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世界你最可爱
　　作者: 容烟
　　简介:
　　【正文完结】
　　方宇航和佟真从呱呱坠地的时候就躺在一起，上同一所学校，从小吵到大。
　　佟真看不惯方宇航的吊儿郎当，方宇航不满佟真的欺负。
　　但在学习上出奇一致：差得离谱。
　　他们唯一能友好相处的时刻就是期末成绩单发下来的那天，坐在天台吃个冰激凌，思考如何骗过家长，并且步调一致地叹气。
　　有天在食堂吃饭，同学揶揄方宇航：“你跟佟真青梅竹马，就没想过在一起吗？”
　　方宇航一贯地否认，“不可能。我拉她的手等同于左手摸右手，完全没感觉。”
　　第二天晚自习停电，黑暗恐惧症的佟真下意识抓住方宇航的衣袖。
　　方宇航的手心出了汗，耳朵在发烧。
　　[夏夜的悸动是一场盛大的相逢，分你一半耳机和全部的心动。]
　　-青梅竹马//相爱相杀//小学鸡追妻打脸日常
　　-校园+都市//普通人的青春成长故事//日常生活流
　　-乐队贝斯手x漫画主笔
　　-文案句尾来源于黄琨《夏悸》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佟真，方宇航 ┃ 配角：纪禾、纪苗、宋知禾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甜到掉牙
　　立意：每个人都是生活的主角，平凡也需要被记录。


楔子
　　2012年是个特别的年份。
　　那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是平行宇宙和量子力学被频繁提及的一年。
　　那一年奥运会在伦敦举办，中国高居金牌榜、奖牌榜第二；巴以冲突激化，中东战火不休；欧债危机持续，就业率降低，世界经济面临崩坏危险；“好奇”号历经八个月成功登陆火星，开启了火星探测新时代。
　　这一年，世界末日没有来临。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生活一如往常。
　　而这一年，在宇宙中，在银河系里，在一所名为津南的城市中，佟真和方宇航在中考时超超超超常发挥，考上了津南一中。
　　故事却不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们之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1997年，那一年7月1日香港回归，而他们出生在7月的尾巴。
　　是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在同一个病房。
　　巧合的是，他们的母亲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而他们同住在鹿鸣巷，一家在南，一家在北。
　　于是，他们上了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
　　又又又又上了同一所高中。
　　而且，还是同班。
　　庆幸的是，终于不同桌了。
　　他们从小吵到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成绩很差。
　　他们生来普通，在世界不断前进的洪流中不值一提，可普通人的故事也值得被记录。
　　这才是故事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故事从第一章开始，这个楔子完全是满足作者癖好，不阅读也不影响后文。
　　关于2012年的事件介绍有参考百度百科。
　　日常向//甜文=v=（看我真诚的眼神）//男女主都是人（换言之就是不完美）//应该不长
　　祝大家新年快乐，第一章揪50个十五字评论的小可爱送新年红包，新的一年，感谢陪伴。
　　日更//晚9:00//作者微博@容烟啊，欢迎来玩。
　　下一本开《偏偏是你》，求个收藏！
　　【一】
　　沈沂是所有人眼中近乎完美的结婚对象：帅气多金、聪明绅士、有责任心。
　　而赵南星是众人眼中最不适合娶回家的女人：性格强势、雷厉风行、加班狂魔。
　　偏偏两人结了婚。他们结婚时，共同好友私下打赌：多长时间离婚？
　　最多的押了三年。
　　三年过去，两人没有离婚甚至同时出席在聚会上，众好友逐渐接受事实。
　　可没想到结婚第五年，赵南星在朋友圈晒出了离婚证。
　　众人：……？？？
　　【二】
　　赵南星和沈沂幼时是邻居，两人上同一所小学，后来沈沂举家搬迁，失去联络。
　　再次重逢是在朋友的生日宴，度过了稀里糊涂的一晚，又稀里糊涂地结了婚。
　　从小到大对自己有极高要求的赵南星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好所有事，包括婚姻。
　　更何况结婚对象是人人看好的沈沂。
　　但五年过去，在流掉一个孩子后，她主动向沈沂提出了离婚。
　　【三】
　　医院午间休息时，电视上在放最近风头正盛的沈律师采访。
　　有人难掩花痴地说：“沈律师这长相，是好看到跟他吵架我都得先扇自己的程度。”
　　正默默吃午饭的赵南星想，那是你没经历过吵架时你歇斯底里，而他不说一句；也没经历过你受伤住院，而他当天出差；更没经历过意外流产，深夜痛哭，而他不抱你一下，冷漠至极地在日记里写幸好。
　　所有人都觉得沈沂是绝佳好男人，只有赵南星知道，这男人骨子里多冷漠。
　　后来沈沂冒着暴雨站在医院楼下，一条横幅上写着：赵南星，我错了。
　　直到他晕倒在大雨中被送往急诊科，赵南星都没出现见他一面。
　　青梅竹马离婚日常//刑事律师X急诊科医生//
　　还有预收②《诱吻》，娱乐圈恋综，双向暗恋甜文，求个收藏。
　　【一】
　　席喃童星出道，一张脸惊艳无数人，但长大后却没拿得出手的作品，只靠绯闻和CP维持热度，年年在野榜上荣获娱乐圈花瓶首位。
　　她的CP多到犹如过江之鲫，最令人唏嘘的莫过于盛思齐。
　　两人都是国民度高的童星，青梅竹马的设定让网友磕生磕死，最轰烈时粉丝公然舞到正主面前。
　　但两人已经三年无同框，无互动，不少CP粉表示爷青结。
　　然而某天明星恋综《恋爱时代》官宣，同时艾特了席喃和盛思齐。
　　全网奔走相告：我的CP复合了！！！
　　可节目组官微同时艾特的还有席喃的两个绯闻对象，以及知名狗脾气的话剧演员贺翊。
　　网友：？？？
　　【二】
　　众所周知，贺翊曾在采访中表态，最不喜欢的女艺人是席喃，评语四个字：徒有其表。
　　而一向对网络恶评置之不理的席喃首度回应：彼此彼此。
　　网友：史上最抓马的恋综修罗场要来了！！！
　　甚至有人就“席喃最后和谁牵手成功”发起投票，各家CP粉不相上下。
　　唯独贺翊粉丝在广场上信誓旦旦：“反正跟谁都有可能，绝不可能是贺狗。”
　　然而恋综拍摄结束前有记者突击恋爱小屋采访，不小心打开一扇门，知名冷脸狗脾气贺翊正低头和席喃吻得难舍难分，又纯又欲。
　　网友：？？？！！！
　　记者立马切了画面，弹幕疯狂闪过：
　　【让我看！我付费！】
　　本文又名#狗男人的真香打脸日常##叔叔舅舅哥哥和男朋友同在一档恋综争风吃醋##团宠恋爱记#
　　1V1//双C//双向暗恋//甜文//伪修罗场


第1章 
　　飞机落地津南，气温零下二度。
　　正赶上春运，这一趟飞机座无虚席。
　　各式各样的铃声交叠响起，像是大型交响乐演奏现场，不过没那么整齐，杂乱到折磨耳朵的程度。
　　过道里挤满了人，有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津南话和家人打电话，有人低头，手指飞快地戳屏幕发消息，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往前挤。
　　舱内广播循环播放：“尊敬的各位旅客，下飞机时请检查好随身物品，排队下机，请勿拥挤踩踏。”
　　佟真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急不慢地摘下耳机，卷着MP3缠了好几圈扔进书包，又检查四周，捡起了一颗不知道谁磕的瓜子皮扔进纸袋，然后检查自己的东西。
　　手机、耳机、书本、身份证、机票、钥匙，都在。
　　她把手机拿出来开机，三手的手机反应速度贼慢。
　　五分钟后，她走下飞机那一刻，Q/Q终于联网运行，手机像个小蜜蜂，嗡嗡嗡振个不停。
　　佟真也没管，先去转盘那儿拿行李箱。
　　转盘上的行李箱起码有二十个，周边也围着很多人，她身形娇小，很容易就挤到前边。
　　她的行李箱是粉色，少女粉。
　　在一堆黑色中很容易辨认，在行李箱转过来的时候，她伸手去拿，结果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拎动，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差点摔上去。
　　佟真：“……”
　　幸好有人从后边拉了她一把。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皮肤很白，戴一眼镜，单眼皮，酷似李敏镐。
　　他一笑，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小妹妹，没事吧？”
　　佟真尴尬摆手，“没事没事。”
　　这一刻，她愿称这小哥为“津南李敏镐分镐”。
　　她短暂地沉溺在这小哥的颜值之中。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行李箱还没拿到，于是回头。
　　那只粉色的行李箱已经转到了转盘的另一边，好多人已经拿了行李箱离开，这会儿人也少了。
　　佟真嘴里碎碎念，“糟糕，完了完了。”
　　“你等下。”小哥说。
　　小哥目测一米八以上，身材比例也不错，但偏瘦，两条长腿迈开，跑得极快，手握在佟真的行李箱上，用力一拎。
　　……
　　没拎动。
　　只挪了一下。
　　小哥的脸霎时红了。
　　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臊的。
　　佟真也飞快跑过去。
　　小哥立刻再次用力，两只手握着行李箱把手，总算是给她搬了下来。
　　佟真感激地道谢，“谢谢。”
　　“没事。”小哥没了刚才的镇定自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心想这妹妹的行李箱里怕是装了铁，本来想耍帅，结果失败了。
　　“你能拎回去吗？”小哥关怀地问。
　　佟真笑笑，“我爸在外边等我。”
　　“那就行。”
　　小哥说完还是有些不甘心，讪讪地摸了下鼻头，“小妹妹，你那箱子里装了些什么啊？”
　　佟真摇头，“我小姑给装的，我也不清楚。”
　　她只是个行李搬运工罢了。
　　而且，在她上飞机前，她好像……短暂地拎起过这行李箱。
　　起码办托运的时候，是她拎上去的。
　　顾及小哥的面子，佟真没有说。
　　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开Q/Q。
　　【津南咸鱼小分队】群消息99+。
　　最后一条是她好闺蜜纪苗发的：【@纪禾，哥，欧巴，给我开个门呗。】
　　在一分钟以前。
　　然后大家又开始刷屏。
　　【韩志远：@纪苗，你做了什么才会在年三十被赶出家门？】
　　【周茜茜：我其实好奇，为什么纪禾会在这个群里？】
　　【纪苗：我拉的，我后悔了。】
　　【韩志远：你们最近没人看见方宇航吗？】
　　【周茜茜：好像自从佟真去了广州，他就没露过面。】
　　【纪苗：我怀疑……他俩在一起。】
　　【韩志远：我觉得他俩就是在一起。】
　　【纪禾：？】
　　纪禾的一个问号，成功终止了大家对她和方宇航的讨论，转而成为了比惨大赛，而比惨的目的只有一个——求寒假作业抄。
　　咸鱼小分队，顾名思义就是一帮学渣聚在一起吹水臭屁的地方。
　　而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好友。
　　这里最名不副实的就是纪禾，因为他的title是“清华预备役”“学霸”“校草”。
　　他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这个群里的“作业来源地”。
　　而他能出现在这里，全因为他有一个特仗义的学渣妹妹——纪苗。
　　佟真看了会儿他们的讨论，又切出去，发现纪苗给她发了67条消息。
　　“……”
　　纪苗是个真话痨。
　　哪怕她一句没回，纪苗也能发这么多，且都是不低于十个字的长句子。
　　哪怕不够十个字，纪苗也会在结尾以啊啊啊补足。
　　【纪苗：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凋谢】
　　【纪苗：我这个寒假要寂寞死了，在线给自己点一首《孤单北半球》】
　　……
　　【纪苗：我跟你讲！我哥刚把我赶出来了！】
　　【纪苗：就因为我和盼盼打起来，我踢了盼盼一脚，然后盼盼装委屈！】
　　【纪苗：你说，他还是人吗？！我可是他亲妹妹啊！】
　　盼盼是纪禾养的猫，一只英短。
　　在家的地位高于纪苗。
　　佟真看着不由笑出声，回她：【你怎么会闲到和猫打架？】
　　纪苗没回。
　　佟真切出去，发现纪苗正在群里疯狂艾特她。
　　【纪苗：@佟真，宝宝，你是不是跟方宇航私奔了？】
　　【纪苗：@佟真，不然怎么解释你和方宇航同时消失的事情？】
　　【纪苗：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漂流到荒岛，开始荒野求生了？】
　　不得不说，纪苗脑洞真的大。
　　佟真看得心里一梗，戳手机屏幕时飞快，卡得要死的手机，出字都跟不上她打字的速度。
　　【佟真：这是我活了十五年，听过最恶毒的诅咒！！！】
　　【周茜茜：活了活了！】
　　【韩志远：今夜有鬼，诈尸！】
　　佟真中考时考了572分，踩着线进了津南一中。
　　所有人都说，她一定走了狗屎运。
　　因为她平时模拟考，挤破了头都没五百。
　　成绩下来那天，她爸妈围在家里客厅，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佟佟，作弊不可取。”
　　佟真：“……”
　　后来她拼命解释，那天在考场上，她蒙了三十多道英语选择题，从成绩来看，应该蒙对了一大半。
　　因为成绩太差，一直在家里没什么发言权的她，这一次“翻身农奴把歌唱”。
　　暑假去姥姥家，疯玩了一暑假，寒假小姑又打电话喊她去广州。
　　她去的时候是高铁，回来的时候小姑父给她买了飞机票。
　　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坐飞机，在这一个寒假完成。
　　而在广州的日子，实在是安排得满满当当。
　　小姑是个艺术家，带她旅游，看展，上瑜伽课，她经常累得回到家冲个澡倒头就睡。
　　根本没时间回消息。
　　倒是会常和纪苗聊，但聊不了几句，她抱着手机就睡过去了。
　　这会儿她刚好在群里聊起来。
　　【佟真：我到机场了，一会儿我爸来接我。】
　　【佟真：同志们，过年什么安排？】
　　【纪苗：佟真宝宝，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佟真：当然！我跟你讲，刚刚我遇到了一个酷似李敏镐的小哥哥，应该是大学生……看上去像，长得针不戳。】
　　纪苗瞬间炸了，在群里发了几十条感叹号。
　　而周茜茜淡定地说：【我喜欢权志龙。】
　　佟真：【重点不是他像谁，而是他没拎动我的行李箱，还问我，我的行李箱里装了什么。】
　　【纪苗：？你到底装了什么？】
　　佟真：【我小姑给带的特产，还有我买给你们的礼物。】
　　【周茜茜：只有我觉得是那个男生不行吗？连女生行李箱都拎不动，没记错的话，你那行李箱才20寸。】
　　【佟真：Yes!】
　　佟真想了想说，【我也觉得，他太瘦了，比方宇航还瘦。】
　　【周茜茜：话说回来，你真的没和方宇航私奔吗？他在群里消失好久了。】
　　佟真飞快回复：【求求你，大过年的不要诅咒我。】
　　【佟真：估计他在家打游戏打疯了，没时间冒泡。】
　　几秒后，佟真发出了灵魂质问。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他消失了和我有关系？！】
　　【韩志远：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一步之遥。】
　　【周茜茜：可能因为你们狼狈为奸吧。】
　　【纪苗：或许，可能，大概，方宇航是你跟屁虫吧。】
　　佟真：“……”
　　方宇航及时冒泡：【@纪苗，注意措辞。】
　　【纪苗：？！哦吼，活了！】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方宇航那拽得要死的语气：【是她一直跟着我。】
　　佟真：【？】
　　佟真：【方宇航，你死了。】
　　方宇航：【咒我？】
　　佟真：【/微笑，我只是在说实话。】
　　方宇航：【愿闻其详。】
　　佟真：【狗狗撒谎会死。】
　　群里一阵爆笑，满屏的哈哈哈。
　　方宇航没再回复，大家继续调侃。
　　佟真收了手机往外走，心里还在琢磨，该如何说服她妈给她换手机。
　　临走时小姑给了她两千，但她不敢私自换手机。
　　虽然她这个手机是她小姨淘汰了之后，又给她姥姥用过，她姥姥使不来又给了她的三手手机，但她爸妈对高中生拿手机这件事持反对观点。
　　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拿回来，大学再买个好的？”
　　佟真只能讪讪收回话头，就此作罢。
　　出站时她给她爸打电话，几秒后接通，“爸，你来了吗？”
　　“我没去。”佟兴国说：“我医院临时有事，你妈去接你了，现在应该到了。”
　　“哦，好。”佟真挂电话时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魏怡。
　　大半个月没见，此刻看见亲妈格外欣喜，她跳起来挥手，“妈！”
　　拉着行李箱一路狂奔，和她妈来了个熊抱。
　　魏怡被撞得肩膀一痛，笑道 ：“慢着点。”
　　佟真攀着她胳膊，“想你了嘛。”
　　两人一边聊一边去停车场，一路的地都很平，拖行李箱也没遇到困难。
　　顺利地来到魏怡的车旁，魏怡去开后备箱。
　　佟真试着架上去。结果发现拎不动。
　　“……”
　　这行李箱里怕是真的装了铁。
　　她喊魏怡，“妈，你来和我抬一下。”
　　她自己也没放弃，但几次尝试都未果。
　　“啧。”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讥讽声，“弱鸡。”
　　佟真抬头，果然是冤家。
　　跟方宇航也大半个月没见，这会儿猛地见到，还闪过了几分新鲜感。
　　但也只持续了五秒。
　　他穿了件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到脖颈间，头发比以前稍长些，发尾垂下来，略有些遮眼，不过身形笔直，个子也高，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懒洋洋的精神劲儿。
　　是很矛盾的一种气质，偏偏放在他身上不显得违和。
　　佟真用四个字总结大概是——人模狗样。
　　她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妈喊我来帮阿姨搬年货。”方宇航说着走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佟真眯着眼，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她知道他肯定没好话，所以示意他——大过年的，注意点儿。
　　但方宇航仿佛没看懂她的暗示，仍旧不怕死地说：“你又胖了啊。”
　　佟真：“……闭嘴。”
　　“敢胖不敢承认？”
　　“我这是婴儿肥。”
　　两人的斗嘴之战一触即发，魏怡走过来笑道：“冬冬，把佟佟的行李箱架上去，咱们走了。”
　　冬冬是方宇航的小名。
　　据说当时李阿姨在生他前一晚梦见了漫天大雪，所以取了小名叫冬冬。
　　但他出生那天，是个大晴天。
　　准确来说，是他们出生那天。
　　他和佟真同一天出生的。
　　他这会儿长大了，除了惯熟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他小名。
　　方宇航在魏怡面前还是很乖，他点头应答，“好。”
　　佟真退到一侧，抱臂作壁上观。
　　方宇航也没把佟真这个20寸的行李箱当回事，毕竟以前他拎过很多次。
　　但这次，他随手一拎。
　　这行李箱重得他手腕一紧，离地不过30厘米便掉了下来。
　　“……”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佟真忍不住偷笑，嘴角翘起来，然后收获了方宇航的死亡眼神威胁。
　　佟真：“？”
　　她怕？
　　不可能。
　　正当方宇航要二次尝试时，魏怡说：“来，咱俩一起放。”
　　在方宇航打算拒绝时，魏怡已经拎起来行李箱的一端，方宇航只得扶着另一端，和魏怡一起抬上去。
　　魏怡拍了拍手，关上后备箱，“你小姑给你装了多少东西啊，这么沉，冬冬一个人都拎不动。”
　　方宇航：“……”
　　“不是的，阿姨。”方宇航要解释，佟真却无奈叹气，一副无辜脸，“我也不知道啊，来之前小姑一个人还拎得动。”
　　方宇航：“%￥#￥”
　　上车以后，方宇航和佟真都坐在后排。
　　但两人就像隔了一条银河系，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谁都不理谁。
　　佟真却拿出手机，咸鱼小分队里正聊得火热，讨论要去哪里玩。
　　而佟真直接发消息。
　　【佟真：朋友们，一件好笑的事。】
　　【佟真：方宇航没拎动我的行李箱。】
　　她还嫌不够，补刀道：【就那个20寸的。】
　　作者有话说：
　　佟真：方宇航拎不动行李箱。
　　周茜茜：传下去，方宇航不行。
　　纪苗：传下去，方宇航不是个男人。
　　方宇航：？？？？？？？？？
　　是甜文吧，没骗你们吧。
　　=v=


第2章 
　　佟真发消息的时候，脑袋靠在车窗上。
　　车内暖气足，她拉开了黑色羽绒服的拉链，随意敞着，露出了里边的红色毛衣，绣着金色麋鹿图案，是圣诞系风格。
　　肥大的羽绒服袖子遮住了她一半手，她看都不看另一侧的方宇航，戳着手机发消息，肆无忌惮。
　　发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拼命扬起的嘴角。
　　看到群里的回复，她嘴角扬的弧度更高。
　　【纪苗：我不理解。】
　　【周茜茜：我要不撤回一下我的话？】
　　【韩志远：方宇航平常打球，搬东西，力气挺大啊，怎么连你行李箱都拎不动？】
　　就连“高岭之花”纪禾都忍不住来讨论：【我很好奇，你行李箱里装了什么。】
　　【佟真：真的没什么，我保证没有六十斤。】
　　【佟真：和宇宙差不多重。】
　　宇宙是方宇航的弟弟，今年六岁，特别爱吃，性格也逗。
　　今年跟他舅舅回了趟东北，回来以后说话一股大碴子味，方宇航不乐意带他出去玩，所以他就磨着佟真带他。
　　佟真带他出去以后，大家都特喜欢逗他玩。
　　而且很喜欢给他买东西吃，大家还常常揶揄，自己零花钱有三分之一是给方宇宙买了零食，因此，今年宇宙年纪不大，体重不轻。
　　还在班里收获了外号——小胖墩。
　　上次韩志远差点没抱起他来。
　　不过……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儿。
　　抱不动只能说，方宇航不行。
　　她这次发的时候，用余光扫了方宇航一眼。
　　发现那厮正懒洋洋地靠着，脑袋搭在车窗，但中间压着一个蓝色的软枕。
　　佟真：“？”
　　那是她的。
　　碰巧车子开过一个凹坑，车子一颤，佟真的脑袋和车窗短暂分离，又再一次被拉回去。
　　“砰。”
　　她脑袋被重重磕了一下。
　　佟真：“……”
　　可恶啊。
　　大抵是察觉到她一点都不友善的目光，正在闭眼假寐的方宇航懒洋洋睁开眼，那双浅褐色瞳仁又冷又淡，冬日冷阳照下来，他半眯着眼，倒真有影视剧里特写镜头的意境。
　　不过佟真看习惯了。
　　她只觉得——这小子在装逼耍帅。
　　方宇航揉揉眼，活动了下脖颈，碍于魏怡在，不敢大声说话，朝她做口型：“做什么？”
　　“我的。”佟真指着那个软枕，“还我。”
　　“哦？”方宇航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是么？”
　　“当然是。”佟真瞪着眼睛，圆溜溜的黑色瞳仁看上去特别凶，见方宇航没有主动要给的意思，便上前动手去抢，结果身子刚倾过去，方宇航就“哎呦”一声。
　　正在开车的魏怡闻声看了眼后车镜，只见她家闺女张牙舞爪地冲向方宇航，快一米八的大男孩儿被她欺负得窝在角落里。
　　魏怡：“……”
　　造了什么孽。
　　“佟真。”魏怡厉声喊她，“做什么呢？出去大半个月，一点儿样都没了，又欺负冬冬。”
　　“我没有。”佟真辩驳，“他抢我软枕，我脑袋都磕疼了。”
　　“又不是只有一个。”魏怡说：“副驾上不是还有？”
　　“没事的，阿姨。”方宇航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蒙沙哑，似是刚睡醒，露出个礼貌温和的笑，活脱脱一个乖小孩，“我不知道这个是佟佟的抱枕，刚刚太困，就随便拿了一个垫着。”
　　佟真：“？”
　　要不是她跟方宇航从小一起长大，她就信了。
　　“你别理她。”魏怡果然倒戈去了方宇航的阵营，“她就是在家横行霸道惯了，出去大半个月，跟着她小姑，被宠坏了。”
　　“我没有。”佟真气鼓鼓地反驳，“他就是故意拿我的。”
　　“喏。”方宇航把软枕递给她，语气特真诚，“我真不知道。”
　　佟真：……
　　鬼才信！
　　“行了，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魏怡说：“冬冬你继续用着，别给她。佟真，你想要就拿副驾上那个，不都一样么。”
　　“知道了。”佟真不情不愿地前倾身体，从副驾上拿了她爸那个。
　　拿完以后还狠狠瞪了方宇航一眼。
　　方宇航再次懒洋洋地睁眼，那双眼里带着胜利的喜悦。
　　嘴角翘起，露出小酒窝，显得单纯无害。
　　可只有佟真知道，他这是在炫！耀！
　　气死她了。
　　佟真气得都热了，把羽绒服一脱，随手一团扔在座位上，彻底和方宇航隔开楚河汉界，摔衣服的动作都在说着——我生气了！
　　方宇航却仍旧肆无忌惮地笑，不过没声音。
　　他经常笑起来都一个样，看上去温和，露出小酒窝，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淡淡的，不出声，目光紧紧地盯着你，一副深情模样，周茜茜说方宇航是天生的深情眼。
　　但在佟真看来，他笑起来很欠扁，就是狗狗眼。
　　狗人狗事狗狗眼。
　　佟真把衣服甩过去，撸起毛衣袖子就开始发消息，手指飞快，快到手机都反应不过来。
　　好不容易发了一句话出去：【我气死了，方宇航竟然在我妈面前装可怜！】
　　【佟真：我刚回家就被我温柔的妈妈凶了。】
　　【佟真：都怪方宇航。】
　　随后叮叮当当，消息一条条都跳出来。
　　【韩志远：我不懂，你们懂吗？】
　　【纪苗：这都不懂？】
　　【周茜茜：我好像懂了。】
　　【韩志远：各位，请说人话行吗？】
　　佟真一脸懵逼，【你们懂什么了？】
　　方宇航睡了会儿以后，晕车症状缓解，也拿出手机来，适时冒泡:【@佟真，咱就是说，能不能不要冤枉我？】
　　【佟真：并没有。】
　　【方宇航：你那箱子起码八十斤。】
　　【佟真：？？？大哥，你疯了吗？它只是个20寸的小箱子。】
　　【方宇航：就是因为它的体积才让我轻敌了。】
　　【佟真：那还不是你不行？】
　　【方宇航：………………佟真，你人没了。】
　　佟真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在逼近，仍旧大言不惭，【要不要打赌？一百块。】
　　方宇航：【？】
　　【佟真：我那箱子要是没有八十斤，你给我一百。】
　　【方宇航：……】
　　佟真想到即将白白到手的一百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发消息更快。
　　【赌不赌啊？@方宇航】
　　【像个男人一样来战斗行不行？@方宇航】
　　【怕了？拎不动我行李箱还不让我说。】
　　【有本事就和我打赌。@方宇航】
　　她在这儿发得起劲儿，方宇航却根本没回。
　　佟真疑惑，侧过脸去看方宇航，发现他早已收了手机。
　　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地窝在角落，眼睛闭得很紧，冷阳洒在他眼睫上，在他眼底落下细碎的光影，他的嘴唇发白，双手揣在兜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儿。
　　而她刚刚乱甩的羽绒服这会儿被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座椅上。
　　佟真忽然想起，方宇航晕车。
　　他刚刚还玩手机。
　　啧。
　　估计是晕车太厉害。
　　佟真也就没打扰他，放缓了呼吸。
　　而群里因为她那些话，已经开始热闹地起哄。
　　【周茜茜：方小爷肯定要赌。】
　　【纪苗：我跟五十。】
　　【韩志远：我也跟。】
　　【纪禾：跟一百。】
　　【周茜茜：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
　　【纪苗：不，他只是爱财。】
　　【韩志远：所以，你们到底赌不赌？】
　　佟真听见他放在兜里的手机不断发出振动声，惹得他闭着眼睛也在皱眉。
　　难得善心大发，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佟真：嘘，他睡着了。】
　　群里顿时寂静。
　　佟真则侧过脸看方宇航，他眉头紧锁，似是难受得厉害。
　　她前倾身体，小声和魏怡说：“妈，你开慢点。”
　　“怎么了？”魏怡说。
　　“方宇航晕车。”佟真把声音压得更低，“他脸都白了。”
　　魏怡立刻放缓了车速，“我都把这茬给忘了。”
　　随后她问，“冬冬，用不用去买晕车药？前边有个药店。”
　　“不用了，阿姨。”方宇航说，“我睡一会儿就没事。”
　　“晕车还玩手机，勇士。”佟真退回自己的位置，讥讽道。
　　“还不是因为你说我坏话。”方宇航声音也恹恹的，没什么力气和佟真吵。
　　弄得佟真感觉自己欺负病号一样，特不好意思。
　　不过没几秒，她就意识到，那怎么可能是病号呢！
　　那是方狗。
　　病了也能把她气个半死的方狗。
　　她收起了自己过度泛滥的同情心。
　　魏怡在药店附近停下，拿了张一百出来，吩咐佟真，“去买特效晕车药。”
　　“哦。”佟真说着就下了车。
　　一下车就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临近春节的津南降了温，零下的气温对她这个只穿着毛衣下车的人一点都不友好，但她已经走了几步。
　　药店就在马路对面，懒得开车门再取，干脆小跑了几步过去。
　　她买了药拿着零钱攥在手里，然后又小跑着往回走。
　　结果刚出药店，没跑两步就被人拽住了毛衣领子。
　　她个子低，还没一米六，被身形高大的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回来。
　　佟真：“……”
　　要死啊！
　　她回头，果然是冤家方宇航。
　　“你不是晕车么？还下来干嘛？”佟真瞪他。
　　方宇航打了个哈欠，从她手里拿过药，又把她外套递过去，语调懒洋洋的，但听上去很欠揍。“还当这儿是广州呢？乐不思蜀的。”
　　佟真：“？”
　　她瞪方宇航，“你个文盲，乐不思蜀不是这么用的！”
　　“管你。”方宇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我就这么用。”
　　说着见她拿了外套也没动静，无奈，“还是不冷。”
　　顺手把她外套摊开，给她披上，转身拿着药去了便利店。
　　“方宇航。”佟真反应了几秒跟上，把衣服套上去。
　　拉链拉到一半，结果卡住了。
　　她用力拉，还是拉不住。
　　一直等方宇航从便利店出来，她还没拉上，于是她赶紧喊，“方宇航，我拉链卡了。”
　　方宇航一脸病态地走过来，刚吃过药，嘴唇上还残留着水渍，看上去Q弹软嫩，像果冻。
　　他神情恹恹，带着几分不耐，“你怎么这么麻烦。”
　　佟真：“？！”
　　“大哥，你搞清楚，我是为了给你……”佟真话还没说完，就见方宇航弯腰，低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她拉链上，和她黑色的羽绒服极为相衬。
　　后边那半句“买药才下车的”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两秒后。
　　方宇航冷淡地“啧”了一声。
　　佟真的拉链就此报废。
　　佟真：“……方！宇！航！”
　　“你死了。”佟真伸脚踢了他小腿一下，“你真的死了。”
　　方宇航手里还拿着拉链，一副狗狗无辜脸。
　　“你违反了狗狗公约，破坏人类物品。”
　　佟真仰天长叹，“我一千三的羽绒服啊！！！”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果然……不能跟女人讲道理。
　　周茜茜：所以，你们在一起？
　　纪苗：那肯定是。
　　韩志远：所以……不愧是青梅竹马。
　　晚安，么么哒。


第3章 
　　佟真垮着脸上车，关车门时声音震天响。
　　仔细看，眼角还红了。
　　她关车门的声音把魏怡吓了一跳，魏怡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让你买个药还不高兴了。”
　　“没有。”佟真把外套两侧往里收，把自己整个人都裹成球，宽大的羽绒服帽子遮住脸，整个人恹恹的。
　　方宇航也上了车，先扫了她一眼，然后温声和魏怡说：“阿姨，我刚刚不小心……”
　　“闭嘴！”佟真吼他。
　　方宇航：“？”
　　魏怡眉头皱得愈紧，厉声喊她：“佟真！你做什么呢？”
　　佟真抿唇，跟只鹌鹑似的，脑袋往回一缩，“没有。”
　　“你都这么大了，不能总仗着冬冬脾气好就欺负他。”魏怡教育她，“你这样下去是会没朋友的。”
　　“是吗？”佟真憋着一股劲儿，很冲地说：“那刚好。”
　　母女俩之间的气氛忽然沉下来，方宇航讪讪地摸了摸鼻头，“阿姨，这事儿不怪佟真。”
　　“那你说怪谁？”魏怡发动车子，“你就是从小惯着她，惯坏了。”
　　“佟真，我跟你讲……”
　　魏怡一边开车，一边碎碎念佟真。
　　佟真忍不住斥方宇航，“都说了让你闭嘴。”
　　说完她整个人都缩进了羽绒服里。
　　魏怡说：“要不是因为你们一起长大，冬冬肯定不跟你做朋友。”
　　佟真冷哼一声，声音闷闷的，“我才不要和他做朋友呢。”
　　随后她拿出手机打开群，继续看好友在群里瞎侃胡聊。
　　结果点进去发现，她们一直在讨论她和方宇航。
　　【周茜茜：他俩已经见面了，对吧？】
　　【纪苗：见面我是想到了的，但我万万没想到，竟然都可以睡在一起。】
　　【纪苗：@方宇航，你动我宝宝，我要去拿刀！】
　　【韩志远：原来你们的懂了就是这个意思。】
　　【纪禾：我更好奇，你们赌了吗？】
　　【周茜茜：快点，大佬发话了。】
　　【纪苗：就是@方宇航，快和我哥赌。】
　　【纪苗：这样我就能告我妈，他在赌博！】
　　【纪禾：？】
　　【纪禾：别回家了。】
　　【周茜茜：@佟真@方宇航，不如直接公开吧，我们能承受得住。】
　　佟真看见这些消息，心脏差点跳停。
　　垮着的脸更丧了，连戳手机屏幕都是慢悠悠的，【求求了，大过年的不要不做人。】
　　【纪苗：方宇航还睡着？让他起来挨打。】
　　【佟真：不知道。】
　　【周茜茜：你们不是睡在一起？】
　　【佟真：……】
　　“佟真退出群聊。”
　　两分钟后。
　　“佟真申请加入群聊。”
　　【纪苗：我第一次见这么快的仰卧起坐。】
　　【周茜茜：吓得我差点跪了。】
　　【佟真：我只是想说，我！生！气！了！】
　　【纪苗：佟真宝宝，谁惹你生气？难道是方宇航？】
　　【周茜茜：明摆着的事情你还问？】
　　【佟真：是他惹我了！但我们没有睡在一起！】
　　【韩志远：我还特意看了眼群，确定没错，但这个群名字好像变黄了。】
　　【周茜茜：不知不觉带我们上高速？】
　　【纪苗：举报！这里有未成年！】
　　【纪禾：？】
　　【周茜茜：这里有成年人吗？】
　　群里死寂。
　　就在这样的寂静中，佟真委屈吧啦地告状：【刚才，方宇航把我拉链拽坏了。】
　　【佟真：我一千三的羽绒服，只穿了两次。】
　　【纪苗：……】
　　【周茜茜：……】
　　【韩志远：……】
　　【纪禾：咳咳。】
　　【佟真：？】
　　【方宇航：@佟真，话说清楚，是你让我给你拉拉链才弄坏的，不是我撕你衣服。】
　　【佟真：………………】
　　【纪苗：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茜茜：我想到过青梅竹马进度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韩志远：我懵了，谁能帮我解释一下？】
　　【纪禾：可能是官宣？】
　　【佟真：……】
　　“佟真退出群聊。”
　　她收了手机，余光扫到方宇航。
　　他手指修长，戳手机时的侧影很好看。
　　佟真别过脸，给她爸发了条消息：【老爸救命！我不小心把羽绒服拉链弄坏了，快想个办法。】
　　她爸大概在忙，没看见。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路上，十几分钟后停在市场门口。
　　魏怡和方宇航先下车，佟真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也下了车，跟在最后边。
　　她走路时低着头，魏怡训她，“地上有钱啊。”
　　佟真闷闷地应：“可能吧。”
　　她依旧没抬头。
　　“衣服拉链拉上。”魏怡说：“也不嫌冷。”
　　“知道了。”佟真用双手把衣服缩回来，尽量不让魏怡看出来。
　　衣服弄坏这件事其实也不算大。
　　但她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和方宇航他妈说。
　　方宇航他妈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抠。
　　要是知道方宇航弄坏了一件一千三的羽绒服，肯定要絮絮叨叨好久，方宇航这个年绝对过不好。
　　她还是有那么点江湖道义在的
　　就是……
　　她眯着眼看走在前边的方宇航，他的白色羽绒服好干净啊。
　　干净到想让人踹一脚的地步。
　　当然了，佟真也没那么勇。
　　她妈还在前边呢，她现在要是踹了，她妈得返回来揍她。
　　已经很多年没被揍过了，她并不想因为方宇航回味这种感觉。
　　她胡思乱想着，脑袋忽然磕在前边。
　　方宇航停下来，就是一堵人墙。
　　佟真皱眉，没好气地说：“你干嘛？”
　　“衣服脱了。”方宇航说。
　　佟真立刻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做什么？”
　　方宇航直接上手扒她衣服，佟真不肯，两个人在市场扭打起来。
　　一分钟后。
　　方宇航微微喘/息，“我拿去给你修拉链。”
　　佟真：“？”
　　“我怀疑你想杀我。”佟真缩了缩脖子。
　　方狗会这么好心？
　　方宇航翻了个白眼，“不要就算了。”
　　“要。”佟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就是天气太冷，冻得她露在外边的肌肤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冷颤。
　　方宇航已经拿着她外套往反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她。
　　佟真一脸疑惑，“我去，不会里边放鞭炮了吧？”
　　方宇航：“……”
　　“不要算了。”方宇航说着要收，佟真一把抢过。
　　穿上去以后超暖和，就是袖子大，下摆也长。
　　方宇航穿着都快及膝，佟真穿上去都快到脚腕，就像小孩儿偷穿了大人衣服。
　　尽管如此，佟真也眯着眼笑，露出可爱的小梨涡，一脸欣慰地踮起脚拍方宇航的肩膀，“这么久不见，我家小狗狗长大了。”
　　方宇航：“？”
　　佟真说完就跑，结果被方宇航拎住后脖颈，顺势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再凶我，我给你脑袋拧下来。”
　　佟真：“？”
　　“大哥，大过年的你好凶残。”
　　方宇航拿着她衣服去了修理店，佟真蹦蹦跳跳地去找魏怡，一扫脸上阴霾。
　　找到魏怡时，她正站在小摊前买炮仗。
　　魏怡看见她穿着方宇航的羽绒服，脸上笑开了花，无奈道：“这就好了？”
　　“你都知道啦？”佟真挽着老妈的胳膊撒娇，“刚刚不是故意的嘛。”
　　“冬冬都和我说了。”魏怡瞥她，“不就一件衣服，你那么凶做什么？”
　　佟真笑了笑，糊弄过去。
　　她和魏怡买了不少东西，过了会儿方宇航给她打电话，让她报位置，正当她东张西望时，方宇航说：“行了，看见你了。”
　　“这么快？”佟真惊讶。
　　“市场上死猪挺多的，但活猪就这么一头，当然好找。”方宇航说完就挂了电话。
　　佟真：“……？”
　　她也看到了方宇航，穿一件蓝色毛衣，黑色休闲裤，白色板鞋。
　　她恶狠狠地瞪着方宇航，偏方宇航走过来时笑吟吟的，一脸人畜无害。
　　这一刻，佟真意识到。
　　这个狗东西的茶艺又精进了。
　　她趁着方宇航还她衣服的时候，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留下个鞋印。
　　方宇航凑近她，咬牙切齿，“我这新衣服。”
　　“谁让你刚才骂我。”佟真瞪他。
　　“说实话都不行？”
　　“你那分明是人身攻击。”
　　两人四目相对，战争一触即发。
　　魏怡回头问：“你俩干嘛呢？还不赶快来搬东西。”
　　方宇航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我们在聊天。”
　　他上前，“佟真刚和我说，广州挺好玩的，她带去的作业一个字没写。”
　　佟真：“……？？？”
　　真的，可能，或许，在2012年春节以前。
　　她和方宇航得打一架了。
　　“你别听他胡说。”佟真为自己狡辩。
　　方宇航挑眉，“你写了？”
　　佟真：“……”
　　那也倒是没写。
　　佟真气得走过去，又偷悄悄踢了方宇航一脚。
　　这一下让方宇航吃痛，他倒吸一口凉气，朝着佟真比了个“三”，“你落地没一小时，已经踹我三脚了。”
　　佟真：“你活该。”
　　方宇航：“……”
　　“你妈说得对。”方宇航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你不配有朋友。”
　　“行。绝交。”佟真马尾一甩，抱着东西往前走，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方宇航看着她背影，一阵无语。
　　**
　　回家以后，魏怡和佟真安顿东西，方宇航去对门回家，全程无交流。
　　夏天鹿鸣巷拆迁以后，他们两家都搬到了鹿鸣小区，同一个单元楼，住对门。
　　比之前还近。
　　而佟真拉着行李箱回屋，先放在体重称上称了下。
　　39.6kg。
　　她拍照，打算发群，发现她之前一气之下退了群。
　　于是再次申请加群。
　　结果，两分钟后。
　　“管理员方宇航已拒绝您的加群申请。”
　　佟真：“……？”
　　她想也不想，拿着手机就杀到了方宇航家。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方宇航房间，门都不用敲的。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方宇航抬起胳膊，露着后背，蓝色毛衣架在胳膊最上方，正在换衣服。
　　他很瘦，背上肋排很明显。
　　正常又健康的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蒙上了一层光影，显得格外好看。
　　佟真：“……”
　　方宇航听到声音回头，立马把衣服往下拽，“我去。”
　　结果佟真闭眼尖叫，“流氓啊！”
　　方宇航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关门，捂住了她的嘴。
　　作者有话说：
　　佟真：小学鸡。
　　方宇航：小学鸡。
　　作者：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幼稚。


第4章 
　　方宇航刚在外边搬了东西，回家后自然洗了手。
　　他手心带着凉意，还有浓郁的香皂味。
　　是佟真最喜欢的舒肤佳清香。
　　佟真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扫动，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
　　在那一瞬，她好像听到了交替响起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像是郭富城那首《Para Para Sakura》的节奏。
　　快到离谱。
　　然而，两秒后。
　　“佟真！”方宇航甩开手，咬牙切齿地喊她名字，“你又咬人？！”
　　他的手上赫然是一排整齐的牙印。
　　尤其是她的小虎牙，咬起来尖锐得很。
　　随意一咬就是个青紫印记。
　　佟真抬起手背用力擦嘴，“谁让你用脏手捂我嘴？”
　　方宇航：“……”
　　他甩了甩手，试图甩掉那些刺痛感。
　　“大白天的，你脱衣服。”佟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谴责他，“你个变态。”
　　“这我房间。”方宇航回怼，“我做什么都行，用你管？”
　　“我当然要管。”佟真理直气壮地说。
　　方宇航：“？”
　　“你闭嘴。”
　　“主人管狗，理所当然。”
　　两人声音同时在房间里响起。
　　前者是方宇航，后者是佟真。
　　方宇航就知道她没好话，把衣服下摆往下拽了拽，又整了整领子，不耐烦地说：“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佟真说完又自顾自地回答：“没事可以不找。”
　　方宇航：“……”
　　佟真刚才被他用力撞在门上，肩膀还有点痛，她伸手锤了锤肩膀才说：“你凭什么拒绝我的群申请？”
　　“你不是退群了么？干嘛又加。”方宇航说：“还有，你说咱俩绝交了。”
　　佟真：“……”
　　“那我退群又不是真心的。”佟真解释：“我就是嫌他们一直拿咱俩开玩笑，让他们收敛点。”
　　方宇航从电脑桌下拿了瓶养乐多出来，插着吸管坐在转椅上，以一种非常冷静的姿态看着佟真，但整张脸上就透露出一个信息——你编，我静静地看着你编。
　　“方宇航。”佟真喊他，“这次不许再拒绝了。”
　　“你申请试试。”方宇航单手拿手机，单手拿养乐多，一副大佬样。
　　佟真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好装。
　　不过她现在有求于人，只能把这些评价都咽下去，拿着手机再次点了申请加群。
　　一秒后。
　　“管理员方宇航已拒绝您的入群申请。”
　　佟真：“……？”
　　“方宇航！”佟真一巴掌拍在他电脑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是都说好了么？你干嘛？”
　　“我可没跟你说好。”方宇航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我只是让你试试。”
　　“我试了啊。”
　　“我拒绝了。”
　　“……”
　　“佟真。”方宇航抬起头，“做人不能这样。”
　　“什么？”佟真掏了掏耳朵，把脑袋凑过去，“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要教我做人？”
　　方宇航抬手一巴掌拍她脑门上，“起开。”
　　“你打我！”佟真瞪大眼睛，抬脚就要踹，结果被方宇航眼疾手快抓住小腿，“还来？”
　　“那你打我脑袋？！”佟真吼他，“我要和你绝！交！”
　　“刚刚已经绝交过了。”方宇航翻了个白眼，“说点实际的。”
　　佟真一天要和他绝交八百回。
　　都听习惯了。
　　佟真努力挣扎，试图从他的手下挣脱，可是方宇航力气比她大得多，两个她的力气都比不过方宇航。
　　在她的努力努力再努力之下，她成了瘸子。
　　蹦蹦跳跳地跟着方宇航走。
　　佟真：“……”
　　“佟真。”方宇航又是那副语重心长的调，“你一天退群三回，退了又加，加了又退，大家得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跟你做朋友？”
　　“我只是在开玩笑。”佟真说：“又没真生气。”
　　“你不能这么做人。”方宇航说。
　　有那么一秒，佟真以为方宇航是她妈附身。
　　她眨了眨眼，朝方宇航勾勾手，“过来。”
　　“做什么？”方宇航警惕，“又想踢我？”
　　“我脚还在你手上，能踢到吗？”佟真委屈辩驳。
　　许是她装可怜装得太像，方宇航放松了些警惕，身子往过凑了凑。
　　只听佟真一字一顿道：“方、妈、妈”
　　方宇航：“？”
　　佟真趁他分神，腿往回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踹在他小腿上，一脸鄙夷地说： “我会不会做人不一定，但你是真、的、狗！”
　　占了便宜就跑是佟真一贯的做人宗旨。
　　于是她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但人刚跑到门口，手还没落在门把手上，已经被方宇航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方宇航拽着她的毛衣领子往后拽，一点儿没留情。
　　佟真一边跟着他往后走，一边喊他，“哎哎哎，轻着点儿。”
　　“我是不是说过，再凶我，我给你头拧下来。”方宇航曲起手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下，“你踹我四脚了。”
　　佟真：“……”
　　“方宇航。”佟真自知理亏，嘿嘿一笑，“有话好好说。”
　　“你刚怎么不和我好好说？”方宇航又曲起手指弹了她脑袋一下，“走了半个月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
　　他弹的时候都会控制好力道，一点儿不疼。
　　佟真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在“揍”她时是收着力气的。
　　许是因为小时候互殴，他一个男孩儿把自己门牙给打掉，然后被李阿姨胖揍一顿，从那之后他一直都挺收着劲儿的。
　　但这样被人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很丢人啊。
　　她都是高中生了！
　　不可以这么丢面子！
　　她发现示好这方法是行不通了，于是微眯着眼睛，威胁方宇航，“你松不松手？”
　　“给我道歉。”方宇航说。
　　“我不。”
　　佟真在这种事上向来“士可杀不可辱”。
　　道歉？
　　不可能。
　　“你松手。”佟真继续威胁。
　　方宇航则坚持，“你道歉。”
　　两人对峙三秒后，佟真眉头一皱，闭上眼大声喊：“宇宙！救我！”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一个胖乎乎的脑袋探进来，看见佟真眼睛一亮，“佟真姐姐，你回来啦。”
　　佟真朝他伸手，“快救姐姐。”
　　“啊这。”方宇宙有点怵，“我打不过我哥啊。”
　　他说话依旧带着点儿大碴子味，但没有刚从东北回来时那么重了。
　　“出去。”方宇航只淡淡扫他一眼。
　　方宇宙就不敢造次。
　　方宇宙给了佟真一个“你多保重”的眼神，然后圆滚滚的身子往后缩。
　　佟真：“……？”
　　这队友不行啊。
　　不过他还没退出去，忽地拉开门，“哥……”
　　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方宇航又冷冷地来了句：“出去。”
　　佟真从后边给了他一胳膊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宇宙，别怕。”佟真安抚方宇宙，“你哥有病。”
　　方宇航：“？”
　　“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方宇航在她后脖颈掐了下，“佟真，你可真长能耐。”
　　佟真咬牙切齿，“方宇航，你等着！”
　　“等你干嘛？”
　　佟真看向方宇宙，两人目光在空中对上，佟真朝他做口型，“必杀技。”
　　方宇宙：“……”
　　他先偷悄悄地瞄了眼方宇航，又看了眼佟真，得到了鼓舞后眼睛一闭，大声嚎啕，“妈！”
　　方宇航一脸自信，“咱妈不在家。”
　　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嚣张。
　　毕竟佟真可是告状高手。
　　结果客厅里传来了李淑芳那嘹亮的嗓门，“又咋了？”
　　方宇航脸色忽变，手一松。
　　佟真挣脱了桎梏，得意地看向方宇航，眼神里带着小人得志的意味。
　　方宇航的表情很复杂，他厉声威胁方宇宙，“你闭嘴。”
　　结果一秒后，方宇宙嘹亮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妈！我哥打我！”
　　方宇航：“……”
　　**
　　【纪苗：你是真的狠。】
　　【纪苗：方宇航跟你做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佟真：？？？？】
　　【纪苗：我说错了，你跟方宇航做朋友真是倒了血霉。】
　　佟真回家以后就给纪苗发消息，让她把自己拉回了小分队群里，还顺带在群里给大家发消息，非常诚恳地道歉认错，并且和大家说明情况。
　　大家都表示理解。
　　而且对她忽然如此真诚的表达感到了害怕。
　　佟真表示：刚才被教育了。
　　既被她妈，也被方宇航。
　　佟真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但那些话得顺着她说，挑她心情好的时候说。
　　不然她那倔劲儿一上来，什么话都不会听。
　　方宇航被他妈训着，她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成功达到目的之后，她就回家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也认为方宇航说得有道理，于是勇于承认错误的她向大家道了歉。
　　然后又在小窗口私聊纪苗，把刚才发生的事儿都倒给了纪苗。
　　于是得到了纪苗这样的评价。
　　【佟真：他今天还在我妈面前摆了我一道呢。】
　　【佟真：他竟然说我去广州没写作业，大过年的，他这不是欠是什么？！】
　　【纪苗：是的，我也感觉。】
　　【纪苗：大过年的，纪禾非在我妈面前提成绩。】
　　【佟真：……所以我只是合理的反击。】
　　【纪苗：我也合理的反击了。】
　　【佟真：？】
　　【纪苗：我把纪禾上个学期收到的情书，挑了两封文笔好的递给了我妈。】
　　佟真：“……”
　　果真，这个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人在想着如何和另一个人斗智斗勇。
　　她和纪苗吐槽了会儿，群里就疯狂地跳动消息。
　　【津南咸鱼小分队】
　　【韩志远：各位晚上出来一起守岁啊。】
　　【周茜茜：吃完年夜饭？七点半？】
　　【韩志远：我家买了好多烟花，还有甩炮、仙女棒，我带点出去玩。】
　　纪苗也参与讨论：【我家年夜饭是七点，我可以！】
　　【周茜茜：你哥呢?】
　　【纪苗：他不去。】
　　【纪禾：？】
　　【韩志远：@方宇航，航崽，来不来？】
　　【周茜茜：佟真呢？@佟真，你家年夜饭几点？】
　　【佟真：差不多也就那个点，那我们七点半集合？】
　　【韩志远：在鼓楼？】
　　大家都表示没有异议。
　　【韩志远：@方宇航，你人呢？】
　　【佟真：贴对联呢。】
　　【周茜茜：你又知道？】
　　【佟真：我刚从他家回来。】
　　【周茜茜：/斜眼笑】
　　【韩志远：/斜眼笑】
　　【纪禾：哦。】
　　【纪苗：我的宝，不能怪别人乱想啊！】
　　【佟真：……】
　　沉寂良久后，佟真幽幽地发了句：【我迟早要怂恿我爸搬家！】
　　【周茜茜：为什么不是你妈？】
　　【佟真：我妈和他妈是好闺蜜啊！！相约八十岁一起养老那种。】
　　不可能说得动。
　　**
　　佟真收了手机，准备开行李箱收拾东西。
　　当初收拾的时候，她根本没办法把要带的礼物和她的衣服一起收进去，但她小姑收的时候，把衣服换了个叠法，神奇般地把那些东西都装了进去。
　　她这会儿开箱都费了点力气。
　　一打开箱子，衣服立刻像膨化食品一样胀出来，足足多了十厘米的厚度。
　　佟真看得叹为观止。
　　她先收了一侧的衣服，结果收到一半发现中间平铺了一块30x40的大石块，石块上刻着一副山水画。
　　佟真：……？？？
　　作者有话说：
　　从前有一个校霸
　　后来
　　他妈来了


第5章 
　　佟真记得这石头，当初小姑带她去一个特别高大上的馆里看展，据说是当代石雕大师的首次公开展。
　　佟真还特认真地问小姑，“都已经是大师了，为什么刚办展？”
　　小姑说：“艺术家都爱装逼。”
　　佟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小姑。
　　小姑一揽她肩膀，“我除外。”
　　佟真：“……哦。”
　　那天馆里很热闹，长裙、西装，大家的装束都和佟真平常所见到的不同，很像是电视剧里常出现的画面。
　　她在展品中一眼就相中了这一块石头。
　　石头是青绿色，边缘带有一点点天空蓝，是充满了希望的颜色。
　　上边雕刻的图案是国风，身穿青色衣袍的少年坐在桌前喝茶，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高山，眼前是飞悬而落的瀑布，另一张空案上放了一把琴。
　　佟真一下就想到了伯牙绝弦。
　　但这雕刻品下边有注释，表明雕刻者的意思，并非伯牙绝弦，知音难觅，而是心性孤高之人，归隐山林享受孤独。
　　佟真也没完全懂了这意思。
　　她语文不好，背文言文的时候总卡壳，要是两首意思相近的古诗一起背，她一定会串诗。
　　但她主要是看这图案雕得好，上边刻的那少年和方宇航特像，尤其是气质。
　　茶里茶气的装。
　　她觉着能拿来送方宇航。
　　正好还不知道要给他买什么礼物，所以当时就和小姑提了一嘴。
　　结果后来她知道这雕刻品要六万，立刻摇头说：“方宇航不配。”
　　一直到回家，她都没给方宇航买到礼物。
　　还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她在机场买了一个二哈的钥匙链，花了她六十巨资。
　　可没想到，她小姑竟然不声不响把这东西给装上了！
　　怪不得，她的行李箱这么沉！
　　她正要给小姑打电话，那端已经打了过来。
　　“宝贝佟佟，平安到家了吧？”小姑语调和哄小孩儿似的，“有没有发现我给你带的惊喜？”
　　“看到了，是那块大石头吗？”佟真吐槽，“小姑，你知道回来以后，方宇航都拎不动我行李箱吗？他一米八，拎我行李箱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给他带的礼物，他拎一拎也不会累着。”佟兴家笑道：“我专门找朋友要的，看你说想拿来送他，我就给你塞进去了。不错吧？”
　　“这太贵了。”佟真说：“我不能要。”
　　“我没花钱，而且让你送方宇航，又不是给你。我也很久没见这小孩儿了，听说这会儿长得可帅了，给小姑发张照片看看。”
　　“真的吗？”佟真啧了声，“我手机里只有他的表情包。”
　　佟兴家：“……晚上你们一起拍，拍张好看的，给我发过来。”
　　“我才不和他一起拍，我给你偷拍他。”
　　“也行。”
　　佟真和小姑又闲聊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她把那大石头搬出来，放在体重秤上称了下，15.5kg。
　　“……”
　　确实有够重的。
　　随后她又把礼物都拿出来，一共十几样，有宇宙的、方叔李姨的，她朋友们的，连孤寡老人胡爷爷和庄奶奶都有。
　　她把衣服叠好以后就搬着大石头往外走，结果刚走到客厅就听魏怡喊，“你干嘛去？一会儿包饺子了。”
　　“给方宇航送礼物。”佟真怕石头突然摔下来砸到自己脚，所以走路姿势和只螃蟹似的，被魏怡教育，“一点儿女孩样都没有。”
　　佟真喊她给自己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咱们家对联是不是还没贴？我喊方宇航过来贴。”
　　“本来你爸贴的，但他医院不是临时有事儿么。”魏怡说：“最近降温，小孩子抵抗力差，得流感的太多了，你爸就去医院加班了，等冬冬给他家贴完了，你喊过来给咱们家也贴一下。对联就放在茶几上，你能分清吧？”
　　还不等佟真回答，魏怡就皱着眉兀自道：“算了，我给你摆开。”
　　佟真：“……？”
　　她好歹也是个高中生了，好吧？
　　不过她妈不信任她的学术水平也是常事。
　　她习惯了。
　　喜滋滋地搬着大石头去找方宇航，结果他们已经贴上了崭新的对联回了家，她只能在门口大声喊：“方宇航，开门。”
　　没人应。
　　佟真又喊：“宇宙，开门。”
　　没多久，门开了，宇宙站在门口鞠躬，“佟真姐姐好。”
　　“真乖。”佟真笑着露出虎牙，“你哥呢？”
　　“和我妈在厨房。”方宇宙说：“炸鱼呢。”
　　“怪不得这么香。”佟真快要搬不动这大石头了，找了个近处随手放下，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
　　方宇宙看着新奇，“这啥？”
　　“艺术品。”佟真拍了拍手，“给你哥的礼物。”
　　“我的呢？”宇宙问。
　　“在我家，一会儿跟我回家取。”佟真说。
　　“行。”
　　“佟真来啦？”李淑芳在厨房听见声音，立刻喊着，“来吃鱼，刚炸好的。”
　　“来啦。”佟真拉着方宇宙进厨房。
　　方宇航换了衣服，是一件黑色的毛衣，衣袖挽起来露出半截小臂，站在料理台前，将腌好的带鱼裹上鸡蛋液，放进锅里一炸。
　　带鱼瞬间变了颜色。
　　油烟机的声音呼噜噜地响。
　　方宇航站在那儿，安静地炸鱼，筷子在他手中灵活地夹起熟了的鱼，然后放入盘子。
　　香气四散。
　　魏怡不太会做饭。
　　她的厨艺比方宇航，可能还差点。
　　但佟兴国的厨艺好，只是遇到特殊情况，就像今年突发流感，佟兴国就得留在医院加班，那佟真和魏怡的年夜饭可能只剩下饺子。
　　佟真最喜欢吃的就是带鱼。
　　而李淑芳炸带鱼的手艺一绝，同时将这种技艺传给了方宇航。
　　佟真就不太行了，她也曾努力地学过，后来发现……经由她手的厨房会变成重灾区。
　　很难处理。
　　于是她放弃了要成为料理大师的梦想。
　　冒着热气的带鱼上边裹了薄薄的一层鸡蛋液，被油炸过后酥脆鲜嫩，她忍不住伸手夹，结果被方宇航拍了手。
　　佟真：“……”
　　她充满怨念地看向方宇航。
　　方宇航斜睨了她一眼，“宇宙，给你馋鬼姐姐拿双筷子。”
　　佟真：“？”
　　“你又给我起绰号。”佟真气呼呼地哼一声，“我手是干净的。”
　　“那你的手防高温？”方宇航给她侧过身子，“要不伸进油锅里看看？”
　　佟真：“……你好凶残。”
　　“正好我家今年没买鸡爪子。”方宇航做着事，嘴上也没停，仍旧在损佟真，“你那胖爪子扔进来，估计能够一盘。”
　　“芳姨。”佟真说不过他，回头跟正在包饺子的李淑芳告状，装得可怜巴巴，“你看你儿子，想油炸我。”
　　“揍他。”李淑芳说：“这小子，欠收拾。”
　　佟真得了命令，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疼得方宇航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喊：“佟真！”
　　佟真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干嘛啦？”
　　方宇航：“……”
　　“做什么？”李淑芳适时开口，“大过年的你还想吃人呐？”
　　方宇航彻底偃旗息鼓，“没有。”
　　隔了会儿，还是愤愤道：“你就惯着她欺负我。”
　　“她一个女孩儿，能有多大劲儿。”李淑芳无条件站佟真，“你那拳头多大，她能禁得住你打一下？更何况，佟佟有分寸，不像你。”
　　方宇航：“……”
　　那你不知道她还会掐、咬、踢？
　　他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没办法，在他重女轻男的妈妈眼里，佟真就是最好的。
　　他没有一点儿家庭地位。
　　佟真在方宇航家吃了个半饱，临走时方宇航也把鱼都炸了出来。
　　“走走走，给我家贴对联。”佟真拽着方宇航，“晚上出去玩。”
　　“去哪？”方宇航说：“晚上要写作业。”
　　佟真：“？？？？？”
　　真的，她此刻心里闪过唯一的话就是——你他妈至于这么装吗？装了是会有压岁钱吗？
　　“佟佟去的话你就可以去。”李淑芳发了话，“但是，你那寒假作业一定找个时间写完，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啊方宇航，你那些卷子一个字没动，说要等佟佟回来以后一起写，她回来了，你这下没借口了，给我认认真真写，别以为考上津南一中就出息了，这才哪到哪啊，以后你能考上大学吗？以你这次期末考试的分，别说一本了，连三本都考不上，也好意思成天打游戏？等过了年我就让你爸把你房间里的电脑给卖了，就知道玩游戏，没个正形。”
　　李淑芳和魏怡常年搭班教学，魏怡教语文，李淑芳教数学。
　　魏怡性格内敛，性子软，镇不住学生，李淑芳则是从基层干起来的，性格泼辣，训学生的时候常常说十几句都不带重样的，常年担任班主任。
　　她在家里训方宇航和方宇宙时，也这样。
　　这就是她强大的嘴皮子功力。
　　一大段话被她几乎不喘气地说完，依旧还能输出，“跟佟佟出去就好好玩，过年了，也别说我欺负你，玩完就收收心，好好写作业。”
　　方宇航眼皮都没抬，懒洋洋的，“知道了。”
　　佟真则是跟在他身后出厨房，一边走一边朝李淑芳点头，“谢谢芳姨。”
　　等到了客厅，方宇航看见家里多出来的大石头，狐疑地看向佟真。
　　佟真一拍胸脯，“好看吧？这我给你带的礼物。”
　　方宇航：“……”
　　他先搬到房间，等关上门才问：“这就是你装进行李箱的东西？”
　　佟真：“……昂？”
　　“千里迢迢，你就装了块石头回来？”方宇航不理解。
　　佟真点头，“这可是艺术品。”
　　“我以为这东西你装在脑子里就能带回来。”方宇航声音淡淡的，一点儿都听不出来讥讽意味。
　　佟真摇头，认真回答：“怎么可能？这么重呢。”
　　方宇航：“反正你脑子里也都是石头。”
　　佟真：“……”
　　不出意外，佟真又踹了方宇航一脚。
　　作者有话说：
　　方·每天都因为骂老婆而挨打·宇航
　　佟·每天走在报仇路上·真
　　（这本文应该可能几乎都会是这种日常）
　　（反正日常互怼占大多数篇幅，也很慢热）
　　（快乐就好）


第6章 
　　每年贴对联，佟真都会帮着打下手。
　　她爸在家的时候，就她爸贴。
　　她爸不在就方宇航贴，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和方宇航已经锻炼出了默契。
　　没多长时间他们就贴完了。
　　随后各回各家。
　　佟真去帮她妈包饺子。
　　“礼物送了？”包饺子的时候，魏怡问：“就送了块石头？”
　　“对，艺术品，老贵了。”佟真骄傲地说：“我小姑找人要的。”
　　“那给宇宙呢？”魏怡问。
　　“一大包糖，各种口味的都有。”佟真说：“最离谱的是炸药味。”
　　魏怡又问：“还给谁带了礼物？”
　　佟真不会包传统的饺子，只能捏小老鼠，两侧压边的那种，包这种的时候手指飞快，她一边捏一边数：“给纪苗买了一颗会发光的水晶球，茜茜的是一顶帽子，给韩志远买了一叠游戏卡，还有纪禾，给他带了一套特殊的题。给方叔买的是靠垫，芳姨的是新围裙，防油防水。还有庄奶奶，她喜欢吃糕点，我买了两盒软甜无糖的马蹄糕，给胡爷爷买了一套新象棋。”
　　“象棋在咱们这也能买到。”魏怡说：“还用那么远带回来？”
　　“不一样。”佟真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眼睛弯成月牙，“上边都刻着广州的字眼呢，特殊制作，超漂亮，一会儿我给你看。”
　　“嗯。”魏怡继续问：“没了？”
　　佟真错愕，“没了啊。难道……我还忘了谁？”
　　没道理，她去广州前就已经列好了要送礼物的人选，所以没有遗漏。
　　“没事。”魏怡笑笑，“挺好的。”
　　佟真总觉得她妈的语气不对劲儿，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能暂时放下疑惑，专心包饺子。
　　天刚擦黑，炮声就响了起来。
　　年味逐渐浓重。
　　佟真坐在客厅看电视，等到吃了饭就回房间换了新衣服，拿了礼物出门。
　　她带的礼物有些多，用了超大一个塑料袋装，继续以螃蟹走路的姿势出门，魏怡在身后叮嘱她，“慢着点儿。”
　　“知道啦。”佟真戴了顶红帽子，笑呵呵地出门。
　　门一关上，魏怡就收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
　　佟真去方宇航家已是驾轻就熟。
　　方宇航家也刚吃完饭，方宇航正在房间里换衣服，佟真就在客厅等。
　　一边等一边逗方宇宙玩。
　　“今天除夕，你不和你的小伙伴们玩啊？”佟真问。
　　“玩呢。一会儿我们去楼下集合。”方宇宙说：“姐姐你们去哪玩？”
　　“我们去鼓楼。”
　　“玩到几点啊？”方宇宙问。
　　佟真摸摸他的头，“不知道。”
　　“你有零花钱没？”佟真凑过去，低声问他。
　　方宇宙点头，“有两块钱。”
　　佟真偷偷给他塞了十块钱，“出去买好吃的。”
　　方宇宙眯着眼笑，“谢谢姐姐。”
　　说完又瞟了眼方宇航房间，看他房间门没打开，凑到佟真耳边低声说：“姐姐，我哥今年可有钱了。”
　　“为什么？”
　　“我大姨今年做生意挣钱了，给了我们五千。”方宇宙说：“我哥三千我两千。”
　　“那不都交给你妈了吗？”佟真对这些早已看淡，大人给的钱，一百以下是自己的，一百以上都是家长的，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只有零钱能拿到自己手里，所以她特别喜欢胡爷爷和庄奶奶，每年给压岁钱都是五十块。
　　都是她的。
　　“没有，我的都给了我妈，我哥留了一千，不知道要干什么。”刚说完，方宇航的房间门就打开了，看他俩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一边拉拉链一边问：“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方宇宙憨笑，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没有。”
　　佟真起身帮忙打掩护，“你慢死了，我等得花都要谢了。”
　　“你还是花？”方宇航往门口走，后边两人跟上。
　　方宇航淡声道：“充其量是根狗尾巴草。”
　　佟真：“……”
　　方宇航拎着佟真的东西，两人还把方宇宙送到小区楼下。
　　广场那儿已经有一大帮小孩儿在放烟花。
　　烟花棒在空中燃起，噼里啪啦的光瞬间点亮晦暗的夜。
　　佟真叮嘱方宇宙，“玩的时候小心点，早点回家。”
　　“知道啦。”方宇宙已经不知道从哪个小朋友手里拿了根仙女棒，在空中挥着玩。
　　顺带还拿了两根给佟真。
　　“姐姐姐姐。”方宇宙晃着小胖身子跑过来，“除夕快乐哇，仙女要放仙女棒。”
　　佟真乐了，“行。”
　　方宇航已经站在远处，回头看佟真，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声音懒洋洋地，“走不走啊？要迟到了。”
　　这一幕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经常发生。
　　方宇航从小就被他妈教育要跟佟真一起上学。
　　所以无论他起得多早，他都得等着佟真一起走。
　　有一天他为了争“先进标兵”早早去了学校，没等到他的佟真站在巷子口等了好久。
　　听到他已经走了的消息时，站在原地嚎啕大哭。
　　那还是一个冬天，冷风灌了一肚。
　　之后佟真就生病了一周。
　　方宇航被他妈拎着耳朵扔去佟真家。
　　从那之后，方宇航几乎每天都得等佟真。
　　佟真大多数时候都很利落，但随着年纪的长大，她偶尔会有那么几天，磨蹭得要死。
　　方宇航就会站在那儿问，“走不走啊？要迟到了。”
　　他也不会凶人。
　　就用那种拖长了的、懒洋洋的腔调问。
　　佟真听见了总会有气无力地吼一句，“等一等也不会死。”
　　但考虑到今天除夕，佟真心情也好，听见以后只回了句，“来了来了。”
　　应完后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有打火机吗？”
　　“没有。”方宇航说：“等过去再放，韩志远应该带了。”
　　“我想现在放。”佟真说。
　　“那你去小卖铺买。”
　　“行。”
　　于是佟真又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小卖铺，买了一个打火机。
　　方宇航拎着很沉的礼品走在后边。
　　她一个人跑跑跳跳，嘚瑟得很。
　　还在前边点燃了仙女棒。
　　烟花在她身前绽开，光映在她脸上。
　　她笑着喊：“方宇航。”
　　“哎。”方宇航微微抬眼，仍旧是那副慵懒调调，“干嘛？”
　　“看。”佟真挥着仙女棒转圈，“漂亮吗？”
　　方宇航：“……”
　　他的沉默引起了佟真的不满，等到一整支仙女棒燃完，她又跑回来，“你什么意思？”
　　“我在思考。”方宇航说。
　　“夸我漂亮这件事还需要思考？”佟真剜他一眼，“你眼睛瞎了。”
　　“不是。”方宇航淡淡道：“我在想是撒谎还是打架。”
　　佟真：“……？”
　　作者有话说：
　　震惊！花季少女竟当街和少年厮打在一起，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读者：是爱情啊是爱情啊。


第7章 
　　“打架吧。”佟真又点燃了第二根仙女棒，张牙舞爪地回过头，“这次说，漂亮吗？”
　　方宇航：“……烟花挺漂亮的。”
　　佟真：“……”
　　“方狗。”佟真冷哼一声，然后继续蹦蹦跳跳往前。
　　方宇航在后边慢悠悠地走，过一会儿打了个喷嚏，心想肯定是前边那人在心里骂他，他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小跑几步追上去。
　　佟真的仙女棒放完了。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
　　除夕夜的津南很漂亮，街边枯枝上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路中央挂着彩灯和横幅。
　　街上车流涌动，道路两旁的店铺几乎都关了，只剩下一些娱乐场所在营业，譬如滑冰场、KTV。
　　“方宇航。”佟真双手揣兜，忽然很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方宇航偏过头，只能看到佟真的侧脸。
　　她戴着红色毛线帽，帽上垂着两个圆圆的球。
　　个子不高，虽然她常狡辩说是因为自己还没开始长。
　　她不算瘦，也没小时候那么胖，就是很正常的身材，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色棉服。
　　明明放在大街上一点都不出挑，但方宇航看着就觉得还挺……好看？
　　可能是看习惯了。
　　方宇航转过脸，继续看路，“干嘛？”
　　“你有想过以后上什么大学吗？”佟真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像是在商量未来一样。
　　方宇航却漫不经心地说：“没想过。”
　　他和佟真一样，学习不好。
　　也不是没努力过，没那方面的天赋。
　　按理说家里有个数学老师，他的理科应该很好，但偏偏，他除了数学，其他理科都差到惨不忍睹，惨到他理科的代课老师看到他的数学成绩后，怀疑他就是故意不学，故意不好好考。
　　可他确实认真考了，但结果差差差强人意。
　　理科成绩还不如文科。
　　他正在努力找第二条路，但还没找到。
　　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佟真打了个喷嚏，她把棉服裹得更紧，一脸坚定地说：“我要去广州，那边真的和津南不一样。”
　　“哦。”方宇航依旧很平淡。
　　“你呢？”佟真兴致勃勃地问他。
　　方宇航面无表情，“广州在南？那我去北，沈阳。”
　　他想了想，“或者哈尔滨。”
　　佟真：“去找你舅？”
　　方宇航摇头，“不。”
　　佟真：“？”
　　“单纯离你远一点。”方宇航说完就往前疾走几步，佟真反应过来以后直接小跑冲刺，挥手拍在他背上，“谁想挨着你啊。”
　　“那刚好。”方宇航说：“天南海北，此生不相见。”
　　佟真：“……不算话的是小狗。”
　　“好的。”方宇航斜睨她一眼，“你那成绩能考到广州？津师都不要你。”
　　佟真：“……”
　　戳痛了。
　　**
　　津南一中的老师有一句口头禅，“今年高考不努力，来年津师做兄弟。”
　　津师大的全名是津南师范学院，是津南市唯一的一所大学，占地面积约等于两个津南一中，是一所普通2B。
　　也就是二本里较差的那类。
　　以津南一中的升学率来讲，考上津师确实挺让人不齿的。
　　每年考到津师的学生在大学都会奋发图强，励志考985，211的研究生，甚至夹着尾巴做人，绕开一中走，要是被以前的老师看见，那一定会觉得羞愧难当。
　　佟真和方宇航在津南一中就是最差的那类。
　　差到不一定能上津师。
　　思及现实，佟真握拳，坚定道：“我一定好好学习，来年考去广州。”
　　“都开始许愿了？”方宇航啧了声。
　　佟真：“？”
　　这是她的目标，好嘛？
　　“那我也许一个。”方宇航说：“祝佟真考上广州的大学。”
　　佟真拍拍他肩膀，“这才是我家的乖狗……”
　　另一个“狗”字还在后边没说出来，方宇航便笑着，露出好看的小酒窝，“从此离我远远的。”
　　佟真：“……方狗！”
　　方宇航走在她前边，回头看她，笑容璀璨。
　　佟真追过去。
　　两人在空荡的行人道上，一如往常地打闹。
　　即便方宇航还拎着那么重的东西，佟真也没追上。
　　一路跑到鼓楼，和韩志远他们会面。
　　大家已经来了，就连学霸纪禾都来凑热闹。
　　都在等他们俩。
　　“佟真宝宝。”隔了几十米，纪苗已经喊上了，“快过来。”
　　等到佟真气喘吁吁地跑过去，众人已经开始分她带来的礼物。
　　还特别凑巧，每个人都挑到了自己的。
　　“你们都这么自觉啊。”佟真缓了口气，“好歹等我来了再分。”
　　“节省时间。”韩志远笑，“谢谢佟真妹妹送的游戏卡。”
　　韩志远是个补习生，比他们都大一岁。
　　一直都喜欢调侃地喊人。
　　“没事，你们喜欢就好。”佟真接过纪苗递来的饮料，拧了一下发现拧不开，随手递给身边的方宇航。
　　方宇航也习惯性地帮她打开，还把瓶盖捏在手里。
　　等她喝了两口后，再递过去，帮她拧好瓶盖，然后自己拎着，而佟真的手已经揣进了兜里。
　　一旁的周茜茜忽地啧了声，“这该死的默契啊。”
　　“什么？”佟真疑惑。
　　周茜茜一努嘴，“你不觉得你俩今天的衣服有点东西吗？”
　　“啊？”佟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又看了眼方宇航，“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纪苗立刻凑热闹。
　　佟真被弄得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纪苗和周茜茜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道：“黑、白、双、煞！”
　　韩志远也看到了他俩的羽绒服，一纯黑一纯白，憨憨地笑，“还有一种可能。”
　　纪苗和周茜茜再次默契上线，“黑白无常！”
　　说完后两人默契地拍掌。
　　佟真：“……”
　　方宇航：“……？”
　　作者有话说：
　　佟真：？？咱就是说能不能有个阳间的cp名？
　　感谢在2022-02-02 17:15:31~2022-02-03 17: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对生活做个鬼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於en 3瓶；侜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鼓楼是津南的标志性建筑，逢年过节会当做旅游景点开放，门票二十元，持当地身份证可免门票。
　　不过当地人都不去。
　　日日见的建筑就像日日见的人，向来意识不到有多珍贵。
　　鼓楼这儿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所有的商铺都还开着，韩志远不仅从家里给大家带了烟花，还带了奶茶。
　　他家是开奶茶店的，就在津南一中附近，离鼓楼不远。
　　不过方宇航和佟真来得稍迟，奶茶已经变温，里边的珍珠黏在了一起，佟真吸溜了一口，没嚼几下牙齿便被黏在一起。
　　她偏还问韩志远，“这珍珠肿么回事啊？”
　　说话含糊不清，牙齿上还黑乎乎的，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佟真朝大家皱了皱鼻子，气呼呼地哼一声。
　　一番嬉笑打闹之后，他们终于正经下来。
　　纪苗问：“不是要放烟花吗？去哪放啊。”
　　“我早找好了。”韩志远拎着袋子，“去北边，有一大片空地。”
　　于是一大帮人又乌泱泱地往北走。
　　北边那片空地是一个旧小区的老年活动广场，但是没人给重建。
　　这里的活动设施已经全烂了，去年让建材公司回收走了，一直闲置着。
　　旧小区的入住率也低，前排那栋楼上亮着灯的不超过三家。
　　大家纷纷称赞韩志远找到了好地方。
　　韩志远闻言憨憨摸头，“我姑以前住这个小区。”
　　说完就给大家展示他带来的好东西。
　　他带来了好几样新鲜玩意儿。
　　有陀螺转炮、旋转烟花，每样都带得不少。
　　佟真首当其冲，拿了一盒陀螺转炮，她还是第一次放，听韩志远说，这东西点燃以后会像陀螺一样转起来，一边旋转一边向四周喷射烟花。
　　她胆子小，充其量也就敢放放仙女棒，但偏偏人菜瘾大。
　　还拉着纪苗一起。
　　打火机的火还没碰到捻，纪苗已经捂住了耳朵，身子偏得远远的。
　　周茜茜在另一边已经响了两个甩炮，看她们还颤颤巍巍地没点着一个转炮，忍不住问：“你们行不行啊？”
　　“行的。”佟真嘴硬，“不就点个炮吗？有手就行。”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强撑着摁着了打火机。
　　微弱的火刚触到捻，她拉着纪苗跑得远远的，两个人并排站在那儿捂住耳朵。
　　只等自己的作品成功绽放。
　　结果……一秒、两秒、好多秒。
　　时间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旁边的炮都噼里啪啦响开了。
　　方宇航和韩志远已经研究着响了一盒窜天猴，无聊的纪禾也闲得响了几个旋转烟花。
　　那烟花像长了眼，在空中转了几个弯，快要熄灭的时候就朝着纪苗绕过来。
　　纪苗急得乱蹿，一边蹿一边喊，“纪禾，你想谋杀亲妹啊。”
　　纪禾二话不说，又点了一支。
　　纪苗跑得远远的，只留下佟真在研究还没放响的陀螺转炮。
　　大家都已经有了玩烟花的乐趣，唯独佟真。
　　她对这个结果表示不服。
　　于是再一次尝试。
　　但她是眯着眼，颤着手去点的。
　　结果仍是失败。
　　“韩志远，你这烟花不行啊。”佟真在绽放的烟花声中大喊，“是不是残次品？”
　　“不可能。”韩志远说：“我在家都试过了，放的时候特别好看。”
　　“那就是我这个有问题。”佟真说：“我都点两次了，它不响。”
　　话音刚落，只见方宇航蹲在那个转炮前，把长长的白色羽绒服下摆收紧在腰腹间，乌黑的发在路灯下还被风吹得张扬起来。
　　他侧着身子，袖子往上撸了小半截。
　　白色羽绒服的拉链开着，从侧边能看到他的蓝色毛衣。
　　周遭烟花不断响起，在瞬间发出耀眼的光。
　　也在瞬间照亮了方宇航的脸。
　　佟真难得看见认真又安静的方宇航，一时忘记自己要和韩志远说什么。
　　而方宇航已经摁动了打火机。
　　火苗将捻子点燃，发出呲啦啦的声音，方宇航大步退后。
　　地上沉寂的炮终于发出明亮的光，伴随着呲啦啦的声响在空地上像一支陀螺一样转起来，转了五六圈才停下，光也逐渐熄灭。
　　佟真立刻喊纪苗，“苗苗！燃了！”
　　纪苗正在她哥身边玩仙女棒，“好看的。”
　　佟真从兜里拿出那一盒，“刚刚那个是我没把握好距离，这次一定可以的。”
　　“对。”方宇航站在她身侧，声音淡淡地，“有手就行。”
　　佟真：“……”
　　不知为何，佟真听出了讥讽之意。
　　但佟真决定先放烟花，过会儿再和他算账。
　　“那肯定。”佟真阴阳怪气地哼一声，“是人就行。”
　　“对的。”方宇航附和着。
　　“这次我肯定行。”佟真说着再次摁亮打火机。
　　这次她长了个心眼，确认火苗和捻子接触到了才松手，一路小跑。
　　跑过去的时候发现方宇航双手插兜盯着她看，她下巴一抬，一脸嘚瑟，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少看不起我，我上我就行。
　　而方宇航那双淡漠的眼里就三个字——你不行。
　　当然，这一切都是佟真的脑补。
　　在佟真眼里，方狗的所有表情都是鄙视。
　　她绝不能让方狗得逞。
　　可几秒后，方宇航啧了声，“我好像忘了。”
　　佟真：“啥？”
　　“好像不是啥都能当人。”方宇航说完就后退半步，“而且，有的手和鸡爪子确实像，油炸和卤味都不错。”
　　佟真：“……？”
　　作者有话说：
　　方·每天都在挨打边缘疯狂探脚·宇航


第9章 
　　“方！狗！”佟真的点炮大业就此终止，她开始在空地里追着揍方宇航。
　　方宇航也就跑了两圈，佟真找韩志远拿了一盒甩炮，一直往方宇航跑的方向扔。
　　噼啪、噼啪。
　　年味十足。
　　周茜茜和纪苗不自觉站在一起，周茜茜还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
　　纪苗伸手抓了几颗，一边磕一边说：“我怎么感觉方宇航这么欠。”
　　“他也就嘴欠。”周茜茜说：“你看他打佟真吗？”
　　“他可是个男生哎，打女生也太没风度了吧。”纪苗下意识说完后又幽幽地看向她哥，“倒是有人一直没风度。”
　　“大佬看你了。”周茜茜吐出瓜子皮，“为了我们的寒假作业，劝你不要惹大佬。”
　　“做他妹妹好难。”纪苗吐槽。
　　“哎哎哎，追上了。”周茜茜还实时转播，“佟真又踢了方宇航一脚。”
　　“方宇航好惨。”纪苗啧了声，“佟真宝宝是实战派。”
　　“没办法，他嘴欠，老惹佟真。”
　　“听佟真说，他从小就这么欠。”
　　“……”
　　而佟真踹了方宇航一脚的后果就是被没收了手里所有的炮仗。
　　佟真朝着他后背做了个鬼脸，跑去找周茜茜她们玩。
　　三个女孩儿一边放仙女棒一边聊天。
　　从明星聊到电视剧，反正绝口不提学业。
　　方宇航和韩志远他们在另一侧研究别的。
　　韩志远原本带了一栋大烟花，据说烟花的光特漂亮，想等到十二点放，但外边太冷了，几个女生挨不住冻，所以他们商量要去KTV，提前把这栋烟花放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韩志远负责点燃烟花。
　　在点燃烟花前，韩志远回过头叮嘱大家，“都记得许愿啊，这是许愿烟花，可灵了。”
　　“好。”大家异口同声，数佟真的声音大。
　　韩志远捂着一只耳朵，一只手探过去点。
　　风大，打火机也不防风，火还没挨住捻子就灭了。
　　如此几次之后，大家都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纪苗问：“行不行啊？不行就纪禾去。”
　　纪禾：“……？”
　　他转头就扭了下纪苗的耳朵。
　　纪苗揉揉耳朵，“让你点个烟花而已，太凶残了。”
　　韩志远的头发都被风给吹得站起来了，立刻打包票，“肯定行。”
　　他说着再次实验。
　　但不知谁喊了句，“有飞碟！”
　　是一道稚嫩的童声。
　　大家的目光也随着这一句而往上瞟，韩志远也不例外。
　　直到方宇航一低头，发现捻子已经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他立刻喊，“志哥，快跑。”
　　韩志远一回头也惊到了，转身就狂奔，烟花响起那瞬间，他已经跑出了三米开外。
　　周茜茜也往后跑了两步。
　　纪苗被她哥拎着退了一米。
　　唯一反应慢的就数佟真，而方宇航为了提醒韩志远也没跑，等他反应过来要拽佟真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咚！”
　　烟花响起，方宇航半闭着眼，双手伸过去捂住了佟真的耳朵。
　　佟真侧目。
　　四目相对。
　　烟花在空中绽放，五颜六色，像流光溢彩的蝴蝶。
　　韩志远忽然对着天空大喊，“我要上清华！”
　　周茜茜反应过来，也双手做喇叭状，“我要变漂亮！”
　　纪苗也大声喊：“我要拿到很多压岁钱！比纪禾多！”
　　他们的喊声在空中经久不息。
　　烟花四散，流光结束后便是散不去的硝烟。
　　纪苗喊完以后才看见方宇航和佟真——他们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互相望着对方。
　　纪苗：“……？”
　　这不对劲。
　　“你们俩干嘛呢？”纪苗喊：“佟真没手吗？你要给她捂耳朵。”
　　方宇航立刻缩回手。
　　佟真也反应过来，她搓了搓被方宇航捂过的地方，莫名有些湿热。
　　好像是方宇航手心里的汗。
　　“大家都在许愿，你们为什么深情款款地望着对方？”周茜茜啧了声，“你俩真的不对劲。”
　　佟真瞪大圆溜溜的双眼，“什么深情款款？你看清楚好嘛？”
　　纪苗：“难道不是？你刚看他好认真。”
　　佟真抿唇，但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众人：“？”
　　她一个人越想越乐，乐得捂着肚子笑起来。
　　众人：“……”
　　韩志远弱弱地问：“被烟花炸傻了？”
　　方宇航往远走，一副“我跟这个傻子不认识”的表情。
　　而佟真笑够了才抬起头，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话还断断续续地，“刚刚，你们没看到，方宇航，就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模仿方宇航刚才的表情，左眼眯着，眉头皱起来，嘴巴紧抿，左右眉毛还一个挑上去，一个降下来，眼睛也一大一小，比鬼脸还鬼脸。
　　“好……哈哈哈……”佟真笑着抹了把眼泪，“好适合做表情包啊。”
　　众人：“……？”
　　周茜茜：“有画面了。”
　　纪苗：“我没理解。”
　　韩志远：“笑点在哪？”
　　方宇航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和大家说：“不懂是正常的。”
　　“什么意思？”纪苗问。
　　方宇航一脸认真：“正常人的脑回路和傻子不同频。”
　　佟真的笑戛然而止，“方宇航！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
　　“不对。”佟真关键时刻还记得撇清整个方家，“你们家就你一个傻子。”
　　方宇航无所谓地耸耸肩，“傻子说的话谁会信呢。”
　　佟真恶狠狠地瞪他，咬牙切齿。
　　韩志远问：“你们刚才都许愿了吗？”
　　佟真后知后觉，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可恶，忘记许愿了。
　　“怎么了？”韩志远听着那脆生生的一下都心慌，“你可别把自己打傻了。”
　　方宇航幽幽开口，“本来也不聪明。”
　　“都怪你。”佟真埋怨方宇航，“光看你的丑脸，都忘记许愿，我还想许考去广州的愿望呢。”
　　方宇航目光淡淡地扫过去，双手插兜，“佟真，凭良心讲，我脸比你好看。”
　　佟真：“？”
　　见过装的，没见过这么装的。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方宇航的装逼能力与日俱增。
　　还没等佟真反驳，方宇航又说：“而且，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佟真：“……？”
　　方狗死了。
　　作者有话说：
　　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取自明侦知名造梗家白敬亭先生
　　周茜茜和纪苗：近距离吃瓜看戏磕cp
　　方宇航：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比你长得好看。
　　佟真：但你人傻。
　　推好基友的文，和我一起开啦，一起来收获冬日快乐。（我已经替你们看过了，真的超好看的说）
　　《钟意你》by折枝伴酒
　　文案：
　　简澄练功时不慎受伤，有人推荐她挂了仁和医院某个骨科医生的号。
　　说此人不仅医术高明，还拥有谪仙般美貌，帅得天理难容。
　　人送外号仁和上仙，被他摸一次原地开光。
　　简澄半信半疑地去了。
　　开光后，羞答答地往对方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微信号。
　　*
　　周寂川历经波折，终于加上小姑娘的微信号。
　　再后来，开始收到人消息。
　　【周医生，我大师姐手腕骨折了怎么办……】
　　【周医生，我二师兄鼻子摔伤了……】
　　【周医生，我师父关节炎老寒腿，二十年了，还有的治不？】
　　周寂川无言以对：……
　　就这？
　　枉费他从她写得歪七扭八的字条上辨认出正确信息。
　　*
　　有同事发现周医生最近如沐春风，一向严苛铁面的他对学生偶尔也和颜悦色，纷纷好奇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位清冷上仙性情大变。
　　直到某天，一漂亮姑娘来挂号。
　　诊室门半开，刚下手术的周寂川经过时神色微凝，面无表情地走进去，从坐诊医生手里接过那条纤纤玉腿。
　　“疼吗？”
　　“这里呢？”
　　姑娘双眼盈盈地望着他点头。
　　男人眉宇间爬上温柔和心疼，连嗓音都放柔了些：“让你睡觉踢被子，着凉了吧。”
　　tips：
　　1.矜贵闷骚骨科医生X呆萌峨眉派小师妹
　　2.双处双初，甜饼子。


