听到这个消息后,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保姆张阿姨也跟着岀来,叫了他声,他跟回过神来,唰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坐久了腿麻,他差点儿栽倒。方进连忙过来扶他,卫明慎嘴里说着没事儿没事儿就要去推门,结果发现自己进错了间。   卫先生,是这边。”医生笑着向他指了指卫明慎说了声谢,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事后,卫明慎告诉宴阳。那一刻,他忽然有种被推入一个新世界的感觉。之前的种种皆不重要了,什么地位什么金钱什么名声,仿佛都可以抛到脑后。他有孩子了。卫明慎感觉整个人都在眩晕,若不是勉力支撑,仿佛顷刻就可以倒下。   孩子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即便是准备的再充分,还是会经历一个手忙脚乱的过程。   这是新生命融入这个世界的过程,也是新手父母摆脱谨慎和小心,平静看待小生命的过程。   宴阳一出院,就进入了燕城最顶尖的一家月子中心。被全方位的照顾包围,她的月子坐的很舒心。可毕竟是刚生产完的孕妇,身体的不适加各种激素的急剧蜕变,再舒心也比不上平时。所以在对待她的问题上,众人都可以说小心翼翼地紧,宴阳感觉自己都被捧成老佛爷了。这真的,很没必要。   相比宴阳的惬意,卫明慎过的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打从孩子出生起,他就感觉自己再也没清醒过了。以往的冷静理智风度全都不见了,但凡孩子有一点点问题,他绝对是最紧张的。以前他是最谦和温柔的,可在孩子的问题上,他甚至都有些独断专行了,常常搞得医生和张阿姨很无奈。可看在卫明慎四十二岁首当爹的份儿上,又不敢跟他过分计较。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羡慕他的孩子,心想这娃真是好命。一生下来,就是注定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公主说起这个宠字,宴阳其实之前有想过的。   她知道,指望卫明慎是决定不可能了,尤其是在得知怀的是全女孩单看卫明慎平苏格兰折耳猫1026时对她放纵的程度,就知道他会怎么惯孩子。   所以宴阳决定,为了不使孩子被宠坏,她决定唱白脸,当虎妈。   然而当宴阳第一次将孩子抱进怀里,喂她喝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个虎妈当不成了。太可爱了,真的是太可爱了。那么小小的一团,软糯糯地被她抱在怀里,一双明亮的小眼睛乌溜溜地转着,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尚且朦胧的世界。想着她将来会长大,会学会走路,会叫她妈妈,会让她抱抱,宴阳心就软了,化了。   哪里还能想到之前的种种决心,只想把这个个小家伙抱在怀里,亲她揉她,喊她亲亲小宝贝宴阳知道,她跟卫明慎都沦陷了。可他们沦陷的心甘情愿。就让她当这个小公主吧,她值得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   随着小朋友的渐渐长大,她变得越发可爱了。   当然,也开始变费了。   这个费是宴阳说的,说是在她们老家,就常用这个字形容调皮捣蛋搞破坏的小朋友。   卫明慎初听的时候还觉得不满,不想自家可爱的小朋友跟这个词挂上钩,但每当小家伙拆家般地费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还是他老婆说得对。   自从小家伙出生以后,他们就一直住在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里,特意空出一大块地方,供她玩乐。小朋友也很喜欢自己的领地,每天都要张姥姥把她抱尅Ⅻ祝,灬后再捡起自己喜欢的玩具,开始新一天的搞破坏。   这是卫明慎不在家的时候。而当他在家时,小朋友最喜欢的大号玩具,就变成他了。   莓莓特别喜欢跟他玩儿,不光因为他特别听从自己的号令,还因为他总能想出新奇玩法儿。   莓莓很高兴,一高兴就喜欢在他身上蹦来蹦去,然后就被妈妈拍小屁股,说不能欺负爸每当这个时候,莓莓就会乖几秒,可不一会儿等妈妈走了,她就会开始在爸爸身上骑大马。   卫明慎听之任之,甘做女儿的奴隶。   等到爸爸不在的时候,家里就变成了宴阳和女儿之间的战场,常常因为不乖乖吃饭,不乖乖洗澡,不乖乖睡觉而引发小规模战火。有时是宴阳妥协,更多时候是莓莓小朋友含泪认输。   每当这时候,她都要张姥姥抱着给爸爸打电话。张阿姨拗不过她,只好让她打电话告状。   可她还小,哪里能说出话来,只能在这边咿咿呀呀啊啊哦哦。卫明慎则在那头哄她:“胖妞妞又挨训了?爸爸给妈妈打电话,替你出气好不好哦——”小家伙应一声,特别高兴。   那宝宝乖乖吃饭没有?”   哦-“乖乖洗澡没有?要做个香香的宝宝。”   哦那是不是该睡觉了?”   啊!”这是拒绝的意思那莓莓就不乖了蕉蒿太是不是又要训不远处的卫建平,微微出神。须臾,弯唇笑,他转身进了屋。   等到父女两人玩够了进屋,卫建平正要吃饭,看见两人,问道:“莓莓吃饭了没有?   来之前喂过了。   我让小唐蒸了鸡蛋羹,软乎乎的,喂她吃几口卫建平示意保姆小唐端上来一个小碗,卫明慎看一眼,问女儿:“莓莓想吃吗?”   小家伙有点儿认生,正乖乖地趴在爸爸怀里看见那碗蛋羹,小眼睛乌溜乌溜转,却也没说要。卫明慎是懂她的意思的,就示意小唐把勺子给他,自己将蛋羹和软之后,舀起一勺喂向小家伙嘴边。   莓莓没有立刻张嘴,看看爷爷,又看看爸爸,哦了一声。   卫明慎笑笑,说:“吃吧,爸爸喂。   小家伙张嘴了,犹犹豫豫地吃了进去,看见爸爸和爷爷都冲她笑,也开心地笑了。小手一指碗,清亮地啊一声,示意爸爸继续喂。   卫建平看在眼里,有些感慨:“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喜欢吃蛋羹。   这话是随口而说的,说完意识到不太对,抬头打量儿子的神色。然而卫明慎却仿佛一点没在意,仍是专注地喂着莓莓,见她吃得香,他说:“这小家伙就吃上面随我,其他都随她妈妈提起宴阳,卫建平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她妈妈今天又出差了?”