第10章 
　　除夕夜就像放上天空的烟花，绚烂热闹，却也转瞬即逝。
　　或许，我们过得每一天都是转瞬即逝的。
　　佟真一行人去KTV，但津南仅有的两家KTV都满员，他们只能丧着脸出来。
　　纪苗鼻子冻得像《摩尔庄园》里的红鼻子鼹鼠，吸吸鼻子问：“接下来什么安排？”
　　方宇航的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双手插兜，“问韩总。”
　　“韩总，快吩咐。”佟真在一旁说。
　　韩志远搓搓冻红了的耳朵，一说话嘴里呵出热气，“要不买两幅牌，去我家店里打牌？”
　　“你家店今晚还开着？”佟真问。
　　“没开。”韩志远说：“我爸妈在家看春晚呢，咱们从后门进去。”
　　于是一堆人又乌泱泱朝南走。
　　去韩志远家店要经过津南一中，还没开学的一中死气沉沉，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显得阴森森的。
　　“咱们什么时候开学来着？”佟真忽然问。
　　纪苗回答：“正月十……”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一脸尴尬，“我忘了。”
　　于是把求助的目光递向纪禾，“哥，什么时候开学啊？”
　　纪禾声音冷冷地，“十六。”
　　“那岂不是元宵节后一天？”佟真缩了缩脖子，“学校也太残忍了吧。”
　　“对咱们够好了。”韩志远说：“高三的初六就开学，一直上到十五，放半天假，十六继续上。”
　　“珍惜吧。”周茜茜叹了口气，“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可以拖到元宵节过后的寒假了，高二的初八开学。”
　　佟真：“……？”
　　津南一中每年开学都很早，开学以后就是炼狱般的生活。
　　早上六点上早自习，七点十分吃早饭，八点开始第一节 课，中午一点二十有一节午自习，两点十分正式上课，六点多吃晚饭，七点半上晚自习，一直上到九点。
　　这还只是高一。
　　佟真上个学期差点被熬死，每天都感觉作业好多，觉不够睡。
　　“好日子这就到头了啊。”佟真感慨，“我作业一个字没动呢。”
　　“我寒假作业写了。”纪苗特够意思地说：“明天给你。”
　　“我记得咱们放假是不是发了一沓卷子？好像各科老师都发了吧。”佟真挠挠头，“我想不起来放哪了，好像是回家以后随手一放，那些卷子多吗？”
　　周茜茜给了她一个怜爱的眼神，笃定地说：“多。”
　　“我回家称过了。”韩志远也搭茬，“两斤多。”
　　佟真：“……靠。”
　　她不理解。
　　“谁家卷子是论斤算啊？”佟真无了个大语，“一共多少张？”
　　“语文十张，数学十五张，英语十五张，理化生各八张，政史地少点，加起来十五张。”韩志远说：“不过政史地还有抄写的任务，要把上学期知识点集锦抄两遍。”
　　佟真听完，差点眼前一黑晕倒。
　　这是作业吗？
　　这明明就是山。
　　她就是个愚公也移不完呐。
　　“写不完会有什么后果？”佟真问。
　　“最多就叫家长吧。”周茜茜说：“还有加自习，就是等九点下了晚自习，再多留一个小时。”
　　佟真：“……”
　　她好像知道津南一中的升学率怎么来的了。
　　“你们说……”佟真眼珠子滴溜溜转，低咳一声，“现在退学重考还来得及吗？”
　　众人：“？”
　　“来得及。”方宇航在一旁特正经地说：“十二中在等你。”
　　十二中是职校，里头多是混日子的学生。
　　混个中专文凭就结束了。
　　佟真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也不再说。
　　隔了会儿，纪苗指着她哥的背影，“就那个，已经全写完了。”
　　“全年级第一。”周茜茜说：“写完那不是很正常？”
　　纪苗：“或许，我可以，悄悄地拿出来？”
　　“尽管试试。”纪禾头都没回，声音冷冷地,“我警告你，不许进我房间。”
　　纪苗：“……小气鬼。”
　　大家一边插科打诨地聊，一边到了奶茶店。
　　卷闸关着，里头的灯很亮。
　　为了有点过年气氛，纪苗一进来就开了电视。
　　春晚正在演小品，她们也不看，就是当个背景音，拼了桌子玩扑克。
　　“先说好啊，输了得有惩罚。”周茜茜说。
　　“什么惩罚？弹脑瓜蹦？”纪苗暗搓搓，跃跃欲试，“这个我擅长。”
　　“打手背？”佟真问。
　　“没想出来。”周茜茜耸耸肩，“你们提呗。”
　　韩志远：“贴小纸条？”
　　纪苗：“真心话大冒险？”
　　佟真：“画乌龟？”
　　方宇航和纪禾完全没参与，最终就由他们四个人定下惩罚：抓阄。
　　一共五个纸条，把这上边的惩罚都写了，抓中哪个算哪个。
　　一晚上倒也热热闹闹。
　　佟真每次输了都会抽中弹脑瓜蹦，遇上纪苗和周茜茜当赢家都会给她放水。
　　但遇上方宇航，那家伙劲儿大，给她弹得疼死。
　　他们还正玩得不亦乐乎，电视里已经传来了倒数。
　　倒数结束后，纪禾手机先响，周茜茜手机也响，各家长像是踩着点给打电话，喊他们回家。
　　局也只能这样散了。
　　方宇航和佟真依旧一路，就他俩手机没响。
　　回去路上，佟真还看了看手机，纳闷，“你说我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估计睡了吧。”方宇航说，“你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不成？”
　　“不可能。”佟真太冷，脑袋埋在羽绒服的绒毛里，“我一花季少女，我妈不得担心一下吗？现在人贩子猖狂。”
　　方宇航侧过脸，目光幽幽，欲言又止。
　　佟真转过脸，刚好和他眼神对上，在他没开口前就说：“停，别说话。”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方宇航笑，眼睛稍稍往上挑，吊儿郎当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佟真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结果风太大，吹得她整张脸生疼。
　　于是她站在原地，等慢悠悠的方宇航走过来。
　　方宇航还问：“怎么不走了？”
　　佟真露出微笑，“你先走，我断后。”
　　方宇航：“？”
　　他总觉得佟真的笑不怀好意，但上下打量后又觉得她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算了。”方宇航兀自摇头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跟上啊，花季少女。”
　　佟真自动忽略他话里的嘲讽意味，笑着点头，“好的。”
　　他往前走，佟真整个身子就缩在他身后。
　　还怕不稳妥，干脆伸手拽住他的衣服。
　　整个一人形挡风器。
　　就是还有点瘦。
　　佟真在心里念叨。
　　方宇航也很快发现，他回头，“松手。”
　　佟真对上他的目光，坚定，“不松。”
　　“我打你了啊。”方宇航瞪她，“松开。”
　　佟真脑袋低下来，一点儿风都不想吹，甚至脑袋埋在他羽绒服的帽子下，“不松。”
　　“这白的。”方宇航说：“你那手洗过没？”
　　“去韩总家洗过了，干净的。”
　　“那也不能拽。”
　　方宇航语气拽得要死，佟真吸吸鼻子，决定不和他计较。
　　这风实在太大。
　　“冷呢。”佟真手拽得越紧，手背发红，握拳的地方发白，她还催促，“你快点走，我手都要冻掉了。”
　　方宇航：“你松开我就走。”
　　佟真：“……”
　　“哥哥？”佟真探出半颗头，但风大得她立马缩回来，声音闷闷的，“宇航哥哥，你快点。”
　　佟真可怜巴巴地撒娇，“你妹妹快冻死了。”
　　方宇航：“……”
　　他脸面对着冷风，吹得很红，耳朵更是红透了，在路灯的照耀下比红灯笼还亮眼。
　　他手从兜里拿出来蜷缩进袖子，帽子兜头。
　　佟真趁机把手揣进他兜里，整个人跟在他身后，“哥哥快走。”
　　方宇航冷声，“真麻烦。”
　　但他却把脊背挺得更直，心想：帮她挡挡风。
　　就勉强看在那声哥哥的份上。
　　作者有话说：
　　佟真：为了不挨冻，我可真是忍辱负重，丧尽天良（bushi）


第11章 
　　佟真和方宇航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佟真比方宇航早出生二十分钟。
　　小时候佟真为了占上风，经常跑方宇航家问芳姨，“阿姨，方宇航是不是晚上七点二十生的啊？”
　　芳姨一说是，她就撅着嘴，“哎，我妈说我是整七点出生的，所以我比方宇航大咯？”
　　李淑芳一梗：“……是。”
　　“听到没？”佟真小手拍在方宇航肩膀上，“我比你大，叫姐姐。”
　　方宇航白她一眼，“幼稚。”
　　佟真就追在他屁股后边，“方宇航，快点喊姐姐，我罩着你。”
　　那时候佟真总生病，一到冬天就得喝中药，裹着厚重的衣服，整个人跟只圆润的企鹅一样，跟着方宇航走街串巷地跑也没瘦下来，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常被方宇航扔在巷子里。
　　方宇航和别的小朋友玩游戏，她就在各个巷子里喊方宇航的名字。
　　那时魏怡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你姑娘嗓子真亮啊，以后肯定能当歌唱家。”
　　魏怡脸一热，笑着揭过。
　　佟真和方宇航就是在小巷子里成长起来的。
　　很多记忆也被埋入了那条小巷。
　　**
　　年初一不让睡懒觉，七点多，魏怡就敲响了佟真的房门，“快点起床洗漱吃饭了，一会儿去拜年。”
　　佟真的爷奶今年在她叔叔家过年，去了南方，要等三月份才会回来。
　　而初五才能去外公外婆家。
　　她拜年的人寥寥无几，也就小区里的几个长辈。
　　佟真昨晚睡得迟，凌晨回来以后躺在被子里看了会儿小说才睡，整个城市鞭炮声将息，她才进入梦乡，这会儿正是急需补觉的时候，敲门声在她听来都是在她的脑海里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
　　不过每年都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拜完年回来以后吃个午饭可以继续睡。
　　就是昼夜颠倒的生活。
　　她强撑着爬起来，拿冷水洗了把脸，擦脸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妈，你见我的卷子了吗？我记得从学校里拿回来，随手一放，是不是放在客厅你帮我收起来了？”
　　那两斤重的卷子要是丢了，她得跪着去学校。
　　魏怡正在厨房煮饺子，探出头回答：“什么卷子？”
　　“放假时发的，七八十张呢。”佟真说。
　　“没见。”魏怡说：“你自己的东西不收整好，都这么大了，连作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佟真掏了掏耳朵，紧急回房间寻找。
　　新的一年从丢三落四和听絮絮叨叨开始。
　　她翻遍了房间的书架和书桌抽屉，根本没找到韩志远说得那比她灵魂重百十来倍的卷子。
　　最后无奈，发消息给方宇航：【你见我卷子了没？】
　　方宇航很快回：【终于问了。】
　　佟真：【？】
　　方宇航：【=v=】
　　佟真：【你疯了吗？大清早就来恶心我？】
　　方宇航：【？】
　　佟真：【你竟然发颜文字卖萌！yue！】
　　方宇航：【……哦。】
　　方宇航：【好像也没某人撒娇恶心。】
　　佟真：【谁？！肯定不是我。】
　　方宇航：【说小黑呢。】
　　小黑是她们小区的流浪狗。
　　一身卷毛，就爱往坭坑里滚，叼根火腿还要藏起来吃，一到春天就掉毛。
　　佟真捂脸，拿着手机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被魏怡喊住，“干嘛去？要吃饭了。”
　　“找方宇航。”佟真握着手机的姿势像握着搬砖，一副要和方宇航同归于尽的架势，“他拿我卷子了。”
　　魏怡端着饺子出来，“昨晚上刚见过，早上起来就又要见，我纳闷，你们两个不腻吗？”
　　佟兴国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打了个哈欠，“青梅竹马大半个月没见了，腻一腻也正常，再说了，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已经拉开了门的佟真：“……？”
　　“爸！你说什么呢？”佟真关上门，决定先讨伐她爸，“什么青梅竹马？我跟他那是世仇！”
　　“别介。”佟兴国倒了一小盅酒，“我跟老方关系好着呢，是你俩爱吵，怎么就世仇了？你妈和你姥姥听见你这用词，不打你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职业。”
　　“习惯了。”魏怡递了双筷子给他，一脸冷淡，“她连上下联都还分不清呢。”
　　佟真：“……”
　　她气呼呼地坐下，“你们就气我吧。”
　　“气一气就清醒了。”佟兴国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爱生气？”
　　佟真扁嘴，夹了个饺子吃。
　　魏怡在一旁搭话，“还不是你惯的。”
　　“彼此彼此。”佟兴国笑咪咪地，给佟真夹了个大饺子，“吃吧，你妈给里头包了硬币，吃出来给你五百压岁钱。”
　　佟真一听钱眼睛都亮了，刚才的气烟消云散，“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佟兴国笑着看佟真。
　　佟真弯着眼笑，露出小梨涡，声音顿时甜甜的，“谢谢爸爸。”
　　为了那五百的压岁钱，佟真一口气吃了十个饺子，依旧没吃出来。
　　在她已经吃饱，快要吃撑的时候，有人摁响了门铃。
　　“是冬冬吧？”魏怡起身开门，“你俩一会儿是不是要给胡爷爷和庄奶奶拜年去？”
　　“嗯嗯。”佟真嘴里吃着东西，囫囵地答应，“应该。”
　　门打开，骤然是方宇航。
　　他手里还拿了一沓试卷，光看着就让人心慌。
　　高一不分科，九门课，每科老师布置作业都说一点点，加起来就是两斤。
　　“我的？”佟真问。
　　方宇航点头，“嗯。”
　　她爸妈在，方宇航贼乖巧，还给她爸妈拜了年，拿了两个红包。
　　饺子还剩下十几个，佟真实在吃不动，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看着盘里的饺子，“妈，你确定你的硬币没落锅？”
　　“没有。”魏怡说：“我检查过了。”
　　佟真：“……”
　　魏怡拿了红包出来，“行了，吃不下去就别逼自己，拿着你的两百压岁钱去吧。”
　　佟真委屈，起身要走，结果魏怡敲她的碗，“碗里这个吃完再走。”
　　佟真：“……”
　　她打了个嗝，“吃不下了。”
　　魏怡那死亡眼神投递过来，佟真头皮发麻，她用筷子夹起来，“方宇航，你吃饱没？”
　　方宇航就在她身后站着，慢悠悠地回答：“吃饱了。”
　　她把饺子递到方宇航嘴边，“快点，赏你个饺子。”
　　方宇航嘴巴抿得极紧。
　　“吃了吧。”佟真一脸哀怨，显得特可怜，“给个面子。”
　　方宇航一脸鄙夷，“你吃了多少？”
　　“十七个了。”佟真委屈，“真吃不下。”
　　方宇航和她僵持许久，佟真朝他忽闪忽闪眼，“哥哥应该要帮妹妹分担一下的吧？”
　　方宇航：“……”
　　他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佟真一筷子戳进他嘴里，戳得方宇航左脸疼，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魏怡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佟真，你干嘛呢？”
　　“给好朋友分享食物。”佟真解决了残留食物，露出月牙般的眼，“不用夸我，我会骄傲哒。”
　　话音刚落，方宇航来了句，“我去。”
　　佟真回头，“咋了？”
　　方宇航眉头皱着，无奈又难受，“饺子里面有什么？怎么还硌牙呢？”
　　顺带用舌尖顶出了“罪魁祸首”，是一枚一角的硬币。
　　佟真：“……？”
　　作者有话说：
　　佟真：那是一毛吗？不，那是五百。
　　方宇航：硌掉我的牙可就不是五百的事儿了。
　　感谢在2022-02-07 11:32:51~2022-02-07 14: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对生活做个鬼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方宇航得了五百。
　　出去拜年的时候，方宇航拎着佟真从广州带回来的礼物走在后边，佟真双手插兜，走得气势汹汹。
　　走到小广场那儿停下来，她回头威胁，“给不给我？”
　　方宇航笑，表情欠欠的，“没得商量。”
　　“没天理啊。”佟真气得跺脚，“我奋斗了十七个饺子，怎么就你捡了漏？”
　　“你喂过来的，我哪知道？”方宇航慢悠悠地走，超过了她，语气惋惜，“只能说佟真妹妹没这个福气。”
　　佟真：“……我呸！”
　　**
　　庄奶奶和胡爷爷都是孤寡老人。
　　庄奶奶的儿子上了北城的大学，成绩优异，大三作为交换生去美国，毕业后直接申请了耶鲁大学的研究生，之后研究生毕业就留在了美国，在那边结婚生子。
　　她女儿也很优秀，在北城五百强的企业做高管，年薪百万，嫁入豪门，成了人人艳羡的总裁夫人，就是每年都得留在婆家过年，到元宵节以后才会回来，回来当天就会走。
　　庄奶奶教育孩子可是一把好手。
　　她家的孩子都很优秀，每年给庄奶奶卡上打好多钱。
　　大儿子要给安排好的疗养院，庄奶奶拒绝了，因为这事儿没少和身在国外的大儿子吵。
　　以前庄奶奶住在鹿鸣巷隔壁的巷子里，和胡爷爷家挨着。
　　巷子里的人没少说过两人的闲话。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庄奶奶和胡爷爷这黄昏恋仍旧没有苗头。
　　两人倒是挺好的“革命战友”。
　　再说胡爷爷，他家孩子都挺闹腾的，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在七岁那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死了，赔了七十万，二儿子长到十八岁，不想读大学，高三辍了学去外头打工，没一年给送回来一具尸体，说是在工地和人打架，被人拿板砖打死了。
　　对方家穷，赔了十五万，那人坐了十年牢。
　　也因为二儿子这事儿，胡爷爷的老婆气急攻心，得了心梗，没多久就去世了。
　　胡爷爷的小女儿是最争气的，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可高三那年，不知跟哪里来的小混混好上了，刚高考完肚子里就揣了个崽，气得胡爷爷头发都白了，吵嚷着要去打死那小混混，结果小女儿偷了家里十万块钱，连夜跟小混混跑了。
　　从此胡爷爷常常坐在巷子口发呆。
　　搬一把竹藤椅，晒着太阳，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一年佟真和方宇航七岁。
　　俩小孩儿放假闲得无聊，在巷子口翻花绳，翻到一半方宇航发现了一个马蜂窝，于是寻了根竹竿，要去挑马蜂窝，佟真就跑得远远的，蹲在藤椅前观察这个奇怪的老头儿。
　　方宇航的竹竿不够长，够不到马蜂窝，只能放弃。
　　放弃之后去找佟真，结果发现扎着两个麻花辫的佟真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戳老头儿的脸，他立刻喝止。
　　于是老头缓缓睁开眼，从兜里摸出两颗糖递过去，然后又闭上眼。
　　一句话都没说。
　　神秘老头儿引起了两个小孩的注意。
　　此后佟真经常来，跟老头儿聊天。
　　老头儿大概是嫌她烦，把藤椅搬回了自家院子，佟真便喊着方宇航去爬他家的墙。
　　慢慢就熟了起来。
　　方宇航和佟真放假经常来串门。
　　今年换到了新小区，串门不如以前方便，他俩也许久没来。
　　从庄奶奶家出来以后，方宇航忽然问，“你还给谁买礼物了？”
　　佟真如数家珍一般地数了一遍。
　　“没了？”方宇航挑眉问。
　　佟真点头，“不然呢？还有谁？”
　　说完她还撇嘴，“你那个最贵，给你简直浪费。”
　　“那你还给我？”方宇航说：“要不折现？”
　　佟真：“……”
　　“你没给你爸妈买？”方宇航问。
　　“我带了好多特产回来。”佟真皱眉，“那不是吗？那可都是用我零花钱买的。”
　　“特产是特产，礼物是礼物，不一样。”方宇航说：“怪不得我昨天感觉你妈不太高兴。”
　　“有吗？”佟真神经大条，“她昨晚笑得挺开心啊。”
　　方宇航：“……你说有就有吧。”
　　说完就大踏步走了，留下佟真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忆。
　　等她反应过来，方宇航已经下了两层楼，她立刻追上，“等等我。”
　　两人一起去了胡爷爷家，方宇航还陪胡爷爷下了盘象棋。
　　期间佟真一直在思考礼物的事儿。
　　从胡爷爷家出来以后，佟真还在问方宇航，“我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你是骗我的吧。”
　　方宇航语调懒洋洋的，“是。”
　　他说得太懒散，还有那么几分讥讽意味。
　　佟真在他后背拍一下，“好好说话。”
　　“你又不听。”方宇航说。
　　佟真瞪他，“朕在广开言路，尔等快快纳谏。”
　　方宇航：“……”
　　隔了会儿，方宇航说：“我觉得是，你妈昨天不太高兴。”
　　“那怎么证明是因为我呢？”
　　“没法证明。”
　　“那你这样说？”
　　“我猜的。”
　　“……”
　　交流失败。
　　佟真怀着心事去方宇航家里领了红包，又回自己家。
　　魏怡坐在家里看电视，正在重播昨天的春晚，她抱着抱枕，坐在那儿一副怅然模样。
　　佟真眼巴巴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妈，我从广州带了好多特产回来。”
　　魏怡看她一眼，“怎么？来讨赏啊？”
　　“没。”佟真随手捶在抱枕上，“妈妈，你想要礼物吗？”
　　魏怡打了个哈欠，“你又没给我买，我说要也没用啊。”
　　“那……”佟真正要说话，魏怡就关了电视，起身往房间走，“买什么东西，都挺贵的，你那点儿钱留着开学买辅导书。”
　　佟真立刻跟着起身，“妈，不会因为我没给你买礼物就生气吧？”
　　魏怡脚步一顿，轻笑道：“怎么会。”
　　佟真轻哼，“我就知道，方宇航骗我，我妈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是冬冬说的？”魏怡站在门口问。
　　“是啊，他说我没给你带礼物，你生气了。”佟真撇嘴，“但我带了好多特产啊，都是给你们吃的。”
　　魏怡看着她，良久，“回屋写作业吧。”
　　佟真：“……”
　　魏怡温声说：“五张卷子，写不完不许吃晚饭。”
　　佟真：“？”
　　谁家大年初一写作业啊！
　　作者有话说：
　　佟真：竟无语凝噎。
　　方宇航：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傻啊。
　　花季少女和花季少男再次厮打在一起。


第13章 
　　佟真出生那会儿，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正搞得风生水起，“多生优生”“生男生女一样好”的标语写满了大街小巷。
　　家家户户都是一个小孩儿。
　　可重男轻女的习俗仍在悄无声息地延续。
　　那些年的观音庙香火旺盛，尤其是送子观音。
　　还有不少赤脚大夫在卖“送子汤”，传得比《西游记》里女儿国外那条河里的水都邪乎，说是喝了一定能生儿子。
　　一胎如果是女儿的，大多会交罚款去生第二胎。
　　但魏怡没这么干。
　　佟兴国的父母也更喜欢男孩儿，尤其佟兴国是长子，当初见魏怡生了个女儿，还没等魏怡出月子，佟兴国的母亲就说，“一胎生个女儿也挺好的，等过两年再要个小子，到时候姐姐长大了，还能帮忙带弟弟。”
　　魏怡听这话就皱眉头，不过碍于是长辈，便没应声。
　　可没想到老太太越说越离谱，“你们上班忙的时候就让小姑娘来带，小姑娘最爱带孩子了，以后上学都不用你们操心。”
　　魏怡生了一天的闷气，晚上就和佟兴国商量，决定不要二胎。
　　佟兴国是个女儿奴，看着白白胖胖的小佟真乐得睡不着觉，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魏怡的意见，又怕他妈念叨魏怡，干脆去做了结扎。
　　因为这事儿，老太太和魏怡三年没说过话。
　　每次佟兴国一回家，老太太就拉长个脸，“哎呦，我那不孝子又回来啦。”
　　佟兴国就笑笑，不说话。
　　佟真慢慢长大，老太太也来带，照顾得挺好。
　　家里的关系这才稍缓和了些。
　　不过老太太还没死心，看着佟真说：“家里一个小孩儿就是冷清。”
　　魏怡便道：“有方宇航呢。”
　　“那不一样，是别人的儿子。”
　　魏怡说：“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儿子。”
　　后来老太太便不再说了。
　　魏怡一直都觉得，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比儿子好。
　　李淑芳也这样觉得，她二胎本来是想要个女儿，没想到又生了个拆家神兽，从此对女儿的执念越来越深，每次见着佟真都一脸宠溺，“佟佟真乖巧。”
　　她家两个儿子也任由佟真欺负。
　　从小佟真和方宇航吵架，李淑芳向来是骂方宇航。
　　因此，佟真逐渐放肆。
　　魏怡此刻觉着，好像要个方宇航那样的儿子也不错。
　　长得高，话少，乖巧。
　　关键是……体贴。
　　**
　　就在魏怡考虑要不要和李淑芳换养孩子的时候，佟真在房间里拿出那一沓试卷。
　　试卷没整理，各科的都放在一起，乱糟糟的。
　　她整理到一半，发消息给方宇航：【你是不是故意弄乱的？】
　　方宇航：【？】
　　佟真：【卷子都混在一起，我连哪科的都不知道。】
　　方宇航：【反正都得写，你分清楚就不用写了？】
　　佟真：【……但分清楚好看啊，我能先挑简单的写。】
　　方宇航：【哦。】
　　佟真：【你说说你，也不知道整理了再拿来。】
　　方宇航：【我再帮你写了？】
　　佟真：【好啊好啊。】
　　方宇航：【……】
　　过了几秒，佟真手机响，是方宇航发来的消息：【白日梦成真的概率是不是比较大？】
　　佟真：【？】
　　她发了一堆生气的表情包，然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等到她把所有卷子都整理出来，翻了翻，发现没几道题是会的。
　　本来她成绩就不太好，刚放假那会儿扒拉出卷子来说不准还会写点儿，但她跑去广州疯玩了半个月，现在看着卷子就是“你认识我，我都不认识你”的状态，怎么可能会？
　　在她咬着笔杆深思熟虑了五分钟后，又爬回床上拿起手机。
　　有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方宇航发来的。
　　【你竟然在写作业？】
　　【良心发现？】
　　【是不是惹你妈生气了？】
　　【我猜是。】
　　佟真愤愤地戳着手机屏幕，【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
　　方宇航：【关我什么事？】
　　佟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足足有两百多个字，放在会话框里还没有发，屏幕上方跳出了一条消息：【算了，我过去找你。】
　　佟真：？
　　她又把那些字都删掉，打字：那你带上作业，过来说
　　最后的句号还没打完，她家门铃就响了起来。
　　佟真：……
　　无了个大语。
　　她删掉对话框里的字，放下手机，匆匆跑出去开门，结果发现方宇航已经进来了，她爸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冬冬来了啊。”
　　“嗯，佟叔。”方宇航扬了扬手上的卷子，“我来找佟真写作业。”
　　“你俩？”佟兴国的笑僵在脸上，特认真地问：“谁教谁啊？”
　　方宇航：“……”
　　“爸！”佟真小跑过去，大言不惭，“肯定是我教他，他学习不行。”
　　方宇航一脸疑惑地盯着她看，就差把“你学习好？”刻在脑门上了。
　　佟兴国无奈摇头，“成吧。”
　　言外之意——信了你的鬼话。
　　佟真拉着方宇航进房间，然后关上门，低声问：“你说，我现在还有补救的办法吗？”
　　方宇航的卷子卷起来，正好在她脑袋上敲了下，“早干嘛去了？”
　　佟真叹气，“我没想到。”
　　门里在商量对策，门外魏怡从房间里出来，探着脑袋问：“谁来了？”
　　“冬冬。”佟兴国说：“来找闺女写作业。”
　　“他俩？”魏怡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谁教谁？”
　　佟兴国哈哈大笑。
　　“估计又商量明天去哪玩呢。”魏怡从冰箱里把草莓拿出来，“大半个月没见，怎么还变亲近了呢？”
　　“以前不也这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佟兴国拿起报纸，“青梅竹马不就这点儿好么？天天腻着。”
　　“你说……”魏怡忽地顿住，语气压下来，“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佟兴国立刻收了报纸，回头，“不可能！”
　　“我就这么一猜，青春期懵懂的小心思，谁知道呢。”魏怡摇头，“不过我看他俩也不像，成天吵来吵去的。”
　　“不行。”佟兴国起身，着急地往佟真房间走，“都是大姑娘小伙子了，怎么还关起门来写作业？我去看看。”
　　魏怡：？
　　她怎么忘了，这位是个女儿控。
　　她立刻端着草莓小跑过去，佟兴国已经推开了佟真房间的门。
　　只见她家女儿正把方宇航摁在墙上，一只手把人家胳膊摁住，整个身子压过去，面目狰狞，“你再骂我？”
　　魏怡：“……”
　　不可能的。
　　她要是方宇航，这辈子都不会跟佟真谈恋爱的。
　　作者有话说：
　　来自亲妈的不认可。
　　所以多年后，方宇航和佟真牵手回家。
　　魏怡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偷悄悄问方宇航：“你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方宇航：……
　　说来你可能不信，她敢那么欺负我都是我纵容的。


第14章 
　　方宇航中午离开以后，佟真在房间里睡到傍晚。
　　她睡觉前还听见门外在窸窸窣窣地讨论。
　　“他俩还有娃娃亲？”
　　“以前我和淑芳说过，但我觉得不太可能了。”
　　“放弃吧，他俩真不行。”
　　“关键是你闺女太虎了。”
　　“什么我闺女，不也是你闺女么？”
　　“哪有那么欺负人的啊，也就冬冬脾气好。”
　　“……”
　　尚未睡熟的佟真心想，还不是因为方宇航嘴欠。
　　不过，方宇航好会装，她爸妈都被骗了。
　　**
　　年初二方宇航全家就回乡下了。
　　佟真今年没地方可去，待在家里写作业。
　　下午被纪苗喊出去，几个人待在韩志远家奶茶店里写作业。
　　纪禾没来，但他的作业来了。
　　周茜茜拿着那干净又整洁的卷子，字迹也苍劲有力。
　　大家都见过纪禾的字，上学期他的语文卷子就被全班同学传阅过，因为那是全校唯一的语文满分卷。
　　当时大家直呼怪胎。
　　毕竟数理化这种科目，只要你能算出标准答案，你就可以得满分。
　　但语文啊！
　　向来文无定式，现代文、文言文阅读理解，总会有偏差的地方，更何况还有五十分的作文。
　　那怎么可能有人能打满分？
　　但纪禾做到了。
　　学校里一度还流传着纪禾偷答案的说法。
　　偷题都已经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出现的合理性了。
　　唯有偷答案可以。
　　“这就是学霸吗？”周茜茜把那份卷子翻来覆去，“通篇没有废话，直击要害，卷面干净又整洁，我要是阅卷老师，我也得给他打满分。不过，我想知道，这怎么抄？”
　　“你写上去不就行了吗？挑两句话往上写，反正老师也不看，开学以后忙着开新课，又是一堆习题和卷子，能给你写个阅的老师已经算负责任了好嘛？”纪苗正在奋笔疾书写作文。
　　“你看了没？”周茜茜把卷子在她眼前晃晃，“我说没有废话的意思是，根本不给我抄的机会啊，最多一行字就写完了，我没办法提炼它的灵魂。”
　　纪苗：“……那你一会儿抄我的。”
　　周茜茜翻出数学卷，她理科是强项，刷题很快。
　　韩志远也是理科强，正在奋战理化生。
　　佟真看了看，“我来写政史地吧。”
　　这虽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假期，但他们对作业的分工十分默契，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等写累了，韩爸爸就会送来奶茶，十分贴心。
　　“不行了。”周茜茜第一个收了笔，“我快写吐了，明天再战，还有十几天才开学，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赶？”
　　她甩甩手，揉着发疼的手指，“我虎口这都淤青了。”
　　“你写字太用劲儿了吧。”纪苗把最后一行收了尾，“赶紧揉一揉。”
　　“拿来，我帮你。”佟真把卷子随便一团，扔进书包，朝周茜茜伸手。
　　“你这手挺好看啊。”周茜茜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儿，“还挺软的，不愧是甜妹。”
　　“那是，佟真宝宝的手指又细又长，她还白，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去当手模吧，肯定有前途。”纪苗也在一旁说。
　　佟真看了看，皱眉，“方宇航说我手像鸡爪子。”
　　周茜茜&纪苗：“……”
　　“男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审美能力的。”周茜茜说。
　　“不过今天方宇航不在，还挺无聊的。”纪苗吸溜一口奶茶，珍珠在嘴里黏黏糊糊，说话也囫囵。“没他和佟真宝宝斗嘴，感觉失去了一大快乐。”
　　“别念了，让我享受没有方宇航的日子。”佟真立刻打住她，“连空气都是甜美又自由的。”
　　“哥！吃饭啦！”店里忽然响起方宇宙的声音，吓得佟真一激灵，“宇宙你哪呢？”
　　不是一起回乡下了吗？
　　方宇宙没回答，说话的是方宇航，“老家。”
　　佟真：“？”
　　大家巡视一圈，把目光看向了韩志远。
　　韩志远低咳一声，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上亮着方宇航的头像。
　　两人正在打Q、Q电话，还显示15:36。
　　“不是吧？”佟真诧异，“就离开一天你俩就不行了？还要打个电话？”
　　韩志远解释：“我们刚刚打游戏呢。”
　　“别说了，我们懂。”周茜茜朝他一挑眉，“好基友嘛，打电话也正常。”
　　纪苗也适时拱火，“就是就是，彻夜长谈也是可以的。”
　　“没，你们想哪去了？”韩志远说：“真一起打游戏来。”
　　“我们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啊。”周茜茜笑得更放肆。
　　佟真啧了声，“想不到啊方宇航，你跟韩总竟然是这种关系。”
　　方宇航：“……”
　　他沉默两秒，语气特欠，“怎么？你嫉妒啊？”
　　佟真：？
　　“以你打游戏的水平，我这辈子都不会带你的。”
　　佟真：“……”
　　她伸手就摁断了这通电话。
　　方狗。
　　游戏打得好了不起啊。
　　韩志远讪讪，“佟真别生气啊，他不带你我带。”
　　佟真气呼呼地哼一声，“谁稀罕他带？我要好好学习，才不跟他一样，成天就知道玩游戏。”
　　周茜茜和纪苗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得到了信号——我不信。
　　**
　　方宇航初六回津南。
　　佟真则去了外公外婆家拜年，那边是旅游小镇，风景好，人也多，再加上她舅舅和小姨家的孩子都跟她差不多大，聚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等回到津南已经是初十。
　　眼见着距离开学没几天，她的作业只写完一半。
　　一个人写作业没劲，她就抱着那一沓卷子去找方宇航。
　　方宇航房间里的电脑被搬掉了，桌上空落落的，不过倒腾出了地方，两个人写作业也不挤。
　　连着写了三天，佟真还有 1/3。
　　纪苗还约他们元宵节晚上出去玩，当是开学前最后的放纵。
　　但照这架势，佟真感觉够呛。
　　方宇航虽然比她迟开始，但那家伙手速快，写字虽丑，但写起来分分钟就是一页。
　　拿着纪禾的卷子，写得飞快。
　　进度比佟真还快一点。
　　到了元宵节那天，佟真还没写完，只好放了纪苗的鸽子，晚上吃过饭就抱着一沓卷子去了方宇航家。
　　她还剩些语文卷，写起来费手。
　　才八点多，佟真写起卷子，没几分钟就要打一个哈欠。
　　她打哈欠太频繁，惹得方宇航也跟着打。
　　“这还带传染的啊？”佟真又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手还在卷子上划拉，眼睛半眯着。
　　方宇航瞟了她一眼，估计她连卷上什么题都没问看清楚就在瞎写。
　　“你昨晚做贼去了？”方宇航语气淡淡的，笔随意划拉，一道题结束。
　　佟真正要回答，又打了个哈欠，连带声音都软软糯糯，“别提了，昨晚玩游戏认识了个小哥哥，声音太好听，就一直玩到两点多，早上我妈七点就喊我起来了，我困死。”
　　方宇航：“……哦。”
　　“好像也是咱们学校的。”佟真说：“高二七班，应该是。”
　　方宇航：“……哦。”
　　“方宇航。”佟真眼睛已经完全闭上，笔也不再动，嘴巴轻轻张开，囫囵道：“我好困，要不你帮我写吧？”
　　方宇航盯着她看了许久，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
　　直接给佟真弹醒。
　　她抹了下嘴边，没口水，埋怨道：“你干嘛？”
　　方宇航低头奋笔疾书，“让你醒醒，别做梦了。”
　　佟真：“……”
　　可恶啊。
　　她正梦到了昨晚那个跟她一起打游戏的小哥哥。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你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宝子们情人节快乐～这章评论送小红包呀～
　　么啾！晚安！


第15章 
　　晚上十点。
　　方宇航手机微震，他放下手里的笔，转转有些发累的脖颈，双手交叠伸了伸手上的筋，这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韩志远：航崽，补完没？】
　　方宇航扫了眼桌面，【差不多，还剩两张，什么事？】
　　【韩志远：还能有什么？打游戏啊。/呲牙】
　　【韩志远：最后的假期，享受一下。】
　　方宇航：【我电脑被收了，没法玩。】
　　【韩志远：……那我自己一个人。】
　　方宇航：【嗯嗯。】
　　他回完就要收手机，但韩志远又发来一条：【对了，昨天我玩漂流之海的时候，发现佟真在线。】
　　漂流之海是新出的一款手游，联机打副本的那种，里边有工会、帮派，能结仙缘，收徒，游戏人物设计的偏女性化，他们班挺多女生玩的，但佟真一向是个游戏痴，最拿手的是斗地主。
　　倒真不知道她还玩这个。
　　方宇航：【玩就玩呗，跟我说什么。】
　　那端隔了一会才回：【我们一块刷副本的时候，她和一男生形影不离，好像都打趣她们结仙缘。】
　　方宇航：【……哦。】
　　【韩志远：你不玩一下吗？】
　　方宇航：【没时间，要学习。】
　　韩志远发了十几个无语的表情包。
　　【韩志远：不管你了，到时候佟真和别人结了仙缘，你就哭去吧。】
　　方宇航：【我哭？笑还来不及。】
　　【韩志远：？】
　　方宇航戳着屏幕，慢悠悠地回：【我又不是她爸，管她那么多干啥？】
　　韩志远：【哦。】
　　他看着手机往上划拉了几条，盯着韩志远那句结仙缘许久，这才熄了屏。
　　几秒后，他又打开手机应用商店，搜索：漂流之海。
　　点击下载。
　　下载到一半，他又点击取消。
　　而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柔顺的头发也变成了鸡窝。
　　韩志远也真是的。
　　佟真爱玩什么游戏玩什么，爱和谁结缘和谁结。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佟真男朋友。
　　方宇航把手机扔在一侧，这才发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安静到过分。
　　侧过脸一看，果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卷子连半份都没写完。
　　方宇航曲起手指就往她脑门上敲，但还没挨到，佟真就皱着眉，特委屈地哼了声。
　　像是梦呓。
　　方宇航蓄足的力气在一瞬间卸掉。
　　手指都伸过去了，再缩回来显得有点弱，于是修长的手指扒拉几下她前额的碎发，弄得乱糟糟。
　　睡梦中的佟真也察觉到头发贴在额头上，一点儿都不舒服，她皱着眉晃晃脑袋，把那几缕头发甩到一边。
　　跟只猫似的。
　　房间里的灯是白色系，很亮，桌面上的台灯也开着，因为佟真不喜欢他房间里灯光的颜色，就喜欢暖黄色系。
　　她一来他房间就抢台灯。
　　这会儿暖黄色的灯光静静落在她脸上，她鼻翼一侧起了个小痘痘，其余地方的肌肤都干净到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从小他俩就爱比白。
　　在这一项上，他俩不相伯仲。
　　但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差别。
　　一年四季总也是佟真更白一些。
　　尤其是阳光热烈的夏天，方宇航爱跑爱跳，爱在阳光下打篮球，光会把他的肌肤晒成小麦色，到冬天再养白。
　　而佟真时常窝在家里，偶尔出去也是跟他一起。
　　佟真高中以前没什么朋友。
　　可能因为她上下学都和方宇航在一块。
　　他俩又是同桌。
　　彼此把对方的时间都占据得严严实实，很难再去交到其他的朋友。
　　而上个学期，新班主任用抓阄的方式调换座位，佟真抓之前双手合十，诚心祈祷，打开纸条看见纪苗两个字的时候在，眼睛弯成月牙，举着纸条在班里喊，“纪苗！纪苗你在哪儿？咱俩同桌。”
　　纪苗也是个不怕生的，隔着人群看见佟真，直接来了句，“我去，美女！我喜欢。”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了“狼狈为奸”的同桌生活。
　　方宇航则和韩志远同桌。
　　不知为什么，他们排名都是倒数，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从中考成绩来看的话，他们的分一点都不低。
　　但偏偏这是津南一中，学霸云集，偶尔还有几个像纪禾那样的学神，把他们这样的学生就衬成了学渣。
　　一点都不友好。
　　方宇航盯着她看了会儿，不自觉出神。
　　几秒后，睡得正熟的佟真似是察觉到了炙热的目光，她眯着眼，勉强睁开了一下，刚好和方宇航的目光对上。
　　她闭上眼又睁开，眼皮像压了两斤卷子，沉得根本睁不开，脑仁也嗡嗡的。
　　手指摁在太阳穴上，嘤咛着喊了声，“方宇航。”
　　“嗯？”方宇航手指间转着笔，很快收回目光，单手撑着下巴。
　　应得这一声无意识压低，敛去了慌乱，却带着几分迷蒙的缱绻。
　　“养乐多。”佟真嗓子干得咳了几声。
　　方宇航从桌子下边给她抽了一瓶，顺带插上吸管，从桌面上平稳地滑过去。
　　佟真喝了几口才清醒些，身子往后一仰，脑袋对着天花板，“你写完了吗？”
　　“快了。”方宇航说
　　“我还有八张。”佟真吸吸鼻子，“这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上大学就好了……”方宇航说到这顿了顿，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加了个“吧”。
　　“但我们还有两年才上大学。”佟真叹气，“不对，是两年半。”
　　“你帮我写吧。”佟真把自己的卷子都堆过去。
　　“梦还没醒？”方宇航挑眉。
　　佟真看着他，委屈巴巴，伸出两根手指拽他的衣袖。
　　“没用，自己写。”方宇航低头继续写。
　　“哥哥？”佟真试探着喊。
　　方宇航别过脸。
　　“好哥哥？”
　　方宇航单手捂住耳朵，但另一只耳朵却暴露在光线下。
　　红得滴血。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
　　佟真：今天又是丧尽天良的一天。
　　佟真：为什么我的竹马不是学霸？
　　方宇航：巧了，我也想要个青梅学霸。
　　两学渣互相嫌弃，然后厮打在一起。
　　注：漂流之海是我瞎起的，类似倩女幽魂那种吧。
　　明天更新挪到零点啦，迟三个小时更新。
　　但是……是肥章！！！
　　（终于不用两千字卡章了，开心！）
　　（让我们享受粗长的快乐！）


第16章 
　　方宇航也不知道佟真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有求于人时总爱撒娇。
　　明明小时候不……
　　算了。
　　小时候也这样。
　　方宇航手里的笔随意在卷子上划拉，脊背挺得僵直，竖着的耳朵却在听房间里的动静。
　　佟真搬着把椅子往前挪，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啦的声音，听着很刺耳。
　　“抬起来走。”方宇航说。
　　佟真已经把椅子拉到了他跟前，戳他的背，“方宇航。”
　　“干嘛？”方宇航身子往前倾，依旧用宽厚的背对着她。
　　“方宇航。”佟真又喊，“你帮帮我呗，真写不完了。”
　　“通宵的话可以。”方宇航佯装打了个哈欠，声音迷蒙，“我困了。”
　　说完收起笔，起身。
　　结果佟真揪着他衣服下摆,他T恤领子直接被扯了一半下来，露出一侧的肩膀。
　　方宇航：“……”
　　佟真稍稍卸了力道，却仰起头朝他看，委屈地眨眨眼。
　　“没用。”方宇航去掰她的手，“自己写。”
　　“我写不完。”佟真说：“要不你帮我写一半？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分担的。”
　　“喝奶茶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佟真：“……”
　　昨天芳姨带着方宇宙出门，回来时带了杯奶茶。
　　本来是带给方宇航的，结果全进了佟真的肚子。
　　佟真那时可一点儿好朋友要互相分享的意识都没有。
　　“方宇航哥哥？”佟真继续撒娇，“我真的写不完了，你忍心看还在长身体的花季少女通宵补作业吗？”
　　方宇航面无表情，“忍心。”
　　佟真眯起眼，威胁道：“没得商量？”
　　方宇航：“松手。”
　　佟真握紧拳头，“那我喊了啊？”
　　“又要撒野？”方宇航拍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佟真吃痛缩回去。
　　“红了。”佟真把自己手背给他看，“你怎么这么狠？”
　　“还不是你想走捷径。”
　　“那人家都有捷径走，我怎么就不能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每年都用你。”佟真说：“暑假时候我不都是自己写的吗？”
　　方宇航：“……哦。”
　　今年暑假是刚中考完，没有作业。
　　谁都不用帮谁写。
　　“去年我不还帮你了吗？”佟真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才用小奶音继续斥责他，“你的语文作文是不是我帮你写的？做人要有来有往，知恩图报，不能像你这样忘恩负义。”
　　方宇航往床上一趟，拿出手机随意扒拉，“我不管，你要写就写，不写就给我关灯，我要睡觉。”
　　“这才几点啊。”佟真嘴巴张得老大，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眼泪都挤了出来，“你平常都睡很晚的。”
　　“自己看。”
　　佟真瞟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了。
　　上边还有她妈发来的微信语音。
　　“还不回来啊？写不完就别写了。”
　　“你不睡方宇航也不睡啊？十一点前回来。”
　　“这么大的人了，一直待在人家那不合适，早点回家。”
　　一连三条，都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佟真看了眼方宇航，起身收拾自己的书本，“算了，我回自己屋写，你睡觉吧。”
　　“哦。”方宇航说：“把台灯关了。”
　　佟真语调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不满，却也拉灭了台灯。
　　所有卷子都装进书包，气哼哼地骂了声，“方狗。”
　　方宇航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哦。”
　　佟真又打了个哈欠，总感觉脑袋闷昏昏的，没什么精神，也懒得和他计较。
　　估计昨晚真熬夜熬狠了。
　　她摁摁太阳穴，心想大不了就定个明早的闹钟，生死时速补作业也不是没有过。
　　其实不写也是可以的，可佟真从来没尝试过。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学拿过最好的名次是第五名，初中最高光的时刻就是擦着线进了津南一中。
　　她的寒暑假作业永远错得很多，但永远写得满满当当。
　　她曾无数次想过写不完也没事，反正老师也不查，反正有很多人也不写寒暑假作业册，但永远会在开学前一天通宵补作业，把所有的作业补完，等到开学后老师不查时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写了。
　　她会有很多差生想法，但从未实践过。
　　因为她妈说过，学习成绩差是能力问题，但作业都不好好完成就是学习态度问题。
　　她不想成为一个不认真的人。
　　起码在她爸妈心里，她不能是一个不认真的人。
　　所以她的每一个假期，永远有一半在疯玩，有一半在补作业。
　　和大多普通学生一样。
　　方宇航常说她，喜欢在危险边缘行走，却始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佟真把书包松松垮垮地背起，“走了啊。”
　　但一起身感觉全身气血上涌，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全是明亮的小星星在转圈，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宇航听声音不对，坐起来问：“怎么了？”
　　佟真晃了晃脑袋，声音闷沉，“晕。”
　　“装的吧？”方宇航不信，但屁股已经离开了床。
　　他叹气，“两扇门的距离你也不敢走？行了，我送你。”
　　“不是。”佟真没力气和他吵，脑子里好像住了个电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嗡嗡嗡地响个不停，说话也提不起劲儿，“是真的晕。”
　　方宇航沉默几秒，“开学综合症？”
　　佟真：“……”
　　佟真的手指不断摁压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
　　方宇航看了会儿，觉得她不像是在装。
　　平日嫩红的唇此刻没一丝血色，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额头浸出了一层薄汗。
　　他胳膊长，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干嘛啊？”佟真单手撑着脑袋已经闭上了眼睛，实在是困得撑不住，另一只手却挥起来摆了下，“你还想打我？”
　　方宇航握住她的手腕，语气严肃又认真，“别动。”
　　温热的大手落在佟真的额头上，摸到了湿湿一层汗意。
　　她额头的温度比他手心的温度要高。
　　方宇航摸着觉得像发烧。
　　“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方宇航蹲下来问。
　　佟真迷蒙着答：“好像两点五十，但又失眠了一会儿，睡着可能是三点多。”
　　“白天干什么了？”方宇航的手心在她额头上探完，又摸自己的额头。
　　来回几次也没办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发烧。
　　佟真的脑袋却一晃一晃地，她没什么力气的手快要撑不住她的脑袋，差点磕在桌子上。
　　可她还没完全丧失感知。
　　“没干什么啊。”佟真吐了口气，就像金鱼吐泡泡似的，“跟你写了一天卷子，吃了两个雪糕？”
　　方宇航：“……”
　　上午写着卷子，佟真忽然说想吃雪糕，但大冬天的，谁家里会备着这玩意儿？
　　所以她说要去小区门口买。
　　当时方宇航在忙着赶卷子，没搭理她。
　　以为她会就此死心。
　　结果她非拽着自己出门，当时还没穿外套。
　　方宇航体格好，平常大冬天也穿一件卫衣去打篮球，累得汗流浃背再喝冰水，也没什么事儿，但佟真……
　　算了。
　　事已至此。
　　方宇航放下手，“应该是发烧。”
　　“什么应该啊？”佟真伸脚踹踹他，“专业点。”
　　“拿手量还能怎么专业？我家体温计上次让方宇宙给摔坏了。”方宇航说。
　　“拿你额头体温试试不就行了么？”
　　“……”
　　佟真眼睛睁开一条缝，“过来。”
　　“干嘛？”方宇航蹲着，比她坐在椅子上还矮一截，稍微挺直脊背可以达到和她平视的效果。
　　那双没露出多少的眼睛此刻也微微泛红。
　　肯定是发烧。
　　方宇航起身要走，去帮她拿体温计，结果她伸手一拽，“额头贴额头不就知道了吗？”
　　方宇航的额头和她的额头相抵。
　　少女的额头很窄，上边带着湿热，散发着滚烫的温度，依稀还能闻到很淡的奶香味。
　　一瞬间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似是感觉到几分凉意，佟真的额头还蹭了几下。
　　方宇航僵在那儿，没有动。
　　“我是发烧了。”佟真撤离，脑袋趴在桌上，含糊不清地说：“但我作业还没写完。”
　　方宇航：“……”
　　他回过神来，伸手摁了下自己的心脏位置。
　　靠。
　　这人怎么偷袭？
　　方宇航蹭地站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作业，我……我我去给你拿体温计。”
　　说完逃也似地出了门。
　　“我睡你床了啊。”佟真声音很低地喊了句，随后鞋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埋在他被子上。
　　**
　　佟真父母过来时看到就是这幕。
　　他家闺女鞋都没脱就四仰八叉地趴在方宇航床上，黑色格子床单上躺了一只不明生物。
　　偏她的脚还搭在床边，一只落在被子上。
　　方宇航立刻跑过去，把她脚拿下来。
　　佟兴国是儿科医生，对家常的感冒发热也能诊治，走过去先给佟真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
　　方宇航他爸方建民担心地说：“这么高？我送佟佟去医院吧。”
　　“不用。”佟兴国说，“回去喝了药，睡一觉再看。”
　　“别烧出个好歹来。”方建民还是担心，“上次我同事他小孙子，晚上低烧三十八度，说是没关系，结果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三十九度多，紧赶慢赶送医院去了，医生说要是再迟一点就得烧成小儿麻痹。”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佟兴国说：“身体有自愈能力，没事的。”
　　方建民还想说什么，李淑芳一杵他胳膊，“得了吧，人家老佟是医生，不比你懂啊？”
　　“我忘了。”方建民摸了摸后脑勺，讪讪道：“太急了。”
　　“我带她回去，喝点药睡醒来就没事了，不行我半夜送她去。”佟兴国说。
　　佟真皱着眉头，梦里也不安稳。
　　佟兴国把她背回去放在床上，魏怡冲了感冒冲剂，把她喊醒喂了药，这才给她掖好被子出了房间。
　　佟兴国联系了医院的同事，问清楚今晚谁值班。
　　怕佟真半夜烧的太厉害，去了医院找不到人。
　　魏怡在客厅坐了会儿也回房休息。
　　而佟真梦里还在呓语，“作业……”
　　**
　　佟真一家人回去以后，李淑芳叮嘱方宇航早点睡觉。
　　方宇航应了声嗯。
　　等到众人都离开，房间里安静下来，方宇航用手铺平床上的褶皱，在床边坐着发了会儿呆，脑子里总是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
　　额头和额头相抵的触感太真实。
　　良久，他烦躁的摸了把头发，兀自叹气。
　　瞎想什么呢？
　　那是佟真。
　　是跟他一起长大，总爱欺负他的冤家。
　　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
　　方宇航如是想，终于冷静下来。
　　他坐回到桌子前，佟真的书包还在。
　　两人书包是同款，都是魏怡买的，一个黑色一个白色。
　　不过佟真背的是黑色。
　　即便如此，佟真书包上还是依稀能看到一些红色笔印。
　　方宇航拿纸擦了下，发现擦不起来，也只好放弃。
　　他把自己剩下的题都写了，把所有卷子都收拾好放进书包，然后关灯上床，打算玩会手机睡觉。
　　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佟真黑色的书包还在他书桌上放着，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看清模样。
　　上边似乎还会出现佟真的脸，谴责他没义气。
　　半个小时后。
　　方宇航顶着鸡窝头爬起来坐回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翻出佟真还没写完的卷子。
　　佟真学习差，但她有个优点，字好看。
　　方宇航的字也还行，但他不好好写，连笔可以让他写作业的速度提高很多，所以他的字常被形容为狗爬。
　　可他考试时候的字一向还可以，因此没少被老师说。
　　佟真的卷子还剩不少，她赶作业时字也挺潦草的，但也比方宇航的好看点。
　　方宇航拿起笔，叹了口气，认命地写起来。
　　夜里三点，韩志远发来消息：【航崽，写完没？】
　　方宇航：【你猜。】
　　韩志远：【你补吧，我得睡了，狗命要紧。】
　　方宇航：【你睡，我还差两张。】
　　韩志远：【不对啊，我之前问你就剩两张，几个小时过去了，你怎么还有两张？】
　　方宇航：【……佟真的。】
　　韩志远：【哦~】
　　这波浪线就很骚气。
　　不过方宇航也没说什么，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手上在写什么根本没意识。
　　反正是字就行了。
　　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朝阳从遥远山间缓慢升起，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
　　方宇航写完最后一个字，抵挡不住困意趴在了桌上。
　　**
　　津南一中在下午三点开学。
　　开学第一天不上课，收作业、发新书、开班会，住宿生晚上有晚自习，走读生上到八点就能回家。
　　佟真和方宇航都走读。
　　不过按照一中的传统，大概到高二下学期就得住校了。
　　高二分文理科，第一个学期还稍轻松些，到第二学期要学完高三所有课程。
　　到了高三就是三轮复习，基本没上下学期之分，放假不超过五天，在一中高三的教室里，很少能看到长得很胖的学生，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跑操，跑完操要背诵做题，又苦又累。
　　能胖起来就有鬼。
　　在这样的高压下，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住校。
　　省了回家的时间。
　　这都是韩志远跟他们说的，他堂兄去年从一中毕业，考到了浙江。
　　佟真晚上喝了药，半夜魏怡去测已经退了烧。
　　她前天夜里熬得太狠，这一夜睡得很沉，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以后感觉嗓子干得说不上话来，跑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这才算活过来。
　　“我记得我还在方宇航家写作业啊。”佟真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怡给她舀了粥放在桌子上，“你发烧以后，你爸把你背回来的。”
　　“我都不记得。”佟真坐在桌前，囫囵地喝了一碗粥。
　　她这会儿是真饿，喝完以后又要了一碗。
　　“我昨晚发烧很严重吗？”佟真问。
　　“三十八度五。”魏怡一边说着一边在厨房忙碌，隔了会儿忽然站在厨房门口，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那么晚还在冬冬房间里待着。”
　　“啊？”佟真疑惑，“怎么了？”
　　“都是大姑娘了，大晚上还在人家男孩子家里做什么？你又不是没房间。”魏怡说：“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得注意点儿。”
　　佟真一口粥从嘴里喷出来。
　　她急忙拿了纸来擦，随后咯咯笑。
　　“笑什么？”魏怡瞥她一眼，“别不当回事儿。虽然我也相信你和冬冬，但还是稍微避避嫌比较好，你又没想着跟人家谈恋爱。”
　　“谈什么恋爱啊？”佟真翻了个白眼，“我的妈，你想哪去了？就算这世界上只剩下方宇航一个男人，我也不可能和他谈恋爱的好嘛？更何况，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没等魏怡问，她就拍着胸脯说：“是学习啊！我得考大学！”
　　魏怡：“……？”
　　佟真低头继续喝粥，吃了几口后忽然抬头说：“妈，我觉得你有个误区。”
　　“什么？”魏怡有点懵。
　　佟真低咳一声，“一男一女待在房间里，不一定是谈恋爱。那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就没把方宇航当个男的？而且，方宇航也没把我当女的啊，我俩从心理上，就是同性别。”
　　魏怡听着瞪她一眼，“胡说八道，没个正形。”
　　佟真嘻嘻哈哈，“就是啊，你说我俩从小就认识，天天见面，谁会对天天见面的人产生爱情？”
　　魏怡：“……”
　　“爱情这种东西，都是荷尔蒙分泌旺盛下的产物。”佟真无奈地耸耸肩，“我看我们学校里那条狗，都比看他有新鲜感。”
　　话音刚落，魏怡就拍了她脑袋一下。
　　差点给她脑袋磕碗上。
　　“吃你的饭吧。”魏怡没好气地说：“没一句正经的。”
　　佟真：“……”
　　难道不是吗？
　　**
　　佟真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理，她妈不理解那也只能说明她俩有代沟。
　　她吃完饭回房间找书包，没找到就发消息问方宇航。
　　方宇航许久没回。
　　她揣起手机去方宇航家。
　　来开门的是宇宙，担忧地问她，“佟真姐姐，你好些了吗？”
　　“好啦。”佟真摸摸他的头，“你哥呢？”
　　方宇宙坐回到沙发上看电视，“我哥还在睡觉。”
　　“咋还睡呢？生产队的猪都没他能睡。”佟真说着去开他房间的门，结果上了锁。
　　“早饭也没吃。”方宇宙又补充道。
　　“好吧。”佟真敲门，“方宇航开门，我来拿书包。”
　　她声音尽量放缓和了些。
　　可没人应她。
　　当她要敲第二次的时候，门从里边晃晃悠悠地开了。
　　随后就是噗通一声，方宇航重新倒在床上，脑袋炸得和鸡窝一样，白T和短裤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两条长腿还有一截搭在床外边。
　　“啧。”佟真嗤道：“你昨晚做贼去了啊？”
　　方宇航把被子一蒙，根本不理她。
　　佟真暗戳戳地朝着他腿的方向踹了一脚。
　　不过是踹在了空气上。
　　她还不至于惹有起床气的方宇航。
　　到时候打起来……耽误她补作业！
　　佟真去桌子上拿了书包就撤，一点儿不敢耽误宝贵的时间，给方宇航关门时还放轻了力道，离开他家时还叮嘱宇宙电视声音开小点。
　　出来时她自己都有点感动，去哪找她这么善良体贴的发小？！
　　方宇航遇着她，可真是祖坟冒青烟。
　　她回房间后发现纪苗给她发了消息：【佟真宝宝，你写完没？下午几点去学校啊？我们早点去呗，我想吃糖葫芦。】
　　她一边往出拿卷子一边回，【没呢，明天再吃。】
　　纪苗：【好吧QAQ】
　　佟真在这种时候补作业的心情比上坟都沉重。
　　不知为何，总有种生死未卜的悲凉感。
　　因为她不一定能在三点前补完。
　　但当她把卷子铺在桌上时惊奇地发现，都！写！满！了！
　　字迹和她的差不多。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佟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方宇航模仿的她的字迹。
　　她把书包里所有卷子都拿出来翻了一遍，发现全写完了。
　　她顿时心头一热，连眼眶都热了。
　　敢情方宇航昨晚一夜没睡是在给她补作业啊？！
　　佟真像只土拨鼠一样地抱着卷子尖叫，然后又疯了一样跑到方宇航家，直接推开方宇航房门，正好看见刚睡醒，坐在床上散起床气的方宇航。
　　他睡眼惺忪地看过来，脸色很臭，白T的袖子被他卷到肩膀处，显得肩膀很宽厚。
　　“干……”方宇航那懒洋洋的语调刚出口，“嘛”字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过分激动的佟真直接冲上来抱住他，“啊啊啊！方宇航你就是神仙！我爱死你了！”
　　方宇航：“……”
　　方宇航的臭脸有一瞬间囧裂。
　　佟真很快松开他，挥着卷子在空中说：“我宣布，你就是我今天最爱的人，没有之一！”
　　方宇航淡淡地瞟她一眼，站起来揉了一把耳朵，不耐烦道：“矫情。”
　　作者有话说：
　　佟真：？
　　求问：喜欢上神经大条的青梅怎么办？
　　方·永远都在被无形撩拨·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嘴欠但心软·宇航


第17章 
　　一中的高二和高三早已开学。
　　住校生也来得早。
　　方宇航昨晚熬了夜，今天没什么精神，中午一觉补到两点才算勉强回了回血。
　　跟佟真骑车到学校时刚好踩点。
　　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纪苗一看到佟真就朝她挥手，“快来。”
　　佟真屁股刚落座，学习委员裴苏怡就走过来，“寒假练习册交给我，其他科的作业交给科代表。”
　　“好，你等一下。”佟真翻书包拿出练习册递过去，露出小梨涡，“谢谢。”
　　“没事。”裴苏怡又去找方宇航。
　　“你们怎么来这么迟？”纪苗悄悄问佟真，“再晚几步，钱串串就……”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钱育就走进了教室。
　　钱育今年四十多，寸头，人送外号“钱串串”“光明顶”“老钱”，挺和蔼一人，教语文。
　　这是他来一中以后带的第三届学生。
　　“裴苏怡。”钱育站在讲台上问，“作业都收齐了没？”
　　“齐了。”裴苏怡说着把寒假作业册抱到讲台上。
　　钱育手里拿着一个木板，支在桌上，笑起来都看不见眼睛，照例寒暄，“同学们好啊。寒假过得怎么样？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作业都写完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教室里顿时乱成了菜市场。
　　钱育敲桌，“行了，我就随便一问。咱们今天就算开学了啊，都收收心，已经高一下学期了，再有一百多天高三就要高考了，而在座的你们也就剩两年半，不要以为两年半时间很长，你看你们来一中半年，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吗？最重要的是，你们半年学到东西了吗？可能是学到了，但放一个寒假，估计也全忘完了，所以啊，都抓点紧，上点心，不要再和上个学期一样松松散散的。”
　　同学们顿时安静如鸡。
　　“各科课代表，把各科的试卷都收齐，交给课任老师，谁没交都给我列好名单，由裴苏怡负责统计，把总名单交过来。”钱育说完扫了一圈教室，“大家都写完了吗？”
　　“写完啦。”同学们齐声应答。
　　钱育微笑，“很好，要是谁让我发现没写完……”
　　话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他从讲台上走下来。
　　一路往后。
　　同学们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身影。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精神满满，就看谁要被班主任抓典型，一张张脸上都写着“吃瓜看戏”四个字。
　　佟真也跟着看。
　　结果发现朝她们身后走。
　　佟真和纪苗坐在倒数第三排，后边那排是两个女生，最后那排是方宇航和韩志远。
　　上学期他俩主动和那俩女生换了位置，说自己视力好。
　　而那俩女生平常特别安静，连讨论题目都是温声细语的。
　　跟纪苗和佟真简直是两个极端。
　　所以目标人物所剩无几。
　　佟真一回头就看到方宇航正趴在桌上补觉，整个人窝在肥大的校服里，像只鹌鹑。
　　而志哥低着头，看上去像在玩手机。
　　眼看着钱育就要走过去，佟真拍了下纪苗，低声问：“怎么办？”
　　纪苗啧了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话音刚落，韩志远就抬起头，刚好和钱育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飞速把东西扔进桌兜，发出咚地一声，震得木桌发颤。
　　刚闭上眼打算补觉的方宇航:“……”
　　他惺忪着眼换了个姿势，结果从半眯着的眼缝中和钱串串的眼神对上。
　　吓得一个激灵，坐直。
　　钱育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方宇航揉揉额头，神色懒散，来自生理的不可控让他打了个哈欠。
　　“昨晚上山挖煤去了？”钱育手背在身后，“刚来学校就犯困成这样？那你还来做什么啊，反正今天也不讲课，请个假不就得了？我还能不批给你？”
　　方宇航：“……”
　　他迟疑两秒，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老板，我黑了？”
　　钱育：“……”
　　木板子在他桌上敲两下，“我在这和你说迟到睡觉的事儿呢，你跟我说黑了？挺白的吧，起码可以腆着脸睡觉。”
　　方宇航身子往后一仰，“那就行。”
　　钱育瞪他一眼。
　　“韩志远，你呢？”钱育又转移了教育目标， “把你桌兜里东西拿出来。”
　　“老师……”韩志远可怜巴巴，但在触及到钱育的眼神之后，低头磨磨蹭蹭地从桌兜里拿出一个九连环。
　　铁制的九连环还有点沉，拎在手里一晃叮呤咣啷响。
　　“你还挺小啊。”钱育随手拎着解了一个，“一个寒假给自己减了一岁是吧？”
　　“没。”韩志远讪讪地摸摸鼻子。
　　“你俩可真是一丘之貉。”钱育冷哼一声，“上学期都看到自己分了吧？你们看到自己分的那一刻是不是都特开心？毕竟都及格了。”
　　方宇航&韩志远：“……”
　　一个寒假过去，钱育阴阳怪气的能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上个学期末的卷子简单，整个高一的学生各科几乎都考到了一百分以上。
　　年级组出题老师说刚高一，不能打击孩子们的学习自信，所以全年级几乎都找不出一个不及格的学生。
　　而韩志远的班级排名在中间，方宇航吊了个尾巴。
　　和他一起吊尾巴的还有佟真。
　　钱育有一点好，特顾着青春期小女生的面子，所以即便上学期佟真在几次段考中成绩都不理想，他明面上损的也只有方宇航。
　　方宇航性子开朗，话少，心思没那么敏感，跟钱育私下关系也挺好。
　　“坐直咯。”钱育的小木板在方宇航背上抽了一下，“新学期开始了，不要再跟以前一样，一寸光阴一寸金。”
　　钱育的时间小课堂开讲，如同洪水开闸滔滔不绝。
　　他回到讲台上，小演讲刚好告一段落。
　　距离发书还有段时间，他宣布了个重大决定：换座位。
　　“咱们这个学期座位还是随机。”钱育说。
　　“老师，还抓阄吗？”有同学问。
　　“不。”钱育神秘兮兮，喊学习委员，“裴苏怡，把多媒体打开。”
　　裴苏怡接过他递来的U盘，去教室一侧开电脑。
　　在这间隙，钱育随手拎起一本寒假作业，“方宇航，这你的吧？”
　　都看见是方宇航最后一个交的作业，所以毫无疑问最上边那本就是他的。
　　方宇航没说话，仍旧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样。
　　没办法，太困了。
　　正是嗜睡的年纪，熬了个大夜后脑仁嗡嗡地疼。
　　甚至都不太能听清钱育在讲台上说什么。
　　钱育打开翻了几页，忽然气笑了。
　　“你这写什么玩意儿？”钱育把作业册往桌上一扔，荡起一层灰，灰尘在折射的阳光下肆无忌惮地飞舞。
　　坐第一排的孙玥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看，刚好被钱育抓了壮丁，“看，孙玥，你读一下第七题，大家听听他怎么写的。”
　　方宇航：“……”
　　不是吧？
　　一个寒假作业还带公开处刑的？
　　孙玥瞟了眼方宇航，又拿起作业册，看到后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下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写什么了呀？”有人问。
　　“读出来听听。”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
　　大家七嘴八舌的，方宇航手掌拍桌，冷冷出声，“差不多得了。”
　　教室里一时间又噤了声。
　　“孙玥，你念。”钱育说。
　　孙玥低咳一声，用她那学了半年播音主持的腔调，字正腔圆地读：“妈的，这题好难，一点儿不会。”
　　儿化音读得特标准。
　　全班哄堂大笑。
　　就连韩志远都笑了。
　　“不会就不会，你还挺有理啊？”钱育说，“还有这字，跟狗爬一样，你期末考试语文卷上字还行啊，怎么一到写作业的时候，这字就跟狗爬似的？我跟你们讲，别笑了。”
　　“这不是方宇航一个人的问题，我知道这里很多同学以后都是要读理科的，所以觉得字不好看也无所谓，反正答案对了就行。但是，字如其人，卷面整洁会给阅卷老师一个好的印象，好看的字走到哪里都加分，大家也都是经历过中考的人，还没吃够亏吗？不要觉得我到了考场上好好写就行，平常养成了习惯，慢慢到考场上也写不好了。”
　　“还有。”钱育说：“学习成绩差，老师可以原谅，毕竟每个人的学习能力不一样，就像大家考到一中来，有人轻轻松松，有人拼尽全力累到进医院。”
　　“啊？还有这种？”
　　“不是吧？”
　　“老钱你骗我们的吧。”
　　“……”
　　大家对此产生了疑问。
　　而钱育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纪苗和佟真，两人齐刷刷低头，脑门上写着——别看我！别点我！
　　钱育扫过班内大家的脸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不要有疑问，不要以为每个人都是天才。好了，我要说的重点在后半句，但是！学习态度不好我没办法原谅。每一件事情，你总要尽力了才能问心无愧。”
　　“还有，下学期分文理。”钱育把话题转到了正经事上，“大家从这个学期就可以有偏重性地学习了，有空的时候可以找各科老师聊聊，不要盲目跟风去选理科，有的东西虽好，但不适合每一个人。”
　　“方宇航。”钱育再次点名，“你以后作业还给我这么敷衍，小心叫你家长。”
　　方宇航：“……”
　　嗐，谁不知道你们经常聚餐？
　　方宇航也没说，沉默着想把这事儿揭过。
　　但开完多媒体的裴苏怡走到讲台旁还老钱的U盘，瞟了眼那册作业，忽地出声道：“老师。”
　　“怎么了？”钱育问。
　　裴苏怡顿了顿，“这好像不是方宇航的作业。”
　　全班同学：“……？？”
　　钱育立刻翻名字，只见上边写着——佟真。
　　别说，写得还挺好看。
　　“最上边那册是佟真的。”裴苏怡实话实说，“我收作业的时候随手放了下。”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佟真。
　　佟真：“……”
　　靠啊。
　　钱育看了眼佟真，合上寒假作业，“好了，咱们来换座位。”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老钱找学计算机的朋友研究了个小程序，随机抽换座位。
　　点击之后倒数321，随机生成座位表。
　　在全班同学的瞩目下，座位生成。
　　有人欢呼，有人悲伤。
　　佟真属于可以欢呼的行列，因为她仍旧和纪苗同桌。
　　而纪禾和方宇航同桌，在她们后排。
　　周茜茜跟裴苏怡同桌。
　　韩志远跟孙玥同桌。
　　“老师，能再换一次吗？”
　　“再换一次吧，老钱。”
　　“老师，我念旧，不想换位置。”
　　“……”
　　没有换到理想座位的同学提出了抗议。
　　而钱育充耳不闻，微笑着问：“对于这次换座位，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好的，没有。”他自问自答。
　　同学们：“……？？”
　　您的耳朵呢？
　　“那现在王强、裴苏怡带大家去教务处领书，点清楚书以后换好座位，做个大扫除就能走了，记得关好门窗，大家开学愉快。”
　　钱育说完就离开了教室。
　　一时间教室成了大杂烩。
　　王强是班长，但存在感特低。
　　他学习成绩好，人内向，所以班里很多事他都没办法协调清楚，老钱就会多用裴苏怡一些。
　　王强站起来，一脸懵地看向裴苏怡。
　　裴苏怡也跟着站起来，喊道：“来几个男生跟我们去领书吧。”
　　一时间没什么人动。
　　等了会儿，裴苏怡走到后排，刚好停在方宇航那儿，“方宇航，你去吗？”
　　被点了名的方宇航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懒洋洋地站起来。
　　韩志远也跟着，班里好几个男生也都站出来，裴苏怡又喊了声，“纪禾，你能帮忙在班里点书吗？”
　　纪禾点头：“可以。”
　　裴苏怡长得高，近一米七 ，放在尚未发育完全的青春期男生堆里也毫不逊色。
　　甚至班里比她高的男生都寥寥无几。
　　她扎着高马尾，校服洗得特别干净，和她擦肩而过时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完全是校园女神。
　　上学期有很多高二高三的学长来他们班门口，专门为了瞧裴苏怡。
　　她走在男生前头，像一只骄傲的白孔雀。
　　纪苗盯着他们的背影出神，在他们离开以后，用胳膊肘碰了碰佟真。
　　佟真正丧气，拉长了声音问：“干嘛？”
　　“你咋了？”纪苗说：“跟我同桌不开心吗？”
　　佟真摇头，“不是。”
　　她就是觉得刚才很尴尬。
　　抄作业都没看，瞎抄一通，结果被点名说了。
　　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受了挫。
　　“因为刚才的事儿啊？”纪苗安慰她，“没事，老钱不是没说什么吗？”
　　“我知道。”
　　老钱顾着她妈的面子，什么都没说。
　　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她的作业。
　　“佟真宝宝。”纪苗品着刚才的事儿，还是琢磨出了一点儿不对，“你说裴苏怡是不是喜欢方宇航啊？”
　　佟真一愣：“啊？”
　　周茜茜忽然探过脑袋，“你也发现了？”
　　“难道你也？”纪苗和她对了个眼神。
　　佟真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周茜茜和纪苗齐声叹气。
　　周茜茜拍了拍佟真的肩膀，“宝子，你有情敌了。”
　　佟真：“……？”
　　“怎么？你不信？”纪苗问。
　　佟真摇摇头，“不太信。”
　　“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她都故意针对你了。”纪苗理性分析，“刚才明明是方宇航最后交的作业，为什么你的作业册在最上边？还不是她为了给方宇航打掩护换了？”
　　“不是这个。”佟真语气诚恳，惹得周茜茜诚心发问：“那是为什么？”
　　佟真沉默几秒，语气认真又严肃，“我在想，裴苏怡瞎了吗？”
　　周茜茜&纪苗：“？”
　　作者有话说：
　　噔噔蹬蹬，周六入v啦~届时会有万字更新掉落。么么哒！
　　作者携小学鸡情侣给大家鞠躬。
　　下一本开《偏偏是你》，求个收藏！
　　【一】
　　沈沂是所有人眼中近乎完美的结婚对象：帅气多金、聪明绅士、有责任心。
　　而赵南星是众人眼中最不适合娶回家的女人：性格强势、雷厉风行、加班狂魔。
　　偏偏两人结了婚。他们结婚时，共同好友私下打赌：多长时间离婚？
　　最多的押了三年。
　　三年过去，两人没有离婚甚至同时出席在聚会上，众好友逐渐接受事实。
　　可没想到结婚第五年，赵南星在朋友圈晒出了离婚证。
　　众人：……？？？
　　【二】
　　赵南星和沈沂幼时是邻居，两人上同一所小学，后来沈沂举家搬迁，失去联络。
　　再次重逢是在朋友的生日宴，度过了稀里糊涂的一晚，又稀里糊涂地结了婚。
　　从小到大对自己有极高要求的赵南星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好所有事，包括婚姻。
　　更何况结婚对象是人人看好的沈沂。
　　但五年过去，在流掉一个孩子后，她主动向沈沂提出了离婚。
　　【三】
　　医院午间休息时，电视上在放最近风头正盛的沈律师采访。
　　有人难掩花痴地说：“沈律师这长相，是好看到跟他吵架我都得先扇自己的程度。”
　　正默默吃午饭的赵南星想，那是你没经历过吵架时你歇斯底里，而他不说一句；也没经历过你受伤住院，而他当天出差；更没经历过意外流产，深夜痛哭，而他不抱你一下，冷漠至极地在日记里写幸好。
　　所有人都觉得沈沂是绝佳好男人，只有赵南星知道，这男人骨子里多冷漠。
　　后来沈沂冒着暴雨站在医院楼下，一条横幅上写着：赵南星，我错了。
　　直到他晕倒在大雨中被送往急诊科，赵南星都没出现见他一面。
　　青梅竹马离婚日常//刑事律师X急诊科医生//
　　还有预收②《诱吻》，娱乐圈恋综，双向暗恋甜文，求个收藏。【一】
　　席喃童星出道，一张脸惊艳无数人，但长大后却没拿得出手的作品，只靠绯闻和CP维持热度，年年在野榜上荣获娱乐圈花瓶首位。
　　她的CP多到犹如过江之鲫，最令人唏嘘的莫过于盛思齐。
　　两人都是国民度高的童星，青梅竹马的设定让网友磕生磕死，最轰烈时粉丝公然舞到正主面前。
　　但两人已经三年无同框，无互动，不少CP粉表示爷青结。
　　然而某天明星恋综《恋爱时代》官宣，同时艾特了席喃和盛思齐。
　　全网奔走相告：我的CP复合了！！！
　　可节目组官微同时艾特的还有席喃的两个绯闻对象，以及知名狗脾气的话剧演员贺翊。
　　网友：？？？
　　【二】
　　众所周知，贺翊曾在采访中表态，最不喜欢的女艺人是席喃，评语四个字：徒有其表。
　　而一向对网络恶评置之不理的席喃首度回应：彼此彼此。
　　网友：史上最抓马的恋综修罗场要来了！！！
　　甚至有人就“席喃最后和谁牵手成功”发起投票，各家CP粉不相上下。
　　唯独贺翊粉丝在广场上信誓旦旦：“反正跟谁都有可能，绝不可能是贺狗。”
　　然而恋综拍摄结束前有记者突击恋爱小屋采访，不小心打开一扇门，知名冷脸狗脾气贺翊正低头和席喃吻得难舍难分，又纯又欲。
　　网友：？？？！！！
　　记者立马切了画面，弹幕疯狂闪过：
　　【让我看！我付费！】
　　本文又名#狗男人的真香打脸日常##叔叔舅舅哥哥和男朋友同在一档恋综争风吃醋##团宠恋爱记#
　　1V1//双C//双向暗恋//甜文//伪修罗场


第18章 
　　裴苏怡瞎没瞎佟真不知道。
　　但周茜茜和纪苗都说佟真有点瞎, 明明方宇航长得高，人也好看，衣品吊打一众高中生, 连校服都能穿得比其他男生出彩，裴苏怡喜欢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经她们一分析, 佟真沉默片刻。
　　之后幽幽道：“我怀疑你俩也瞎了。”
　　毫无疑问，佟真被摁头“打”了一顿。
　　**
　　纪禾在讲台一侧点书。
　　和周茜茜、佟真嬉闹之后的纪苗过去帮忙, 刚站过去, 方宇航和韩志远搬来了一摞书, 放地上一放还荡起了一层灰。
　　纪苗兴冲冲地说：“我来帮你。”
　　纪禾半蹲着, 扒拉她小腿，“起开, 碍事。”
　　纪苗：“？”
　　“纪禾，你没人性。”纪苗吐槽。
　　不过嘴上虽这么说，也还是帮他一起点。
　　班里一共四十七个人, 高一下册要发十几本书。
　　在教务处的时候，裴苏怡已经点过一次，这会儿搬进来是进行二次查验, 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纪禾手里拿着清单, 正认真地点。
　　佟真却站起来, 跟着要返回教务处的方宇航走了一路。
　　韩志远手上全是灰, 校服袖子挽起一截, 笑着逗她：“干嘛？你也想和我们一起搬书啊？”
　　佟真点头，“也不是不行。”
　　“行了，回去。”方宇航语调懒洋洋的, 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依旧是慵懒姿态, 但两条大长腿往前迈，走得极快，高一其他班也在搬书，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们从走廊里走过，和佟真擦肩而过。
　　佟真也不看，就追在方宇航后边。
　　过往的人总忍不住看几眼。
　　有认识方宇航的，性格顽劣的，便吹声口哨，投来暧.昧的眼神。
　　走出教学楼，方宇航忍不住停下来，侧过脸问佟真，“怎么了？大小姐。”
　　佟真耸耸肩，目光别到一边，“没什么，我就看看。”
　　“你看什么？”方宇航说：“要去搬书？”
　　佟真点头，给了肯定答案，“可以啊。”
　　方宇航扫过她干净的校服，“你力气是可以，但那些新书，特脏。”
　　“我又不怕。”佟真说。
　　方宇航扫她一眼，把她拉到一边，正好在一棵香樟树下。
　　虽说已立春，但北方的冬天还冷得很，树光秃秃的，还未冒新芽。
　　只有道路两侧的松柏还残留着灰扑扑的绿色。
　　方宇航低声问，“你咋了？”
　　他觉得佟真不对劲。
　　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严肃的小表情和那张脸一点都不搭。
　　看上去心情不好。
　　佟真摇头，“没事。”
　　“谁欺负你了？”方宇航又说，“你不对劲。”
　　佟真仰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好像又高了些。
　　比去年冬天高了很多。
　　依稀记得去年冬天，她只要稍稍仰起头就能看见他的脸，但现在稍稍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方宇航有些燥，本身就没睡好，这会儿脾气自然也差，下意识想抓自己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看见自己的手，脏兮兮的。
　　洁癖让他下不去手，只好讪讪收回来。
　　“没量。”方宇航说：“咋了？你追出来就想问我这个？”
　　“不是。”佟真闷声道：“随口一问。”
　　“那你有事说事，我还得去搬书。”方宇航不耐烦地说：“估计也没人欺负你，你这么暴力，谁敢欺负？”
　　佟真闻言瞪他，甩手给了他背一巴掌，“你会不会说人话？”
　　被她打到的地方还微微发麻，方宇航都没敢伸手揉一下，怕弄脏校服。
　　尽管它已经被新书蹭脏了。
　　“我会不会说人话，你不是都知道吗？”方宇航无奈，“难道你还想从我这听到些什么？那你说说，我尽量满足。”
　　“我呸。”佟真气呼呼地哼一声。
　　方宇航盯着她看。
　　而佟真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几秒后，方宇航举白旗投降，“大小姐，你说，要干谁？”
　　佟真：“……”
　　她捏紧拳头。
　　终于，她还是决定站在世界审美的对立面——分明就是她们瞎了。
　　“干你。”佟真翻了个白眼，“我回教室，你去搬书吧。”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但刚走两步 ，校服领子就被人拽住，方宇航那懒洋洋地欠揍地腔调响起，“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
　　“你松开我。”佟真说。
　　方宇航没动，“说不说？”
　　“都说完了。”佟真不耐烦地回，“你再迟会儿，人家都把书搬完了。”
　　“那你这幅表情追出来？”方宇航笑，“说没事你自己信吗？”
　　“我信。”佟真坚定地答，还生气地跺脚，“方宇航，你松开。”
　　“真没事？”方宇航松开她领子，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在她面前堵成人墙，“那我走了啊。”
　　“快点走，韩总都搬一趟回去了。”
　　“要不是你过来，我跟韩总是一块的。”
　　“那是你磨叽，我本来要一块去搬书的。”
　　“现在？走？”方宇航吊儿郎当地挑眉，带着几分挑衅。
　　佟真语塞，理不直气也壮，“我现在又不想了。”
　　“到底怎么了？”方宇航问她。
　　问完之后还补了句，“最好趁我有耐心的时候说，不然一会儿我可没精力帮你。”
　　佟真有点生气，气自己的莽撞。
　　也气方宇航不停追问。
　　这在她看来有点咄咄逼人。
　　她眉头皱成了小山，“都说了没事，你问几遍了。”
　　佟真语气轻蔑，“方宇航，我才发现，你真婆婆妈妈。”
　　“我……”方宇航要嗤她，就被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打断。
　　裴苏怡和王强站在那条小路上并肩走，两人一样高，但裴苏怡瘦，且姿态优美，修长的天鹅颈在冷阳折射下，显得整个人异常挺拔。
　　看上去比王强高了不少。
　　裴苏怡稍侧目，清脆的声音喊，“方宇航，书已经搬完了，一会儿回教室就行。”
　　方宇航瞟了眼，懒散回应，“知道了。”
　　裴苏怡站在那儿，和他隔空相望，露出个甜美的笑，“早点回来，还要大扫除呢。”
　　“好。”方宇航应。
　　说完以后，裴苏怡就和王强走了。
　　她们一边走还一边讨论，哪个校外补习班的老师更好一些。
　　不像她和方宇航，走在一起最多也就能讨论一下，哪家饭店的饭更好吃一些。
　　佟真望着裴苏怡的背影出神。
　　方宇航忽地啧了声，伸手抚平佟真那皱成小山的眉头。
　　佟真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额头，“你干嘛？偷袭啊？”
　　“我犯得着？”方宇航总算明白了些什么，“是不是刚才在班里说着你了？”
　　佟真疑惑，“你说什么？”
　　“就寒假作业。”方宇航说：“至于吗你，多大点儿事，老钱逮着我说了一通，知道是你的以后什么话都没说，你还委屈上了？”
　　佟真冷哼一声，“跟你无关。”
　　“那你跑我这撒气来？”方宇航说完见她还望着裴苏怡离开的背影发呆。
　　几秒后问：“你怀疑裴苏怡故调包作业？”
　　佟真用鼻音发了个：“嗯哼。”
　　以往她要这么说，方宇航肯定得笑她。
　　说她发出猪叫。
　　但今天的方宇航沉默了一会儿，用特认真的语气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还有被迫害妄想症呢？”
　　佟真：“……？”
　　“人家害你干嘛？就随手一放，谁知道老钱会突然抽查。”方宇航说：“再说了，你跟裴苏怡又没什么过节，你学习上对她没威胁，长相上……也就那样，她那么高傲一小孔雀，跟你这小野猫置什么气？”
　　佟真盯着他的眼神已经喷出了怒火，眼刀子都能杀人。
　　偏偏方宇航还没察觉，他笑着在佟真脸上掐了一把，“行了，大小姐，回去换座位，大扫除。”
　　佟真：“……”
　　她气得握紧了拳头。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维持着平静，尽量温和地说：“手伸出来。”
　　方宇航嘴上说着，“干嘛？不会是要报仇吧？”
　　但还是诚恳地把手伸出来。
　　他的手指修长，很白，没怎么做过粗活的手指关节很窄，指甲修得很短，指甲盖上的小月牙都整整齐齐，很白净的一双手。
　　掌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估计是打游戏打多了。
　　刚搬完书，掌心还有一点脏。
　　被他气到失去理智的佟真看着那双手，想都不想就抓过来，翻过手背就低头咬上去。
　　方宇航那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圆溜溜的。
　　“疼疼疼……”方宇航想甩开，又怕把佟真抽到。
　　只能站在那儿，倒吸一口凉气。
　　佟真用力地咬完，给他手背上留下一拍齐刷刷的牙印。
　　闭合特别好。
　　“你疯了啊？”方宇航得到解放的手甩了下。
　　佟真冷哼一声别过脸，“方狗。”
　　“你们哪个班的？不回教室干嘛呢？”政教处老师的声音突兀响起，佟真转过身就往教室跑。
　　剩方宇航看着她背影，表示不理解。
　　也不知道这人哪根筋又抽错了。
　　政教处的老师往过走，方宇航也走。
　　老师喊他，“是不是谈恋爱呢？高中生！还有没有点纪律了？”
　　方宇航甩了甩手背，试图缓解疼痛。
　　老师喊住他，“那个同学，你们刚刚做什么呢？”
　　方宇航举起手背晃了晃，“老师，她咬我。”
　　老师：“……”
　　**
　　佟真回到教室以后，大家的座位已经换了。
　　纪禾坐在纪苗身后。
　　裴苏怡和王强站在讲台上发书。
　　每个人桌上都放了几本，纪苗已经帮她把书收好了。
　　周茜茜和裴苏怡的位置在前排，靠窗。
　　教室里乱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她，她回座位上坐好，闷头清点课本，然后用漂亮的笔在扉页写下名字。
　　纪苗已经把她的书一本本递给纪禾，让字迹漂亮的纪禾给她写名字。
　　而方宇航桌上的书乱糟糟的，没人收拾。
　　“你干嘛去了？”纪苗碰碰佟真的胳膊，“跟着韩总和方宇航出去，难道是去抓女干？”
　　佟真：“……？”
　　“你用词真的一点都不讲究。”佟真下巴窝在校服里，脑袋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先抬起头看了会儿裴苏怡，又从桌兜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特认真地问纪苗，“你说我长得好看还是裴苏怡好看？”
　　纪苗看看她，又看看裴苏怡。
　　“你迟疑了。”佟真把镜子扔回桌兜，“在这种时候不应该无条件站我吗？”
　　“是啊是啊，我觉得你天下第一好看。”纪苗立刻说，又压低声音来了句，“像裴孔雀那样的，只有男生会喜欢了。”
　　“你也觉得男生会喜欢她？”
　　“就连纪禾那种不近女色的，一个学期过去，除了咱们以外也只记住了裴苏怡，你觉得呢？”
　　“……”
　　佟真盯着裴苏怡，确实长得挺漂亮的。
　　个子高，纤瘦，但又不是过分苗条，马尾扎得蓬松，额前碎发很好地修饰了她的脸型，鹅蛋脸，一副古典美人的气质，说话不疾不徐，连同为女生的佟真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良久，她不太情愿地、蹦豆似地说：“我要、是个男生，我也想娶。”
　　“不是说好了娶我吗？”纪苗一胳膊肘杵过去，“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佟真：“……难道就不能都娶吗？我又不是养不……算了，我养不起。”
　　纪苗：“……”
　　方宇航从后门进来的。
　　他坐下以后清点了书，潦草地写了名字就把书扔进桌兜。
　　隔壁纪禾话少，他心情也不好，没有聊天。
　　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APP玩游戏。
　　消消乐已经玩到了八百多关。
　　纪苗回头看了眼，和他打招呼，“你回来了啊。”
　　方宇航颔首，懒洋洋地应一声，“嗯。”
　　怎么听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纪苗给佟真写小纸条——[你俩吵架啦？]
　　佟真随手回：[打了一架。]
　　纪苗：[谁赢了？]
　　佟真：[看他垮起个脸，你觉得呢？]
　　纪苗：[……]
　　你以为自己脸色就很好看吗？
　　纪苗：[为什么啊？]
　　佟真：[我和他打架，还有为什么？]
　　纪苗：[……]
　　佟真：[因为今天天气不好。]
　　纪苗：[……]
　　胡说，今天分明是大晴天。
　　纪苗坐在那儿撑着脑袋转笔，想不出个所以然，能和她一起聊八卦的周茜茜也被换到了教室的另一端。
　　直到裴苏怡发完书以后走下来给方宇航递了块抹布，问他能不能和纪禾去擦教室最高处的玻璃时，她才感觉自己摸到点门道。
　　她又给佟真写纸条：[是不是吃醋了？]
　　佟真看完后把纸条揉皱扔在地上，拿了扫把去做卫生。
　　纪苗跟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问，“你出去找方宇航，是不是问他到底喜欢谁？”
　　佟真嗤笑，“我又不是个傻子。”
　　“那你回来以后怎么突然和裴苏怡比？”纪苗碰碰她，露出揶揄的眼神，“你是不是喜欢方宇航？”
　　佟真：“……”
　　“你觉得我像瞎子吗？”佟真问。
　　纪苗：“……喜欢方宇航真不算瞎。”
　　佟真埋头干活，声音闷闷的，“在我这就算。”
　　她和方宇航一起长大 ，彼此见过了对方最狼狈最无理取闹的样子。
　　每天见面长达十五个小时。
　　她跟方宇航已经超脱了朋友的范畴。
　　是……世仇。
　　亲人般的世仇。
　　她看方宇航，就跟看块木头似的。
　　那人嘴毒、小气、装逼、成天就爱玩游戏，整个人都吊儿郎当的，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女生喜欢他。
　　估计在方宇航眼里，她也一样。
　　脾气差、长得丑、无理取闹、爱吃爱哭，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搞不懂为什么会有男生喜欢她。
　　他们对彼此太了解了。
　　所以喜欢上对方，一定是眼瞎。
　　佟真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那你为什么要和裴苏怡比啊？”纪苗在一旁说，“你和她完全就是不同类型的女生啊。”
　　佟真：“什么类型？”
　　“她是校园女神，高冷范儿。”纪苗说：“你是可爱挂，不一样。”
　　佟真想了想，闷头扫地，声音冷冷的，“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纪苗：“……”
　　但佟真扫完地后，忽地挠了下头，不解地问纪苗：“我为什么要和裴苏怡比啊？”
　　纪苗：“……？”
　　是啊，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况且，她和裴苏怡又不是情敌。
　　如果裴苏怡能把方宇航收了，她岂不是应该高兴？
　　这样她就拿捏了方宇航的把柄。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丝酸涩。
　　佟真把这种情绪化解为：妈妈的好大儿要出嫁，所以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开始作祟。
　　但她会做一个好婆婆。
　　真的。
　　**
　　在学校闹了别扭。
　　放学后，佟真和方宇航没一道走。
　　方宇航比佟真慢些，就跟在她身后二十米的位置，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
　　韩志远拿着从钱育那要回来的九连环，一边走路一边解，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隔了会儿也嫌无聊，把九连环往书包一扔，追上方宇航的脚步，“航崽，咋了？跟佟真吵架？”
　　方宇航摇头，“她今天发疯。”
　　韩志远：“？”
　　“你怎么这么说人小姑娘。”韩志远笑，“到时候听见又得被揍。”
　　方宇航把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没被揍，被咬了。”
　　韩志远拉着他的手，端详一阵。
　　几秒后，幽幽道：“佟真牙口挺好啊。”
　　咬得挺整齐。
　　方宇航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对她有滤镜？”
　　韩志远挠挠头，讪笑，“主要是佟真长得太乖了，跟我喜欢一明星特像。”
　　“谁？”
　　“山口百惠。”
　　“……”
　　方宇航觉得这名字耳熟，“日本人？”
　　“对。”韩志远立刻解释，“不是拍那种片的啊，就是很正经的女明星。”
　　方宇航想起来了，“你这口味够古早的，我爸年轻时候就喜欢她。”
　　韩志远：“……”
　　“你怎么惹她了？”韩志远把话题扭回正轨，“她肯定不是莫名其妙来咬你的。”
　　“我哪知道。”方宇航摇头，“她欺负我还用问原因？”
　　韩志远：“……”
　　“可能是天气不好吧。”方宇航说。
　　韩志远：“？”
　　分明是晴天。
　　但方宇航觉得，可能今天佟真的世界里下了雨。
　　他把松松垮垮的书包背在肩上，一路跟着佟真去车棚。
　　在校门口和韩志远分道扬镳。
　　以前他和佟真还会在回家路上拌几句嘴。
　　但今天一前一后，无话可说。
　　连上楼时也没搭一句茬。
　　佟真几次回头，都被他冷脸给挡了回去。
　　他也不太想原谅。
　　**
　　佟真晚上把新书规整之后，完成了老师布置的预习作业。
　　又在[津南咸鱼小分队]里和大家瞎聊了一会儿。
　　最后才踩着点打开了游戏“漂流之海”。
　　高二晚自习上到九点四十，所以跟她一起玩游戏的学长要在十点才能上线。
　　她是刚玩这个游戏，学长已经是老玩家了。
　　要不是有同城，学长从新手村里把她拉出来，带她一起打副本，她早就放弃这游戏了。
　　她不是个有耐心玩大型联机游戏的人。
　　初中和方宇航一起去网吧玩DNF，方宇航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来来回回，目光炯炯有神。
　　她盯着界面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他们也就去过几次，还被芳姨发现了。
　　之后芳姨逮着方宇航狠狠教育，说是他带坏自己。
　　得亏佟真在前边拦着，不然方宇航得挨顿胖揍。
　　从那之后，他们再没一起去过网吧。
　　主要是那会儿佟真想去感受一下网吧的氛围，好奇因子在体内不断作祟，她跟在方宇航身前，哥哥长哥哥短，这才换来了去网吧的机会，结果没几次就被发现了。
　　佟真也是因为方宇航说她不适合玩游戏起了逆反心理，那天回来以后就下载了这个游戏。
　　据说适合女生玩。
　　但她刚玩的时候，依旧摸不清门道。
　　说来也巧，她刚过完新手任务去做副本，就遇到了来新手村做慈善的学长，带着她玩了两个副本。
　　她昨天发烧没上线，今天准点上线，如约蹲到了学长，先和对方解释昨天没上线的原因。
　　然后就跟着学长一起做任务，捡宝箱，刷副本。
　　做完任务以后，就是挂时长。
　　挂时长的地方有很多，佟真选了个最漂亮的地儿，云雾之海。
　　游戏人物坐在海边，海浪声此起彼伏。
　　学长开麦问她，“你今天不高兴？”
　　“还行吧。”佟真闷在被子里，声音很小，怕被听见。
　　学长的声音是她第一耳听见就觉得惊艳的程度，好听到可以去做cv。
　　所以她也开了麦。
　　“感觉你情绪不高。”学长说，“是不是因为开学？”
　　“不是，开学是迟早的事，无所谓。”佟真顿了顿说，“我今天和我好朋友吵架了。”
　　“男生还是女生？”学长问。
　　佟真如实相告，“男生，和我一起长大的，我邻居，还在我后桌。”
　　“啊这。”学长语气稍不屑，“一个大男生和女生有什么好吵的？太小肚鸡肠了吧。”
　　“不是，是我欺负他。”佟真下意识解释，“我咬他来着。”
　　“咬？”学长把这个字咬得极重。
　　不知是不是佟真的错觉，他说的时候还带上了几分刻意暧.昧的旖旎。
　　就像初中时一些男同学在后排开下流玩笑时的语气。
　　那会儿佟真因为好奇问过一嘴，方宇航当即捂了她耳朵，说她：“别瞎听。”
　　目前佟真对这道声音有滤镜，所以也没往歪想，压下心头的不适，“就是咬他手背，好像挺严重的。”
　　“哦~”学长说：“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没有为什么啊。”佟真说：“我们两个，劲儿上来了就吵架，再生气就打架，都习惯了。”
　　“那他以前也生气吗？”
　　“生气，不过隔一天就好了。”
　　佟真闷在被子里，戴着耳机，忽地叹口气，“不说他了，我要睡觉。”
　　“好的，晚安。”学长说完，在佟真退出之前又问了句，“下周末有时间吗？”
　　“啊？”佟真顿了下，“有的，怎么了？”
　　“去恋城一起写作业呗。”学长说：“你不是说自己理化生很差吗？我理科生，可以帮你补一下。”
　　恋城就是韩志远家的奶茶店。
　　取得是“恋上一座城”之意。
　　佟真心头一紧，这是要面基？
　　不过一个学校的，应该也没事吧？
　　就是……
　　“能不能不去恋城啊？”佟真说：“这是我朋友家的店。”
　　容易被韩总看见，韩总看见就意味着方宇航会知道。
　　那她就会被方宇航狠狠拿捏。
　　届时她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那去德克士？或者麦当劳？”学长说：“都可以。”
　　“对了学长。”佟真低咳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端沉默片刻，低低笑了声，“反正这周就见面了，到时候再做自我介绍？”
　　佟真：“……”
　　“也行。”佟真说完就下了线。
　　关掉游戏后，她发现群里有方宇航、韩总和纪禾一起打游戏的记录，他们玩的是另一个联机游戏，偏推理向，比较重逻辑，纪苗还玩了会儿，没多久就吐槽太难玩，于是退了出来。
　　不过他们也就玩到十点半。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
　　佟真猜测方宇航应该还没睡。
　　她想发个消息，解释一下今天的行为，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幼稚地咬人手，不太好。
　　但谁让方宇航嘴欠来着？
　　怎么裴苏怡就是小孔雀，她就是小野猫？
　　连只家养的都不算？
　　她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她还是决定先睡觉，道歉可以，但要隔一晚，以表示她也生气了。
　　但她躺在那儿，翻来覆去耳边都是方宇航那几句疼疼疼。
　　听着是真的……很疼。
　　她试着咬了下自己的手背，刚一用力就立刻松开。
　　是挺疼的。
　　于是，接近凌晨，佟真坐起来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字。
　　【我跟你讲，以后不许说我是野猫。】
　　【我家生家养，你不是见了吗？】
　　【还有，对不起。跪下.jpg】
　　**
　　翌日一早，佟真闹钟响起的时候，她还昏昏欲睡。
　　晚上熬了夜，早上五点半起确实有难度。
　　尤其是开学第一天，生物钟还没调过来。
　　闹钟在响第二遍的时候，她慢吞吞地爬起来，看了眼手机，没收到方宇航的回复。
　　心里有点失落。
　　她洗漱的速度很快，简单地洗脸刷牙，然后扎个马尾，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
　　六点要上早自习。
　　一中的纪律严苛，五点五十就有纪检委的学生戴上红袖章在校门口检查。
　　六点准时关闭伸缩门，教导主任会站在门口，就跟拎小鸡似的，让迟到的同学排排站在校门口，拿着书站在校门口上早自习。
　　佟真家离一中近，骑自行车十分钟。
　　她还没学会骑电动车，其实也用不上，她爸说骑自行车有助于锻炼身体。
　　但她妈骑得就是电动车，因为上班路上太堵了，开车容易迟到。
　　佟真对这事儿也没什么异议，初中就一直骑车上学，到现在已经养成习惯。
　　她出门时看了眼对门儿，没什么动静。
　　她踯躅了两秒，立刻跑下楼。
　　天还蒙蒙亮着，远处山色上笼了一层雾，昏暗路灯下，方宇航推着自行车，身姿挺拔。
　　他的影子被路灯无限拉长。
　　天气太冷，他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
　　手上戴着和佟真的同款手套，是芳姨给织的。
　　佟真看见他立刻笑了，跳起来喊，“你在等我啊。”
　　方宇航没应答，催促道：“快点儿，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佟真立刻开锁，骑上自行车追方宇航。
　　两人的车齐头并进，佟真问方宇航，“我昨晚给你发的消息看见没？”
　　“我还想问你呢。”方宇航瞟了她一眼，“半夜三更不睡觉，你干嘛呢？”
　　佟真：“……”
　　“是不是又和学长玩漂流之海呢？”方宇航说。
　　佟真：“……”
　　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没，我十点多就下线了。”佟真说话都有哈气，在空中很快散开。
　　北方的末冬，和往年一样。
　　寒冷、冰凉，雾蒙蒙。
　　骑着单车在路灯里赶往学校的少年和少女，嬉笑一路，亦和往年一样。
　　**
　　进了学校，方宇航把车扔进车棚。
　　佟真比他快一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佟真拽了方宇航胳膊一把。
　　方宇航回头看她，“想站在教室外边上早自习？”
　　佟真疾走几步，看了眼表，还有三分钟，来得及。
　　“你先说，接没接受我的道歉。”佟真问。
　　方宇航把手套取下来，露出手背给她看，昨天被她咬过的地方仍留着印迹，有的还青紫了。
　　她的小尖牙太过锋利。
　　方宇航一边走一边说：“我昨晚差点去打狂犬疫苗。”
　　佟真：“……”
　　“我早上请你吃饭吧。”佟真说。
　　方宇航：“生活费没了不还是要剥削我？”
　　“讲道理，我生活费比你多。”佟真忽地想起来，“你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钱？”
　　“没有，都是我的钱，藏什么私。”方宇航说
　　“你大姨不是给了三千？你还留了一千呢。”佟真说。
　　“你小姑还给了你两千呢。”
　　“那你的钱要留着干嘛？我是想换手机的。”佟真说：“我那破手机，玩个游戏卡得要死，光进程序就得五分钟。”
　　方宇航踩着点进了教室，“你管我。”
　　佟真也坐下，她回头问方宇航，“你是不是打算出去旅游？”
　　“没有。”
　　“那你打算泡妹？”
　　方宇航闻言，抬头看她一眼，特真诚地问：“你觉得你天天就和跟屁虫一样地跟着我，我能泡到哪个妹？”
　　佟真：“……？”
　　她沉默片刻，转过身，冷酷无情地拿出课本，“懂了。”
　　**
　　佟真决定不再做方宇航的小尾巴。
　　并且为昨天犯下的错误买单。
　　早上吃完饭后，她去小卖铺买了创可贴，看见货架上的巧克力派，她就取了一袋下来。
　　方宇航爱吃甜食，这是他最爱吃的零食之一。
　　小卖铺里人满为患，佟真挤在人堆里结了账。
　　纪苗和周茜茜早已被挤得透不过气，在外边等着。
　　等佟真出来，三人一起去操场散步。
　　这个点儿还没人打球，倒是高三的在跑步。
　　是学校组织的，说是怕高三生体力不支晕倒在考场上，所以不仅要增加知识，还要强健体魄。
　　他们会在吃饭之后，上第一节 课之前跑一圈，特别慢的那种。
　　因为怕大家得胃下垂。
　　跑道都被占着，三个人沿着边缘走。
　　纪苗看她买了零食，有点儿疑惑，“不是都吃过饭了吗？怎么还买这玩意儿？你没吃饱？”
　　周茜茜摇头，“一大碗青菜面了，还能饿？佟真是挺能吃，但也不是只饕餮吧？”
　　佟真说：“不是买给我的。”
　　“给方宇航？”纪苗说，“那他早上也吃饱了啊，一碗粥，两个馒头，两份菜。”
　　周茜茜：“好家伙，敢情饕餮在这啊。”
　　“男生嘛都能吃。”纪苗耸肩，“别看纪禾那小身板，他也特能吃。”
　　“你竟然说纪禾是小身板？”佟真无语，“那我们是啥？都成小蝌蚪了。”
　　纪禾181，高于班里大多男生。
　　不算瘦，正常比例，不过腿很长，脖子也修长，周茜茜第一次看见他，就把他定义为“漫撕男”。
　　撕开漫画走出来的男人。
　　这称谓被纪苗强烈抗议，说她哥不能跟她的纸片人相提并论。
　　因为纸片人温柔、浪漫、长相优越，而她哥，太狗了。
　　不过凭良心讲，纪禾长相确实能配得上“漫撕男”这个称谓。
　　学神、衣品家，高瘦，高岭之花，宛若小说男主般的存在。
　　上个学期圣诞节和元旦，在一中如此紧张的考试氛围里，据不完全统计，纪禾被堵在操场两次，堵在男卫生间门口三次，堵在食堂两次，还收到了近三十个苹果和一大叠贺卡，以及传说中的高三学神学姐的霸气表白。
　　当时对方找到纪禾，上下打量过他之后说了句，“还不错。”
　　纪禾：“？”
　　“听说你成绩很好，连语文都能打满分。”学姐说：“要不要考虑做我男朋友？”
　　纪禾：“……”
　　他拨开学姐挡了路的身体，声音冷淡，“还是好好准备高考吧。”
　　学姐：“？”
　　纪禾：“恋爱不如学习有意思。”
　　众人：“……”
　　于是学校所有人都知道，高一五班有个学神。
　　这学神还特装逼。
　　关键是，在期末考试以后，大家都被他装到了。
　　好多女生在知道纪苗是纪禾的双胞胎妹妹以后，都来巴结纪苗。
　　纪苗为此头疼了一段时间。
　　她生气地跟纪禾大吵一架之后，那些女生都消失了。
　　也不知道纪禾怎么解决的。
　　聊起纪禾，纪苗就开始滔滔不绝，从昨晚他抢她手机开始讲，一直讲到今天早上来学校，他没叫她起床。
　　说完以后点评一句，“真不知道那些女生看上他什么了。”
　　周茜茜啧了声，“你们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佟真&amp;纪苗：“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周茜茜：“……算了吧。”
　　**
　　三人散完步回到班里，早自习结束后的这段时间，很多人回来补觉。
　　没有补觉的也已经在写卷子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裴苏怡正坐在窗边做题。
　　方宇航趴在桌上补觉。
　　纪禾坐得笔直，指间笔一转，基本上就可以写出一个答案。
　　纪苗和佟真回到座位上，佟真拆开那包巧克力派，拿了两个走到周茜茜桌旁。
　　周茜茜刚拿出课本，看她一眼，“刚给我不就行了？现在还跑一趟，多费事儿。”
　　说着就去拿她手里的巧克力派，结果佟真一缩手，“不是给你的。”
　　周茜茜：“？”
　　佟真把巧克力派放在裴苏怡桌上，裴苏怡侧目望过来。
　　那双眼睛很亮，少女的肌肤也很好，看上去吹弹可破。
　　佟真说：“请你吃巧克力派。”
　　裴苏怡：“？”
　　一个学期过去，两人的交际几乎为零。
　　裴苏怡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请自己吃东西。
　　佟真尽量露出个友好的微笑，“方宇航请你的。”
　　裴苏怡：“…… 啊，谢谢。”
　　她笑得有些尴尬。
　　“方宇航平常最爱吃甜食，这是他最喜欢的零食。”佟真说朝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学委，Fighting！”
　　周茜茜一脸茫然。
　　裴苏怡亦然。
　　佟真一路小跑回了座位，纪苗不理解地问：“你刚刚在干嘛？”
　　“这都看不出来？”佟真兴冲冲地，“给方宇航当僚机。”
　　方宇航听见自己名字，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干嘛？”
　　“没你的事儿。”佟真转头把创可贴递给他，“贴了再睡。”
　　方宇航打了个哈欠，顺手抓了下头发，跟鸡窝似地。
　　佟真见裴苏怡在往后看，立刻把他翘起来的头发摁下去，方宇航往后避开，“别动我头发。”
　　佟真直接在他额头上敲了下，“这世上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方宇航：“……？”
　　这人在说什么？他听不懂。
　　“答应我。”佟真语气很慈祥，“注意形象。”
　　方宇航：“？”
　　**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没进入学习状态。
　　各科老师也只是开了个头，还没正式讲课。
　　佟真下午活动课还给裴苏怡送了两包糖。
　　以方宇航的名义。
　　晚上晚自习结束后，方宇航冷脸拎着佟真出门，看得纪苗和周茜茜心惊胆战。
　　“你说，方宇航会不会揍佟真？”纪苗问。
　　周茜茜摇头，“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他这么凶，真的不会被佟真打吗？”
　　“会的。”
　　话音刚落，佟真就喊，“方宇航，我踢你了啊。”
　　方宇航松开手，佟真摆弄自己的领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逼我动手。”
　　“能的。”方宇航把松垮的书包背好，稍稍冷静了一些，“先回家。”
　　佟真看他脸色太差，知道这次是真生气，所以没作声。
　　但走了一段路后，佟真突然反应过来，“你为什么对我发脾气啊？我又没惹你。”
　　方宇航深呼吸，“一会儿说。”
　　校外灯光亮起，柏油马路上车流如梭。
　　来来往往的学生骑着车离开一中，他们夹杂其中。
　　一直骑到快回家，佟真实在跟不上方宇航的速度，干脆慢下来。
　　而方宇航在前边没人的地方停着，就在路灯下，单脚撑着地，双臂撑在车把上，微微喘气。
　　佟真慢悠悠地骑过来，和他并肩时刹车。
　　“这下说吧，我怎么你了？干嘛那么凶？”佟真问。
　　“你给裴苏怡送巧克力派？”方宇航问。
　　佟真迟疑片刻，还是点头，“对啊，你不是说我耽误你泡妹，那我帮你泡呗。”
　　方宇航：“……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佟真：“……”
　　“说事就说事，不要对我进行人参攻击。”佟真说：“我这个僚机难道当得不出色？”
　　方宇航：“…………”
　　在一阵沉默之后，方宇航的舌尖抵着牙齿绕了一圈，被气笑了。
　　他笑道：“很好，现在全班都觉得我喜欢裴苏怡。”
　　“难道不是吗？没有男生可以拒绝裴苏怡。”佟真耸肩，“再说了，裴苏怡喜欢你。”
　　佟真不理解，“我帮你，难道不值得感激？你为什么要这么凶？”
　　方宇航笑着，但说话时夹/枪带棒，“阿姨给你起错名字了。”
　　佟真：“？”
　　“你应该叫佟真傻。”
　　带着那么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佟·大大咧咧·赌气小学鸡·真X方·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还得继续和傻子相处·宇航
　　晚安。


第19章 
　　佟真回家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于是去问纪苗。
　　纪苗跟她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帮她剖析人物心理，说得头头是道。
　　要不是佟真知道方宇航以前钱包里放着刘亦菲照片的话，还真要信了纪苗的邪。
　　纪苗分析, 可能裴苏怡对方宇航有点儿好感，但尚且谈不上喜欢。
　　毕竟裴苏怡也会让纪禾帮忙做些事情。
　　也有可能, 裴苏怡只是单纯觉得方宇航好使唤。
　　毕竟方宇航好说话，班里有什么活儿找过来都不会推诿。
　　人长得不错, 跟在她身边显得有面子。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 谁还没点虚荣心了呢？
　　而方宇航就更钝了, 那是个美女穿着吊带短裤从他面前走过, 他都会裹紧自己校服说，看着就冷的直男。
　　和纪禾说, 学习比恋爱有意思是一个类型。
　　以他们的愚钝，除非天降红娘，丘比特专程射箭, 不然他们这辈子都得单身。
　　白天她们只是在逗佟真，没想到佟真说干就干，把她们都给吓到了。
　　周茜茜说, 就连裴苏怡下晚自习的时候都问, “佟真是和方宇航打赌了吗？”
　　弄得周茜茜很尴尬, 只模棱两可地回了句, “可能。”
　　佟真在这方面其实也很愚钝。
　　她只知道自己和方宇航绝对不可能, 但方宇航和其他人……
　　其实也还行。
　　尤其裴苏怡，她今天上课盯着裴苏怡背影看了好久，最后心里想得却是：终究是我家狗高攀了。
　　至于刘亦菲, 纪苗切了声, “纪禾以前还喜欢阿sa呢。”
　　“偶像和对象, 那是有本质区别的好嘛？”纪苗说：“你不要觉得他们从此就成为异性绝缘体了，只不过是眼光高，懒得追，在这个阶段觉得学习和游戏比女生有意思得多。以后，估计就不是了……”
　　纪苗还不太确认地加了个“吧”。
　　佟真听得似懂非懂，最后总结，“所以方宇航不喜欢她？”
　　纪苗：“你觉得呢？”
　　佟真无语，“那他说我耽误他泡妹？”
　　纪苗：“可能是你理解有偏差。”
　　佟真：“……？”
　　**
　　佟真至睡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哪里理解有偏差。
　　不过她的行为给裴苏怡造成了负担，第二天就给裴苏怡写了小纸条道歉。
　　顺带赔了她一包巧克力派。
　　生活一如往常。
　　方宇航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上课懒懒散散，活动课去操场和人打球，回到教室裹上校服，从桌兜里拿包纸巾擦汗。
　　吃饭时像头牛，下课后像只趴在桌上晒太阳的狗。
　　他三天都没怎么搭理佟真。
　　但每天都会等佟真上学，放学，把她送回家。
　　这情绪一直延续到周四。
　　**
　　周四，活动课。
　　高二两个班在打篮球赛，操场上人满为患，佟真和纪苗、周茜茜去了一趟又被挤回来。
　　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安静，好多人都坐在位置上刷题。
　　纪苗刚一进去，就有人说了声，“纪苗，刚你哥又被女生喊走了。”
　　纪苗往位置上一坐，扭头看了眼纪禾的桌面，一份高二的英语卷摆在桌上，完形填空做完了才走。
　　她撇嘴，“又不是有男生叫我，不关心。”
　　三人坐在那儿闲聊了一会，从最近刚出的剧聊到了明星八卦。
　　周茜茜还有题没写完，聊了会儿就回座位了。
　　只剩下纪苗和佟真无所事事。
　　在大家都安静刷题的氛围里，她俩不学点什么说不过去。
　　于是……
　　纪苗从桌兜里拿出两本小说，递给佟真一本，“新买的。”
　　“这啥？”佟真翻了两页，“讲什么的？”
　　“不知道，我还没看，老板说最近两个月卖得很火。”纪苗说：“估计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吧。”
　　佟真往后翻了翻，把书阖上扔回去，“我看着这么多字，头疼。”
　　纪苗：“……”
　　“小说和语文课本不一样。”纪苗看得津津有味，“我看这个可以熬通宵，写作业不行。”
　　“谁写作业写通宵都不行。”佟真说。
　　纪苗一顿，“纪禾可以。”
　　佟真：“……”
　　学神和普通人的差别就在这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纪禾拿起笔在纪苗脑袋上砸了下，疼得纪苗立刻坐直身子，纪禾的桌子归于原位。
　　不再是歪七扭八的模样。
　　“你干嘛？”纪苗质问，“被别的姐姐欺负了就回来找妹妹撒气，你还是人吗？”
　　“坐没坐相。”纪禾转着笔，扫了她手里的小说一眼，“上午发的数学卷做了吗？”
　　纪苗：“……没做完就不能看小说？”
　　“可以。”纪禾点头，声音温和，“不许从我这里拿卷子。”
　　纪苗：“……”
　　她的小心思被戳破，也只能梗着脖子说：“不拿就不拿。”
　　输人不输阵。
　　“对了。”纪苗凑过去，“又是哪个班的姐姐找你？”
　　“跟你有关系？”纪禾挑眉。
　　纪苗歪着头，理直气壮，“我总得看看嫂子候选人啊。”
　　纪禾瞥她一眼，“高考上不了五百，我们就断绝关系了。”
　　纪苗：“？”
　　她握紧小拳头，冷哼一声，“过分。”
　　不过收了小说，从桌子里拿出了数学卷。
　　高一下册的数学题不算难，就是纪苗没怎么开理科的窍。
　　她语文特别好，英语也还行，小时候被她妈带着去公园口语角练了很久。
　　专程和外国人对话。
　　毫不夸张地说，纪禾的口语都没她好。
　　而在数理化方面，她差得厉害。
　　她常吹，要是中考没有数理化，她成绩分分钟碾压纪禾。
　　不过没人信。
　　因为纪禾的文科成绩也很好。
　　纪苗做了两道题，又回去问纪禾，“你同桌去哪了？一下课就没见人。”
　　纪禾正在写英语作文的提纲，抽空回了句，“办公室吧。”
　　“他去办公室干嘛？”纪苗说：“又没考试又没惹事。”
　　“王强不当班长了，班任应该是要问他想不想当班长。”纪禾说着已经开始落笔在纸上写作文了。
　　“那为什么不用裴苏怡啊？她可以班长和学习委员兼任，我看她挺喜欢做班干部的。”纪禾说：“方宇航不太想管闲事吧，上学期老师喊他当课代表，他都没当。”
　　纪禾：“……”
　　他顿了几秒，“跟你有关？”
　　纪苗：“我就八卦一下。”
　　纪禾收起英语卷，拿出耳机戴上，一副“不要跟我说话”的模样，冷淡道：“但你妨碍到我了。”
　　纪苗：“……”
　　她回过头又和佟真八卦。
　　结果发现佟真正聚精会神地看手机，皱着眉咬着下唇，似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纪苗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听见方宇航要当班长不高兴？”
　　“啊？”佟真一愣，手指落在屏幕上顿住，“方宇航要当班长？”
　　“对啊，我刚才找纪禾打听那么久，你没听见？”
　　佟真：“……没。”
　　“你看什么呢？”纪苗凑过去看，只见屏幕上的大问题是：和网友线下见面需要注意什么？
　　她瞳孔一缩，“你想干嘛？”
　　佟真摁灭屏幕，“我能干嘛啊？”
　　她心虚，眼神四处乱瞟。
　　纪苗却嗅到了一点危险的味道，“你是不是认识个学长？”
　　“啊？”佟真捏了捏耳朵，单手撑着脸，“没有，谁说的。”
　　“玩漂流之海的时候，带你打游戏的人是谁？”纪苗逼问。
　　“没谁啊，就陌生人。”佟真说。
　　“我咋听说是咱们学校的。”纪苗说：“之前韩总都看见了。”
　　佟真：“……”
　　她就知道，她不可能有秘密。
　　“真没什么。”佟真心虚地解释，“就这周末，他约我一起写作业。”
　　纪苗：“？”
　　“我不能陪你写作业吗？为什么要他？”纪苗说：“而且，既然是咱们学校的，就不能在学校里见一面？你知道他叫什么吗？我晚饭时间去高二那儿溜一圈，保准给你把人找到。”
　　“不知道。”佟真摇头，“说是见面以后再做自我介绍。”
　　“那更不能去了，遮遮掩掩的，肯定是骗子。”纪苗忽地警觉，“你没给他打钱吧？”
　　“没有，我又不是傻子。”佟真撇嘴。
　　“那Q币？会员？皮肤？游戏道具？”
　　“都没买，一分钱没花。”
　　佟真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警觉性的。
　　初中那会儿刚玩Q.Q这种社交软件，有不少人会进行条件查找，她填的基本都是真实信息。
　　有的陌生人加上以后会各种聊，更有过分的弹个聊天窗口就发衤果照。
　　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时，佟真被吓得心悸。
　　她在家里扯着嗓子喊方宇航，都破了音。
　　方宇航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看见手机那一刻顿时黑了脸，拿着她手机摁了一顿，然后把所有信息清除。
　　佟真甚至有点被吓哭的趋势。
　　眼泪泛着泪，可怜巴巴的。
　　让原本想训人的方宇航闭了嘴。
　　他垮着脸，在佟真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都处理了，以后别加陌生人。”
　　“问题是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给我发消息的。”佟真说。
　　“我给你设置了。”方宇航曲起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下，“又不是没上过生物课，有什么好怕的。”
　　佟真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天的方宇航温柔得不像话。
　　从那之后，方宇航会有意无意地给她灌输网络安全意识。
　　但凡是网上借钱的，都是骗子。
　　哪怕熟人，也有可能是盗号。
　　“没打钱就行。”纪苗稍放心了些，“那你约他在学校见呗，干嘛约在校外？我总觉得鬼鬼祟祟。”
　　“可能是觉得不方便吧。”佟真说：“在学校里都是熟人，被人看见好像不太好。”
　　“在校外就好啦？”纪苗摇头，“不许去。”
　　佟真 ：“……”
　　“学长游戏打得不错，声音也好听，而且我们约在麦当劳写作业，能出什么事嘛？”佟真低声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绝对不跟他去人多的地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见形势不对我们就撤。”
　　纪苗想了想：“要不叫上方宇航和韩总吧，就我们两个女生，要是打起来，可能不太行。”
　　佟真：“？”
　　“不叫他。”佟真说：“死都不叫。”
　　纪苗：“为什么？”
　　“让方宇航知道我就死定了。”
　　“什么事儿让我知道就死定了？”方宇航那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曲起手指在佟真脑袋上敲了下，“你又想瞒着我做什么？”
　　佟真：“……”
　　正好上课铃响起，佟真往前一倾身，脊背停直，正经道：“上课了。”
　　揭过了这茬。
　　**
　　天气预报周四有雪。
　　白日阳光晒得人暖洋洋，一点儿都不像要落雪的模样。
　　但尚未下晚自习，安静的教室里忽地有人说了句，“下雪了。”
　　同学们的脑袋齐齐扭向窗外，果真，大雪纷飞。
　　风卷着雪花簌簌落下，很快给房檐铺就了一层白。
　　晚自习结束铃刚打，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整理好书包往外走。
　　佟真照例和方宇航同行。
　　路灯投射在雪花上，映出刺眼的白。
　　路上有雪，他们车骑得很慢。
　　佟真纠结了一路，要不要跟方宇航说这件事。
　　她是觉得没什么，不知为何，要跟方宇航说，总会莫名心虚。
　　一直纠结到回了家，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
　　回家以后写完作业，她刚关灯上床，纪苗就给她发消息：【你真的不告诉方宇航？】
　　佟真戳屏幕：【他知道也没什么用吧。】
　　纪苗：【那你周末一定得叫上我。】
　　佟真：【好的。=3=】
　　晚上她照例玩了漂流之海，跟学长一起刷副本，但没玩多久，她手机就开始发热，系统卡顿得厉害，只能跟学长说声抱歉，然后下线。
　　临下线，学长说：“周日麦当劳见吧，就在和平街，你知道地方吗？要不你在一中门口等我，我去接你也行。”
　　津南只有一家麦当劳，她自然知道位置。
　　从她家小区门口坐6号线，十五分钟就到了。
　　“不用了，我可以直接过去。”佟真犹豫着说：“我可以带个朋友吗？”
　　“是上次和你吵架的那个？”学长问。
　　“不是，我同桌，女生。”
　　“可以啊。”学长浅笑道：“倍感荣幸。”
　　他话音刚落，佟真手机就关机了。
　　她这才充上电。
　　这破手机，是该换了。
　　但刚开学，她爸妈肯定不让。
　　佟真也只是想想。
　　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夜，给整座城市都笼上了一层炫目的白色。
　　佟真闹钟还没响，方宇航的电话先响了。
　　她迷糊着接起来，“什么事？”
　　“起吧。”方宇航说：“外头雪大，骑不了车。”
　　“让我爸开车送吧。”佟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几点了？”
　　“五点十分。”方宇航也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麻利点儿，你起床就知道了，雪特大，车也不好开出去。”
　　佟真咕哝着艰难地爬起来，拉开窗帘。
　　外头的雪看上去足以没过脚腕。
　　远处此起彼伏的山峦白雪皑皑，津南市中心的灯塔一如既往地伫立在最高处发着光。
　　佟真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她飞速去洗漱，换上厚羽绒服，手套和围脖，穿了双厚棉靴出门。
　　下楼之后，一如既往地看见了方宇航背影。
　　他穿着及膝的白色羽绒服，书包松松垮垮地垂在肩膀上，灰色围巾套在修长的脖子里。
　　在雾蒙蒙的雪地里，确实很有意境。
　　只是他一开口就让佟真滤镜碎了一地。
　　“慢死了。”方宇航说：“乌龟爬也爬出来了。”
　　佟真翻了个白眼，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又不着急，咱们走快点不就行了。”
　　“你腿短，又走不快。”
　　“说得好像你腿很长一样。”
　　“比你的长。”
　　佟真愤愤，“方宇航，你可真有出息。”
　　“还行，比你强点。”方宇航双手插兜，步伐不算快，勉强能让佟真跟上。
　　佟真蹲下攥了个雪球，小跑到方宇航身后喊了声，“方宇航。”
　　“干嘛？”方宇航不耐烦地回头。
　　话音刚落，佟真就往他脖子里塞了个雪球。
　　凉飕飕的。
　　佟真一路狂奔，“快点儿啊，蜗牛就没你慢。”
　　方宇航：“……”
　　他站在原地，眯着眼看过去，依稀能看到少女在雪地中跑跳的身影。
　　良久，他把手里的雪球砸在地上，无奈地切了声，“幼稚。”
　　然后迈开大长腿往前，没几步就追到了佟真。
　　佟真缩缩脖子，“别搞我，我容易感冒。”
　　“我就不怕感冒？”方宇航挑眉。
　　“你体格好。”
　　一路瞎聊到了学校，临上楼时方宇航问她，“昨天什么事儿是我不能知道的？”
　　佟真膝盖一凉，磕巴道：“没……没啥啊。”
　　“你是不是要跟高二那个见面？”
　　佟真：“……？”
　　这帮人，是都有读心术吗？
　　“高二七班吧。”方宇航说：“约在哪了？”
　　“没……没约。”佟真尽力不暴露自己。
　　但她这人一向不擅长说谎。
　　“学校？”方宇航已经开始猜，“活动课的操场？还是放学以后去韩总家奶茶店？”
　　佟真：“……”
　　“都不是。”佟真一跺脚，“你好烦。”
　　方宇航从后边拽住她，认真地喊她名字，“佟真，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和网上的人聊太多，也不要跟他们约线下见面。”
　　“是咱们学校的，而且学长说一起写作业。”
　　“……”
　　空气有几秒的沉寂。
　　佟真抿着唇，面露尴尬。
　　“你们干嘛呢？在这儿堵门不进去。”纪苗风风火火地闯进去，“要打铃了。”
　　早自习的铃声打响，佟真甩开方宇航，“放学再和你说。”
　　**
　　佟真一整天上课都心不在焉。
　　到了活动课，她上个厕所，方宇航也跟着。
　　不过他没刻意跟，专门拉开了距离。
　　生怕她偷溜去高二见学长。
　　一直到下晚自习。
　　佟真憋不住了，打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一周课的进度不快，老师没布置太多作业。
　　佟真书包也不重，偏偏她走路脚步有千斤重。
　　一想到要说服方宇航让她去面基，就觉得脑仁疼。
　　但如果不说，方宇航还是有其他办法知道。
　　比如威逼利诱纪苗。
　　虽然纪苗曾对天发誓，绝不会当叛徒。
　　还有可能是方宇航告黑状，让她爸妈阻止她在星期天出门。
　　反正他能制裁她的办法挺多的。
　　而留给她的，似乎也只有坦白这一条路。
　　今天刚好轮方宇航和裴苏怡他们组值日。
　　平常佟真为了能早点回家，也会帮忙。
　　下晚自习以后，她先去了趟厕所，洗过手后折返回教室。
　　刚下过雪的校园里人潮拥挤，学生们笑着往校外走。
　　高二那栋楼的所有教室都亮着灯，鸦雀无声。
　　未曾想她回到教室的时候，他们已经打扫完了。
　　方宇航拎着她的书包出来，斜睨她一眼，“书包都能忘记拿？”
　　佟真手上水渍未干，往他脸上一甩，还未到他脸上就已经结了冰，根本没甩上去，但方宇航还是抹了下脸，“脏不脏？”
　　“刚洗过的，不脏。”佟真问：“你们打扫得这么快？”
　　“晚饭时扫过一次。”方宇航把书包递给她，下巴往衣领里一缩，“走啦。”
　　一晃神，佟真落了他半步。
　　在佟真提步打算小跑着追的时候，身侧一阵风吹过，带着茉莉花香的味道。
　　很好闻。
　　裴苏怡跑步的姿势很好看，高马尾一甩一甩，很有精气神。
　　佟真双手揣兜，站在那儿等着。
　　她听见裴苏怡说：“方宇航，周日下午，别忘了啊。”
　　“嗯嗯。”方宇航点头，“知道了。”
　　“那我先走啦，拜拜。”裴苏怡朝他挥手。
　　“拜拜。”方宇航也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随后又把手插回兜里，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的手挨到冷空气。
　　裴苏怡下楼时的动作又快又急，却一点儿都没给人急促的紧张感。
　　反倒青春洋溢。
　　像校园剧里人人追逐喜爱的女神。
　　佟真望着她的背影失神了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忽地生出了一丝丝丝的自卑感。
　　当她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时，方宇航那慵懒的声音沿着风传来，“干嘛呢？走啦。”
　　佟真：“……”
　　怎么对裴苏怡就和颜悦色的，对她就这么不耐烦？！
　　佟真狠狠地瞪了他背影一眼，慢悠悠地走过去，忽地问：“方宇航，给你换一个青梅怎么样？”
　　“换谁？”方宇航瞟了她一眼，不知她又在想什么，短暂地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却自然而然地怼道：“换谁都行。”
　　佟真：“……”
　　“当真？”佟真问。
　　方宇航点头，“当真。”
　　这会儿学校里没什么人，冬日尾巴的风带着枯裂的冷意吹来，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给你换成裴苏怡吧。”佟真说：“她长得漂亮，学习也好，个子还高，温柔和善，公认的小仙女。”
　　方宇航皱眉看她，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下，“吃错药了？”
　　佟真：“……”
　　“这难道不是实话？”
　　方宇航痛快承认，“是实话，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不怀好意。”
　　佟真无语，“我是真心的。”
　　“哦。”方宇航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口白雾，在暗夜里似一团流动的云，“但这事儿你是不是得先跟你妈商量一下？”
　　佟真：“嗯？”
　　“或者我妈。”方宇航一个哈欠打出了生理性眼泪，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子，他随意地抬手抹掉，“换掉你这事儿我尝试了很多年都没成功，所以我认命了。”
　　“什么？”佟真问。
　　方宇航说：“除非你妈和我妈关系破裂，不然我不可能换掉你。”
　　佟真：“……”
　　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你真的不想拥有一个像裴苏怡那样的青梅吗？”佟真很真诚地说：“你可以说实话，我不会生气。”
　　方宇航顿住脚步，认真喊她名字，“佟真。”
　　佟真：“？”
　　“你现在很像有病。”方宇航说。
　　佟真一拳就挥他背上，“我说认真的！”
　　方宇航顽劣地笑笑，带着几分痞意，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分明和他那张娃娃脸不太搭，但看着毫无违和感，“认真的答案就是——不想。”
　　他说，“谁都不想要，一个人不好玩吗？你们女孩子多麻烦。”
　　佟真：“……？你再多说一个字真的会死。”
　　方宇航：“你让我说的。”
　　他顿了下，“不过，你是不是说下晚自习要和我说事儿？”
　　“那你先回答我，裴苏怡周日找你干嘛？”佟真问。
　　“去韩总家奶茶店，老钱让我当班长。”
　　“那你答应了？”
　　“没有。”方宇航抓了抓头发，“我推荐了韩总，但老钱让我做副班长，下周高一朗诵比赛，周日去韩总那儿商量举荐谁，还有就是班委要换届，有人不当了。”
　　“这和你跟我说的事儿有关系？”方宇航在她脑门儿敲了下，“快点说。”
　　佟真跟学长约好的也是周日下午。
　　她原本想说服方宇航陪她一起去的。
　　但……
　　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说，敷衍道：“没什么事儿。”
　　“真假？”方宇航问：“你跟那高二七班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佟真说：“我又不是傻子，还能被骗不成？”
　　“那可说不准。”
　　“……”
　　两人一路嬉闹回到家。
　　临进家门，方宇航又戳着佟真脑门说了一遍，“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死定了。”
　　佟真：“？”
　　“快滚。”佟真装模作样踹了一脚空气。
　　麻溜儿地溜回了家。
　　**
　　周日下午。
　　佟真给纪苗发了消息，约好在一点半抵达麦当劳。
　　她和学长约的时间是两点，打算先去踩个点。
　　她坐公交出门，比和纪苗约好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去前台点了一个圣代便坐在那儿抱着书包等。
　　很快纪苗过来，询问：“方宇航没来啊？”
　　佟真摇头，“我没告诉他。”
　　“你之前不是说了么？”纪苗说：“他到时候知道了不得气死啊。”
　　“他和裴苏怡去恋城了，没时间管我。”佟真叹了口气，“我有时候感觉他真像个老妈子。”
　　“是的。”纪苗和她握手，“深有同感。”
　　“纪禾知道你出来吗？”佟真问。
　　纪苗摇头，“我趁他午休偷悄悄溜得，五点以前回去就成。”
　　“咱们就待到四点半。”佟真说。
　　“万一那学长长得不好看怎么办?”纪苗低声说：“据说声音好听的，一般长得都不怎么样。”
　　“不要以貌取人好伐？”佟真撇嘴，“学长贵在品质，我游戏玩得那么烂，他还带我，知道我数理化差，还提出帮我补习。真的，我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男孩子，所以就算他长得很丑，我也会认真听讲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学习成绩好？”纪苗说：“万一他骗你呢？”
　　“他可以骗我，但知识骗不了我。要知道他学习怎么样，一会儿听他讲题不就知道了？咱们好歹也是经过学神指导的人，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他要是跟学神讲题的水平差不多，那肯定学习好呗。”
　　“学神？”纪苗错愕，“谁？”
　　佟真理直气壮，“你哥啊。”
　　纪苗：“……”
　　她无语地吃了口圣代。
　　从一点五十开始，她们就开始观察进入麦当劳的人。
　　专挑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或是戴眼镜的高中生。
　　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今日目标。
　　在接近两点时，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推门进来，一下就和佟真对上了眼神，露出个腼腆的笑。
　　目测身高有180，穿着浅色系羽绒服，灰色毛衣，刘海儿不长，没戴眼镜 ，看上去很有精气神。
　　纪苗胳膊肘碰了碰佟真，“这男的长得不错啊。”
　　佟真低声说：“乍一看，长得好像李易峰。”
　　纪苗：“？”
　　这得多乍啊？！
　　在她俩窃窃私语时，那男生已经走了过来，露出浅浅的微笑，“是单人冬吗？”
　　单人冬是佟真在漂流之海里的ID，当时随便起的。
　　佟真点头，“是我，是学长？”
　　他放下书包，坐在佟真对面，“对，点东西了吗？”
　　“点了。”佟真说：“学长你还要什么？”
　　“我自己去点。”他站起来，“你俩还有什么要吃的吗？我请你们。”
　　“不用了。”佟真和纪苗齐齐说。
　　等他一走，纪苗就说：“我现在对他好感upup。”
　　“我也。”佟真说：“他看起来就像个学霸。”
　　纪苗：“……？”
　　学长去点了一杯冰可乐，坐在那儿进行自我介绍，“我叫陆诚朝，诚心的诚，朝气的朝。”
　　“我叫佟真。”佟真说：“她叫纪苗。”
　　“你们好。”学长颔首。
　　他的笑是很有感染力的那种笑，极具少年感。
　　佟真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干脆板着脸拿出了作业，“我先写为敬。”
　　纪苗把圣代也扒拉到一边，“等等我一起写，我还有七张卷子。”
　　“那我也开始吧。”学长说着也翻开书包。
　　纪苗灵机一动，“学长，你到这里来吧，我去对面，佟真不会的题有点多，你可以教她。”
　　佟真：“……？”
　　可真是好闺蜜啊。
　　学长还迟疑，“可以吗？”
　　佟真点头，“我这里有题不会。”
　　她确实是不会。
　　上午做了两份物理卷，上边空了近一半。
　　专程拿来让他教的。
　　还想着要是他也不会，她就转道去纪苗家。
　　见学长也只是顺带的事情。
　　佟真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在网络世界的另一端，和她一起每天打副本的人是谁，玩完游戏后在云雾之海挂时长的人是谁，并没有其他的企图。
　　她坐得端正，陆诚朝坐在她身侧，稍稍拉开些距离。
　　高一的物理还不算太难，但对佟真来说已经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上物理课像在听天书。
　　她认真提问，虚心请教，陆诚朝也帮她解答。
　　讲起来还算条理，虽和纪禾有些差距，但起码照顾到了佟真的理解能力。
　　有时找纪禾讲题，纪禾会省略很多步骤，佟真理解起来很费事。
　　一连讲了三道，佟真对学长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应该是个学霸。
　　佟真对他又多了几分仰慕。
　　学习成绩好，游戏也玩得好，长得也不错。
　　女娲造人的时候好像对别人都是精心捏造，就把她甩成了泥点子。
　　讲题的过程中，学长一直压低声音，为了让她听得更清楚，挨得也越近。
　　这距离有些超过了刚认识一天的人的亲密距离。
　　尤其是他说话时，呼出来的气会吐在佟真耳际，弄得有些痒痒的。
　　佟真稍稍往角落挪了下，和他隔开一些。
　　这让她稍稍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并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真正让佟真察觉到不对劲的还是在做第四道题时，她腿上似有东西在移动。
　　冬天穿得厚，感知不太灵敏。
　　她低下头看了眼，是学长的手。
　　他似乎随意搭过来，见佟真看，还笑着曲起手指敲了下桌，“赶紧写 。”
　　佟真又低下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但她还没落笔写一个字，垂在桌下的那只手再次攀过来，从她的大腿一路往上，胳膊也蹭到了她的腰。
　　“……”
　　她轻轻抿唇，面露尴尬。
　　“好好写。”陆诚朝的脸忽地凑过来，若不是她往另一侧偏了下，大抵得来个亲密接触。
　　那温润的笑一瞬间就变得猥.琐。
　　佟真紧攥着笔杆，心头已经开始不爽。
　　当他的手继续上移，甚至试图从她的毛衣下往进钻时，佟真往角落挪了下，顺势用笔尖戳在他手背上。
　　顿时流了血。
　　“你做什么？”陆诚朝皱眉。
　　佟真瞪着他，笔尖儿对准他的脸，“我才要问你，你做什么？”
　　正在努力写作业的纪苗 ，抬起头一脸疑惑，“怎么了？”
　　佟真没说话，眼睛泛红，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
　　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
　　十几岁的小姑娘，最害怕说得就是这种事。
　　“我什么都没做啊。”陆诚朝无辜道：“你赶紧写吧。”
　　佟真攥紧拳头，咬着下唇，几秒后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结果陆诚朝的手落在她腰间，甚至是从后环住她的姿势，佟真直接杵了他一胳膊肘，卷起厚厚的物理书就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
　　“你疯了？！”陆诚朝捂着脑袋，“你他妈出来不就是同意了吗？”
　　“我……”佟真瞪大眼睛，眼睛红红的，像只小白兔。
　　她只是出来写作业，又不是同意被摸。
　　“这会儿想起来假清高了？！”陆诚朝烦躁地踢了下桌角，“我操。”
　　“怎么回事儿啊？”纪苗问：“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苗苗，我们走。”佟真拎着书包，打算起身离开。
　　但陆诚朝根本不给她让位置。
　　“你起开。”佟真气急败坏地说。
　　陆诚朝面露凶狠地看着她，“你他妈装什么装啊？”
　　“我没有。”佟真辩解。
　　“谁他妈信。”陆诚朝讥讽地笑。
　　“你嘴巴放干净点。”纪苗说：“你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佟真委屈地想哭，但她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小擀面杖，指着陆诚朝说：“你让不让？”
　　她的脸实在没有杀伤力，看着一点儿不吓人。
　　陆诚朝翻了个白眼，“刚刚我已经拍视频了，你要是不想让这视频落在你们老师手里，就跟我走。”
　　“什么视频？”纪苗问。
　　佟真攥着擀面杖的手都在发抖，颤着声音威胁道：“你给我删掉。”
　　“小妹妹，你也太天真了吧。”陆诚朝笑着转了转手机，“怎么样？跟我走吗？”
　　“我报警。”纪苗拿出手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
　　“报警干嘛？我又没欺负……”
　　“佟真！”陆诚朝的话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这声音过分清朗，稚气未脱的少年音带着几分喘，似是刚经历了一场一千米体侧。
　　佟真泪眼朦胧地看向门口，方宇航穿着白色羽绒服站在那儿，拉链都没拉，露出里头的蓝色毛衣。
　　头发被风吹得花里胡哨，脸红扑扑的，他舔了下被冷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唇，微皱着眉头看过来。
　　刚刚所有的不安定和害怕都在瞬间消失。
　　佟真哽着声音喊，“方宇航。”
　　方宇航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安静的环境里，许多人都望过来。
　　佟真声音极为委屈，但嗓门却特亮，“方宇航，他欺负我。”
　　方宇航已经走过来，陆诚朝还坐在原地。
　　佟真手里的擀面杖直愣愣地杵着，眼里蓄了许久的泪就跟金豆豆似的掉下来，“他……他……”
　　佟真想告状说他摸我，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是最羞耻的事情。
　　她磕绊的话没说完，陆诚朝便笑了，“还找了帮手啊？”
　　“他……”佟真嘴皮子在哆嗦。
　　是真的吓懵了。
　　“你敢说吗？”陆诚朝轻嗤，却站了起来，对着佟真鄙夷地说了句，“晦气。”
　　话音落下，头刚转过去就正面迎上了方宇航的拳头。
　　方宇航一拳挥在他鼻梁上，一手揪着他领口，“你他妈才晦气。”
　　作者有话说：
　　谨以此事献给所有觉得面基无风险的妹妹们。
　　即便是在公众场所，也可能遇到危险。
　　你没有往歪想，但有些男的会认为你没拒绝就是默认。
　　甚至会更过分到认为你同意出来喝杯奶茶，就是同意和他们上床。
　　永远对这个世界保持警惕。
　　PS：文中提到的明星都非个人喜好，不追星，无粉籍，不接受按头追星。
　　评论区也勿代入真人明星，三次元和二次元有壁，以上，感谢。
　　（也想过佟真的这个行为可能会招来骂名，说她傻白甜，脑子不好使等等，但十几岁的小女孩，都曾真心地相信这个世界都是好人呀。）
　　明晚零点见。
　　晚安。
　　感谢在2022-02-16 22:34:26~2022-02-19 20: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於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空枝 8瓶；小鱼干 3瓶；又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发生在麦当劳的这场事故猝不及防。
　　方宇航揍了陆诚朝之后, 对方也没坐以待毙。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
　　陆诚朝挥拳打向方宇航时，佟真想都没想, 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里擀面杖打在陆诚朝的手上。
　　撞上了木头，陆诚朝的手也没落在方宇航脸上, 反而是倒吸一口凉气，把手缩了回去。
　　纪苗已经报了警, 在一侧威胁道：“你不要轻举妄动, 警察马上就会过来, 你跑不了的。”
　　陆诚朝看他们同仇敌忾的模样, 笑了，“打人的又不是我, 我怕什么？小子，等着，看守所待着去吧, 还上个屁的学。”
　　“你不要吓唬我啊。”纪苗有些怂了，看向方宇航，但还是给自己壮胆道：“我可是被吓大的, 还怕你不成？”
　　但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佟真和方宇航都没说话, 说明都不怕事儿。
　　反正她无条件站佟真。
　　肯定是因为这个男的做坏事儿了, 佟真才这样的。
　　陆诚朝看向方宇航, “你就不怕？”
　　方宇航勾唇, 舌尖抵着牙齿转了一圈，轻笑出声，随后眼神狠厉地盯着他, 就像是刚出鞘的利刃, 所向披靡。
　　他甩了甩右手, 重新握紧拳头，趁他不注意又是一拳。
　　“你他妈的！”陆诚朝嘴角流了血，“没完了还？”
　　他也挥起了拳头，但佟真在后边紧张地喊，“方宇航。”
　　方宇航胳膊挡住他挥过来的手臂。
　　虽在身高上，陆诚朝看起来比方宇航稍高些，但力量却不及方宇航。
　　方宇航常打篮球，中考体育满分，看上去瘦，但体格好。
　　陆诚朝脸都变了形，也还是没将手臂压下来。
　　不过方宇航应对的也并不轻松。
　　佟真在后边急了，直接踹了陆诚朝一眼。
　　“妈的，小贱.人。”陆诚朝骂了句。
　　“你嘴放干净点。”方宇航眼神狠厉，“再骂一句试试？”
　　“贱.人啊。”陆诚朝嘻嘻笑，“怎么了？再骂十句又如何？一约就出来的，不值……”
　　话音未落，方宇航直接把他摔在地上，尔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拳头就像雨点似地落下来。
　　他挥拳太急，很快被陆诚朝找到了突破口，拳头终于挥到他脸上。
　　方宇航似不觉疼。
　　两人厮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佟真懵了几秒后，直接上手，帮着方宇航一起揍陆诚朝。
　　她和方宇航从小打到大。
　　在幼儿园就一起揍过别的小朋友。
　　这虽不是什么光荣事迹，但那会儿也让大人们津津乐道了许久。
　　说她俩齐心，把一起欺负方宇航的小胖子揍了一顿。
　　让那小孩儿从此不敢在幼儿园称霸。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的合作能力没有退步。
　　佟真见缝插针地去踢陆诚朝一脚，帮着方宇航拽住陆诚朝。
　　总之配合得还挺默契，把一旁的纪苗看得目瞪口呆。
　　她以为佟真是去劝方宇航的。
　　如果是纪禾在这儿和人打架，她一定先拉架。
　　可没想到……
　　她再次对方宇航和佟真的感情产生了新的认知。
　　这简直是革命友谊。
　　尽管之前佟真说的时候，纪苗和周茜茜都不信。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佟真都顾不上委屈，也顾不上哭，全凭一股冲劲儿在行动，她就看不惯方宇航被揍。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谁在她面前揍方宇航，那必定要上去帮忙。
　　这就是她的人生信条。
　　但很快，麦当劳的门被推开，三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厉声喝道：“别打了，都干嘛呢？聚众斗殴！”
　　彼时方宇航正被摁在地上，白色羽绒服也弄脏了，佟真正在旁边掰陆诚朝的手，思考是咬他的手腕好还是咬他的手背好，但哪里都觉得恶心，她迫切地想帮方宇航 ，但苦于力气不足，只能愤愤地捶陆诚朝几拳。
　　民警赶来制止，陆诚朝也住了手。
　　方宇航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很快站起来，佟真帮着他拍身上的灰尘，吸吸鼻子，强忍着没哭，低声问他，“你哪受伤了？”
　　“没事。”方宇航拍了拍手，手指骨关节那里磨破了皮，他把手背在身后，没让佟真看。
　　“都做什么呢？公共场所打架斗殴，还有没有点纪律？一个个的年纪不大吧。”说话的民警看到了桌上的物理书，顿时语气更加严厉，“还都是高中生，不好好学习，净不学……”
　　话音还未落，抬头便看见了方宇航，那个“好”字卡在了喉咙里，错愕地喊：“冬冬？”
　　方宇航讪讪地摸了下鼻尖儿，“刘叔。”
　　民警再一看旁边，更震惊，音调都变了，“佟佟？”
　　佟真挨住方宇航，羞愧地低下头，“刘叔。”
　　刘立柱：“……”
　　“走吧。”刘立柱无奈道，“跟我回一趟。”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纪苗也没幸免。
　　**
　　津南市光明区派出所。
　　方建民刚教育了一个勒索小学生钱的街头混混，后来得知对方是留守儿童，家里奶奶重病，一时心软，在他出去时给了两百块钱。
　　一旁的同事打趣，“老方，哪有你这样的，教育一顿还给钱。”
　　方建民拿起保温杯， “看不过去啊，这么大点小孩儿不上学，成天混在大街小巷里，家里也没人管。”
　　“你就当是老方同理心强吧。”有懂的说了句，“他家两个儿子，大儿子跟这个差不多大，同人不同命。老方呐，是把他看成自己儿子了。”
　　方建民笑了笑，没说话。
　　“说回来，你大儿子高一了吧。”同事聊起来，“一中学习压力大不大？我侄子也想考，听说分特高。你以前不是说你儿子成绩不好么？咋上的一中？花钱没？”
　　“他户口在这一片，录取分数线低，而且擦线进的。”方建民如实说，“压力不大吧，他上个学期还成天玩游戏呢。”
　　“得了吧，老李。”同事笑道：“老方家那位是老师，孩子学习再怎么差也差不到那儿去的。平常老方就是谦虚，其实他家小子乖着呢，上次在街上见了我，还请我喝了瓶水。”
　　同事们开始夸起了方宇航。
　　方建民在一旁喝着水眯眼笑，谦虚道：“哪里，他也就是不惹事罢了。”
　　话音刚落，一大堆人乌泱泱地进来。
　　“这次又是高中生闹事啊？” 坐在门口的民警头都没抬地说：“三中的还是五中的？”
　　“还不是。”刘立柱叹气，“一中的。”
　　“一中的学生还有时间打架？不是作业都写不完么？”民警说着抬起头，看见刘立柱身后的人一愣，“冬冬？！”
　　方宇航抓了下脑袋，略带尴尬地问好，“齐叔。”
　　方宇航的爸是民警，年轻时在部队，当了几年兵后退下来回到津南派出所，一待就是小半辈子。
　　方宇航出生时的喜糖、满月酒、生日宴、过十二，派出所的这些叔叔们都参加过。
　　可以说，这地儿他三岁就能畅通无阻地打个来回，丝毫不带怯场的。
　　不过还是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进来。
　　他爸从小就一个原则：做错事可以，犯浑不行。
　　——要是犯浑到进了派出所或警察局，他爸会先替国家为民除害。
　　但凌迟时刻这会儿才开始。
　　大家一听是一中的学生打架，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抬起头，倒想看看是什么人。
　　结果一看，不大的地方顿时响起了七八道不同的声音，皆是错愕，“冬冬？！”
　　方宇航：“……”
　　他觉得自己当时还是冲动了。
　　佟真一直站在方宇航身后，被他不算宽厚的背挡住。
　　这会儿听见这些叔伯们喊方宇航，她也很想立刻就走。
　　反倒方宇航，大方地跟着刘立柱进去，乖巧地喊人，就是不太敢看他爸。
　　方建民的保温杯盖都没拧住，嘴角还挂着一滴水，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他嘴角在抽搐。
　　“怎么是你啊？来找你爸的？”有人问。
　　方宇航摇头，“不是。”
　　方建民闻言冷哼，盖上保温杯的盖儿，水杯重重地落在桌上，“看他脸上那印儿，跟人打架了吧。”
　　刘立柱为难地说：“老方，你看这事儿？”
　　“你看着办。”方建民瞪了方宇航一眼，“好好教育，我回家再教育。”
　　“叔叔。”佟真磨磨蹭蹭地从方宇航背后站出来，终于不再像鹌鹑一样窝在方宇航的羽绒服里，“不是方宇航，是我打架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佟真，于是又齐刷刷地喊了声：“佟佟？！”
　　佟真：“……”
　　杀人不过头点地。
　　黑白无常来索命也不过喊三声。
　　她脸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却也还是主动承担错误，“今天的事和方宇航没关系，是我。”
　　“得了，打架的是我，你回家去。”方宇航站在他前边，“刘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要耽误你们工作。”
　　他说完主动往审讯室走。
　　佟真在后边拽他袖子，他也只是回头瞟了眼，仍是那副懒散模样，不过勾起唇笑了下，“回家吧，不是还有卷子没写么？”
　　“方叔叔。”佟真委屈地喊方建民。
　　方建民道：“你回家去。”
　　佟真：“……”
　　陆诚朝一进派出所就蔫吧了。
　　准确来说，在他发现这两人和派出所里这些人关系不一般的时候就蔫吧了。
　　还以为是好欺负的软柿子，结果是软钉子。
　　刘立柱拍了他一下，“走吧，审讯室。”
　　陆诚朝讨好地笑，“警官，我就一被打的，要不把我先放了吧……”
　　“废什么话。”刘立柱没好气地说：“我就不信他无缘无故地打你。”
　　“警官，您这可就受害者有罪论了啊。”陆诚朝油嘴滑舌， “我什么都没做，他就跟疯狗似地……”
　　疯狗两个字刚出口，刘立柱就瞪着他看，吓得他把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
　　“老方，你旁听不？”刘立柱关门之前还问了句。
　　“不了。”方建民说：“我送这俩小女孩儿回家，看着吓得不轻。”
　　佟真眼睛都红彤彤的。
　　委屈又可怜。
　　“你给好好教育那不听话的玩意儿。”方建民恶声恶气地说：“别手下留情，不行就关他十天半个月。”
　　刘立柱：“……”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
　　方建民披了个外套，看了眼正随意乱瞟的纪苗，和蔼地问：“你是纪苗吧？”
　　纪苗眼睛一亮，“叔叔你认识我？”
　　“听佟佟说起过。”方建民说：“之前你们还去过我家，我不在。”
　　“啊，失敬失敬。”纪苗直接变成了点头哈腰的狗腿子。
　　她万万没想到，方宇航他们这么莽是因为这里有人。
　　人民警察！
　　纪苗觉得自己与有荣焉。
　　“你家在哪儿？”方建民说：“我先送你。”
　　“这……”纪苗略显为难，低声说：“叔叔，您真的不管方宇航啦？他人其实可好了，就是因为那个男的……”
　　“他做错事，被教育是应该的。”方建民不留情面地说：“不用管他。”
　　佟真却委屈地吸吸鼻子。
　　方建民已经往门口走，顺带喊她俩，“跟上，我送你们走。”
　　佟真攥紧书包带子，看了眼那扇被关紧的门。
　　往外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泛了白。
　　在即将走出办公大厅时，佟真抹了把掉下来的眼泪，坚定地仰起头，“方叔叔，我有话和你说。”
　　方建民回头看她一眼，“要是给那小子求情的话，你就别开口了。他已经十六岁了，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是。”佟真抿了下唇，“您过来，我跟您说件事。”
　　方建民疑惑地低头，佟真踮起脚附过去，低声说：“方宇航打他是因为，那个人摸我。”
　　方建民的脸色顿时变了。
　　佟真咬咬牙，哽着声音继续道：“他摸我腿，还想把手往我毛衣里伸……”
　　话音刚落，方建民就像一阵风似地跑回去。
　　随后审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
　　众人惊讶地看过去，只见方建民毫不费力地拎起陆诚朝，一拳头就挥过去，“你他娘个人渣！”
　　众人：“……？？”
　　作者有话说：
　　方叔这人能处，有事儿他真上啊。
　　周二上夹子啦，当天晚上11点更新。
　　大家晚安~