否则也不会只带着女儿过来了。   嗯,临时去趟杭城,说是分公司有点事。”   怎么那么忙?   卫建平略有不满,卫明慎却是不为所动。   ¨她现在主管公司的人事,杭城那边要开始校招了,她过去把把关。   卫建平没再说什么。   他是知道这个女孩儿在儿子心里位置的。平常不经意的护短也就罢了,宴阳生产那天的场景,他可是记忆犹新。   那天,接到宴阳待产消息的时候,他曾让司机送自己去了趟医院。刚到那层楼,就看见这个小儿子跟失了魂一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面色苍白地在发傻。从小至今,即便是当初让他离开最爱的部队时,也未曾见他这般狼狈过。   可就是此刻,卫建平突然很心疼他。   到了四十多了才经历了这一遭,按说应比其他人淡定从容许多。可他没有。仍跟个毛头小子样,没着没落,看着可怜。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他这儿子也不至于如此!   从那时起,他心里对他违背他的意志硬要跟隋家离婚改娶宴阳没有一点怨言了。   就随他吧。人活一世,能痛快多少日子。得时,是一时吧。   回过神来,看的吃的心满意足的孙女,卫建平伸手,想抱一下。   小家伙现在不认生了,蹬着小腿就来了。卫建平笑着抱住她要变胖嘟嘟了,浑身都是小奶膘。   小家伙嘻嘻笑了,啊呜一声,要闹爷爷。   卫建平笑着受了,满心都是欢喜。   这一回,卫明慎带着莓莓在父亲家里住了两天夜,第二天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才回到市中心的家。进门的时候看见放在客厅的行李箱,就知道宴阳回来了。   将睡得正香的胖嘟嘟交给她最爱的张姥姥,卫明慎脱下外套,进了卧室。果然,宴阳正在安睡。   卫明慎放轻步伐走过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馨香的味道。他稍稍低下头,还没靠近,就见宴阳睁开了眼。   还装睡。”卫明慎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宴阳也笑:“用了新香水,好闻吗?   嗯。”卫明慎低头亲了亲她,说,“在杭城买的?”   不是。”宴阳懒懒答,“是徐总送的。”   卫明慎动作一顿,抬头,揪起眉毛看她。   宴阳忽然就笑了:“骗你啦,是唐经理送的,感谢我这趟出差辛苦。”   唐经理,分管杭城人事的。重要的,性别为女卫明慎了然了,但不肯放过她想着法儿的骗我吃醋,嗯?”   那也得你肯上当呀。   宴阳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卫明慎凝视她几秒,捏捏鼻子,下去。两人相拥着安静了片刻,宴阳问道:“你带着莓莓去爸爸那里了?”   卫明慎嗯一声,讲了几件莓莓的趣事,“今早起来看花,把老爷子最宝贝的那几盆糟蹋的不行。真真是个小费头子你也不管着她呀,由着她来?”   我倒是想管,可人在老爷子怀里呢,我哪能够得着宴阳:“…那爸爸也不管?   卫明慎沉默几秒:“可能老爷子现在更宝贝莓莓吧哪有这样比的?   宴阳无语一阵,却又忍不住笑了。   我就说了,莓莓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吧?   当初看出老爷子对她有心结,她就曾安慰暗自担心的卫明慎,说有孩子就好了。现在,果真如此。宴阳一手支颐,邀功似的看着卫明慎有了孩子后,卫明慎已经甚少见她如此调皮的样子了。微微失神,心里有些心疼。   阳阳,辛苦你了。”   不辛苦。”宴阳说,“反正我的孩子又不是为老爷子生的。   嗯。”卫明慎抱住她,说,“是为我生的。”   不。”宴阳又说,“是为我们生的。为我们的幸福生的。   宴阳说的很认真,卫明慎原本的一丝诧异,也瞬间转为喜悦。笑一笑,凑了上去。   是的,是为幸福。为独属于他们的幸福。 第19章 番外之见家长   因为雪大,卫明慎赶到绥阳县城小西村时,已经是傍晚了。   车在泥泞的小路上艰难前行,快到宴家的时候,在路旁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等车开近了看,才发现是宴阳。   卫明慎紧急停车,下了车,大步向宴阳走去怎么在这儿等宴阳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见他时轻轻一笑:“担心你,在屋里坐不住,就出来看看。”   傻!也不怕冻着自己!”   卫明慎瞪她一眼,立即就要招呼她上车。   不用了,走两步就到了。”宴阳指着前面一处院子,又示意他说,“你把车停到这边的空地吧,专门给你腾出来的。”   卫明慎看见她身后侧有个用塑料布搭起的凉棚,原来应该是存放烧料的,估计是专门打扫了一番才让他停车。卫明慎没有多耽搁,立刻就上车把车开了过去。   车子停稳后,卫明慎下车打开了后备箱。宴阳跟了过来,凑上前一瞧,微微失笑:“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呀?”   第一次上门,又是过年。多带点就省的你们出去买了。   岂止!”这回轮到宴阳瞪他了,“家里就我和奶奶两个人,买这么多冰箱里放不下,吃不掉是要浪费的。”   那就走亲访友的时候给他们送过去,不会浪费的。   宴阳:行吧。   两人合力把东西搬进了靠南的一间小储藏室里。之后,宴阳就要拉着卫明慎进屋。   等会儿卫明慎拉住她,向北屋打量了一眼,又退回南屋一路上过来急了,也没顾得上收拾。我这个样子,怎么样?   卫明慎难得有一丝不确定地看着宴阳。宴阳瞪大眼睛看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还是那个人见人怕高高在上的卫明慎么,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呀。   “不许笑。”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她屁股上来了下,卫明慎绷着脸问,“到底怎么样?”   很好很好非常好!”宴阳哄孩子似的安慰他,卫先生长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略有匆忙但依然姿色不减,实在不必过于担忧。”   卫明慎没个正经。   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深深叹了一息。   “本来之前说陪着你一起回来的,因为工作又推迟了这么些天,就怕老人家觉得我对你不够重视原本,卫明慎是计划趁着宴阳放寒假跟她一起回来的。结果上面突然来了一项任命,交接工作和熟悉新工作,又费了些时候。直到距离过年还有一周的时候,他才堪堪腾出空来,亲自置办了这许多在而如勿轩了过来。这已经是拼命追赶工作压缩时间后争取来的结果了,但仍是唯恐老人家挑礼。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对象,又是他的宝贝疙瘩宴阳。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卫明慎,也难免会有一丝忐忑“不会的。”宴阳说的很肯定,“这些天我在奶奶身边替你说了好多好话了,而且她示意了下旁边堆起的年货,“单看这座小山,她也不会怪你的。”   真的?”卫明慎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又笑,“单凭这些东西老人家就愿意把你卖给我了?我还不知道我的阳阳什么时候这么好买了。   说这话时,卫明慎已经没忍住,把她抱进怀里了宴阳也会回抱住了他,在他怀里蹭了蹭,说:   “你放心吧,奶奶一定会喜欢你的。   卫明慎沉默几秒嗯了一声,眉头稍稍松展了些许两人又在南屋里收拾了一会儿,等到身上的寒气退了,才出来。   北屋这边,宴阳的奶奶早就坐不住了,时不时往窗外打量。等到人出来了,她又立马坐回大炕上。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男人随着孙女撩开布帘进了门来。   看见卫明慎的第一眼,菱杏珍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如想象中的老。   姜杏珍是年前知道孙女耍了朋友的消息,上来就问家是哪的,干什么的,一年赚多少。   宴阳答:祖籍场工作是公务员,年薪不知,不算各项理财收益的话,大约应在30万以上。   老太太拨了拔心里的算盘,觉得总体这水平,还算行。接着又问:有房没有,有车没车?   宴阳答:城中有一个小院,车的话,单位应该会给配车。   老太太又略有些踟蹰。宴家在城里很有几门亲戚,大多都是住的独门独院。那还是早些时候了,城市开发还有限,后来扩展到那里的时候,这些小院就变成了城中村。燕城虽然说是大城市,但总体布局上应该跟他们这小城差别不大,所以说这个小院,应该就是城中村自建房了?那就值不了几个钱了,顶多拆迁的时候给个一两套回迁房,还得是好地段才行。车的话,若是单位给配的,说明是个有身份的。可现在公车也不好用了,就连村里的那几辆也不能随便往外开,更何况大城市呢。   老太太心里有了计较,颇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了自己最不在意,却又恰恰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小伙子多大啊?   宴阳无意隐瞒:“过了年四十。”   姜杏珍:“往后几天,老太太嘴里念叨的都是这句:过了年四十一。恍恍惚惚了两三天,老太太醒过神来,就开始劝孙女:阳阳呀,你还小,不急着结婚。即便是结婚,也得找个差不多岁数的。   你现在耍的那个,要工作不说多赚钱,要身份也不说多高高在二城户口,那能当饭吃哇?最主要的是,他都四十一了。阳阳啊,你才多大呀。你过了年才24,将将本命年。你这个瓜娃子找个这么老的你是想气死我喃老太太越说越气,到最后果不其然地发火了。   老太太的发作,在宴阳的意料之中。起初一开始还劝劝,后来见实在是油盐不进,也就放弃了。没想到,最后反口的反倒是老太太。起因是这天两人在看电视,看到一个社会新闻里报道说有个人卖了一套院子出去,到手了三个亿。老太太咋舌,说:“这是金镶的房子嘛,卖这么贵她这是随口感慨,感慨完了立刻意识到自己还跟面前这个瓜娃子在冷战中,马上又瘪住了嘴宴阳倒是不在意,边摘豆角边说:“那要看在哪里。要是燕城的话,还真有可能那么贵。”   老太太哼一声,闷闷地摘了几个豆角,忽然想起什么,她一抬头,问:“你耍的那个朋友,在燕城也有套小院?   对啊。”确切地说,这套小院的主人应该是她了那老太太忽然不敢问了,瞪大眼看着宴阳宴阳依旧平静:“您是想问那套房子值多少钱吧?   我问过懂行的了,大概两个亿吧。”如果陈大状没骗她的话。   姜杏珍:“阳阳,你这个朋友还是可以耍一下看的嘛。”   沉默好一会儿,老太太忽然说。   宴阳:“哦,您不是不同意嘛,我都准备尊重您的意见,跟他说分手了。他说要来我也没让他来咋不让他来呢!喊他来喊他来。行不行的,可以看一下再说嘛。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该要我来替你掌掌眼!   宴阳又哦一声,嘴边带点笑:“您这意思,是同意我们来往了?   暂时同意,只是暂时的。我看他不好,还是会把他打出去的宴阳无语:“要真是不好的话你把人家好好请出去就是了嘛,干嘛要打出去。”   谁让他好好的骗我孙女!”   宴阳厅吧。   水因为有这样一个印象在前,姜杏珍可以说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一个年纪又大又丑的孙女婿进家门。可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一位人物。那一瞬间,老太太以为是电视机里的人走下来了。   愣神了许久,老太太说:“这就是—你说的小卫呀?”   这话是问宴阳的,她笑着点了点头,卫明慎也在一旁及时地递上两三薄礼,鞠了个躬,说奶奶好,我就是小卫,卫明慎。目前正在跟宴阳相处中。”   姜杏珍打量了苦和言行举止,倒是挑不出来错。看年纪嘛,也真不像四十的人了。   我听阳阳说,你过了年就四十一了哦?   “是。”卫明慎老实承认,“我是比阳阳大上许多岁,但您放心,我会一直对她好,保她无虞的那你把你的小院子给她嘛。   姜杏珍开口就想说,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哦,好听话谁都会说的。不能光听你说,还要看行动的嘛。小卫呀,你们这个岁数,实在差太大。要不是阳阳一直跟我说你的好话,你在我这里是不得行的。   我知道。您不用立刻就同意,我在这儿的这段时间,您尽管考验我就行。”   那是当然的,你以为我会放过你?老太太面上笑笑,心里想道。   其实姜杏珍心情很复杂。   要论条件,这个人倒也还算不错。