第21章 
　　落日西斜, 夕阳掩映于山间，远处天空被渲染成粉蓝色。
　　一行几人从派出所出来。
　　纪苗看了眼表，着急忙慌地说：“宝宝, 我先走了，你别难受, 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佟真点头，刚哭过还残留着鼻音, 仍和她挥手, “你去吧, 我没事。”
　　纪苗随手拦了一辆车, 上车时还叮嘱方宇航，“好好安慰佟真啊。”
　　方宇航微微低下头, 瞟了眼佟真。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发梢。
　　少女的发色是黑棕色，头发很长, 扎着马尾，发梢也过肩。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佟真的心情很复杂。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对这个世界有轻微的好奇，就会被人认为是轻贱？
　　如果不是因为他说是一中高二的学生, 她也不会出来。
　　而且她认为在麦当劳那种地方, 在她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 她不会遇到危险。
　　她怕遇到坏人, 出门时还拿了一个趁手的武器。
　　可陆诚朝很好地给她上了一课。
　　哪怕她有万全之策, 坏人仍能趁虚而入。
　　陆诚朝挺怂的，进派出所没多久就招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高中生，去年就从津南一中毕业了, 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但因为在大学里x骚扰女同学, 造成的影响太恶劣，因此被学校开除。
　　他又回了津南。
　　原本打算去一中重新高考，结果学校知道了他被退学的原因，拒收了他。
　　所以他现在在附中寄读。
　　他学习成绩是真的好，去年高考分数是582。
　　只是不走正道。
　　佟真一路往前走，夕阳的光零碎地散在路上，落在她肩上。
　　方宇航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没说。
　　走到青岩路时，路灯次第亮起，点燃了这座城市的夜。
　　佟真站住，仰起头看着夜色，而后脚步愈发匆匆。
　　一直走到小区楼下，天色晦暗，只有遥远天际挂着一颗明亮的启明星。
　　佟真忽地停下，她转身，也没看方宇航，低着头说：“你骂我吧。”
　　方宇航：“？”
　　“打我也行。”佟真说：“我不告状。”
　　方宇航：“……”
　　他被气笑了，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被人欺负傻了？”
　　“没有。”佟真认真地说：“真的，你揍我吧。”
　　方宇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抬起手，佟真紧闭上眼。
　　隔了会儿，巴掌没落下来，她睁开一只眼睛偷看，方宇航的手指曲起来，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家吧。”
　　“但你挨打了呀。”佟真闷声道，略有些丧气。
　　“我不也常挨你打？”方宇航淡淡地说：“他又没什么劲儿，不疼。”
　　佟真仰起头，“哪能一样吗？我又从来不打你脸。”
　　方宇航右颧骨那儿被陆诚朝打了一拳，略有些青紫，但不算严重。
　　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佟真一说，倒是有了一丝痛意。
　　但他没说，只看着佟真，在她脑门上又敲了下，语调慵懒，“给你惯得，还想打我脸，你是不是还想爬我头上来啊？”
　　佟真：“……没。”
　　“行了。”方宇航随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把，“带你去吃冰，走不走？”
　　佟真摇头，“不想去。”
　　“我请客。”方宇航说，“千载难逢啊。”
　　佟真依旧摇头。
　　“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想拉我去吃冰，我绝对不会给你买单……”
　　方宇航的话还没说完，佟真点头，“那就去吧。”
　　于是她调转方向，往小区外走。
　　倒打了方宇航一个措手不及。
　　他站在原地看着佟真的背影，手落在后脑勺上，胡乱摸了一把。
　　嘴角勾起了笑意。
　　还好，还是那个佟真。
　　**
　　小区外的冰店一年四季都开。
　　冬天的冰卖得不好，他家就会做一些麻辣烫、米线之类的食物，混着卖。
　　佟真常来，和老板都混熟了，一进店就点了单，“叔叔，要一份草莓，还有一份芒果。”
　　方宇航不喜欢吃芒果。
　　但她喜欢。
　　两人的口味在某些时候天差地别。
　　她把书包放在隔壁的空椅子上，方宇航在她身侧坐下。
　　不知怎地，空气中透露着几分尴尬。
　　隔了会儿，佟真才说：“方宇航，你真不打我啊？”
　　方宇航：“……”
　　他正低头玩消消乐，随手戳在屏幕上，走错了一步。
　　“干嘛？”方宇航问：“你欠打？”
　　“没有，让你还回来。”佟真说，“不想欠你。”
　　“你欠我的多了。”方宇航继续低头玩他的消消乐，“这辈子都还不上。”
　　“胡说，明明就是你欠我比较多，小时候打架，可是我帮你的。”佟真压低了声音说：“你也不数数，我从小帮你打过多少次架！”
　　“哦。”方宇航头都没抬。
　　佟真：“……”
　　“我给过你机会了啊。”佟真说：“你可以揍我，我不告状。”
　　方宇航的消消乐闯关失败，把手机扔桌上，好气又好笑，“佟真，你有病啊？”
　　佟真：“？”
　　真的，她的那点儿愧疚感马上就要消失了。
　　老板把冰端上来，笑着揶揄，“两个人又吵呢。”
　　“没有。”佟真舀了一大口冰喂进嘴里，突如其来的凉意包裹了她的口腔，她囫囵着说：“狗才跟他吵。”
　　方宇航继续阴阳怪气：“哦。”
　　老板但笑不语。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吃完了冰。
　　佟真感觉自己的心情稍稍有好一些，在回去路上，她问方宇航，“你是不是为了哄我才去的冰店？”
　　方宇航瞟她一眼，“单纯我想吃。”
　　“你刚刚的都没吃完。”
　　“吃到一半饱了。”
　　“……”
　　“方宇航。”佟真忽地顿住脚步，吸了吸鼻子，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很轻贱啊？”
　　“佟真。”方宇航看着她，也特认真地回答她：“你是真的病了。”
　　佟真兀自摇头，“我不理解。”
　　“这世界上你不理解的事情多了去。”方宇航说：“你不了解天体物理，不了解宇宙恒星，不了解火箭飞船，甚至搞不懂公转自转，这不是很正常？”
　　“说得好像你懂似的。”佟真嘲讽他。
　　方宇航：“我也不懂，但我不会像你一样拼命想去理解。”
　　佟真：“……”
　　明明她还没说后半句。
　　“佟真。”方宇航拍拍她的脑袋，“这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好，也没你想得那么坏，吃一堑长一智，不要轻易相信男人。”
　　佟真：“？”
　　“那你呢？”
　　“我除外。”
　　“……”
　　“佟真。”方宇航将羽绒服拢紧，声音和冬夜的晚风夹杂在一起，沿着风传进她耳朵，“你不需要去理解坏人的。”
　　佟真似懂非懂，她只觉得此刻的方宇航很高深。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方宇航。
　　可她有被安慰到。
　　于是她做了个重大决定。
　　她拍着方宇航的肩膀，郑重地说：“方宇航，鉴于你的优秀表现，我决定把今年的生日愿望给你。”
　　方宇航：“……”
　　“我今年的愿望就是，希望方宇航平平安安，不会挨揍，也不会成为坏人。”
　　方宇航：“……”
　　“你的呢？”佟真问。
　　“离生日还有半年，你觉得我需要想吗？”
　　“那我都和你说了。”
　　方宇航忽地一顿，认真道：“佟真，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喜欢透支愿望。”
　　佟真：“……”
　　“你就没什么愿望吗？对我的也行，说出来我努力实现。”
　　方宇航一直没说。
　　佟真催促，“你快说。”
　　方宇航挑眉，“什么都行？”
　　佟真点头，“是的。”
　　隔了会儿，方宇航送了她八个大字——好好学习，遵纪守法。
　　佟真：“……”
　　**
　　方建民在派出所打人这事儿可大可小。
　　毕竟打了个社会败类。
　　但人情归人情，纪律也不能废。
　　方建民被罚着写一份两千字检讨，在家里咬着笔杆写的时候被方宇宙看见。
　　方宇宙大声地念出了检讨二字，结果被方建民瞪了眼，“一边儿玩去，正不会呢。”
　　方宇宙一愣，而后理直气壮地说：“找我哥啊，这他在行。”
　　正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方宇航：“……”
　　但这事儿很快被揭过。
　　成为了佟真青春里灰色的一笔。
　　方宇航却为她这笔灰色撒了一层亮粉。
　　还不算太糟糕。
　　学校里一如往常，韩志远成为了班长，方宇航是副班长，裴苏怡仍旧是学习委员。
　　新学期开始，班干部大换血。
　　第一次班会就是投票选班干部，佟真从小到大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幼儿园哨兵。
　　简而言之就是中午管幼儿园小朋友睡觉的。
　　要是发现谁没睡觉，就举报给老师。
　　方宇航就是常不睡觉的那一类。
　　她不喜欢管人，所以早早就退出了班干部的竞争。
　　而周茜茜当了纪律委员，纪苗也凑热闹，当了老钱的语文科代表。
　　高一年级的朗诵比赛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班里推选了裴苏怡。
　　因为这一次的赛制是男女搭配朗诵，大家还需要选一名男同学。
　　不知是谁说了声，“纪禾上！”
　　纪禾从试卷里抬起头，淡淡地瞟了眼，又继续做卷子。
　　冷意席卷班内。
　　老钱也道：“纪禾同学还要准备竞赛，我们换一个。”
　　“副班长吧。”有人说了句。
　　被点了名的方宇航：“干嘛？”
　　“同学们推荐你参加这一次的朗诵比赛。”老钱说：“方宇航，你行吗？”
　　方宇航想都不想地回绝，“我不行。”
　　老钱：“好的，你行。”
　　方宇航：“……？”
　　“那咱就这么定了，朗诵比赛的稿子由纪苗和佟真写，你们四个协商一下，班里同学都会为你们加油的，提前预祝你们在比赛中取得佳绩。”
　　方宇航：“……”
　　而佟真也一脸懵 ，她看向纪苗，“你觉得我像是会写朗诵稿的样子吗？”
　　纪苗：“……我帮你揽的活儿。”
　　佟真：“……”
　　可真是好闺蜜啊。
　　“比赛主题是什么？”佟真问。
　　纪苗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爱和陪伴。”
　　佟真：“……？”
　　“讲真，我觉得适合你跟方宇航去演讲。”纪苗在一旁说。
　　佟真把课本扔进桌兜，“别开玩笑了好不？”
　　“这个主题多合适你俩啊。”纪苗说：“也就是你普通话不行，不然肯定轮不到裴苏怡。”
　　佟真：“？我普通话很标准的好嘛？”
　　纪苗：“……好的。”
　　说来也巧，在朗诵比赛前两天，裴苏怡得了重感冒，嗓子严重沙哑，说不上话来，班里临时找人上，先找了有过朗诵经验的秦思淼，百般推诿。
　　又找了声音好听的路灿灿，也不愿意。
　　之后去办公室汇报情况的时候，老钱灵机一动，“佟真，你上吧。”
　　佟真摇头，“我不上。”
　　“行，就你上。”钱串串叮嘱纪苗，“这几天你看好他俩，让他俩务必把稿子背熟，不要丢咱们班的脸。”
　　佟真：“……？”
　　作者有话说：
　　我怀疑全世界都在磕青梅竹马。
　　钱老师，大好人。
　　大家晚安。
　　之后更新时间在晚上9:00。
　　更六休一//周三休息（明天例外）
　　感谢在2022-02-20 15:46:28~2022-02-22 22:5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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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佟真前后鼻音不分。
　　尽管她一直嘴硬地说自己普通话很好, 但和裴苏怡那种初中就参加过市级朗诵比赛还拿了奖的人没法比。
　　有裴苏怡珠玉在前，佟真怎么都不想揽这活儿。
　　可好死不死地，这活儿就落在了她头上。
　　后来回忆起来, 好像在学生时代总会这样。
　　不愿意做的事偏偏会落在头上，好学生要忙着学习, 像他们这种成绩吊车尾的学生就会被安排去做各种事情。
　　没人愿意参加的校运会，没人想去跑的三千米, 没人想出的黑板报, 没人想写的大字报, 没人愿意去听的讲座。
　　由老师安排学生时会自觉跳过像纪禾那样的学神。
　　所有没人喜欢做的事, 统统都会落在差生头上。
　　差生不喜欢学习，所以有充分的时间去做这些事。
　　可老师忘记了, 有的差生会喜欢学习。
　　也有的差生并不喜欢捡起别人不想要的活动。
　　人生的不公平好似在起点就注定了。
　　所有人都说，校园是最公平的地方。
　　但所有的不公平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佟真就是那类在学习上曾用过功，却发现都用了无用功, 偶尔有学习的欲望，会被考试成绩驱使着往前走，但永远不想要太累的差生。
　　成绩差只是结果, 并不代表过程。
　　可大家都太忙了, 没时间去看你的过程, 只认可结果的人。
　　过程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
　　因为人生是你自己的啊。
　　钱串串把这事儿安排下来之后就没再理了, 而纪苗在之前就已经写过一版稿子。
　　给裴苏怡写得那一版稿子比较文艺, 朗诵人选换成佟真之后，纪苗连夜给改了稿子。
　　尽管佟真说，用裴苏怡那版稿子她也可以。
　　反正她没有想要拿名次。
　　她相信, 老钱在安排她去参加比赛时就已经料到了结局。
　　在高中, 尤其是像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 这样的文娱活动向来不重要，不管你在校内的朗诵比赛得了第几名，在校运会上的三千米跑了多快，永远都是一阵春风，刮过这一阵就散了。
　　能够持久而热烈留下来的，只有永远在刷新的成绩榜。
　　每一年在举办的竞赛，每一年在招新的夏令营，每一年在进行的高考。
　　纪苗的作文写得极好，她从小学就开始看小说，她家书房里所有的小说都被她啃了个遍，甚至连诗经那么难背的东西，她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而不是像佟真一样，只拘泥于《氓》。
　　就连背《氓》，佟真都是磕磕绊绊的。
　　纪苗写新的稿子只用了一个半小时，给出了一份辞藻华丽的朗诵稿。
　　佟真看完以后，沉默几秒，“我有三个字不认识。”
　　纪苗：“不可能啊，我写得很工整。”
　　“我只是单纯地不认识这几个字。”佟真真诚地说。
　　纪苗把自己的新华字典抛给她，佟真去查了读音，又去查了意思，花费一天时间总算是将它读顺了。
　　可她觉得将这份稿子在一天之内背诵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纪苗拍着胸脯，“我已经背下来了啊。”
　　“那你去。”佟真毫无骨气地说：“求你。”
　　纪苗摇头，坚定又决绝，“我不。这就是为你和方宇航量身定做的稿子。”
　　佟真看着那些华丽的用词，忍了又忍，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两个是相爱相杀，而且是相爱的成分居多？”
　　“你们到现在还在一个班，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纪苗有理有据。
　　佟真：“……”
　　“等着！”佟真说：“我迟早要和他分开。”
　　“大学吗？”纪苗问。
　　佟真点头，“是的，南北永隔。”
　　纪苗想了想，“我支持你，但现在，你要和他一起完成这次比赛。”
　　佟真：“……”
　　老师在讲新课，佟真在背稿。
　　大家在吃饭，佟真在背稿。
　　大家课间嬉闹，佟真在背稿。
　　有的男同学路过后排时看到她嘴里振振有词，像做法一样，还会为她加油鼓劲儿，“努力啊佟真。”
　　佟真终于背过了那篇稿子。
　　而方宇航和她同时开始，比她早一点背好。
　　方宇航参加过演讲比赛，小学时演讲比赛得了第一名，奖品是一盒棒棒糖。
　　几乎都进了佟真的肚子。
　　所以佟真一点都不担心方宇航，她只担心她自己。
　　因为朗诵比赛迫在眉睫，老钱虽不在意拿什么名次，却也不想让自己班级输得太难看，在比赛前一天晚上特准他们可以不用上晚自习，去学校的空教室里去练习。
　　一同去的还有纪苗这个原作者。
　　佟真一遍遍地读，很难带上感情。
　　在第八遍之后，纪苗终于忍不住，“佟真宝宝，你得有感情啊，没有感情的朗读叫背课文。”
　　“我已经尽力很有感情了。”佟真说：“我怕我忘词。”
　　“不要害怕，方宇航在你身边啊。”纪苗说：“他会帮你的。”
　　“他朗诵得好，我压力更大。”佟真叹气。
　　方宇航闻言，把稿子卷起来在她脑袋上轻轻砸了下，“难道我还为了你专门摆烂？”
　　佟真：“所以我想努力一点啊。”
　　她都没有心思和方宇航吵。
　　在所有的比赛里，她永远是心态最平和的。
　　初中，她们班有个女生考试前焦虑得睡不着觉，在上考场前永远在哭，而佟真根本没有这种概念，她在中考那天差点睡迟到，考英语的时候因为阳光太舒服，趴在桌上睡了十分钟，后来是监考老师敲了敲她的桌子，才把她敲醒。
　　在离开考场时，她还听到那个监考老师在说，“心真大啊。”
　　可这次，临近比赛，她察觉到了紧张。
　　因为没有背熟稿，怕自己站在台上出糗。
　　到那时，出糗的人不止有她，还有方宇航。
　　她不想拖累别人。
　　一直练到十点，高三的学生都下了晚自习。
　　纪禾也过来了，不过是为了等纪苗，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
　　“好了。”纪苗拍了拍佟真的肩膀，“你真的不要有压力，明天上台，我会在台下看你的。”
　　方宇航说：“不行就临场发挥，你瞎编不是挺拿手么？”
　　佟真：“……”
　　她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
　　这次朗诵比赛的一等奖是两支钢笔。
　　但这和佟真没什么关系，佟真唯一的目标是：不拿倒一。
　　临上台前她紧张得不行，她还和方宇航吐槽，“我中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你幼儿园就这样了。”方宇航调整了下衣领，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忘记了吗？那次老师让你上台阅读，你尿裤子了。”
　　佟真：“……那是我憋不住了。”
　　方宇航勾唇笑笑，没拆穿她。
　　不过让方宇航揭了老底之后，她倒没那么紧张了。
　　“不行就瞎编。”方宇航说：“但别想着我会陪你一起摆烂，所以你给我出息点儿。”
　　佟真：“……我尽量。”
　　纪苗兴冲冲地伸出手，“好了，我们只求尽力而为，然后听天由命！”
　　佟真把手搭上去，“好！我一定不辜负你的稿子！”
　　方宇航迟迟未动，纪苗看向他，“你干嘛呢？快点啊！一起加油！”
　　她们两人的手搭在那儿，最上边是佟真的手。
　　她手很小，但手指比例还算匀称，最短的小拇指还没过无名指的第二个骨关节。
　　方宇航迟疑了下。
　　佟真催促，“你干嘛？磨磨唧唧的。”
　　方宇航把手落上去，完全覆盖了佟真的手。
　　“加油加油加油！”纪苗有冲劲儿地说：“青梅竹马，联手无敌！”
　　佟真：“……只求输得不要太惨。”
　　佟真忽地转过脸，“方宇航，你手怎么这么湿啊？”
　　方宇航飞速收回手。
　　“你是不是病了？”佟真问，“还是太紧张？”
　　方宇航斜睨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
　　佟真耸耸肩，轻嗤了声。
　　还没来得及拌上几句嘴，负责维持出场顺序的同学就已经喊他们准备了。
　　话筒也递给两人，让他们试了音。
　　她们站在幕布后面，听主持人串场。
　　佟真还是很慌，忍不住看向方宇航。
　　方宇航拨了下她的头发，将她耳边垂下来的那捋碎发别到耳后。
　　他什么都没说，但递来了坚定的眼神。
　　主持人在报幕，“接下来有请来自高一三班的方宇航、佟真，他们要朗诵的题目是《是冤家吗》。”
　　这题目是很有新意的，起码在刚刚那一连串非常文艺的题目里显得格格不入。
　　佟真也曾挣扎，想要换一个稍稍文艺点的名字，但被纪苗否了。
　　纪苗说，“只有这样才能突出你俩的关系，而且我埋伏笔了！”
　　在这篇朗诵稿的最后，纪苗用了设问句来突出他俩的关系。
　　佟真走在方宇航身后，在上台之前需要上台阶，佟真为了和方宇航的身高相称一点，今天穿了她妈妈的高跟鞋。
　　所以走起路来一点儿也不舒服，总害怕摔倒。
　　方宇航走了一步后，转身朝她伸出手。
　　佟真仰起头，迟疑一秒将手递给他。
　　握着他手的时候，佟真感觉到一股力量。
　　她想，一定不会出糗的。
　　方宇航的声音浑厚，好听，所以由他来开始第一句。
　　佟真起初还顺利，她看见台下的评委露出了欣赏的眼神，心头松了一口气。
　　朗诵过半，副校长推门走了进来，她只往那儿瞟了一眼，突然就卡壳。
　　她磕磕绊绊地说了几个字，但觉得怎么都不对，方宇航提醒了她一句，她跟着说了，但下一句也不记得了。
　　站在台上，断一句就意味着断了思路。
　　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甚至台下响起了鼓励的掌声。
　　可这掌声完全扰乱了佟真的思路，她站在那儿，手心冒了许多汗，浸湿了话筒。
　　“你说啊。”方宇航在一旁催促，“我们之间有很多故事可以讲。”
　　他在提醒她的词。
　　但佟真连说这一句都是磕磕绊绊的。
　　望着黑压压的人头，她能看清前排每个人的脸，但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昨天背了什么。
　　明明她背了很久。
　　“瞎编吧。”方宇航说。
　　佟真深呼吸了几下，拍着自己的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起话筒，颤着声音道：“我们之间有很多故事可以讲，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讲。我比他的人生长了20分钟，我们上同一所幼儿园，上同一所小学，上同一所初中，又上了同一所高中。”
　　“在我中考超常发挥考入津南一中后，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他，但没想到他和我一样运气好。”
　　“……”
　　佟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纪苗为她准备的华丽辞藻的稿子没用上。
　　她着急下台，胡说八道了一些，最后总结道：“这个比赛我不想参加的，但我背了稿子，还站在了这里，跟他一起演讲，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爱和陪伴，谢谢大家。”
　　她鞠了一躬，匆忙就要下台，结果被方宇航拉住，他后边所有的台词都没说，只无奈地点了下头，“她说得对。”
　　而后，方宇航拉着她的手，朝着台下鞠了一躬。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我不可能为了你摆烂的。
　　后来，方宇航：我躺平了，你摆吧。
　　佟真摆完，方宇航：整挺好。
　　一鞠躬！
　　大家晚安。
　　（我可以没有钱，但我想要评论，不然快写不下去了。）
　　（只要还有一个评论，我就可以继续写。）感谢在2022-02-22 22:53:49~2022-02-23 16:2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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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很多年以后, 佟真回津南收拾东西，翻到了高中的相册，发现有一张照片是背过放的。
　　她拿出来才发现是朗诵比赛这天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和方宇航站在台上, 身后是正红色的幕布，明亮的灯光罩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她紧张得握着话筒的手在抖, 而方宇航穿着白衬衫，眉眼浅笑, 已初露大人模样。
　　她莫名感觉这张照片眼熟。
　　但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在回北城的路上, 她包里有个红本子掉下来。
　　日期还是新鲜出炉的5.21, 她坐在副驾驶翻开, 上边的照片亦是红色背景，她和方宇航穿着情侣白T, 方宇航挨得她极近，她的笑却带着一点儿臭脸，因为在早上出发前, 两人因穿白衬衫还是白T产生了争执。
　　最后还是选择听从佟真的意见，穿着白T拍摄了会陪伴他们一生的照片。
　　佟真问他，“为什么非要穿白衬衫？你平常上舞台都是白T, 简简单单的不好么？”
　　方宇航沉默几秒, 挑眉：“你真的不懂？”
　　佟真：“我需要懂什么？”
　　方宇航：“算了, 穿白T。”
　　彼时的方宇航早已学会了妥协。
　　而佟真尚未Get到他的点, 在看到这张照片时, 脑海中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她问方宇航，“你还记得那场朗诵比赛吗？”
　　方宇航正开车，车里放着深海蓝鲸乐队的新歌, 他一如既往地懒散, “忘了。”
　　“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佟真说：“我不笑你。”
　　方宇航斜睨她一眼, “没有。”
　　佟真翻出前几天在家里找到的照片，将其放在阳光下，放置了多年的老照片带上了岁月的昏黄色调。
　　她说：“这照片好像我们的结婚照啊。”
　　隔了会儿，方宇航说：“你的错觉。”
　　佟真：“……不信你自己看。”
　　方宇航摇头，“我要开车。”
　　但等到晚上回家，佟真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另一张照片。
　　依旧是浸染了岁月痕迹的老照片，背景是正红色，少年和少女站在幕布前牵着手鞠躬。
　　那天她很没出息地丢了脸，而原本可以做好的方宇航摆烂，并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
　　她翻到照片背后，那里用稍显潦草的字迹写着：
　　和她一起站在台上，摆烂好像也不算什么。
　　-
　　或许很多年后，我们都会忘记曾经历过的事。
　　那些在大人眼里不值一提的，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小事。
　　但我们永远会记得当时的感觉。
　　站在台上，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窘迫感，恨不得把头栽到地上，或是找个地洞钻进去，并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那天台下寂静了许久，偌大的会场里还有人轻笑了一声。
　　不知在笑佟真将朗诵比赛变成了即兴发挥现场，还是在笑他们的窘迫。
　　但纪苗第一个站起来，疯狂鼓掌，甚至在台下大喊，“佟真最棒！”
　　钱串串也跟着鼓掌，随后会场内爆发了如雷般的掌声。
　　掩盖了少女的尴尬和窘迫。
　　但从台上下来以后，佟真就耷拉着脸。
　　纪苗跑到后台来安慰她，她却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对不起啊。”
　　方宇航站在她身侧，什么话都没说。
　　佟真不像平常一样，手背被蚊子咬了也要大喊大叫，或是腿上磕一下也要哭唧唧地抱怨。
　　她脸上一直挂着笑，但眼里却有泪水在打转。
　　佟真的想法很简单，她没有做好这件事，所以她没有资格哭。
　　那天的比赛结果佟真也没听，她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天台放风。
　　和她一起去的还有方宇航。
　　他们买了两支雪糕，坐在破旧的天台上吹风。
　　谁都没说话。
　　翌日，纪苗告诉她，他们班得了“最佳创意奖”。
　　佟真也算弄巧成拙，可佟真很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
　　甚至她不仅和纪苗说了对不起，上课前遇到班任，还和班任说了对不起。
　　搞得钱串串一愣，“佟真，真没啥大事儿，你们不是还给班级得奖了嘛。再说了，你是第一次上，紧张很正常，放宽心，不要在意，接下来把心放在学习上。”
　　佟真点点头，之后回了教室。
　　韩志远把朗诵比赛“最佳创意奖”的奖状领回来时，班里一阵起哄。
　　一帮同学在后边讨论。
　　“听说那天佟真在台上忘词了。”
　　“佟真了不起啊，忘词都能得奖。”
　　“佟真瞎编来着，临场发挥能力一绝。”
　　“看来佟真就适合干这个，以后咱们班的朗诵比赛都让佟真上吧。”
　　大家讨论得热烈，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得了吧，那天综合排名他俩倒数第一，奖状每个班都有好嘛？”
　　众人闻言，脸色一僵。
　　刚好纪苗从办公室回来，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起，“怎么说话的？你行你上啊，让参加比赛的时候没人上，现在又嫌弃排名低，会说人话吗？”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正值大课间，纪苗把作业本扔在桌上，气势汹汹的。
　　佟真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纪苗却扫了扫前排，坐在位置上的人不多，也没办法判断是谁说的。
　　她气呼呼地坐下。
　　但隔了会儿，那道声音又来了，“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佟真抬头看过去，是路灿灿。
　　“路灿灿，是不是你没上所以嫉妒啊？”纪苗撸起袖子，颇有要好好和她理论一番的架势。
　　路灿灿翻了几页课本，头都没回，语气轻蔑，“我犯得着吗？要是我上肯定比她拿得分高。”
　　“事实就是你没上啊。”纪苗说：“我们一开始是不是找你了？你说要参加作文比赛，没有时间弄，那你现在说什么呢？”
　　“成绩差还不让人说了？”路灿灿耸肩，“成绩差的人果然做什么都很差劲。”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愤怒，一时间大家都谴责起来。
　　“路灿灿，你这怎么说话的？”
　　“人家佟真做得挺好啊，你过分了。”
　　“……”
　　韩志远拉偏架，“佟真为班级获得了荣誉，值得鼓励。路灿灿，你要是觉得你上比她好，那下次找你的时候不要找借口推诿，等事情结束了才来马后炮。我觉得佟真朗诵得挺好，咱们班拿到这个奖全靠佟真。”
　　路灿灿撇嘴，“是是是，都靠她拉后腿，方宇航初中可是得过市级朗诵比赛一等奖的，要不是她，咱们班肯定也是一等……”
　　“咚——”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忽地响起，圆滚滚的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从前门飞跃了大半个教室，落在方宇航自己的桌上，弹了几下，又回到韩志远手里。
　　半空中，阳光照射着尘埃飞舞。
　　满教室的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方宇航穿着浅蓝色毛衣，碎发凌乱地铺在额前，一副懒散模样。
　　就在大家以为方宇航要替佟真说话时，他只喊：“韩总，打篮球。”
　　韩志远愣怔片刻，然后应声：“来了。”
　　方宇航站在前门，没动。
　　刚刚太尴尬，大家都自动忽略了话题，而韩志远让人拿胶带把奖状贴后墙上，抱着篮球出门。
　　方宇航则瞟了眼路灿灿。
　　路灿灿手里握着笔，不太服输地看向方宇航。
　　全班谁不知道方宇航和佟真关系好，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
　　但路灿灿觉得自己也没说错。
　　本来就是嘛。
　　以方宇航的实力，拿个前三肯定不成问题，结果被搭档拖累，拿了倒一。
　　方宇航自己肯定也生气呗。
　　就是碍于关系好才不能说。
　　过了会儿，路灿灿实在受不了方宇航的眼神，梗着脖子说了句，“看我干嘛？我又没说错，要是你和裴苏怡一起上，肯定能拿前三。”
　　方宇航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不要欺负女孩儿。
　　也不要跟女孩儿吵架。
　　况且他身边一直有个佟真，在班里都不怎么和其他女生一起玩。
　　这会儿舌尖抵着牙齿，忍了又忍，决定还是转身离开。
　　但他还没抬脚，就听路灿灿说：“明明就是佟真拖累你，还不让人说。”
　　方宇航的脚步顿住。
　　他回过头，声音很冷：“跟你有关？”
　　路灿灿：“……”
　　她一噎，又理直气壮道：“拿倒一就是为班级抹黑，我看不惯。”
　　“那还要怎么样？”方宇航说着走进了教室，“我跟佟真一起拿的，你还要把我们踢出这个班？”
　　路灿灿：“……”
　　他路过路灿灿的桌子也没停，径直走到了最后边，把墙上的奖状撕下来，将四个角的胶带粘好，然后扔进了桌兜。
　　“方宇航，你干嘛啊？”有人胆战心惊地问了句，“不会真要换班吧？”
　　路灿灿也有点慌，她回头看，立刻为自己辩解，“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倒一丢人。”
　　“所以呢？”方宇航语气冷淡地反问，“倒一应该去死吗？”
　　路灿灿：“……不是。”
　　他说话的样子太凶，跟平日里大相径庭，吓得路灿灿眼睛红了。
　　裴苏怡站出来，“方宇航，灿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方宇航问。
　　裴苏怡一时怔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就是说实话，难道也错了吗？”路灿灿气急，站起来道：“我又没有要你们怎么样。咱们班本来是能拿前三的，就因为她拖后腿，才拿了倒一，你也被她拖累了。而且，她能拿倒一，还不许别人说了吗？”
　　“对。”方宇航斩钉截铁，“不许。”
　　“韩总。”方宇航吆喝着喊了声，韩志远离开应答，“哎。”
　　“以后这种破事儿爱找谁找谁，我跟佟真不上。”方宇航说：“要找就找有班级荣誉感的人上，比如路灿灿同学。”
　　路灿灿顿时瞪大眼睛，她可不想让这些活动浪费掉她宝贵的学习时间。
　　“方宇航，你疯了吗？”路灿灿气道。
　　方宇航瞟她一眼，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佟真忽地站起来，“路灿灿，是你疯了吧。”
　　路灿灿：“……你才疯了呢。”
　　“裴苏怡生病了，我们先找了秦思淼，她说要上辅导班，没有时间练习，又找了你，你说你要准备作文比赛。那行，没办法了，我上的，我是没有朗诵经验，站在台上紧张得不行，但起码我上了，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佟真说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哽咽，但没有哭，“差生怎么了？差生就应该去参加这些没人想参加的活动吗？你有班级荣誉感，那以后的比赛你都报名啊。”
　　“就是。”纪苗理所当然地站在佟真这边，立刻附和，“你行就你上，不行就闭嘴。”
　　周茜茜也道：“对对对，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优越感。”
　　纪苗轻哼一声，“是啊，成绩好了不起吗？”
　　路灿灿被她们连珠炮似地说了几句，表情委屈得厉害，忍不住想反驳，结果纪苗一拍她身后的桌子。
　　纪禾正转着笔看戏，被她这一拍，笔差点掉地上，但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地掀起眼皮看她。
　　纪苗挑唆地说：“年级第一，你说，成绩好是不是了不起？”
　　纪禾：“……”
　　他欲言又止，随后把目光投向了路灿灿，风轻云淡地装逼，“没什么了不起。”
　　纪苗趾高气昂。
　　纪禾的声音寡淡，却带着几分嘲讽意味，意有所指道：“自己学习不怎么样还看不起别人的人，挺了不起的。”
　　路灿灿：“……你们欺负我！”
　　佟真轻哼一声，却看向体育委员，“刘青，下周的篮球比赛，方宇航不参加了。”
　　突然被cue的刘青：“？”
　　他看向方宇航，一脸迷惑，“不是吧？”
　　“如果参加比赛就一定要拿奖项才算有班级荣誉感的话，那以后这样的活动我们都不参加。”佟真说：“我们不想费心费力地做了事，还要被骂是疯子。”
　　刘青错愕地看向佟真。
　　他们班会打篮球的男生本来就不多，方宇航是主力健将。
　　不能就这么罢工吧？
　　路灿灿被佟真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气到，“要不要参加篮球比赛是方宇航的事，你凭什么替他做主啊？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方宇航不可能拿倒一，你拖累他拿不到朗诵比赛第一也就算了，凭什么还不让他参加篮球赛？”
　　她说话时，佟真的脸色已经变了，有那么点儿想打人的趋向。
　　刘青忍不住斥道：“你少说点儿吧。”
　　他初中就跟方宇航和佟真一个班了，所以对这两人的关系还算了解。
　　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地看向方宇航。
　　结果方宇航抿唇，顿了两秒，“她说了算。”
　　刘青：“……？”
　　方宇航又补充了句，“以后所有的班级活动，我都不参加。”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这人真能处，有事儿他真上。
　　有谁注意到佟真宝宝一开始被说是没说话的吗？


第24章 
　　方宇航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从韩志远手里拿了篮球, 随性地拍着篮球穿过走廊。
　　有隔壁班的女生路过，低头窃窃私语，不知聊了句什么, 笑着红了脸。
　　而后往自己班走去。
　　韩志远一愣，随后立刻追上去, “航崽，等等我。”
　　纪禾看完了戏, 把笔扔桌上, 把书一合, 起身往外走。
　　纪苗立刻喊, “哥，你干嘛去？”
　　“打球。”纪禾头都没回。
　　“你物理卷写完了吗？给我一下。”纪苗说：“我对个答案。”
　　“自己拿。”纪禾的声音消失在班里。
　　还在班里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 刚经历了那么尴尬的场面，众人面面相觑。
　　直到有人笑着说了句，“去小卖铺吗？”
　　对方回应, “走走走。”
　　几人相携而去。
　　班里再次又热闹起来，就像是被摁下暂停键的老式收音机重新启动，所有都回到了原始轨道。
　　佟真站在那儿盯着路灿灿的背影看了会儿, 复又坐下。
　　而路灿灿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会儿便趴在课桌上哭了。
　　-
　　活动课快结束, 方宇航他们才抱着篮球从操场上回来。
　　纪禾跟方宇航打出了一头汗, 在洗手间囫囵洗了把脸回来, 额前的头发还沾着水。
　　纪苗一见他们回来就禀报战况，“路灿灿哭了，一会儿老师要问起来咋办？”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方宇航把雪糕扔她们桌上, “赶紧吃, 一会儿上课了。”
　　“你给买的？”纪苗抖落开塑料袋, 震惊了下，“竟然还有六个圈。”
　　“佟真的。”方宇航说：“那樱花味雪糕是你的。”
　　纪苗：“……”
　　她把六个圈放佟真桌上，撇嘴道：“你够偏心的啊，怎么她就有六个圈？”
　　还不等方宇航回答，她兀自摇摇头道：“哎，没办法，谁让你们一起长大呢？了不起，有特权。可惜了，跟我一起长大的人连个小布丁都不给我买，还得蹭别人竹马的雪糕。”
　　纪禾的书敲在她胳膊上，“拿开。”
　　纪苗：“……”
　　“啧，还得被打。”纪苗叹气，“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可怜人呀，没人疼呐。”
　　“少含沙射影。”纪禾扫她一眼，“还有三分钟打铃。”
　　纪苗立刻拆包装袋，瞪他，“你不早说。”
　　但她在吃之前，依旧紧赶慢赶地吐槽，“我没有含沙射影，我就是在说你呢！亲哥哥！我就差念你身份证号了！”
　　说完立刻转身，怕被打。
　　结果方宇航不疾不徐地来了句，“你那个是纪禾买的，八块钱。”
　　纪苗：“……？”
　　纪禾面无表情，“记得给钱。”
　　纪苗捂着耳朵，“我不听。”
　　佟真没什么心情吃，她那点儿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
　　平常一直吵着让方宇航买六个圈，他抠搜地不给买。
　　这时候买了，她又吃不下。
　　“宝宝，你怎么不吃？”纪苗两口把那雪糕吃了一小半，就和赶任务似的。
　　佟真摇摇头，把雪糕放方宇航桌上。
　　方宇航瞟她一眼，“转性了？雪糕都不吃？”
　　佟真：“不想吃。”
　　她声音闷闷的，“等下课吃饭吧。”
　　方宇航说：“到时候化了。”
　　佟真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方宇航拿过来，“算了，我扔外边去。”
　　还是末冬，晚上会冷，但不至于到零下。
　　但临近上课，也没法吃，只能放在窗外。
　　-
　　活动课结束后的第一节 课是语文，钱育走进来就觉得班里气氛不太对，比往日都要安静。
　　他随手将卷子递给第一排的同学，调侃着说了句，“今天挺乖啊。”
　　有调皮的男孩儿回了句，“老师，我们哪天不乖？”
　　钱育扫过班内，发现路灿灿一直趴在桌上，似在睡觉。
　　语文卷很快发下去，路灿灿也坐起来整理卷子，但眼睛和鼻子都是红彤彤的，看上去像大哭了一场。
　　他装作不经意地走过，路灿灿只吸吸鼻子，埋着头写卷子。
　　教室里很安静，钱育把路灿灿的同桌喊了出去。
　　“你同桌怎么回事儿？”钱育问，“哭多久了？”
　　“不知道。”李明摇头，“上节课还好好的，我活动课没在教室，回来她就这样了，我还以为她睡觉呢。”
　　钱育不大相信地问：“真的？不是你欺负的？”
　　“老师，苍天可鉴，平常都是她欺负我。”李明挠挠头，“她那公主脾气，要换成男生，我早……”
　　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发现钱串串正死亡凝视他。
　　他讪笑，“就算是个男生，我也不能怎么样啊。”
　　“行了，少贫，回去吧 。”钱育说。
　　这节课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钱育下课时却还放心不下路灿灿，又把韩志远和裴苏怡喊了出来，“路灿灿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她了吗？还是生病了？”
　　韩志远和裴苏怡对看一眼，谁都没说话。
　　“老师也不是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钱育说：“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情绪不太稳定，处理事情也比较冲动，很容易引发校园暴力，老师怕她是遇到校园暴力不敢说……”
　　“不是。”韩志远打断他，“老师，没人欺负她。”
　　准确来说是她欺负别人，没占到便宜，所以自个儿觉得委屈了。
　　韩志远把活动课时发生的事儿和钱育说了，最后总结道：“这次是路灿灿同学有问题。”
　　钱育看向裴苏怡，用眼神询问韩志远说得是否正确。
　　裴苏怡虽有心偏袒，但韩志远说得句句属实，她也只能点头。
　　钱育表示了解，让他们看着点，不要把这点儿小问题演化成大矛盾。
　　韩志远打包票，“老师，您就放心吧，方宇航肯定不会校园暴力别人的，他从来不欺负女孩儿。”
　　“那这次？”钱育挑眉。
　　韩志远：“……”
　　“这次也不算欺负吧。”韩志远坚定地站在好兄弟这边， “路灿灿要不那么说佟真，方宇航也不会跟她杠起来。”
　　钱育：“……”
　　-
　　佟真晚饭也吃得不多。
　　纪苗可怜巴巴地凑过去，“佟真宝宝，你还在为路灿灿的话生气啊？别生气了，她就是马后炮。”
　　“我没生气。”佟真说：“和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就是不太饿。”
　　她碗里的饭剩了大半碗，坐在那儿等他们吃完，怕纪苗不信还捏了下自己的小肚子，“应该是春天到了，所以肚子提醒我该减肥了。”
　　“你又不胖。”纪苗说：“再吃一点儿呗。”
　　佟真摇摇头，“你赶紧吃。”
　　方宇航吃饭向来快，几口扒拉完，坐在她对面看。
　　佟真正发着呆，意识到他在看自己，下意识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方宇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也没事儿啊。”
　　佟真翻白眼，“我本来就没事。”
　　方宇航抿了抿唇，没说话。
　　佟真其实是难过的。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那样说，成绩差的人做什么都会差，甚至路灿灿在轻易预言她的一生——无论做什么都很差劲。
　　这些话像一根针一样戳破少女那可怜的自尊心。
　　没有谁会在少年时就承认自己的一事无成。
　　哪怕成绩很差，哪怕是父母眼中一无是处的孩子，但人生处处充满转机。
　　虽然口中说自己是咸鱼，但也有发愤图强的时刻。
　　为一件事付出了努力，却要被否定所有的付出。
　　没谁会不难过。
　　其实佟真是个不太自信的人。
　　她从小就不太敢站在台上，也不敢站在光亮处。
　　幼儿园的方宇航站在台上自信地演讲，她只能裹着肥大的衣服坐在人群中鼓掌。
　　从小到大，她都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一种。
　　初中读了三年，带班多的副科老师都不一定能把她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她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做完手术后就一直在吃药。
　　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在她身上表现为肥胖，她每天都吃很少的东西，但身体日益臃肿。
　　上幼儿园时，小朋友都喊她“肥猪”“胖猪”“大猪头”。
　　导致她有一段时间根本看不得饭桌上出现猪肉，只要出现就哭。
　　有天她和方宇航吵架，方宇航站在巷子口骂她，“肥猪猪！”
　　刚好被芳姨听见，拧着他耳朵就把他拎回家，当天方宇航哭的声音传遍整条小巷。
　　之后他再没喊过她的外号。
　　再后来，他还会帮着她去揍那些喊她肥猪的人。
　　所以她很讨厌站在台上。
　　她知道路灿灿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的，因为方宇航在朗诵方面确实有天赋。
　　以他的实力可以拿奖，但多了她这个拖油瓶，他们变成了倒一。
　　往往实话最伤人。
　　佟真没生气，只是有点儿伤心。
　　只要给她点时间就能把这些坏情绪消化完。
　　吃过晚饭后回到教室，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没完全安静，但也不算吵。
　　佟真拿出数学卷，艰难地做了六道选择题，方宇航就走过来，伸手敲了敲她的桌面，“跟我来。”
　　“干嘛？”佟真仰起头。
　　方宇航：“让你来就来，废话怎么那么多？”
　　佟真：“……”
　　她把笔一合，咬牙切齿，“最好你有事。”
　　吃过晚饭后，大家都喜欢在走廊上放风闲聊，这会儿每个班门口都有人。
　　声音嘈杂到根本不知道去听谁的好。
　　他们一路上了天台，不知是谁搬来几把旧桌椅堆在角落。
　　“什么事啊？”佟真问。
　　方宇航拉开羽绒服拉链，从校服兜里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烧烤的味道顿时蹿出来。
　　“赶紧吃。”方宇航说。
　　佟真：“……你出学校了？”
　　“话怎么这么多。”方宇航瞥她一眼，“还真把自己当林妹妹了？”
　　佟真：“……”
　　“我真不饿。”佟真说。
　　“那你不馋？”
　　“……馋。”
　　佟真拿着烧烤大快朵颐，就是风太大，她灌了一肚子冷风。
　　吃到一半才忽然想起来，警惕地看向方宇航，“你是不是在这上边投毒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嗯。”方宇航说：“倒了点百草枯，你才发现？”
　　佟真冷哼一声：“……幼稚。”
　　方宇航：“比不上你。”
　　等到都吃完，佟真把所有的东西收在一起。
　　从天台望向远处，整座城市灯光亮起，所有的标志性建筑物尽收眼底。
　　佟真吸了吸鼻子，忽地沉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废物啊？”
　　方宇航侧过脸，顿了几秒 ，“佟真，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佟真问。
　　方宇航面无表情，“你没和我道歉。”
　　佟真：“……？”
　　“你和纪苗道歉，和班任道歉，甚至还和韩总道歉，但唯独没有向你的搭档我道歉。”方宇航说：“按理来说，我才是你最应该道歉的人，对吧？”
　　佟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里顿时蓄起了水雾，隔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也觉得是我拖累你，是吗？”
　　方宇航没说话。
　　佟真抿唇，眼泪掉下来，又抬起手背抹掉。
　　期间方宇航一直站在她对面，不发一言。
　　少女的脸都冻红了，鼻头也红彤彤的。
　　良久，她哽咽着声音，“对不起。”
　　方宇航：“没听清。”
　　佟真：“……”
　　“你不要太过分！”佟真瞪他，眼泪又和金豆豆似地掉下来。
　　明明之前谁说她，她都没有哭的。
　　但现在站到这里，眼泪止不住。
　　见方宇航仍是那副冷淡表情，她咬咬牙，哭声从唇齿间溢出来，声音却比之前更大，“对不起。”
　　说完转身就跑，手腕却被方宇航抓住。
　　佟真回头看他，脸上挂着两串泪珠，“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以后我都不会跟你参加……”
　　“没关系。”方宇航认真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没、关、系。”
　　“佟真。”方宇航说：“你为什么要哭？”
　　佟真倔强地没说话。
　　方宇航说：“你认为自己没错，那你为什么要跟他们道歉呢？”
　　“但我就是忘词了啊。”佟真忽地嚎啕大哭，“我本来就不想参加的……”
　　“所以你没做错。”方宇航说：“不需要和别人道歉。”
　　佟真：“……”
　　过了许久，晚自习的第一个铃响起。
　　佟真终于止住了哭，下天台的时候，她情绪恢复得差不多。
　　她颇为欣慰地说：“你终于长大了，今天对我真好，以后请都这样保持，我也会对你好一点。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宇航看向她，几秒后，“六个圈八块，烧烤二十三，加起来算你便宜点，三十五。”
　　佟真：“？”
　　“怎么还带坐地起价的？”佟真瞪大眼睛，不解。
　　“跑腿费。”方宇航说。
　　佟真：“……”
　　她宣布，友情又决裂了。
　　作者有话说：
　　方·努力在逗幼稚鬼开心·但同样幼稚·宇航


第25章 
　　佟真和方宇航踩着点儿回到教室。
　　老师还没来, 但教室里已经静悄悄的。
　　她刚一落座，纪苗的狗鼻子就嗅了嗅，“我怎么闻到一股烧烤味儿？”
　　“闻错了。”佟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怎么可能？这么重的孜然味儿呢。”纪苗说：“我鼻子可是经过大佬认证的。”
　　“谁？”
　　“喏, 后边那个。”
　　“……”
　　“你是不是背着我开小灶了？”纪苗逼问，顺势逼近她, 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看你脸红的, 冻成西红柿了都。”
　　“外边确实有点冷。”佟真低声说。
　　“不过你出去一趟心情变好了哎。”纪苗突然凑到她耳边：“是不是方宇航哄你了？”
　　佟真：“……?”
　　“你怕是对直男有什么误解？” 佟真翻了个白眼, “他只会往死气我。”
　　纪苗：“啊？”
　　“八块钱的六个圈, 二十三块钱的烧烤, 加起来他问我要三十五，是不是原地抢劫？”佟真义正言辞地谴责她, 说完之后却发现纪苗幽幽地看着她。
　　几秒后，纪苗啧了声，“果然呐~”
　　语调拉得极长, 略显阴阳怪气。
　　佟真：“……”
　　一直在后边听着方宇航忽地笑了声。
　　佟真扭头，用小眼神威胁他：“?”
　　方宇航没有收到任何威胁，单手托着侧脸, “真傻啊。”
　　佟真：“……”
　　“没说你。”方宇航说：“我说这题呢。”
　　佟真：“？”
　　你书都没翻开呢？！
　　-
　　这事儿在佟真这也就算翻篇了, 晚上回家洗漱的时候还哼着小调。
　　魏怡还问她是不是朗诵比赛拿奖了。
　　她挺起胸膛, 骄傲地说：“当然, 最佳创意奖。”
　　“我闺女厉害啊。”佟兴国在一旁竖大拇指, “这周六想吃啥？老爸带你去，麦当劳行不行？”
　　“好啊。”佟真一口答应，顿了两秒又说：“咱们勉强把方宇航也带上吧。”
　　看在他给自己买六个圈和小烧烤的份上。
　　虽然他很狗的问她要钱, 但她也很倔强地——没给。
　　她可不是吃独食的主。
　　洗漱到一半, 她忽然感慨。
　　于是擦擦手就给方宇航发消息：【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叭！】
　　方宇航秒回：【又疯了？】
　　佟真：【……hetui】
　　魏怡看见她玩手机, 忍不住教育道：“洗个脸也要拿手机，给谁发消息呢？这么重要？”
　　“方宇航。”佟真说：“跟他说礼拜天吃饭的事儿。”
　　“行，再带上宇宙。”佟兴国说：“也挺久没跟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了。”
　　“好耶。”佟真眯着眼笑，“我要吃龙虾汉堡，还要全家桶。”
　　“没问题。”佟兴国一口答应。
　　隔了会儿，魏怡问她，“你那比赛第几名啊？”
　　佟真一愣，“倒一。”
　　魏怡&amp;佟兴国：“？”
　　佟兴国低咳一声，“闺女啊，这个……那个……”
　　“我记得冬冬朗诵不差啊。”魏怡说：“你们学校都这么厉害吗？”
　　佟真眨眨眼，“不是啊，是我在台上忘词了，临场编了一段。”
　　魏怡和佟兴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闺女是不是被打击傻了？
　　就在魏怡想正确教导她的时候，佟真说：“我是第一次上台朗诵呀，而且是在班里没有人去的时候，我被迫上台，练习时间也很短，那我站在台上没有怯场，也没哭，是不是就很了不起？”
　　魏怡：“……”
　　佟兴国：“对！”
　　佟真继续说：“比赛有输赢，有第一就有倒一，这很正常的，对吧？那我倒一怎么了？倒一该死吗？”
　　“肯定不该。”魏怡立刻道：“成绩和比赛又不代表一个人的品行。”
　　“是的啊。”佟真说：“今天我们班有人说我来着。”
　　“谁？说你什么？”佟兴国立刻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佟真便坐在沙发上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情况说了，然后总结道：“我觉得我挺厉害的，我没有对不起别人，是不是？”
　　魏怡和佟兴国双双点头。
　　“你能站在台上，妈妈就为你骄傲。”魏怡颇感欣慰地说。
　　佟兴国：“老爸决定，周六给你买两个汉堡。”
　　佟真高兴地扭了几下，“谢谢老爸老妈，我爱你们！”
　　说完就冲回了房间。
　　魏怡和佟兴国望着她房门发了会呆，随后都笑了。
　　还有点但孩子会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自卑呢。
　　毕竟一直都不怎么交朋友，结果现在，好像自信过头了。
　　-
　　钱育没把那点儿事发在心上，都是高中生。
　　十六七岁的学生闹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
　　直到刘青拿着下周篮球赛运动员名单过来的时候，他看着名单皱起了眉。
　　“方宇航呢？”钱育问：“他不参加？”
　　“不。”刘青尴尬，“他说以后他和佟真不参加班里的任何活动。”
　　钱育：“……”
　　“我去和他说。”钱育说：“还反了他。”
　　去年学校举办了各年级的篮球赛，方宇航带领着他们班拿了高一年级的第一。
　　这一次的篮球赛是全校比赛，最后还要选出一支队伍去参加津南市高中篮球联赛。
　　这么大的比赛，方宇航不能不参加。
　　钱育拿着名单气势汹汹地去找方宇航，结果方宇航正在擦玻璃。
　　他站在窗户上，佟真在下边给他递抹布。
　　“方宇航。”钱育喊他，“你给我出来！”
　　这动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班里立刻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儿？方宇航犯事了？”
　　“刘青刚才拿着篮球比赛的名单去找串串了。”
　　“方宇航真没参加？”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来了，那还能有假？”
　　“我怎么品着像冲冠一怒为红颜？”
　　“别说，还真有那个味儿。”
　　“……”
　　而方宇航本人没什么反应，他把手里抹布往窗台上一扔，长腿迈入室内，指挥佟真，“边儿去。”
　　佟真给他让开位置，他单手撑着窗台就跳了下来。
　　顺势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疾不徐地走出教室。
　　“你为什么不参加篮球赛？”钱育拿着名单问他，“还有没有一点班级责任感？”
　　方宇航表情淡淡，肯定回答：“有的。”
　　钱育差点被气昏过去，“那你不参加？”
　　“不参加比赛不算没有班级责任感，参加了拿倒一才是。”方宇航说。
　　钱育：“……”
　　“你这又是什么歪理邪说。”钱育已经卷起那张纸，随时准备往方宇航背上打。
　　“这是路灿灿同学昨天教给我的做人准则。”
　　话音刚落，钱育就在他背上抽了一下。
　　隔着羽绒服，倒也不疼，钱育被气笑了，“方宇航你现在行啊，都开始告女生小状了。”
　　方宇航往后退了半步，“她要是没做错，就是我背后造谣她，做错了才叫告状。但在做没做错这件事上还分男女？老板，你给女生留面子也不能不给她们树立正确的三观吧？都已经做错了还要百般替她遮掩，怎么？就她有自尊心，别人没有？”
　　钱育：“……”
　　他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钱育一时愣住。
　　几秒后，钱育反应过来，“好家伙，你开始给我上政治课了是吧？”
　　“没有，怎么会？这些事儿你不比我懂？”
　　钱育：“……”
　　“你还给我戴高帽子？”钱育怒了，“方宇航，你这阴阳怪气的能力整挺好啊。”
　　“跟您学的。”方宇航大言不惭。
　　“我可比不上你，你多厉害。”
　　“没有没有，还是您更厉害。”
　　“……”
　　钱育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行了，少贫，篮球赛必须得参加，听见没？”
　　方宇航果断拒绝，“参加不了。”
　　“怎么？”钱育瞪他，“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
　　方宇航笑，“怎么会？主要是，我脚崴了。”
　　钱育：“？”
　　“你刚走过来的时候还……”
　　“就刚刚。”方宇航说：“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崴的。”
　　说着侧过脸，看向正趴在门上光明正大偷听的佟真，朝她勾勾手，“过来，扶我一把。”
　　佟真：“啊？”
　　不过还是乖巧过去。
　　钱育就看着他演。
　　方宇航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胳膊虚虚地搭在佟真肩膀上，“老师，不好意思了啊，您找别人参加吧。”
　　钱育：“……”
　　算你狠。
　　等到老钱走了，佟真问他，“你真崴着脚啦？”
　　方宇航仰头，一副怜爱眼神，“骗傻子的你也信？”
　　佟真：“……”
　　妈的。
　　亏她刚刚真情实感地担心了一下。
　　-
　　方宇航说不参加就真的不参加。
　　哪怕他的脚就“崴”了半天，或者说三分钟。
　　班里同学都知道那天下午发生的情况，没亲眼见到的也听同学绘声绘色地讲过好几遍。
　　所以也没谁谴责方宇航。
　　换位思考一下，搁谁都不高兴。
　　但班里就没个好前锋，方宇航的技术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
　　刘青作为体育委员，可算是讨厌透了路灿灿，这几天总阴阳怪气地嘲讽几句。
　　路灿灿只能吃闷亏。
　　等到篮球赛那天，活动课的篮球场格外热闹，每个班都出了啦啦队，甚至有的班夸张到拉了一条五米的横幅，就围着篮球场给他们班加油。
　　他们班和六班比，六班的女生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十几个女生吼出了一百个的气势。
　　相比之下，他们班就比较弱了。
　　但纪苗作为气势组组长，声嘶力竭地跟他们对喊。
　　场上的比赛还没拉开帷幕，场下已经弥漫起了硝烟。
　　而佟真和方宇航坐在看台上，等到比赛开始，所有人都要回到看台上的。
　　佟真买了冰棍和水，等着一会儿拿给韩志远。
　　纪禾忙着准备竞赛，没时间参加。
　　韩志远篮球其实也打得贼差，不过跟方宇航一起练了一学期，有了明显进步。
　　很快，比赛开始。
　　场内人声鼎沸，加油声冲破天际。
　　两方一开始还势均力敌，但前锋不给力，拿到了球立定投三分都投不进。
　　她们班女生都叹气，怨声载道的。
　　“怎么回事儿啊？去年咱们班不是碾压他们吗？”
　　“那是因为有方宇航。”
　　“就换掉一个人，这差距也太大了。”
　　“去年的比赛就靠方宇航一个人跑全场啊，他拿了一大半的分。”
　　“……”
　　众人讨论过后，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方宇航。
　　只见他咬着根冰棍，悠哉悠哉地看场上比赛，别人没投进，他也就啧一声，轻描淡写地评价，“菜。”
　　之后失分太严重，不知是谁说了句，“方宇航，你就上呗。”
　　“不。”方宇航想都没想，“不想得倒一，说是没有班级荣誉感。”
　　佟真闻言都瞥他一眼，低声和他说：“你好小气啊。”
　　“没办法。”方宇航耸耸肩，“看不惯她。”
　　佟真：“……”
　　她悄悄地给方宇航竖了个大拇指。
　　她喜欢这种小气。
　　比赛上半场的后半程，他们班简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堪称是碾压。
　　裴苏怡实在忍不住，去找方宇航，“方宇航，你下半场去替张强吧，他身体有点不舒服。”
　　“有备选队员。”方宇航说：“还是那句话，我不上。”
　　他语气寡淡，嘴里咬着块冰，显得懒散。
　　而裴苏怡看着班内惨况，实在不忍，正要问是不是非得路灿灿道歉，你才能上？
　　话还没出口，就有人说了句，“路灿灿，你道歉呗。”
　　路灿灿正经历着激烈的内心挣扎，闻言看向说话的女生一眼，“凭什么？”
　　“还凭什么？凭你说错话了啊。”有人回。
　　有一个人开口，其余一直想说不敢说的人都说起来，顿时七嘴八舌的。
　　“你就承认个错误，有这么难吗？”
　　“就是，现在咱们班都要输了，你非要弄得班里所有比赛都没人参加吗？”
　　“这才高一，要不以后所有的比赛都你上得了。”
　　“就道个歉，又不是要命，人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
　　“……”
　　路灿灿的脸都红了，咬着下唇，显得特委屈。
　　裴苏怡也走过来，低声和她说：“就道个歉呗，你这几天不是也因为这事很难过吗？”
　　路灿灿低着头。
　　篮球场上已是12:27，上半场被人家拉了好多分，上场的男生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裴苏怡劝道：“就是为自己说错的话道歉，这没什么的。”
　　路灿灿还是觉得抹不开面。
　　“走了啊。”方宇航专程说了句。
　　佟真问他，“干嘛去？”
　　“回教室，看得没意思。”
　　“哦。”
　　他起身要走，路灿灿忽地站起来，她一路小跑，喊住方宇航，“你等等。”
　　方宇航回头，指着自己鼻子，“你说我？”
　　路灿灿点头，声音细若蚊虫，“对不起。”
　　让这个年纪的学生们道歉是件很难的事。
　　因为那时，所有人都把自尊看得很重要。
　　忘记了，人做错事就是要道歉的。
　　而方宇航闻言眉头微蹙，问：“你说什么？”
　　路灿灿这才声音大了些，态度也更诚恳，“方宇航，对不起，我为我那天的话道歉。”
　　方宇航耸耸肩，“可你那天骂的人不是我。”
　　路灿灿：“……？”
　　方宇航指了指佟真，“你应该道歉的人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方·口嫌体正直·每天都要为幼稚鬼出头·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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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佟真正在拧矿泉水瓶盖。
　　她想给韩总送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过去, 但今天这瓶水不给面子，怎么也拧不开。
　　但佟·永不服输·真不惜面目狰狞，也要展现自己的身手。
　　大家都看过来的时候, 她懵了两秒，然后仰起头看向方宇航。
　　他表情始终淡淡的。
　　路灿灿也看过来。
　　佟真松开了手, 把矿泉水瓶放一边。
　　她和方宇航一起看向路灿灿。
　　场馆内人声鼎沸，上半场赢了的六班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男生们跑个半场再回到他们的大本营, 后勤给递水的递水, 给递毛巾的递毛巾。
　　反观他们班, 情绪低迷。
　　刘青吆喝着鼓励大家，“不就二十分吗？几个三分球就回来了, 咱们下半场干翻他们！”
　　“梦想很好。”韩志远拍了拍他的肩，气喘吁吁道：“佟真，水。”
　　佟真随手拎起一瓶就扔过去, 越过人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韩志远愣是小跑了两步才接住，调侃了句, “你扔飞镖呢？”
　　佟真也没回应。
　　韩志远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后才发现看台上的气氛有些僵,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 路灿灿站在那儿, 显得特委屈。
　　他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把额头的汗, 大跨步走上看台，走到方宇航身边，“航崽, 你干嘛呢？那事儿还没完啊？”
　　“什么事儿？”方宇航说：“我什么都没做。”
　　说完转身就要走, 结果被韩志远一把拽住, “下半场你不上啊？都要输了。”
　　“不上。”方宇航甩开他，把手揣兜里，“你们打吧，我回去做题了。”
　　韩志远：“……”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韩志远不解。
　　方宇航：“就刚刚。”
　　韩志远：“……我去。”
　　方宇航要走，还回头喊佟真，“你数学作业是不是还没写完？”
　　佟真一愣，秒懂，立刻站起来，“来了来了，别催。”
　　说着小跑了几步，经过路灿灿时却被路灿灿扯住衣袖。
　　佟真：“？”
　　她停下，“有事吗？”
　　路灿灿咬咬下唇，难为情地说：“佟真，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佟真离她这么近都没听清，也没人能看懂她的嘴型。
　　“你是真心和我道歉的吗？”佟真只问她。
　　路灿灿顿了下，思考后点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再次和她道歉，“佟真，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样说你。”
　　佟真闻言笑了，露出她的小梨涡，眼睛弯起来，亮晶晶的瞳孔里似有万千星星在闪。
　　她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路灿灿这才算松了口气，她凑过去问佟真，“那你能让方宇航参加比赛吗？”
　　佟真：“……？”
　　“我试试。”佟真说。
　　结果她一回头，方宇航已经和韩总换完衣服回来，去下边场地热身了。
　　众人看呆。
　　一旁不知是谁说了句，“要说方宇航和佟真没点什么我都不信。”
　　“我也觉得，方宇航护佟真也护得太明显了吧。”
　　“谁让人家两个一起长大呢？”
　　“而且！重磅消息！他俩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去？这也太离谱了吧，这得是什么缘分。”
　　“我赌他俩以后结婚。”
　　“我直接赌他俩孩子姓方还是姓佟吧。”
　　“不过你们不知道越亲近的人越没办法在一起吗？”
　　“但照他俩这样，很难不在一起。”
　　“……”
　　同学们在一旁八卦起来。
　　而佟真坐在看台，心无旁骛地吃东西，什么都没听见。
　　她只觉得，今天爽了。
　　晚上可以请方宇航吃个鸡腿。
　　-
　　下半场方宇航上。
　　他换了件常穿的黄色球衣，18号。
　　哨声吹响之前，两班对峙，六班的前锋个子很高，但因为已经打了上半场，消耗体力很严重。
　　之前他们在球赛上也碰到过，他向来防不住方宇航。
　　上半场没有方宇航，他在球场上犹如落入水中的鱼，肆无忌惮游来游去。
　　高中向来没有秘密。
　　他们班那点儿事在整个高一都传遍了，主要是佟真那天的表现太拉胯，去看了朗诵比赛的人都说，三班出了个混子，连个朗诵词都记不住，白瞎了那个男生。
　　不过长得挺可爱的。
　　后来他们班内讧的事情也传出来，还以为方宇航真不上了。
　　结果下半场，方宇航来了。
　　他和方宇航对视，“你不是不来么？”
　　“忽然又想来了。”方宇航说。
　　“是不是怕我们把你们班打爆？”对方说。
　　方宇航勾唇一笑，在哨声吹响那一刻，一个跳跃将球抢到手里，声音轻蔑又不屑，“你还差得远呢。”
　　方宇航初中和佟真一起看了三遍《网球王子》。
　　其实他个人更喜欢看《灌篮高手》。
　　可佟真说一个人看电视无聊，而他只有在和佟真一起看电视时，他妈才会停下唠叨的步伐。
　　他只能陪着佟真一起看。
　　而每天打开电视，佟真都会说，“龙马好帅啊。”
　　越前龙马的经典台词就是——你还差得远呢。
　　初听时觉得中二气息满满，特装逼。
　　结果佟真听完之后反过来说，“方宇航，你跟龙马在这一点上出奇一致。”
　　方宇航：“……”
　　那时方宇航说：“他是装逼，我是真的帅。”
　　佟真直接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可真不要脸。”
　　方宇航的上半场空缺给了他很大的体力优势，这会儿运着球跑半场根本不觉得累。
　　很快就将比分拉开。
　　佟真在台下淡定地看，甚至还和纪苗一人一根巧克力棒分着吃。
　　纪苗问她，“咱们班能赢吗？”
　　佟真想都不想，“能。”
　　“为什么？”
　　“有方宇航。”
　　“……”
　　事实证明，方宇航上场确实扭转了战局，他在篮球场上如同一尾鱼，所有人都拦不住他，势如破竹地运球跑半场，再加上和韩总的默契配合，直接拉大比分，很快结束了第二场。
　　1:1平，剩最后决胜局。
　　中场休息。
　　佟真非常狗腿地把水递过去，方宇航一拧，发现瓶盖是松的，斜睨她一眼，“偷喝了？”
　　佟真：“？”
　　“我怕你费力气 ，专门拧的。”佟真说：“就是拧的时候，倒了点百草枯。”
　　方宇航：“毒死我你去打？”
　　佟真：“毒死你，我给你送医院。”
　　方宇航：“……还送什么医院啊，直接太平间。”
　　围观他俩斗嘴的纪苗忍不住说，“你俩现在损起人来可是直逼阴间。”
　　佟真：“他逼我的。”
　　纪苗：“孟婆听了都沉默，黑白无常听了都流泪。”
　　佟真：“……”
　　方宇航咕嘟咕嘟地喝了小半瓶，佟真立刻制止，“你少喝点儿，一会儿上场再想上厕所还得喊暂停。”
　　方宇航瞪她一眼，“盼我点儿好。”
　　佟真：“这是友情提醒！”
　　方宇航额头上都是汗，撩起衣服下摆擦汗，结果佟真盯着他腹部看。
　　“你看什么？”方宇航汗都没擦干净就放下了衣服，感觉有点不得劲儿。
　　佟真摇了摇头，“你不行啊方宇航。”
　　方宇航：“……”
　　“你都没腹肌。”佟真嫌弃地说：“你每天打球都白打了？”
　　方宇航：“……？”
　　“你看对面那个，人家六块腹肌。”佟真说。
　　纪苗凑过来，“8块。”
　　方宇航：“……”
　　他臭着脸走了。
　　-
　　决胜局开始。
　　方宇航盯着对面那小子，斗志昂扬。
　　哨声刚响，立刻运着球越过所有人，站在三分线外投了一个三分，开了个好头。
　　他们班的人第一场被打得萎靡不振，但第二场在方宇航的带领下打出了气势。
　　球赛打到这会儿拼的就是个气势，以及耐力。
　　很明显，在这方面，方宇航他们班是强项。
　　不过对面也换了个新人上来，实力不如方宇航，但体力要比方宇航好些。
　　双方战况胶着，不相上下。
　　眼看着离比赛结束越来越近，佟真和纪苗都绷不住，站起来在看台上疯狂地喊，“方宇航加油！韩志远加油！”
　　六班的啦啦队也不甘示弱，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很快，比分到达19:21，距离这场结束还有三十秒。
　　六班是21。
　　在这样的比分下，只要六班防守住就是稳赢。
　　不过三十秒的时间，随随便便就能防住。
　　而方宇航侧目看了眼记分牌，他们只有在三十秒内投进一个三分球才能赢。
　　明显六班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严防死守方宇航。
　　在只剩二十秒的时候，方宇航往左侧身，对方去挡，结果他虚晃一枪，以极快的冲刺速度，极高的跳跃天赋拦截了对方抛出去的球，尔后一路运球，避过对方的拦截。
　　五、四。
　　他来到对方场地，站在三分线外，纵身一跃，脑袋几乎要与篮筐平行，根本来不及调整角度，胳膊随手一抬。
　　三、二。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
　　篮球砸过篮板，稳稳当当地落下去，甚至没有碰到球网。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比分22:21。
　　以微弱优势取胜。
　　刚刚被摁下暂停键的篮球馆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而方宇航在经历了极高跳跃后，落地那一刻，顾着欣慰投入了三分球，忘记调整脚的姿势。
　　啪叽。
　　摔倒了。
　　佟真原本在看台上笑，之后瞬间笑不出来。
　　她立刻跑到球场，众人都围着他。
　　佟真：“……”
　　不一会儿后，确定了。
　　方宇航真的崴了脚。
　　-
　　方宇航崴脚之后，佟真还幸灾乐祸。
　　果然，人不能说谎。
　　方宇航先去校医院冰敷脚，确认不是扭伤骨头，然后由韩志远扶着回教室。
　　晚上吃饭是佟真给他去小卖铺买的巧克力派。
　　佟真把巧克力派递给他的时候还说：“怪不得你没腹肌，吃那么多甜食，怎么可能有。”
　　方宇航：“……”
　　嘴里的巧克力派顿时不香了。
　　不过他还是吃了三个。
　　方宇航脚崴了，晚上回家就成了问题，他骑不了车。
　　佟真扶着他走到车棚，也有点担心他的脚，“你怎么办啊？还能骑吗？”
　　“这还用问？”方宇航理直气壮地反问。
　　佟真以为他是可以，踢开支架打算上车了，结果方宇航说：“肯定不能啊。”
　　佟真：“……？”
　　“那咋办？”佟真说：“要不我打电话让叔叔来接？或者我爸？”
　　方宇航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哪那么麻烦。”
　　佟真：“……那你怎么回？”
　　方宇航理直气壮，“你不是骑车了吗？你载我。”
　　佟真：“？”
　　人干事？
　　方宇航坐在她车后座上，“我没腹肌，但你可以练马甲线。”
　　佟真：“……”
　　去死，好嘛？
　　作者有话说：
　　日常互殴。


第27章 
　　佟真常说方宇航瘦得像排骨精, 可当他坐到她自行车后座上时，佟真才发现，她大意了。
　　原来看上去再瘦的男生也很重。
　　尤其像方宇航这种, 平时吃得多，学习一般, 课余时间除了打游戏就是打篮球，精瘦。
　　“你一百几了？”佟真一边蹬车一边问。
　　方宇航的大长腿无所适从, 得稍抬起来才能不磨地, 闻言淡淡抬眼, “秘密。”
　　佟真：“……”
　　佟真骑自行车载方宇航回家, 路上遇到同学，皆朝他们投来惊讶的目光。
　　不知是惊讶方宇航能心安理得的坐在一个女生的车后座, 还是惊讶佟真竟有那么大力气，载着一个近一米八的男生也能骑得稳稳当当。
　　佟真觉得，后者居多。
　　回到楼下时, 已是气喘吁吁。
　　下车之后，恶声恶气地说：“下来。”
　　“这么凶做什么？”方宇航把书包随意搭在肩上，“以前我不也载过你？”
　　佟真斜睨他一眼, “那能一样吗？我比你轻。”
　　方宇航：“……”
　　他耸耸肩, “谁让我受伤了？”
　　佟真吹了口气, “让你说谎, 报应！”
　　方宇航目光幽幽地投向她, 似是在说——我说谎是为了谁？
　　佟真也自知理亏，急忙转移话题，“好了, 走吧。”
　　她任劳任怨地扶着方宇航上楼, 方宇航也算良心未泯, 没把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只虚虚地搭了她一下。
　　走到家门口，佟真自觉地伸手去摸方宇航兜里的钥匙帮他开门，结果手刚伸进兜里，方宇航就拍了她一下，“干嘛呢？”
　　佟真理直气壮，“给大少爷开门啊。”
　　还拿话刺他一下。
　　方宇航轻嗤一声，一边伸手拿钥匙一边说：“我脚崴了，又不是手……”
　　他的手刚好碰到佟真的手。
　　佟真说：“方宇航，你兜里好暖和。”
　　方宇航：“……”
　　他飞快把手拿出来，瞟佟真一眼，“快点开门。”
　　“你不是说要自己来？”佟真说。
　　“你手放我兜里，我怎么拿？”
　　“……”
　　佟真讪笑，“忘了。”
　　他俩站门口斗嘴的功夫，门已经开了，李淑芳站在门口，用一块蓝色毛巾擦脸，“我就听见外头有声音，你俩干嘛呢？回来了也不进家。”
　　她说着让开位置。
　　佟真说：“阿姨，我送方宇航，我回家啦。”
　　李淑芳一楞，“他这么大一小伙子，你还送他？方宇航，你出息了啊。”
　　方宇航无奈，“她顺路回家，也算送我？”
　　佟真瞪他一眼，“不是我把你扶上来的吗？”
　　方宇航：“……”
　　“怎么了？”李淑芳问：“怎么还要用人扶？”
　　“没事儿，脚崴了一下。”方宇航单脚跳着进门，手扶着门。
　　家里宇宙正在看动画片，佟真盯着方宇航背影看了会儿。
　　“干什么还能脚崴了？”李淑芳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低声嘟囔了他一句，又看向佟真，立刻换上笑脸，“佟佟啊，辛苦了。”
　　“没事儿阿姨。”佟真笑了下，“我回家啦。”
　　“等等。”李淑芳喊住她，小跑回房间拿了一把糖出来，“这是冬冬她舅寄来的，外国糖，你尝尝。”
　　说完又叮嘱：“别现在吃，小心蛀牙。”
　　“知道啦。”佟真笑，把糖都揣兜里，也还是说了声：“芳姨，我又不是小孩。”
　　“哦吼。”李淑芳伸手摸了把她脑袋，“大姑娘了。”
　　正说着话，魏怡推开门，“聊什么呢？”
　　佟真溜回家，把空间给了这两个“老姐妹”。
　　-
　　在晚自习上作业已经做得差不多，也还是留了一点儿。
　　佟真刚拿出卷子就收到纪苗发来的消息：【宝，你真把方宇航载回家了？】
　　佟真：【……】
　　莫名其妙地，她隔着屏幕感受到了纪苗的震撼。
　　不过她还是回了个嗯。
　　在她心里，载方宇航回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方宇航也曾在她姨妈痛的日子里载着她绕了小半个津南，也在她和家里吵架的时候，载着她在明峰山脚绕了一圈又一圈。
　　都是朋友，载一下而已。
　　不过她腿确实有点酸，可能是方宇航在中考过后的暑假飞速窜高，而她还停留在原地。
　　没以前载的时候轻松。
　　纪苗：【佩服！】
　　佟真：【佩服个鬼。】
　　两人插科打诨地聊了几句，佟真便放下手机开始做题。
　　分明上课的时候都认真听了，但只要一个晃神思绪就游离在九天之外，等到再被老师声音拉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密密麻麻一黑板，她根本跟不上老师的思路。
　　到了一中之后，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因为班上有太多好学生了，老师讲课的时候从来不会刻意等，所以速度极快。
　　依照这种态势，佟真觉得自己肯定是文科预备役。
　　说不准还能博个一本。
　　选理科的话可能就是应了方宇航那句话——连津师都不要。
　　勉强写完作业，在洗漱前她打开手机给方宇航发消息：【你选文还是选理？】
　　方宇航秒回：【？】
　　方宇航：【怎么突然问这个？】
　　佟真：【就是今晚做物理卷子，有感而发。】
　　方宇航：【……你做完了？】
　　佟真：【……昂。】
　　方宇航：【拿来我抄抄。】
　　佟真：【？】
　　佟真把手机倒扣，直接去洗漱了。
　　-
　　津南的冬天寒冷又漫长，显得春天到来太缓慢。
　　方宇航的脚伤持续了近一个月，上下楼梯的时候慢得要死，每天佟真都在重复说两个字：麻烦。
　　但又都会在寒冷的早上早起五分钟。
　　以前都是方宇航在楼下等她，现在成了她在家门口等方宇航。
　　扶着方宇航上下楼成为佟真生活里的一部分。
　　佟真总抱怨：“你脚为什么还不好？”
　　方宇航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知道？”
　　佟真：“……”
　　在方宇航脚能正常走路的那天，佟真比方宇航本人都高兴。
　　纪苗揶揄：“终于不用担心了哈？”
　　彼时正是活动课，教室里喧嚣吵闹，方宇航抱起他最喜欢的篮球，在教室里拍了几下，用他熟悉的走步耍了个帅。
　　不过也怕影响到其他同学，只轻轻拍了几下就把篮球夹在腋窝里。
　　佟真看着他轻呼一口气，听到纪苗的话后错愕：“担心？担心什么？”
　　纪苗瞟她一眼：“你不是怕他瘸了么？”
　　纪苗声音不小，方宇航闻言看过来。
　　佟真的笑僵在脸上，“哪有？”
　　方宇航盯着佟真，“我会瘸？”
　　佟真：“……我眼瘸。”
　　方宇航轻哼一声，没说话。
　　纪苗看他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戳了戳佟真的腰，低声问：“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感觉你怕他？”
　　佟真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不过四个字，说得抑扬顿挫。
　　但在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拉着纪苗往外走，“出去说。”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周茜茜从卫生间回来，于是一行三人出了教室。
　　三人一起去小卖铺，途径操场看见纪禾跟一个高挑的女生站在还没冒出新芽的树下。
　　还是挺美的场景。
　　周茜茜感慨，“还得是咱们的纪大学霸啊。”
　　“又是一个美女梦碎了。”佟真附和。
　　纪苗啧了声，“她们都是没长眼睛吗？”
　　周茜茜&amp;佟真：“……”
　　不过还没等她们从操场拐弯，就见那个女生一脸僵硬的笑容站在原地，纪禾揣着兜高冷离开，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纪苗立刻拽着佟真和周茜茜走。
　　“我们不等你哥吗？”佟真问。
　　纪苗跟逃难似的，“不。”
　　“你做什么亏心事儿了？”周茜茜好奇。
　　纪苗：“……”
　　一路疯跑到小卖铺，纪苗在冰柜前站定，喘着气道：“什么都没做，讨厌纪禾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纪禾的声音从后边传来，高大的身影覆下一层阴影，“这个月零花钱，没了。”
　　纪苗：“？？！”
　　“那是爸妈给我留的！”纪苗回头瞪他。
　　纪禾微笑：“昨晚撕我数学卷子的时候，你可没想过这茬。”
　　纪苗：“……”
　　纪禾顺带还帮着结了佟真跟周茜茜的薯片钱。
　　就纪禾没有。
　　周茜茜一脸惶恐，“谢谢……谢谢纪大佬。”
　　纪禾高冷地应了声嗯，然后只留下一道背影。
　　周茜茜看着他背影感慨，“不亏是大佬，深藏功与名。”
　　佟真啧了声：“纪苗宝宝好惨。”
　　纪苗委屈巴巴地从小卖铺走出来，三人共享两包薯片。
　　这才说起昨天的事儿。
　　纪苗爸妈一起休年假，然后果断买了出国的机票，出门旅游去了。
　　要去半个月，就把他俩生活费都交给了纪禾保管。
　　纪苗想拿来买小说，结果纪禾没给。
　　两人在房间里“商量”了半个小时，纪禾嫌她叽叽喳喳地烦，就推了她一把，结果给纪苗推得撞门上了，后脑勺被碰得贼疼。
　　纪禾却没放在心上，继续回去做数学卷子。
　　纪苗一时生气，就上前把他卷子给撕了。
　　两人大吵一架，从今早就没说过话，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形同陌路。
　　纪苗提起来还两眼泪汪汪，气得骂纪禾，“什么哥哥啊！别人家的哥哥都宠妹妹，就他！以后谁嫁给他谁倒霉！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佟真安慰她，“没事儿，不就是生活费吗？我有……”
　　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丧气地低下头：“我也没了。”
　　周茜茜的薯片吃到一半，咔嚓咬碎：“你俩咋回事儿啊？”
　　就连纪苗都顾不得委屈，忙问佟真：“你咋了？”
　　佟真犹豫片刻，“那啥……陈洛要到津南来开演唱会……我让方宇航给我去弄门票了。”
　　纪苗激动：“啥？！陈洛？”
　　作者有话说：
　　佟真：选文还是选理？
　　方宇航：选你。
　　我回来辽宝子们。
　　是艰难的复建之旅啊。
　　所以暂定隔日更，每晚八点。


第28章 
　　陈洛是前年选秀出道的男明星, 节目播出的时候，佟真每周都守在电视前等着。
　　还记得陈洛和人PK淘汰的那天，佟真哭得跟个小猪头似的。
　　那天方宇航被她哭得烦了, 说了句：“就一明星，跟你生活离那么远, 至于么？”
　　气得佟真一周没跟他说话。
　　后来还是方宇航用两包辣条哄好的
　　两人恢复建交还没半小时，方宇航就看着吃得满嘴红油的佟真皱眉, “你可真好哄啊。”
　　佟真：“？”
　　方宇航给她拿纸擦嘴, 补充了句：“这两包辣条十块钱。”
　　那时的十块钱对他们来说, 还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当然了, 还附加了陈洛的周边礼品。
　　大大小小加起来超过了一百块。
　　那濒临破碎的友情在偶像周边的引诱下，又勉强粘合在一起。
　　这次陈洛来津南开演唱会的消息是方宇航说的, 官方都没出通知。
　　因为方宇航有个堂哥在传媒公司工作，而陈洛就签在他们公司，在陈洛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刚好赶上佟真生日。
　　方宇航送她的礼物就是陈洛的签名专辑。
　　当时佟真一度以为是假的, 在电脑上找了很久网上的签名图作对比。
　　方宇航就坐她电脑桌旁，吊儿郎当地看着。
　　不过后来也证实这是真的，因为方宇航跟他堂哥视频的时候, 陈洛短暂地出过镜。
　　方宇航当时就警告过佟真, 不要以为他能拿到专辑就跟他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一概不受理。
　　佟真轻嗤：“我是那种人么？”
　　佟真还真没再为陈洛的事情找过方宇航。
　　追星也就是一阵风, 风头过了, 佟真也就没那个心劲儿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三分钟热度。
　　但这次听说陈洛要来津南开演唱会，她就想圆一下自己的梦。
　　所以当方宇航说要看看她诚意的时候，她把自己全部零花钱都交了过去。
　　近五百块钱, 刚够一张后排票。
　　方宇航当时也没应下来, 只说尽力看看。
　　大抵是看在佟真尽心尽力地扶他上下楼半个月的面子上。
　　佟真是这么认为的。
　　当她跟纪苗和周茜茜说完之后, 周遭沉寂了几秒。
　　良久，纪苗忽地站起来，碎碎念着往教室走：“想不到航崽还有这层关系，我想要我家欧巴的签名照。”
　　周茜茜拉了她一把，“你干嘛去？”
　　纪苗：“找航崽走后门。”
　　平常都是喊方宇航，一个字儿都不带省的。
　　这会儿改口倒是快。
　　只有佟真慢悠悠地坐在草地上说：“别想啦，你家欧巴咖位太高，方宇航也没辄。”
　　纪苗又丧里丧气地坐回去。
　　“我什么时候能有明星朋友啊？”周茜茜感慨。
　　纪苗附和：“就是！到时候光靠倒卖周边就能生活了。”
　　周茜茜想起纪禾那张脸，动了心思，“你哥？”
　　纪苗：“……”
　　纪苗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想什么呢？他是唱跳十项全废，除了学习好就没有优点了。”
　　“要不你自己去吧？”
　　“我社恐！”
　　“……”
　　两人在那里瞎聊，佟真一个人抱着薯片咔嚓吃起来。
　　等她俩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袋薯片已然告罄。
　　周茜茜捏了一把她的脸，“佟真，你是个小仓鼠吗？”
　　纪苗哀叹，“宝，你别吃了。”
　　佟真疑惑：“为什么？”
　　纪苗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刚刚一致决定，推选你进入娱乐圈，以后你将在我们的追星生涯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佟真：“？”
　　周茜茜收起了另一袋薯片，和纪苗坐在一起，认真地讨论：“就是佟真还有点婴儿肥，要不去削个下巴？”
　　纪苗：“打瘦脸针也行的吧？”
　　周茜茜：“还有她的鼻子，不够挺，到时候得垫个鼻子。”
　　纪苗：“眼角要不要开？”
　　周茜茜：“开一下应该更好看。”
　　她们每说一处，佟真就捂一处。
　　最后两把手把自己的脸都给堵上了。
　　佟真愤愤起身，“你们太离谱了。”
　　她刚只是发了个呆，没想到成为了她俩的实验对象。
　　“你干嘛去？”纪苗跟着站起来。
　　佟真转身撒丫子往教室跑：“回教室。”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纪苗，结果就听见纪苗惊恐地喊了声：“小心！”
　　佟真再一扭头，瞳孔瞬间紧缩。
　　“砰！”
　　佟真的脑袋撞在了方宇航肩膀。
　　那一瞬间，佟真感觉自己的鼻子麻了，山根可能有断裂的风险，她倒吸一口凉气。
　　连空气就凝滞，可不过片刻，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还有揶揄声。
　　在那个男女生只要走在一起就会被认为是谈恋爱的年纪，大家唯一的乐趣就是聊学校“情侣”的八卦。
　　佟真却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她仰起头看方宇航，哭唧唧地喊：“方宇航，你快看，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方宇航：“……”
　　“你鼻子歪了。”方宇航手里的篮球隔着她仍给韩志远，语气寡淡。
　　佟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方宇航已经走远，跑去操场跟韩志远他们一起打篮球去了。
　　只剩下佟真揉着自己的鼻子回教室。
　　**
　　佟真的鼻子疼了一个晚自习，虽然照过镜子没什么事儿，但她就是疼得想流泪。
　　于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她一边摸着鼻子一边掉眼泪，把纪苗吓得不行。
　　“要不我们去医院吧。”纪苗在一旁安慰，“是不是真撞断了？”
　　“不知道。”佟真哭着吸鼻子。
　　坐在后桌的纪禾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方宇航却没什么反应，在试卷一侧的空白处画简笔画。
　　正好画了只红眼兔子。
　　纪禾把写完的英语卷塞桌兜里，凑过去说：“你小青梅哭了。”
　　方宇航画红眼兔的手一顿，头都没抬：“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起哄？”
　　纪禾又拿出一张卷子，扫了一眼便写出答案，声音清冷：“她吵到我写题了。”
　　方宇航：“……”
　　五分钟后，方宇航给佟真递了个冰袋过去。
　　佟真哭得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有冰袋？”
　　方宇航给她强硬塞过去：“哭小声点。”
　　佟真：“……哦。”
　　不过在回家路上，佟真问了三遍：“方宇航，我不会以后真要去做整容手术吧？”
　　方宇航：“没断。”
　　等到第四遍，佟真空耳，“什么？你要送我只美短？”
　　方宇航：“你还是断了吧。”
　　气得佟真下车就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因爬楼梯太累而放弃。
　　晚上纪苗还发消息问方宇航：【佟佟晚上为什么哭啊？】
　　方宇航思考两秒，回答：【她就是想哭了。】
　　纪苗：【……】
　　这大概是佟真的……小癖好？
　　时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想哭，会被看似不经意的小事引爆情绪。
　　等到哭完，她就好了。
　　所以方宇航并未放在心上。
　　就连佟真本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回家以后把冰袋扔在桌上，等到洗漱完又看见冰袋才想起自己晚自习哭得跟个傻子似的。
　　于是打开衣柜，把冰袋扔进了收纳盒。
　　那盒子里有好多小东西。
　　没写完的作业本，被撕碎的情书，粉色铅笔盒。
　　好像每一个都跟方宇航有关。
　　**
　　津南的春天就在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中度过，偶尔两天的假期也要在不同的地方写作业。
　　他们只在快立夏的日子里去野炊了一次。
　　方宇航还是帮佟真拿到了陈洛演唱会的门票，是单人前排票。
　　演唱会在期末考试之前，正好赶上复习周。
　　彼时已然入夏，距离暑假的到来只剩半个月。
　　津南入夏之后气温直线飙升，教室里不断转动着的风扇，学校小卖铺里被一抢而空的雪糕，都在昭示着夏天的炎热。
　　方宇航他们打完篮球回来，身上总汗淋淋的。
　　而且皮肤晒黑了一个度，变成了蜜色。
　　每天都要洗头的方宇航，出门时头发总是湿的，佟真便习惯带一条汗巾在身上。
　　偶尔会在活动课去看方宇航他们打篮球，但看五分钟便嫌热，拉着纪苗回教室复习。
　　偶像演唱会的原动力让佟真的复习效率直线飙升，成功克服拖延症和懒癌。
　　看得纪苗都叹为观止。
　　于是纪苗回头戳戳正在写题的纪禾，“你看。”
　　纪禾摘下一个耳机：“看什么？”
　　“要是我能买几本喜欢的小说，或是去我喜欢的作家签售会，我也能这样用功复习。”纪苗意有所指地说。
　　纪禾顿了顿，冷冷地戴上耳机，“你可以不复习。”
　　纪苗：“……？”
　　从小到大，纪苗对小说情有独钟。
　　尽管没得到喜欢的小说，在佟真的带动下，纪苗也开始认真复习。
　　到了复习周，班里吊儿郎当的人特别少。
　　除了方宇航，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跟着自己的步调生活，活动课必不可少的篮球，晚自习上偶尔画在卷子一侧的简笔画。
　　有天被佟真发现他画的红眼兔，问他：“你是不是想当艺术生？”
　　方宇航把卷子扣过去，“没。”
　　“你再这么晃荡下去。”佟真一派得意地说：“我这次成绩可就比你好了。”
　　方宇航无所谓：“反正是分科考，不出总排名。”
　　佟真：“……！”
　　忽然有种白努力了的感觉。
　　但这天回家路上，佟真很认真地跟方宇航讨论：“你真的不去学艺术吗？”
　　方宇航问：“学什么？”
　　“美术。”佟真说：“说不准你还能读一本呢。”
　　方宇航：“……”
　　方宇航让她回家做梦比较实际。
　　一中有艺术生，美术音乐播音，还有体育生，长跑短跑游泳，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就是保送。
　　成绩一般的都会想办法去学艺术，但艺术班老师也会甄别，把不太适合的委婉劝退。
　　等到高二开学之后，学校就会掀起这么一股风潮。
　　但一中的风潮远不及其他学校大。
　　毕竟还是学霸多的地方。
　　佟真觉得这很正常，读书这条路走不通就换另一条。
　　偏偏，她和方宇航都属于在读书这条路上没天赋的。
　　可她又没什么其他爱好。
　　不喜欢唱歌，没有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画画水平也一般。
　　唯独比较好的是专注力，具体表现为：心无旁骛地发呆。
　　“你又能学播音，也能学画画。”佟真说：“你可以考虑啊。”
　　方宇航：“太累了。”
　　佟真：“做什么不累？”
　　方宇航：“……”
　　之后不了了之。
　　**
　　陈洛演唱会那天是星期五，晚自习要上到很晚。
　　比演唱会时间还晚。
　　佟真不敢去找老师请假，也不敢逃晚自习，纠结了一下午。
　　她可怜巴巴地去找方宇航帮忙。
　　方宇航冷声：“不帮。”
　　但在佟真垂头丧气去办公室的路上，他给班主任发了条短信：【老师，佟真去请假了。】
　　钱育：【那怎么是你说？】
　　方宇航：【她不敢。她要去看演唱会，就这一次，你就准了吧，这段时间她学得多认真啊。】
　　钱育盯着手机，笑了。
　　【你小子还挺横。】
　　方宇航：“……”
　　【这是对您的尊重，不欺骗师长。】
　　说得特冠冕堂皇。
　　钱育正要回他，佟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磨磨蹭蹭好长时间，佟真才支吾道：“老师，我想请个假。”
　　钱育上下打量过佟真，在她战战兢兢，脸红成西红柿时说：“行，去吧。”
　　都没问要做什么。
　　但在佟真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钱育给方宇航发消息：【小子，你是不是喜欢佟真？】
　　方宇航：“……”
　　【钱叔叔，这可真是我长这么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钱育：【那你管这么多？】
　　方宇航：【票是我买的，我怕浪费。】
　　钱育：【你这助纣为虐啊。】
　　方宇航：【……是她逼良为娼。】
　　作者有话说：
　　多年以后，方宇航和佟真婚礼酒席上。
　　钱串串：我可真是被骗好多年。


第29章 
　　佟真就没请过这么好请的假, 出校门的时候都战战兢兢。
　　拿着假条给门卫看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心虚，一看就是没做过坏事的人。
　　随后想到自己是拿着假条来的，立刻挺直腰背, 但怎么看都像欲盖弥彰。
　　校门出得很顺利，她打了辆车直奔体育馆。
　　车上还收到纪苗的消息：【演唱会结束是几点啊？】
　　佟真：【九点半。】
　　纪苗：【岂不是天都黑了？】
　　佟真：【肯定啊。】
　　纪苗：【你怎么回？】
　　佟真：【……打车？】
　　她也不太确定, 但好像除了打车别无他法。
　　不过作为津南土生土长的人，自然也知道新建的体育馆偏僻, 很少有车经过。
　　纪苗叮嘱她小心点, 然后去上晚自习了。
　　要去看演唱会的路上, 佟真坐在车里打开了后排的车窗, 风吹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欣喜的甜味儿。
　　后来佟真去看过很多场演唱会，几乎陪着方宇航走遍了大江南北的体育馆。
　　却仍旧忘不了这天的场景。
　　体育馆门口人山人海, 从各地而来的粉丝们拿着荧光棒，手上戴着荧光环，脑袋上还有金色的兔耳朵, 随处可见是横幅和灯牌。
　　她们来赴的不止是陈洛的演唱会。
　　还是一场名为青春的盛宴。
　　佟真属于只带了手机和钱就来的人，看着周遭三五成群一起嘻嘻哈哈的人，她拍了好多照片, 立刻给方宇航发过去。
　　佟真：【看！好多人！】
　　方宇航：【我又没瞎。】
　　佟真：【你不是应该在上晚自习吗？】
　　方宇航：【……】
　　之后消息没有再回。
　　可容纳千人的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陈洛站在舞台上抱着吉他拿着麦纵情演唱, 台下是粉丝们的欢呼与尖叫, 浪潮一阵高过一阵。
　　在最激动时, 佟真也跳起来跟着大家喊：“陈洛！”
　　喊破了嗓子。
　　这大概是她最疯的一次，忘乎所以地尖叫跟唱，哪怕台上的人听不见。
　　演唱会太好看, 佟真踮起脚尖拍视频, 手机内存已经很少了, 拍摄的像素也模糊不清。
　　可她完整地录了陈洛三个视频，想要给方宇航发的时候却发现电量不足，而且会馆内也没有网，她立刻闭掉。
　　场内是大合唱的声音，可陈洛转身的那一瞬间，佟真好像看到了方宇航。
　　背着吉他站在台上，光落在他身上。
　　他就是最耀眼的那个。
　　跟平凡的一切都不一样。
　　佟真恍惚了好几秒，随后等陈洛的正脸完全露出来，她才又丢掉那种错觉。
　　这才发现，陈洛的侧脸跟方宇航好像。
　　演唱会九点四十结束，陈洛在台上说完感言，然后朝着台下鞠躬。
　　粉丝们哭得声嘶力竭，佟真却没什么感觉，只是在随着人潮往外走的时候，忽地怅然若失。
　　就好像是在跟旧朋友告别。
　　中二少女独特的告别方式就是站在人潮汹涌的体育馆门口，朝着体育馆上亮着红灯的“津南体育馆”灯牌挥了挥手。
　　等她兀自做完告别仪式，一回头发现刚才还汹涌的人潮已悉数散去。
　　体育馆门口的出租车早已拉上人离开。
　　世界一下子就恢复了寂静。
　　佟真：“……”
　　她抬手擦了把眼泪，立刻去路口打车，却发现没有一辆出租车。
　　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要走一公里，还要转两趟才能到她家，可是公交车的最后运行时间是22:00。
　　她大概连末班车都追不上。
　　佟真立刻拿出手机想给她爸打电话，看能不能在佟先生回家时“顺带”把她捎回去，结果刚拿出手机，不断跳出来的消息就在她手机上方刷屏，都是方宇航发来的。
　　消息跳到一半把她手机卡了，于是很快那5%的电量消耗殆尽。
　　手机关机。
　　佟真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脑海里只剩下一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直到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佟真。”
　　佟真还以为是幻听，搓了搓耳朵抬头看，一眼看到了骑在自行车上的人。
　　他穿一件浅蓝色外套，九分黑色牛仔裤，裤边是碎毛的，露出脚腕，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他胳膊袖子撸上去，露出一小节蜜色的小臂，看上去好似很有线条感。
　　黑色碎发随着风的方向跳跃，从佟真的角度看过去，跟刚才站在台上的陈洛有三分像。
　　佟真错愕几秒，惊喜地喊：“方狗！”
　　方宇航：“……”
　　本来还有几分笑意的脸顿时垮了，冷声冷气问：“你回不回家？”
　　佟真连跑带跳过去：“你怎么会来啊？”
　　“散步。”方宇航说。
　　佟真：“……”
　　佟真翻了个白眼：“要编你也编个靠谱的行么？”
　　方宇航把她的书包扔给她：“不然呢？你书包也不带，自己车也不骑，光是请假看演唱会玩得溜啊。”
　　佟真慢悠悠地背上书包，“我不是让你给我带了么？”
　　方宇航：“你觉得我一个人回去不会被说是不是？”
　　佟真：“……”
　　她心情好，忽略了方宇航的恶声恶气，轻笑道：“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方宇航低声：“累赘！”
　　佟真轻嗤一声，“哎，不是我前些日子载你上学的时候了？”
　　“快点儿上车。”方宇航催促她，“我晚上还要看球。”
　　“是哪里的比赛啊？”佟真问。
　　“电视上的。”
　　“……”
　　佟真穿了裙子，侧坐在方宇航后座，两根手指捏着他侧边的衣服。
　　“方宇航，你没上晚自习吗？”佟真问。
　　方宇航在前排答：“上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请假了而已。
　　走了没多久，路上起风，佟真冻得打了个喷嚏。
　　方宇航立刻刹车，佟真差点摔下去，手臂一紧揽住了他的腰。
　　方宇航：“……”
　　佟真一惊：“方宇航！你是不是有腹肌了？！”
　　方宇航：“……”
　　佟真不信邪，隔着衣服还摸了一下，“我去去去！真有了！几个啊？”
　　方宇航：“……”
　　他把佟真的手拿开，双脚支撑在地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给佟真。
　　佟真也穿上，却还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依旧想摸一摸传说中的腹肌。
　　方宇航瞪她：“少动手动脚。”
　　佟真轻嗤：“小气。”
　　方宇航说：“有本事你也练出马甲线来。”
　　佟真：“？”
　　佟真可不爱运动，她觉得自己保持现在的体型就很了不起了。
　　于是飞速换话题。
　　方宇航骑车载她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沿途经过的都是她们从小看到大的建筑。
　　夏天的风吹过发梢，在一个小坑洼之后，佟真单臂放在方宇航的腰上，紧紧抓着不放，生怕他把自己给摔下去。
　　所有的树都在随风舞动。
　　佟真给方宇航讲演唱会上的人潮汹涌，讲陈洛在台上不断绽放光彩，讲陈洛唱歌有多好听，讲她今晚的中二举动。
　　方宇航三不五时附和一句，以表示他还在听。
　　佟真讲得口干舌燥，在途径天文馆的时候，佟真忽然说：“方宇航，你去做歌手吧。”
　　方宇航：“？”
　　“不做。”方宇航拒绝。
　　佟真问：“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做？”方宇航反问。
　　佟真迟疑：“你唱歌好听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真的。
　　方宇航嗤笑：“唱歌好听的人多了去，我表哥公司每年能收到上万份demo，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歌手。”
　　“现在有好多人在网上出歌啊，你可以试试。”佟真说。
　　方宇航：“没兴趣，学生的首要任务是……”
　　他顿了顿：“学习。”
　　佟真：“？”
　　真是信了你的邪。
　　又走了一段后，佟真才望着天上的星星，很认真地说：“我就是觉得，人好像总要留下一个耀眼的瞬间。”
　　“有一刻，光是为你打的。”
　　方宇航一顿：“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第30章 
　　佟真从未想过光是会落在她身上的。
　　她就是人群中沉默的大多数。
　　哪怕有天站在光下, 就像那天站在大礼堂的舞台上，背一份朗诵稿也能搞砸。
　　有的人天生适合聚光灯，适合耀眼的人生。
　　有的人注定一生黯淡且默默无闻。
　　佟真属于后者。
　　津南夏夜的晚风吹动佟真的长发, 把她的发圈吹落，长发在一瞬间散开。
　　昏黄的路灯落在她身上, 一盏又一盏。
　　在带着花香的风里，佟真声音很轻地说：“我不合适。”
　　方宇航轻嗤一声, 却没说什么。
　　隔了会儿, 方宇航在路上轻哼曲调, 佟真进他的拍子都进错。
　　却也那么跑着调的唱。
　　在没有人的路上, 沿途高歌。
　　唱了蹩脚的粤语，唱了不标准的日语, 还有含糊不清的韩语。
　　那天晚上，方宇航难得没嘲笑佟真唱歌像鸭子叫，佟真也没嫌他是噪音闹耳。
　　两人不太和谐却和平地唱了好几首歌。
　　夏天的风听见了。
　　**
　　陈洛的演唱会结束之后, 很快就是一中的期末考。
　　此次期末考不同于以往，这次考试之后就意味着分科。
　　分科意味着分班。
　　分班意味着离别。
　　总归还在一个学校。
　　所以在分班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去你们班看你啊。”
　　后来发现，其实看对方的次数寥寥无几。
　　哪怕临近考试, 班级里依旧在疯狂传阅同学册, 还有专门买的寄语本, 得到的越多就说明这个人越受欢迎。
　　分明在初三毕业时就义正言辞地说：“以后再也交不到这么好的朋友了。”
　　但在高中又会遇到新的人, 交新的朋友。
　　跟新的人认识, 再安慰旧朋友。
　　那时班里的男生好像格外受欢迎，大抵因为佟真班里女生更多一些，五十个人, 三十个女生, 二十个男生。
　　而班里出挑的男生也不算多。
　　成绩好的是纪禾, 运动好的是方宇航，班长是韩志远。
　　所以收到同学录最多的也是他们。
　　让纪禾写同学录是为了蹭喜气，也有那么几个眼神不太好的（佟真认为）让方宇航写，韩志远脾气好，人憨厚老实，在班里人缘好。
　　纪苗寻常大大咧咧，也有好多人来找她写同学册。
　　唯独佟真，什么都没收到。
　　周茜茜和纪苗都是不喜欢弄这些东西的，用周茜茜的话来说，有那个钱还不如买偶像的周边来得实际。
　　而纪苗无所谓地耸耸肩，“都什么时代了，我们有手机好吗？！”
　　佟真则是单纯地不知道给谁写。
　　纪苗跟她一样要去文科班，周茜茜和韩志远虽然学理，但就像纪苗说的，都有手机，他们还有群，可以随时联系。
　　可写在纸上似乎不一样。
　　就像在信息时代，依旧有人保留着写信的习惯。
　　于是在这天放学时，佟真鬼使神差地去学校门口文具店买了一本同学册。
　　方宇航看见，问她要干嘛？
　　她回嘴：“要你管？”
　　方宇航：“……”
　　方宇航骑着车从她身侧经过，曲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佟真骑着车追他。
　　在穿梭的车流里，无数次刹车，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楼门口低头玩手机了。
　　“方狗！”佟真上前踢他，结果方宇航收了手机一躲，完美避开。
　　“行了啊。”方宇航说：“停战。”
　　佟真：“？”
　　结果在他上楼的时候，佟真从后边跳起来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下，动作迅速，宛若一尾在水中的游鱼，一溜烟儿咚咚咚往楼上跑。
　　一边跑还一边说：“停战！”
　　方宇航站在原地摸着自己后脑勺发怔。
　　这一下打得确实挺狠。
　　几秒后，佟真站在楼门口往下看：“方宇航，你傻了啊。”
　　方宇航：“……”
　　片刻，方宇航低敛眉眼，唇角往上勾了勾，无奈地笑。
　　连迈腿的脚步都略显无奈。
　　**
　　晚上回家，佟真坐在桌上拿出新买的同学册，翻开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往后翻就发现是姓名、生日，最下边留了很大一个方格写寄语。
　　她看到很多同学写得是——一帆风顺，学习进步。
　　都是一些很俗套的成语。
　　佟真连写什么都想好了。
　　如果是她拿到别人的同学册，她一定会写——愿一生前途坦荡，平安喜乐。
　　中二少女在这种事上总格外敏感。
　　收到的同学册多少意味着在同学们中的受欢迎程度。
　　她一个都没有，说明她人缘很差。
　　她这么努力，最终还是在班里混成透明人了啊。
　　同学册压着卷子，那崭新的只有“佟真”二字的牛皮纸看着碍眼。
　　正在她发呆时，魏怡端着热牛奶进来，门开的那瞬间，佟真打了个寒颤，立刻合了同学册扔进抽屉，捂着心口抱怨：“妈，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魏怡无奈：“我敲了的，你没听见。”
　　魏怡把牛奶放在桌上，“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佟真一怔，眼珠子滴溜溜转，“哎呀，我想题呢，这不马上要期末考了么？”
　　魏怡不太相信地看她一眼，明晃晃地——我信你？
　　魏怡一戳她脑袋，还没用劲儿，佟真已经自动晃过去，还配合地：“哎呀~”
　　魏怡被她逗笑：“行了，少写一会，喝杯牛奶睡觉吧。”
　　佟真捧着热牛奶，轻抿一口，有一点点烫，仰起头问魏怡：“妈，你觉得我讨人喜欢吗？”
　　魏怡一顿，忽然很严肃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你谈恋爱了？谁？”
　　佟真：“……”
　　“不是！”佟真反驳：“为什么只有恋爱才会问这种话啊？就正常的也会这样想啊。”
　　“我是被人需要的吗？我是被人喜欢的吗？像我这么平凡，会有人跟我当朋友吗？方宇航一直说我性格不好，脾气也很大，人还闷，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这算是佟真难得的自我剖析。
　　平日里她跟方宇航虽然互损，可方宇航说她的那些话她都记得。
　　或多或少。
　　可能跟小时候被幼儿园小朋友一起孤立排挤有关。
　　佟真时而自信爆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少女，时而自卑敏感，觉得这世界上谁都不会真的喜欢她。
　　魏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抬起手背摸她的额头。
　　佟真：“……”
　　“我没病。”佟真转过头挥了挥手，低头看卷子上的题，“算了，当我没问。”
　　魏怡站在那儿思考几秒：“可是我听见了。”‘
　　佟真轻嗤，“听见了又怎么样？你是我妈的，当然会夸我了。”
　　“也不一定。”魏怡说：“佟真，我觉得与其要问你会不会讨人喜欢，不如问问讨不讨自己喜欢？或者你真的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吗？真的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吗？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虚荣心？你们这个年纪都会有的莫名其妙的攀比欲？”
　　佟真：“……”
　　魏怡说：“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偶尔会想，别的女孩子收到情书了我却没收到，是不是我不讨男孩子喜欢啊？可就算真的有男孩子给我递情书，我会答应吗？你外公那么凶，我怎么会答应。我只是单纯想要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罢了。”
　　佟真似懂非懂的点头。
　　魏怡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奶渍，“行了，别想太多，好好考试。”
　　佟真应了声：“好嘞，知道啦。”
　　在魏怡出去以后，佟真又从抽屉里把那本同学册拿出来。
　　她在扉页“佟真”二字上边加了一行字——沉默的透明人。
　　下边也写了一行：
　　为什么耀眼的不能是你呢？——By方宇航
　　**
　　跟魏怡谈过之后，佟真算是歇了让人给她写同学册的心思。
　　不过在很多年以后，佟真收拾房间时发现了一箱高中的教辅材料，在楼下卖废纸时，一本一本看过，最后在底部看到了这一本同学册。
　　她翻开以后发现当时只有个扉页的同学册后边莫名多了一页。
　　第二页很认真地填写了资料。
　　姓名：方宇航
　　性别：你瞎了吗（划掉）男
　　年龄：跟你同岁（划掉）18
　　爱好：篮球、乐器
　　昵称：航崽、方狗（只有你这么叫我）
　　最喜欢的歌手：邓丽君
　　最喜欢的明星：没有
　　最喜欢的歌曲：没有
　　最喜欢的电视剧：没有
　　最喜欢的异性：没有（划掉）佟大傻
　　寄语：
　　佟真，我们去同一个地方上大学吧。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跟你走。
　　彼时的佟真站在楼下泪流满面。
　　她一边哭一边给方宇航打电话，那边儿正在后台化妆间，视频接通。
　　方宇航看到她哭得快不能自理，诧异道：“你怎么了？”
　　佟真吸着鼻子问方宇航：“以前我给你写的那个同学册还在吗？”
　　方宇航：“？”
　　佟真抬起手背擦眼泪：“我要给你重写。”
　　方宇航：“……”
　　佟真说：“像你给我写的那样。”
　　方宇航无奈地笑：“行了别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可现在的佟真并不知道，在她将同学册封存的两年后，方宇航拿出来认真地填写过。
　　但在她决心不写同学册的翌日，教室里大家依旧还在互换同学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佟真只瞟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做题。
　　到了活动课的时候，佟真英语卷刚做到阅读理解第三篇，桌上忽然扔来一个崭新的同学册，塑封还没拆。
　　佟真诧异，回头一看是方宇航，翻了个白眼：“你干嘛？”
　　方宇航那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封面：“给我写个同学册。”
　　佟真：“……干嘛？你要学理？”
　　方宇航一怔，“昂，你不要学文吗？我跟你分开。”
　　佟真：“……行。”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佟真负气地拆开那本同学册。
　　在第二页写下：
　　姓名：佟真
　　昵称：佟佟、佟宝
　　最讨厌的人：方宇航
　　最想做的事情：去看海，去看演唱会（最好是办在海边的演唱会）
　　……
　　寄语：
　　愿下辈子的人生里没有方宇航（划掉）
　　愿方宇航前途坦荡，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愿方宇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前路有光。
　　愿方宇航一生中留有耀眼的时刻。


第31章 
　　期末考是全年级大考, 按照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来排考号。
　　全年级1-30在同一个考场，以此类推。
　　后边遇到教室不够的情况，就变成40或45人一个考场。
　　咸鱼小分队的成绩参差不齐。
　　纪禾在一考场的1号, 周茜茜在五考场的28号，韩志远在十考场, 纪苗在十七考场。
　　佟真和方宇航在三十二考场，也是最后一个考场, 属她们考场人多, 48个人。
　　好巧不巧, 佟真和方宇航是左右位置。
　　看完考场以后, 佟真都忍不住道：“学校这是断我们后路啊。”
　　连抄都没得抄。
　　“那不还有方宇航么？”周茜茜说。
　　佟真绝望地看她一眼，似是在说——Excuse  Me？
　　“他俩不相上下。”纪苗咬了口冰棍, 拉着佟真出教室：“无所谓了，反正这次不出总排名。”
　　“我反正复习了。”佟真破罐子破摔：“就不信我这次考不进三十一考场。”
　　纪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你下次肯定在二十以内的考场。”
　　佟真：“？”
　　几秒后, 周茜茜幽幽道：“是的呢，下次考试就分科了。”
　　佟真：“……”
　　三个人往楼下走，身旁到处都是来看考场的人。
　　周茜茜安慰她俩：“不过之后分了文理, 你们成绩单应该就好看了。”
　　“那肯定。”纪苗叹气：“我物理上次考39分, 化学57……神仙都救不回我的排名啊。”
　　佟真保持沉默。
　　佟真上次的成绩真不算差, 每一科都不突出, 每一科都不算特别差。
　　就连她不擅长的理科都稍微比纪苗高一点儿。
　　但在高手如云的一中里, 到了排名的后半截，真就提高一分干掉几十人。
　　她们这次排考号的时候，据说有一个考场全部是上次考试同分的人。
　　“那题也不正经。”纪苗吐槽：“三十道选择题, 做到吐好嘛……到后边我根本看不清题了, 全部都是电路电阻……”
　　周茜茜笑：“历史政治题字才多好吗？据不完全统计, 那份卷子上应该有三千多字。”
　　“很快分科了。”佟真说：“以后你就不用写这些题了。”
　　“想多了宝贝，还有会考呢。”
　　纪苗&amp;佟真：“……”
　　学生时代似乎总被考试裹挟着往前走。
　　每一次考试都不被期待，却又隐隐有期待。
　　希望自己的分数高一些，希望自己的排名更高一点。
　　希望这次考好会得到老师和家长的表扬。
　　佟真向来对考试很佛，而对考试更佛的是方宇航。
　　考试的前一天佟真还会临时抱佛脚，背一背数学公式或是背一背语文诗词，但方宇航会在所有的闲暇时间去打球。
　　尤其是夏天，打完球回来上自习时，衣领和发梢总是湿的。
　　佟真暗戳戳威胁他：“下次我肯定不跟你在一个考场了。”
　　方宇航拿出课本往桌上一放，随性又散漫地拉长语调回：“哦~”
　　看似并不在意这件事。
　　但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方宇航把自己的习题册往隔壁纪禾那儿一推：“哥们儿，划个重点。”
　　纪禾：“？”
　　纪禾也没拒绝，一边拿红笔圈题一边低声说：“你小青梅刚算那道数学题错了。”
　　方宇航：“……”
　　他拧开手里的冰水，咕嘟灌了一大口，“你跟我说干嘛？你跟她说啊。”
　　“我说她听不懂。”纪禾说：“而且你们比较熟。”
　　方宇航沉默几秒：“你觉得我说她就能听懂？”
　　纪禾盯着他，眼神表达——你们是一个层次。
　　于是在纪禾给他划重点的时候，方宇航拍了拍佟真的背，“来，你刚才11题算错了。”
　　“哪里？”佟真拿着书转过来，将信将疑：“你骗我呢吧？”
　　“我骗你干嘛？”方宇航看了看那道题，随后皱眉沉思。
　　片刻后，方宇航拿着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在纪禾把自己的习题册推回来时，方宇航看过去。
　　纪禾：“怎么了？”
　　方宇航：“……”
　　在漫长的对视中，方宇航缓缓道：“她算对了吧？就是选C……吧？”
　　其实还有点儿不太确定，所以又在卡顿后加了个语气助词。
　　纪禾看了看方宇航，又看了看佟真，几秒后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的水平是一样的啊。
　　就连算错误答案都能算得一模一样。
　　片刻，纪苗回头：“哪道题？”
　　纪禾又让她算一遍。
　　纪苗算出来的是B。
　　纪禾抱臂坐在位置上，下意识抬手推了推眼镜，但推了个空。
　　纪苗给他递过去，“眼镜在这儿。”
　　纪禾面无表情：“那你脑子在哪儿？”
　　纪苗：“……？”
　　“你是不是人身攻击？”纪苗瞪他：“我这步骤不是全对了么？那你说选什么？”
　　“这道题选D。”纪禾在草稿纸上寥寥几步、笔，过程省略N步，算出答案为D。
　　佟真三人齐齐陷入沉思。
　　片刻，佟真又算一遍，依旧是C。
　　“咱就是说……”佟真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可能是你错了？”
　　纪禾笃定：“没可能。”
　　之后，纪禾不算有耐心，但还算细致的地给他们三个人讲了这道题。
　　佟真听得半懂，但也知道这道题选D。
　　很神奇地是，这道题在第二天数学考场上，以调换选项的方式出现在考卷第12小题上，作为拔高题的形式出现。
　　在数学考试结束后，考场里有人在对选择题答案。
　　有人问佟真她选了什么。
　　佟真回答：“B，根号3”
　　“选错了。”对方斩钉截铁地说：“应该是二分之一根号3。”
　　“啊？”佟真看向方宇航，对方正趴在桌上假寐，佟真只好回答：“谁说的？”
　　“是顾源的答案。”对方说。
　　顾源是年级第二，数学之前考过满分，性格温和，比纪禾那个高冷逼王要好相处得多，所以在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喜欢去跟他对答案。
　　佟真一怔，只听方宇航慢悠悠道：“那你问老师了么？顾源就是对的？”
　　对方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不过这只是考试中的小插曲。
　　大概也是佟真考试押题巅峰，前一天刚听人讲过的题第二天就出现在试卷上。
　　在她的考试生涯中，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后，放了一天假。
　　然后去学校上一天课，全部都在讲考试卷。
　　而在数学课上，数学老师在讲到那道题时，得出的答案也是二分之一根号三。
　　佟真、方宇航、纪苗齐刷刷地看向纪禾，班上同学亦然。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纪禾跟顾源的数学答案只有这一道题不一样，现在纪禾错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要被拉下神坛？
　　只见纪禾低头在草稿纸上飞速划拉了几笔，片刻后站起来，不卑不亢地说：“老师，答案是根号三。”
　　老师：“？”
　　**
　　佟真那时看纪禾，觉得他浑身都闪着光。
　　她常常想，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自信地站起来反驳老师的答案。
　　而纪禾虽然就在她身边，她们还一起吃饭，玩，逛街。
　　可佟真觉得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纪禾在他们那个年纪看来，是可望不可及的学神。
　　嫉妒和羡慕这种情绪是会在两人差不多的境遇下才会产生的，当差异太大的时候，只剩下感慨和仰望。
　　那会儿她们对纪禾都是这样的心态。
　　只能感慨和仰望。
　　纪禾凭一己之力写了两黑板的演算过程，最终说服老师，更正答案。
　　听说那道题那次全年级只有五个人做对。
　　纪禾、纪苗、方宇航、佟真，还有一个同学是所有选择题都选了B。
　　佟真在回家路上不无艳羡地跟方宇航说：“纪禾今天好帅啊，尤其是站起来的那一下。”
　　方宇航迎着风骑着车，很慢，比佟真还要落后一截。
　　“他比偶像剧男主还男主。”佟真说。
　　方宇航依旧沉默。
　　“要是他再爱运动就完美了。”佟真说：“要我会写小说，肯定要写我的学神朋友。”
　　“纪叔叔他们肯定很骄傲，要是我有这么聪明的儿子，我尾巴都得翘天上去。”
　　“……”
　　佟真兴奋地一路絮叨，方宇航却始终一言不发。
　　片刻后她终于想起来回头看向方宇航，“你怎么不说话？”
　　方宇航：“……纪苗知道你想当她妈吗？”
　　佟真的笑容僵住。
　　方宇航的车子一瞬反超。
　　“我那是打个比方！”佟真大喊。
　　方宇航：“就算打个比方，你儿子也不可能像纪禾那么聪明的。”
　　刚好到楼下，佟真把车子停好，上锁，疑惑地问：“为什么？”
　　方宇航：“儿子的智商随妈。”
　　佟真：“……”
　　她转身就追方宇航。
　　方宇航腿长，一步两个台阶地跑。
　　楼道里都是她们的声音，
　　刚跑到楼上，方宇航家门被推开，李淑芳站在门口，“干嘛呢？都这么晚了就不知道小声点儿？”
　　佟真在后边上楼，气喘吁吁，李淑芳一看见她就变了脸色，心疼地说：“宝贝儿，你慢点上楼啊，跑得多累。”
　　佟真双手撑在腿上，额头上一层薄汗，轻呼吸一口气道：“芳姨，方宇航这次数学考了78分。”
　　李淑芳脸色一变。
　　方宇航站在李淑芳身后，感觉后背一凉。
　　佟真则用那张乖巧的脸继续道：“他刚刚还说，儿子智商随妈。”
　　方宇航：“？”
　　他立马开溜。
　　结果刚迈了一步就被李淑芳揪住衣服，只听李淑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智商随我？我高考数学141。你高一数学79分……”
　　佟真纠正：“芳姨，是78。”
　　李淑芳：“……”
　　她毫不客气地在方宇航背上拍了一巴掌：“连格都没及，埋汰死了。”
　　方宇航瞟了佟真一眼，只见小孔雀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回房间没多久，方宇航坐在那要改数学卷，桌上的手机微震。
　　【佟真——傻：哎呀，我不小心把你成绩告诉芳姨了，你不会生气吧？】
　　【佟真——傻：哥哥这么宽宏大量，一定不会生气的吧。】
　　方宇航盯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又压下去。
　　还是那张冷淡的脸，面无表情地发：【说。】
　　【佟真——傻：以你这个成绩是要选文了吧？】
　　方宇航：【你管我。】
　　【佟真——傻：听说分科以后的分班是要根据自己意愿来分的，所以……你在分班意愿表上能别写6吗？】
　　方宇航：【？】
　　【佟真——傻：我要去6班，6是我的幸运数字。】
　　方宇航：【已经开始迷信了？】
　　【佟真——傻：你别管！你反正也不想和我一个班。】
　　方宇航：【……你为什么会连这种话都信？】
　　【佟真——傻：为什么不信？是韩总说的啊。】
　　方宇航：【……】
　　他没再争辩，只让佟真慢慢看。
　　方宇航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知道学生向来是没有选择权的。
　　看似在不停做选择，其实一直在被选择。
　　他盯着手机屏幕，片刻后把佟真的备注改成了“幼儿园优秀毕业生”。
　　又傻又天真，还有中二病。
　　哦对，还喜欢告状。


第32章 
　　期末考试之后是漫长的暑假。
　　不过一中的阅卷速度极快, 哪怕不出年级总排名，却也有班级排名。
　　成绩单发在班群里。
　　纪禾仍旧高居榜首，周茜茜和韩志远差不多, 纪苗中等，唯独方宇航和佟真吊车尾, 班级排名四十多。
　　方宇航都没看，在家忙着打游戏。
　　佟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后才看的, 看完以后抱着手机跑到方宇航家。
　　方宇宙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捧着小半个西瓜吃得津津有味。
　　李淑芳从厨房出来, “哎, 你小心点，别给我弄到沙发上。”
　　家里声音嘈杂, 佟真一把推开方宇航的房门，“方宇航！我排名比你高！”
　　方宇航玩着游戏，头都没抬：“了不起。”
　　声音懒懒散散的。
　　并没听出恭喜和夸赞, 只有浓浓的敷衍。
　　他白T的两个袖子撸上去，露出了紧实的手臂线条，有些瘦, 却不是那种干瘦。
　　房间里太热, 风扇呼啦啦地摇着头。
　　佟真一拍桌子：“别玩游戏了！”
　　“那玩啥？”方宇航怕热, 生怕佟真拉着他出门, 往床上一坐, “外头这么热，晒化了。”
　　佟真兴冲冲地：“跟我出去买手机呗。”
　　方宇航：“？”
　　他终于从游戏里分出半分精力，“你妈终于舍得给你换手机了？”
　　佟真朝他露出个笑：“我跟她打赌了啊。”
　　“赌什么？”方宇航问。
　　佟真神秘地说：“不告诉你。”
　　方宇航没动, 片刻后, 藏不住秘密的佟真默默移过去, “你跟我去买我就告诉你。”
　　方宇航：“……”
　　“快点儿啊。”佟真催促，顺手推了他一下，方宇航趁机碰瓷儿，躺在床上，滚了一圈离佟真稍远些。
　　佟真：“？”
　　“方宇航！”佟真绕到床的另一边喊他名字。
　　这声有些娇气。
　　似是嗔怪。
　　方宇航游戏上的小人死了，而后幽幽坐起来，仰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声音理智又冷漠：“你为什么撒娇？”
　　佟真：“？”
　　撒你妹的娇。
　　佟真义正言辞：“你的错觉。”
　　方宇航皱眉，又躺回床上：“累了，明天再去吧。”
　　明天是雨天。
　　“我就要今天。”佟真坚持。
　　方宇航：“……”
　　十分钟后，方宇航换了件T恤，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门。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忽然感觉脸被人摸了一下，他下意识避闪，看过去是佟真的手。
　　“防晒啊。”佟真理直气壮地说：“你今年太黑了。”
　　方宇航起身的时候抬手抹了一下，佟真却在涂完自己的之后瞟了他一眼：“你等等。”
　　“干嘛？”方宇航问。
　　佟真忽地踮起脚，凑近他，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你防晒没涂开。”
　　方宇航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佟真却因为心情好，兴高采烈地出门下楼。
　　轻快的脚步声和方宇航此刻的心跳声节奏很像，都是咚——咚——咚——咚——
　　方宇航心想：这人疯了。
　　他好像……也有点疯了。
　　**
　　方宇航把佟真的不正常行为理解为心愿实现综合症。
　　因为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新手机，所以一切都不正常。
　　手机是方宇航陪着去买的，一千五，不是市面上最高的配置，只能算差不多。
　　但比起以前那个要好很多，起码不会动不动卡机、死机，玩两个小时就关机。
　　实际上佟真和魏怡打的赌和方宇航有关。
　　赌方宇航英语能不能考到120。
　　当时佟真也没放在心上，就是听见她爸妈在客厅讨论起了英语角，又说起了方宇航的英语。
　　魏怡就说：“小时候冬冬英语成绩挺好的，这会儿竟然越来越差了，淑芳说上学期和这学期，他英语就没及过格。”
　　佟真随口插了一句：“他英语不差的，好的时候能考一百二。”
　　最后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打了这个赌。
　　打赌当时在置气，打完赌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懊悔。
　　怎么就没说个可能实现的？
　　后来也只能逼自己不放在心上。
　　结果这次方宇航英语121，魏怡看见成绩单的时候都惊呆了，还以为是因为题简单，结果一看，佟真九十多，也就刚及格，而班上大多数人在一百一左右。
　　方宇航的英语成绩确实算名列前茅。
　　魏怡愿赌服输，不大情愿地给佟真换了手机。
　　而佟真高兴，去找方宇航的时候说话就不似平日那般粗鲁。
　　结果她听到方宇航特震惊地问：“你疯了吗？”
　　“你得绝症了？”
　　佟真：“……”
　　事实证明，还是不能对方宇航太温柔。
　　不过商场里有冷气，比家里还舒服。
　　佟真请方宇航喝了杯冷饮，坐在冷饮店里待了一下午。
　　一直等傍晚暑气消散才回家。
　　佟真换了新手机的第二天就启程去了淮州，早上五点半的火车。
　　天刚蒙蒙亮，佟兴国就把她送到了火车站，一路上都在叮嘱她要好好听外婆的话，要记得帮忙做家务，待上一段时间就回家，别给人家添麻烦。
　　佟真悉数应下，坐在车上时还想着要不要给方宇航发条消息。
　　但是打开手机翻了个音乐软件，就把这事儿忘了。
　　一路到淮州，被小舅接上。
　　中午吃完饭回房间午睡时才看见方宇航的消息：【你又走了？】
　　不知为何，佟真有种心虚的感觉：【我在淮州！】
　　方宇航盯着手机：【……哦。】
　　佟真发了个卖萌的小表情。
　　方宇航却没回，彼时的他躺在床上，把脑袋一蒙，闷声嗤了句：“骗子。”
　　是的，又被骗了。
　　隔了会儿手机震动，方宇航探出头来摸手机，是韩志远发来的。
　　【怎么样？跟佟真买票了吗？】
　　方宇航单手敲屏幕：【她失约了。】
　　在考试前，佟真跟方宇航约好暑假要出去旅游一次。
　　属于青春的旅行。
　　当时还是她听见方宇航说要去青海旅行，硬说要跟着，美其名曰怕方宇航一个人死在外边。
　　方宇航没拒绝，也没答应，反正就那么提了一嘴。
　　结果假一放，佟真又放他鸽子了。
　　不过方宇航还是买了一张去青海的车票。
　　**
　　佟真直觉方宇航生气了。
　　因为他已经连续五次回复她的消息都不超过五个字了。
　　可她也不知道方宇航怎么生气，直到五天后看见方宇航的动态。
　　是一张自拍。
　　他自拍特不好看，总能把自己最丑的一面展现出来。
　　不过背景图很漂亮，是在津南看不见的蓝天白云和绿荫。
　　下边一水的评论：
　　【航崽去哪玩了啊？】
　　【航崽你怎么不叫我！】
　　【方宇航，你自拍好丑！】
　　【……】
　　方宇航的人缘从小到大都要比佟真好一些。
　　方宇航回复了其中一条：【青海。】
　　佟真立刻给他发消息：【你去青海了!为什么！不！叫！我！】
　　方宇航秒回：【跟屁虫。】
　　佟真：【？】
　　方宇航：【我走哪你都要跟着的话。】
　　方宇航：【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佟真：【？】
　　佟真：【？？？】
　　佟真：【？？？？？】
　　几秒后，在问号刷屏以后，佟真狠狠地戳屏幕：【你是真的不要脸了吗？】
　　方宇航：【……你要脸你爽约？】
　　佟真：【……】
　　**
　　后来佟真和方宇航在一起以后，佟真经常思考一个问题。
　　时不时地问方宇航：“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方宇航：“……”
　　方宇航对这个问题一直保持沉默。
　　佟真后来追溯到了五岁那年，因为佟真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出一个肉包子，递给了N天没有吃过早饭的方宇航，佟真笃定地说：“你一定是从那个时候暗恋我的。”
　　方宇航把被子蒙她头上，毫不留情：“洗洗睡吧。”
　　佟真也不知道，方宇航因为她那个包子一上午吐了两次。


第33章 
　　佟真放纵了一个暑假, 临近开学才回到津南。
　　而方宇航的青海之旅只用了一周。
　　佟真常常觉得自己没有方宇航勇敢。
　　因为如果是她一个人是不敢去省外旅游的，但方宇航却一个人完成了这趟旅程。
　　从某些方面，佟真是很佩服方宇航的。
　　但她从来不会在嘴上说。
　　毕竟方宇航已经够自恋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给他泼冷水的朋友。
　　就是她。
　　佟真回家以后就去敲方宇航家的门，结果没人开。
　　隔了会儿, 魏怡拉开家门，“你芳姨他们今天去参加婚宴了, 不在家。”
　　佟真低头看了眼手机, 方宇航还没回她消息。
　　“好吧。”佟真又丧气回家, 这才回卧室收拾行李。
　　魏怡在客厅跟佟兴国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聊, “这俩小孩儿，在一块成天吵架, 一个月没见，回来行李都不收就要见面。”
　　佟兴国笑：“要不怎么说小孩儿呢。”
　　魏怡点头：“那也倒是。”
　　佟兴国看了眼佟真的卧室门，低声道：“佟佟从小就冬冬一个朋友, 玩得好也是应该的。”
　　“嗯。”魏怡想着在客厅里喊了声：“方宇航晚上就回来了。”
　　佟真正在卧室床上趴着，给方宇航发消息谴责他。
　　【你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我刚去敲你家门竟然没人开。】
　　【你去参加谁家的婚礼啊？】
　　听到魏怡喊了声，佟真应了句知道, 还没来得及再发什么, 便打了个哈欠, 困得太厉害, 直接睡着。
　　一直到傍晚, 外头的气温没那么高，她才醒。
　　远处天边弥散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艳丽的红粉色把天空染得明艳动人, 她拿起手机对准窗口拍了张照发到群里。
　　【佟真：今天津南的天好好看哦。】
　　群里顿时热闹起来。
　　【纪苗：你回来了？！】
　　【韩总：欢迎佟真小宝宝归家。】
　　【周茜茜：韩总是失心疯了吗？】
　　【佟真：我也觉得。@韩总, 换个称呼。】
　　【韩总：……你们不懂！】
　　【佟真&amp;周茜茜&amp;纪苗：懂什么？】
　　方宇航忽地发：【@韩总, 恶心心。】
　　【韩总：@航崽？？？】
　　【航崽：四舍五入二十岁的人了，还能成宝宝？】
　　【韩总：……】
　　最近沉迷二次元的韩志远：“……”
　　在群攻之中，韩志远依旧顽强回复：【你们不懂！！】
　　佟真本来还有些迷糊，看见那句四舍五入二十岁顿时翻了个白眼，她戳进方宇航的头像点进去私聊，发现方宇航回复了她消息。
　　【我表姐的。】
　　这个人回复消息总是会选择性地回复最后一条。
　　佟真直接斥责他：【丧心病狂！】
　　方宇航：【？】
　　佟真：【我还是花季少女！】
　　方宇航：【。】
　　一个月没见，方宇航又把佟真体内的暴力因子激了出来。
　　很想摁着他打一顿。
　　**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佟真并没付诸实践。
　　现实是她醒来以后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看外头黄昏正好，随意换了双鞋就出门去买雪糕。
　　身上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一条黑色的紧身打底裤，显得她要比实际瘦。
　　她一边走路一边打哈欠，困劲儿还没过去。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一抬头，刚好看到刚进小区的方宇航。
　　白T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很方宇航的打扮。
　　佟真眼睛一亮，立刻抬手喊：“方宇航！”
　　方宇航站在那没动，佟真立刻撒丫子跑过去。
　　直接扑了个满怀。
　　“啊啊啊！”佟真高兴地跟土拨鼠似的，“我回家了！”
　　方宇航：“……”
　　方宇航怕她摔倒扶了她一下，两条胳膊僵硬地放在两侧，然后等面前这人回过神来。
　　佟真很快回神，不过先拍了方宇航背一把，“啊！你是不是又黑了？”
　　方宇航：“……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走走走，跟我去买雪糕。”佟真拉着他去超市。
　　在回来的第一天，佟真成功薅了方宇航十块钱羊毛。
　　佟真高兴了一晚。
　　**
　　其实大家都觉得方宇航是个不太乱花钱的人。
　　只有佟真例外。
　　佟真一直觉得方宇航是个很大方的人，除了对她。
　　所以她常常以薅方宇航的羊毛为乐。
　　偶尔还带着宇宙一起薅。
　　很快就到了开学，拉开了高二的序幕。
　　其实对她们来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每天都热热闹闹过。
　　太阳照常升起落下，日子就在不经意过去。
　　分文理的结果显而易见。
　　纪禾周茜茜韩志远都选了理科，佟真纪苗方宇航都选了文科。
　　文科班相对来说较少，所以佟真她们一起去了九班。
　　纪禾跟周茜茜去了一班，韩志远在三班。
　　“咸鱼小分队”就这么分开。
　　也是在分班这天，佟真看着坐在自己后边的方宇航不停摇头，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是信了韩总的邪。”
　　尽管学校发了分班意愿表，却也没按照意愿表来走。
　　佟真看了眼，很大可能还是把最好的学生放在一个班，那是一批打算冲北大清华人大的，简称第一梯度，其他的学生就没有太重要，根据原有班级简单合并了一下。
　　一中不是简单的“唯成绩论”，但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大家基本上都在高二就考虑自己的出路。
　　该去学艺体的就去学，该专心冲击文化课的就静下心来学习。
　　分明还没进入高三，氛围就已经有些变化了。
　　而佟真换了新同桌，是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戴一个黑框眼镜，有点胖，目测两百斤那种，叫刘毅。
　　纪苗跑到了第一排，跟一个女生坐。
　　方宇航在第四排靠窗，跟佟真中间隔了两个位置，同桌是裴苏怡。
　　佟真和纪苗都没想到，裴苏怡会选文。
　　对于裴苏怡那种不偏科的学生来说，首选是理科。
　　不为别的，好找工作。
　　在那个时候，如果你的理科成绩稍稍不如文科，在文理分科时，老师也会劝你选择理科。
　　万能句子就是：“好考大学。”
　　不过这都跟佟真她们没什么关系。
　　佟真和纪苗两个没心没肺的，毫不关心班上的事儿。
　　上个学期跟裴苏怡之间发生的乌龙事件，过去就已经过去。
　　谁都没放在心上。
　　有件值得一提的事是分班之后第一天活动课，纪苗拉着佟真去小卖铺给她买了一大堆零食。
　　佟真问她是不是中彩票了？
　　结果纪苗回到教室以后把一本杂志放在佟真桌上，专程翻到47页，“看。”
　　佟真记得那篇短文的名字是《春天的雪》，作者是“猫会写日记”。
　　那是纪苗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刊登在学校门口书店最畅销的杂志上。
　　佟真当天笑得嘴都咧了。
　　晚上回家时被方宇航看见，问她是不是中彩票了。
　　佟真笑着：“比中彩票都高兴。”
　　方宇航：“……”
　　因为答应了纪苗要保密，所以佟真连方宇航都没告诉。
　　只是第二天拿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二十本杂志，蛮横地给方宇航塞了两本，塞进了方宇航那一堆落了灰的中小学生必读名著之中。
　　后来，纪苗的作者微博被方宇航关注。
　　纪苗忐忑又惊讶，问佟真是不是把自己的马甲给曝光了？
　　佟真发毒誓说没有。
　　当纪苗鼓起勇气问方宇航的时候，方宇航轻笑一声：“那个傻子。她有什么能瞒得过我啊？”
　　纪苗：“……？”
　　佟真给方宇航塞的那两本杂志里，有一页的右下角跟别的都不一样，就是47页。
　　方宇航清楚地记得，那个笔名是“猫会写日记”。
　　纪苗：“……是不是佟真给你的东西你都要看很多遍？”
　　方宇航：“……也就三遍而已。”
　　**
　　在佟真眼里，文章发表在杂志上就是作家。
　　闺蜜已经成为了作家，那她就不能给作家丢人。
　　所以为了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佟真在纪苗的建议下开始写日记。
　　万事开头难。
　　所以佟真在写日记的第一句话时纠结了很久。
　　终于在睡前憋出一句——
　　[方宇航竟然和裴苏怡成为同桌了。
　　裴苏怡真的好看，便宜方狗。]
　　第二天纪苗看到佟真的日记，下意识往方宇航那儿看，立刻戳佟真。
　　“干嘛？”佟真还陷在日记真难写的悲伤之中，声音有气无力。
　　“你看。”纪苗紧张地说。
　　佟真顺着纪苗的目光看过去。
　　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裴苏怡坐在光圈之中，低头轻笑，白皙的手落在桌上，捏着一根笔，身体轻轻凑近方宇航。
　　方宇航不知说了个什么，裴苏怡笑得肩膀都在颤。
　　而方宇航靠在窗边，修长的手指转着笔，嘴角勾起一抹笑，显得慵懒。
　　“我怎么感觉……气氛不对啊。”纪苗凑到佟真耳边说：“没有男生可以拒绝裴苏怡。”
　　佟真：“……”
　　“但没有女生会喜欢方宇航。”佟真继续趴在桌上，把自己的日记本扯回来，后知后觉：“我刚刚是说了个很工整的句子吧？！”
　　纪苗：“？”
　　佟真把那两句话写在日记本上。
　　就跟在昨晚写得那两句后边。
　　纪苗：“……”
　　“她俩换位置了。”纪苗说。
　　佟真应了声嗷，低头继续跟日记奋战。
　　纪苗戳了戳她脑袋，“你啊你。”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彼时的佟真根本不懂，只是在纪苗回座位的时候偷偷往后瞟了眼。
　　孰料跟方宇航的目光对上。
　　他已经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裴苏怡，坐在过道。
　　佟真瞪了他一眼，朝他做了个鬼脸。
　　方宇航抬起手，隔空弹她脑门，阳光洒在他身上，光影构成了很美的画面。
　　这一幕刚好被裴苏怡拍下。
　　裴苏怡把那张图保存，收了手机撑着下巴看向方宇航：“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方宇航顿时收敛笑意：“谁？”
　　“佟真。”裴苏怡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方宇航一顿，把笔往桌上一丢，在光影中站起身，“没。”
　　可不知是不是裴苏怡听错了，他说没之前好像低低地应了声嗯。
　　很轻很轻。
　　轻到像是裴苏怡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不是错觉。
　　提问：请问佟真，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对方宇航这么放心？
　　佟真：保持着“没有女生会喜欢方宇航”的坚定信念。
　　方宇航：……我女粉超多！！（爱面子地大喊）


第34章 
　　[高二是什么呢？
　　是更多的题和更缺的觉。]
　　佟真的日记逐渐变成了周记、月记, 直到不记。
　　一个崭新的本只用了五页，此后都是空白。
　　一上高二，学校就调整了作息时间。
　　佟真每天晚上到家就快十点了, 还要再写一两份卷子，困得直打哈欠。
　　有天半夜从梦里惊醒, 一摸脑门全是冷汗，又爬起来从抽屉里拿了份卷子写起来。
　　大半夜的亮了房间里的灯, 佟兴国起夜上厕所看到, 还以为是她不务正业, 喊魏怡去看。
　　结果夫妻两人看见佟真在灯下埋头奋笔疾书。
　　魏怡欣慰, 终于知道学习了。
　　佟兴国皱眉，“别学傻了。”
　　魏怡也开始担心, 后来齐齐商量，让佟真早点睡觉，写不完的卷子就算了吧。
　　但那天只是个例外。
　　因为佟真做噩梦, 梦见自己高考落榜，而方宇航考了五百多分，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方宇航还嘲笑她, 于是她“垂死病中惊坐起”, 发愤图强写试卷。
　　这样的劲头持续了三四天。
　　佟真熬不住, 感冒了。
　　每天上学都要先喝一碗苦兮兮的药才能去, 跟人说话也无精打采的, 一开口就有浓重的鼻音。
　　因为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喝了以后特容易困。
　　佟真有时在课上控制不住地打哈欠，肉乎乎的手背往起一垫, 两只眼皮耷拉下来, 困顿地打个盹儿。
　　再睁开眼发现已经下课了, 黑板上都是她认识的字，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只能赶紧补起来笔记，打算找纪苗给自己讲讲，结果发现纪苗正拿着她漂亮的本儿奋笔疾书写小说，顿时不好意思。
　　思来想去，佟真也只能去找最闲的方宇航。
　　她抱着书和笔记本一路打着哈欠到方宇航位置跟前，正好是一节大活动课，教室里熙熙攘攘。
　　裴苏怡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拿笔，另一支胳膊撑着脸，头发又黑又亮，神色认真。
　　佟真哈欠打到一半，竟然看呆了。
　　不一会儿，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顺带有只手给她阖上了下巴。
　　佟真的舌尖慢慢把薄荷糖融化，冰凉的口感让她恢复了一些意识，只见方宇航站在她对面，“发什么呆？”
　　佟真立刻把书和笔记本放在他桌上，“给我讲讲。”
　　“你上课干嘛的？”方宇航问。
　　佟真：“……犯困来着。”
　　方宇航啧了声，结果门口韩志远抱着篮球来喊：“航崽，打篮球！”
　　佟真想都不想地回答：“他不去。”
　　然而方宇航下一秒就打了她的脸，抬手在她脑袋上摁了一下，朝着门口喊：“来了！”
　　在离开前途径她身侧，声音很低地说了句：“我也没听。”
　　佟真：“？”
　　还有些懵的佟真摸了下被他摁过的地方，翘起了小卷毛，她伸手狠狠压了下，然后打了个哈欠，翻了下方宇航的书，发现上边就马马虎虎写了几行字。
　　比她的好不了多少。
　　算了。
　　佟真想，果然不能指望方宇航。
　　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裴苏怡忽然开口：“我……可以给你讲。”
　　佟真：“……？”
　　佟真一时没反应过来，裴苏怡还当是自己太过唐突，立刻尴尬道：“啊……对不起，我就是……”
　　“好啊。”佟真痛快地答应，自来熟地坐在方宇航位置上，朝她傻笑：“你给我讲。”
　　**
　　翌日一早，方宇航照旧在楼下等佟真。
　　佟真出来的时候刚把蛋白囫囵吞进嘴里，手里还剩个蛋黄，方宇航抬脚要骑车，结果佟真小跑几步追上去，直接把蛋黄塞进方宇航嘴里。
　　方宇航囫囵地骂：“你有病啊。”
　　佟真粲然一笑，“你有药啊。”
　　方宇航：“……”
　　在去学校的路上，佟真还振振有词地说：“蛋黄最有营养，我把……哈……”
　　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挂在眼角。
　　方宇航懒散地问：“你病还没好？”
　　“哪有那么容易好。”佟真生病以后说话都慢吞吞的，像个树懒，“我身体你还不知道？”
　　方宇航沉默两秒，“那你还挑食。”
　　佟真理直气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挑食才身体弱？”
　　方宇航：“……真有病。”
　　说完以后，少年的单车疾驰而去。
　　少女在后边狂追。
　　不过方宇航这天的课听得格外认真。
　　等到下课，发现刚打完盹的佟真迷瞪着眼走过来，把自己的书和笔记都放在方宇航桌上。
　　方宇航抱臂，坐等她问。
　　结果佟真喊：“苏苏，我来找你啦。”
　　裴苏怡温柔一笑：“好。”
　　方宇航：“？”
　　这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起开。”佟真说：“你去打篮球。”
　　方宇航：“……”
　　等到方宇航离开以后，佟真要把他的书扔进桌兜，随手一翻，发现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之前的大相径庭。
　　佟真撇嘴：“还挺用功啊。”
　　裴苏怡低头斜睨了眼，眼中有些微苦涩，但很快收起。
　　佟真已经把自己的书放在那儿请教起来。
　　光洒落在她俩身上，显得静谧而美好。
　　就连韩志远看了都惊讶：“咦，佟真跟裴苏怡咋变好姐妹了？”
　　方宇航耸肩：“我怎么知道？”
　　韩志远一步三回头地看，最后被坏心情的方宇航拽着领子走远。
　　**
　　佟真跟裴苏怡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高二分班之后的聚会，佟真还带了裴苏怡来。
　　以前虽然都一个班，但其实大家并不熟。
　　相对来说，韩志远和裴苏怡还稍微熟点。
　　毕竟韩总做了半学期的班长。
　　但没想到，韩志远跟裴苏怡说的第一句话还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佟真豪气地介绍：“我带的！”
　　然后用了一大堆词吹裴苏怡，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接受了裴苏怡的到来。
　　她们聚在一起就没个正形，臭屁吹水随意聊，从八卦到生活，再加吐槽。
　　聊到后来，纪苗忽然问：“最近那位就没什么异常？”
　　周茜茜一怔，瞟了眼正跟方宇航他们打游戏的纪禾，摇头：“众所周知高岭之花，谁敢靠近？”
　　纪苗啧了声：“惯犯。”
　　“不过……”周茜茜低下头，纪苗和佟真都凑过来。
　　裴苏怡略显尴尬，佟真把她也拽过来，几个人和“特务接头”似的。
　　周茜茜说：“大佬换了个新同桌。”
　　纪苗嗤之以鼻：“那不正常？他一年换三同桌。”
　　周茜茜摇头：“上次我看到大佬笑了。”
　　纪苗：“？”
　　“啊这。”纪苗顿时皱眉：“他咋笑的？是冷笑，还是苦笑，还是微微一笑？”
　　“都不是。”周茜茜单手捂在嘴边：“是那种……偶像剧里的勾唇一笑。”
　　这个形容让在场三个女生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纪苗一边跺脚一边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别恶心我。”
　　“你对大佬的美貌一无所知。”周茜茜搅了搅手里的奶茶，吸溜一口之后感慨：“当时我们班女生都看呆了，毫不夸张地说，纪禾当场俘获了一票少女心。”
　　裴苏怡摇头：“想象不出来。”
　　佟真也附和：“没怎么见过纪禾笑。”
　　“所以他为什么笑？”纪苗吐槽：“疯了？”
　　“不知道。”周茜茜耸肩：“没看见，但应该跟他新同桌有关系。”
　　“他新同桌特别酷。”周茜茜讲起来两眼放光，“她以前在北城四中，特厉害一高中，不知道为啥转回来了，上次我看到她桌上放着高数……”
　　众人：“？”
　　大家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从北城转到津南来？
　　再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跟纪禾一样变态？
　　哪个高中生！上课做高数！
　　佟真讷讷地吐槽：“提前透支智商，犹如透支生命。”
　　之后男生那边的游戏局结束，也加入她们的闲聊。
　　平日里是韩志远跟她们聊得比较多，但今天的韩总格外拘谨，拿着手机搓来搓去，方宇航毫不留情地戳穿，“手心全是汗，一会儿手机也废了。”
　　韩总立刻把手机扔桌上。
　　纪苗又揶揄：“韩总干嘛啊？看见女神就不自在了？”
　　韩志远红着一张脸：“没……没有！别瞎……瞎说！”
　　纪苗和周茜茜对个眼神，继续揶揄：“那你怎么结巴了？”
　　还学着他的样子说话：“平时都……可……可利索一人。”
　　韩志远说不过，立刻起身，“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喝啥？”
　　“已经有了。”纪苗她们纷纷晃着手里的奶茶。
　　佟真立刻说：“韩总，给苏苏拿个小蛋糕，她早上没吃饭。”
　　韩总落荒而逃：“知道啦。”
　　大家就起个哄，也没有坏心思。
　　倒是弄得裴苏怡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瞟了韩志远好几眼。
　　纪苗她们揶揄完人就继续大喇喇地聊天，早把刚才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们聊得话题多，也快，裴苏怡哪怕就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意思。
　　佟真一向不算是能插进话的人。
　　于是安静听周茜茜和纪苗聊天的人又多了一个。
　　韩总把小蛋糕放到裴苏怡面前，佟真抬头朝韩总一笑，“谢谢韩……”
　　话没说完，嘴边被抹了一抹白带着甜腻的奶香味。
　　佟真还下意识舔了下，是奶油。
　　不过……
　　“方宇航！”佟真拍桌而起，“你脏不脏！”
　　方宇航盯着面前的蛋糕皱眉：“洗过手了。”
　　佟真咬牙切齿，但胳膊短，隔着桌面打不到他，气得伸腿在桌下踹人，结果两秒后纪禾冷声道：“你俩出去打一架吧。”
　　方宇航：“我可不。”
　　佟真：“你怂了？”
　　方宇航：“饿了。”
　　方宇航低头用勺子和小蛋糕作战。
　　他从小就不吃奶油，但又很喜欢吃蛋糕胚，每次吃蛋糕都会犹豫，值得庆幸的是，佟真喜欢吃奶油，所以每次都是佟真给他解决奶油，就像他负责的解决佟真的蛋黄一样。
　　今天佟真喝了一大杯奶茶，明显没这个胃再来吃奶油。
　　方宇航盯着蛋糕犹豫，只听裴苏怡低声问：“你不吃奶油吗？”
　　方宇航点头。
　　“那……”裴苏怡抿唇，犹豫后才开口：“你刮到我盘子里吧。”
　　方宇航瞟了眼她的蛋糕，奶油已经全部吃掉了，只剩下了蛋糕胚。
　　裴苏怡羞涩地笑了下：“我喜欢吃奶油，不太爱吃蛋糕胚。”
　　方宇航低敛眉眼思考一秒，挖了一勺喂进嘴里，囫囵拒绝：“不用了，我没有跟人共享食物的习惯，不好意思。”
　　裴苏怡略显失落。
　　结果佟真舔完了嘴边的奶油，咂巴出甜味来以后，越品越香，也不顾周茜茜还在跟纪苗聊她最喜欢的八卦，扭头看方宇航，在桌上随便找了个小碟子推过去，“狗砸！我要奶油。”
　　方宇航：“……”
　　“说人话。”方宇航威胁。
　　“哥，给点吃的。”佟真妥协。
　　方宇航认认真真地把蛋糕上的奶油刮下来放在小碟子里，然后推过去，低声嘟囔：“麻烦。”
　　佟真心满意足地吃了奶油，轻哼一声：“狗狗不能吃甜食的。”
　　方宇航：“……说人话。”
　　佟真无所畏惧，一脸微笑：“我这是为你好呦~狗砸！”
　　纪禾在一旁一口水忽然吐出来。
　　众人惊讶。
　　佟真和方宇航也不解地看过去。
　　只见纪禾风轻云淡地说：“腻歪得我嗓子痒。”
　　佟真：“？”
　　纪苗附和：“我也觉得。”
　　周茜茜咳嗽：“倒也是，我以为我已经习惯。”
　　韩总都跟着起哄，“啧，不愧是你们。”
　　方宇航一口把蛋糕吃完，眼神扫过一圈，“你们就闹吧。”
　　佟真无奈扶额，选择低头吃奶油。
　　而一旁的裴苏怡表情略显失落。
　　但没过多久，周茜茜忽然指着外边，磕巴着说：“宋……宋知禾？”
　　这位宋知禾就是刚才在她嘴里说了N多次的酷女孩儿，纪禾新同桌，凭一己之力能把纪禾气笑的人。
　　大家刚才听了好多她的事。
　　现在听周茜茜喊她的名字，都像是她们已经认识好久了一样。
　　但大家随着周茜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宋知禾站在一大帮男的面前，双手抱臂，神色桀骜。
　　周茜茜低声说：“那些好像都是社会上的人啊，她怎么会跟那些人有关系？”
　　“一看就像是要打架。”纪苗吃瓜的心蠢蠢欲动，且还挑衅纪禾：“哥，有人欺负你同桌儿。”
　　儿化音拉得贼长。
　　结果一回头发现纪禾已经没在了，方宇航也把手机放下看向那边，发现纪禾正站在店门口，是能看到那边视野的位置，只单纯站着。
　　宋知禾那狭长的眼睛瞟过来，立刻收回。
　　在屋里吃瓜的一众人纷纷惊讶，长得好漂亮一女的！
　　但只有佟真关心一个问题：“要是她们打起来，我们是要报警还是帮忙啊？”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传来一声惨叫。
　　佟真立刻起身给方叔叔打电话，一边打还一边推方宇航：“你快点回家。”
　　方宇航：“？”
　　然而纪苗已经冲了出去，因为纪禾冲进了混战的人堆里。
　　佟真也往出跑，结果被方宇航拉住。
　　“在这等着。”方宇航说了句，然后不疾不徐地出门，在门口拿出手机，忽然响起了警报器的声音。
　　韩总绕到了侧边大声喊：“警察来了！”
　　一群人作鸟兽状，立刻散去。
　　她们在这种事上的默契，总是奇奇怪怪。
　　但依旧满地狼藉。
　　纪禾很高，但没打过架，根本不是人家们的对手。
　　纪苗更菜，被人捏着手感觉自己手要断了。
　　等那帮人走了以后，纪苗立刻上前看纪禾，发现他眼镜片碎了一个。
　　纪苗着急地问：“哥，他们打你哪了？疼不疼啊？”
　　纪禾瞟了她一眼，拿起她的手，“你手咋样？”
　　纪苗顿了两秒，放声大哭：“卧槽！我手要断了！”
　　众人：“……”
　　还行，哭声是嘹亮的。
　　作者有话说：
　　努力日更ing


第35章 
　　这一场“战斗”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得也很快。
　　像一阵风。
　　少年少女齐刷刷地在店门口站成一整排, 阳光洒落在屋檐，蒙上一层阴影。
　　刚被围在“混混”中间的宋知禾甩了甩手腕，稍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书包, 顺手拍了拍尘灰，目光扫过众人, 随后轻轻抿唇。
　　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留给众人的只有背影。
　　周茜茜最先皱眉：“之前就知道她没礼貌，没想到这么没礼貌。我们好歹也救了她哎。”
　　韩总也说：“她好像真的很拽。”
　　周茜茜：“自信点, 去掉好像。”
　　韩志远凑近, 跟周茜茜一起八卦起来：“那她是不是因为这个被围殴的啊？”
　　“不知道。”周茜茜虽然喜欢八卦, 但有最基本的道德操守, 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从来不乱说，“可能吧, 但小混混们打人又不看你拽不拽。”
　　他俩讨论得热闹，佟真却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道：“她很酷哎。”
　　周茜茜：“？”
　　韩志远：“？”
　　佟真眼里闪着光：“她打架好像很厉害！”
　　纪苗已经结束了大哭，红着眼睛走过来, “是很厉害，她一脚就把那个小眼睛踹倒了。”
　　佟真感慨：“我感觉没有我们，她一个人都能干倒那些人。”
　　纪苗点头：“我也觉得。”
　　佟真惊觉, 看向纪禾：“所以纪禾你去干嘛？”
　　纪禾：“……”
　　没等纪禾回答, 纪苗先嗤之以鼻：“这不很明显？想要英雄救美, 结果被人揍了。”
　　纪禾摘下眼镜, 单手把坏了的镜片摁下来, 随手扔进垃圾桶，任由她说。
　　佟真问纪禾：“你新同桌是不良少女吗？”
　　纪禾淡声：“不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因为大家都跟宋知禾不熟。
　　但那天的场景却被佟真挂在嘴边说了好多次，甚至专程打开日记本写了一笔。
　　[宋知禾好酷, 是不良少女的酷。
　　我好喜欢这种特立独行的女生。]
　　不良少女这个词在好多中学生的心里或许有刻板印象, 是抽烟、打架、早恋、不学无术的代名词, 可在佟真心里，总觉得这个词意味着恣意、任性、独立、自由。
　　她喜欢像风一样的女孩。
　　也喜欢像水一样的女孩。
　　譬如裴苏怡。
　　她把这话跟方宇航说的时候，也不知道方宇航是怎么断章取义的，直接皱着眉问：“所以你喜欢女孩？”
　　佟真：“？”
　　“是那种喜欢。”佟真解释：“不是那种喜欢。”
　　“那到底是哪种喜欢？”方宇航问。
　　汉字的博大精深在此刻提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那种啊。”佟真说：“欣赏。”
　　方宇航：“再具体。”
　　佟真思考两秒，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急得一跺脚，“算了，不跟你说、”
　　骑着车往家的方向走。
　　方宇航脚支在原地，盯着她像风一样的背影沉思两秒。
　　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童年的自卑会影响人很久很久。
　　**
　　方宇航时常觉得，佟真也是个像风一样的人。
　　开朗、活跃，有用不完的热情。
　　可偏偏佟真不觉得。
　　佟真能欣赏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优点，除了她自己的。
　　哦对，还有他的。
　　进入高二以后，时间过得很快。
　　一中的高压生活让人有一种错觉：每天都是昨天。
　　偶尔遇到周末想约出来玩，又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脚步。
　　周茜茜成绩中上，家里想让她搏一搏竞赛去上清北，所以在她高二的假期里给她报了补习班。
　　纪禾向来跟她们不在同一梯队。
　　韩志远的爸从高处不小心摔下来，伤了腿。
　　他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要在店里帮忙。
　　裴苏怡的数学不太好，课外时间也要补习数学。
　　就连纪苗都忙着写小说，没时间出来。
　　纪苗最初在本上写，再偷悄悄滕到电脑上给杂志社投稿，但被纪禾发现以后，纪苗忐忑了好几天。
　　最后纪禾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把他竞赛得奖的那台笔记本给了纪苗。
　　于是纪苗更加废寝忘食。
　　闲下来的只有佟真和方宇航。
　　一个周末。
　　佟真做卷子做得太闷，跑到对门找方宇航，结果家里只有宇宙在。
　　方宇航跟芳姨出门买东西了。
　　佟真无聊起来，跟五岁的方宇宙也有共同话题。
　　“这个是迪迦？”佟真看着电视问。
　　“不是。”方宇宙跳起来比划，“这是赛罗！”
　　“那迪迦呢？”佟真又问。
　　宇宙盯着看了会儿，“这个！”
　　“我们出去玩吧。”佟真忽然说。
　　方宇宙愣怔一秒，拿起遥控关掉电视，光脚在地上跑来跑去，飞速站在门口。
　　快到佟真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要做什么。
　　结果宇宙一回头朝佟真招手，“走啊。”
　　佟真：“？”
　　临出门前，佟真感觉自己这个决定做得不是特别正确。
　　但没办法，她太闷了。
　　就当遛小孩儿。
　　佟真先带宇宙去超市买了点儿零食，天色阴沉沉的，看着快要下雨。
　　“咱们就去公园溜一圈呗。”佟真建议。
　　方宇宙把蛋黄派塞了一嘴，囫囵回答：“好啊。”
　　家附近的公园是个老破小，一般来得人少，但今年在这边办了个花卉节，重新扩建了一下，就显得新潮起来，还有不少游客来。
　　佟真没什么带小孩儿的经验，平常带宇宙出来都会有方宇航。
　　方宇航自己其实是不喜欢带的，但每次方宇宙在他们要出门时都眼巴巴地看着，佟真便自作主张带上。
　　带上以后也不怎么管，因为方宇航会管。
　　方宇航心比佟真还要细些。
　　宇宙出生那会儿，方叔单位正忙，宇宙的奶粉经常是方宇航冲，尿不湿也常常是方宇航换，那会儿佟真就在一旁看，有次兴致勃勃地要帮宇宙换尿不湿，结果被宇宙滋了一身，哭着回家。
　　这还是佟真第一次单独带宇宙出来。
　　他俩倒是能玩到一起去。
　　佟真带宇宙在小摊上买了几个玩具赛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还跟他比赛。
　　宇宙玩累了就要一瓶水，坐在那儿咕嘟咕嘟地喝。
　　佟真也有些累了，正好看见卫生间，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结果看宇宙乖巧地站在他身上，再综合宇宙平常的表现，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等姐姐行不？我要去个卫生间，很快就出来，你不要动哈，要是有人带你走，你就往女厕所跑，听到没？”
　　宇宙对这些门儿清，平常李淑芳就教育他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话，这会反过来安慰佟真：“姐姐你放心去，我肯定没事儿。”
　　佟真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一路小跑。
　　宇宙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挥手。
　　佟真上卫生间的时候才发现方宇航给她发了消息：【你带方宇宙出门了？】
　　佟真戳屏幕：【嗯啊~我们在公园，你要不要来？】
　　方宇航：【不去，我还要去趟长椿街。】
　　佟真：【你去长椿街干嘛？】
　　方宇航：【给我爸送东西。】
　　佟真哦了一句，方宇航又不放心地叮嘱：【你看好方宇宙，他特能瞎跑。】
　　佟真原本也挺谨慎的，但看见他这句话就有点不高兴，搞得好像她是什么小孩儿似的，于是回复：【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儿。】
　　方宇航：【他是。】
　　佟真：【……】
　　佟真：【我还能把他弄丢了啊？就家门口的公园。】
　　方宇航：【那你也小心点，他要丢了我妈能跟我拼命。】
　　佟真：【夸张了啊，芳姨明明偏心你。】
　　方宇航：【……方宇宙才是她的命。】
　　佟真：【不跟你说了！】
　　佟真收了手机，去洗了个手，急忙跑出去找方宇宙。
　　可当她出来以后，发现周遭都是人，却没什么小孩儿。
　　不远处还有一帮大爷大妈在练剑。
　　她先喊了声：“宇宙。”
　　没人应。
　　佟真心底有些慌，她知道方宇航这么谨慎是有道理的，毕竟宇宙年纪小，而且大人们都说，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都不懂得疼人，第二个孩子时才知道亲。
　　方宇航小时候就是棍棒教育，方叔和芳姨脾气都不好，方宇航嘴欠手欠的，佟真还喜欢告状。
　　方宇航不带她玩，她要告状。
　　方宇航骂她，她要告状。
　　有天方宇航气急了，骂她是猪，被芳姨听见，被打了手板，左手掌肿成了馒头。
　　但方宇宙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
　　哪怕幼儿园的时候把同学的鼻子打得流了血，芳姨在回来路上也只是轻轻掐了他一把，一点劲儿都没用。
　　就连平常对方宇航严厉的方叔对着宇宙，也是要更温柔些。
　　佟真今天要是把方宇宙弄丢了，那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
　　但这会儿佟真都顾不上想自己该怎么办，想的都是宇宙要是被坏人给抓走了怎么办。
　　她着急忙慌地大声喊宇宙，依旧没人应。
　　平日里没什么人的公园今天的人格外多，大抵是因为周末，好多家长都带着小孩儿出来放风。
　　人潮熙熙攘攘，佟真在道路两边望，还是没能找到。
　　嗓子喊得干哑，绕着公园走了好几遍，甚至在男卫生间门口拜托一个叔叔进去找一下宇宙，得到的结果也是没有。
　　佟真心里着急，平常不怎么运动的人跑了好久，依旧没找到。
　　不一会儿，淅沥沥地落了雨。
　　佟真冒雨在公园找。
　　错落无序的伞张开，就像是一顶顶蘑菇，更加遮挡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佟真心底逐渐绝望。
　　就这么大个公园，宇宙能跑哪儿去？
　　可能是回家了。
　　佟真这么想着，然后给魏怡打了个电话，让魏怡去方家和楼道里看一看，结果也没找到。
　　魏怡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安慰她，让她别着急，在公园里好好找一下。
　　宇宙平常也是特精明一小孩儿，肯定不会跑远。
　　佟真被安慰得急了，快要哭出来，“那我也知道呀，但我在公园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
　　挂断电话没多久，佟真又接到电话，她看也没看地接起来。
　　电话那头声音懒洋洋地，却带着刺，“公园好玩么？消息不回，家也不回。”
　　佟真心头一松，哽着声音喊：“方宇航，宇宙丢了。”
　　方宇航那头一怔，顿时紧张：“什么意思？”
　　“宇宙……”佟真说：“我就去上了个厕所，我让他在门口等我，但我出来以后他就不见了。”
　　“公园找了么？树丛、草丛，有小猫小狗的地方。”方宇航一边出主意，一边往外跑，听筒里都带着风，“他平常就喜欢乱跑，你别担心。”
　　佟真却害怕：“完了，芳姨肯定要杀了我。”
　　方宇航：“……要杀也是先杀我。”
　　**
　　临近傍晚，方宇航在公园饶第二圈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方宇航接起来以后，对方询问是不是方宇宙的家长，他才应了声是。
　　然后去了对方说的地儿，看到了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大叔拉着理亏到低头不敢看方宇航的宇宙走过来，核对过信息之后，对方才把宇宙交给方宇航，还叮嘱道：“得好好看着小孩儿啊，最近咱们公园人多，可给小孩儿吓坏了。”
　　“好嘞，谢谢您。”方宇航礼貌道谢，拉过了方宇宙的手。
　　他的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想来也吓得不轻。
　　等到大叔走了以后，方宇航松开了他的手往前走。
　　方宇宙亦步亦趋地跟着。
　　方宇航给佟真发消息：【人找到了，你来公园门口找我们。】
　　“哥哥。”宇宙拉方宇航的衣角。
　　方宇航臭着一张脸，“你为什么要乱跑？”
　　宇宙抿唇不说话。
　　方宇航坐到长椅上，方宇宙也跟着坐下。
　　方宇航问他：“你乱跑什么？”
　　“有个特别好看的猫。”宇宙声音细若蚊虫。
　　“那你知不知道，大人会担心？”方宇航问。
　　宇宙沉默两秒：“哥哥，你也算大人吗？”
　　方宇航顿了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以后不许跟佟真出来玩儿。”
　　宇宙本来跟佟真走散了也害怕得不行，这会儿被一打，立刻委屈地掉金豆豆，“哥哥，你不公平。”
　　方宇航：“什么？”
　　方宇航控诉：“我凭什么不能跟佟真姐姐玩儿？就只许你跟她玩儿。”
　　方宇航：“……”
　　两秒后，方宇航义正言辞地回答：“因为她跟我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就跟我玩。”
　　宇宙又控诉：“你偏向她。”
　　方宇航：“……”
　　“对。”方宇航盯着他那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破罐子破摔似地回答：“就是偏向她，怎么了？”
　　宇宙委屈：“明明我才是你亲弟弟。”
　　方宇航一怔，随后道：“但她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
　　说完之后，方宇航又在宇宙肩膀上拍了一下：“一会儿记得跟她道歉。”
　　方宇宙彻底歇菜，跟个小狼崽子似的：“嗷。”
　　而气喘吁吁跑过来找他俩的佟真停在他俩背后，双手撑在腿上，额头上还不断冒着汗，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方宇航的话。
　　分明是很欠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格外温暖。
　　不过片刻后，她听到方宇航说：“你别哭了。”
　　方宇宙问：“为什么？”
　　“佟真比你还能哭。”方宇航说：“比你还能告状，小心她一会儿找妈告状，你今晚得挨揍。”
　　方宇宙：“……”
　　佟真：“？”
　　果然，方狗还是方狗。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就到大学篇了。
　　这本文就是点儿普通人的日常，很琐碎的。


第36章 
　　晚上回去的时候, 宇宙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
　　亦步亦趋地跟在方宇航和佟真身后。
　　准确来说是跟在方宇航身后。
　　他还是怕方宇航的。
　　混世小魔王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却也怕生了气的方宇航。
　　方宇航生气的时候就不爱说话, 脸冷冷清清，那双眼随意一瞟, 看上去跟平时差不多，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他的气场有多冷。
　　在楼下佟真叮嘱宇宙：“别跟芳姨说哈。”
　　宇宙疯狂点头。
　　宇宙自然没敢跟他妈说, 晚上吃饭都乖得不行, 主动给方宇航盛了一碗饭。
　　方建民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场景颇为感慨, 结果毫不留情地被李淑芳拆穿：“一看就知道小的惹事了。”
　　方建民：“……”
　　还是他天真了。
　　不过兄弟两个无所谓。
　　平日李淑芳虽然会在小事上偏亲宇宙，但要是方宇航跟宇宙激烈地吵起来, 她一般不插手。
　　他们小孩儿的事就留给小孩儿解决。
　　但李淑芳也还是从魏怡那儿知道了宇宙丢失的事儿，临睡前进宇宙房间偷悄悄问他，“是你乱跑还是佟真姐姐把你弄丢了？”
　　宇宙迷迷糊糊, “我乱跑的。”
　　“我就知道。”李淑芳拍他一把，然后低声叮嘱他：“以后跟佟真姐姐出去要乖，不许乱跑。”
　　“嗯。”宇宙眼睛都没睁开, “哥哥说过我了。”
　　李淑芳给他盖上被子。
　　隔了会儿, 宇宙忽然问：“妈妈, 是我跟哥哥亲还是佟真姐姐和哥哥亲？”
　　李淑芳一怔, “怎么这么问？”
　　方宇宙思考两秒：“我觉得哥哥更喜欢佟真姐姐。”
　　李淑芳：“啊？”
　　方宇航已经把疑问变成了结论。
　　因为晚上在回家时, 他哥买了三个雪糕，给佟真姐姐那个是最贵的。
　　而那个雪糕是店里最后一个，明明他也想吃。
　　**
　　宇宙在公园走丢这件事把佟真吓得不敢再乱跑, 可消停了好一阵。
　　学校里的课业也重起来, 她感冒好了以后就开始跟着正常同学的步调去学习。
　　很快就是期中考试。
　　上学的那些日子总觉得快, 一场一场的考试把时间划开，以此为节点，进入下一个周期。
　　感觉还没学到什么东西，就要开始上考场。
　　佟真这次格外没底，她问方宇航。
　　方宇航正咬着笔做一道数学题，懒洋洋地抬起头，两秒后把笔一扔，书一合，“狗都不做。”
　　佟真等他走以后翻开他书，密密麻麻一页演算，最后得出的答案和标准答案完全不一样。
　　这好像就是人生。
　　拼尽全力去演算了好多，结果却是错的。
　　佟真当然没有这种感悟，她在看到方宇航的演算纸之后，坐在他座位上画了一只狗。
　　等方宇航看见以后来找她算账，她挑衅：“你不是说狗都不做？那你这算怎么回事？”
　　方宇航理直气壮，“狗不做，我做。”
　　佟真：“……”
　　这算是每次考试前的小轻松。
　　这一次的期中考试，佟真确实被安排进了前几的考场，是因为分了文理科，按照文1到文9的顺序来排。
　　而理科班从1到24 。
　　因为学校考场不够，佟真跟方宇航都被安排进了混合考场，一半文一半理。
　　还很巧地，方宇航在佟真旁边。
　　佟真感慨：“放眼望去，考场阵亡。”
　　方宇航敲她桌子：“自己做。”
　　佟真耸耸肩膀：“不然呢？抄你的还不如用脚踩答题卡。”
　　方宇航轻嗤，“你也没那么厉害。”
　　第一门考语文，佟真拿出古诗册来背诵，还让方宇航考她。
　　方宇航一边嫌麻烦，一边吐槽：“你这个金鱼脑子，现在背了……”顺手翻开一页，话锋就转向了别处：“安得广厦千万间的下一句。”
　　无缝衔接。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这个考场里的气氛和1 考场天壤之别。
　　好多人都放弃了。
　　也有因为文理分科分班的，这会儿遇见了就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不停地聊。
　　还有人和佟真一样在背古诗词。
　　很快，老师进来，考场瞬间安静。
　　他们这么考场特殊，安排了两个监考老师，这会儿还没到点，但一中学生考试习惯都特好，早就坐在了考场里等待。
　　唯独佟真后边的位置还空着。
　　老师还走过来问了一句，佟真摇头说不知道。
　　后座那个女生是在开考十分钟后来的，在静谧的考场里，门吱吖一声被推开，正在巡查的监考老师和全班考生都抬起头来看。
　　只见女孩儿穿着黑色宽松卫衣，下身穿了条黑色休闲裤，膝盖处那条垂下来的银色链子格外明显，戴一黑色鸭舌帽，单手背着黑色书包。
　　是宋知禾。
　　从她进来，佟真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脑海里不断涌现的就是那天她给那个小混混漂亮的过肩摔。
　　老师惊了一下，“你……”
　　话还没说完，女生抬起头问：“老师，还能继续考吧？”
　　语气不算礼貌，但也是很正常的询问。
　　老师年纪小，大概还没见过这么“特立独行”的学生，错愕了一下看了眼表回答：“还能。”
　　一中规定跟高考规定是一样的，迟到15分钟不让考试。
　　宋知禾径直走到佟真座位后面。
　　佟真能清晰地听到她拉开书包拉链取东西的声音，能听到她拔开笔盖的声音，能听到她伸手铺平试卷的声音。
　　而她和佟真的位置就是这个考场文理的分界线。
　　佟真疑惑，为什么一个在高中就算高数的学霸会沦落到最后一个考场。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听见老师敲了敲后边的桌子：“考场不许吃东西。”
　　宋知禾声音冷，“是糖。”
　　她不疾不徐地说：“我低血糖，没吃早饭会晕倒。”
　　老师也拿她没办法。
　　第一门考试结束之后，老师一出去就有人在看宋知禾。
　　在一中，她就是珍稀生物。
　　佟真也不例外。
　　只不过佟真是偷悄悄看，直到方宇航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吃不吃午饭？”
　　佟真这才回过神，“吃！”
　　然后起身跟在他身后小跑，但一步三回头地看还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的宋知禾。
　　吃饭的时候方宇航说：“你好像对她很有兴趣。”
　　“昂？”佟真错愕几秒，然后低声说：“你对她没兴趣吗？”
　　方宇航：“……还好。”
　　方宇航提到宋知禾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他不明白佟真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反应。
　　比她之前去看陈洛演唱会还要激动。
　　佟真捧起碗，不顾汤还烫着，飞速喝完一碗，将碗重重放在桌上，“我决定了。”
　　方宇航一头雾水：“什么？”
　　“我想报艺术班。”佟真说。
　　既然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很努力才能抵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那还不如去做一件其他事，让自己也能看上去很酷。
　　方宇航没懂她的点在哪里。
　　不过他一向都跟不上佟真的脑回路，只问：“学什么？”
　　“我想学画画。”佟真说。
　　不仅如此，佟真还给方宇航安排：“你去学音乐吧。”
　　这是佟真第二次提到这个话题。
　　方宇航摇头：“没兴趣。”
　　“那你去学体育。”佟真说：“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吗？”
　　方宇航依旧摇头：“把兴趣变成工作就不会喜欢了。”
　　佟真皱眉：“不然你和我一起学画画？”
　　方宇航的洁癖上线：“放过我。”
　　佟真问他：“你有艺术天赋，为什么不学啊？”
　　方宇航也反问：“那我为什么要学？”
　　佟真抿了抿唇，把那天晚上的话很认真笃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就是觉得，人要留下一个耀眼瞬间的。”
　　站在舞台上的。
　　在成绩单上的。
　　留在作品里的。
　　……
　　她们或许一生都会默默无闻，但起码她们为之努力过。
　　她们在努力为自己平平无奇的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方宇航忽地问：“那跟宋知禾有什么关系？”
　　“有的人能靠脸就耀眼，有的人能靠成绩，那我们呢？”佟真自问自答：“靠一些努力吧。”
　　方宇航把筷子撂下，端起餐盘往门口走，“好好考试。”
　　佟真在后边喊：“你有没有认真听啊？”
　　方宇航没回答，也没回头。
　　可他开始思考，要学什么呢？
　　对什么都有些兴趣，但又都兴趣不大。
　　他不喜欢想太多，和脑子天马行空的佟真不一样。
　　佟真会去想未来和梦想，而他只想着游戏今天优化了没，今天的试卷做完没有。
　　明天的事悉数留给明天，从不去想。
　　**
　　后来佟真跟宋知禾熟了以后，宋知禾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画画。
　　佟真想了想说：“因为那天考试的时候，我特别想把那一幕留下来，不是用相机，而是用我的眼睛和身体。”
　　还有生活中很多个明亮的瞬间。
　　她都会想用笔留下来。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
　　但学美术是个很突然的事情，尤其在期中考试的时候说出来，魏怡和佟兴国都觉得她考试考傻了。
　　佟真也只是嘴上一提，还没仔细了解。
　　倒是后来魏怡见她沉默便说明天去学校问一下同事，有个同事的女儿好像就是走的艺术类考试，在传媒大学上学，也是211 。
　　佟真晚上回去查了资料，第二天考试的时候都觉得劲头十足。
　　等到考试结束以后，她特豪迈地转过头，“宋知禾，你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宋知禾正好拉上了书包拉链，望过来的眼神就两字——有病。
　　佟真第一次这么主动，非常强烈地想要认识一个人。
　　但宋知禾也一如既往，冷淡地回了一个字：“不。”
　　起身就走了。
　　遭到拒绝的佟真并没有觉得气馁或尴尬，反而在她离开以后跟方宇航说：“她越来越酷了怎么办？”
　　佟真对宋知禾的滤镜一度让方宇航觉得佟真有受虐倾向。
　　但佟真并没放在心上，之后的日子她跟着魏怡跑了好几家画室，还上过几节实验课，终于也像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把自己给填满。
　　忙起来的她在选定画室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已经快要一周没怎么和方宇航吃饭说话了。
　　而期中考试的成绩，方宇航比她要靠前很多。
　　不过在这偌大的一中，方宇航成绩也算一般，勉强上个二本。
　　如果发挥失常，二本都上不去。
　　佟真拿着成绩单看了好久，一个人跑到天台上放风。
　　没过多久，一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懒洋洋地，特欠，“考倒数又想不开？”
　　佟真头都没回，天台的风恣意地吹过她的发梢，“你都没想不开我怎么可能想不开？”
　　“我又无所谓。”方宇航说。
　　他跟佟真最不一样的点就是，佟真会在成绩的深渊里挣扎。
　　而他在成绩的漩涡里躺平。
　　以前考完以后心累且害怕是因为年纪小，而且李淑芳会揍他。
　　现在他大了，李淑芳也对他放养了。
　　直接把摆烂两个字贯彻到底。
　　“我要学画画了。”佟真认真地跟他说：“我一定，一定要考上一本。”
　　这是佟真第一次如此严肃地说她的目标。
　　十几岁的年纪，提起梦想来永远遥远又伟大，张扬又恣意，开玩笑似地说出那些话。
　　可对于目标总是羞于启齿，怕做不到，怕沦为别人的笑柄。
　　佟真问他：“你真的不学点儿什么吗？”
　　方宇航坐在她身侧，双臂往后撑着，掌心落在有些温热的水泥地上，良久才道：“以后再说。”
　　**
　　方宇航说的以后，拖完了一整个高二。
　　高二的寒假佟真去参加了集训，方宇航在家里照旧地生活，只是偶尔会在上楼时看一眼对门，平日里身旁都有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还真不习惯。
　　不过方宇航这一年的新年礼物是他的画像。
　　佟真不算特别有天赋的那类，但她对这件事还算有兴趣。
　　尤其是喜欢画人。
　　方宇航被拉着当过好几次模特。
　　不过据佟真说，她刚学的时候连着画了一个月的水果。
　　这幅肖像是她第一次画的肖像。
　　佟真还沾沾自喜地拿着画跟方宇航说：“怎么样？是不是比你本人好看多了？”
　　方宇航嘴角一抽，恨不得把这画卷起来扔抽屉里，结果佟真继续说：“我真厉害啊。”
　　方宇航：“……”
　　“你这是什么表情？”佟真问。
　　方宇航沉默两秒，“是比我本人好看。”
　　佟真笑得滚作一团。
　　高二下半学期课业更重，在短暂的春天里，一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个高三的学长因为焦虑，在晚自习结束后给教务处放了一把火，然后试图从天台跳下去，被人给拉住了。
　　拉住他的人正是宋知禾。
　　而教务处被烧了两张办公桌，与之一起被烧尽的还有月考的卷子。
　　为此，学校专门开了一场心理讲座。
　　那段时间佟真成天跟方宇航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去烧教务处吧。”
　　方宇航：“……”
　　班上也有好几个跟佟真一样，选择走艺术的。
　　有个女生条件特别好，去学了表演。
　　裴苏怡还来问过佟真艺考的事情，问完以后又说她妈妈想让她学钢琴，但她以后想读翻译专业，甚至试图询问佟真该怎么跟她妈妈协商这件事情。
　　佟真让她好好谈，结果裴苏怡说她妈特固执。
　　于是佟真给她出了个馊主意，让她绝食来对抗。
　　裴苏怡还真听了，特真情实感地饿了两天，结果在体育课上低血糖晕过去了。
　　当时他们跟韩总班一起上体育课，一大帮男生都在那儿打篮球，佟真急得喊方宇航，韩总却是第一个跑过来的，二话不说把裴苏怡打横抱起来送到了医务室。
　　当听到裴苏怡是饿晕的以后，佟真一脸震惊，立刻回头从方宇航兜里拿出糖剥给裴苏怡吃，“我的个乖乖，我让你威胁一下大人，又没让你真的饿着啊。”
　　方宇航在后边补刀：“你以为谁都像你？枕头底下都放吃的。”
　　纪苗震惊：“你怎么连她枕头底下放的什么都知道？”
　　佟真立马解释：“他给我偷偷买的。”
　　纪苗眼睛瞪得更大。
　　方宇航：“她从小到大就这点出息。”
　　纪苗啧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青梅竹马，了不起。”
　　然而两秒后，纪苗震惊：“不对啊，你俩怎么这么和谐？”
　　竟然没吵架！
　　这不科学！
　　佟真逗恍惚了两秒，随后转头问方宇航：“对哦，我跟你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方宇航无语，“傻子吧你。”
　　佟真抬手就要打他，结果被他反手抓住胳膊。
　　“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动作还不麻利。”方宇航吐槽。
　　佟真瞪他，“方狗！”
　　“再骂我……”方宇航被她气到，却一时顿住，想不到惩罚。
　　结果佟真一脸挑衅地看他，“你要干嘛？！还要打我啊！”
　　几秒后，方宇航拉起她手，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众人目瞪口呆。
　　佟真也愣住了，但等方宇航松口后，佟真立刻抬起手背往他身上擦，“你脏不脏！都是口水！”
　　方宇航理直气壮，“你咬我多少回了，我也没嫌你。”
　　佟真看着手背上的牙印，气得跺脚，“你属狗的啊！”
　　“反正我叫方狗。”方宇航冷脸微笑，破罐子破摔，“不如坐实。”
　　纪苗在一旁看戏，急需要一个跟她一起八卦的，立刻去拉韩志远的胳膊，结果韩志远小跑到了病床前，一脸紧张地看刚醒来的裴苏怡，紧张兮兮地问她怎么样了。
　　医务室里五个人，只有纪苗一脸懵。
　　片刻后，纪苗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拿着手机给纪禾发了一条：【这些青春期的荷尔蒙啊。】
　　纪禾：【你恋爱了？】
　　纪苗：【……怎么可能？】
　　纪禾已读未回。
　　纪苗又发：【你说是青梅竹马好磕还是暗恋好磕？】
　　纪禾：【？】
　　纪苗：【好像都很好磕。】
　　隔了会，纪禾回复：【我选势均力敌。】
　　纪苗盯着屏幕，再看看医务室里姨母笑，但两分钟后，她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手指飞速戳手机。
　　纪苗：【你个万年死直男为什么会懂这些？还要做选择？】
　　纪禾：【……】
　　作者有话说：
　　今日已更