家底,有那套小院子在,也算丰厚—她后来又找人打听了,说那叫四合院,光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很值钱了;要论人品呢,听阳阳这几日来的描述,也是个过硬的—这点上她还是信自己孙女的,知道她不糊涂,看上的人一定靠可就是年纪有些大,而且,听说还是二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太太差点儿没在把卫明慎打出去之前先把这个孙女给打出去—找什么不好,找的?宴阳知道老太太是真心疼她的,看到她气咻咻的样子,难得很认真的跟她解释。   “奶奶,我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以前我从来没想过结婚嫁人,但遇到他之后,我就觉得,生活应该是这个样子,跟他在一起的样子。   奶奶,我知道您嫌弃他年纪大,又结过婚。但那不是他的错。可以说他之前一直很倒霉,遇到我之后才开始转运。奶奶你人这么好,愿意再看他倒霉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本来前面的话说的很感人,到后来听的姜杏珍又想打人了。   “傻囡,这可是一辈子呀。你的一辈子哟!”   正因为是一辈子,所以我才会慎重选择。如您所说,找个年龄相仿的谈何容易,满大街都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我与他的相遇有多么难得。奶奶,这是我的命。   姜杏珍不信命。可活了一辈子,不得不认了你要是非要他,那就他吧。但我一定要看看宴阳笑了:“好。”   当晚,姜杏珍不要人帮忙,做了一大桌子才款待卫明慎。   饭桌上,搬岀自家酿的酒,要卫明慎喝。   宴阳是清楚自家奶奶酒量的,就想从旁拦着她灌卫明慎酒。然而卫明慎却来者不拒,递过来的都喝了,把宴阳气个半死,送回房间的时候都不想管他了卫明慎却笑,脸色微红,低喃道:“阳阳,这酒我愿意喝。我从来没,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宴阳笑了,俯首捧着他的脸,品着他难得泛岀的一丝傻气,问:“那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办,你就不会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不一样。”他说,“都高兴,但今天的高兴不样,没法比。   当然不一样。婚宴有婚宴的喜,可那时必然有外人在场,他要有所收敛。可现在这是在家里,面对的都是她至亲至近的人。跟这些人喝,有种家的感觉,他高兴。   宴阳也高兴。她一高兴,就想干点别的要不要我奖励你?   有将近一个半月未见了,几乎听到这个词,卫明慎周身都绷了起来。   没暖气,冻着你宴阳不说话了,就那么含笑看着他。   卫明慎败下阵来。   要。”他笑说。   当晚,两人胡闹到很晚才睡。好在老太太喝了酒也睡得沉,第二天早上宴阳偷偷溜回了房,也没人察觉。   就这样,卫明慎在宴家暂住了下来。关于对他的考察,也开始了。   虽说是考察,但姜杏珍也没想出什么太难的题目要他去做,无非就是平常家务的时候搭把手之类的。可有句话不是说的好么,细节之处见人品。姜杏珍不这么出解的话来,但也明白这个道理。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小卫,除去年纪大又二婚之外,确实没什么缺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可惜——咋个没早点跟她的囡囡遇上呢?这贼老天就非要这么磋磨人?   这样一想,她看待卫明慎的时候,心下就带了些怜悯。终于,在卫明慎临回燕城的前一天,她说:“今晚有个人来,你准备一下,跟他见个面要来人?是谁呢。   是宴阳的父亲。   这晚,正要吃饭的时候,宴阳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嘴里直喊着饿。她最近在忙毕业论文,正是超费脑细胞的时候,也幸好卫明慎带了这许多的年货来,才使得她的营养能跟上。   姜杏珍看着她不修边幅地用手抓起一块牛肉片就要往嘴里送的样子,直狠地想打她一下。   想孙女婿还在,还一副含笑表情看着她家傻囡的样子,她就忍下了等等再吃。”姜杏珍忍着没拿筷子打她手儿有人来。   谁呀?   你说喃?小卫难得过来一次,不要见一下你爸爸再走哦?   宴阳:“.   宴阳擦手的动作一顿,微愣地看了卫明慎很你跟他说了?”她又问老太太。   是呀,不然还等你通知他么?”   宴阳不说话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老太太又去忙其他的了,等她走了,卫明慎低声问宴阳:“有什么问题么?”   宴阳缓缓抬眸,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事。”   说是没事,但样子看上去几勉强。然而时候不对,卫明慎也就没有多问了,盛了碗鸡汤,放到了她的面前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披着寒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个子不高,但面相还算温和,看见卫明慎就笑:“这就是小卫吧,你好,我是阳阳的爸爸“你好,很高兴认识您。”   两人在门边寒暄,菱杏珍端着饭进来,插了句:“别搞那一套了,桌椅都摆好了,快坐过去吧。   这冷不丁的一句,让卫明慎一怔,但他直觉不是冲他来了。果然,一看宴父的表情僵硬了几分,见他看过来,宴父笑道:“对对,别客气别客气,坐吧坐吧。”   宴父到场后,这顿晚饭算是正式开始了。   虽然是有史以来人最多的一回,却也是最冷清的一回。从头到尾只有宴父和卫明慎两人说话,老太太偶尔插句嘴,不冷不热的。而宴阳呢,干脆不说话,一直沉默地吃到结束。   我吃好了,先空的一个碗,宴阳打算他们两人的交谈,起了身再坐会儿吧阳阳!   宴父欲挽留她,然而宴阳却笑笑说:“不了,论文老师急着要,我得抓紧赶出来,就不陪你说话了。”   说完,宴阳就转身离去了。宴父还想叫她,见她不为所动,求助似的看了卫明慎一眼卫明慎也察觉到今日的宴阳有些反常,很想跟上去看看。但宴父还在这里,他不能立刻丢下他离开,所以只能先让宴阳自己待着冷静一会这几天她确实忙,就让她先回去吧。”   