第37章 
　　纪苗总觉得纪禾不对劲儿, 暗地里观察了他好几天。
　　为此不惜牺牲自己课余写小说的时间跑去理一班门口，要么借口给纪禾送书，要么借口送吃的, 还要拉着佟真。
　　理一班的气氛比她们班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是下课，说话的人也寥寥无几。
　　就算有, 也都是在讨论题的。
　　当然，也有天生脑子聪明的, 不用努力学习也能考进理一班, 但在这样的氛围里, 谁都不好意思多说一句话, 生怕断送了这里某一位学子的清北生涯。
　　更何况，正儿八经的学神都在做题。
　　纪禾属于学神那一挂, 但不是平常一直玩，一到考试大放异彩，他是会懒懒散散地做题, 看似在做，其实就是随便做做。
　　很多题他都会。
　　一旦遇上不会的，就会死杠到底。
　　纪苗和佟真的到来就显得十分突兀。
　　偏纪苗是个社牛, 跟谁都能聊几句, 到理一班之后也不觉得尴尬, 还会占纪禾同桌的位置。
　　纪禾的桌面就很空, 这人有点儿小癖好, 不喜欢桌上放太多东西，而他同桌比他桌面更空，甚至桌斗更空, 就放着两三本书。
　　这么去了几次以后, 纪禾终于忍不住, 一看到纪苗过来就让她走。
　　纪苗却说：“你肯定有情况。”
　　纪禾：“？”
　　那天纪苗被纪禾拎着衣领拽出理一班。
　　佟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纪苗大喊：“救我！”
　　结果被纪禾一个爆栗敲在脑袋上。
　　那大概是理一班有史以来最吵的一天。
　　**
　　但在高二结束的那个期末，全市学校统考，纪禾被人拉下神坛。
　　那一次的全市第一是宋知禾。
　　第二是纪禾。
　　成绩单出来那天，佟真在纪苗家里画画，纪苗在专注地写小说。
　　房间里键盘声噼里啪啦的，在键盘声停止的时刻会传来笔尖的沙沙声。
　　纪苗的手机震动一下，她立刻把凳子拉前点开网页，“佟真宝宝，成绩下来了。”
　　佟真立刻凑过去，“看下我的。”
　　纪苗对纪禾再放心不过。
　　从小到大这个人就没当过第二。
　　中考也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一中的，而且是一骑绝尘。
　　直接划拉到文科找自己和佟真的，在她找的时候，佟真也用手机打开了成绩单。
　　结果最先打开是理科综合排名，她震惊两秒，等到确认以后才拍纪苗的肩膀。
　　“怎么了？”纪苗整专心致志地找自己的名字，“你找到了吗？”
　　“不是。”佟真把手机递过去：“这次第一，不是纪禾哎。”
　　纪苗：“怎么可能？”
　　几秒后，纪苗转过头。
　　“啊！”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
　　过了几分钟，纪苗终于接受事实。
　　纪苗从抽屉里翻出一根棒棒糖，转身冲出房间敲响了对面的门。
　　门从里边打开，纪禾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炸毛，半眯着眼威胁地看向纪苗：“你又发疯。”
　　纪苗把糖递给他：“好了，你别难过。”
　　纪苗安慰：“老马失前蹄，谁还没个失败的时候呢？”
　　纪禾懵：“什么鬼？”
　　纪苗拍了拍他的肩膀，声调却是往上扬的，“哎呀，不就是第二嘛，我们纪大帅哥肯定不在乎。”
　　纪禾：“？”
　　纪苗见他不开窍，冷哼了一声，“统考成绩下来了。”
　　说完就回了房间。
　　只见纪禾在门口抓了下头发，闷声吐槽：“有病。”
　　纪苗顿住，回头怒怼：“你病得不轻！”
　　纪禾本人好像对这事儿没什么反应。
　　但这件事在一中的学生群体里卷起了一阵风暴。
　　有天晚上，佟真正在酝酿睡意，纪苗忽然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好像知道势均力敌是什么意思了。】
　　佟真：【？】
　　纪苗：【纪禾绝对恋爱了！】
　　**
　　佟真对纪苗的话不太相信。
　　所以她在睡意朦胧间回复纪苗：【是的，他爱上了学习。】
　　纪苗：【？？？】
　　纪苗：【……】
　　之后纪苗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因为纪苗在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开始进入网文行业，在网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作品，佟真成为了她的第一个读者。
　　纪苗和网站签约之后就要日更，三千字的更新量对纪苗来说不小。
　　她好多时间都泡了进去。
　　直到快开学，纪禾跟她谈，让她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但纪苗仍旧阳奉阴违，偷悄悄地写作，经常熬到两三点，白天困成狗。
　　佟真这会儿虽然有点喜欢画画，但并没达到纪苗这样的程度。
　　画画和睡觉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睡觉。
　　所以当纪苗跟她吐槽的时候，她也觉得纪禾说得对，是该先顾学习。
　　纪苗撇嘴：“可我就是喜欢这个东西啊。”
　　佟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但看到她在本上奋笔疾书的样子也觉得羡慕。
　　这大抵就是热爱的力量。
　　时间的指针就这样划到了高三。
　　裴苏怡的绝食抗议起了效果，父母同意她走文化课去读翻译专业。
　　佟真继续在画室画着日复一日相同的画作，日子无聊得很。
　　原本以为高二的生活是离弦的箭，过得飞快。
　　后来发现高三的生活才是。
　　好像就是“咻”的一声。
　　甚至快到听不见这一声。
　　佟真的手几乎每天都黑黑的，画过画的手上会有石墨。
　　铅笔会在手上留下印记。
　　也在她的青春里留下印迹。
　　佟真也不止一次后悔学画画，一开始以为能画世间万物，后来发现打基础就像是达芬奇画鸡蛋，一天好几个，无聊又重复。
　　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只好坚持下去。
　　仔细想来，这也是她为数不多坚持下来的爱好之一。
　　而方宇航的成绩在统考那次跌到了谷底，四百分。
　　统考卷子难，他数学只考了四十多分。
　　李淑芳看见他成绩的时候，气笑了。
　　佟真还给他打掩护，“也倒是还没……那么糟糕。”
　　毕竟佟真也只考了四百五。
　　“而且考试那天他发烧了。”佟真说。
　　李淑芳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我懒得管了，你爱上大专就上大专，不行就不念。”
　　佟真都被这样的李淑芳吓到了，大气不敢出。
　　偏方宇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话都不说，安静地听着李淑芳的谴责。
　　在学习这件事上，李淑芳也算是想尽了所有办法。
　　小时候送方宇航去过奥数班，可能引起了方宇航的叛逆心理，就数学最差。
　　后来还补过英语，倒是能说一口流利的口语，卷面却达不到能把数学成绩拉上来的程度。
　　李淑芳气到中午都没给方宇航做饭吃。
　　是佟真跑去厨房给做饭，结果差点把厨房炸了。
　　方宇航系上围裙去做了饭，米饭软硬适中，炒了一荤两素三个菜。
　　佟真还跟着蹭了一顿饭。
　　吃过饭后，方宇航起身收拾，瘦瘦高高的身影占据了小半个厨房，站在洗碗池前，连背影都拽兮兮的。
　　在有些沉闷的气氛里，方宇航忽然开口：“我打算学播音。”
　　李淑芳一愣：“什么意思？”
　　“参加艺考。”方宇航说：“我对比过了，播音是最适合我，最容易速成，最省钱的，以我的成绩也能上一本。”
　　佟真闻言眼睛都亮了。
　　“跟佟佟一样？”李淑芳问。
　　方宇航点头：“类似。”
　　李淑芳抿唇，随后一挥手：“随你。”
　　不过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大概身为一个数学老师，儿子数学只考四十多分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打击。
　　但佟真却兴高采烈的，“你真要学播音啊？”
　　方宇航点头，“改天去看看机构。”
　　“别改天啊。”佟真扯着他衣服，“就现在。”
　　方宇航不理解：“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在意？”
　　佟真一愣。
　　几秒后，佟真微笑：“你只要成了明星，我就可以当黄牛了。”
　　方宇航：“？”
　　**
　　方宇航学播音这件事跟佟真学画画一样突然。
　　不过佟真的很多事都是魏怡和佟兴国一起看的，甚至魏怡还跟着佟真上了两节试听课。
　　李淑芳和方建民却没怎么管方宇航，听他说报名要多少钱，直接给转了账，让他自己看着办。
　　佟真也不知道哪种教育方法更好。
　　或许，教育方法是没高低的，只是要看谁用。
　　方宇航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不想做的事儿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所以他父母对他放养。
　　不管怎么说，佟真还是很欣喜方宇航能学艺术。
　　以后就不止她一个人在这个苦海里挣扎了。
　　方宇航决定要学的时间迟了，只能找老师速成，甚至高三上半年没办法去学校里上课，一天有大半时间泡在播音室里。
　　每天早上四点多起来就练早功，一天练下来，根本不想多说一个字。
　　佟真早上常起不来，但一到了高三，脑子里好像自动上了发条一样，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她起来时透过窗就能看到在雾蒙蒙的天里，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楼下，穿一件白色外套，头发乱蓬蓬的，用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在读绕口令。
　　一次又一次。
　　佟真便随手拿起发圈扎一下，拎一本书下楼。
　　方宇航练习，她就背书。
　　背到六点钟就回家洗漱吃个早饭，骑车去学校。
　　为了节省时间，高三这年佟兴国给他俩买了辆电动车。
　　方宇航就骑电动车载着佟真去学校。
　　艺术生在班里和大家是格格不入的，尤其在高三上半年，几乎不怎么来教室。
　　就连纪苗都好久见不到佟真一眼。
　　方宇航就更别提了，一去了学校上一节早自习，然后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值得一提的是，津南一中和津南电视台联合组织了一档节目，叫《听见我的声音》。
　　专门针对高三学生的。
　　大概跟之前那个放火烧教务处的学长有关，这档节目聚焦高三生的心理压力，通过天台喊话的形式来表现。
　　这也不是国内首档这种类型的节目，借鉴了另一个节目的形式。
　　主持人也都是津南本地人，更巧合的是，都是一中毕业的。
　　在活动时间，所有高三生都站在楼下，有意向上天台喊话的人都要写一张纸条放进纸箱里，由主持人抽签来选。
　　好多人都不愿意参加，甚至连来这里时都带着背书的小册子。
　　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路过围观。
　　最后主持人只收到十几个学生的纸条。
　　第一个上去喊话的人是理24班的男同学，眼睛很小，眯成了一条线，戴一眼镜，长得有点儿婴儿肥，还挺可爱的。
　　他上去以后主持人问他，要对谁喊话。
　　“我要对所有人喊话。”小眼睛说：“第一，不是所有戴眼镜的人都是学霸。第二，我……我要跟我爸妈说，我不是你们心目中的好孩子，我考上一中的时候你们很高兴，但你们不知道，我每天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跟不上老师上课的节奏，我不会做这里的题，我也不喜欢在最后一个班待着，我原来也是我们小镇的前几名，可是来到一中以后，我发现我只是沧海一粟，这里有太多太多比我好的学生了，我怎么努力也超不过。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但我真的可能做不到。不过你们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的。”
　　“第三，我亲爱的老师们，不是谁都能成为纪禾。我们是差生，但差生也不应该被区别对待。”
　　“第四，我最最最讨厌这个学校的一点就是——排考场的时候是按照成绩来的，选座位的时候是按照成绩来的，好像差生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我们是学生的前提是，我们是人。”
　　“……”
　　小眼睛喊完以后在场众人都沉寂了几秒，然后爆发了如雷的掌声。
　　站在台下的老师也面面相觑。
　　小眼睛下台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雄赳赳气昂昂。
　　佟真在台下鼓掌鼓得尤为热烈。
　　这也是她最讨厌一中的一点。
　　永远唯成绩论。
　　且所有人都认为它没有问题。
　　校长还出来回应，以后会酌情改变这个规则。
　　天台喊话还在继续。
　　有人向家长喊话，说到一半就哭了。
　　有人跟朋友对话，约定要一起考清北。
　　有人向老师道谢，谢谢她无意间的鼓励。
　　分明是一个普通的节目，却弄得很催泪。
　　高中生们的感情很细腻，总能发现生活里很意外的美好。
　　这档节目办了三周，逐渐热闹。
　　第四周纪苗站上天台，朝”咸鱼小分队“喊话。
　　“我们不是咸鱼，我们都是有梦想的人。”纪苗大喊：“纪禾，你要考上医学院，要一直做第一，如果没能成为第一，那就和我一起躺平。”
　　“佟真，你要去传媒大学，画生活里所有明亮的瞬间。”
　　“方宇航，少打游戏，好好学习，保护好佟真。”
　　“韩总，人大在前方向你招手。”
　　“茜茜，你一定能考上清华。”
　　“还有裴苏怡，要学最喜欢的专业，成为优秀的翻译官啊。”
　　“以及本人，纪苗，一定能写出让人感动且喜欢的故事。”
　　“我们都会有光明的道路和灿烂的前方，因为梦想在为我们铺路。”
　　青春年少，骄阳似你，似我。
　　**
　　这个活动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
　　慢慢地，不只一中在办。
　　好多学校也开始跟风，不过只是在校内小范围地展开。
　　方宇航有天倒霉，因为播音班的老师把他留下谈话，去的时候迟了被主持人逮了个正着，大概看见他外形条件好，直接拉他当了“壮丁”。
　　方宇航稀里糊涂地站在了天台上，手里拿着麦克风，站得笔直，像是一棵松树。
　　一点儿都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劲儿。
　　佟真在台下还感慨，看来播音班的声台形表颇有成效。
　　主持人问他想对谁喊话。
　　方宇航沉默。
　　正好台下的佟真朝他做鬼脸，他顿了顿道：“那就佟真吧。”
　　“佟真是谁？”主持人问。
　　方宇航指着人群里的佟真说：“跟我一起长大的，也是我同桌。”
　　是的，高三他们再次成为了同桌。
　　佟真立刻站直，低头，恨不得全世界都看不见她。
　　方宇航看着她秒怂变成鸵鸟，笑着说：“佟真，祝你前程似锦啊。以后，少欺负我。”
　　尤其最后四个字，拉长了说显得暧昧至极。
　　佟真立刻抬起头，“我哪有？！”
　　主持人搞事，“看来被吐槽的人有话要说啊，要不要一起上来？”
　　佟真立刻摆手，但禁不住同学们的起哄，几乎是推推搡搡地把她推到了前边。
　　佟真骑虎难下，漂亮的主持人学姐已经拉着她上台。
　　佟真暴露在镜头前的时候，整张脸爆红。
　　刚好她又站到了方宇航的身边。
　　方宇航没拿话筒，低声挑衅：“你害怕了？”
　　佟真：“？”
　　佟真闻言瞪他，“小狗才怕。”
　　跟方宇航斗嘴的时候，佟真一点儿都不怕。
　　主持人问佟真：“对于方同学刚才说的，佟真同学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嘛？”
　　佟真抿唇，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愤愤道：“他胡说。”
　　主持人：“哦？”
　　佟真跟方宇航对峙：“你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不是我帮你？你考差了不敢回家是不是我带你回我家？我哪里欺负你了？你胡说八道。”
　　方宇航轻嗤一声。
　　主持人拱火，“那方同学可以说一下她是怎么欺负你的。”
　　方宇航面无表情，“掐我，咬我，打我，还找我妈告状，从小到大都是。”
　　佟真：“……”
　　沉默过后，主持人问：“佟真同学，这是真的吗？”
　　佟真闭了闭眼，逐渐理不直气也壮：“算是吧。”
　　同学们在底下哄堂大笑。
　　佟真破罐子破摔，“那也是他欠，先惹我。”
　　“还有……”佟真眯了眯眼，威胁地看向方宇航：“我哪次使劲儿打你了？”
　　方宇航没说话。
　　佟真：“你妈说，你被我欺负都是应该的。”
　　方宇航：“……？”
　　佟真：“这是还债。”
　　方宇航问： “什么债？”
　　台下想都不想地接话：“桃花债。”
　　随后一阵哄笑揶揄。
　　佟真一怔，愤愤跺脚反驳：“不是！”
　　方宇航自始至终都表情淡淡的，目光盯着佟真。
　　佟真抿着唇，最后咬牙切齿地凑过去低声跟方宇航咬耳朵：“你刚出生就尿我一身。”
　　方宇航：“？”
　　主持人和同学们都很好奇。
　　主持人调侃佟真：“佟真同学，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到底是什么债啊。”
　　佟真拿起话筒，“就是他小时候……唔……”
　　话没说完就被方宇航强行捂住嘴。
　　方宇航比她高，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她带下台。
　　台下一阵唏嘘。
　　下台之后，佟真瞪方宇航：“你干嘛？”
　　方宇航冷漠脸：“不要拉我一起丢人。”
　　佟真：“不，是只有你丢人。”
　　方宇航：“是的，有你我丢人。”
　　佟真：“？”
　　方宇航的胳膊又挨了一下。
　　这一切都被摄像机录了进去。
　　摄影师一脸姨母笑，心想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作者有话说：
　　方宇航：这孩子是真傻，啥都往外说。
　　——对不起，见笑了。
　　佟真：你想死啊。


第38章 
　　我们那时在试卷的苦海里挣扎, 一直都期待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一点长大吧，快一点去其他地方吧。
　　但有天忽然舍不得, 恨不得时间停留在此刻。
　　不要高考，也不要有离别。
　　我意识到, 我们真的要离别了。
　　——佟真字迹潦草的日记
　　《听见我的声音》在各大平台反响热烈，全国高中都掀起了一股热潮。
　　但热潮很快褪去, 留下的只剩刷不完的题和接踵而至的考试。
　　一中是不可能放任学生们“不学无术”的。
　　高三几乎取消了所有的娱乐活动, 校运会和元旦晚会都不在高三生的考虑范围之内。
　　能给他们匀出两个小时, 让高三生去看就已经是“恩赐”。
　　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们在台上卖力的表演, 就像是当初的她们一样。
　　但方宇航不一样。
　　他是即将去艺考的学生，专业就是播音主持, 所以他负责做元旦晚会的主持人。
　　排练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
　　方宇航在学校里如同一阵风，根本见不到人影。
　　就连佟真也常常只在早上出门时看到他，晚上放学时再在校门口等他, 然后方宇航骑着电动车载她回家。
　　而那年不知是谁传来的消息，说高二的一个学妹跟方宇航表白了。
　　佟真听了以后大吃一惊，“她在哪里见到的方宇航？”
　　众人：“？”
　　随后佟真嘿嘿笑, “学妹是不是近视啊？”
　　众人：“……”
　　说这话的时候刚好被方宇航听到, 方宇航曲起手指一个爆栗敲在她脑袋上。
　　佟真转身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万年不变的吊儿郎当。
　　拽屁。
　　佟真想。
　　“你打我干嘛？”佟真翻了个白眼。
　　方宇航语调平平, 但落在佟真耳朵里就显得欠兮兮, “手欠。”
　　佟真：“！”
　　佟真反手去打他，结果被方宇航有先见之明地抓住她的手腕。
　　佟真气恼：“撒手！”
　　方宇航半眯了眯眼，“瘦了啊。”
　　这话说得很随意, 就像是在闲聊天, 但把佟真心里那点儿不高兴一下子就弄散了。
　　佟真撇嘴, 带着点委屈：“我都多久没吃好吃的了？而且我每天要画画，做题，想不瘦都难。”
　　方宇航盯着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也可能是抽条？”
　　佟真：“？？”
　　片刻后，方宇航被播音班的同学喊走。
　　纪苗和佟真还站在原地。
　　佟真问：“抽条应该是初中的事吧？我现在还会抽条吗？”
　　纪苗拍了拍童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宝宝，只有你这么天真了。”
　　佟真：“……”
　　但是晚上方宇航载她回家时，佟真八卦兮兮地问：“你答应那个妹妹了没？”
　　方宇航迎着风骑得稳当，“谁？”
　　“跟你表白的学妹啊。”佟真说。
　　方宇航沉默两秒，挑衅似地回答：“跟你有关？”
　　佟真：“……”
　　借助坐在后排的优势，佟真伸手掐了他腰一把，疼得方宇航倒吸一口凉气。
　　佟真说：“你要是不说我就去告诉芳姨。”
　　方宇航：“……幼稚。”
　　佟真穷追不舍地问：“你到底答应没啊？”
　　方宇航没说话。
　　后来被她问得烦了，哼哼唧唧地应了声嗯。
　　“我去！”佟真震惊：“方宇航你不是人！”
　　车子刚好停在楼下，瘦高的方宇航逆着光站在路灯底下，碎长的刘海快要遮住他的眼睛。
　　说话的语气轻佻又散漫：“我又怎么了？”
　　佟真站在他面前，跳起来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撒腿就往楼上跑。
　　声音夹杂着风：“你居然比我早恋爱！”
　　方宇航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良久，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神经兮兮。”
　　**
　　晚上佟真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把手机打开又合上。
　　手机屏幕的光在房间里间歇亮起，点开和纪苗的聊天会话框，想跟她聊和方宇航的事，又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
　　不就是恋爱吗？！
　　有什么大不了！
　　她愿意她也行。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酸酸涩涩。
　　像是吃了一整个青柠。
　　那天晚上的风都是青柠味的。
　　因为佟真夜里睡不着，学着小说女主推开窗仰望星空，吹了一晚上的风。
　　于是，佟真第二天不止有黑眼圈，还有了浓重的鼻音。
　　在去学校的路上，方宇航揶揄她：“偷偷哭了一个晚上啊？”
　　佟真错愕：“啊？”
　　好像是心酸了一整晚。
　　但听方宇航这么说，立刻否认：“怎么可能？昨晚我忘关窗了。”
　　方宇航拉长声音哦了句。
　　带着揶揄。
　　佟真眯着眼望向远处雾蒙蒙的重峦叠嶂的山，是那种漂亮的深蓝色。
　　她忽然问方宇航：“恋爱是什么感觉呀？”
　　方宇航：“不知道。”
　　佟真诧异：“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方宇航反问。
　　佟真：“你恋爱了呀。”
　　方宇航：“谁说的？”
　　佟真轻嗤，“昨晚你自己承认的，跟学妹。”
　　方宇航顺着话茬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佟真声音忽地拔高：“我怎么会不高兴啊？我高兴死了好吗？”
　　“你高兴什么？”
　　“哪里都高兴。”
　　“……”
　　天就这么被佟真聊死。
　　方宇航之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她的回答，感觉就是个错误。
　　可也是控制不住的。
　　方宇航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昨晚要随意地应一个嗯，且还在等着听她的回答。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也有些心烦。
　　后来很多年以后，深海蓝鲸乐队出专辑。
　　里边唯一一首由方宇航作词作曲的歌叫做《控制》。
　　有句歌词这样写——
　　【我撒了谎  你别原谅
　　这样我才能撕掉你的伪装】
　　**
　　佟真也是去了学校之后才知道方宇航是骗人的。
　　传闻在追他的学妹只是跟他一起主持元旦晚会，且和他同在播音班。
　　学妹一米七多，身材纤瘦，走在学校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元旦晚会彩排前佟真拉着纪苗去过几次。
　　看到台上认真主持对词的方宇航，是和她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方宇航。
　　佟真在台下，大拇指和食指比成九十度，两只手对接放在眼前。
　　眼睛将这一幕拍摄下来。
　　纪苗杵佟真的胳膊：“这么一看，方宇航还是帅的。”
　　佟真不大情愿地哼唧一声。
　　“是不是啊？”纪苗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不甘心，又戳着她问。
　　佟真勉强点头，“还行吧。”
　　是好像比这个学校里的男孩子们帅一点。
　　方宇航的衣品和洁癖就让他秒杀了这个学校的很多人。
　　但下一秒——
　　“帅吗？”佟真面无表情地说：“用脑子换的。”
　　纪苗：“……”
　　元旦晚会开始前，艺术班老师就已经找他们问了要考的大学。
　　艺术生都是提前批，所以她们要在没参加高考前就选择想考的大学。
　　佟真高一时特别向往广州，想去南方，想去海边。
　　但到了要选择时，却犹犹豫豫，喜欢的大学 都是北方的。
　　不过她还有时间犹豫。
　　美术艺考要两次，一次联考，一次校考。
　　联考过了之后才能再去参加校考，每个学生可以报好多学校，只要你想考，有钱，你可以考十几次。
　　战线拉得也比较长。
　　各大美院是热门，很多学生基本上都会去参加第一场考试，单纯为了适应考场和环境。
　　而播音主持就没时间犹豫了。
　　方宇航的志愿是老师帮忙看的，在决定前他还问了佟真。
　　那天晚上在小区楼下，方宇航刚跑完两公里，气喘吁吁的，佟真咬着个棒棒糖在健身器材那儿晃来晃去地发呆。
　　方宇航很认真地问：“你要去哪儿？”
　　佟真思考片刻：“北城吧。”
　　方宇航眉头微皱，拿毛巾擦了把汗：“你不是要去广州？”
　　“那都是高一的目标了。”佟真说：“现在换目标了，纪苗要去北城。”
　　方宇航：“……嗷。”
　　“美院？”方宇航问。
　　佟真自嘲：“你可真看得起我。”
　　随后，她认真地想了想，“考到哪里上哪里吧。”
　　方宇航：“……”
　　**
　　方宇航的第一志愿选了广州的一所传媒大学。
　　不算好。
　　老师看到他这个志愿后都惊了，让他好好考虑。
　　于是第二天他换到了北城。
　　北城传媒大学和北城电影学院，以及中央戏剧学院。
　　三所都是北城的学校。
　　老师颇感欣慰，而且跟他打包票，只要他不紧张，认真考，一定有学上。
　　当然了，后续的文化课也还得跟上。
　　方宇航倒没什么想法。
　　他从小到大好像都如此，浑浑噩噩地过，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事情。
　　从不去想下一天会发生什么。
　　家庭没给他压迫感，生活也不让他绝望。
　　他只是单纯地……懒。
　　有些人的个性天生如此。
　　**
　　方宇航在元旦晚会上的表现很好，台风稳健，长相俊朗。
　　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标准的播音腔。
　　再加上他声线也不错。
　　他在台上主持的时候，佟真就拿了一张纸在底下画画。
　　偶尔抬头看一眼。
　　纪苗问她：“你在画什么？”
　　佟真头也不抬：“方宇航。”
　　纪苗：“……？”
　　察觉到纪苗的无语，佟真这才顿住笔，悠悠道：“狗模狗样的狗多，但人模狗样的方宇航不常见。”
　　纪苗：“……”
　　**
　　一五年的冬天格外冷，津南的雪也格外多。
　　就是在这样的寒冷中，方宇航和佟真参加了艺考。
　　好多人都很羡慕艺考生。
　　低分数进入好大学，不用去算那些复杂的公式，不用去背拗口的古诗词，只需要速成四百分就可以。
　　这对一中的学生来说，用脚都能考出来的成绩。
　　但在这个冬天，方宇航和佟真几乎日日早上五点起。
　　偶尔方宇航会在四点多起，起来练早功。
　　方宇航平常是个不怎么生病的人，但这个冬天病了一遭。
　　嗓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困到眼睛红成兔子，看着还吓人。
　　即便如此，他上午去医院打点滴，下午依旧会出现在播音课上。
　　如果想要去往更高的地方，谁都需要付出努力。
　　在这条路上，其实没有捷径。
　　看似是捷径的路，不过是他把他的辛苦下到了别处。
　　而佟真顺利通过了美术联考，在年前去参加了校考。
　　校考的考试地点就在津师。
　　五点多就要背着很重的包去津师操场排队。
　　那段时间是佟真最缺觉的时候。
　　好长一段时间佟真都没办法相信自己竟然熬过了那种日子。
　　每天晚上十二点多睡，早上四点半就醒，醒来后必须要吃点东西，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晕倒在考场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方宇航会去送她。
　　她那个很重的包是方宇航背。
　　身边好多人都是家长来陪考，方宇航站在那儿格格不入。
　　有八卦的小姐妹问：“是你男朋友吗？”
　　佟真惊恐摇头：“不是！”
　　方宇航在一旁戴着耳机不说话，装作没听见。
　　但有个女生直接问他要联系方式，方宇航一怔，“有对象了。”
　　小姐姐讪讪地离开。
　　佟真一头雾水，“你对象是谁？”
　　方宇航把兜里的钥匙拿出来，叮铃哐啷一大串。
　　“啥？”佟真依旧没懂。
　　方宇航一本正经地把钥匙链上那个刻着字的牌拿出来给她看，两块一元硬币大小的木牌上刻着：象
　　佟真：………………
　　我他妈真是信了你的邪。
　　**
　　佟真考了五所学校，战线从第一天拉到了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是她的保底院校，考场里的人寥寥无几。
　　佟真还是坚持到最后一秒才交卷。
　　其实她是那个考场里最早画完的。
　　那天她们考场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个同学作弊带了小抄，被监考老师发现。
　　等她从考场出来以后，刚好听见那个同学在考务处对着那个老师大喊：“你毁了我的一生，知不知道？！”
　　那一声给佟真吓懵了。
　　还是方宇航拽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方宇航说。
　　佟真看着不远处的学生泪流满面，心中忽然感慨万千。
　　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话，“我考完啦！”
　　方宇航平静地说：“恭喜。”
　　佟真像是后知后觉，几秒后猝不及防地跳到方宇航背上。
　　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高兴地喊：“考完啦考完啦！”
　　方宇航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但平日里的运动没有白做，在关键时刻扶住了她。
　　周遭人都递来奇奇怪怪的目光。
　　只有佟真沉浸在考试结束的喜悦之中。
　　“走啊。”佟真跳下来，踮起脚尖，胳膊搭在方宇航的脖子上：“我请你吃冰激凌。”
　　方宇航：“……”
　　几秒后，方宇航幽幽道：“你不能吃。”
　　佟真理直气壮：“冬天就是要吃冰激凌！”
　　方宇航：“……”
　　“明天是你生理期。”方宇航面无表情地说。
　　佟真愣了两秒，瞪大眼睛上去捂他的嘴，然后脸颊涨红，双手又慌乱地捂自己的脸。
　　佟真低声嗤：“你变态啊，怎么连我生理期都记得？”
　　方宇航：“……以后不要求我给你带卫生棉。“
　　佟真：“……”
　　失算了。
　　作者有话说：
　　不想二更了呜呜呜
　　等我想二更的时候再二更吧。
　　么么哒。
　　这章评论发个小红包，感谢你们还在等这篇文。
　　（要是没有你们，我可能都弃坑了qaq）


第39章 
　　佟真最后还是如愿吃到了冰激凌。
　　这大抵还要“感谢”前些日子熬夜备考的自己, 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也没人能跟她分担这份紧张，除了偶尔在深夜发疯给方宇航狂发消息, 然后换来方宇航冷冰冰的两个字：睡觉。
　　而佟真诧异：【你为什么你还没睡？】
　　那时已经凌晨两点半。
　　津南陷入了寂静的夜，风会吹过光秃秃的树干, 哀嚎着，又同时沉默着。
　　像极了他们的状态。
　　方宇航回复：【在看题。】
　　佟真：【……】
　　佟真的桌面上落下一层阴影, 她戳着屏幕, 数次不知道回复什么, 在删除重发的动作重复了几次之后, 她回：【加油吧，少年！】
　　方宇航：【早点睡。】
　　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方宇航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紧张的考试氛围, 佟真跟方宇航的关系都缓和许多，也可能是因为备考太累，没有时间和精力吵架, 偶尔拌几句嘴都会因为对方的哈欠而终止。
　　休息时间更多会在家里床上睡到昏天黑地，
　　即便如此，也会在某个深夜猛地惊醒, 因为梦到自己没有考上大学。
　　不过还好, 好像熬过来了。
　　可也因为这样, 这几个月佟真的经期不规律得厉害, 她没好意思跟身为医生的父亲说, 却因为每天晚上都亮着的台灯和柜子里缺失太少的卫生棉被魏怡发现，带着她去医院看了一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精神高度紧张, 身体得不到休息, 内分泌失调。
　　医生给她开了药吃, 却依旧不太规律。
　　所以她这个月已经提前来过。
　　在方宇航的“死亡凝视”之下，佟真就着冷风吃了一个半冰激凌。
　　剩下的半个实在吃不下，她磨磨蹭蹭地看向方宇航。
　　方宇航朝她比了个“×”，趁她开口之前拒绝，“没门。”
　　“那就说明有窗。”佟真眼巴巴地看着他，特认真地和他解释：“你看这边，我没吃的，很干净。而且就这么扔掉也太浪费了吧！”
　　“那你还要买两个？”方宇航眉毛上挑，带着点儿挑衅，像是在说——明知道自己吃不下，还要买那么多？
　　佟真：“……”
　　“我这不是给你买了么？”佟真义正言辞：“谁知道你竟然不吃！浪费我一片心血。”
　　方宇航：“？”
　　方宇航的眼神太过鄙夷，佟真瞪眼：“干嘛？我说错了吗？”
　　把“理不直气也壮”的精神发挥到极致。
　　“心血好像不是这么用的。”方宇航说。
　　“那怎么用？”
　　“不知道。”
　　“……”
　　佟真翻个白眼，冰激凌化在手上，她皱着眉，在扔掉和吃掉之间艰难抉择，最终往嘴边递，却在半路被方宇航截走。
　　方宇航一口咬掉了小半，吃进去以后眉头皱起来，“好冰。”
　　佟真开心地晃晃肩膀：“还好吧。”
　　有人解决她剩下的半个冰激凌，是脚趾都会跟着翘起来的开心。
　　方宇航几口解决掉冰激凌，手往兜里一插，“走啦，回家。”
　　“等下。”佟真喊住他，“你嘴角有东西。”
　　方宇航抬手擦拭，却没擦出来任何东西，一脸茫然：“在哪？”
　　佟真盯着他看，在良久的对视后，佟真忽然身体前倾，小拇指划过他嘴角，在方宇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前跑。
　　像是一道冬天耀眼的风。
　　看不见，摸不着，却感受得到。
　　方宇航抬手抚过她刚刚擦过的地方，耳朵忽然像染上晚霞。
　　“到底有什么啊？”方宇航大声喊。
　　佟真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有点丑陋啊。”
　　方宇航：“？”
　　方宇航一秒严肃，“你瞎了。”
　　**
　　艺考结束就意味着可以短暂地喘一口气。
　　但这口气并不能喘太长时间。
　　不过两天，他们已经重新回到班里，两人的卷子都被分得工工整整叠放在桌上，特厚一摞，比得上一本新华字典。
　　佟真一来，纪苗就跑过来抱住她胳膊，顺带抢占了方宇航的位置，脑袋搭在佟真肩膀上撒娇：“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得相思病了。”
　　佟真在她额头上戳两下，“有这么夸张吗？”
　　纪苗像个委屈狗狗，“有的。”
　　“那你也不联系我？”佟真吐槽：“我还以为你做题做到忘乎所以了。”
　　“我不是怕打扰你吗？！”纪苗解释：“好几次我都点开那个对话框了，但是怕你思路被我打断，那我岂不是成罪人了？我用尽了好大努力才忍住不联系你的。”
　　“是吗？”佟真搓搓她的脸，“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被挤得没位置，只能站在一旁的方宇航幽幽出声：“你俩好像在谈恋爱啊。”
　　佟真&amp;纪苗：“？”
　　纪苗拍了拍佟真的肩，“只恨不是男儿身。”
　　佟真嘴快，“现在女生和女生也可以的。”
　　这话一出，纪苗身上就跟按了弹簧似的，蹦了好远。
　　就连方宇航也用那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佟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要跟你谈恋爱，我也没喜欢女生，不对……”
　　解释到最后，她抬手扶额，“造孽啊。”
　　纪苗站起来退到一边，正好站在方宇航身旁，踮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宇航挑眉：“？”
　　纪苗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少年，任重而道远啊。”
　　方宇航：“……”
　　纪苗：“看好她。”
　　方宇航：“？”
　　佟真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呢？”
　　纪苗双手交叉，比了个”请勿靠近“的手势，“我劝你死了对我的这条心，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佟真：“？”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佟真解释。
　　“我知道我的魅力无敌。”纪苗自恋地抬起下巴，“但是不要太过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佟真：“……”
　　SOS！
　　好中二啊。
　　“你看你身后。”佟真说。
　　纪苗回头，空空荡荡：“怎么了？”
　　佟真一本正经，“有一个中二之魂在熊熊燃烧。”
　　纪苗：“……”
　　跟好友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哪怕是很烂的梗，也会有人陪你一起像个神经病一样哈哈大笑。
　　所以在佟真话音落下时，纪苗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教室。
　　佟真看着她也笑起来。
　　一段时间没见的隔阂感就此消弭。
　　方宇航在一旁看着，没忍住给纪禾录了个视频：【管管你妹。】
　　纪禾秒回：【骂人？】
　　方宇航：【还真不是。】
　　纪禾：【那你管管你小青梅。】
　　方宇航：【/疑问？】
　　纪禾：【要不是她说那些烂梗，纪苗不会笑成傻子。】
　　方宇航：【？】
　　消息停在了这一条，因为上课铃响起，纪苗蹿回了自己的座位。
　　方宇航和佟真也回到座位。
　　久未上课，回归课堂的感觉也很新鲜。
　　佟真竟然完整地听完了一整节，没有走神。
　　按理来说，越是听不懂的东西越会出神，但佟真听不懂，却还是听完了。
　　老师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佟真忽然感慨：“我第一次发现霞姐的声音那么好听。”
　　霞姐就是她们的英语老师，教了她们三年，声音经常性沙哑，口语带一点点方言腔，高一时还被家长联名要求换掉，但人家有毅力，用了不到半年时间，硬是把带着方言味儿的英语换成了正宗英式发音。
　　除了佟真依旧听不懂外。
　　其他的无可挑剔。
　　但佟真听不懂也不是人家老师的错。
　　在传授知识这件事上，老师已经尽力了。
　　不过霞姐声音是大家公认的“公鸭嗓”，经常被大家私下吐槽。
　　此刻，佟真迷恋上了霞姐的声音，甚至对方宇航说：“再来一节英语课其实也行。”
　　方宇航：“……？”
　　不过对于课业的新鲜劲儿也就一天。
　　等过了新鲜劲儿，发现以前不会的，现在还是不会，大家已经跟完了两轮复习，这会儿的第三轮主要以写题为主，留给好学生查漏补缺的，像佟真跟方宇航这样经历了小半年缺席的人，完全跟不上进度。
　　老师不可能为了他们停下脚步，只能他们努力跟上。
　　于是，佟真逐渐发现，以前会的，现在也忘完了。
　　……
　　赶学习进度是一件不亚于熬夜备考痛苦程度的事。
　　尤其是班级后边的倒计时一页页翻过，教室里就连下课都满是书页哗哗翻过的声音，或大家齐刷刷地趴在桌上争分夺秒地补五分钟觉，另外五分钟还能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写一道题的时候。
　　在这种环境里，没人敢不紧绷起一根弦来学习。
　　他们清楚地知道，在高考这条跑道上，对手不仅仅是这个教室里的这些人。
　　人太多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踢出这条跑道。
　　那样，他们梦想的诗和远方，想要奔赴的院校，都会与此失之交臂。
　　佟真有时也不解，难道大家都能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吗？一定要去哪个学校吗？去不了会怎样呢？为什么这么多人可以如此齐心一致地坚持着做一件事？
　　彼时的她坐在天台上问方宇航，方宇航沉默之后回答：“我给不了你答案。”
　　冬日瑟瑟晚风吹拂过，冷得佟真打了个寒颤。
　　佟真说：“我也没想过你会给我答案。”
　　“这个问题，一万个人会有一万个回答。”方宇航侧过脸，看见佟真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脸上红彤彤的，。
　　片刻后，他稍有些僵硬地转正身体，遥望万家灯火。
　　佟真裹紧厚重的校服，吸了吸鼻子说：“其实好多人是没想明白的，但也知道应该好好学习，应该去为抓住自己的人生做点什么，对吧？”
　　方宇航点头。
　　是这样的。
　　譬如你，譬如我。
　　我们或许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但我们知道不该做什么。


第40章 
　　复习就是件枯燥的事情。
　　讲过的知识点再讲, 做过的题再做，重返往复，就像是掉进一场走不出去的循环。
　　可最令人难过的是, 分明是看过的知识点，分明是讲过的题, 却还会在下一次遇见时再做错。
　　以前觉得考400分是一中学生用脚都能考出来的成绩。
　　后来发现，那只是对于纪禾那样的学神来说。
　　对于众多平凡的普通人, 太久没看的知识点就是会忘, 太久没做题就是会生疏, 甚至失去做题的能力。
　　于是在期末的模拟考试中, 佟真考了三百五，方宇航跟她竟然半斤八两, 三百四十五。
　　……
　　知道分数的那刻，方宇航下意识看向佟真。
　　四目相对，暗号对上。
　　佟真丧里丧气地说：“你请我吃冰激凌吧。”
　　方宇航：“……”
　　最后方宇航买了两个炸鸡腿和两杯可乐送到天台。
　　天台的风呼呼作响, 就着冷风，佟真把鸡腿啃得干净。
　　方宇航安静地喝了杯可乐。
　　纪苗还给佟真发信息：【我的宝，别灰心哈, 放假我给你补习？】
　　佟真不想耽误纪苗的进度, 看了下没回。
　　纪苗虽然不是什么清北预备役, 但是按照现在的进度下去, 不是985, 也是211，毕竟顶着学神纪禾妹妹的头衔，总归不能太差。
　　尽管现在一中的学神又多了一个——宋知禾。
　　在纪禾第一次被拉下神坛的时候, 大家虽然嘲, 但也以为只是个意外。
　　毕竟纪禾在下一次考试中扳回一城。
　　而宋知禾在那一次考了第三, 比纪禾差了四十多分。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流言，说那一次宋知禾语文作文没写，因为她们班语文老师拿着卷子把她批了一顿，宋知禾全程脸臭，一言不发。
　　别人听完都觉得宋知禾可惜。
　　但佟真一脸痴迷地听完，顺带感慨，“好有个性啊。”
　　众人：“？”
　　于是在第三次，一中首次出现并列第一的壮观景象。
　　一中的考试频繁，几乎每周一小考，每个月一大考，尤其是到了高三，就连老师的随堂考都多了起来。
　　有人开玩笑说，等到毕业，做过的试卷都能连起来绕地球三圈。
　　在宋知禾转来以后，一中学生的业余活动又多了一项：赌谁会考第一。
　　纪苗每次都押纪禾。
　　佟真明面上押纪禾，但会偷悄悄改成宋知禾。
　　甚至各科老师都会在考试前压一下。
　　钱串串是坚定不移的纪禾党，有次在考试前喝了点酒，正好开考前在厕所门口遇上纪禾，于是拉着纪禾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你不要紧张，老师相信你可以的，你的能力在这些试题之上。”
　　纪禾：“？”
　　等到钱串串走了，有人问纪禾被老师追着鼓励是什么感想。
　　纪禾一本正经：“换个女生，他得去坐牢的程度。”
　　众人看着他用湿巾不断擦手的动作：“？……”
　　后来钱串串酒醒以后尴尬地给纪禾道歉，纪禾只温和地扶了扶眼镜：“老师没事的，你多照顾照顾纪苗就好，她数学不好。”
　　言外之意——多让她学数学。
　　钱串串秒懂：“好的。”
　　于是纪苗成了数学老师课上回答问题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被点名。
　　据说某天路上，跟纪禾兄妹同一个方向回家的同学听见纪苗声泪俱下地控诉：“纪禾，你个王八蛋。”
　　而纪禾淡定地回答：“一个妈下不出两种蛋。”
　　纪苗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后边勒住纪禾的脖子，结果被纪禾过肩摔到地上。
　　……
　　人间惨案。
　　-
　　时间的指针就这么划到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艺术联考的成绩是在年前出来的，刚好临近除夕。
　　佟真顺利过线，方宇航亦然，且成绩不低。
　　两人的艺术联考成绩都挺让人满意的，接下来就等校考，以及好好备战文化课。
　　短暂的寒假让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就已经逝去。
　　新学期伊始，大家都以为钱串串会“语重心长”地说一大段，可没想到钱串串站在讲台上沉默良久，大家也都正襟危坐，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良久后，钱串串叹了口气，“祝大家在一中最后的日子里，心情愉快。”
　　后来才知道，在那为期几天的寒假里，纪禾班里有个成绩还不错的学生退学了。
　　因为心情实在糟糕到熬不住，在深夜尝试了一些极端手段，幸好被家长发现，救回了一条命。
　　只是她醒来后哭诉说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只要睡着就是噩梦。
　　无奈之下，家长只好给她办理了退学。
　　学校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同学，只建议家长给孩子办理休学，但家长说孩子的状态实在支撑不住，所以先办理了退学，等以后孩子状态好了再送她去学一些喜欢的东西。
　　也就意味着，在这条路上放弃了。
　　这事儿让不少人唏嘘感慨。
　　不过在偌大的一中里，这种事不算少。
　　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件不经意的小事都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里，能撑下来的都是英雄。
　　新学期按理来说是不会进行班委更改的，但佟真班里的纪律委员上学期申请了留学，这学期去培训班突击英语了，位置出现空缺。
　　其实也没必要再要这些虚的职务，班里纪律好到不需要纪律委员，以前的纪律委员也形同虚设，但钱串串说这样好。
　　即便是虚职，也对以后好。
　　因为大学社团和学生会里也会看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钱串串可算是为他们操碎了心，所以班里的每个同学几乎都担任过“一官半职”。
　　这一次不知为何，钱串串点名问了佟真。
　　佟真不知道钱串串从哪里看出她有担当纪律委员的特质，像她这种，长了一张无辜脸，必然是被欺负的。
　　结果钱串串一拍她的肩膀，“没事，还有航航。”
　　佟真不屑，“他那么弱。”
　　钱串串转头就向方宇航告状，“航航，你听见了吧？”
　　方宇航掏了掏耳朵，“我又没聋。”
　　被钱串串这么一打搅，佟真都忘记自己找他出来是拒绝他让自己当纪律委员这个提议的了。
　　于是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
　　被赶的鸭子第一次担任班干部，战战兢兢，还找纪苗去寻求帮助。
　　纪苗从题海里抬起头，诧异：“宝，钱串串就是雨露均沾到你了，不必在意，好好学习。”
　　钱串串，一个新时代的端水大师。
　　佟真在观察了一周后，终于信了纪苗的话，开始安心学习。
　　新学期有一部分同学换了座位，而她和方宇航仍旧雷打不动坐同桌。
　　佟真还试探地让钱串串给她也换下位置，结果钱串串反问：“方宇航欺负你了？”
　　“没有。”佟真也不能说谎。
　　“那你换什么座位？”钱串串说：“人在熟悉的环境里注意力更集中，你都跟方宇航同桌这么多年了，就再忍忍。”
　　佟真：“……”
　　佟真心想，我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只要不是跟奇葩同桌，就都无所谓。
　　方宇航确实还算是个好选择。
　　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跟纪苗坐一起，偶尔还会说小话，但跟方宇航坐一起，哪怕是胳膊互相碰一下，也会在瞪他一眼后结束。
　　方宇航叹口气。
　　因为习惯了。
　　-
　　长久的做题让两人都找回了一些手感，方宇航的数学是弱项，佟真比他稍好一些，所以偶尔还能给他讲讲题。
　　到了下课时，经常默契地把笔袋往前一推，枕着卷子和书就开始睡。
　　这样的坚持也让人看到了希望。
　　起码在三月初的考试中，两人双双过四百分。
　　而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各艺术类院校的校考成绩陆续公布。
　　包括一些学校的提前批。
　　有些是高校的保送，有些是专科院校的招生办。
　　一中几乎没人去后者，那些学校也不会来一中宣传。
　　保送和艺术类占据了提前批的全部名额。
　　纪禾属于前者。
　　因为物理和数学竞赛成绩优越，纪禾保送了清华。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能把纪禾拉下神坛的宋知禾竟然什么比赛都没参加，老老实实地参加正常高考。
　　一直到四月初，艺术类校考成绩才出完。
　　方宇航考了三所院校，中了两所。
　　佟真的“遍地撒网”式考试也取得了一些成效，过了四所高校的分数线，其中北传的排名甚至在第二。
　　方宇航在北传的排名也很高，第一。
　　佟真看完以后不由得问方宇航：“这所学校是不是不行？”
　　方宇航：“……是我厉害。”
　　佟真对此表示怀疑，可这所学校在艺术类院校确实也名列前茅。
　　他们两人的艺术成绩在一中也算是佼佼者。
　　艺术老师纷纷发消息恭喜他们，在学校碰上了也会提几句，夸他们当初学得认真。
　　佟真忽然有一种自己跃身成为学霸的感觉。
　　这大抵是她在初中毕业时擦线考进一中后最大的高光时刻。
　　那时候的擦线也是沾了户籍的光。
　　一中里多得是比她成绩高很多的牛人。
　　这种“学霸”的虚荣感让佟真飘了一阵，就像是浮在空中，怎么都落不下来。
　　有一个星期都不自觉蹦蹦跳跳走路。
　　方宇航跟在她身后，每当她回头，总能看到方宇航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佟真无视掉，完全不跟他计较，心想，他不懂学霸的世界。
　　一周后又是一场模拟考，结果佟真只考了三百八，而方宇航稳在了四百＋。
　　佟真这才算从悬浮的云端落在地上。
　　不过她有些好奇，有天她实在忍不住，在跟纪禾纪苗一起在麦当劳吃东西的时候，她特诚恳地问纪禾：“你成绩从小到大都这么好，是怎么忍住不炫耀的？”
　　她要是像纪禾这样，一定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纪禾一愣，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可乐，“当你习惯了的时候，就不觉得这是种荣誉了。”
　　佟真：“……？”
　　纪苗偷悄悄附在佟真耳边吐槽：“他就是在装逼。”
　　佟真：“……”
　　佟真心想，学神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
　　不过能考上就是很幸运的事情。
　　佟真学习都更有动力了些，那段时间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生活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只是有天一颗石头扔进去，打碎了这种平静。
　　许是佟真这种高兴的状态让班里正常参加高考的同学都有点心理失衡，毕竟他们依旧没日没夜地在题海里挣扎，只为了一个不确定的院校。
　　而佟真只需要四百分就能进入国内top级的高校，起码211。
　　佟真也不知道自己的高兴给别人带来了负担，但她忽然间感觉到了被针对。
　　起初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有天在卫生间门口，她听到有人讨论她，“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平常懒得一批，脑子也笨，听说她来一中都是擦线的，估计塞钱了吧。”
　　“我也觉得，听说她妈妈是老师，跟钱串串关系好，所以钱串串才那么照顾她。”
　　“主要是考北传这件事。哎，早知道我也去考了。”
　　“我以前看过她的画啊，真的一般，阅卷的老师瞎眼了吧。”
　　“……”
　　本来很急的佟真脚步忽然顿住，在门口站了会儿，木讷地回了教室。
　　方宇航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过摇摇头，“没事。”
　　然后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待了一下午。
　　这还只是个开始。
　　后来有同学问她排名，她有些迟疑，不知要不要告诉。
　　结果对方就说：“大家都说你考得挺好啊，不会骗人的吧？”
　　“没有。”佟真抿唇。
　　“那你怎么不说？”同学语气有些不高兴：“不乐意告诉我啊？”
　　他们之前分明不熟的。
　　佟真最后无奈，低声回答：“北传考了第二。”
　　“这么高啊。”同学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尔后又扬上去，不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随口道：“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去学艺术呢，就是简单哈。”
　　佟真讪笑：“好吧……”
　　她一时不知道对方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
　　但这样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
　　可她又不是个擅长跟人起争执，或是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人。
　　她有些懦弱。
　　是的，慢慢长大就能看出自己性格里的一些缺陷。
　　她的懦弱让自己都痛恨。
　　包括还没跟人吵架，只是嗓门稍微高一些就会浑身发抖的毛病，都让自己痛恨。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能做的也只有讪笑。
　　讪讪地笑来敷衍地揭过这个话题，内心祈祷这个同学不要再说。
　　但对方又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我也不学，我比较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佟真继续尴尬地笑：“好吧……”
　　“那祝你高考顺利。”一道懒散的声音忽然从后边传来，刚打完球的方宇航胳膊下夹着篮球站在那个同学的身后，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成绩离浙大还差点，用不用把我们考试的欧气分你点儿？”
　　同学的脸色微变，咬牙切齿地回答：“不用。”
　　“哦。”方宇航语调懒洋洋的，听上去像是没睡醒，“那麻烦让让，我要过去。”
　　同学一怔，侧过身子给他让路，方宇航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经过，在擦肩而过那瞬间忽然顿住脚步，侧过头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同学说：“什么？”
　　方宇航：“上帝是公平的。”
　　同学：“？”
　　“什么意思？”同学扶了扶眼镜。
　　“一个人总有闪光点。”方宇航说：“你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成绩好不代表人品也好。”
　　同学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方宇航是在内涵他，脸色不太好看，意欲反驳：“你……”
　　话刚出口，方宇航就继续道：“不对，有的人成绩一般，人品还差。”
　　佟真在一旁鼓掌，“说得好。”
　　眼里泪汪汪的，颇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结果方宇航在路过她的时候，看都没看她，语气冷淡：“让让。”


第41章 
　　不是所有人都能勇敢, 所以我们才佩服勇敢的人。
　　——佟真字迹潦草的日记
　　方宇航冷淡的语气让佟真一懵。
　　不是来为自己出头的吗？干嘛还这么拽？
　　佟真还是听话地让了让，顺带立刻跟着他回了座位。
　　回到了安全领域才算让自己松了一口气。
　　方宇航脚底下踩着篮球，手上拿了一支笔, 刚出了汗，额前一片湿润, 刘海儿也变成一绺一绺的，像喷了发胶。
　　佟真偷看了他几眼, 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搭话。
　　幸好很快就上课。
　　方宇航全程跟她无交流。
　　佟真忍不住, 给他写了个纸条递过去：【你生气了？】
　　方宇航：【没。】
　　佟真：【那你脸好臭。】
　　方宇航：【……】
　　佟真：【？】
　　方宇航把纸条团起来扔进桌兜, 继续写题。
　　佟真闷闷不乐地画了一张他的肖像, 上边还标注了：生气的小狗。
　　在放学后给他塞进桌兜。
　　大抵是方宇航在班里公开怼那个同学的话起了作用，没人再来佟真面前阴阳怪气。
　　佟真耳边清净了不少。
　　只是方宇航一整天都没跟她说话。
　　佟真眼巴巴地凑过去两次, 结果方宇航都一把推开她的脑袋，冷漠道：“写题吧。”
　　第三次的时候，佟真握着拳头威胁, “你要再跟我说那三个字，我就揍你了啊。”
　　方宇航侧过脸，舌尖儿抵着唇腔绕了一圈,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笑非笑地。
　　这表情在佟真看来就是嘲讽。
　　“干嘛？”佟真挥拳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哦。我跟你讲, 我超厉害。”
　　“是是是。”方宇航嗤笑, “你特厉害, 那你怎么被人说得一句不敢回嘴？”
　　佟真：“……”
　　教室里太过安静, 两人眼看着快吵起来，声音不自觉大了些，前排的人纷纷回头。
　　方宇航不想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抿了下唇低头, 没再说话。
　　佟真从本上撕了个角, 用笔潦草地写了两个字：天台。
　　随后拉开凳子出了教室。
　　方宇航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又看，片刻后从桌兜里拿了校服外套，也跟着出了门。
　　她俩一出门，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最先出声的是纪苗，一脸懵地问：“咋了？发生什么事儿？”
　　有人说：“好像吵起来了。”
　　“那他俩干嘛去了？”
　　“打架？”
　　“胡说八道。青梅竹马怎么会打架？约会去了吧。”
　　“啪”地一声响起。
　　纪苗在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同学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才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们两个人可没早恋，小心让钱串串揍你。”
　　那个人揉着被拍的肩膀，低声嘟囔：“谁都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样啊。”
　　“那也没恋爱。“纪苗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到时候他俩要被教导主任训了，就是你的锅。”
　　莫名被扣了一顶大帽子的男生：“……”
　　有人从方宇航桌上找到了写着“天台”二字的纸条。
　　班里忽然寂静。
　　在如死一般的寂静中，忽然一道文弱优雅的声音传来：“他俩不会去打架了吧？”
　　众人：“……”
　　有道理。
　　于是，裴苏怡和纪苗开始给佟真信息轰炸。
　　佟真淡定地回：【放心，今晚我一定教训这只狗。】
　　裴苏怡&纪苗：……
　　**
　　佟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天台，抱臂严阵以待。
　　方宇航则姗姗来迟。
　　晚自习时期，学校里安静得很，连校外马路的车流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宇航去了以后就安静地站在那儿，双手插兜。
　　两人完全是对峙状态。
　　“你先说。”佟真说。
　　方宇航皱眉：“说什么？”
　　“我怎么惹你了？”佟真问：“你为什么一整天都这幅样子？很讨厌知不知道？”
　　方宇航抿唇，看了一眼在天台上冻得瑟瑟发抖的佟真，最后拉下拉链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
　　佟真一边穿一边说：“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的无理取闹。”
　　方宇航：“……那你最好不要原谅。”
　　“不过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整天都这幅死样子？”佟真穿上外套，终于暖和了一点，连斥责方宇航都更有力气。
　　“没怎么。”方宇航满不在意地说。
　　佟真皱眉，一时无语。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良久，方宇航松口，“是有点气。”
　　“气啥？”佟真问。
　　“昨天吴涛那么说，你为什么不反驳？”方宇航问。
　　佟真一怔，没想到还真是因为这事儿。
　　虽然她有想到这一茬，但仔细想想，被阴阳怪气的人是自己，又不是方宇航，他干嘛因为这事儿生气？
　　“我反驳什么啊？”佟真思考着回答，“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那你站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都快哭了？”方宇航语气有点冲。
　　佟真被喊得一懵，片刻后讷讷地说：“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哪不舒服？”
　　“他说的话让我不舒服。”佟真说：“我是想反驳来着，但我又怕跟他吵起来，他那个人本来就敏感，之前还跟裴苏怡吵过架，我就不想起冲突……”
　　佟真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多想了，万一是我太敏感，想多了怎么办？”’
　　“你都不舒服了，你还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多？”方宇航气笑了，“佟真，你是什么菩萨吗？佛光普照大地？”
　　“那啥……”佟真低咳一声纠正，“观音是道教的，没有佛光。”
　　方宇航：“？？？”
　　方宇航一时被噎住，满脑子质问的话忽然卡在喉咙口，脑子空白了两秒。
　　那一瞬间他只想了一个问题：佟真脑子是单线程吗？
　　佟真也意识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说这话好像是有那么点病，在她想要解释和纠正的时候，方宇航一本正经地说：“佛教也有观音，名字不一样。”
　　“还有，菩萨不是仅限于观音。”方宇航给她科普。
　　佟真：“……”
　　佟真没有被科普后的喜悦，反倒在想：方宇航怎么跟她一样神经病啊。
　　……
　　前一秒分明还吵得不可开交，下一秒两个人对视。
　　良久，不约而同地笑了。
　　佟真笑骂：“你有病啊。”
　　方宇航回怼：“你才病得不轻。”
　　正常人谁会在吵架的时候说这种话。
　　不过本质问题还是没解决。
　　既然由一个烂梗打破了壁垒，佟真就开门见山地说：“被他阴阳怪气的人是我，你气什么啊？”
　　方宇航盯着她看，一时无言。
　　风又吹得猛烈了些。
　　无奈，方宇航在沉默后缓缓开口，“我气自己。”
　　佟真讶然，“你气自己干什么？”
　　方宇航戳着她的脑袋，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怎么就把你惯成了只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儿。”
　　怎么听都觉得带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劲。
　　佟真一愣，随后回嘴：“我可没，我现在正被你训着呢。”
　　方宇航：“？”
　　“就跟上次路灿灿的事儿一样。”方宇航说：“听见那些话让你不高兴，就证明她们是带着恶意的啊，怼回去，干嘛就跟个电线杆一样杵在那，要是他打你左脸，你是不是还要把右脸侧过去让人家打啊？”
　　“我又不是个傻子。”佟真反驳：“他要打我，我肯定打回去啊。”
　　“哦?”方宇航挑眉，持怀疑语气：“是么？”
　　佟真：“……”
　　“是的。”佟真说：“你不要阴阳怪气我。”
　　“你昨天能对吴涛这么说就好了。”方宇航说。
　　佟真抿唇。
　　这天晚上佟真先回家的，没等方宇航。
　　方宇航骑着电动车出来的时候，佟真已经走了小一半路。
　　可能人在生气的时候有用不完的力气，这段路平常让佟真走，不到三分钟她就会喊累，但今天脚步格外迅捷。
　　方宇航也没喊她，骑着电动车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走。
　　一路跟在她身后。
　　佟真其实知道方宇航是为她好，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要让她承认自己的胆小和懦弱么？
　　这很难。
　　佟真还是要面子的。
　　佟真也气，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改变现状。
　　这天回家她做题做到凌晨十二点，睡前拿着手机给方宇航发了条消息。
　　【我试着改改吧。】
　　-
　　佟真平日里和善待人，在除了跟方宇航之外的人，说话声音都很温柔。
　　所以大家都觉得她是个软妹，很少有跟人起冲突的时候。
　　佟真说得试着改改，也不过是在深夜里暗戳戳下得决心罢了。
　　她想，如果下次有人让她不舒服，那她就要回怼。
　　只是没想到“下次”来得这么快，方式也更激烈。
　　到了五月，班里气氛突然躁动起来。
　　大抵是临近高考，大家都有些心浮气躁，尽管钱串串每周都会给大家做一次思想工作，却还是收效甚微。
　　大家开始频繁地讨论起目标院校的资讯，开始讨论考完后要去做什么。
　　就像是一场迟来的叛逆期，来势汹汹。
　　平日里安静的早自习和晚修，忽然变了样，学校则是查得越紧。
　　可能这样的情况在往年也会出现，老师们也组成了“巡逻队”，早自习和晚修时间就盯着高三这栋楼转，看哪个教室的情况更糟糕。
　　不过听周茜茜说，她们班最近都有这种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钱串串专门找佟真谈了一次话，希望她负起纪律委员的责任来。
　　佟真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委婉地说她不太敢管同学们，钱串串就说：“大家都是挺乖的小孩，就是最近快高考了压力大，你说一下大家就会收敛的，学委也会配合你。”
　　佟真依旧推托，钱串串却语重心长地说：“佟真，正因为你不敢，才想让你做的。你不能一直都这么不敢，要是以后去外地上大学呢？要是去职场，领导让你当组长，你难道也要说不敢吗？不敢，就要去尝试。”
　　佟真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应：“好吧。”
　　回教室的路上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晚上她在做题的时候，不知由谁开了个头问：“有人下棋么？”
　　立刻就有人回。
　　还有把小说传来传去的。
　　有人开头，后续就跟着嘈杂起来。
　　就像是往沸腾的油锅里加了滴水，噼里啪啦地溅开。
　　原本还能硬撑着写题的人也跟着闹起来，正是晚修开始没多久，佟真面对这种情况，想起白天钱串串说的话，有些纠结。
　　她捏着自己的耳朵，尝试给自己勇气。
　　却还是不太敢大声喊。
　　在经过两分钟的心理建设后，她终于大着声音喊：“大家别吵了，一会儿老师来了。”
　　最平淡不过的台词，她听裴苏怡说了两年多，这一次竟然轮到她自己说。
　　这是个很神奇的体验。
　　说完以后像是士兵在等待领导检阅以后，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喉咙又干又涩。
　　忽然跃出的声音让教室里沉寂了一声，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佟真。
　　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让佟真脸色微赧，却还是强装镇定。
　　不过幸好，大家都悻悻然地收敛了声音，比之前安静了不少。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气氛里，更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前排有个人问：“她突然管人干嘛？”
　　“不知道啊。”另一个人回答：“可能是嫌大家吵吧。”
　　“全班就她成绩差，她还好意思嫌大家吵？”那人不屑地撇嘴，“真是活久见。”
　　“但人家考上北传了啊，211呢，文化课三百多就能上。”另一个人耸耸肩：“大概她想学习，到时候一跃上青天。”
　　即便是窃窃私语也传到了教室里的每个角落。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纪苗没办法当听不见，率先道：“哎，你们说人坏话声音可以小点么？人家是考了个211 ，凭自己本事考的，你要喜欢你也去考啊，到时候考上了你们家里还给摆席呢。”
　　刚才窃窃私语的两个人脸色一僵，没再说话。
　　裴苏怡也说了句：“佟真是纪律委员，她也是怕大家被教导主任逮到，大家都安静自习吧。”
　　算是把这茬揭过。
　　即便在这件事里没怎么要佟真出面，佟真也还是脸红到可怕。
　　等到教室里安静下来以后，方宇航给佟真写了个纸条：【这就是你说的试试？】
　　佟真：【……】
　　佟真：【试了，没成功。】
　　方宇航盯着纸条上那五个字，无奈笑了。
　　嗯，是独属于佟真的说辞。
　　努力过，但没成功。
　　佟真趴在那儿想，改变是需要勇气的，不是嘴上说我要改变，第二天就会变个人。
　　那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而现实中的我们大多是嘴上说了无数次改变，却会在危险境况里做出和上一次同样的选择。
　　譬如她现在。
　　因为勇气难能可贵，所以才会成为一种优秀品质。
　　她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啊。
　　佟真以为这样的经历只会有一次，可没想到成为了早自习和晚修的常态。
　　且愈演愈烈。
　　在尝试过两次后，她倒也找到了些小技巧，尽量让自己的嗓门大点，看上去严肃一点。
　　班里也没有那种赖皮，基本上被说一次就会安静下来。
　　意外发生在五月中旬，那天晚修佟真被数学老师喊去，因为这次方宇航的数学成绩确实有些难看，老师就问她方宇航是不是对数学有什么阴影，还是因为讨厌老师才讨厌数学？
　　佟真愣怔，片刻后诚实回答：“他就是没开数学那个窍。”
　　数学老师也担心，方宇航现在也明摆着是文化课过关就能成为211的苗子，要是折在数学上，她可负不起这个责，最起码考到60分，其他科目再给往上提一提，方宇航的总成绩就好看了。
　　但佟真也没办法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只说会监督方宇航好好学的。
　　老师叮嘱她千万不要松懈，数学基础还是很好提分的，虽然她现在能勉强及格，但一定要稳住，讲了一些她平常易犯的小毛病，希望她能赶快改正。
　　晚修已经上到一半，佟真才慢吞吞地回到教室。
　　但没想到其他班里都安安静静地，只有他们班在吵。
　　而其他班安静的原因是教导主任正在他们这一层巡看着，眼看着就快巡到她们班了，佟真疾走了几步回去，开门那一瞬间教室安静下来，结果她刚关上门，再次恢复了那种吵闹。
　　佟真拧着眉喊了声：“别吵了，都写……”
　　“啪。”
　　佟真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飞来个蓝色的东西，径直落在了她脸上，里边甚至还有叮呤咣啷的声音，在重重地撞击过她脸后垂直落地。
　　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佟真发懵，教室里都安静下来。
　　她低下头，在她脚边躺着一个蓝色的笔袋，是那种蓝白条纹相间的布，拉链垂在她脚背。
　　看样子，笔袋里还有不少笔。
　　纪苗率先骂了句：“有病吧？”
　　教室里安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佟真不仅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随后教导主任路过她们班，没有进来看，而是径直去了下一个班。
　　鸦雀无声的空间里，佟真直愣愣地站在那儿。
　　她感觉被一起落在地上的，不止有笔袋，还有她那易碎的，敏感的自尊心。
　　纪苗厉声问：“谁扔的？”
　　班里没人承认。
　　纪苗轻嗤：“到底是谁啊？敢扔还不敢承认？”
　　“是我。”一直坐在边上的男生开了口。
　　是常磊。
　　学习成绩中等，平日里挺活跃的，因为长得还行，在班上也挺受女生欢迎。
　　他好像知道自己颜值还不错，所以平日里不太喜欢方宇航，因为方宇航比他更受欢迎一点。
　　平时他跟佟真都没什么交集，从来没吵过架拌过嘴，同学三年，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大家也懵了，根本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佟真想质问，嗓子干得却说不出话来，只红着眼睛看他。
　　眼睛又圆又大，亮晶晶的，像是随时能掉下泪，但她却强撑着没哭。
　　“你疯了吗常磊？”纪苗冷哼：“打女生，你算什么东西。”
　　“叽叽喳喳的，听着就烦。”常磊不屑地说。
　　纪苗正撸起袖子，却听见“吱吖”一声。
　　教室门被推开，方宇航拿着一本书走进来，封面赫然一行大字：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
　　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教室的气氛不对劲，佟真的拳头紧贴着腿侧，低头站在那儿。
　　原本就安静的教室此刻在集体倒吸一口凉气后，愈发安静。
　　方宇航皱眉，走到佟真身侧问：“你怎么了？回座位啊。”
　　佟真没说话。
　　方宇航低头就看到了她脚边的笔袋，弯腰捡起来，又问了佟真一遍：“你咋了？”
　　佟真依旧不说话，只是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常磊看。
　　她嗓子晦涩又干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道：“我、没、惹、你。”
　　一抬起头，脸上被笔袋打过的红痕清晰可见。
　　方宇航一眼看到，眉头紧锁，转头看向班里，“谁扔的？”
　　常磊也没藏着，“我，怎么了？”
　　语气散漫，带着挑衅。
　　就在此刻，上课铃响起。
　　佟真深呼吸，对着常磊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方宇航拉起她的手腕，往座位那儿走，在快走到常磊座位上时，把笔袋扔在了地上，眼神轻蔑地说：“可真够男人的啊。”
　　常磊被嘲讽得脸色微变，“方宇航，你他妈什么意思？”
　　佟真正站在方宇航身侧，从刚才她跟方宇航走过来的时候就是同手同脚，此刻还没回过神来。
　　没有其他想法，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或是逃离这个星球去生活。
　　方宇航却对上常磊的眼神，“字面意思，孬种。”
　　“你他妈！”常磊站起来就揪住了方宇航的领口，可他没有方宇航高，身高被压制得死死的，可踮着脚，他也表情凶狠，“有种你再说一次。”
　　还没等方宇航说话，佟真忽然像一道风一样，挣开了方宇航的手腕 ，双手用力推了常磊一把，常磊被推了个猝不及防，手上力道松开，下意识往后退半步，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佟真站在方宇航身前，眼泪掉了一大颗，却从桌上拿起常磊的书，直接扔在他脸上。
　　“卧槽！”常磊的眼镜掉到地上，“佟真你有病啊。”
　　佟真又从他桌上拿起一本书砸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和哽咽，虽然很生气，但骂起人来也还是很软，不过任谁也能听出她的生气。
　　书不断往常磊脸上砸，“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你打我干嘛啊？我又没惹你。”
　　常磊被控诉懵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众人立刻正襟危坐，佟真也拉着方宇航的手腕，大步回座位，走得倔强，头也不回。
　　如果能忽略她的同手同脚，那应该还算有气势。
　　方宇航回头轻蔑地睨了常磊一眼。
　　常磊骂了句：“尼玛。”
　　方宇航嗤笑了下。
　　等回到座位上，方宇航给常磊发消息：【明天再算账。】
　　常磊给他发了一串脏话，方宇航面无表情地把他拉黑。


第42章 
　　如果非要经历疼痛才能勇敢, 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是懦弱的。
　　——佟真字迹潦草的日记。
　　这大概是佟真自幼儿园毕业之后，第一次跟同学打架。
　　勉强算得上打架。
　　一本又一本的书砸过去，砸到自己掌心发麻。
　　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原来长大后的打架都不像小时候一样咬手背、扯头发, 而是会顺手拿起手边的工具扔过去。
　　笔袋打在脸上的疼痛感会在片刻后消弭，但当时的尴尬和手足无措会留在心底, 久久散不去。
　　因为从小到大的自尊都丢在了那里。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你出糗，或是惊奇, 或是同情和害怕的目光投递过来, 让你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而你, 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这节晚修的老师是刚考进来的, 人长得漂亮，笑起来有一个小酒窝, 进来后温柔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让学委把打印的卷子发下去，进行了一节随堂测验。
　　裴苏怡发卷子的时候路过佟真, 在佟真肩膀上轻轻拍了下，纪苗也频频回头。
　　方宇航也侧目看向佟真，唯独佟真, 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佟真没有掉眼泪, 她只是垂着头, 眼睛红彤彤的, 手里捏着一个橡皮搓泥。
　　用力到指甲盖都泛了白。
　　教室里的气氛很快恢复如初。
　　只是时不时会有人转过头来看佟真。
　　佟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完那一节晚修的, 时间以秒计数，一秒一秒缓慢流逝。
　　晚修下课以后，纪苗和裴苏怡都来了佟真座位前安抚她。
　　佟真却摇头说没事, 纪苗看着她那样心疼的不得了, 嘴上把常磊骂了千百遍。
　　坐在前排的常磊起初没说话, 后来听不下去，皱着眉低咳一声：“差不多行了啊。”
　　“凭什么啊？”纪苗回头瞪他，“你真不是东西。”
　　常磊脸色一变，一脚踢开凳子站起来，坐在纪苗斜对面的方宇航也懒散地站起来，挑衅的目光投递过去。
　　一瞬间气氛剑拔弩张。
　　方宇航轻嗤一声，看向纪苗，言简意赅：“说。”
　　一个字，给了无尽的底气。
　　只是这场闹剧很快由上课铃的开始结束。
　　老师还没来，同学们都安静地坐回了自己座位。
　　剩下的时间实在难熬，佟真忍不住起身往外走，方宇航随后跟着站起来。
　　佟真在门口刚好遇上班主任钱串串。
　　钱串串问她干什么去，她带着哭腔地回一句：“上厕所。”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远。
　　钱串串却刚好把方宇航堵在了门口，看着方宇航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佟真背影方向，“怎么了？你不会也上厕所吧？”
　　方宇航：“……”
　　钱串串一把将他推进教室，“方宇航你厉害啊，还欺负起小姑娘了，是不是个爷们儿？”
　　方宇航：“……？”
　　“行了，回座位吧。”钱串串说：“咱们这节课做个专题训练。”
　　方宇航只好悻悻地回了座位，途径常磊桌侧的时候气得捏了捏手指，手骨咯吱作响。
　　还蛮恐怖的声音。
　　-
　　佟真跑进了寂静无人的卫生间，随意找了个隔间躲进去，等了五分钟没有声音响起后，蹲下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嚎啕大哭。
　　十分钟后，有人敲卫生间的隔板。
　　“咚咚咚”
　　在这种寂静环境里，显得格外诡异。
　　佟真起初没听到，但这声音越来越大，于是哭声戛然而止。
　　隔壁听她哭声停止，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你带卫生棉了吗？”
　　佟真：“……”
　　佟真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人真不礼貌，偏巧她心情不好，于是恶声恶气地回答：“没有。”
　　“那你能帮我买一包来吗?”一支白皙修长的手从隔板底下的间隙塞过来一张百元大钞。
　　佟真心想这什么公主病，继续恶声恶气地回答：“不能。”
　　隔壁也急了，短促地喊了声：“喂。”
　　佟真：“我不叫喂——”
　　空气有几秒沉寂。
　　佟真也哭不下去了，堆积的情绪这么发泄过后也好了很多，只是站起来时两条腿还打颤，也忍不住抽噎。
　　但她抬手擦掉了眼泪，慢悠悠走出去。
　　“帮个忙。”隔壁的人态度稍好一些。
　　“让你朋友送过来。”佟真说：“我现在不想出去。”
　　她哭得脸红鼻子红的，怎么能出去？
　　隔壁理直气壮：“我没朋友。”
　　佟真：“……”
　　纠结了两分钟后，佟真终究心软：“好吧……我喊我朋友送过来。”
　　翻开手机，一条条消息跳出来。
　　纪苗：【宝！！！】
　　纪苗：【回来吧回来吧。】
　　纪苗：【呜呜呜呜】
　　……
　　纪苗那个话痨也不大会安慰人，只会用快把她手机卡爆的信息来让安抚她。
　　最下边还是方宇航发来的。
　　【去哪了？】
　　【偷偷躲起来哭？】
　　【更出息了啊。】
　　【看见就回我，哭得泪水模糊了双眼？】
　　……
　　最后一条是半分钟前的。
　　【佟真，别偷偷哭。】
　　语气稍显认真。
　　佟真看得眼泪又掉在屏幕上，手指擦拭掉，然后戳着屏幕给他发：【我书包里有卫生棉，帮我带过来，还有一包纸巾，一起带来。】
　　方宇航：【……】
　　方宇航：【哦。】
　　两分钟后，方宇航站在女卫门口喊：“佟真。”
　　佟真把眼睛揉了两下才出门，结果更显得可怜。
　　方宇航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佟真被看得不好意思：“看我干嘛？”
　　“果然啊。”方宇航拉长了语调，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
　　佟真从他手上接过东西，也没心情跟他斗嘴。
　　在她转身的时候方宇航问：“你肚子疼吗？”
　　“不是我。”佟真说。
　　佟真把卫生棉给对方递过去，然后又慢悠悠地洗了手，等了会儿隔间门才打开，一个高挑的女孩儿从里边走出来。
　　……
　　佟真傻眼两秒，“是你啊？”
　　“是你。”对方语气稍显淡定。
　　是宋知禾。
　　佟真对她的淡定很习惯，因为——那是宋知禾哎。
　　宋知禾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佟真回忆起跟宋知禾的熟识也算迷幻。
　　是她有生以来交朋友最主动的一次。
　　趁着宋知禾跟她并肩洗手的时候，佟真问她：“你肚子疼吗？”
　　宋知禾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分明嘴唇都泛了白，额头一层冷汗，却还能用那张虚弱的脸摆出拽得要死的表情，“你觉得呢？”
　　“我看你快疼死了。”佟真如实回答。
　　宋知禾：“……”
　　要走的时候，宋知禾给她一百块钱，佟真把她的手推回去，“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宋知禾稍显烦躁。
　　佟真微顿：“要你。”
　　“用了我的卫生棉就是我的人了。”佟真说：“既然你没朋友，那我就是你第一个朋友。”
　　说得理直气壮。
　　宋知禾：“？”
　　尽管之前佟真也表示过想和宋知禾亲近，但都被宋知禾拒之门外。
　　但她这话，这语气，这表情，都让宋知禾产生一种感觉——眼前这人是个神经病。
　　可偏偏，宋知禾愣怔两秒后，朝她伸出手：“你好，宋知禾。”
　　佟真两只爪子伸出来握住她的手，像小狗狗似地摇了摇，“你好呀，佟真。”
　　后来有天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宋知禾：“你为什么会和佟真成为朋友？”
　　众所周知，宋知禾排斥一切亲密关系。
　　宋知禾瞟了眼已经窝在沙发角落喝得晕晕乎乎，脑袋还靠在方宇航肩膀上的人，随意地喝了口酒，“我当时觉得这人是个深受玛丽苏荼害的神经病。”
　　“但——我喜欢。”宋知禾笑了下：“奇奇怪怪，但可可爱爱。”
　　众人：“……？”
　　结果当时喝懵了，已经很久没说话的佟真忽然大喊：“深受玛丽苏荼害的人是你小姑子！”
　　众人：“？！”
　　宋知禾脸色一僵，“奇怪，但不可爱了。”
　　佟真直接揉方宇航的脸，“我可爱吗？”
　　方宇航：“……可爱。”
　　佟真叉腰：“听到没？我可爱。”
　　众人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方宇航，几秒后，方宇航把她脑袋摁进怀里，恶声恶气：“睡觉。”
　　而此刻，宋知禾还不知道她也会被佟真“同化”。
　　说回现在。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时，方宇航刚好迎过来，手上拿着一杯热水，顺势给佟真递过去。
　　佟真又顺势递给宋知禾。
　　方宇航扫过宋知禾的同时，宋知禾也瞟向方宇航。
　　四目相对。
　　宋知禾错愕一秒：“所以你是让他送来的？”
　　“对啊。”佟真并无觉得不妥：“这我朋友，方宇航。”
　　宋知禾有点无措，表情却冷淡：“哦。”
　　方宇航却问佟真：“所以不是你肚子疼？”
　　“不是啊。”佟真耸肩，用眼神表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方宇航：“哦。”
　　两人几乎是同样的语调说哦。
　　佟真一头雾水，正欲问，就听方宇航说：“快下晚修了。”
　　佟真吸了吸鼻子：“好吧，回家。”
　　“等会儿。”方宇航拦住她，“常磊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佟真的委屈已经被自己悉数压下，佯装无所谓地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不管了。”
　　方宇航盯着她看。
　　佟真被盯得不好意思，捏了捏耳垂，“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我不是都用书砸他了吗？我多厉害。”
　　方宇航继续盯着她看。
　　佟真推了推他，“好了，回家回家，我想吃东西。”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逃避。”方宇航语气冷冽。
　　佟真的手顿住， “不然呢？我要怎么办？去跟他打架吗？都快毕业了，我们一帮高三生去聚众斗殴被开除？你有病还是我有病？你不想上大学我还想呢。”
　　她的话掷地有声。
　　说完之后刚好下课铃响起，方宇航沉默片刻，在嘈杂的人声中说：“那也不能这么算了。”
　　佟真：“……”
　　-
　　佟真没想到更好的应对方法，所以只能说服自己克服。
　　因为改变不了别人，改变不了规则，就只能改变自己。
　　成长就是一场蜕变，可没人告诉我们蜕变需要付出代价。
　　或许也是知道的。
　　茧要化蝶需要付出代价。
　　佟真也不知道方宇航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反正她跟着方宇航气势汹汹地去了，在常磊刚踏出校门的时候找到他，然后把常磊喊到了他们常会路过的一条巷子里。
　　那时的津南已经历经了一场大变革，街道焕然一新，这种小巷子已然难寻。
　　巷子里就他们三个，常磊挑衅地问：“干嘛？打架啊？”
　　“谁跟你打架？”方宇航轻蔑笑了声，在常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压在了墙上，胳膊别着他的喉咙，一条腿抵着他的腿，“你不想上大学，我还想。”
　　佟真在后附和：“就是。”
　　常磊被气笑了，这种被压在墙上无法动弹的感觉很不好受，厉声道：“那你还不放开我？”
　　方宇航胳膊上的青筋很明显，用足了劲儿，致使常磊都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
　　“得等会儿。”方宇航说。
　　常磊威胁道：“方宇航，我可知道，你爸是警察，你是想让你爸丢工作吗？”
　　“我做什么了？”方宇航胳膊上劲儿更大，眼神冷冽，带着点凶狠，语气却轻飘飘的，“我打你了？”
　　常磊：“……”
　　方宇航确实什么都没做。
　　只是这种感受……很不舒服。
　　常磊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是想飞速逃离这里。
　　不一会儿，巷子里涌进来一大堆人。
　　首当其冲的是纪苗，后边还跟着周茜茜、韩志远、裴苏怡，就连纪禾也站在后边。
　　宋知禾则背着书包抱臂站在一旁，一副看戏姿态。
　　纪苗还偷悄悄问周茜茜：“那个学霸怎么在？”
　　“我哪知道。”周茜茜把她的脑袋扭过去，“现在最重要不是佟佟吗？常磊干嘛突然发疯？”
　　“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的。”纪苗提起就来气，“太不要脸了。”
　　“还好还好，有方宇航。”周茜茜说。
　　纪苗抱臂啧了声：“还得是青梅竹马。”
　　“众所周知，方宇航最看不得佟真被欺负。”周茜茜感慨。
　　一旁的韩志远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随时冲锋陷阵。
　　纪苗补充了句：“那韩总就最见不得方宇航被欺负。”
　　两人低笑。
　　常磊则感受到了一种强烈巨大的侮辱。
　　他拧着眉厉声道：“你有本事就打我，明天大家一起别高考了!”
　　“我说了。”方宇航声音依旧很平静：“你不上大学我还上呢。”
　　随后回头瞟了眼佟真：“佟真。”
　　佟真茫然：“啊？”
　　“你笔袋呢？”方宇航问：“还给他。”
　　纪苗已经把笔袋递了过来，佟真拿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
　　“他怎么对你的。”方宇航重申：“你就怎么对他。”
　　佟真：“但我已经……”
　　方宇航打断她，只坚定道：“还给他。”
　　佟真迟疑。
　　一分钟后，有一道身影冲过来，直接从佟真手上拎起笔袋，想都不想地朝着常磊扔过去。
　　笔袋在空中自由旋转，吓得常磊闭上了眼。
　　可那笔袋并未落在常磊脸上，而是砸在墙上，随后落在常磊肩膀上，从他身体上滚落，转了几圈后掉在地上。
　　宋知禾又弯腰把笔袋捡起来还给还在发懵的佟真。
　　方宇航松开了常磊。
　　“怕吗？”宋知禾抱臂看向常磊，对方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常磊紧紧抿唇不语。
　　“我以为施暴的人都不会害怕呢。”宋知禾声音比这夜里的风还冷，轻蔑道：“破坏规则，你算什么东西？”
　　方宇航抬手把常磊的校服领子弄平，常磊忍不住怒吼：“你们他妈是在侮辱我！”
　　方宇航手指一顿，沉默几秒才开口，说话声很低，却铿锵有力：“原来你也知道这是种侮辱啊。”
　　“既然你有自尊，你也会被屈辱感折磨，那你就不要把这种感受加诸在别人身上。”方宇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好好做人，祝你考上浙大。”
　　常磊：“……”


第43章 
　　这事儿晚上在她们班掀起了不小的风潮。
　　小巷子里发生的事儿虽然没多少人看见, 但里边发生的事儿被大家传得绘声绘色。
　　有人感叹，“没事儿欺负什么佟真啊。”
　　很快有人回怼：“欺负谁也不行啊，谁不是家里的宝贝？”
　　还有人说：“不是家里宝贝的就可以欺负了？”
　　“……”
　　这一夜, 佟真的名字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
　　也有很多人知道全年级两大学神都参与其中。
　　甚至学校老师都知道了这件事，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好多人就会假装不知道。
　　但钱串串不一样。
　　钱串串打算第二天找两位当事人谈一谈，再加上方宇航。
　　可没想到第二天佟真请了病假, 常磊则是说了句抱歉再无其他, 方宇航一脸无辜表情, 那张脸装起无辜来是钱串串都拿他没办法的程度。
　　钱串串也没办法, 跟魏怡打电话说了一声。
　　魏怡只是说：“她什么都没说，就是额头上破了一道, 晚上还发烧了，让她爸带医院输液了，等病好了就去学校。”
　　钱串串安抚几句, 挂了电话。
　　佟真是真的生病了。
　　她本来就是易病体质，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吃了那么多中药才调养好的身体昨晚因为情绪太过压抑, 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魏怡夜里习惯性地去给她盖被子,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 结果发现她烧出了一身汗, 顿时吓醒了。
　　佟兴国半夜开车就带她去医院急诊打点滴。
　　临近早上，还有点低烧，没办法去学校, 只好请假。
　　佟真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整整二十四小时。
　　睡醒来以后看了眼表, 迷迷糊糊地拍了下自己额头，“哎，又失眠了。”
　　嗓子干哑得像是被沙子磨过似的。
　　结果她话音刚落，病房里的灯就亮了，魏怡叹着气：“什么失眠啊，你都快睡死过去了。”
　　佟真声音娇娇地喊了声：“妈妈~”
　　魏怡无奈，给她低了杯水过去，把她扶起来喝了一整杯水。
　　佟真这才算清醒了些，抬起手背摸了下额头，凉飕飕的，“我怎么感觉好冷啊。”
　　“昨个儿发烧了。”魏怡说：“晚上纪苗她们还来看你，你昏睡过去了，我就没叫你。”
　　“那我真是太累了。”佟真叹气，摸着肚子说：“我有点饿。”
　　魏怡起身去给她拿了还热着的汤，“先喝着垫垫肚子。”
　　佟真又干了一大碗汤，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犹豫了会儿，魏怡才问她跟常磊怎么回事。
　　佟真不愿意说，摇摇头闭口不谈。
　　魏怡便没继续追问，只是说：“快要高考了，你们情绪躁动在所难免，有些人会把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有些人会把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但……”
　　“我知道。”佟真皱了皱鼻子，“但我没办法原谅他。”
　　“干嘛要原谅他？”魏怡说：“我们才不原谅那些把坏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的人。”
　　佟真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
　　佟真这场病生了三天，即便在医院也没忘记做卷子。
　　于是同个病房里有人拍了她一张一边打点滴一边做卷子的照片发到网上，给她的脸打了马赛克。
　　五月底，有个热搜悄然而至#那些快高考的学生有多拼命#。
　　营销号发的九宫格里就有佟真。
　　佟真因为这张图可没少被纪苗她们揶揄。
　　而佟真没在学校的那段日子，她的座位一直空着，卷子却没少。
　　方宇航会把她的卷子叠放得整整齐齐。
　　到了这种时候就是查漏补缺，已经不会再有新的知识点。
　　大家晚修都上到很晚，没时间再来给佟真讲题，唯一能来的只有方宇航。
　　因为医院离他们家近。
　　方宇航给佟真讲题的时候，佟兴国还会迟疑着问魏怡，“他俩，真的可以吗？”
　　魏怡也迟疑着回答：“应该……可以的吧？”
　　而在纪苗的软磨硬泡之下，那位数学竞赛得一等奖的选手纪禾也来帮佟真补了两天数学。
　　第三天佟真实在受不住给纪苗发消息：【姐妹！姐姐！好兄弟！我求你了，别让你哥来了。】
　　纪苗：【干嘛？他人虽然狗，但学习还是过关的吧？】
　　佟真：【你不知道，我做不出来题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我，那个眼神很恐怖，我心脏都要跳停了。】
　　纪苗：【……还行吧？】
　　佟真：【我不行，他再待下去我会死的。】
　　纪苗：【好吧，我不让他去了，你快点回学校。】
　　佟真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第三天是纪禾跟宋知禾一起来的。
　　宋知禾给她买了一大堆油炸食品，汉堡薯条炸鸡腿，香气溢满了整个病房。
　　来查房的小护士笑着调侃：“病还没好就吃这么油腻啊，都快高考了，还是悠着点。”
　　于是纪禾跟宋知禾瓜分了那一大堆油炸食品，佟真只吃了一碗青菜粥。
　　这天晚上的数学题是宋知禾给她讲的，旁听的人还有方宇航。
　　因为两人——同样的菜。
　　不过在宋知禾讲完之后，方宇航跟佟真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
　　——你听懂了吗？
　　——我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而一旁的纪禾提出疑问：“这条辅助线画在中点更快吧？只需要证三步。”
　　“也可以。”宋知禾说：“但她可能消化不了。”
　　纪禾：“也是。”
　　佟真：“……”
　　佟真就此意识到，学神和普通人的世界有壁。
　　而在佟真没来学校的那几天，方宇航要么跟韩总一起约着吃午饭，要么自己一个人，要么跟班里体委一起。
　　有天中午体委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他：“方宇航，你悄悄和我说，你跟佟真是不是在一起了？”
　　方宇航正喝了一口汤，闻言差点呛到。
　　随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才说否认：“没有。”
　　体委有些不大相信，“你那天当众牵佟真的手。”
　　“我拉的是手腕，隔着衣服的。”方宇航解释。
　　体委依旧不相信：“要不是在一起，你怎么会替她出头？”
　　方宇航：“……我们一起长大的，我要是不替她出头，我妈能骂死我。”
　　体委拉长声音哦了声，显然对没听到感兴趣的八卦兴致缺缺。
　　不过——
　　“你跟佟真青梅竹马，就没想过在一起吗？”体委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发亮。
　　方宇航再次呛到，他咳嗽了两声，耳朵都有点泛红。
　　“是有的吧？”体委来了兴趣，语调都轻松起来，“说实话，打算什么时候告白？高考以后？”
　　“正经点。”方宇航低头扒拉饭，“没想过。”
　　体委：“……”
　　“那你那天拉她的手是什么感觉？”体委继续问：“在没有心动？害羞？”
　　年少时总对这些需要密而不谈的事儿倍感兴趣，是闲暇时最喜欢聊的话题。
　　方宇航立刻否认，“不可能。我拉她的手等同于左手拉右手，完全没感觉。”
　　体委：“……”
　　“你这个人。”体委对他露出了失望的眼神，“没救了。”
　　方宇航端起餐盘，语重心长：“好好学习。”
　　体委：“？”
　　我他妈信了你的邪。
　　-
　　佟真在休息了几天后回到学校，已经是六月初。
　　高考日渐逼近，同学们在四五月时的那种躁动情绪莫名就被安抚下来。
　　那场犹如风暴一样的叛逆悄无声息地落下，像是偏离了方向的车，重新找到方向。
　　在刚步入高三时，觉得三百多天那么长，可到了六月就觉得时间像插上翅膀，还没来得及睁开眼醒来，就已经夜色漆黑，度过了平淡无奇的一天。
　　而在她回校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晚修时，大家都在安静地写题，重新开始争分夺秒地学习。
　　忽然，“咻”地一声，整个教室陷入黑暗。
　　大家不约而同地惊讶出声，朝窗外望去。
　　原本是万家灯火璀璨明亮的城市，此刻齐齐陷入黑暗。
　　佟真怕黑怕鬼还爱哭，在灯灭的那一瞬间打了个寒颤，坐在靠窗位置的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方宇航。
　　方宇航低声说了句：“没事。”
　　话音刚落，佟真的手紧紧握住了方宇航的手指。
　　她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怕。”
　　方宇航：“？”
　　佟真的手汗津津的，一看就吓得不轻。
　　仔细感受，还能发现她的手指在颤抖。
　　方宇航原本干燥的手在那一瞬间也变得濡湿。
　　突如其来的断电让大家都变得不镇定起来。
　　“怎么突然停电了啊？”
　　“是整修线路吗？”
　　“有点瘆人啊。”
　　“咱们是不是不用上晚自习了？”
　　“……”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在教室里响起，佟真却安安静静地发抖，腿抖得像在踩缝纫机。
　　方宇航僵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变了节奏。
　　咚咚咚咚咚——
　　跳得飞快。
　　而在大家躁动的时候，有人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递出来，是一道很温柔的声音。
　　“在这个六月，祝大家前途似锦，未来坦荡。”
　　随后教室里不知道是谁哭了出来。
　　慢慢跟着更多的哭声。
　　悲伤的情绪极速蔓延，不过没等这股情绪充斥完全，教室里灯亮了。
　　随后远处玩家灯火次第亮起，这座城市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
　　光明而璀璨。
　　而那个喇叭的声音停止，随后而响起的是学校广播站。
　　依旧是那道温柔的男声，“刚才由于线路故障导致停电，目前已恢复，请大家安心自习。”
　　“同时，在这个六月，希望所有的高考生，凯旋而归。”
　　“无论如何，一中都会是你们的母校，不管你们荣誉与否。”
　　“祝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佟真重见光明，终于松了一口气，手心出了一层汗，她抽了张纸擦手。
　　方宇航却依旧笔直地坐在那儿，佟真后怕：“吓死我了。”
　　方宇航这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佟真递了一张纸给他，“我记得你不怕黑啊？为什么也出了一手汗？”
　　方宇航悬在桌下的手轻轻蜷缩，手指缩了几下，然后轻轻舔唇，声音很紧地回答：“没有啊。”
　　“哦。”佟真撇嘴：“装。”
　　方宇航没反驳。
　　佟真这才侧目看向他，单手撑着脸，眸光认真。
　　片刻后，她的手捏了捏方宇航的耳垂，“方宇航，你耳朵好红啊。”
　　方宇航：“……”
　　方宇航单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你看错了。”
　　“怎么会？”佟真说：“你耳朵红得滴血。”
　　方宇航：“你……”
　　“你敢说我瞎了我就揍你。”佟真先发制人。
　　方宇航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低声说：“好了，快写题吧。”
　　佟真轻笑：“害羞啊？还不让我说？”
　　方宇航：“……”
　　方宇航别过脸不看她，佟真却凑过去，“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不过你害羞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方宇航声音无奈。
　　“跟我说说呗。”佟真说。
　　方宇航把她的脑袋扭过去，摁在桌上：“好好学习。”
　　佟真：“……妈的。”
　　-
　　后来佟真才知道，那天晚上广播站里的声音是班主任钱育。
　　而那天停电的时候，方宇航下意识朝她靠近，另一只手偷悄悄打开了手电筒。
　　在她手握过来时，又悄悄关上。
　　那个停电的夏夜，是一中给所有学子的浪漫。
　　在那个座位上，是方宇航给佟真的浪漫。