女婿都如此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宴父端起杯酒,心事重重地喝了下去。   这一晚,这场饭到很晚才散。卫明慎回房前,先去看了宴阳。这一回,他没避着姜杏珍。而老太太,也没就此说什么。   宴阳正在房间里看书,见他进来,毫不意外。   他走了?”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她的父亲。   嗯,来了一个人开车把他接走的。”   宴阳哦一声,靠回床头继续看书,没再说什么。卫明慎在床尾站了站,走过去,一把将她捞起,抱了起来。   宴阳有些意外,呀一声,说:“你喝酒了,有酒味儿,不要抱我!”   没多喝,没味儿,不信你闻闻。”卫明慎拦腰将她抱坐在腿她跟前凑。宴阳迟疑地低首嗅了嗅,确实没什么酒味儿,只有她的沐浴露香味儿—一这段时间在这里住,他洗澡都用的自己的东西。   今晚怎么不喝了呀?   我太太不喜我多喝酒,那我自然就不喝了。   可今天你岳父在场呢,你也敢不喝?”   管他是谁,我老婆最大“呀,胆子大了呀!”   宴阳终于开心了一些,搂着他笑了。卫明慎将她抱进怀里,很是用力。   阳阳,对不起。”在沉默地相拥了片刻后,在宴阳快要睡着的时候,卫明慎忽然说。   宴阳有些意外,微抬了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忽然说这个。   那时没有彻底处理清楚隋瑛的事就跟你在起,让你莫名做了几个月的第三者,我非常抱歉宴阳:“·你听我爸说什么了?”她忽然揪住卫明慎的衣服,问道,“他跟你提起我妈了?”   卫明慎没有说话,用眼神默认。   若说在这个家里谁最不能提起,非宴阳的母亲莫属。可也就是听了她的故事,卫明慎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宴阳宴阳的母亲就是绥阳本地人,但家是南小关村的,在县城南边,八岁的时候跟着母亲改嫁来了小西村。既是外来人,就免不了受欺负,更何况又是这样一个。时不常的就会发现自己的书花了,本烂了,笔折了之类的,则是同村男孩儿的恶作剧。然而宴阳的母亲从不生气,她只是冷静地替他们收拾好残局,从容地坐在那里听课,看上去—就是尊活菩萨。   这样的淡定,无疑就是一种挑衅。终于有天,一个大哥大模样的男孩儿,在放学的时候把宴阳的母亲拦了下来,说:“你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妈是偷人偷来我们村的。你爸不要你妈了,你妈这才嫁过来!   宴阳的母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涨红的脸,忽然笑了:“这事儿村里还有谁不知道么?   你特意拦下我,就为了说这个?”   她是真的很不解,这让男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不觉得羞愧么?”   偷人的不是我,改嫁的不是我,我羞愧什么?”女孩儿疑惑反问。   你男孩儿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指着她说,“你不要脸。”   你要。你要脸还跟我说话?”   男孩儿:“.   男孩儿没再说什么,瞪了她一眼,率领小弟走女孩儿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所有如涨潮般涌起的情绪回落之后,才转身离开。而就在这时,她发现身后站了一个男孩儿。   发现是班里最不爱说话的那个,女孩儿皱了皱眉,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孩儿抠了抠褊终。淌。“你哭,所以想等你走了我再走。”   这个男孩儿就是宴阳的父亲,这就是她的母亲与她父亲的开始起初,她的母亲并不待见她的父亲,认为他太过懦弱。可不可否认,他对她很好,而她早已厌烦了现在的家庭。所以在没考上大学之后,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这个男人。   当时,所有的人都反对这门婚事,包括宴阳的奶奶。可宴阳的母亲坚持,宴阳的父亲也终于硬气了一回。于是,两人就这样结婚了。   这样性格差异巨大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的。   开始,两人还尽力磨合,到最后,彼此都选择了放弃。宴阳的父亲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跟别人不一样,高高在上的仿佛住在天上的菩萨,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含着悲悯,仿佛这桩婚姻是她的施舍。宴阳的母亲则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和懦弱,为什么人类永远摆不脱这些负面情绪的纠缠?   两看相厌的后果,就是宴阳的母亲出轨了她爱上了村里中学来的一名公派老师,在跟丈夫提出离婚之后,不顾众人的侧目,公然出入老师的宿舍。宴阳的父亲一开始还闹,直到有一次将未着寸缕的她从床上抓下来,而她依旧面无愧色之后,他绝望了。他知道,自己失去这个女人了。永永远远在这之后,两人迅速地办理了离婚手续。然而宴阳的母亲却不如众人所想那般,跟老师住在了一起。相反。老面徂烛就亶了,走的时候没有带她,只丢下三个字:玩腻了那一刻,宴阳的母亲迅速地成了全村的笑话。   她坐在男老师那张床上,大开着宿舍门,任由人围观和嘲笑。直到宴阳的父亲过去,问她后不后悔的时候,才说了句话。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们都是风,谁也挽留不住谁。”   这是宴阳的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回到家里看过沉睡中的女儿后,她收拾起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从此,再也没回过小西村。但时有关于她的消息传来,说她去了广东嫁了富豪,又说她过了江去了哪儿哪儿给人做情妇。   总之,关于她的传说,总是充满了艳色实际上,她后来终身未嫁,去了边缘山区的个小村庄,做了一个老师。在一次山洪事故中,因为住的地势太低,而被洪水卷走了。等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村里人感念她教书育人之恩,给她修了个墓,将她埋葬了。后来,宴阳还瞒着父亲和奶奶,去那里偷偷看过她。   说完这番话,房间里是一阵沉默。   宴阳出神许久,才说:“我确实是因为母亲才很忌讳不正当关系,但其实,我不觉得她去寻找另一半就是错了。她跟我爸爸在一起就是悲剧,分开才是对的。她唯一就错在,还没跟我爸爸离婚,就去找了那个男人。这是对她自己的侮辱,也是对我爸爸的伤害。卫明慎,纵然我没见过她,也知道她是一个活的很明白的人。可是你说。为在么就丕等等呢?她为什么就要找那样一个男人?   “大概是眼界终归是有限。如果她如你一般受过高等教育,有机会去外面接触更大的世界,那么或许结局不会如此。   卫明慎很认真地给出了个答案,宴阳听完却怔住了。良久,有泪水夺眶而出。   阳阳,怎么了?卫明慎被她惊了一跳,赶紧哄她。   然而宴阳却连连摇头。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宴阳抱住他,狠狠地抱住他,“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释怀了!   卫明慎没想到简单的一句会让宴阳反应这么大,但听到她说自己释怀,他还是很高兴的。   阳阳,既然如此,那以后对爸爸那边,是不是也可以好点?”   自前妻走后,在母亲的安排下,宴阳的父亲很快再婚了。但这个妻子也很不理想,一开始以为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结婚第二天就变了脸,要房要车的。没办法,姜杏珍豁出老脸来借钱给儿子在县城置办了房子,这才算稳住了她。然而家就此算是散了,在妻子的高压政策下,宴父也不敢回来看女儿,父女两人关系也渐渐疏远了许多。也不是没后悔冲动过,想跟现在这个妻子离婚,回到家里照顾老娘来。但“人老了,不敢动了”,所以也只能是想想了。   不要,我不要!”宴阳坚决反对,“你不许替他说好话!”   宴阳眼瞪的极圆,仿佛他主要敢再多说一个字就不要他了,卫明慎只好作罢。   “我只是想多一个人来爱你。可若你不愿意,那就算了阳阳,我会很爱你,很爱你,很爱你。一直就这样爱着你他与宴阳对视,很平静,却笃定地说,眼神温柔坚定。   宴阳看着,眼泪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流下。   好,我也会这样爱你。 第20章 《宴阳》番外之儿童节快乐   因为出生在三月末,莓莓小朋友的第一个六一是在吃睡中度过的。真正意义上开始过六一,是在她出生后的第二年,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   如此小的孩子,自然不知六一这个节日有什么意义。看似是这个节日的主角,但其实感触更深的,是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亲,卫明慎。   卫明慎这天一大早就回了家,刚一进门,就看见宴阳抱着莓莓从卫生间里出来。此时莓莓小朋友已经吃完了饭,看到爸爸回来十分高兴,蹬着小腿要抱抱。卫明慎洗过手后才将小肥团从宴阳的手里接过,逗了她两下后,问宴阳:“怎么起这么早?要去哪里?”   在他以为,宴阳这是要带孩子去过节。   宴阳尚还沉浸在看到他的意外中,所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有工作么?”   卫明慎今天是有工作安排的,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在某地视察。但一想到今天是自家小朋友的节日,卫明慎就让方进把日程往后推了两天。好在,他先前忙了太久,此刻想歇两天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本来是要去的,临时出了点状况就推了。反正无事,我也就回来了。”卫明慎没明说是回来给女儿过节的,说完又问宴阳,“打算出去么?”   “是啊,今天约了早教中心的体验课程,带莓莓过去看一下。”   “早教?”卫明慎头一次听宴阳提起,“怎么想起要去早教?”   “公司有个同事送孩子上了早教,据说效果挺不错的,我就跟她要了联系方式,跟那边约了今天带女儿去体验一下。”   卫明慎沉默几秒。   “莓莓才一岁出头,现在上早教是不是太早了?”   “早教早教,难道能晚了再去呀?”宴阳正在化妆,听他说这话,不由失笑地瞥他一眼。   卫明慎一想也是这个理,但一定要今天去么?   “今天不是儿童节么?你确定要让莓莓在上课中度过?”   “说是上课,其实就是换种玩儿法。你家小胖妞又是个人来疯,有那么多人陪她玩儿,说不定更高兴呢。”宴阳还不知道自己家小朋友的性子么,也是出于此,才决定带她去体验下早教课。   卫明慎彻底没话说了,见妻子那里主意已定,只好转向自家小朋友。他颠了颠莓莓,问:“宝宝想去上课么?”   莓莓小朋友刚吃了早饭,此刻正是精力旺盛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调皮捣蛋的时候,听了爸爸的话,她兴奋地蹬了蹬腿,小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上课是什么呀,她只知道妈妈要带她出去玩儿啦。   看着女儿的模样,卫明慎明白了。得,什么也别说了,换衣服准备出门吧。   *   卫明慎很快换好了衣服,但一家三口正式出门,还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因为莓莓小朋友不配合妈妈穿衣服,母女俩人智斗了好一会儿,最后以宴阳在她的小胖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作为终结,莓莓乖乖地穿上了小短袖和小短裤,由爸爸抱着上了车。   因为在家耽搁的这些时间,到达早教中心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宴阳让卫明慎抱着女儿先进去签到,她去停车。   卫明慎抱着莓莓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活动场地,一进去,就被眼前这场景给震到了。只见满地爬的都是小孩儿,家长围在旁边,时不时喊着自家宝宝的名字,或是鼓励或是担忧的语气。偶尔还能听闻一两个孩子的哭声,一哭就带动一片,不一会儿整个活动中心都是哭声的海洋了。