第44章 
　　高考那天没下雨, 但天阴沉沉的。
　　全市中小学生都放假，李淑芳和魏怡自然也放了假。
　　除了一中隔壁师院严防死守，生怕他们去给高考生代考, 辅导员就一句话：“听哥的，违法犯罪的事儿咱不干。”
　　师院学生纷纷开玩笑：“太可笑, 快让隔壁一中那帮学霸来教我。”
　　“讲真的，一中那帮人看不上我们。”
　　“……”
　　而方建民那天正好在一中附近当值。
　　除了佟兴国, 大家都把佟真和方宇航送进了考场。
　　纪禾已经保送清华, 可以不再参加高考, 但这位哥愣是陪大家在学校待到了最后一天, 今天也依旧来参加了高考，不过最大作用是陪妹妹。
　　他们爸妈也来了, 站在那儿都安慰纪苗，“随便考考就行了，不用太紧张。”
　　纪禾则没像平常那样冷嘲热讽, 叮嘱道：“算完以后记得用我教你的方法验算一遍，尤其是数学和地理。”
　　纪苗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去考场的路上，佟真问纪苗：“紧张吗？”
　　纪苗大手一挥：“紧张什么啊？这可是我们通往自由的大门。”
　　佟真手紧紧握住她的：“但说实话, 我有点紧张。”
　　纪苗：“……”
　　几秒后, 纪苗声音微颤：“其实我也有点。”
　　然后迎面遇上了周茜茜, 周茜茜眼巴巴地望向站在纪苗身后的纪禾, “学神, 商量个事儿呗。”
　　纪苗悄悄跟佟真说：“完球，迷信人开始了。”
　　纪禾挑眉：“什么事？”
　　“让我蹭蹭你的考气。”周茜茜凑过去说，两只手伸出去, “我保证不是喜欢你, 也不是对你不敬。”
　　纪禾：“……”
　　纪苗无奈扶额, 干脆把自己老哥的手扒拉出来，“快快快，要蹭的一起啊，学神的手，蹭到就是赚到。”
　　纪苗：“……”
　　纪禾一脸嫌弃，大家也没太过分，只是随意上去蹭了一下，只有周茜茜这个迷信人双手合十对着纪禾，“保佑保佑，我也要去清华。”
　　这一年，周茜茜几乎快把命搭在学习上了。
　　尤记得高二时周茜茜还是条咸鱼，只想着随便上个一本就行，后来就跟着魔了一样，精准对着清华前进。
　　开玩笑，那可是清华。
　　她这一年学习把自己学瘦了十斤，据说是因为一见钟情了一个学长，清华计算机系的。
　　真是努力到可怕。
　　大家也希望周茜茜能如愿以偿，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份恒心的。
　　就连一向不迷信且安安静静的裴苏怡都忍不住凑过来蹭了一下纪禾的手，“祝我考上北外。”
　　韩志远没有顾忌男女，紧紧握住纪禾的手，“哥，保佑我考上南大天文系。”
　　纪禾：“……”
　　纪禾深呼吸，“我特么又不是考神。”
　　“理解一下迷信人。”纪苗握住他的爪子，“哥，我就一个小愿望。”
　　“去哪？”纪禾对自己的亲妹妹分出了一点耐心。
　　纪苗：“北师大。”
　　佟真跟方宇航则是互相看一眼，佟真忍不住跺脚，“方宇航，怎么办？我还是好紧张啊。”
　　方宇航拍了拍她的肩，“考吧，没问题的。”
　　佟真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我还是好怕。”
　　方宇航盯着她看，几秒后上前轻轻环抱住她，“认真点儿写。”
　　佟真的心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回抱了他一下，“行，你也加油。”
　　抱完以后还觉得这行为有点奇怪，但回头发现大家都在互相拥抱打气。
　　唯有来迟的宋知禾站在那儿，显得孤僻，格格不入。
　　佟真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宋知禾很明显地僵了下。
　　佟真轻轻拍她的背，“虽然知道你很聪明，成绩很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超常发挥，最好考个高考状元。”
　　“那估计不可能。”纪禾在一旁胜负欲极强地说。
　　宋知禾朝他勾唇轻笑，“还没考，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参加。”纪禾说。
　　纪禾可以高考，但不会进入录取程序。
　　高考成绩也是作数的。
　　而宋知禾挑挑眉，“到时候见分晓。”
　　硝烟弥漫。
　　就这样，大家迈进了考场。
　　两天的考试，全国都严阵以待。
　　考场外有无数人跟着提心吊胆，考场上有无数学子在奋笔疾书。
　　佟真起初还紧张，在做了几道题之后逐渐忘记紧张，这大抵也归功于一中频繁的模拟考。
　　几乎是跟高考一样的程序，每个月都要来一次，都已经考麻了，根本不觉得这算什么。
　　题做得还算顺，佟真比往常都细心了不少，避开了不少坑。
　　甚至觉得这题比起一中的模拟题来简单一些。
　　一中的题海战术确实厉害，学生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什么疑难题没见过？
　　遇上了也丝毫不慌。
　　毕竟老师都讲过，要是看三遍还没有思路，那就说明绝对不会，可以放过它，也放过自己。
　　两天转瞬而逝。
　　高考前放了两天假，大家的东西早已收拾完了，这会儿都没有回去的理由。
　　考前浩浩荡荡，考后还有点空虚。
　　大家从考场里出来以后，纪苗先在群里发了句：【兄弟姐妹们，今晚去嗨一把？】
　　于是噼里啪啦，群里消息纷纷跟上。
　　[津南咸鱼小分队]再次上线。
　　-
　　津南咸鱼小分队当初就是纪苗摆烂用的，现在还添了两名新成员——裴苏怡和宋知禾。
　　这会儿高考完了，大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摆烂。
　　这个群就此活跃起来。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们唱了一晚上K。
　　其中属周茜茜惨烈，她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一边哭，唱完以后就抱着佟真和纪苗哭。
　　原来在高考结束后，周茜茜暗恋的那个学长在朋友圈官宣恋情。
　　文案整得还挺浪漫：【清华和北大本来就是一家。】
　　嗯，女友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
　　郎才女貌，还挺般配。
　　大家只能安慰周茜茜。
　　其中属纪苗大放厥词：“我们马上可是上大学的人了，放心，我去报理工类大学，到时候全是男人，让你挑！”
　　都是平常不喝酒的人，一罐啤酒下肚，立刻就上头到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纪苗被纪禾敲了脑袋，“你的北师大呢？”
　　“上个屁的北师大！我要男人！”纪苗怒吼。
　　纪禾：“……”
　　纪禾直接出门去对面的药店给她买醒酒药。
　　不过后来即便冷静如纪禾，也还是给他们一起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佟真疯完之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疼欲裂，睁开眼刚好看到她妈站在房门口，抱臂看着她。
　　佟真一愣：“妈？”
　　“还行。”魏怡回头朝客厅喊了声：“佟兴国，你闺女脑子还没问题，还知道认妈。”
　　佟真：“？”
　　佟真这才知道，昨晚她喝多了回来对着魏怡来了句：“姐。”
　　魏怡差点气死，连夜打电话跟她小姨吐槽这件事。
　　佟真也就仗着刚高考完，肆无忌惮。
　　而魏怡和佟兴国都体谅她学得辛苦，默许了她的肆无忌惮。
　　疯完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佟真大喇喇地将那些书都扔成一堆，随意地收拾之后便跑去方宇航家里，把还在床上睡觉的方宇航薅起来去环城骑自行车。
　　没有作业没有考试的日子堪称无忧无虑。
　　津南咸鱼小分队还在出分前计划了一次露营。
　　就定在了出分前一天，因为怕大家在家里等分紧张，所以就凑出来一起玩，玩起来就忘记紧张了。
　　露营地点就在津南城郊。
　　纪禾家有辆房车，上边带了帐篷，纪禾他爸把他们送过来以后就走了。
　　众人盯着地上还未撑开的帐篷问：“怎么办？”
　　纪苗一指纪禾，“找那位哥。”
　　以前大家都对“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这句话深信不疑，但在看了纪禾之后，都忍不住感慨：“上帝到底为他关上了那扇窗啊？”
　　纪禾连支帐篷也会，且手长腿长，动作还好看。
　　纪苗给她打下手。
　　还有两个帐篷自然就交给了这里的两个男生，方宇航和韩志远。
　　方宇航有露营经验，也会支帐篷，只是动作不熟练。
　　就在他们研究第二个帐篷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宋知禾在一旁支起了第三个帐篷，几乎跟她们这些人同时完工，且支得还很不错。
　　众人：“……”
　　他们错愕地看着宋知禾，宋知禾懵，“你们看我干嘛？”
　　佟真和纪苗异口同声：“你怎么什么都会？！”
　　宋知禾拍了拍手上的泥，“哦，以前学过。”
　　“你还学过什么？”佟真问。
　　宋知禾秀眉一拧，走去小溪边洗手，随口道：“格斗、马术、高尔夫、插花、钢琴、小提琴……唔，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这些。”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溪边洗了个手，只听纪苗在一旁低声说：“这什么富家小姐啊。”
　　大家刚好还陷在对宋知禾的震惊中，所以讨论的时候声音没有很低，刚好被宋知禾听到。
　　宋知禾轻飘飘的来一句：“破产了。”
　　佟真很喜欢宋知禾就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劲儿。
　　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轻飘飘的，却自带一股傲气，每一个表情都像在说——你也配？
　　纪苗对她的评价就两个字——拽姐。
　　大家一时不知该震惊宋知禾是富家千金，还是该震惊她家已经破产了。
　　后来再想想，什么都没必要震惊。
　　毕竟——那可是宋知禾哎。
　　这句话变成了佟真的口头禅，逐渐渗入大家的认知。
　　因为是宋知禾，所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查分的日子本来每个省份都不一样，今年她们这儿也没宣布，万万没想到，在他们还串肉的时候，宋知禾先接了一个电话。
　　她接起来表情冷酷，声音冷漠，“哦。哦。哦。嗯。”
　　四个语气词，结束了这场长达两分钟的电话。
　　纪苗离她近，也自来熟，等她接完了才问：“谁打的电话啊？我怎么听到说你七百多分。”
　　说完以后纪苗也意识到不妥，立刻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近了，我耳朵灵。”
　　宋知禾淡定：“没事，招生办打来的。”
　　纪苗诧异：“招生办？哪里的？招生办还会打电话？不会是骗子吧？”
　　“北大招生办。”宋知禾说。
　　众人：“骗子，别理它。”
　　唯有纪禾冷淡出声：“说什么了？”
　　宋知禾借着余光瞟了他一眼，他正好是逆着光坐的，少年眉浓，皮肤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白T恤的袖边儿卷上去一截，书卷气和痞感糅杂在一起，却不显突兀。
　　宋知禾冷声回答：“说我高考712分，希望我去北大。”
　　在场众人沉默两秒，周茜茜忽然大喊：“我去！高考出分了！”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今年高考突然出分，考得高的，譬如像宋知禾此类，已经接到了招生办或是学校老师的电话。
　　大多数考生网卡得进不去。
　　在他们都紧张兮兮查分的时候，纪禾却隔着一堆木柴问宋知禾：“是今年理科状元吗？”
　　宋知禾：“他们没说。”
　　纪苗啧了声：“我的哥，你的胜负欲可以适当地不那么强的。”
　　纪禾：“……那不行。”
　　众人在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好，抱着手机连查分的网站都打不开。
　　而已经稳上清华的学神在跟北大招生办给主动打了电话的另一个学神交流：“那你去北大还是清华？”
　　宋知禾：“我就不能换一个？”
　　纪禾：“可以，换什么？”
　　宋知禾：“没想好。”
　　纪禾：“……”
　　众人怒：“……你们两个，讨厌啊！”
　　学神的世界跟他们不一样。
　　这里边最不紧张的是周茜茜，本来是冲着清华去的，发奋苦学了一年，这会儿对清华没了执念，只要能上个211 就满足期待，而她对完答案以后，上重本很稳，所以一点不担心。
　　稍迟一些接到老师电话的是裴苏怡，608。
　　然后是周茜茜，整六百分，去不了清华，但也可以选个还行的985，只要努力过也没遗憾。
　　韩志远的目标是南大天文系，国内的top级，也是发奋苦学了一整年，连最爱的篮球都忍痛一年没打，这会儿紧张得要死。
　　纪苗拍他腿：“韩总，别抖。”
　　韩志远：“我控制不住啊。”
　　在大家的瞩目中，韩志远终于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高二分班时他连理1都没进去，要考南大无异于天方夜谭，只是还抱有一丝期待。
　　648。
　　一个很不错，甚至远远超过理1班一半同学的分数，却也刚够上南大。
　　津南的分数线每年也很卷，大家都开玩笑说快要比得上南孚了，一年更比一年强。
　　这个分数想上南大天文系有点悬念，除非韩总运气极好，碰上南大招不够生。
　　纪苗没接到电话有些失落，没接到就证明是考得一般，老师没去查她的分。
　　但纪禾去了趟溪边，隔了会儿回来告诉她考了五百三十多分，过一本线了。
　　众人的分数都知道了，这下又该轮到填志愿。
　　韩总特精，出来的时候带了本高考志愿书，大家凑一块用着2g网查意向院校的往年分数线，不亦乐乎。
　　两个艺术生就这么被他们遗忘。
　　佟真看他们这么热闹，扭头看向方宇航。
　　四目相对。
　　佟真不由得感慨：“大家一直都在说咸鱼，原来是只有咱们俩咸鱼啊。”
　　方宇航：“……我考上了。”
　　佟真：“？”
　　方宇航把手机屏幕给她看，钱串串刚给他发消息：【423，绝对够了。】
　　佟真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发现没有新消息，她轻哼：“串串偏心。”
　　方宇航又说：“你的也够了。”
　　佟真：“？”
　　佟真考了四百一十五，上北传也绰绰有余。
　　只是夹杂在这一群学霸之中，感觉格格不入。
　　最让她不理解的是，她竟然考得比方宇航低。
　　比方宇航还低？
　　虽然只低八分。
　　方宇航安慰她：“你考上的学校比我多。”
　　“那我也只能去一个啊。”佟真轻嗤，“我又不能一次性全去。”
　　“那你要去哪个？”方宇航问。
　　佟真想了想：“北传吧。你呢？”
　　方宇航抿唇，迟疑片刻。
　　佟真往后侧了下身子：“你不会真要跟我一个学校吧？”
　　方宇航故作思考：“还不知道，跟老师商量一下再决定。”
　　佟真：“……”
　　几秒后，佟真气呼呼地扔下一句话：“最好不要！”
　　方宇航：“什么？”
　　佟真：“不想跟你一起再待四年啊。”
　　方宇航：“……哦？好巧。我也不想。”
　　达成一致。
　　-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少年少女聚在篝火旁谈论高校与理想，畅享未来与人生。
　　他们正青春，有着聊不完的话。
　　等到聚会的后半节，没人发现纪禾跟宋知禾已然不在场。
　　而纪苗正跟裴苏怡讨论学校，周茜茜陪韩志远研究648分到底能不能勉强上南大天文系。
　　佟真去上了个厕所后发现今晚的星星很亮，而且还很密。
　　她往山上稍微走了走，也没敢走太远，就坐在地上看星星。
　　隔了会儿方宇航走过来，“干嘛呢？”
　　佟真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他一起：“看星星。”
　　方宇航把外套递给她：“地上凉。”
　　佟真团吧团吧坐着，靠在树干上，片刻后问方宇航：“你怎么过来了？”
　　“出来找你。”方宇航斜睨她一眼：“一个人就敢往山上跑，胆儿挺大。”
　　“又没有狼。”佟真说：“再说，我又没走远。”
　　“你怎么就知道没狼？”
　　“我查的。”
　　方宇航轻嗤一声，佟真正欲跟他辩驳，就听到脚步踩碎树叶脉络的声音，下意识屏息凝神，就听见纪禾说：“为什么拒绝我？”
　　佟真瞳孔地震，看向方宇航。
　　方宇航则懒散地坐在那儿，不知从哪揪了两根狗尾巴草，正在编兔子。
　　佟真朝他做口型：“吃——瓜。”
　　方宇航轻嗤，“无聊”刚发出个气音就被佟真捂住了嘴。
　　佟真凑得极近，能看到她微翘的睫毛，鼻尖儿浸出来的薄汗，还有一点点的……双下巴。
　　方宇航的喉结微动，往侧边别了别脸。
　　不远处还在继续。
　　宋知禾那冷淡的声音和夜晚的风格外相衬，“因为不喜欢啊。”
　　“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纪禾问。
　　宋知禾：“我喜欢一见钟情。”
　　“我喜欢日久生情。”纪禾说。
　　“所以我们不合适。”宋知禾说。
　　纪禾丝毫不让：“试了才知道。”
　　宋知禾：“我不想和你试。”
　　纪禾微顿。
　　宋知禾的脚步声响起，片刻后纪禾问：“宋知禾，你是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跟我谈恋爱？”
　　佟真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果然，学神的效率就是高。
　　宋知禾停顿几秒，十分冷硬地回答：“要你管啊？”
　　纪禾：“……”
　　主人公在两分钟后双双离场，故事戛然而止。
　　佟真吃到了一口大瓜，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良久，她碰了碰方宇航的胳膊：“你以后想谈什么样的恋爱啊？”
　　方宇航低敛着眉眼，认真地编着手里的兔子，“没想过。”
　　佟真畅享：“我要找个纪禾那样的，改变一下我孩子的基因。”
　　“那你怎么不直接找纪禾？”方宇航反问。
　　佟真：“很明显啊，纪禾太冷漠了，我要找温柔版纪禾。”
　　方宇航：“……”
　　“你怎么不说话？”佟真问。
　　方宇航：“梦挺美的。”
　　“……”
　　佟真挥拳就要揍他，方宇航把兔子递了过去。
　　是个很精致的狗尾巴草兔子。
　　方宇航说：“你看它，像不像你？”
　　佟真：“……”
　　在佟真起身追方宇航的时候，方宇航已经朝着帐篷的方向跑远。
　　等他们跑回来的时候，篝火燃得正旺。
　　那帮人还在研究志愿和大学。
　　纪禾跟宋知禾隔着燃烧的焰火，韩志远抱着南大的微弱希冀偷悄悄看了眼裴苏怡。
　　周茜茜跟纪苗正讨论五百多分能不能上北师大。
　　忽然，纪苗顿住大喊了句：“你们听，什么声音？”
　　“蝉吧。”裴苏怡说：“是夏天到了。”
　　“夏天还没完全来啊。”纪苗说：“一般不都暑伏天才有蝉鸣吗？”
　　周茜茜侧耳倾听，“夏天早就来了啊。”
　　嗯，夏天悄然而至。
　　在她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
　　只是这成为她们高中的最后一个夏天。
　　这个夏天，她们毕业了。
　　方宇航捉了一只蝉装进笼子送给佟真。
　　佟真惊恐：“你今晚送了我好多东西，不会是喜欢我吧？”
　　方宇航：“……”
　　方宇航温柔的表情消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就跟这只蝉一样聒噪。”
　　佟真：“……”
　　停战五分钟后，佟真问方宇航：“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方宇航：“随便。”
　　“没有随便。”
　　“折现吧。”
　　佟真说：“我有想要的礼物。”
　　方宇航：“什么?”
　　佟真忽然对着天空大喊：“我想要一个男朋友。”
　　纪苗一怔，不甘示弱：“大学我一定要谈恋爱！”
　　周茜茜说：“我要忘了学长。”
　　就连文静的裴苏怡都喊：“再也不要喜欢方宇航啦。”
　　众人：“……？？？”
　　齐刷刷的目光都望向裴苏怡。
　　裴苏怡讪讪地捏了下耳朵，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啊，我暗恋过方宇航。”
　　方宇航表情平静。
　　佟真讶然：“现在为什么不喜欢？”
　　裴苏怡搓了搓脸：“因为他不喜欢我呀。”
　　佟真：“……他瞎了。”
　　方宇航在一旁无语，随后在她脑袋上摁了一把，“嗯嗯，是挺瞎的。”
　　纪苗立刻转移话题：“今晚的蝉好吵啊。”
　　“因为夏天了呀。”裴苏怡说：“我们的青春结束了。”
　　“怎么会？”韩志远偷悄悄把自己编的花束递给裴苏怡，“青春才刚刚开始啊。”
　　你听，那只蝉还在鸣。
　　你看，远处天光大亮。
　　夏天不停歇，青春就不会停歇。
　　因为永远有人正年轻。
　　作者有话说：
　　高中篇结束，大学篇开启。


第45章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很长, 像是把整个高三的假期都给补回来似的。
　　纪禾兄妹等查完分报了志愿就全家出国游了。
　　韩总留在家里的奶茶店帮忙，周茜茜也去他家做暑期工。
　　宋知禾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忽然联系不上, 在七月初才在群里冒了个泡，说自己回了南方。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 原来宋知禾是南方姑娘。
　　裴苏怡在她妈的要求下，每天要上两个小时的钢琴课, 也在群里叫苦不迭。
　　最惨的还数方宇航和佟真, 在他俩不知情的情况下, 魏怡和李淑芳直接给他俩报了驾校。
　　但是考驾照要在成年之后, 佟真跟方宇航七月底才过十八岁生日，黑心驾校也不管, 反正钱也收了，说是到时候直接安排他们体检。
　　即便如此，李淑芳顾虑着已经交了钱, 没事儿就让他们去驾校溜达一圈。
　　大热的天，佟真跟方宇航才不去受那种罪，经常溜达着就去了商场, 或者绕去韩总家奶茶店一起打游戏。
　　这种日子过得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却也乐得清闲。
　　在等待录取结果的日子里, 大家都各自回亲戚家住几天。
　　结束后回到津南, 继续聚在一起无所事事。
　　同学会开了两次, 也都没什么新意。
　　只是班上有些女生开始化妆, 还有个女孩儿染了个蓝色的头发，很漂亮。
　　分明还没分开太久，已经初显变化。
　　佟真的长发已经过了肩胛骨, 她总想着去理发店弄头发, 从小到大都没尝试过新鲜发型的她犹豫良久去烫了卷发。
　　就在录取结果出来那天, 她拉着方宇航去小区门口的理发店烫了个卷。
　　没敢烫太厉害，就把发梢折腾了一下，变化不大，弄完以后又觉得不明显，没能留下花钱的痕迹，于是让理发师把她刘海儿也给烫了。
　　这下刘海儿弄成了方便面。
　　弄出来以后问方宇航，“好看吗？”
　　方宇航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有区别吗？”
　　佟真：“……”
　　佟真气得当天回家多吃了半碗饭。
　　这刘海儿效果不佳，佟真又偷悄悄买了个夹板拉直。
　　方宇航跟佟真都是提前批，录取结果出来得快。
　　最后两人双双被北传录取。
　　录取结果出来那天，大家在群里揶揄。
　　【恭喜啊，又要一起待四年了。】
　　【还得是青梅竹马，考大学都能考一起。】
　　【你们又要相爱相杀四年了。】
　　佟真&amp;方宇航：【……】
　　两人选择北传的理由也出奇地一致，因为在北传的排名更高。
　　但最先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还是纪禾。
　　那张印着“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被晒在纪苗的朋友圈里，还被纪苗拿出来给一众朋友观赏，专业是金融。
　　比他稍晚一些的是宋知禾，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没去北大，也没去清华，而是报考了协和医学院的八年制临床医学。
　　韩总的分没能够上南大天文系，也没有那个好运气被补录，最后滑档到了南大的法学院。
　　裴苏怡没能考上北外，去了第二志愿南师大的翻译专业。
　　周茜茜则考去了浙大外语系。
　　纪苗的分数离北师大差了很多，想去北城上理想的大学都很难。
　　报志愿的时候是纪禾整理了所有合适她去的学校，并且很严谨地帮她算了每个专业的录取概率，最后以第一志愿院校的第一志愿被录取。
　　但地点不在北城。
　　扬州大学汉语言文学。
　　结果不尽如人意，却也都算如愿以偿。
　　-
　　这个暑假的时间长，却都是在各种等待中度过的。
　　等分数，等结果，等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拿到手后又开始找新生群，进新生群里跟大家讨教开学时要带什么。
　　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向往。
　　其他人的暑假都过得津津有味，方宇航和佟真被驾校摧残得不成人样。
　　用了两个月才把驾照拿下来，两人都黑了一圈。
　　拿下来以后佟真趁着快开学，软磨硬泡地让她爸带她上路练车，两天之后还带着方宇航去了一趟城郊海边。
　　回程时是方宇航开的，佟真累到睡得不省人事。
　　即便是有一个很长的暑假，却也有种不知道做了什么时间就没了的错觉。
　　最先开学的是纪苗，佟真前一天跟她吃了饭，第二天就没去送她。
　　她爸妈都忙着工作，是纪禾送她去学校的。
　　去了新学校后要忙的事情太多，她隔两分钟就在群里一条，事无巨细地报备。
　　之后就沉寂了。
　　纪禾在学校附近住了两天，等纪苗开始军训才回到北城。
　　等他一上飞机，纪苗就在群里疯狂输出。
　　【我舍友都看上我哥了，怎么办？】
　　【甚至我有学姐过来找我打听我哥的联系方式。】
　　【救命啊，我要不要给？】
　　【我没想到大学了，我还要经历这种痛苦。】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我男朋友……】
　　【早知道我就不嘴贱的解释了。】
　　周茜茜：【正常，毕竟纪神那样的……万里挑一。】
　　裴苏怡：【你就说你哥有女朋友了。】
　　周茜茜：【小裴学坏了啊。】
　　佟真：【你哥有喜欢的人。】
　　纪苗：【我怎么不知道？谁啊？我认识吗？好看吗？哪儿的?】
　　佟真：【……我的意思就是让你这么说。】
　　纪苗：【好啵。】
　　她们在群里讨论得热烈，等纪禾下飞机看到群里的消息就跟在后边回了一句：【就说已婚。】
　　众人：【？】
　　周茜茜：【狠还是纪神狠】
　　纪苗：【懂了，离异带三娃。】
　　众人：……
　　大家的开学日期都不一样，但也差不多，陆陆续续都开学了。
　　韩总和裴苏怡在一个城市，开学日期差两天，但两人也一起去了。
　　韩总是一个人，裴苏怡是爸妈陪着，四个人买的动车票。
　　大家在群里戏谑韩总能跟女神一起去上学，真有福气。
　　等裴苏怡开了学，在那边安顿好之后，韩总也开学了。
　　韩志远不太好意思邀请裴苏怡去他学校，但夜半谈话的时候跟方宇航提了一嘴，带着点儿忧愁的语气。
　　方宇航思考两秒给他发语音：“我也不方便跟她说，我给你想个办法。”
　　第二天他去敲响了对面的家门，佟真正在洗头发，顶着一脑袋的泡沫，“干嘛啊？”
　　“你好朋友都开学了，你不问问情况？”方宇航说。
　　佟真：“谁？”
　　“裴苏怡啊。”方宇航说。
　　佟真把头发涮干净，没好气地说：“我现在连南师大有几个食堂都知道了好吗？我哪里不关心了？明天不是韩总学校开始报到么？你不去关……”
　　话没说完忽然顿住，佟真诧异地指着方宇航：“你不会是喜欢裴苏怡，不好意思问让我去问吧？”
　　方宇航瞥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
　　佟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喜欢人家怎么不早说啊？之前裴苏怡还喜欢你来着。怎么？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她还喜不喜欢你？”
　　方宇航把她指着自己的手指曲回去，“你别胡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肯定是喜欢……”
　　“不是我。”方宇航打断她的胡说八道。
　　“那是谁？”佟真笑：“你有一个朋友？”
　　方宇航：“……”
　　“喜欢就喜欢呗。”佟真说：“咱们都成年了，喜欢裴裴又不丢人。”
　　方宇航：“……”
　　“你反正在群里问句韩总学校。”方宇航说：“顺带问问你的裴裴有没有去韩总学校看看。”
　　佟真正翻群聊天记录，随口回答：“茜茜已经问了。”
　　方宇航点头：“行。”
　　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咚”地一声。
　　佟真赤脚小跑过来拦住他，“所以是韩总喜欢裴裴？”
　　方宇航低头瞟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嗯？”
　　佟真把手机给她看，是她和周茜茜、纪苗的八卦群，周茜茜在群里分析得头头是道，顺带帮了韩总一把。
　　方宇航在佟真脑袋上揉了一把：“是的。”
　　佟真惊呼：“所以你不能喜欢裴裴是因为韩总？”
　　方宇航：“……”
　　佟真拍拍他的肩膀：“你好惨哦。”
　　-
　　佟真对这些事儿确实不怎么上心。
　　即便露营那天裴苏怡喊再也不要喜欢方宇航，她也只是嘴比脑子快地问了一句，之后私下都没再找裴苏怡聊过这件事。
　　要是以前，她恨不得跑去裴苏怡家帮裴苏怡出谋划策。
　　她还仔细想了想，她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的原因是她知道方宇航不上心。
　　也知道方宇航是真的没喜欢裴苏怡。
　　如果喜欢，方宇航不是这样的。
　　她见过方宇航喜欢玩具的样子，抱在怀里的时候都会笑。
　　喜欢玩具跟喜欢女孩虽然事物不一样，但情感应当是差不多的。
　　而且依照方宇航的性格，如果他喜欢，他是不会让的。
　　毕竟他从没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让给过宇宙。
　　倒是有一次，小时候他玩悠悠球，佟真也想要，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了好久。
　　最后他把那悠悠球扔给了她，并且警告：“不许再跟着我了。”
　　但那也只是个例外。
　　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没再发生过。
　　佟真那么说也就是逗他几句，真让她去做，她还是不会的。
　　这样会伤害到两个人。
　　裴苏怡填报志愿的时候，只有第一个是北城的大学，其余都是外地。
　　当时纪苗还问了句，她说：“其实我没有很喜欢北城。”
　　大抵第一志愿是北城跟方宇航有关。
　　佟真当时拍着裴苏怡的肩膀感慨：“真的，方狗家祖坟绝对冒青烟了。”
　　裴苏怡还解释：“我好像真的就短暂地喜欢过他一段时间，现在……也没那么喜欢。”
　　大家就此跳过这个话题。
　　北传的开学时间是最晚的，已经快到九月底，据说要连带着国庆假期期间军训。
　　纪禾先开的学，在他军训两天以后，方宇航和佟真才启程去北城。
　　魏怡原本想送佟真的，但赶上了李淑芳生病，又要帮李淑芳代课，还得帮着照顾她，最后干脆也算了，让两个小孩儿一起去。
　　反正纪家也是纪禾送纪苗去的。
　　她们早去了一天，一进校门也有负责迎新的学长学姐，宿舍安排很早就发到了新生群，方宇航先陪佟真去找她的宿舍。
　　开学这两天混乱，男生也能跟着进去。
　　佟真是四人寝，来了的就一个，住靠窗右边，佟真的床位在靠窗左边，临近阳台门。
　　进寝室以后，那个女生正坐在位置上画画，听到门响立刻站了起来，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看上去就很文静。
　　佟真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个舍友。
　　倪静，江苏人，文静。
　　宿舍是上床下桌，佟真还是第一次住校，知道这种条件还算不错，只是她从来没住过上铺，上的时候有点费劲儿，而且那个铁栏杆有点冰脚。
　　她怕掉下来，方宇航就在下边护着她。
　　之后方宇航负责给她递东西，她便开始铺床。
　　等一切都弄好以后，她又陪方宇航去宿舍。
　　方宇航的自理能力很明显比她强一些，这大抵还是方叔叔教得好。
　　小时候方叔叔嫌方宇航闹腾，一到暑假就把他送去集训营。
　　方宇航好几次哭着说要回来，方叔叔愣是没让，一直到六年级，方宇航性子改了，那个魔鬼集训营也不办了，方宇航才有了完整假期。
　　方宇航宿舍里来得人比较多，而且都是他们系的，长相都还可以，最重要是声音好听，都是经过系统训练和考试的。
　　不过平常说话也不似在台上，要很纯正的播音腔，但也比平常人多几分韵味。
　　至少听起来非常舒服。
　　男生宿舍相对热络一些，见佟真进来，大家也都亲切地打了招呼。
　　有个男生将近一米九，叫潘斌，小名大兵。
　　还有个戴眼镜的，气质跟纪禾有点像，就是说话声音有点做作，播音腔很重，叫马志恩，小名老马。
　　这些外号都挺成熟的。
　　有一个还没来。
　　做过自我介绍之后就是诡异的沉默期，方宇航非常享受这种沉默，平静地铺完了被子，并且铺的一丝不苟。
　　都是学校统一发的床单被罩，钥匙也是在楼下阿姨那儿领的。
　　只不过佟真怎么看都觉得方宇航铺的这个比她那个好看。
　　再仔细看，发现更好看。
　　如是想，佟真便出口问：“为什么你这个比我那个好看？”
　　方宇航挑眉：“有么？”
　　佟真点头：“有的，我的虽然铺好了，但好皱啊。”
　　“你没压平。”方宇航说着在床边拍了下，“还有，你这里没折回去。”
　　佟真：“？”
　　“你怎么没告诉我？”佟真诧异：“你当时早点说啊。”
　　“你那么认真，我以为你会。”方宇航说。
　　佟真：“……”
　　“我会个毛。”佟真在床下叉着腰，瘪着嘴吹气，给刘海儿吹得老高，气鼓鼓的。
　　脏话一出口就换来了方宇航的冷眼，“嗯？”
　　佟真瞪他：“干嘛？”
　　方宇航动作利索，下了一级台阶就扒着栏杆顺势跳了下来。
　　“没事儿。”方宇航背对着佟真，阴阳怪气地来了句：“你可真牛。”
　　佟真：“……”
　　毕竟两人都没什么说脏话的习惯。
　　大学第一天，佟真无师自通了一项新技能。
　　去食堂的路上，方宇航问佟真：“你跟谁学的？”
　　佟真：“……”
　　后来佟真老实交代，“那天晚上听见方叔说了一句……”
　　方宇航一怔，片刻后威胁，“让你妈听见得抽你。”
　　魏怡最听不得这种话。
　　佟真这下可不怕，“山高皇帝远，这下她可听不见了。”
　　随后想起身边这位擅长告状，立刻警告：“我告诉你，都是成年人了，可不兴告状那一套。”
　　方宇航：“那得看我心情。”
　　佟真：“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方宇航：“一般。”
　　佟真离他两步远，抱臂微笑：“是吗？那我就开心了。”
　　方宇航：“……”
　　-
　　大学比高中地方大得多，而且换了不同的城市。
　　佟真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收拾完东西又吃了饭，时间还早，两人便打算绕着学校逛一圈。
　　学校沿路已经有各院系迎新的帐篷，正忙乱布置着。
　　人来人往，且格外养眼。
　　尤其是舞蹈系和表演系。
　　佟真还问方宇航，“咱学校有什么明星吗？”
　　方宇航摇头：“不了解。”
　　佟真上网搜了一下，发现还不少，只不过没有她喜欢的。
　　绕他们学校逛完以后，刚好是傍晚。
　　佟真又提议去找宋知禾。
　　宋知禾已经开始军训。
　　佟真给她发了条消息，结果没得到回复。
　　“估计看不了手机。”佟真有些失落，“算了。”
　　方宇航看她精力依旧旺盛，忍不住问：“你不累吗？”
　　佟真：“……”
　　几秒后，佟真忽然委屈巴巴地转过来，“我想苗苗，想裴裴，想茜姐，还想宋知禾。”
　　方宇航：“……”
　　佟真是个喜新的人，但也格外恋旧。
　　来到了新环境固然开心，却没有昔日朋友，所以有些失落。
　　当她把这种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方宇航错愕地指着自己。
　　佟真讶然：“你怎么了？”
　　方宇航：“我。”
　　佟真：“嗯，你怎么了？”
　　方宇航也诧异：“我不是昔日朋友？”
　　佟真一本正经，“你是昔日仇人。”
　　话音还未落就起身跑了。
　　方宇航长手抓了个空。
　　夕阳落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泛着橙黄色的光泽。
　　方宇航盯着远处一边小跑一边回头看还开怀笑着的人，无奈笑了。
　　嗯，相处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一些奇怪的默契。
　　方宇航喊：“佟真。”
　　佟真不耐烦地应：“干嘛？”
　　方宇航忽然瞳孔微变：“别动——”
　　佟真的脑袋已经撞在了一堵“墙”上，硬邦邦的，她一回头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她摸着后脑勺仰起头，正好和对方四目相对。
　　被撞到的人一怔，随后温润地朝她点头：“抱歉，碰疼了吗？”
　　佟真立刻摆手：“没没……”


第46章 
　　半夜两点, 方宇航躺在宿舍狭小的单人床上，听着大兵富有节奏的呼噜声失眠，心想明天得去买个耳塞。
　　反正也睡不着, 干脆从身侧摸过手机，随机点开微信小程序, 玩起了贪吃蛇。
　　几分钟后，手机上方疯狂弹消息。
　　【啊啊啊！你睡了没啊？】
　　【今天那个人是学长吗？】
　　【呜呜呜呜我今天表现得是不是特别糟糕？】
　　【方宇航你是不是睡觉了？我难受得睡不着。】
　　方宇航的蛇撞在了一条小蛇上。
　　game over。
　　方宇航换回到聊天框, 屏幕上方显示时间：02：24。
　　他点开会话框打了个：【还没睡】
　　但在两秒后又删除, 盯着屏幕上那几句话心里堵得慌, 又全部删掉。
　　思考良久也没想出要回复什么, 又折回游戏玩了一局。
　　只是刚才随随便便就能玩个十几万分，现在不到一万就挂掉了。
　　玩得心不在焉。
　　等他退出来以后才看到佟真又给他发了两条。
　　【哥！我真的睡不着。】
　　【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回我？是在准备长篇演讲吗？】
　　方宇航手指轻戳：【没。】
　　佟真心里那头快要撞死的小鹿溢出了屏幕：【真的, 我今天表现得很糟糕吗？】
　　方宇航：【……】
　　佟真：【你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方宇航：【我只想说以下六点……】
　　佟真：【……嘎嘎嘎】
　　一段毫无意义的对话过后，方宇航问：【你喜欢他？】
　　佟真：【……他长得很好看。】
　　方宇航：【也就一般吧，斯文败类比不上纪禾, 阳光开朗比不上韩总，绝对颜值……嗯……】
　　佟真：【比不上谁？】
　　深更半夜，方宇航一张好久之前的自拍发过来, 紧跟着来一条：【Me。】
　　佟真：【………………】
　　方宇航：【？】
　　佟真：【你看到我的无语了吗?】
　　方宇航说她把这天儿聊死了, 让她早点睡觉, 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但佟真却依旧消息轰炸, 翻来覆去也不过那几句, 最后却又说：【我哪知道是不是喜欢啊，我又没喜欢过人。我就是单纯看他——帅。=v=】
　　方宇航：【明天上午的眼科没号了，我们去挂下午的吧。】
　　佟真：【我一百米的大刀伸出去戳死你.jpg】
　　佟真：【打你就打你, 还用挑日子吗.jpg】
　　佟真：【闷死你.jpg】
　　光表情包就发出来了方宇航的上百种死法。
　　方宇航却“勇往直前”。
　　【你要知道见色起意是流/氓行径。】
　　佟真：【微笑.jpg 这种事儿你们男生干得还少吗？】
　　方宇航：【我没干过。】
　　佟真：【那你喜欢什么？一见钟情？日久生情？】
　　方宇航那头停顿两秒, 日久生情四个字刚打一半, 佟真就发来：【忘了，你喜欢游戏。】
　　方宇航删掉你对话框里那两个字，重发：【是的，游戏是我老婆。】
　　佟真：【……鄙视你！】
　　佟真：【活该你单身！】
　　方宇航：【哦。】
　　末了，方宇航问她：【明早吃什么？】
　　佟真：【你能起得来？】
　　方宇航：【环境这么乱，你起不来？】
　　佟真思考之后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两人约好去吃油条。
　　话题就此终结。
　　方宇航却往上滑了滑，翻动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并且仔细思考。
　　今天遇见那个学长，确实没他帅。
　　-
　　跟方宇航聊了会儿，佟真心里的悸动降下去很多。
　　傍晚那会儿确实心砰砰跳个不停。
　　偶像剧式的开头让佟真忍不住偷悄悄瞄了学长好多眼，晚上她还跟纪苗说来着，纪苗叮嘱她：【小心学长！】
　　这年头儿大家撩妹手段层出不穷，大多数的学长学妹谈恋爱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儿，学长们忽悠着刚入学的小学妹谈谈，图个新鲜。
　　纪苗还忍着困劲儿跟她说：“再说了，你身边不还有方宇航么？让他看着点儿，多看看。省得榆木脑袋不开窍，玩闷骚。”
　　佟真没搞懂，想再问问，结果纪苗军训，又累又困，话没说明白就睡着了。
　　不过这晚她倒是睡了个好觉，只是临近醒来时她做了个梦。
　　昨天傍晚的情境在梦里重现，但最后跟她撞个满怀的人不是学长，而是……方宇航。
　　方宇航逆光站在操场，红色的橡胶跑道上洒满夕阳橘粉色的光，他穿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白T，像是有延迟一样，缓慢又无奈地笑。
　　然后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你慢点儿。”
　　……
　　佟真醒了。
　　清醒之后，佟真坐在床上好久没缓过神来，双手手背贴着脸颊，耳朵也发热。
　　倪静刚好从卫生间出来，刚洗过脸，看她懵懵地坐在床上，浅笑着打了个招呼。
　　佟真问了句：“几点了？”
　　“十点半。”倪静回答。
　　宿舍外很吵，今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五点多就有来学校报到的。
　　佟真从床上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有十几条未读消息，还有三个未接来电。
　　她一边下床一边给方宇航回拨过去：“干嘛？”
　　方宇航：“没事了。”
　　佟真刚醒，声音懒散，“你没事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方宇航微顿，叹了口气没说话，挂了。
　　佟真盯着屏幕不可置信，兀自吐槽：“小气。”
　　还阴晴不定。
　　打开Q、Q才发现他七点多就发了消息，喊她去吃早饭。
　　结果她睡过头了。
　　佟真一边吃刷牙一边给他回消息：【我现在还有饭吗？】
　　方宇航：【中午吃吧。】
　　佟真忽然看向镜子——昨天那个学长长什么样来着？
　　记不清了。
　　脑袋里浮现出的竟然都是方宇航的脸。
　　佟真吐出一口漱口水，匆匆刷完了牙，又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心想肯定是最近和方宇航厮混多了。
　　以后，在大学，他们要保持距离。
　　不然会挡她桃花。
　　-
　　报到当天晚上开了班会，又发了迷彩服，第二天就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辅导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头大波浪卷发，说话很温和，叮嘱了她们一些注意事项，班里同学各自站起来做了自我介绍，算是初步认识。
　　还有比较活跃的同学积极报名做了军训负责人。
　　等一切弄完已经将近十点。
　　回宿舍时四个人已经算是小熟。
　　倪静是她们宿舍最安静内敛的，其他两位，一个叫小七，一个叫潇潇，看上去都还蛮好相处。
　　一天的忙碌过后，佟真早已把学长那件事抛之脑后。
　　之后的军训更是快让她累瘫，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平常就不爱运动的她连半个小时的军姿都站不好。
　　自从她暗戳戳地做了那个决定以后，几乎没再跟方宇航多说过话。
　　方宇航在他们军训方阵里还算惹眼的那种，两个阵营挨得近，她们这边的男生少，女孩儿们就会讨论起他们。
　　不过有个比方宇航还惹眼的是他舍友。
　　最迟来的那个，叫周祈。
　　打耳钉，中长发，长相是很周正那种帅。
　　佟真就坐在人堆里听她们闲聊，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她听着都能小咪一会儿。
　　偶尔听到有同学说起方宇航，她就打个哈欠插一嘴，“不要被外表所欺骗。”
　　大家惊讶：“你们认识？”
　　倪静悄悄说：“开学那天他俩一起来的。”
　　佟真脑袋搭在倪静肩膀上，声音懒洋洋的：“发小，不熟。”
　　这话正好被大兵听到，回头就跟方宇航说：“航仔，你女朋友说跟你不熟。”
　　方宇航一愣：“谁女朋友？”
　　大兵笑着怼他肩膀：“那天跟你一起来那个漂亮妹妹。”
　　方宇航回头，刚好跟佟真瞟过来的眼神撞上，他声音淡淡地：“是不熟。”
　　佟真无聊，中指和食指并拢指向他，眯起一只眼朝着他，“砰！”
　　方宇航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吐槽她：“幼稚。”
　　佟真朝他扮鬼脸。
　　围观众人：……？
　　佟真也没坚持多久。
　　国庆假期仍旧在军训的学校还有一点儿人性地给放了一天假，佟真宿舍在潇潇的提议下去聚了餐。
　　佟真饭吃到一半，吃到一个特好吃的甜品，吃完后眼睛都亮了的那种，她立刻拿起手机给方宇航拍了张照片，语气夸张：【这个特别好吃！】
　　方宇航：【你跟谁？】
　　佟真：【舍友，就在学校外边。】
　　佟真嘚瑟：【你吃了吗？用给你带吗？跑腿费一百。】
　　方宇航没回，一分钟后舍友提醒佟真，“佟佟，那是你发小吗？”
　　佟真讶然，回头就看见方宇航跟他舍友也来了。
　　她们宿舍小七好像对周祈有意思，于是热络地问要不要一起吃。
　　四人桌变成了八人桌，方宇航和佟真自然坐一起。
　　能够产生交际的就他俩，自然而然成了大家揶揄和好奇的对象。
　　这些场景在成长过程中无数次发生。
　　上初中的时候，上高中的时候，凡是到一个陌生场景，大家都会对他俩的关系好奇几句。
　　佟真解释起来熟门熟路。
　　发小，对门，亲妈好友，以及她们之间那些奇怪的孽缘——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佟真会骄傲地说：“我比他大。”
　　等佟真说完，吃到一半的方宇航瞟她一眼：“你还吃不吃？”
　　手里是给她剩了一半的甜品。
　　佟真立刻从他手上抢食。
　　众人叹为观止。
　　-
　　要说恋爱，还是潇潇速度最快。
　　军训刚结束，这位人美路子野的姐妹已经和大三的一位学长在一起了，成天早早化好妆出门，晚上八点多回来。
　　除了能在上课时见到，其余时间了无音讯。
　　据说是当初在新生群里加的，学长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音乐系，人长得……还行，但一眼看去是不太能配得上美人潇的。
　　潇潇全名曲潇，一米七三，长发及腰，一张风情万种脸，拥有着舞蹈生的条件，却来到了美院，刚进学校的时候，一群学长争先恐后给她提行李。
　　美人潇恋爱速度之快，程度之深皆让大家傻眼。
　　于是在某个夜里，大家聊起了感情话题。
　　美人潇坦白：“学长很可爱的，风趣幽默，唱歌也好听，我对唱歌好听的人自带滤镜。”
　　嗯，被才华和颜值折服。
　　小七最近开始暗恋周祈，总暗戳戳地去偶遇，结果发现这哥是个深度宅男，除了教室和食堂哪儿都不去。
　　这还是佟真帮打听来的情报。
　　佟真感慨，“只剩静静陪我相依为命了。”
　　倪静颤巍巍举手：“那个……我有男朋友。”
　　众人：“？”
　　倪静男朋友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在一起的。
　　在大家的追问下，倪静慢吞吞地说了全过程，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暗恋被发现，结果对方也喜欢她的故事。
　　而且，倪静男朋友是学霸，在北邮。
　　佟真扶额：“让我静静。”
　　大家哄笑。
　　“你静静什么啊？你那青梅竹马不是在吗？”美人潇快言快语：“把他拿下，直接省了多少步骤，家长也见了，就差办婚礼。”
　　佟真立刻惊慌：“姐姐，这玩笑可开不得。”
　　小七附和：“就是就是，你跟方宇航在一起，还能帮我追周祈。”
　　“小七，你这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就推我进火坑啊？”佟真说。
　　倪静发言：“其实，我觉得方宇航挺好的，你也喜欢他。”
　　佟真气：“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了？”
　　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十分认真：“每一只。”
　　“拜托。”佟真抱着抱枕垂死挣扎，“我跟他从小打到大哎。你们只看到了他尚且还行的外表，却忽略了他自恋、装逼、小心眼等等缺点，你们是在乱点鸳鸯谱。”
　　“既然他这么差，你干嘛还跟他做朋友？”美人潇问。
　　佟真思考两秒：“可能……也许……我们……”
　　没说出来。
　　甚至最后佟真反问：“对哦，我为什么现在还能跟他做朋友？”
　　这问题思考到深夜，终于有了结果，义正言辞地给方宇航发消息：【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到我。】
　　方宇航：【？】
　　方宇航：【深夜发疯？】
　　佟真：【我真的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抗击打能力强。】
　　佟真：【真的，除了我没人能忍受你数十年如一日的狗。】
　　方宇航：【……】
　　佟真：【有我，你真幸运。】
　　片刻后，小七在黑暗中幽幽道：“佟真，佟真。”
　　佟真：“啊？”
　　小七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佟真倒扣手机，语气正常：“没事啊，怎么了？”
　　小七松了口气：“刚周祈跟我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佟真：“？”
　　小七补刀：“是方宇航让他问的。”
　　佟真：“……”
　　佟真回了句没事才意识到：“你跟周祈在聊天？”
　　小七一脸害羞：“嗯呐。”
　　佟真：“……”
　　再次受到暴击。
　　-
　　佟真在大学的适应能力很强。
　　舍友都是很不错的人，她很快适应了宿舍生活。
　　军训结束后选班委，曲潇毛遂自荐地当了文艺委员。
　　而小七跟倪静都盯上了学校社团，小七加入了汉服社，倪静想锻炼自己的口才，选了辩论社。
　　社团招新那天，佟真在广场上都快挑花眼，大大小小五十多个社团，她却没什么感兴趣的。
　　直到被一个学姐塞了张街舞社的单子。
　　“学妹，跳街舞吗？”学姐热情邀请：“一看你就是学跳舞的好苗子。”
　　佟真：“……？”
　　佟真错愕地指着自己：“我吗？”
　　学姐点头：“是啊，哪个系的？”
　　佟真：“美术系。”
　　学姐沉默两秒。
　　佟真离开街舞社的地界，临近逛完看到了冷冷清清的朗诵社。
　　就两个人坐在那儿玩手机。
　　佟真凑过去问：“请问，你们日常活动有什么啊？”
　　要不是参加社团能加分，她真的不愿意搞这些。
　　那两个人抬起头，正要给她解答却忽然朝后边挥了挥手，“社长。”
　　佟真也随之回头，忽地愣住。
　　只听对方笑了句：“是你啊。”
　　佟真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学……学长好。”
　　对方微顿：“你打算报朗诵社吗？”
　　佟真原本稍有些不坚定的心忽地坚定起来，重重地点头：“我对它有点感兴趣。”
　　“那可以报名。”对方顺手给她拎了把椅子让她坐下：“我们平常活动不算多。”
　　佟真点头。
　　而不远处，大兵刚报了个跆拳道社，来找周祈和方宇航。
　　他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佟真，顺势杵了方宇航一下，“喏，你小青梅。”
　　方宇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学长温柔地给她递了一杯果茶。
　　“完了航仔。”大兵借着个高，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被偷家了。”
　　方宇航：“……”
　　周祈啧了声，“你是告白被拒了还是没告白？”
　　方宇航不看他俩，拿了张Cloud音乐社的报名表，“少胡说。”
　　周祈轻嗤：“孬。”
　　方宇航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没回答。
　　等他写完的时候，那边佟真和学长言笑晏晏。
　　方宇航抿了下唇，给她发消息：【你在哪儿？】
　　佟真拿出手机看了眼，没回，继续跟学长聊天。
　　方宇航眉头微蹙，片刻后又发：【我好像有点发烧。】
　　佟真看了消息后表情大变，立刻站起来给他打电话。
　　方宇航隔着人海接起来，声音带点儿干涩：“怎么了？”
　　“你在哪儿啊？病得严不严重？”佟真急忙问：“去校医院了吗？你舍友呢？”
　　一连几个问句，方宇航嘴角微勾，随后又严肃道：“就是点儿小事。”
　　佟真叱骂：“屁。”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佟真问。
　　方宇航站在人群里抬起手，高声喊她：“佟真。”
　　佟真回头望过来，一眼就看见他，挂了电话冲过来。
　　方宇航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佟真抬起手背落在他额头上，却试不出来。
　　“低头。”佟真手背落在自己额头上，认真地说。
　　方宇航就站在她对面，饶是嘴上不情愿地问：“干嘛？”
　　却也稍稍弯腰，跟她平视。
　　佟真踮脚凑过去，额头跟他相抵。
　　方宇航：“……”
　　他要离开，却被佟真扯住，“别动。”
　　几秒后，佟真说：“是有点发烧。”
　　“你最近干啥了？”佟真问他：“怎么突然生病？平常不是说自己壮得跟头牛一样么？你是不是打完篮球以后又喝冰水了？”
　　方宇航喉结微动，“没。”
　　本来就骗她的。
　　佟真拽他，“走吧，去医院。”
　　“不用。”方宇航拒绝：“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佟真瞪他，“你忘记高三那次了？那次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高烧快四十度，差点烧成傻子。”
　　所以佟真才这么紧张。
　　方宇航一噎。
　　“必须跟我去医院。”佟真说。
　　方宇航：“……”
　　佟真拽着他就要走，结果刚走一步就听方宇航喊：“小心——”
　　佟真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拉力把她往后拽，随后脑袋撞在了方宇航怀里，后脑勺也被方宇航紧紧捂着，弄得她快呼吸不过来。
　　尔后就听到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
　　片刻，佟真挣扎：“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方宇航这才松开她，一辆校园运营车刚离开。
　　“走路看着点儿。”方宇航说。
　　佟真反驳：“谁让你不早点跟我走的。”
　　“我饿了。”方宇航双手插兜，“吃饭。”
　　佟真：“先去医院。”
　　方宇航：“我吃过饭睡一觉就好了。”
　　佟真：“我不信。”
　　两人就在原地僵持。
　　周祈看不下去，低咳一声，“那啥，弟妹，咱们先一起吃个饭？”
　　气氛忽地寂静。
　　仍在僵持的两人并没回复。
　　直到周祈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佟真看，佟真才错愕地指了指自己：“你喊我？”
　　“当然。”周祈勾唇一笑：“弟妹，咱先吃饭。等下午校医院开门咱再去。”
　　佟真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行吧。”
　　不过——
　　佟真惊讶：“谁是你弟妹？！”
　　周祈：“难不成是嫂子？”
　　佟真：“……”
　　佟真喊方宇航：“方宇航，你管管他。”
　　方宇航轻叹，“别闹了，吃饭去。”
　　周祈跟大兵走在他们后边，周祈悄悄问大兵：“这小子是不是闷骚？”
　　大兵疯狂点头：“我就没见过比他还闷骚的。”
　　明明就喜欢，还不承认！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没写完。
　　但剩下的内容也不多了，估计三五天内吧，我努努力。
　　第一次写这种毫无波折的校园甜文，真的是巨大挑战。
　　感谢各位的耐心，久等了。=v=


第47章 
　　学长姓顾, 名思眠，编导专业大三。
　　佟真加入之后才发现当天学长所言非虚，朗诵社确实没什么活动。
　　隔一个月可能会有一节集体朗诵外, 其他时候都神隐。
　　小七参加的汉服社每周都会有一次聚会，穿着漂亮的汉服去采风、踏青, 或是拍合影，在学校里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倪静去辩论社没把她的口才练好, 倒是练出了她的胆子, 竟然在周五晚上约他们去玩密室, 一起去的还有她的学霸男友。
　　美人潇就此提议, “那大家都带男友好了，不能就我们吃狗粮啊。”
　　小七委屈：“你倒是有男友了, 我还没追到周祈呢。”
　　佟真弱弱地问：“我能不去吗？”
　　她怕黑，怕鬼，真怕就地去世或暴打NPC, 尽管从未去过的她对此抱有一丝丝期待和兴奋。
　　美人潇挑眉：“佟佟，你怕？”
　　佟真抱着床的栏杆点头：“嗯。”
　　美人潇勾唇笑了，明艳大美女笑起来风情万种, “那就更好办了。喊上你竹马, 顺带把他们宿舍一起叫上, 来个宿舍团建呗。”
　　小七眼睛顿时亮了。
　　“这不好吧……”佟真犹豫：“你们都带男友, 到时候太尴尬了……”
　　“没事儿。”美人潇揽过她的肩, “这种正好我有两个朋友要来，都是漂亮姐姐。”
　　佟真：“……？”
　　论社交还得是美人潇。
　　那时“社牛”的网络词汇还没衍生出来，但曲潇是出了名的会聊天。
　　就连辅导员都偏爱她三分, 跟她一起到学校附近的店吃饭, 几乎次次都能打八折, 还能被送几杯饮料。
　　佟真犹犹豫豫地答应了，晚上跟方宇航提的时候略有些心虚。
　　【哥哥，你在吗？】
　　方宇航：【号被盗了？】
　　佟真：【……密室逃脱，去吗？】
　　方宇航：【只有你跟我？】
　　佟真：【还有我舍友以及她闺蜜，再喊上你舍友吧。】
　　方宇航：【为了周祈？】
　　佟真：【一半吧。】
　　方宇航：【等我问下。】
　　佟真乖巧等待。
　　几分钟后，方宇航回：【周祈有对象了，不去。】
　　佟真：【………………】
　　-
　　这个消息传到小七耳朵里，小七一天没吃饭，晚上终于忍不住哭了一顿。
　　后来还看到周祈和她女友一起逛街，是个知性美女。
　　跟周祈的气质不太搭，但不影响周祈在她身后拎包。
　　小七说她的初恋就像是一阵疾风，匆匆刮过然后了无音讯。
　　方宇航宿舍就大兵去。
　　她们人多，想玩大型沉浸式恐怖流副本。
　　于是佟真喊了宋知禾，方宇航喊了纪禾。
　　纪苗说纪禾这周有一个社团活动要参加，平常都没空和他聊天。
　　所以得知方宇航能把纪禾喊过来有点震惊，“你怎么能叫得动这位大神？”
　　方宇航一脸淡定：“我跟他说宋知禾也来。”
　　孰料到了周六晚上，美人潇的闺蜜临时有事来不了。
　　最后干脆就只能他们几个人去。
　　都是陌生人，但中间都有纽带。
　　方宇航介绍纪禾的时候就说了他的名字和院校，众人听到清华二字都一脸震惊。
　　佟真也不甘示弱，介绍宋知禾的时候说：“在我们高中，能把清华拉下神坛的女人。”
　　这话略带暧昧，于是众人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片刻后皆揶揄地“哦~”了起来。
　　宋知禾已经环顾过四周，挑好了副本。
　　难度五星，恐怖指数四星。
　　大兵隐隐有些担心：“你们行吗？我反正不太行。”
　　“你怕吗？”倪静问。
　　大兵摇头：“我倒是不怕这些。”
　　“那就行了，你当铁坦。”曲潇笑道。
　　倪静的男朋友是个特腼腆的男生，戴着眼镜，看上去呆呆的，倒和倪静很配。
　　他们玩的是9-12人大型副本——校园迷踪。
　　“校园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七月十四日晚上都会有一名女同学离奇失踪，十五日夜里零点她的尸体会准时出现在301教室，今晚大家都要抱团取暖哦，不然……嘿嘿。”
　　刚一踏进房间，门关，灯灭，这道诡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阴沉沉的，再配上可怕的BGM，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佟真在整个房间陷入黑暗的时候，提前拉好了方宇航的袖口，整个人缩在方宇航的身后。
　　听完这一段，佟真的双腿便开始发抖。
　　纪禾说：“先找灯。”
　　“乌漆嘛黑的。”曲潇的声音发颤，“怎么找啊？”
　　啪嗒——
　　只见宋知禾站在房间的斜对角，手摁着墙壁上的凸起，房间恢复了光明。
　　“知知。”佟真有了光，胆子稍大，“你什么时候过去的？不怕吗？”
　　宋知禾环顾起四周，一脸淡定：“我以前见过这个副本。”
　　纪禾：“你玩过？”
　　宋知禾：“没。”
　　说完之后微顿，“是我朋友设计的。”
　　众人：“？”
　　曲潇揶揄她是活脱脱的外挂，孰料宋知禾摇头：“我只看了一点儿，是后续关卡，这个灯……纯属靠猜。”
　　因为朋友的习惯就是左手边高于头顶30厘米的位置放灯。
　　以前大家去她家的时候，总找不到她家的灯。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房间的灯应该是双控，因为是入户门。
　　但刚进门那儿被挡了个严实，她便到了另一边。
　　这些都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宋知禾低敛眉眼，继续找线索。
　　房间很大，佟真一直跟着方宇航。
　　高空中时而响起惊悚的BGM，房间里的光也不算亮，桌上还摆放着一些骷髅头之类的东西，恐怖气氛营造得很好。
　　佟真扯方宇航的衣角，“你不怕吗？”
　　方宇航蹲着找线索：“不怕。”
　　佟真：“你可真厉害。”
　　方宇航：“……”
　　密室很烧脑，但这里有三个学霸，其中还遇到了音乐题，要根据教室里座位上的序号弹奏出一首钢琴曲，钢琴曲的英文单词就是门上的密码。
　　是纪禾发现了规律，由宋知禾去弹奏的。
　　她坐在钢琴前，双手缓缓抬起。
　　不知是不是佟真的错觉，在这一关之后的宋知禾情绪有些低落。
　　即便是烧脑指数五颗星的密室，对于纪禾他们来说也不算难，可在密室里不知不觉，出来以后都已经晚上九点多，待了大概七个多小时。
　　“我说我怎么这么累呢。”曲潇伸了个懒腰：“这种地方真的太刺激了，属实是玩过一次会上瘾的程度。”
　　倪静也隐隐有些兴奋，“有大神带飞真的好快乐。”
　　大家这一趟密室之旅玩得还挺开心。
　　除了佟真。
　　胆子最小的人去做了一次单人任务，尽管只是简单的取个东西。
　　她被吓哭了两次。
　　佟真从密室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虚脱了，挥着手说：“以后再来我是狗。”
　　后来的很多年里，佟真确实没再去过密室。
　　但她有创作一个跟密室相关的漫画，很简短地就画了几话，在网上的阅读量却很高。
　　那个漫画的名字叫《同样胆小的人》。
　　漫画里的人是她和方宇航。
　　她在密室里抱着方宇航哭。
　　在密室里被方宇航挡在身后。
　　在黑暗的环境里，她闭上眼的时候，方宇航也会闭上眼。
　　而这个漫画的由来是方宇航上了一档密室类综艺做飞行嘉宾，去之前阳光帅气，去了之后强撑。
　　粉丝给他起名“伪装坚强”。
　　原来在灯灭的那一瞬间，方宇航也会害怕地闭上眼。
　　在NPC怼脸杀的时候，方宇航也会吓得尖叫，但会在尖叫出口前戛然而止。
　　明明害怕得额头浸出了汗，却还是站得笔直。
　　也是看了那一期，佟真才知道，原来方宇航在密室里也会害怕。
　　但他会强撑。
　　后期采访时还问他，“你明明很怕，但每次都能装出来不怕，是为什么呢？”
　　彼时方宇航刚经历过密室的摧残，声音疲惫，“我不能怕。”
　　这四个字出口的时候，采访的人不明所以，“为什么？”
　　方宇航：“男人的倔强。”
　　弹幕：“？？？”
　　不过之后佟真看了节目后心里堵了一整天，看到他车回来时就等在门口，等他一进家就抱了个满怀。
　　于是后边响起了一溜的“哦呦”“哦吼”声。
　　那天刚好碰上他们结束了巡演，都跟着方宇航来他家庆祝。
　　佟真也还是哭唧唧地说：“你明明就怕的。”
　　方宇航：“……”
　　方宇航抱过她之后把她推开，“节目效果。”
　　佟真瞪他：“胡说八道。”
　　方宇航：“所以你眼睛肿了是因为这个？”
　　佟真点头。
　　方宇航沉默两秒：“真丑。”
　　佟真：“……”
　　佟真的浪漫在一瞬间被方宇航杀死。
　　于是一个抱枕扔过去，“我要家暴你。”
　　方宇航：“……”
　　在朋友们的注视下，方宇航喜提一个抱枕。
　　这大概就是他们和密室所有的缘分。
　　因为是两个胆小鬼。
　　-
　　佟真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蛮幸运的人。
　　她的人生就是按部就班走的，从幼儿园到高中，分明不算是好学生，却总能得到意外的收获。
　　譬如考上一中。
　　那就是她人生前十八年最高光的时刻。
　　至于后来考上北传，她坚持认为那是自己的努力感动了上天。
　　即便是笨小孩，只要认真努力就可以跳起来够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高考结束，考了驾照，大学开学，依照按部就班的人生来说，下一步就是谈恋爱。
　　这套理论方宇航听完以后大为震惊，“不应该是考研吗？”
　　佟真：“？”
　　彼时两人在一起吃午饭，佟真抱臂看着他：“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宇航淡淡瞟她：“既然如此，不当讲。”
　　佟真：“好的。”
　　下一秒她就说：“我不懂，明明同为学渣，为什么你就可以做出一副学霸的架势？”
　　方宇航：“有没有一种可能……”
　　佟真打断：“没有。”
　　方宇航抿唇，继续道：“我上的大学也是211，我也是其他人心目中的学霸。”
　　佟真：“那这个学霸的标准有点低。”
　　方宇航放下筷子：“非得是纪禾那样的才能叫学霸？”
　　佟真摇头：“不，那是纪神。”
　　方宇航：“……”
　　佟真认真地说：“学霸应该是裴苏怡、韩总那样的，茜茜其实也算，但她自我要求高，总在不经意间凡尔赛，我们也就原谅她了。”
　　方宇航思考两秒，一本正经：“没办法，学霸脸。”
　　佟真盯着他脸看，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软乎乎的。
　　“你这一看就是学渣脸。”佟真说：“不对，你是真不要脸。”
　　方宇航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彼此彼此。”
　　隔了会儿，佟真才说：“我不打算考研，我不是学习的料。能考上大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不想把人生的好运气都耗费在考试上。”
　　方宇航淡定：“那放假就去实习。”
　　佟真：“？”
　　即便是方宇航打岔转移了几次话题，佟真也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等吃完饭还是把方宇航薅去了理发店。
　　她想染发。
　　在朗诵社待了几个月，已经平稳度过了期中考试。
　　朗诵社有过一次集体聚餐，佟真在那次聚餐里有看到学长，只不过没说上几句话。
　　佟真那天偶然听到学长喜欢一个爱豆，那个爱豆是红棕发色，佟真就想尝试一下。
　　学校门口的理发店里人多，佟真兴冲冲地点了红棕色，理发师盯着她的那张娃娃脸有些犹豫：“不考虑其他的颜色了？”
　　佟真摇头：“我就想要这个颜色。”
　　方宇航吐槽她：“怎么突然想起来染发？”
　　佟真找了个借口，“小七上次染的雾霾蓝超好看，我也想试试。”
　　方宇航：“……”
　　于是，美好的一个下午全浪费在了理发店。
　　佟真第一次染发，发质也还不错。
　　红棕色显得她皮肤更白些，却也更显得她幼态，再加上她之前的大波浪卷，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已经弄好的发型，理发师肯定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于是随口敷衍：“化个妆就好看了。”
　　佟真便又在傍晚拉着方宇航去了商场。
　　商场的一楼都是化妆品专柜，佟真却对此完全不了解。
　　纪苗很贴心地附了新手化妆清单过来，详细到哪个牌子，多少钱。
　　每一样都不算特别贵，但加起来就要不少钱。
　　佟真的小金库告罄，便看向了方宇航。
　　方宇航对她比×，“不给。”
　　“我借嘛。”佟真说：“五百块，下个月我妈给生活费了就还你。”
　　方宇航：“不借。”
　　最后方宇航帮她在清单里挑挑选选，只买了几样必须品。
　　在逛到口红区的时候，方宇航拿了只清单上列的YSL唇釉，偷悄悄去结了账。
　　晚上等佟真回宿舍以后，整个大变样，给宿舍人惊呆了。
　　“我的宝，你受什么刺激了吗？”小七惊讶，“这发型真的很像女巫。”
　　佟真：“？”
　　曲潇也感慨：“染发之前，白雪公主，染发之后是女巫。一个头发能做到这么大反差，也是没谁了。”
　　佟真捂脸，“真的有这么丑吗？”
　　三人诚实点头。
　　倪静试探地说：“其实发型好看的，但不适合你。”
　　佟真又继续问：“那我化个妆呢？”
　　曲潇见她不死心，当场拿她新买的化妆品给她实验。
　　美人潇的化妆水平很不错，能达到影楼级别，元气少女妆和明艳美人妆都能信手拈来，她还挑挑选选争取给佟真画了个能搭配她发型的妆。
　　画完之后，宿舍人也齐齐陷入沉默。
　　怎么说呢？
　　妆是好看的，发型也是好看的，但搭配在一起就是很怪。
　　佟真照镜子看了半晌，诧异：“这还是我吗？”
　　曲潇把化妆刷一扔，“欢迎欣赏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
　　佟真看自己的脸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新鲜。
　　晚上拍了一大堆自拍，然后扔过去让方宇航看。
　　当时方宇航正在跟舍友们开黑，游戏打到一半，佟真连发十几条，都是图片。
　　在游戏间隙打开看一眼，方宇航原地震惊。
　　方宇航：【动物园的猴子跑出来了？】
　　佟真：【去死！】
　　为了纪念第一次化妆，佟真还是挑了张照片发Q、Q空间。
　　照片发出去后十分钟，评价褒贬不一。
　　但更多是说漂亮，但不适合佟真。
　　佟真跟舍友抱怨，倪静低声和她说：“其实你打个底就很漂亮了，你发质超好，我们都很羡慕的，结果你给染了。现在这样也漂亮，不过没以前舒服。”
　　这样的评价还算中肯。
　　小七也凑过来捏捏她的脸：“佟佟，你可知道我们多羡慕你的娃娃脸么？萌死了。答应我，以后最多打底，浅色眼影，眼睫毛，浅色系口红。”
　　小七又捏着她下巴看了看，“这口红色号就挺适合你的。”
　　佟真问曲潇：“潇潇，这是哪个色号啊？”
　　“你买的问我？”曲潇盘腿坐在床上，正要给男友打电话，探出头来指了指桌上，“YSL的，不知道哪个色，你可以上网搜一下。”
　　“这不是你的吗？”佟真诧异：“我没买口红啊。”
　　“小票还在袋里。”曲潇说：“三百多呢。”
　　佟真：“……”
　　她看完以后就懂了，是方宇航买的。
　　刚想给方宇航发消息感谢一句，就看到了他在空间的评论：【化得很好，建议以后不要再化。】
　　佟真：“……”
　　佟真有两秒的生气，随后切进两人聊天框。
　　【你不让我化妆还给我买口红？】
　　方宇航：【买错了。】
　　佟真：【……你想气死我啊啊啊啊！】
　　方宇航：【……】
　　几秒后，方宇航也发了条Q、Q空间，带了她发过去自拍里最丑的一张，配的文案是：
　　【该说不说，有种诡异的美感】
　　纪苗：【官宣？】
　　周茜茜：【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宋知禾：【是挺好看的。】
　　韩总：【完了，我的清纯女神。】
　　裴苏怡：【为什么佟佟发的比你发的好看？】
　　方宇航回复裴苏怡：【我挑了张最丑的。】
　　佟真：【啊啊啊方狗我杀了你！】
　　方宇航回复佟真：【冷静。】
　　几分钟后，方宇航给她发了一张自拍，超丑的四十五度怼脸照，【好看吗？】
　　佟真：【好不好看你没有点ac数吗？我要发朋友圈。】
　　保存图片。
　　方宇航撤回。
　　佟真：【幸好我机智，保存了。】
　　于是佟真又发了条朋友圈：【今天这个人真的有把我丑到。】
　　配图是方宇航的怼脸照自拍。
　　纪苗：【卧槽~！真的官宣？！】
　　佟真回复纪苗：【不信谣不传谣，当然，更别造谣。】
　　纪禾回复纪苗：【说脏话？】
　　纪苗：【………………】
　　一晚上闹腾之后，佟真也歇了要像明艳美人潇潇一样的心思。
　　但在失眠之后，她翻着那张照片，还是觉得意难平，于是半夜emo地问方宇航：【你说实话，真的那么丑吗？】
　　方宇航只发来一张截图，是两人的聊天背景图。
　　佟真：【果然很丑，你都拿来当背景图了。】
　　片刻后，方宇航发了条语音来，语气随意。
　　“给周祈他们看，都说挺漂亮的，跟以前不一样的漂亮。”
　　“行了，别难受了，是你自己要染的。”
　　“我一开始觉得不好看，但现在感觉比之前好看。”
　　佟真：【真的？】
　　方宇航：【如有撒谎，天打雷劈。】
　　很凑巧的是，这夜北城下了瓢泼大雨。
　　夜半佟真宿舍的窗户被风吹开，她起来关窗。
　　回床上的时候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弹出了方宇航给她发的，但她还没来得及看的消息：【晚安】
　　佟真点进去看聊天记录，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气呼呼地给方宇航分享了首歌。
　　《说谎》


第48章 
　　大一的考试很简单, 老师们为了不让学生挂科也特努力。
　　一晃眼大一上学期就到尾声，每个系还有“双新晚会”。
　　迎新年，迎新生, 合起来就叫“双新晚会”。
　　美术系的晚会定在12月中旬，算是全校办得早的, 而方宇航他们学院定在12月底，方宇航又被选为了主持人。
　　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的佟真拒绝了美人潇的邀请, 在晚会当天拿俩荧光棒坐在台下负责搞气氛。
　　继续做她默默无闻的、扔在人群中也不起眼的学生。
　　曲潇不仅是班委, 还加入了校学生会的文艺部, 每个院系的场地都由校文艺部安排, 就连节目单也会递到文艺部备案，所以曲潇在看了播音学院的节目单后忍不住问佟真：“你就一点都没沾染上你竹马的艺术细胞吗？”
　　佟真：“？”
　　佟真这才知道, 方宇航不仅是主持人，还有两个节目。
　　一个是和周祈搭档的音乐表演，两人一个弹吉他, 一个弹贝斯，主唱是他们班一女孩儿。
　　还有一个是集体的诗歌朗诵。
　　佟真愣怔两秒，理直气壮：“我有一身的艺术细菌。”
　　曲潇：“……”
　　曲潇拱手抱拳, “在下佩服。”
　　佟真向来都不习惯做那个惹眼的人。
　　选择美术也只是默默地、执拗地与自己较劲。
　　她知道自己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成为宋知禾, 也不可能成为活泼开朗的周茜茜, 甚至连纪苗都遥不可及。
　　像她这样的人, 站上舞台就开始双腿打颤, 怎么可能成为人群里耀眼的那个？
　　去学美术已经是给自己留下的耀眼瞬间。
　　已经足够了。
　　不过方宇航参与了这么多活动，时间被无限挤压，除去上课外都没什么时间。
　　佟真有天喊他去图书馆都遭到了拒绝, 只好一个人去。
　　临近期末, 图书馆人满为患。
　　佟真去复习公共课的内容, 占得位置有些偏，暖气严重不足，刚到半小时就冷得她打了个喷嚏，正好纪苗给她发消息，【宝贝，在干嘛？】
　　佟真捞起手机回复：【复习呢。】
　　纪苗发了张照片过来，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跟纪禾有些像，却不及纪禾那般攻击性强。
　　佟真：【这谁？】
　　纪苗：【我看上的男人。】
　　佟真：【……？】
　　佟真询问她是否已经在一起了，纪苗轻描淡写地回复：【哪儿能啊？我刚看上，正打算追，先给你掌掌眼。】
　　佟真：【我不同意你就不追了？】
　　纪苗：【你会不同意？】
　　佟真：【万一呢？】
　　纪苗：【那我会短暂地考虑一下。】
　　佟真：【……】
　　恋爱这阵风在大一时不断刮过，就连秋冬空气里都满是恋爱的味道。
　　落一场雨，铺满枯黄树叶的柏油路上全都是撑着一把伞在走的小情侣。
　　据纪苗说，她看上的这个男孩子是南方人。
　　南到什么程度呢？
　　家里就住海边，一推开门就是大海的咸腥味，可纪苗说，这个人身上都是浓郁的书卷气。
　　纪苗对他的滤镜厚到无法用语言描述。
　　平常最讨厌学霸的人这会儿看上的竟然也是个学霸。
　　佟真还揶揄地问她：“那他跟纪禾比，谁厉害？”
　　纪苗思考两秒：“客观来说是纪禾，但让我选，我选他。”
　　而学霸是个巨呆的人，用纪苗的话说就是天然呆。
　　提起学霸，纪苗开始滔滔不绝，不到半小时，佟真就已经掌握了学霸的基本资料。
　　见纪苗这狂热的架势堪比追星，佟真只好感慨：【白菜大了，留不住了。】
　　纪苗：【不，是我要去拱他这个小白菜了。】
　　纪苗：【我要是搞定了，放假带他去见你。】
　　佟真：【？】
　　佟真看着消息都笑了，慢悠悠地戳屏幕：【你谈恋爱的事儿敢让纪禾知道吗？我怕你带着他刚下北城西站，纪禾拎着刀就去了。】
　　纪苗：【……】
　　纪苗：【等我追到再议。】
　　佟真发了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跟纪苗聊过之后，佟真伸手搓了搓腿，她穿得也不少，但就是冷。
　　可图书馆里的好位置都被占完了，她没地方换，没半个小时又打了个喷嚏，打完之后转过头打算从书包里找纸，一张纸从另一侧递过来。
　　佟真猜测自己当时的样子应该很糗，手背遮着半张脸，眉心紧皱，时隔两秒又打了个喷嚏，那张纸都在风中扬了两下。
　　她仰头看了眼匆忙低下头，接过那张纸擦了擦鼻子，又把那团纸扔进了垃圾桶。
　　等回到座位时才礼貌和对方低声打招呼，“学长好。”
　　“我从远处就看到是你。”顾思眠笑道：“怎么坐在这里？冻到了吧。”
　　佟真点头：“是有点儿冷。”
　　在学长面前，总有些手足无措。
　　佟真尴尬地捏了捏耳垂，“学长，您……您来复习啊？”
　　说话还有些结巴，说到最后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顾思眠浅笑：“嗯，你这边有人吗？我能坐你旁边吗？”
　　佟真大惊，随后立刻走出来，“可以。”
　　“你坐里边。”顾思眠说：“这边有风，我能挡一下。”
　　佟真错愕两秒，慌张把自己的东西往里边挪了一个位置。
　　图书馆也是连体座位，她的手汗擦在了干燥的书本封面上。
　　顾思眠把书本摊开，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色运动水杯，先放在了桌上，又看了眼佟真。
　　水杯从桌面平移过去。
　　佟真疑惑地看向顾思眠，顾思眠轻笑：“这个可以暖手。”
　　佟真木讷地点头，双手捧过杯子。
　　水杯的温度传到掌心，连带着身体也暖了一些。
　　佟真低敛着眉眼，温声道谢：“谢谢学长。”
　　“没事，复习吧。”顾思眠说。
　　身边忽地突兀地多了个人，佟真看书的节奏都被打乱，总是看着看着就串了行，还时不时侧过脸抬眼看下学长。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学长的下颌线。
　　几次过后，学长用笔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看书，别看我。”
　　是很亲昵的举动。
　　不知为何，这一幕却跟记忆里重合。
　　以前跟方宇航坐同桌时，他就喜欢用笔的尾端敲她的脑袋，有不会的题问他却在他讲题时走神时，偶尔上课望着窗外发呆时，聚精会神写题却不经意咬手指的时候，总会被他轻轻敲一下。
　　然后就听他用那种懒懒散散的语调说：“认真点儿。”
　　真奇怪。
　　这个人分明最不认真最懒散，却总会告诉她，认真点儿。
　　佟真盯着学长的脸出神片刻，然后立即低下头，脸很红：“对不起，学长。”
　　“没事儿。”学长说。
　　学长说话带着点北城腔，不算严重的儿化音却让人能一秒听出就是本地人。
　　佟真还礼貌地问了他一下，他回答是的，还问佟真是哪里人。
　　佟真回答：“津南。”
　　“我以前每年暑假都去津南。”顾思眠说：“我小姨是津南的。”
　　佟真怕说话吵到同学，就拿出手机敲在备忘录里：津南好玩吗？
　　顾思眠：风景很漂亮。
　　佟真：有山有海，养老城市。
　　顾思眠：嗯……姑娘也很漂亮。
　　佟真盯着屏幕不知该怎么回，也幸好顾思眠没再等她的回答，兀自拿过手机补了一句：好好学习。
　　佟真埋头看书。
　　只是思绪是乱的。
　　身边坐了一个顾思眠，她根本没有心思学习。
　　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手机微震。
　　方宇航：【还在图书馆？】
　　佟真：【嗯嗯……】
　　方宇航：【要不要吃饭？还是等一会儿？】
　　佟真：【你忙完了？】
　　方宇航：【嗯，刚排完。】
　　佟真：【再看会书吧，你等我会儿。】
　　方宇航：【行。】
　　佟真把手机震动关掉，倒扣在桌面，继续装模做样地看书。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从前边伸出来，宛如葱白的手指微曲轻敲桌面，佟真顺着手看过去，就看到坐在前排回头的方宇航。
　　顾思眠也看向他。
　　方宇航随意地瞟了眼，而后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上边写着：什么时候去吃饭？饿了 。
　　佟真：再学一会。
　　方宇航：具体。
　　佟真：……饿死你算了。
　　方宇航收回手机，两条长腿随意搭着，身子往后一靠，打开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
　　顾思眠率先离开，佟真也跟着起身。
　　在图书馆门口时，方宇航站在佟真身后，正低头玩贪吃蛇，蛇已经撞在了另一条蛇上，游戏已然结束，只是他的手指还随意在屏幕上点着。
　　顾思眠跟佟真分别，温声叮嘱：“你跟你男朋友去吃饭吧。”
　　佟真立刻摆手：“这是我发小，不是我男朋友。”
　　似是还觉得不够，又继续解释：“学长，我单身，没男友。”
　　顾思眠表情一僵，随后莞尔：“好吧，是我误会了，抱歉啊学妹。”
　　学妹两个字说的时候语调有些刻意地拉长，听着略带暧昧。
　　“没事。”佟真把他的杯子递过去，“谢谢学长，学长再见。”
　　佟真一直眺望着顾思眠的背影，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方宇航在身后幽幽开口：“一起吃饭的人是我很失望吗？”
　　佟真：“……”
　　佟真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那我去聚餐了。”方宇航收了手机，“我帮你把顾思眠喊回来，你跟他吃。”
　　说完就往前走，佟真及时拽住他，“你不准走。”
　　方宇航拖着她走，“反正你也不想跟我吃饭。”
　　“我不好意思跟学长吃。”佟真说：“还是你陪我吧。”
　　方宇航：“那我也没空。”
　　佟真：“你都没陪我来图书馆了，饭也不陪我吃？”
　　方宇航闻言一顿，双手插兜：“行吧，今天勉为其难赏你个脸。”
　　佟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滚啊。”
　　方宇航回头在她脑门上弹了下，“想挨揍是不是？”
　　佟真叉腰：“你打我试试？！”
　　方宇航：“……”
　　走了几步后，方宇航忽然回头，佟真撞进他怀里，脑袋磕在他心口。
　　佟真伸手去揉，方宇航也伸手帮她揉，冰凉的掌心刚好覆在佟真的手背上。
　　方宇航一怔，佟真也抬起头，先埋怨了句：“你干嘛突然停下啊？”
　　方宇航后退半步，手悬在空中。
　　佟真揉完脑袋嘟囔道：“你手好冰。”
　　“冬天了。”方宇航说：“外头冷。”
　　“是呢。”佟真耸了耸肩，吐出一口呵气，“又都冬天了，图书馆那儿没暖气，差点冷死我。”
　　“阿嚏——”
　　说话间，佟真又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早知道我就多穿一件了。”
　　已经带上了鼻音，听上去有些感冒。
　　方宇航从书包里翻出一件外套扔过去，“穿上。”
　　“这什么啊？”佟真嫌弃。
　　方宇航说：“能让你不冷的东西。”
　　这外套该怎么形容呢？
　　蓝绿相间的秋款外套，看着就和校服似的。
　　佟真如是吐槽，方宇航点头：“你眼神真好，一中校服基础上改的。”
　　佟真：“？”
　　“你对一中是不是很怀念？”佟真不解，“大哥，谁大学还带高中校服啊？”
　　方宇航：“之前逛街，看着还不错就买了。”
　　佟真：“……”
　　她嘟囔了句有病。
　　方宇航当没听见。
　　不过这衣服虽然有点像一中校服，穿上却暖和。
　　佟真还问他怎么在书包里还备了一件外套，方宇航说：“今早上冷，我里边套着来。”
　　“你几点出的门？”
　　“五点多排练。”
　　“这么早？”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佟真双手揣进衣服兜里，手暖呼呼的。
　　佟真问他干嘛参加那么多活动，揶揄他是想出风头，方宇航瞟她一眼：“你什么都没参加？”
　　佟真点头：“我当观众啊。”
　　方宇航点头：“也挺好。”
　　佟真拉住他：“你还没回答我呢。”
　　“周祈喊的。”方宇航说：“我加的那个社团有期末要求。”
　　“听说你弹贝斯？”佟真问。
　　“嗯，下午跟周祈排那个节目。”
　　“几点啊？”
　　“吃过饭。”
　　“……”
　　闲聊间已经走到食堂，两人分别去打餐，又聚在一起吃。
　　吃到一半周祈在后边喊：“航崽。”
　　方宇航一回头，一团绿色的东西暴击。
　　周祈问：“你病了啊？”
　　“有点儿。”方宇航说：“谢了。”
　　周祈看见佟真，笑着揶揄：“弟妹也在。”
　　佟真瞪大眼睛：“我不是！”
　　方宇航也威胁地喊他：“周祈。”
　　周祈笑着走了，“好了，不开玩笑，撤了。”
　　周祈还给佟真扔了包零食，“别生气。”
　　佟真气鼓鼓地看着他，“以后不要胡说八道。”
　　周祈轻笑，“行嘞弟妹。”
　　佟真：“？”
　　周祈转头看向方宇航：“航崽快点吃，琪姐在群里催了。”
　　方宇航嘴里塞满了饭，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周祈走了以后，佟真看着方宇航幽幽地问：“你是不是散布什么谣言了？”
　　方宇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我为什么想不开？”
　　佟真：“……”
　　几秒后，佟真很有自知之明地点头：“说得也对。”
　　不过——
　　“但我这么貌美如花的花季少女，你对我图谋不轨也是有可能的。”佟真语调逐渐怪异，“毕竟没人能抗拒得了美少女的魅力，我可以理解，但散布谣言就是你的不对了。”
　　方宇航：“……”
　　“说。”佟真竖起筷子，一副审讯架势：“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想把你打一顿算吗？”方宇航一边把感冒灵倒进杯子一边说：“如果算的话，那就是了。”
　　佟真：“……”
　　佟真瑟瑟发抖，“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从小到大就知道打我。”
　　“比不上你。”方宇航咬牙切齿：“每次还没动手你就开始告状了。”
　　换来的结果一定是方宇航被训。
　　惨痛教训太多，方宇航懒得一一细数。
　　方宇航把冲好的感冒灵推到佟真面前：“吃完饭把这个喝了。”
　　“不是你感冒吗？”佟真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干嘛喝药？”
　　“你都打那么多喷嚏了。”方宇航说：“预防。”
　　佟真拗不过他，还是皱着眉把那一杯喝了。
　　方宇航收起杯子。
　　佟真问他：“你不喝吗？”
　　方宇航拿出手机，低头玩游戏：“晚上喝。”
　　正好周祈发来消息：【病得严重不？下午还能排练吗？】
　　方宇航：【不是我。】
　　周祈：【琪姐让你没死就赶紧爬过来排练。】
　　方宇航：【……】
　　-
　　吃过饭后方宇航要去排练，佟真在去图书馆和回宿舍之间选择了前者。
　　不过走到播音艺术学院的楼时，佟真脚步踯躅，试探着问：“你下午要弹贝斯？”
　　方宇航点头：“对。”
　　佟真迟疑两秒：“我能去看吗？”
　　“你不去图书馆自习了？”方宇航问。
　　“等看完你排练我再去。”佟真想起图书馆的温度就打了个寒颤，“图书馆太冷了。”
　　“我们排练可能有点吵。”方宇航把自己耳机递给她，“要是嫌吵就戴耳机，或者找我拿外套，你去图书馆。”
　　佟真乐呵呵地点头：“成。”
　　开学半年，佟真算是第一次正式来方宇航他们系楼。
　　虽然两人都在同一个学校，但系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除了公共课偶尔会在同一栋楼里上之外，其余时间是碰不到的，寻常如果要见面，要么约在操场或食堂，要么是方宇航过来找她。
　　佟真除了开学陪他报到那天之外，就没怎么来过这一片。
　　学校建筑大同小异，没什么新奇。
　　方宇航排练的地方在二楼，她跟着进去以后，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方宇航跟站在最上边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旁若无人地把她安顿到中间，这才去排练。
　　佟真知道方宇航会玩乐器，但具体会什么并不知道。
　　吉他、贝斯、键盘，他好像都会一点。
　　因为小时候他们一起去过兴趣班，除了钢琴之后，方宇航都还蛮喜欢的，尤其是弦类乐器。
　　但那时是她一时兴起想去学乐器，芳姨便让方宇航也在周末跟着去学。
　　结果她学得一塌糊涂，方宇航反倒挨了好多夸，这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在又一次被老师说笨之后，佟真放弃了乐器。
　　那会儿学乐器的地方太远，每周都是老佟带他们去。
　　因为她放弃了，芳姨也不好意思麻烦老佟单独送方宇航，于是方宇航的乐器兴趣班也戛然而止。
　　好像从小到大有好多事情他俩都是一起做的。
　　就像她去学美术，就会怂恿方宇航也去参加艺考。
　　不过有时是佟真先放弃，有时是方宇航先放弃，反正不管谁先放弃，另一个基本也不会再坚持。
　　这会儿回想起来，好像他俩是在做咸鱼的这条路上互相攀比，看谁比谁烂。
　　佟真看着台上已经背上贝斯的方宇航，心想：最后还是她最烂啊。
　　佟真默默拿出书，那就在学习上卷死方宇航吧。
　　不大的教室里，乐器声音已经响起。
　　先是吉他再进贝斯，前奏结束后主唱的声音响起。
　　主唱的声音偏烟嗓，唱林宥嘉的歌别有一番韵味。
　　方宇航光是站在那儿，就很有范。
　　这算是方宇航难得正经的瞬间。
　　佟真用手机拍了一张，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素描纸和笔，在演奏声中开始勾勒人物轮廓。
　　音乐声一遍又一遍，主唱不厌其烦地重新开始。
　　周祈和方宇航也陪着。
　　教室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人进来也有人走。
　　都是方宇航他们院系的。
　　佟真画得认真，也没听到她们在低声讨论她。
　　“那是谁啊？”
　　“不知道，方宇航女朋友吧。”
　　“方宇航有女朋友？！”
　　“应该是，反正方宇航把她带来的。”
　　“可惜，我有个外系的朋友想追来着。”
　　“……”
　　感冒药的后劲儿很大，佟真画到一半手机屏熄灭，在教室里略带激烈的音乐声中昏睡。
　　脑袋枕在手背上，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素描笔，纸的边缘就垫在她掌心下。
　　方宇航班下午四点还有课，排练在三点半结束。
　　结束时一向高冷的琪姐难得八卦，“航崽，你女朋友啊？”
　　方宇航把贝斯放下，看了眼已经睡熟的佟真，低声：“还不是。”
　　周祈啧了声：“琪姐 ，你不知道航崽多闷骚。”
　　“滚。”方宇航在他背上拍了把，结果周祈朝着佟真那儿作势要喊：“我把你小青梅吵醒了啊。”
　　方宇航把他往出推，“去去去。”
　　周祈笑着跟琪姐离开。
　　教室里只剩下了方宇航和睡着的佟真。
　　佟真梦里冷，在打了个喷嚏后抱着胳膊搓了搓，然后胳膊又垂下去。
　　方宇航把自己外套给她搭在身上，安静坐在她身侧。
　　桌上的那副素描画到一半，脸部轮廓还没完善，但手中的贝斯已熠熠生辉。
　　方宇航从她那儿拿了张素描纸，又把她的笔拿过来。
　　纸上随意几笔勾了轮廓，然后画出特征，不到十分钟画完，结束之后在边上落款：昏睡猪。
　　片刻后又擦掉，换成了：睡美人。
　　佟真很讨厌看到猪这个字眼。
　　-
　　许是感冒灵起了作用，佟真这一觉睡得不知今夕何日，醒来的时候方宇航正在一旁坐着玩贪吃蛇。
　　佟真坐起来闭着眼发呆，嘴里嘟囔：“你幼稚死了。”
　　方宇航轻嗤：“你昨晚干嘛去了？”
　　佟真脑袋往另一边垂，弄得脖子难受，于是换了个方向，刚好搭在方宇航肩膀上，“没干嘛啊，但下午特困。”
　　“我睡了多久？”佟真坐直，揉了揉脸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没多久。”方宇航说：“也就两个多小时。”
　　佟真：“……”
　　她皱着眉，不停地蜷缩手指，“怪不得我手有点麻。”
　　方宇航的课都上完了，回来就看见她换了个姿势依旧在睡，昏昏沉沉。
　　佟真埋怨：“那药里有安眠药吧？”
　　方宇航说：“可能。”
　　两秒后，方宇航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
　　佟真不明所以：“怎么了?”
　　方宇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声音无奈:“大小姐恭喜你，又发烧了。”
　　-
　　佟真的身体是真弱，在图书馆冻了一会儿就感冒发烧。
　　不过不算太严重，中午吃了药，下午又盖着方宇航的衣服睡了那么长时间，到晚上吃过饭，烧就退掉了。
　　但方宇航怕她夜里复烧，给她买了体温计让她带回宿舍。
　　还送她到宿舍楼下。
　　佟真站在楼下冷风里，看着凛冽的风把方宇航的发型吹乱，吸了吸鼻子道：“方宇航，你今晚不能静音。”
　　“知道了。”方宇航说：“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医院。”
　　“嗯。”佟真讷讷地点头：“我晚上回去用不用再冲个感冒灵啊？”
　　“不用了。”方宇航叮嘱：“回去喝杯热水，然后睡一觉，应该没什么大事。”
　　“好。”佟真说。
　　片刻后，佟真蹦蹦跳跳地回去站在方宇航面前，“方狗，你这样很像我爹哎。”
　　方宇航：“……”
　　“我想老佟了。”佟真委屈地撇嘴。
　　方宇航沉默两秒，“那你叫声爹来听听？”
　　佟真：“？”
　　“滚啊。”佟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让老佟知道了揍死你。”
　　方宇航轻笑，“行了，回去吧，明天好了再给佟叔打电话。”
　　宿舍楼下都是依依惜别的小情侣，他俩夹在这样的群体中聊的话题格外突兀。
　　佟真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她只顾着难受了。
　　想妈想家想老佟。
　　人一生病就格外想家。
　　佟真站在楼下踯躅着不上楼，方宇航问她：“还想干嘛？”
　　片刻后，佟真黏糊糊地说：“再跟你待会儿。”
　　方宇航：“……”
　　“还烧着呢？”方宇航探她额头。
　　佟真摇头，咕哝着说：“我就是想家。”
　　方宇航站在她身前，给她挡掉了所有的寒风，慵懒的声音散在风里，“等考完试就能回家了。”
　　那一刻佟真仰起头，看到了少年精致的下颌线。
　　逆着路灯的光站在风里，纵使冬日凛冽的风把他的发型吹乱吹散，但那张脸也满是青春的印迹。
　　佟真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儿不真实感地说：“方狗，你还挺好看的。”
　　方宇航刚好低下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距离很近，“干嘛？喜欢我？”
　　佟真：“……”
　　许是他声音太好听，挨得近听时很有磁性。
　　佟真的心跳竟乱了一拍。
　　四目相对。
　　那一瞬佟真的呼吸都凝滞。
　　好像朔风卷起了地上的残枝，路旁的小情侣嬉笑声戛然而止，方宇航那双明亮的眸里倒映出她略有些呆滞的脸。
　　佟真的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片刻后，方宇航笑了，在她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行了，回去睡觉。”
　　佟真木讷地转身，等上了台阶才回过神来。
　　她回过头，刚好看到站在原地看她背影的方宇航。
　　少年穿着浅灰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在兜里，看她回头又朝她摆摆手，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朝她做口型：“快点儿。”
　　分明是张很奶的脸，却总是一副拽样儿。
　　佟真瞟了眼，捂着忽然飞快跳动的心一路小跑回宿舍。