再夹杂着父母的哄抚声,整个场面可以说是热闹极了。卫明慎自认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了,可眼前这一幕,愣是让他没敢下定决心走进去。   许是在旁边观望的久了,一个女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问他:“先生您好,请问您是——”   她本是想问他是来上课的还是来体验的,不想卫明慎会错了意,立马回答说:“这是我女儿,我是她爸爸。”   男人的声音,客气中带着一丝温柔,温柔中又夹杂着一缕骄傲。这让女工作人员愣了下,哪怕知道他答非所问,却也忍住去纠正他。反倒在他面前,微微红了脸。   好在,宴阳很快过来了。看见女工作人员便问:“请问杨老师在哪里?我们跟她约了来体验课程的。”   “哦,我就是,我就是。”女工作人员杨老师迅速回神,看着宴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之前一直跟你在微信上聊的杨老师。”   宴阳没想到这么巧,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笑道:“杨老师,这就是我家宝宝。您看,她能参加今天的体验课程么?”   杨老师这才看向一直被卫明慎抱在怀里的莓莓。   虽然莓莓小朋友在家豪横惯了,出了门之后还是相当乖的。尤其是看到面前有这么多小朋友,他们哭声比她大,抢起玩具来又比她狠,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敬意,然后缩在爸爸的怀里更不敢出来了。见一个陌生的阿姨向她伸来了手,莓莓往爸爸怀里躲了躲,自觉安全以后,才敢探头去打量来人。   杨老师被莓莓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可爱到了,笑了笑,对宴阳说:“可以的,先签到吧,一会儿课程就开始了。”   “好。”   *   宴阳签完到回来,就看见卫明慎抱着莓莓,微蹙着眉头站在那里,一脸严肃。   “怎么了?”她笑着问。   卫明慎无奈地看她一眼,叹息道:“你瞧这儿乱的,还不如让莓莓自己在家玩儿。”   “未必呢。”宴阳说,“你把女儿放下来,让她自己玩会儿。”   卫明慎就去看女儿。   此时适应了这个环境,小霸王莓莓小朋友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具体体现在小腿一蹬一蹬的。卫明慎见状,就微蹲下身,把她放在了地上。   莓莓起初还有些害怕,脚在地上没睬稳就要缩回去,要爸爸抱。卫明慎没有立刻去抱她,反倒是鼓励她:“莓莓,看见前面那个小球球没有,去给爸爸拿过来?”   他指着前面一个小蓝球对女儿说。   在他的示意下,莓莓也对小蓝球产生了兴趣,啊一声,伸出小肥爪就要够。卫明慎双手稳住女儿的小身子,随着她的路线慢慢往前移,没几步,莓莓就顺利地拿到了小蓝球,一晃一晃地向爸爸示意。   “diudiu!”   小家伙想说球球,可发不出来q的音,就说成了diudiu。卫明慎笑了笑,接过小球,在她脸上亲了下:“莓莓真棒。”   小家伙也高兴了,一激动,就糊爸爸一脸口水。   卫明慎:“……”   *   等到正式开始上课的时候,场地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卫明慎此刻跟女儿一样,对这个体验活动也来了兴趣。   说是上课,但确如宴阳所说,就是带着孩子一起玩儿。但这玩儿不是随便玩儿,每个游戏的设置都是带着一定的训练和教育目的的,用来开发婴幼儿的四肢和脑力。其中很有几个,在卫明慎看来都设置地十分巧妙,不由得借此感慨起教育事业的发达来。   莓莓小朋友嗨玩儿了一上午,到最后一个投球的游戏时宴阳和卫明慎都能看出她累了,可小家伙就是不肯停下来。抱着球,在爸爸的保护下,颤巍巍地站起来,要往中间的那个气囊游泳池里投。卫明慎看她如此倔强的脾气,心里顿时又生出许多感慨。   “你说,莓莓是不是也想赶快长大呢?”他低声对宴阳说。   “不然呢?”宴阳笑着反问,“不能总是小短腿呀。”   卫明慎失笑,知道她是故意在逗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可能真是他想多了,但看到莓莓如此努力的样子,再想到她总有一天会长大,自己会变老,就有些多愁善感。   卫明慎轻叹息一声,继续去为女儿保驾护航。而此时莓莓投完球后,小短腿一颤,又蹲坐在了地上。看着女儿又变成小小一团,卫明慎有种豁然开朗感。   算了,等到她真的长大了,他再发愁也不迟。现在,重要的任务是把小家伙抱起来,不然一会儿可就要当众开嚎了。   *   玩了一上午,课程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俩人没有特意找地方吃饭,而是在附近一家有儿童节套餐提供的连锁店里吃了顿简餐。   一岁零两个月的莓莓小朋友现在还不能随便在外面吃东西,但她似乎已经知道今天是自己在过节了,又有爸爸在,她就敢跟妈妈叫板了,好几次宴阳已经明确说过不要吃,她还要伸手往里面拿。宴阳不得不继续和她斗智斗勇,咿咿呀呀地交了几次锋后,用一碗葱油龙须面把她喂饱了。最后,小朋友又赖在爸爸怀里吃了几颗草莓。吃的小肚儿滚圆了,才勉强满意。   难得一起出来一趟,俩人就没有立刻回家。去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趁着搞活动又买了一堆小胖妞吃的穿的用的,把后备箱塞满了才收手。   因为临时决定晚饭也在外面吃,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玩了一天的莓莓小朋友此刻早就没忍住睡着了,但她还没洗澡。   宴阳原是想自己简单给她洗洗算了,可小朋友睡意浓厚,哼哼唧唧地就是不想起,一抱就要哭。最后还是卫明慎和张阿姨齐上阵,勉强才给小家伙洗了个澡,最后又喂了回瓶瓶奶,才放莓莓小朋友睡去。   等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宴阳和卫明慎也累瘫了。坐在沙发上,好久没动。   “现在想想,过节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吧?”宴阳靠在沙发背上,转头看着卫明慎问。   卫明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很快却又说:“还是有收获的,最起码女儿玩高兴了。”   “她哪天不玩儿高兴?”宴阳哼一声,忍不住笑了,“你女儿可是最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卫明慎也笑了,末了一顿,看向她:“我女儿?”他别有意味地重复这三个字,“再说一遍,莓莓是谁的女儿?”   宴阳才不怕他呢。   “就是你女儿。”她说,“你一回来她就一点儿也不怕我了,老是跟我作对。这不听话的小费头子我才不要呢,你带走吧。”   宴阳这算是半跟他闹,半在提醒他,不要太惯着女儿。   卫明慎心里清楚,微微一笑,揽住她说:“等她再大一点儿好不好?”再大一点儿,他再当严父。现在,就让他尽情地当一个宠溺孩子的父亲吧。   “卫先生,这话你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在这件事上,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   用手点着推开他,宴阳站起了身。“干什么去?”卫明慎问。   “煮点夜宵,今晚好像没吃饱,有点儿饿了。”   今晚吃饭的那家饭店里养了好几条颜色鲜艳的鱼,莓莓一进门就看见了,让爸爸抱了好久都不肯走。后来卫明慎见到了一个熟人分身乏术,又是她接了他的班儿,抱着小胖妞继续欣赏小鱼。所以这顿饭,她跟卫明慎都没吃好。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宠起莓莓来,程度跟卫明慎不相上下。   *   知道她是去弄吃的,卫明慎心稍安了下来。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里传来搬椅子的声音,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站了起来。   “阳阳——”   卫明慎叫了宴阳一声,就见她拿着一袋方便包装的东西从厨房里出来了。打眼一瞧,上面印了三个字——螺蛳粉。   果然。卫明慎听见她搬椅子就知道她要去翻箱子。什么东西会被他放在那个只有他容易够得到的高度呢,自然就是宴阳储备的垃圾食品。   “我就知道你没干好事。”点点她,伸手就要收缴,却被宴阳躲了过去。   “就吃一包好不好?”宴阳用手比了个1,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昨晚刚到货,我今天都没来得及尝,你就回来了……”   这么说,还成他的不是了?   卫明慎微哂,颇有些头疼地看着她:“这东西就那么好吃么?”记得以前俩人同到一个城市,她去出差,他去视察。半夜,他去她住的酒店看她,碰到她正在煮螺蛳粉,那个味道,终身难忘。本来不想她跑来跑去,是准备陪她在那里过夜的。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把人又带回自己住的酒店。那一路,可没把她给笑死。   “好吃啊。”宴阳猛点头,“主要是好久没吃了,有点儿想念……”   “你啊你——”   卫明慎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宴阳见他态度软化,趁热打铁道:“就一包!”   卫明慎不答,沉默几秒,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螺蛳粉来。   “哎——”宴阳要发作。   “去外面等着,我给你煮。”   宴阳:“……噢耶!”   *   卫明慎忍着那个味道,煮了一刻多钟便把粉煮好了。出锅之后,倒进一个大碗里,端去了客厅。   此时宴阳正摊在床上玩手机,闻到那个味道后,她立刻说:“去餐厅,我去餐厅吃。”   卫明慎停住脚步,要笑不笑瞧她一眼,又转道去了餐厅。   宴阳披散着头发小跑过来了,凑到碗前,深深嗅了一口。   “怎么样?”卫明慎在旁站着,一手撑着餐桌,垂目看着她问。   “很好,就是这个味道!”   卫明慎:“……”抬手在她臀上来了一下,他说,“吃完刷三遍牙,否则不许睡我旁边。”   宴阳嘻嘻笑,“你不来两口么?”   “谢了,你自己享用吧。”   卫明慎说着,拿了报纸在她对面坐下。没过几秒,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从碗里冒出来的。思虑几秒,他决定去洗了个澡。   *   洗完澡出来,宴阳已经一边扶着胃一边在那儿刷手机了。   卫明慎擦着头,走过去取走她的手机:“刚吃完饭不要看手机,仔细头晕,起来走走。”   宴阳很听话地在这套大平层里来回溜达了几圈,觉得差不多舒服点儿了,来到客厅,一屁股在卫明慎旁边坐下。此时卫明慎已经替她收拾好了碗筷,又洗了遍手后,才坐在那里继续看报纸。见宴阳靠过来,他低头问:“吃饱了没有?”   宴阳点点头,又抬起头,看着他说:“你想不想亲我?”   卫明慎哼笑一声,十分无情地把她推开:“离我远点。”   宴阳任由他推着自己,等他松了手,又自动粘了回来:“你就这么嫌弃我?或者说,嫌弃这个味道?”   “没办法,印象太深刻了。”   卫明慎叹口气,说道。宴阳想起之前那次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那回在他忍不住带着她回他住的酒店前,俩人其实已经亲热过一波了。好几天没见,就忍不住弄得急。一弄得急就忍不住喘气,鼻腔里尽是那味道。卫明慎原打算忍了,毕竟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下。可大概是他脸色太难看了,宴阳知道其中的原因后,就忍不住开始笑。笑到最后卫明慎恼了,干脆连就地另开一间房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就将人带回自己住的套房里了。一晚上在客厅,在卫生间,在床上,俩人都没歇着。   “我想。”宴阳搂住他的脖子,说,“老公老公,我想了。”   在这事儿上,宴阳要是来真的,卫明慎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只坚持了几秒,他说:“先去洗澡,刷牙。”   “刷几次?”宴阳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看他。   “一次就行。”卫明慎说,“刷干净点儿。”   妥协了。   宴阳微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