第49章 
　　佟真的这场感冒断断续续地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
　　就连朗诵社的期末总结聚会也没去, 窝在宿舍里一边擤鼻涕一边看书。
　　顾思眠还发消息问她怎么了，她发了个委屈的小表情，【就是小感冒, 过段时间就好了。】
　　晚间顾思眠很突兀地发消息：【你在宿舍吗？】
　　彼时佟真站在一楼洗衣房，洗衣机“叮”的一声响起, 手机也跟着响了一声。
　　佟真回：【在的。】
　　顾思眠：【那你出来一下。】
　　佟真战战兢兢：【有事吗？】
　　顾思眠：【有个东西要给你。】
　　佟真战战兢兢，一边回着“什么呀？”一边小跑出洗衣房。
　　没几秒她就看到了站在楼门口的顾思眠, 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顾思眠也很快看到她, 疾走几步上前, “你感冒好些没？”
　　很寻常的问候, 但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佟真也没来得及去思考这语气的突兀，只是感觉受宠若惊, 连带说话都磕绊：“好……好很多了。”
　　只是一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上去像猫的小奶音。
　　“听上去还没好啊。”顾思眠寒暄着：“喝药了吗？”
　　“嗯，方宇航每天都有监督我喝药的。”佟真说。
　　顾思眠一怔：“方宇航？你那个……”
　　没等他猜测, 佟真立刻道：“我发小，就是那天你在图书馆门口看到的那个。”
　　“哦。”顾思眠轻笑：“你竹马啊。”
　　佟真：“……”
　　佟真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垂，“嗯, 也能这么说吧。”
　　顾思眠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 “给你买了药, 感冒早点好起来, 还得准备期末考呢。”
　　佟真盯着那药迟迟未接, 说不上来是惊慌还是害怕，总归心跳得极快，砰砰砰地像是快跳出来了一样。
　　还是顾思眠提醒了她一下, 她才把药拿过来, 立刻道：“谢谢学长。这个多少钱呀？我转给你。”
　　“不用。”顾思眠看她像小兔子一样的表情, 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里边还有朗诵社的小纪念品。”
　　佟真愣怔在原地，耳朵爆红。
　　“呃……谢谢谢谢学长。”很短的话说得也很磕绊。
　　顾思眠勾着唇笑，“外边冷，别冻着了，回去早点睡觉。”
　　佟真木讷地点头，“哦，好。”
　　佟真拎着药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
　　“佟佟，你不是去拿衣服了么？”曲潇问：“衣服呢？”
　　佟真：“？！”
　　佟真又往楼下跑了一趟，再回到宿舍时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正好倪静进来，看到她桌上的药不仅感慨：“方宇航是把你当药罐子啊，昨天才刚买了一堆，今天又来送了。”
　　“药吃多了有副作用。”正埋头补作业的小七提醒，“你这几天都睡十几个小时，怎么吵都不醒的那种，还是少吃点药吧，不行就去校医院打点滴。”
　　“不是方宇航送的。”佟真盯着那堆药沉思：“是学长送的。”
　　“你们朗诵社那个？”倪静问。
　　曲潇从上铺探出头来：“他在追你？”
　　小七啧了声：“方宇航完了。”
　　“关方宇航什么事儿？”佟真托着脸，“学长没有在追我，只是很单纯地给我送了朗诵社的纪念品，还有药。”
　　“屁。”曲潇挑眉：“妹妹，你得记住一句话，男人呐，无利不起早。”
　　佟真：“？”
　　这宿舍属曲潇的恋爱经验丰富。
　　一个学期换三男友，几乎都是无缝衔接。
　　换男友的速度令她们咂舌，且每个都是认真的。
　　偶尔大家还会喊她曲渣女。
　　那个学长早已是曲潇秋天的过去时，现在的男朋友是表演系的。
　　曲潇讲起理论来自然也有一套：“大晚上给你送药的，不是想追你就是想撩你，或者……想睡你，他正在给你释放信号，看你接不接收了。”
　　“接收是怎样？不接收又怎样？”佟真问。
　　“要我的话我就打直球，约他出去吃个饭，基本上就搞定。”曲潇说：“但你的话不一样，你还没谈过恋爱，跟这个人在一起肯定特认真，所以你得多观察观察，别让他轻易得到。”
　　佟真思考两秒才问：“那方宇航大晚上给我送药怎么解释？”
　　全宿舍静默。
　　佟真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了曲潇身上。
　　曲潇抿唇，斟酌两秒：“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实话啊。”佟真说：“方宇航也会大晚上给我送药，要是我病了他肯定要爬起来送我去医院，我要做手术的话他就会等在手术室外，虽然很可能是在打游戏。不过他妈要是在的话，他就不敢打游戏了。”
　　全宿舍齐刷刷用震惊的眼神看向佟真，似乎在说——这还不是在谈？
　　曲潇打了个响指，“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佟真被问懵，却还是下意识回答：“因为他是方宇航啊。”
　　因为他是方宇航，所以会大晚上给她送药。
　　因为是方宇航，所以在她难过的时候一定会在身边，不管是嘲讽还是安慰。
　　因为是方宇航，所以她敢这么笃定地回答。
　　“方宇航欠你的吗？”曲潇问：“要是有天他谈恋爱呢？你确定你还能大半夜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你送药，带你去医院？他女朋友是不会吃醋吗？”
　　佟真愣住，“他女朋友为什么要吃醋啊？”
　　曲潇朝她勾勾手，佟真特有求知精神地走过去，双手扒在栏杆上，结果猝不及防被曲潇赏了个爆栗。
　　佟真捂着脑袋，哭唧唧，“疼……”
　　曲潇翻个白眼：“宝贝，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真的笨，我刚才就会觉得你茶了。”
　　佟真皱眉：“什么啊？”
　　“假如你现在跟学长在谈恋爱，有天晚上你俩在看电影，结果学长接到他一个女性好友的电话，你这天晚上正好特别难过，就是想和学长看完这个电影，但学长说他好友生病要去照顾，且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怎么想？”
　　佟真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片刻后叹气，“我会不高兴，但我还是会让他去的。”
　　曲潇：“……”
　　“再比如，你和你男友去开房，已经万事俱备，结果他接到了前女友的电话，对方说自己生病，一个人在家孤单寂寞，你男友提起裤子就走，你什么感受？”
　　“我去，这也太渣了。”小七忍不住愤愤。
　　佟真有些难以理解，“这是一件事吗？”
　　曲潇微笑：“从本质上来讲是一样的。”
　　“但我跟方宇航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佟真说：“他又看不上我，我也对他没……”
　　话说到这儿忽然一顿，略有些磕绊地补上后边两个字：“感觉。”
　　“那只是你们的错觉啊。”小七跳出来拍她的肩，“宝贝，你俩是我见过CP感最强的人了。”
　　曲潇顺带敲了一下小七的脑袋。
　　小七抬头：“干嘛？”
　　曲潇抱臂，“提醒他们干嘛？我就看他们能撑多久。”
　　小七：“……”
　　小七笑眯眯地：“你好坏，我好爱。”
　　曲潇搓搓手臂，“你好吓人。”
　　两人开始满嘴跑火车，只剩下佟真站在那里思考，在思考片刻后她问：“我们不是在讨论学长吗？”
　　曲潇立刻正色，“一个忠告：防着点儿。”
　　佟真点头：“还有呢？”
　　“晚上不要跟他单独待在一起，不要单独跟他去人少的地方，不要跟他同喝一杯饮料，更不许跟他去开房。”曲潇说：“先看看吧，他段位太高了。”
　　佟真望着桌上的药有些犹豫：“学长不是那么坏的人吧？”
　　曲潇耸了耸肩：“对此我持保留意见。”
　　-
　　佟真难得失了眠，即便晚上喝了药，白天也没怎么睡觉。
　　宿舍里安静下来之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曲潇的假设给她敲了个警钟。
　　她跟方宇航都长大了，不是三五岁的年纪，过了她站在方宇航家门口喊一声，方宇航就会陪她去小区门口买雪糕的年纪。
　　这好像很突然。
　　但她意识到，未来的某一天她不可以再不分时间地给方宇航打电话，也不能找他聊天。
　　因为他会成为别人的男友、老公，甚至成为父亲。
　　而她亦如此。
　　他们在时间的长河里走散，再也无法如此亲昵。
　　佟真平日里虽会跟方宇航斗嘴吵闹，气狠了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但她知道，从小到大跟她关系最好的人还是方宇航，是纪苗都插不进来的好。
　　她会在方宇航被欺负了的时候冲过去挥起拳头，方宇航会在她哭的时候带她去买冰激凌。
　　小时候方宇航的零花钱会有一半属于她。
　　如果方宇航特想要一个东西，佟真也会把自己的零花钱都省下来给他。
　　他们在一起当了十几年同学、坐同桌，每天起床第一句话可能就是方宇航，在初高中那几年，每天出门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方宇航。
　　其他的同学可能在寒暑假就不会见面，但他们寒暑假都要日日相看生厌。
　　宇宙虽然是方宇航的弟弟，可对她来说，依旧比不上方宇航。
　　该如何形容这种情感呢？
　　大抵就是看见他的时候就忍不住翻白眼，但只要两天没见就会念叨着：“你去哪儿了？没人陪我疯。”
　　他们一起骑自行车去看过山上的日出，一起去吹过海边冷风，一起坐在天台上吃同一个冰激凌。
　　佟真并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
　　因为那是方宇航。
　　只要是方宇航，做什么都可以理解的。
　　她跟方宇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长大的，怎么长大以后就要改变这种关系呢？
　　佟真窝在被子里还掉了一滴泪，抬起手背又擦掉。
　　生病人格外脆弱。
　　凌晨一点半，佟真给方宇航发消息：【方狗，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方宇航：【？】
　　两秒后，方宇航的电话打过来。
　　佟真先挂断，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去了阳台。
　　外头月亮很圆，星星繁盛。
　　方宇航又打过来，佟真这才接起。
　　“发烧严重了？”方宇航低声问。
　　佟真低敛眉眼，压着声音说：“没有。”
　　“真的？没逞强？”
　　“没。”
　　佟真抿唇，顿了两秒才问：“方宇航，你有喜欢的人了嘛？会交女朋友嘛？”
　　方宇航：“……”
　　“怎么突然问这个？”方宇航问。
　　佟真：“随便问问，你先回答我。”
　　“不知道。”方宇航说：“可能会吧，遇到了合眼缘的女孩儿就谈恋爱，然后结婚。”
　　这回答很方宇航，也很诚恳。
　　因为一切都是未知，方宇航从不会去想这些未知。
　　所以回答都是猜测。
　　佟真哦了声，然后陷入沉默。
　　“你怎么了？”方宇航问：“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佟真打了个哈欠，“我就是困了，快睡觉吧，挂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打得很奇怪。
　　佟真却暗戳戳地在网上搜了一下，该如何跟异性朋友保持距离。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以前也常听周茜茜她们聊起，今天曲潇几乎是耳提面命地指点，她再不懂也显得太傻。
　　就像魏怡说的，都长大了，即便是没把对方当成异性，也会造成误会。
　　譬如周祈会喊她弟妹，大家都揶揄他俩的关系。
　　佟真对着网上要点对比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她又不是经常跟方宇航半夜打电话！
　　偶尔发条消息也是互怼。
　　况且，她都进手术室了，方宇航就算有老婆那也得来啊！
　　不然太丧良心了。
　　芳姨不会允许。
　　-
　　翌日，佟真有早八课，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
　　因为熬夜，她起迟了，曲潇她们提前去给她买早饭占座，让她一个人慢慢去。
　　她飞速洗了把脸，然后背着书包下楼。
　　下楼时还有些懵，在晨光熹微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睡眠不足出现了幻觉。
　　直到方宇航喊了她一声，“佟真。”
　　佟真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方宇航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还难受么？”
　　佟真摇头：“好多了。”
　　只是一说话还有浓重的鼻音。
　　方宇航把早饭递给她：“三食堂今天有小米南瓜粥，给你买了。”
　　“这么好？”佟真挑眉：“下毒了？”
　　方宇航轻飘飘地应一声：“嗯。”
　　佟真抱着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小米粥确实暖胃，“我病都快好了，你没事儿就复习，少往我们宿舍跑。”
　　“你身体多弱自己不知道？”方宇航瞟她，“你最好在期末结束前把病好了。”
　　“知道知道。”佟真往前走，“我能不能好决定了你能否过好一个寒假，我懂。”
　　临上大学前，大家纷纷叮嘱方宇航要照顾好佟真。
　　所以佟真是不可以生病的，不然回家一定方宇航一定要被唠叨死。
　　佟真跟他一起往系楼的方向走，手里抱着暖和的南瓜粥问：“你吃了没？”
　　“没。”方宇航说：“周祈给我带了。”
　　“你跟周祈关系还真好啊。”佟真感慨。
　　“怎么？你羡慕？”
　　佟真点头：“是是是，羡慕你跟帅哥关系好。”
　　方宇航：“……”
　　“我也不差好吧？”方宇航说：“是你眼瞎。”
　　“对了。”佟真转移话题：“昨天学长给我送了朗诵社的纪念品，是一对儿钥匙链，你有钥匙吗？分给你一个。”
　　方宇航问：“什么样的？”
　　“就是一对玩偶。”佟真从书包里拿出来，另外一只已经被她挂在了书包拉链上，是个呆头呆脑的女孩儿，另一个是捧着书发呆的男孩儿，“还挺萌的。”
　　“你不送你的学长？”方宇航问。
　　佟真一愣，递出去的手怔住，“ 我送他干嘛？”
　　脑子灵光一闪，手又讪讪地收回：“不要算了，我留着给苗苗……”
　　话还没说完，小玩偶就被方宇航抢了过去。
　　他挂到自己书包上，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还行，不算丑。”
　　佟真看了看他的，又看了看自己的，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两人用的同款太多了。
　　同款杯子，同款书包，甚至同款帽子、同款羽绒服。
　　两个妈关系好大抵就在这里体现了。
　　逛街的时候遇到好的总会一起买。
　　这个玩偶搭配着他俩其他的同款，好像也不那么奇怪。
　　“我最近给你忙前忙后。”方宇航说：“怎么送个玩偶还要往回收？”
　　“还不是你表现得太嫌弃。”
　　“刚才是震惊。”方宇航面不改色地扯瞎话，“你竟然有良心了。”
　　佟真：“……”
　　“我一直都很有良心。”佟真也扯瞎话，“是你没良心。”
　　方宇航看她一本正经，嗤笑了声。
　　刚好走到分岔路口，佟真却跟着方宇航拐弯，方宇航喊住她：“干嘛啊？不去上课了？”
　　“上啊。”佟真应了声，随后才反应过来看方向，“我天，差点走错。”
　　“你还能去教室吗？”方宇航看她这状态有点担心，“用不用我送你过去？”
　　佟真立刻瞪大眼睛，不服输地喊：“我！当然！可以！”
　　“知道在哪个教室吗？”方宇航问。
　　“302。”佟真说：“你快去上课，我要走了。”
　　方宇航挥了挥手，“行，你先走。”
　　佟真转身时还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吐槽：“不愧是你，踩点狂魔。”
　　方宇航：“……那还不是因为等你。”
　　他几乎每天都比佟真起得早，但早上都要等佟真好了才能一起走。
　　于是两人都是踩点狂魔。
　　他声音小，近似咕哝。
　　佟真侧耳听：“你说什么？”
　　方宇航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冷漠又无情：“快滚。”
　　佟真：“……”
　　佟真讷讷地走了几步，在方宇航即将转身时忽然又小跑回去，“你再揉一下我头发。”
　　方宇航一脸震惊，“你没病吧？”
　　佟真：“快点儿。”
　　于是方宇航伸手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给她前边的发丝都揉起了静电。
　　“怎么了？”方宇航问。
　　佟真兀自点头，“还是这样舒服。”
　　方宇航更害怕了，“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感冒还带发作精神类疾病的？”
　　佟真抬头瞪他，把自己的头发捋顺，不大情愿地说：“昨晚学长也揉了我头发，就感觉怪怪的。”
　　学长动作太温柔，太亲昵，所以让她不自觉想逃离。
　　但方宇航揉她脑袋就不一样，随手一揉，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且方宇航掌心温热，揉她头发的时候还算舒服。
　　反正她不排斥。
　　可昨晚学长揉她头发的时候，她吓得腿都软了。
　　在她还沉浸式思考的时候，方宇航却忽地拔高了声音：“昨晚？”
　　佟真的思绪一瞬间抽离，“怎么了？”
　　“他还揉你脑袋？”方宇航皱眉。
　　佟真点头：“就一下，估计顺手。”
　　方宇航：“……”
　　方宇航转身走了。
　　佟真待在原地不明所以，两秒后手机震动，曲潇喊她上课。
　　她转身飞快跑去教室，一路狂奔。
　　方宇航却在上课时，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课间休息，周祈敲他的桌面，“想什么呢？”
　　方宇航抿唇，语气冷淡：“有点不开心。”


第50章 
　　方宇航的不开心持续到寒假。
　　一直到回了津南, 方宇航的心情才好些。
　　偶尔见佟真沉迷手机就会瞟一眼，但佟真只是在跟她们宿舍的人一起联机玩游戏。
　　方宇航便又继续吊儿郎当地玩自己的游戏。
　　寒假大家陆续返回津南，除了宋知禾。
　　韩总跟裴苏怡又是一趟车回来的, 两人买了火车卧铺。
　　韩总本来是下铺，裴苏怡是中铺, 但韩总跟她换了一下，近一米八的男生憋屈地窝在中铺十几个小时, 等到下火车时走路双腿都不得劲儿。
　　他们回来那天, 方宇航跟佟真去车站接的。
　　同天接的还有纪苗。
　　纪苗带学霸去找佟真的计划泡了汤, 提起这事儿就气得不行。
　　纪苗吐槽那就是个书呆子, 整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除了学习好一无是处, 但偏偏纪苗迷上了，用了N种方法，可对方油盐不进。
　　纪苗每告白一次, 得到的回复都是：“我们还是先好好学习吧。”
　　纪苗：“……？”
　　纪苗心想我他妈又不是高中生。
　　但这话她都不敢在书呆子面前说，因为这个书呆子听不得脏话，听见以后又会直勾勾地盯着她。
　　学霸有个特点就是不训人、不骂人, 但会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裴苏怡听完就觉得瘆得慌, 搓着手臂说：“这样不会很吓人吗？”
　　纪苗一拍桌子, “当然！……不会。”
　　语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纪苗托着脸, 一副痴迷表情：“他的眼睛很深邃, 像是有大海，有繁星。”
　　佟真跟裴苏怡对视一眼——文艺少女的世界不是我等凡人能懂的。
　　大家聚在一起闲聊，聊新学校里的人和事, 聊津南这半年的变化。
　　不过半年, 已然高楼林立, 多了好几栋没见过的建筑，还有几栋高楼正在起，钢筋水泥刺入云霄。
　　寒假时间以春节为节点划分开时间段，他们也就春节那段时间聚了下，过完春节后班里还组织了同学聚会，一起吃了饭，还去了ktv。
　　但同学也只来了一半。
　　有没考好去复读的不愿意来，有在外地上大学离得太远便没回来的。
　　来了的也都是当初班上比较活跃的人。
　　他们班聚会结束稍迟一些，等到在KTV唱完已经快凌晨十二点。
　　纪禾来接纪苗，佟真和方宇航就商量着把裴苏怡先送回家，两人再一起回家，还在门口商量的时候，方宇航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喏，接的人来了。”
　　韩志远拎着一把黑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们班还没结束，我就先跑过来了。”
　　纪苗问：“你们班是不是要通宵？”
　　韩志远点头：“你怎么知道？”
　　“听你们班人说的。”纪苗说：“好几个男生好像都喝多了，你咋跑出来的？”
　　韩志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干了一杯，他们才放我出来。”
　　韩志远好说话，还是班委，一般这种局上都很难走开。
　　纪苗捏着鼻子，“你喝不少啊？”
　　“嗯。”韩志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一直灌我来着。”
　　韩志远也算是三班最厉害的。
　　进3班时成绩不算拔尖，但一年之后硬是考上南大，在高手如云的一中光荣榜上占有一席之地。
　　3班独一苗，大家都传他考试运好到离谱，所以这次重聚，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他站在那儿，笔直挺拔，衣品比高中时好了不少，但脸色通红，还是原来那个憨厚老实的样儿。
　　“你带把伞干嘛？”纪苗问。
　　“天气预报今天有暴雪。”韩志远说：“我怕下雪。”
　　“不是吧？”纪苗惊讶，“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糙汉子韩总吗？是不是北方长大的啊？下雪还值得打把伞？”
　　韩总被揶揄得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好了，回家，你也喝不少。”
　　“你来接裴裴？”纪苗问。
　　韩志远点头：“嗯。”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啊。”纪苗朝他们挥挥手，胳膊已经被纪禾制住。
　　纪禾兄妹朝着反方向离开，纪苗还在冷风里放声高歌：“别那么骄傲，我随时可能走掉~”
　　韩总低声问裴苏怡有没有喝酒，裴苏怡朝他比了个手势，“就喝了一点点。”
　　方宇航拍了拍韩总的肩膀：“那你把她送回去哈，回家以后打个电话。”
　　“行。”韩总应：“你跟佟真回去以后也说一声。”
　　韩志远跟裴苏怡客气疏离地走在那条昏黄的路上，佟真回头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八卦，“你说他俩在一起没？”
　　“没。”方宇航说。
　　“为什么啊？”佟真不解，“谁都看得出来韩总喜欢裴裴啊，不然这么晚过来送她。”
　　方宇航耸了耸肩：“韩总怂，没敢捅破窗户纸。”
　　佟真：“……”
　　可能是家庭原因，韩志远有点儿“老好人”的特质在身上，这种特质的底层逻辑要么是自卑不敢拒绝，要么是道德标准过于高造成了自身的性格缺陷。
　　韩总属于前者。
　　佟真有些唏嘘，“那依照裴裴的性格，只要韩总不捅破窗户纸，她就不会主动往前一步的。”
　　方宇航笑了笑，没说什么。
　　唱歌的地方离他们小区不远，所以两人走着回。
　　走了一段路，天空起了大风，天黑压压的，一颗星星也没，佟真抱臂：“不会真要下雪了吧？”
　　“韩总的天气预报一般不会错。”方宇航说。
　　“那我们还……”佟真看向他，“就不能走快点儿？”
　　方宇航继续慢悠悠地走，“北方人还怕雪？”
　　佟真：“……”
　　没多久，雪扑簌簌地落下来，很快在灰色的地面上铺就了一层白。
　　冰凉的雪花融化在佟真的肌肤和眼睫上，她喊方宇航，“我看不见了。”
　　方宇航的手在她脑袋上、脸上擦了擦，“你手呢？”
　　“冷。”佟真笑着说。
　　方宇航瞥她，“懒死你。”
　　-
　　津南这场雪是难得的大。
　　一场大雪覆盖了城市所有的枯枝腐叶，残败的树干上挂着透明的冰晶，太阳出来时，街上流水哗哗，倒有几分夏日之景。
　　佟真赖在家里玩了好几天游戏，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她就跑去找方宇航。
　　方宇航房间的电脑被归还，方宇航窝在电竞椅里打端游，佟真就开着麦和舍友们开黑。
　　那一年王者荣耀手游横空出世，没过多久绝地求生也上线，成为了风靡学生圈的两大游戏。
　　方宇航一直都没下载来玩，佟真问他为什么?
　　方宇航：“没有为什么。”
　　佟真：“装逼。”
　　方宇航在手机上只喜欢玩贪吃蛇这种单机游戏，大型游戏一般会玩端游。
　　两人在同一个房间也划分了楚河汉界，互不打扰。
　　只是偶尔佟真太过激动，气得把手机甩在桌上，方宇航就冷冷来句：“有钱换手机？”
　　佟真：“……”
　　久而久之，舍友们都知道他俩放假还黏在一起，揶揄佟真的时候，佟真委屈巴巴：“我也没办法啊，他家离我家近。”
　　众人：“多近？”
　　佟真：“我俩房间只隔一堵墙。”
　　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你俩也不腻。”小七笑：“真爱无疑。”
　　佟真：“我又不跟他一起玩。”
　　小七：“那你跟谁？”
　　佟真拉开门大喊：“宇宙！”
　　圆滚滚的宇宙立刻跑进来，中二语气：“佟真姐姐我来保护你！”
　　“都出去。”方宇航严厉。
　　佟真瞪他：“你干嘛啊？对我们可爱的宇宙这么凶，一点都不友好。”
　　宇宙回头大喊：“妈！”
　　方宇航不解。
　　只听宇宙喊道：“我哥骂姐姐！”
　　方宇航：“？”
　　方宇航摘下耳机起身，宇宙立刻跑到佟真身后，“姐姐保护我。”
　　佟真张开双臂，紧紧护住宇宙和方宇航对峙，“你打他先打我。”
　　“妈！”宇宙再次大喊告状，“我哥要打姐姐。”
　　李淑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越过客厅依旧振聋发聩，“方宇航你臊不臊？”
　　方宇航咬牙切齿，抬手在他们脑袋上一人来一下。
　　“我还不如坐实。”方宇航继续坐下打游戏。
　　等佟真回去继续打游戏的时候，宇宙就在一边儿看。
　　舍友们纷纷讨论佟真的家庭地位，佟真语气里遮不住的得意，“没办法，谁让我招人待见。”
　　等她选英雄的时候，宇宙频频发问。
　　大家都逗他，宇宙乖巧地和大家打招呼，嘴特甜，一口一个姐姐，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夸奖。
　　众人：“未来可期。”
　　玩完游戏后，佟真又带宇宙去买了一堆零食。
　　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动画片，佟真还津津有味地跟宇宙讨论和争辩。
　　一直到吃午饭，佟真才回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寒假。
　　值得一提的是，临近开学，方宇航和芳姨大吵一架，起因还是宇宙。
　　那天李淑芳和魏怡去参加同事的婚礼，上午出门时李淑芳叮嘱方宇航记得盯着宇宙吃维生素，也要记得给宇宙和佟真做饭，别饿着。
　　但晚上回来李淑芳问宇宙中午吃的什么。
　　宇宙实话实说：“汉堡可乐薯条。”
　　李淑芳闻言皱眉，而方宇航正在房间里看一个乐队的演出录播，戴着耳机也没听见李淑芳喊他。
　　李淑芳又问宇宙：“维生素吃了没？”
　　宇宙摇头：“没。”
　　李淑芳顿时怒了，推开门就看到方宇航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冲过去直接把他耳机拽下来，吓了方宇航一跳，皱着眉淡淡道：“干嘛啊？”
　　“成天就知道玩电脑，我上午出门怎么叮嘱你的？”李淑芳气得数落他，“亏你是当哥哥的，让你中午给他做饭吃，你倒是会省事，点了外卖就有更多时间玩电脑了是不是？我跟你说，你迟早得被这个电脑害了。”
　　方宇航往门外瞟了眼宇宙，眉头微皱，想解释却没开口。
　　“妈妈，不是……”宇宙正欲解释，李淑芳却没理，继续数落方宇航，“你放假回来什么都没干，成天就玩电脑了是吧？方宇航，你已经成年了，好好想下以后打算做什么吧，别成天混吃等死的，一点儿样都没有。”
　　“我没……”方宇航开了个头，李淑芳打断他，“就让你给他弄点饭你都做不到，你好歹是个当哥哥，要你有什么用？！”
　　“那就别要好了。”方宇航冷淡出声。
　　“你还顶嘴？！”李淑芳伸手就往他肩膀上拍，胳膊却忽然被人抓住，佟真的脑袋缓缓出现，讪讪道：“芳姨，这是干嘛呀？”
　　“没事儿，你起来。”李淑芳说：“方宇航这小子欠抽，这么大的人了我吩咐他做点儿事都做不成。”
　　佟真挡在方宇航身前，拦住李淑芳：“芳姨，有话好好说啊，他都这么大了。”
　　“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李淑芳嗓门大，听上去怒气冲天，就连魏怡都过来了。
　　一个家格外热闹。
　　“方宇航，我知道你不喜欢弟弟，但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平常也就算了，他最近生病呢，不吃维生素去幼儿园又昏倒怎么办？他是不足月出生的你比谁都清楚，我不在你都不能好好照顾弟弟吗？！就是给他做顿饭，能少胳膊少腿还是怎么？”李淑芳厉声道。
　　方宇航红着眼眶看向她，无声地对峙着。
　　“你用这眼神盯着我什么意思？不服气是不是？！我跟你说，这要是被你爸知道了……”
　　“那你告诉他啊。”方宇航忽地拔高声音，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寻常方宇航说话都很客气，从来没见他跟谁大声吵过。
　　方宇航抿了下唇，唇上这才稍有了些血色，“快餐是他吵着要吃的，维生素的瓶空了，我怎么就没好好照顾他了？反正一出什么事儿就都是我的错，你除了会骂我还会做什么？你……”
　　说到这儿声音略带哽咽，佟真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劝：“别说了。”
　　方宇航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才的抱怨都戛然而止，冷声道：“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看见我，以后我不回来就是了。”
　　李淑芳站在原地，讷讷地嘟囔了句：“你不回来去哪儿啊？”
　　方宇航刚好听到，声音更冷淡：“不用你管。”
　　说完就往外走，佟真和魏怡都没拉住。
　　他大步流星，佟真只好小跑跟上。
　　这场争吵来得突然又激烈，加起来比他们十八年间吵的架还厉害。
　　方宇航不是个喜欢跟人争吵的性子，李淑芳性格泼辣，大大咧咧的，他倒是安静内敛，除了幼儿园时期短暂地皮过之外，其余时候成绩差归差，但从来不给家里惹事。
　　聚众斗殴、早恋等词跟他完全沾不上关系。
　　教过方宇航的老师向来都会说一句话：“孩子是好，可惜了，数学没开窍。”
　　但方宇航也是发奋努力过的，初三学得格外认真，这才在户籍优势下擦线进入一中。
　　魏怡常常夸方宇航懂事儿，有担当。
　　方宇航也早早地了解了李淑芳的性格，所以一般她说什么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通常她自己说的话隔天就忘了。
　　凭借这样的相处模式她们还算融洽，直到——李淑芳怀了方宇宙。
　　宇宙是李淑芳在生女儿的美好愿景下怀上的，可没想到还是个儿子。
　　但毕竟是二胎，而且年纪摆在那儿，佟兴国和李淑芳都对小儿子偏宠一些，在家里有什么也都让方宇航让着。
　　一次两次行，三次四次方宇航就有些不高兴，所以平常对宇宙也爱搭不理的。
　　玩不到一块去。
　　方宇航对宇宙带着一点儿很奇妙的敌意。
　　但故意给他吃快餐和不给他吃维生素这种事儿做不出来。
　　李淑芳交待他的事儿，他都有好好完成。
　　方宇航没忍住，破防了。
　　-
　　事后想起来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只要李淑芳别那么笃定，方宇航好好解释就不会衍生成这样。
　　可是“只要”不成立。
　　李淑芳就是那个急躁的性格，职业让她养成了一开口就教育人的习惯。
　　方宇航在小区后边的广场跷跷板上坐着，低头玩贪吃蛇，实则心不在焉。
　　佟真追出来以后没凑过去，反倒去了他对面，只不过压不下来方宇航。
　　佟真喊他：“方宇航，松点儿劲。”
　　方宇航没抬头，却已然松了劲儿把佟真送到了空中。
　　一来一往。
　　两个已经上大学的人玩得还和以前一样默契。
　　玩了一会儿佟真才走过去凑到他跟前，直接蹲下来怼脸看：“你哭了。”
　　“鬼扯。”方宇航否认。
　　佟真说：“那你眼睛红了。”
　　“风大，进沙子了。”方宇航说。
　　佟真呼气吹了吹，“那没事儿，过会就好了。”
　　就跟哄小朋友似的。
　　佟真没有劝词，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那儿陪他待着。
　　夕阳西下，远处天边被渲染成橘粉色，光映照在两人的背脊。
　　隔了很久，方宇航才闷声道：“你跟出来干什么？”
　　“玩啊。”佟真找了根棍子在地上划来划去。
　　“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玩的？”方宇航说。
　　佟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你别说话了。”
　　方宇航：“嗯？”
　　佟真站起来，借着高度差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现在特可怜，跟无家可归的小狗狗一样，我看着想哭。”
　　方宇航：“……边儿去。”
　　佟真温声道：“没事儿，大不了你去我家住，我房间给你。”
　　“那你呢？”方宇航问。
　　佟真：“我去住你家，反正你妈喜欢我。”
　　方宇航：“……”
　　佟真向来是个不太会安慰人的人，但她就这么陪方宇航从傍晚待到天黑。
　　然后两人走到市中心吃了一顿酸辣粉，辣到佟真满脸通红，又慢悠悠地走回去。
　　方宇航没有任性，在佟真的陪同下还是回了房间。
　　佟真在他房间待了会儿才走的，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别再和你妈吵了啊，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来我房间睡。”
　　方宇航拉着门把手，居高临下地看她单纯明亮的眼睛。
　　片刻后别过脸，耳垂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红。
　　佟真在他心口轻轻锤了一下，“听到没？”
　　方宇航忽然靠在门上，特认真地问：“佟真，你知不知道邀请男人去你房间是很危险的事情？”
　　佟真愣住，随后挑眉：“你也算？”
　　方宇航的手骨节轻响一声，忽然揪着她领子凑近，彼此的呼吸吐露在对方脸上。
　　四目相对。
　　良久，方宇航轻舔了下唇，“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爸，都算。”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声音发颤。
　　佟真思绪有片刻空白，但随着他的话回过神来，仰起头看他，距离更近。
　　“但你是方宇航哎。”佟真说：“也算吗？”
　　方宇航：“怎么不算？我也是男人。”
　　佟真愣怔片刻，噗嗤轻笑，“行吧。”
　　方宇航：“……”
　　“好啦。”佟真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下，就跟哄大狗狗一样，“我家哥哥今天太惨了，好好睡一觉，别难过啦，要是睡不着就给我发消息，我会勉强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回你的。”
　　这安慰的话半真半假，娇柔又造作。
　　佟真被方宇航推出门外。
　　佟真和他隔着门，低声嗤：“小气鬼。”
　　方宇航靠在门上，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门上，却无暇顾及，也感受不到疼，他的手臂搭在额头上，缓缓闭上眼，耳朵红得滴血。
　　良久，手臂缓缓下移，手落在心口处。
　　咚咚咚咚——
　　跳的速度过快。
　　偏这会儿佟真在外边敲敲他的房门，压着声音说：“冬冬，晚安呐。”
　　方宇航：“……”
　　要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方宇航就真的是蠢了。
　　但佟真很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方宇航深呼出一口气。
　　这个笨蛋。


第51章 
　　吵架这事儿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李淑芳也没道歉, 方宇航在家里当了两天透明人就开了学。
　　不过抵达北城之后，方宇航从书包里翻身份证，翻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
　　信封上还印着“津南一小”的logo, 就连写字的信纸也是小学发的。
　　信纸上最醒目的就三行字：
　　【航，好好吃饭。
　　有爸妈在的地方就都是你家, 你随时可以回来。
　　那天的事，对不起。】
　　签名落在最下边, 李淑芳三个字写得工整有力。
　　信封里还给放了一千块钱现金。
　　这大概就是嘴硬的妈妈唯一能想到的道歉方式。
　　方宇航坐在出租车上给他妈发了条消息：【知道了。】
　　他妈就四个字：【好好学习。】
　　其实这事儿对方宇航来说已经习惯, 他爸妈性格都有些别扭, 所以他的性格也有些。
　　小时候太皮, 总被他爸走街串巷地找，找到了就是一顿揍。
　　但他会躲, 佟真就是帮他躲的人。
　　或是真的犯了错惹到他爸妈，佟真就站在他身前护着。
　　很多很多次，佟真总是用最笨的姿态去帮他。
　　但在那个对他来说稍有些讨厌的童年里, 佟真是唯一明亮的色彩。
　　-
　　佟真刚到宿舍，[津南咸鱼小分队]的群里就炸开了锅。
　　起因是周茜茜眼尖地发现裴苏怡和韩志远换上了情侣头像，很偏僻的那种, 却正好被周茜茜刷到, 于是把这两人艾特出来逼问。
　　果不其然, 两人恋爱了。
　　大家先在群里逼问韩总, 结果韩总一直没出现, 后来又艾特裴苏怡，却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于是群里炸了，当然也仅限于大家不断猜测, 并无回应。
　　隔了半小时, 韩总和裴苏怡才双双上线。
　　韩总先发：【是的, 恋爱了。/害羞】
　　裴苏怡跟着：【嗯嗯。】
　　周茜茜和纪苗发了一连串的啊啊啊，然后才想起来吐槽韩总：【韩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嗲？】
　　韩志远：【？】
　　周茜茜：【/害羞这种表情我们裴裴用也就算了，你就别了。】
　　纪苗附议：【是的是的。】
　　之后大家在群里打趣她俩，问是谁追的谁。
　　韩总全部揽下，还说回去请她们吃饭。
　　这才算结束。
　　佟真爬楼看完了所有的聊天记录，莫名其妙地独自感慨了一阵，然后给方宇航打电话。
　　“刚走就打电话？”方宇航那端声音略有些嘈杂，好似还在操场，“你宿舍里有老鼠？”
　　“那倒是没有。”佟真声音闷闷的，“裴裴和韩总在一起了，你看见没？”
　　“知道。”方宇航说。
　　佟真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两天我看见情头了。”方宇航说：“怎么了？”
　　佟真又坐回到椅子上，略带埋怨：“那你不和我说。”
　　“当时忘了。”方宇航忽地顿住，两秒后忍不住问：“到底什么事儿？我还没回宿舍呢，你要是有事儿就趁早说，我还能回你们宿舍楼下。”
　　佟真一怔，“你走得也太慢了吧？！”
　　因为佟真带得东西多，方宇航先送了她才回宿舍。
　　结果都二十分钟过去了，方宇航还没回去。
　　这不合理！
　　结果就听方宇航慢悠悠地说：“操场有爵士舞社团的学姐们在表演，路过时看了一会儿。”
　　佟真：“……”
　　“你这一会儿够长的啊。”佟真开始阴阳怪气。
　　“嗯。”方宇航没接招，继续正经地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事？”
　　“我倒是没有。”佟真思考两秒，“我就是在想裴裴。”
　　方宇航：“嗯？”
　　佟真语气忧伤，“有种我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方宇航：“……”
　　佟真托着下巴在宿舍里神伤，思绪开始游离。
　　直到方宇航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欢呼，把她游离到九天外的思绪拉回来，她这才没什么精神地问：“什么声儿啊？”
　　方宇航淡定回答：“一个学姐把上衣脱了。”
　　佟真：“？！”
　　一瞬间，佟真脑海里浮现出太多词，飞速地挑选之后，咬牙切齿地骂：“流氓。”
　　方宇航：“嗯？关我什么事儿？”
　　佟真：“你竟然还待在那里看！”
　　方宇航：“……里边还有内衣啊，再说了，看得人很多。”
　　佟真：“……那你们都是流氓！”
　　方宇航：“……”
　　电话里忽然沉默几秒，佟真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方宇航的呼吸声，很轻，跟嘈杂的背景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时间有些心虚，开始思考口嗨之后的道歉，但在她尚未开口时忽地听到方宇航笑了。
　　“佟真。”方宇航喊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
　　“男人……都是流氓。” 方宇航一阵正经地说：“不管是什么外壳，内力都装着同一套灵魂。所以，别相信男人。”
　　佟真：“？”
　　佟真被他这语气吓到，慌乱地挂了电话。
　　等挂了以后才反应过来，于是打开跟他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狂戳：【你这个骗子！】
　　方宇航：【？】
　　佟真：【你就是不想让我跟学长谈恋爱！】
　　方宇航：【所以你恋爱了？】
　　佟真：【……还没。】
　　方宇航：【那你先别谈。】
　　佟真：【Why？】
　　方宇航：【No  Why。】
　　佟真：【……真的，英语老师看了想打死你的程度。】
　　方宇航：【你又不是英语老师。】
　　于是，一个严肃的话题又这么插科打诨过去。
　　-
　　寒假过完之后才算正儿八经进入了大学生活。
　　对这个学校有了一定的认知，对学校周边建筑和吃喝玩乐的场所也了解一些，和舍友们多天不见，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于是聊到晚上，一起出门去吃了饭，回去路上又在操场待了会儿，一直到月上影斜，才随着人潮走回宿舍。
　　分明还没来这个地方多久，却对这里有种天然的归属感。
　　不过开学还是很忙，社团、班级、学生会，总有忙不完的事儿。
　　佟真算是清闲的那挂，社交达人曲潇已经忙到没时间跟她们吃饭了。
　　而方宇航也忙碌起来。
　　Cloud音乐社要举办一次校内音乐节，方宇航有节目要筹备，再加上他们大一下学期的课增多，他成天都忙到不见人影。
　　寒冷的冬天就在忙碌中奔向结束。
　　朗诵社也在冬天即将结束时举办了集体活动，也是在这时候，佟真才和顾思眠稍熟一些。
　　社团内的比赛不算隆重，却也需要人负责筹办，大二的学姐们懒得过来，大一的就被抓了壮丁。
　　尤其佟真这种平常什么活动都不落下，别人来找帮忙也不好意思拒绝的。
　　佟真自然而然成为了活动的次负责人，主负责人就是顾思眠。
　　后来回想，这事儿总带着几分蹊跷。
　　却也可能是命运的安排。
　　总归佟真第一次当负责人，什么都尽心尽力，有时因为打印横幅的事儿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有时因为借场地吃了瘪，一个人伤心难过好久。
　　之后也都是顾思眠带着她解决的，并且在回程的路上教她，该怎么跟人交谈，又该怎么跟老师申请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当时佟真走在他的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思眠的侧颜。
　　顾思眠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只觉得那一刻的顾思眠很帅，是那种很有安全感的帅。
　　顾思眠在讲完之后低声问：“听懂了吗？”
　　佟真立刻收回目光，低敛着眉眼点头：“嗯呐。”
　　连尾音都忍不住颤。
　　朗诵社的活动圆满结束，佟真也因此瘦了五斤。
　　以前觉得很难减的肥，竟然莫名其妙地减了，佟真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兴奋地把体重秤上的照片发给方宇航，特骄傲地说：【看！】
　　方宇航那边儿临近中午吃饭时才回复：【这么瘦了？】
　　佟真发了个乖巧的表情包，【开心~】
　　几秒后，方宇航发了条语音过来，“出来吃饭。”
　　佟真：【……】
　　-
　　方宇航就是佟真减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自从佟真给方宇航发了体重的照片之后，方宇航便又恢复了一日三餐都要跟她一起吃的日常。
　　不过也是见面之后，佟真才发现方宇航最近也瘦惨了。
　　Cloud音乐社的校内音乐节从刚开学就开始筹办，比朗诵社的活动开始得早，但到现在还没举办，据说社长想请一个最近很火的爱豆，是隔壁学校大四的，但那位没档期，正在协商当中。
　　方宇航遇上个乐痴舍友周祈，成天拉着他去玩音乐。
　　甚至周祈在校外租了个地下室，他们的乐器都放在里边，有时一练就是一天，饭都忘记吃。
　　佟真见到他的时候都惊了，直问他是不是最近没钱。
　　方宇航在她脑袋上摁一把，“你自己不也瘦了？”
　　“我是减肥。”佟真说：“你之前就瘦，现在更瘦了。”
　　方宇航拽着她进食堂，“你又不胖，减什么肥？”
　　佟真：“……”
　　于是这天中午，佟真跟方宇航相对无言地消灭了两个鸡腿，一大碗米饭。
　　佟真问方宇航：“你喜欢乐器吗？”
　　方宇航：“还行。”
　　“那你玩得这么痴迷？”佟真撇嘴，“不管多痴迷都得吃饭啊。”
　　方宇航斜睨她一眼：“那你喜欢朗诵？”
　　佟真：“一般。”
　　方宇航还没来得及用她的话噎她，佟真就一脸认真地说：“方宇航，你说我追顾思眠，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空气一阵寂静。
　　分明还在食堂，过道里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佟真的眼睛亮晶晶的，方宇航却在跟她对视之后低下头。
　　良久，方宇航随意抓起手边的水杯，指腹轻轻摩挲过温热的杯壁，拎起水杯放在嘴边轻抿一口。
　　水渍留在唇上，口中却一滴没有。
　　佟真伸手碰了碰他手臂，“你说话呀。”
　　方宇航放下水杯，低声问：“你喜欢他？”
　　佟真皱眉，思考片刻，“好像是有点喜欢……”
　　“啪嗒——”
　　方宇航的水杯不小心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残渣。


第52章 
　　佟真对顾思眠的感觉很奇妙。
　　她觉得这个人像雨, 看得到，摸得到，进入到她世界时却会带来一阵潮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顾思眠对她也是有意思的。
　　应当不是那种照顾学妹的意思，按照曲潇的话来说就是——恋爱信号。
　　据说一个人在对你有好感的时候, 一定会似有若无地撩拨你，对你释放出想要恋爱的信号。
　　当你接收到且对他也有意的时候, 就要回应。
　　如果不能及时回应, 很有可能错失良机。
　　可佟真只是猜测, 并不确定。
　　因为顾思眠只是在似有若无的越界, 就像之前在图书馆门口摸她的头发，聊天时偶尔的玩笑, 抑或像之前在举办活动时对她独特的维护，甚至囊括了有社团成员私下来问她，她和顾思眠是不是在谈恋爱, 把她问了个大红脸。
　　但这问题恰好被走在后边的顾思眠听到，顾思眠笑着替她解围，“这事儿你们问小姑娘干嘛啊？怎么不来问我？”
　　他笑起来自带风流, 却没有丝毫痞气。
　　社团学妹们都有被那个笑狙到。
　　当时的佟真是没敢抬头的, 支棱着红呦呦的耳朵屏息凝神听着。
　　她听到顾思眠很轻地略带着些无奈的叹息, 说话时却依旧带着笑, “还没谈。”
　　这话说得旖旎。
　　看似拒绝, 却还有余地。
　　甚至更像是一种暗示。
　　当时她们社团的成员都在哄笑着打趣，顾思眠也没再作声，反倒走到佟真身边, 问她下午什么安排。
　　佟真说话都磕磕绊绊, “没……没课。”
　　于是顾思眠那天下午带她去处理办活动要用到的教室。
　　可这件事在她们社团里可谓是疯传, 每次佟真去社团的时候，总会被人在不经意间打量和讨论。
　　时间长了，佟真也拿不准顾思眠的心思。
　　但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平日里虽慢吞吞，可遇上顾思眠，这种感觉抓心挠肺的，并不好受，她就想赶紧要个答案。
　　反正女追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当初小七追周祈也算轰轰烈烈。
　　那只不过是没追到而已。
　　小七说了，女追男隔得也不是纱，如果男的不喜欢你，那隔得就是铁丝网，还带电那种。
　　就像当初周祈婉拒小七那会儿，先说不合适，没多久就官宣，碍于佟真和方宇航的面子没办法跟她彻底断交，却也躺列没再聊过天。
　　佟真提出这个想法也不过是想死个明白。
　　而方宇航的杯子是周祈送的，超市满购两百赠情侣杯，正好方宇航上个杯子橡皮圈坏了漏水，就捡漏用了他的杯子。
　　结果摔了个粉身碎骨。
　　温水泊泊地在灰色大理石上流淌，佟真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
　　方宇航下意识抬手捂她耳朵，却在片刻后意识到什么，手指在空中蜷缩了下，又缩回去。
　　佟真急忙问他：“你没伤到手吧？”
　　方宇航站起来，大跨步越过满地玻璃碎片，还不忘回头叮嘱佟真：“坐那儿别动。”
　　佟真坐在那望着他的背影。
　　方宇航虽瘦了，却也是衣服架子。
　　人长得高，皮肤又白，双眼皮，长睫毛，鼻梁高挺。
　　五官遗传了他妈的所有优点，气质又遗传了他爸。
　　他一路走过去借扫帚，一路有人看他。
　　直到他回来，弯腰把那些玻璃碎片都清扫掉，佟真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方宇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傻了？”
　　佟真这才回过神，轻抿唇低下头，“没。”
　　多少带点儿心虚。
　　不过顾思眠的话题就此被揭过。
　　佟真依旧跟他插科打诨，聊起这些天Cloud音乐社的进度，校内音乐节早已大肆渲染，拉高了人们的期待，举办却遥遥无期。
　　在方宇航熟知的领域，他的话匣子就被打开来，不过怎么听都觉得他声音很淡，有些蔫儿。
　　除了在聊起乐队的时候。
　　Cloud音乐社的招牌就是“深海乐队”，这支乐队的颜值和实力都很高，尚未毕业就已经有经纪公司想签。
　　但这支乐队里的键盘和贝斯都已经大四，忙着见习和找工作，很难抽出时间来玩乐队，Cloud音乐社也在等他们的时间。
　　学校里传言这支乐队面临解散的风险。
　　用“前途未卜”四字来形容这次音乐节一点儿都不过分，甚至很贴切。
　　“都不一定能办成，你这么努力干嘛？”佟真问。
　　方宇航抬起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世上办不成的事儿多了，难道就不做了？”
　　佟真抱臂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是什么？” 方宇航认真发问。
　　佟真思考片刻，“没有十足把握就不会去做。”
　　所以佟真常吐槽方宇航，Bking。
　　因为受不了失败，所以不会去尝试。
　　高中的篮球赛、校运会，只要是他没把握拿奖的项目，无论体委如何软磨硬泡他都不会上去。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拿奖就是丢人。
　　不如不去。
　　跟她一起去的那次朗诵比赛例外。
　　因为如果没有她，方宇航是可以拿奖的。
　　方宇航惯性按照设定好的航道去行进，但佟真常常捣乱让他偏航。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成功？”方宇航挑眉。
　　佟真：“……”
　　全校都在传啊。
　　从望眼欲穿到流言肆虐，Cloud音乐社里负责这次校园音乐节活动的同学也因为特殊原因休学了，就导致这次活动更加“前途未卜”。
　　但佟真看他还挺坚持，也不忍心打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加油！”
　　方宇航一把扫过她的手，“少拉拉扯扯。”
　　佟真：“……小气。”
　　他们就习惯地扯皮，从天南到海北。
　　佟真跳脱的思维全都贡献给了方宇航，上一秒还在聊大鲨鱼，下一秒就拉他去学校超市买杯子。
　　新杯子三十块，佟真大方地给他付了钱，但一出门就敲了方宇航四杯奶茶的竹杠。
　　带回去给舍友。
　　方宇航一路帮她拎到楼下，临近分别，他把奶茶递给佟真，忽地低声说：“你别追他。”
　　佟真一怔：“你说什么？”
　　方宇航把东西胡乱塞给她，“反正没我的允许，你不许追他。”
　　佟真都没反应过来：“谁？”
　　方宇航：“……”
　　方宇航把卫衣帽子往头上一兜，转身走了。
　　佟真站在原地懵了几秒，低声嘟囔：“什么啊。”
　　-
　　佟真回宿舍以后把奶茶分给舍友，大家还当是顾思眠给买的，佟真解释是自己敲了方宇航的竹杠。
　　大家也见怪不怪。
　　之后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佟真坐在自己位置上拿出手机，想起方宇航临走时那句话就觉得奇怪，给他发了好几个疑惑的表情包过去。
　　但都石沉大海。
　　佟真托着下巴又戳进朋友圈。
　　顾思眠新发了条朋友圈，拍了学校角落的一只流浪猫。
　　之前佟真去播音学院的时候也见过，只是小猫怕生，她没敢靠近。
　　每次都是远远地路过。
　　佟真给他点了个赞。
　　很快，顾思眠给她发了条消息：【你吃饭了么？】
　　佟真小心翼翼地回复：【刚吃，怎么啦？】
　　只发了几个字，手掌心都有点潮湿。
　　分明顾思眠不在面前，她却觉得紧张。
　　顾思眠：【没事儿，我还没吃。】
　　佟真：【那你快去吃呀。】
　　顾思眠：【……】
　　顾思眠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佟真胆战心惊，思考良久才回：【怎么了？】
　　顾思眠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良久，久到佟真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回复：【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佟真：……
　　佟真第一反应是切出去看了看自己的微信，确定这是顾思眠，而不是方宇航。
　　这语气太像方宇航了。
　　甚至看到文字，佟真已经自动脑补出了方宇航那懒洋洋又无奈的语调，还总喜欢在她脑袋上曲指轻轻敲一下。
　　于是佟真走神片刻。
　　等到她回过神来，聊天界面依旧是那样的信息。
　　没多一条。
　　如果是方宇航，在她没回的瞬间就会问：【干嘛？又伤到你了？】
　　再不回的话，就会加一句：【活该。】
　　佟真盯着界面，字句斟酌地回复：【我没有傻。】
　　【你说话应该直白点的……我不太懂。】
　　几秒后，顾思眠回复：【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没吃饭就好了。】
　　顾思眠：【够直白嘛？】
　　佟真：【……】
　　顾思眠：【再直白一点就是——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佟真的手机啪叽摔到桌上。
　　她很快又捞起来：【好啊好啊。】
　　-
　　中午那餐自然没有一起吃，晚上顾思眠和佟真约在了校外的韩餐店。
　　佟真在宿舍里捣腾了两个小时，挑衣服、化妆，之前染的发色也已经掉成棕黄色，虽不及黑发衬她，却也比之前那个颜色好些。
　　到晚上出门时把倪静吓了一跳，“我的宝，你这是要去约会啊？”
　　佟真雄赳赳气昂昂地，“不成功便成仁。”
　　倪静鼓励她：“加油！”
　　其实具体要怎么做，佟真还没想好。
　　只是她收到顾思眠的吃饭邀请之后就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
　　她甚至猜测今晚顾思眠会在今晚吃饭的时候跟她告白，像所有偶像剧里那样。
　　因为顾思眠骨子里就是个文艺的人。
　　但要不要答应，她还没有考虑好。
　　总归她一个人在脑海里就已经谈了一场恋爱。
　　并没有对顾思眠这个人的期待和幻想，而是对初恋美好的想象。
　　佟真抵达那家韩餐店的时候，顾思眠在门口等着。
　　他穿了件白色卫衣，浅色牛仔裤，戴着金丝边眼镜，眼底有遮不住的乌青，看上去像熬了几个通宵。
　　顾思眠也高，一米八，比方宇航稍壮一些，却文艺许多。
　　看见佟真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佟真一路小跑过去，笑着和他打招呼，“学长。”
　　顾思眠颔首，顺其自然地寒暄：“下午做什么了？”
　　佟真自然不好意思说为了见他化妆打扮了两个多小时，几乎浪费了一整个下午，低咳一声道：“看书来着。”
　　嗯，装文艺。
　　这应该是顾思眠喜欢的调调。
　　果不其然，顾思眠笑了，侧目问：“看的什么书？”
　　佟真：“……”
　　佟真把前段时间纪苗疯狂给她安利的一本悬疑小说讲出来，顾思眠笑意愈深，“原来你还看这些，真好。”
　　语气分明是赞叹，但佟真却听得不太舒服。
　　顾思眠就像是在夸奖一个物件儿或附属品似的，没有情真意切地流露出赞叹。
　　甚至不如方宇航平日里敷衍的夸奖。
　　佟真只在心里安慰自己，应当是她想多了。
　　学长不是这样的人。
　　顾思眠带她在角落里坐下，兀自点了餐后又把菜单递给她，“你看你要吃什么？”
　　这家韩餐店算是学校附近逼格比较高的，佟真跟方宇航约了好久都没出来吃。
　　主要是方宇航太忙。
　　方宇航已经答应她了，这学期结束前一定请她吃到这家店，而且是方宇航请客。
　　佟真点餐的时候就抱着替方宇航试试的心态，所以要了一个价格偏高的菜。
　　“这道菜味道似乎一般。”顾思眠说：“你可以换一个。”
　　佟真抿唇，“好吧。”
　　最后佟真听了顾思眠的话，但顾思眠给她推荐的菜价格在这份菜单里都很便宜。
　　也不知是不是佟真的错觉。
　　因为她总说方宇航抠抠搜搜的，出门吃饭也就养成了看价格的习惯。
　　她没想着这顿要让顾思眠请，正好自己刚拿到生活费，手里也有钱，所以想尝一下那道含有芝士的菜。
　　方宇航很爱吃芝士。
　　佟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却又怕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好全听顾思眠的。
　　佟真对顾思眠喊她出来吃饭的目的也只是猜测，心里还有些忐忑。
　　她总想，要是方宇航也在就好了，她就不会这么尴尬。
　　这会儿她颇有些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顾思眠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杯壁是温热的，她潮湿的掌心紧紧握着。
　　顾思眠率先开口：“在想什么？”
　　佟真一怔，下意识回答：“方宇航。”
　　顾思眠眉头微皱。
　　佟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找补，“不是，我是想说你这件卫衣……方宇航有件一模一样的。”
　　顾思眠低头瞟了眼，“哦，这个是我阿姨买来送我的，可能是从你们津南商场买的吧。”
　　佟真啊了声，“但方宇航好像是在北城买的。”
　　“北城哪里？”顾思眠问。
　　“忘了是哪个商场。”佟真说：“那天我们出去吃火锅，我把他衣服弄脏了，那个洁癖下楼去买的，还挺贵。”
　　顾思眠顿了下，“我阿姨买的时候是一千多。”
　　“这么贵啊？”佟真盯着他卫衣看，感慨道：“方宇航那件花了五百多，我都觉得他够败家子的了。”
　　顾思眠：“……”
　　“你好像……”顾思眠轻抿了一口水：“跟那个叫方宇航的关系很好？”
　　佟真愣住，随后重重地点头：“我俩一起长大的，从小打到大。”
　　“你俩是兄妹？”顾思眠问。
　　佟真摇头：“不是啊，我妈和他妈是同事，我们又是邻居，又一起上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到现在还流落在一起上大学，以前还挺讨厌他的……”
　　“那现在呢？”顾思眠忽地打断她的话。
　　佟真眨了眨眼，轻笑道：“现在啊，我跟他和解了啊。他平常虽然总骂我笨，但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的。”
　　比如她生病的时候。
　　在没有父母的日子里，方宇航就是最能让她安心的人。
　　如果没有方宇航，她父母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来这里。
　　其实有方宇航的地方，也是她的家。
　　佟真想到这儿，忽地笑了。
　　第一道菜端上来，佟真轻轻抿唇，还是和服务员说：“你好，能帮我们打包一个芝士焗蛋卷吗？”
　　佟真又跟顾思眠说：“学长，我给方宇航打包，我自己付钱。”
　　一旁的服务员都是一怔，随意地扫了眼顾思眠。
　　顾思眠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儿，还是道：“我一起付吧。”
　　佟真婉拒：“这怎么好意思？他是我朋友，我给他带。”
　　顾思眠便没再说什么：“先吃饭吧。”
　　因着是和顾思眠一起吃饭，佟真装得很像个淑女，小口吃饭，每一个菜都小心翼翼地吃。
　　如果这是和方宇航一起，她早咋咋呼呼地喊方宇航，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佟真喝了口饮品，有被那个味道惊艳到，抬起头喊：“这个好好……”
　　却在触及到顾思眠不解的目光中收了话音。
　　顾思眠问：“好喝？”
　　佟真拘谨地点了点头。
　　顾思眠把自己的那杯也给她递过去，“那你多喝一点。”
　　佟真不太好意思地说：“谢谢学长。”
　　如果坐在对面的是方宇航，那他必然不会给。
　　因为方宇航比她还爱甜的，况且甜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可佟真却喊服务员把饮品也打包一杯。
　　一顿饭吃饭，顾思眠擦了擦嘴，目光直视着佟真，“我能问个问题吗？”
　　佟真一秒紧张，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抬手挡着自己的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囫囵地说：“你问。”
　　佟真的心跳忽地加快，脑补的那些要发生了吗？
　　她吞了下口水。
　　只听顾思眠慢吞吞地问：“你有男朋友吗？”
　　佟真脸红，“没有，单身。”
　　她又战术性地喝了口饮料，甜的有点齁。
　　她想，这东西只适合方宇航喝。
　　有一秒的走神，没听清顾思眠的话，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思眠已经说到了后边，她只听到了“吗？”
　　“抱歉学长。”佟真懊恼，“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顾思眠问：“那你……喜欢方宇航吗？”
　　佟真一怔，却没像以前那样急着反驳，而是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顾思眠低敛下眉眼，轻笑道：“你好像很喜欢提起他。”
　　佟真理所当然：“因为我们熟呀。”
　　“但我都没听你提起过其他人。”顾思眠说：“包括你的舍友。”
　　“但我肯定跟你提过纪苗吧？”佟真也说。
　　顾思眠点头。
　　佟真耸肩：“可能方宇航这人太挑了吧，所以吃饭的时候总会想到他。”
　　佟真如是说完，心里却有一块地方觉得酸涩。
　　很莫名其妙的感觉，连带跟顾思眠说话都不太有耐心。
　　而顾思眠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好吧。”
　　吃过饭后是顾思眠去结的账，佟真坚持要跟他aa，顾思眠却没要。
　　回到学校以后时间还早，广场上人来人往，操场那边的灯很亮，顾思眠问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佟真温柔地点头。
　　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凉，佟真长发被吹散，她掖了一次又一次。
　　可惜她没带发圈，如果方宇航在的话，应该会有。
　　也不知道方宇航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可能从她小时候就有了。
　　她的头发多，特废发圈。
　　小学时候上着课，她的发圈可能就绷断了，长发总是越过桌上的三八线，后来方宇航就买了一盒放在桌兜里。
　　到了初中，方宇航笔袋里也会有几个备用发圈。
　　后来他就经常在手腕上或是兜里装一两个备用。
　　佟真还有些冷，她今天为了漂亮刻意穿了裙子，上身就是很薄的一件针织衫，还是破洞的，走在路上就像是四面八方的风都钻进身体里。
　　就这么绕着操场走了两圈，总算是稍暖和了些。
　　顾思眠走得也有些累，整个操场就属篮球场的光最亮，便提出去篮球场那儿待会。
　　佟真跟着他走过去，好像是几个人在打比赛。
　　佟真对体育不精，但受方宇航的影响，也略懂一些篮球。
　　而她走过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在篮球场上疾跑的人，眼睛顿时亮了，在她刚想开口喊人的时候，又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顺带悄悄往顾思眠身后钻了钻。
　　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
　　她不敢让方宇航看见。
　　顾思眠问：“怎么了？”
　　“嘘。”佟真低声说：“方宇航在。”
　　“你不是给他带东西了么？”顾思眠说：“刚好给他。”
　　佟真摇头：“不不不。”
　　她怕方宇航看见就像是怕她爸看见，总归是心虚。
　　而那边的篮球赛已经结束，方宇航最后一个三分球夺得关键性胜利。
　　他们似乎是在赢饭，就方宇航系里那些人，周祈也在。
　　“辰哥，是去致和斋吃吗？”周祈问了声。
　　“行啊。”另外一个大块头说：“走吧，吃饭去。”
　　方宇航把篮球隔空扔给周祈，随意问了句：“那我能带个人么？”
　　佟真手机刚好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
　　是方宇航发过来的：【走，带你吃饭。】
　　佟真拿着手机就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而另一边的大块头打趣：“带谁啊？你家属？随便带。”
　　周祈在一旁笑：“还能带谁？带他小青梅呗。”
　　一群人哄笑。
　　方宇航也没理，特理所当然地说：“本来也要跟她一起吃的。”
　　“行行行。”大块头笑道：“你带。正好啊，有家属的都带上，今晚我请。”
　　周祈忽地碰了下方宇航：“航崽，那不是佟真么？”
　　方宇航抬起头，佟真立刻低下头。
　　但在几秒后，佟真还是忐忑地抬起头，刚好和方宇航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那一瞬，佟真的心噼里啪啦的。
　　好像有火苗被点燃了。
　　忐忑又害怕。
　　她甚至下意识离顾思眠稍远一些。
　　孰料方宇航却没跟她打招呼，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顾思眠，目光愈发淡漠。
　　佟真的手指在身侧不断蜷缩。
　　周祈没管这边的事儿，把外套给方宇航扔过来。
　　方宇航随手接了下外套，动作利索，周遭女生不约而同地说：“帅啊。”
　　彼时他逆光站着，头发被汗浸湿，却乖巧地垂在黑色发带上，红色球衣上写着23号，显得他整个人白到发光。
　　刚才那个大块头在喊：“航崽，你要带谁赶紧喊啊，咱们校门口集合。”
　　方宇航的目光从佟真身上移走，回头应了声：“不带了。”
　　佟真就站在她的对面，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却莫=0觉得难过。
　　方宇航却没回头，大步流星地朝着他朋友走去。
　　就连周祈都朝佟真挥了挥手。
　　佟真觉得方宇航生气了。
　　她委屈巴巴地盯着方宇航的背影看，但方宇航脚步决绝。
　　一阵冷风刮过，佟真冷得打了个喷嚏，顾思眠立刻问：“你冷么？”
　　佟真先是摇头，又点点头，一开口就带着浓重的鼻音：“有点儿。”
　　话音刚落，又一阵风刮过。
　　一道身影停在佟真身侧，略带粗暴地把自己外套搭在她肩膀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出门多穿点儿。”
　　佟真抬起头就看见方宇航那张脸，一时间更委屈。
　　方宇航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叹口气。
　　佟真喊他：“方宇航……”
　　方宇航却没想继续说，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早点回宿舍。”
　　说完就走了。
　　只留下佟真跟顾思眠站在原地。
　　良久，佟真慢吞吞地穿上他的外套，袖子有些长，她就把手缩在袖子里，身体总算暖和一些。
　　顾思眠送她回宿舍，在楼下忽地说：“你那个发小喜欢你吧？”
　　佟真站在一级台阶上，总算是能跟他视线相持平的程度，她抬起头跟他对视，心忽地很平静。
　　可能是被方宇航那个冷淡的眼神伤到，她现在只觉得难过。
　　那颗怦怦乱跳的小鹿心已经跳死了。
　　佟真讶然，声音懵懵的：“为什么这么问啊？”
　　顾思眠说：“直觉。”
　　“那是因为他不好好照顾我，回家会挨打。”佟真耸耸肩：“他喜欢游戏，才不喜欢我呢。”
　　顾思眠：“……”
　　佟真拎着东西回宿舍，站在电梯上越想越难过，于是拿出手机给方宇航发消息。
　　【方狗。】
　　【你凶我！】
　　【我要气哭了。】
　　【到时候让芳姨揍你！】
　　【亏我还给你这个芝士脑袋带了好吃的。】
　　【你气死我了！】
　　【……】
　　连着发了一长串的委屈表情包。
　　而正在致和斋吃饭的方宇航全程冷脸，大家都调侃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周祈一向说话不忌，揶揄道：“家里白菜被猪拱了。”
　　方宇航斜睨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祈轻笑：“哥们儿，主动点啊。”
　　方宇航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他冷淡地拿出手机，先瞟了周祈一眼：“怎么主动？”
　　周祈搭住他肩膀：“买束花，告白吧。”
　　方宇航：“……”
　　他都能想象到佟真看到这场景的表情，一定觉得他是在恶作剧。
　　方宇航皱眉，懒得理这些馊主意，低头看手机。
　　一般来说连震就是佟真给他发消息。
　　他面无表情地点进去，然后大家就看到一路冷脸的方宇航嘴角慢慢勾上去，绽放出一个还挺好看的弧度。
　　周祈用胳膊肘戳他，“什么好事儿？”
　　方宇航收了手机，本想装冷脸，结果忽地笑了。
　　他摁了摁太阳穴，“让我想想。”
　　周祈不解：“想什么？”
　　“该怎么……”方宇航微顿，一字一顿道：“主、动、出、击。”


第53章 
　　方宇航向来不是个主动的人。
　　也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
　　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都被佟真霸占着。
　　从学说话、走路、吃饭、上学, 生活中处处是佟真的影子。
　　起初嫌烦，后来没她不行。
　　就像他跟宇宙说的，佟真才是那个陪他时间最长的人。
　　可突然要让他把关系变化掉, 就像是要拆一栋楼。
　　从小日日相见的楼在一夜之间倾倒，然后在废墟之上建一栋截然不同的新楼。
　　是个难题。
　　向来习惯了逃避的方宇航硬着头皮想了一晚上……
　　没想明白。
　　-
　　佟真和顾思眠在那晚之后, 关系拉近不少。
　　佟真大致是感觉出来了，顾思眠是对她有意思的, 但至于为什么还没表白, 她不清楚。
　　但她内心竟然是希望顾思眠不要表白了。
　　她害怕做选择。
　　纠结星人只要一想到这件事, 就恨不得缩回到乌龟壳里去。
　　但日子还是一天天在过的。
　　朗诵社的大活动结束之后, 小活动也不少，佟真几乎每周都会见到顾思眠一次。
　　见面也不算尴尬, 毕竟一个是社长，一个是平平无奇的社员，顾思眠忙着其他事, 也很少能跟佟真说话。
　　不过在活动结束后，顾思眠会在微信上跟佟真聊天。
　　佟真礼貌地回复几句，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之后顾思眠还约她去图书馆, 那天她刚好要去看方宇航的篮球赛, 便婉拒了。
　　方宇航的篮球赛竟然比校内音乐节举办得更早。
　　他和周祈一块儿打球, 竟然比当初跟韩总一起打球还要默契, 两人的传球和运球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比起体育学院还是略差一筹。
　　但业余的输给专业的，不丢人。
　　四月份，校内音乐节才定下具体日期, 并且Cloud音乐社的人在食堂门口发起了海报。
　　这次的音乐节直接和毕业相关联, 主题是“前程似锦”。
　　还未到夏天, 却已经嗅到了离别的气息。
　　大四毕业生整日奔波在学校和见习地点之间，开始思考未来和梦想。
　　春天好似刚刚开始，却要快结束了。
　　在音乐节举办前，方宇航又忙得不见踪影，给他发消息甚至都没办法秒回。
　　不过会在每天饭点准时出现，打电话喊佟真吃饭。
　　结果佟真已经拎着饭出现在他们排练室门口。
　　佟真这会儿去他们排练室也是轻车熟路。
　　要是社团内集体的练习，他就会在公共课那栋楼的三层，要是在晚饭时间点儿，他基本上都跟周祈在校外的地下室。
　　地下室阴暗、潮湿，只有一块小玻璃和地上衔接，却经常会堵着电动车，几乎没光照进来。
　　唯一的好处是这里边儿大。
　　佟真偶尔闲得无聊，会和舍友一起来待一会儿。
　　后来宋知禾知道方宇航在玩乐器，在休息日也会打车过来找佟真，跟佟真一起在地下室里待着。
　　不过宋知禾会很多乐器。
　　周祈不知从哪儿收了一架二手的钢琴，宋知禾便跟他们一起玩。
　　而在休息日没找到宋知禾的纪禾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于是被视作“秘密基地”的地下室会聚集很多人。
　　纪禾会带着佟真去学校超市买零食，快到饭点的时候给大家点外卖。
　　大家在地上铺一块布，围在一起谈天说地。
　　而佟真在方宇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热爱的光。
　　跟考播音时不一样。
　　那种眼神是他在打篮球时偶尔才会出现的。
　　可在他跟着周祈一起疯狂玩乐器的时候，总会频繁地出现。
　　甚至他会不自觉地笑，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格外绚烂。
　　佟真的包里永远装着素描纸和笔，在不经意间画了无数个瞬间的方宇航。
　　有天她在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了三十多张素描纸，叠起来快要有一本小说厚，她拿出来看了看，每一张下边都有落款的时间地点。
　　在不同的时间、地点，是不同的方宇航。
　　有打篮球的，有弹贝斯的，有打游戏的，有在台上主持的……太多太多的瞬间。
　　素描纸平铺在桌上，刚好被倪静看到，她一边慢吞吞地往床上爬一边道：“佟佟，你好喜欢画方宇航啊。”
　　佟真把那些素描纸都按照时间排序叠放，闻言手上动作一滞，随后才说：“我经常跟他混在一起，不画他画谁啊？”
　　“你们一块儿那个，清华的。”倪静说：“他也长得很帅。”
　　佟真一怔，摆手笑道：“我闺蜜的哥哥，画他干嘛？”
　　倪静盘腿坐在床上，很认真的问：“我们画人像还会分这个吗？”
　　佟真：“……”
　　确实是不分的。
　　她们画画，遇到什么画什么。
　　平常老师也说，最好是画不同的人，去观察细节。
　　可这会儿她的画里都是方宇航，其中夹杂着两张宋知禾。
　　她还记得学画画的瞬间就是想要为别人留下一个耀眼的瞬间，也为自己。
　　现在……她的目标好像也达成了。
　　她把方宇航生活中那些耀眼的瞬间都留住了。
　　给宋知禾画的那几张，她送了一张给宋知禾，其他的都自己留存。
　　但方宇航的这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了许久，她神秘兮兮地给方宇航发消息：【哥哥，神秘交易，戳开小窗，有惊喜。】
　　方宇航：【？】
　　方宇航：【发什么疯？】
　　佟真：【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弄好了，你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方宇航：【……】
　　方宇航：【你这个语文水平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佟真：【……】
　　方宇航：【这才四月，你已经在想七月份的事儿了吗？】
　　佟真：【还不是我对你爱得深沉。】
　　佟真：【讲真，今年你不用送我生日礼物了，折现吧。】
　　方宇航：【？】
　　佟真得寸进尺，【我送你的这礼物，无价之宝！】
　　方宇航给她转账一毛。
　　佟真：【？】
　　方宇航：【礼轻情意重。】
　　佟真：【……】
　　滚啊！
　　-
　　“前程似锦”音乐节那天，佟真在广场上遇到了顾思眠，两人打了个招呼后便站在一起。
　　今晚的音乐节有周祈，小七主动没来，曲潇忙着跟男友看电影，所以只剩了她和倪静来。
　　佟真跟顾思眠寒暄了几句后便再没话说。
　　而顾思眠主动找起了话题，问今晚是不是有方宇航。
　　佟真点头：“对，他和他舍友都有节目。”
　　顾思眠又问她最近生活和学习上的情况，佟真一一回答。
　　佟真也礼貌地问了他几句，编导专业大三就会开始实习，而前段时间顾思眠就去了一个节目组去见习。
　　顾思眠挑着见习过程中有意思的事儿给她讲，倪静就在一旁安静听着。
　　顾思眠去的是一档音综，还提到了陈洛，佟真眼神一亮，“我高中去看过他的演唱会！”
　　“那好巧啊。”顾思眠说：“他本人确实很帅。”
　　佟真笑：“是啊，我在演唱会上差点被粉丝震聋。”
　　倪静忽然插嘴问：“你不喊吗？”
　　佟真立马严肃，“肯定啊，我这么稳重的人！”
　　倪静点头倪：“那就好。”
　　音乐节筹备了近两个月，最后的演出效果也无愧这两个月的时间。
　　方宇航他们的节目被安排在后边儿，压轴节目是一个当红爱豆的唱跳。
　　那一年国内选秀尚未开始，但已经有一些小火出圈的爱豆，没到现象级的程度=，却在学生群体中格外火爆。
　　尤其是从H国培训回来的那些。
　　方宇航和周祈是融在乐队里的，他们乐队主唱是个大二的男生，平常只会在校内排练，佟真也见过几次，台上台下判若两人。
　　唱歌的时候特疯，舞台感很强，但不唱歌的时候就是很腼腆一男孩儿，佟真跟他说话不超过两次。
　　这天在舞台上，他的表现力也特好。
　　一首《离开地球表面》直接引爆全场，校内广场秒变蹦迪现场，引发了全场大合唱。
　　之后台上的人在唱，台下的人在尖叫。
　　气氛燃炸。
　　佟真混在人群之中，每一首都能跟着唱。
　　在他们一首演奏结束之后，人群里有人喊：“周祈你好帅啊！”
　　佟真立刻朝台上喊：“方宇航你也帅！！”
　　声音穿透力贼强，方宇航适时朝台下看了眼，正好是佟真这个方向，佟真笑着朝台上疯狂挥手。
　　方宇航在台上弹奏，她在台下为方宇航摇旗呐喊。
　　等那个当红爱豆出场的时候，佟真已经累得大喘气儿，再也嗨不起来。
　　音乐节结束后，佟真跟倪静一起走，倪静不停揉着自己的耳朵。
　　佟真诧异：“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才吃惊，她嗓子哑了。
　　倪静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真是信了你不会为方宇航应援的邪！”
　　佟真：“……”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但晚上方宇航给佟真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饭。
　　佟真哑着嗓子拒绝。
　　方宇航纳闷儿：“你嗓子怎么了？”
　　佟真：“晚上风大，我可能有点感冒。”
　　方宇航：“那你宿舍有药没？”
　　佟真：“我喝过了，你多吃点儿。”
　　坐在床上依旧没缓过来的倪静：“？”
　　心底五味杂陈。
　　-
　　佟真再次和顾思眠产生交际是在五月。
　　彼时的朗诵社要进行一次聚餐，佟真那天刚好没事儿，所以报了名。
　　聚餐地点就在学校附近，其中还有两个社员成为了情侣，所以大家晚上可劲儿闹他俩，甚至有人开了瓶酒。
　　佟真看着那酒的色泽很漂亮，没忍住也喝了点儿。
　　她很少喝酒，一喝就上脸。
　　尤其是耳朵，又红又支棱，眼睛也跟着红彤彤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不过她意识还是清醒，不断用手背贴着脸，试图缓解脸上的热意。
　　一直撑到十点多，大家要趁关寝之前回学校。
　　女生们打了两辆车，但刚好还多一个人。
　　在顾思眠的意思下，大家就空下了佟真，由顾思眠送佟真回去。
　　顾思眠跟佟真，还有另外两个男生一辆车。
　　到学校门口之后，顾思眠负责送佟真回宿舍。
　　风一吹，佟真的酒醒了不少，脸却更红。
　　她嘟囔着说：“再也不喝酒了。”
　　顾思眠在一旁轻笑：“你到底是醉没醉？”
　　佟真摇头：“有一点点晕，但也还是有意识的。”
　　顾思眠问：“那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学长啊。”佟真毫不犹豫地回答，侧过头看向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怎么了？”
　　“没事。”顾思眠凑近一些，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喊：“佟真！”
　　带着点儿焦急和无奈。
　　随后那道身影像一阵风似地跑过来，佟真忽然跳起来，手舞足蹈的：“方狗狗狗狗！”
　　方宇航：“……”
　　方宇航忽地在她面前站住，“你喝酒了？”
　　“一点儿。”佟真说：“那酒蛮好喝的，就是没有工具，不然我就给你带点了。不过我记住了名字，到时候买一瓶呗，等我们毕业的时候……一醉方休！”
　　方宇航：“……”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方宇航问。
　　佟真从包里翻出手机，这才发现静音了，她朝方宇航耸耸肩：“你看，我不是故意的。”
　　她那点儿酒劲已经上来了，跟她说什么肯定也是不知道的，方宇航懒得理，推着她让她上楼睡觉。
　　佟真走到宿舍楼下又忽然回头，“方狗狗狗。”
　　方宇航：“……”
　　方宇航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好好叫我名字。”
　　佟真撇嘴，瞪了他一眼，却被方宇航反瞪回去，“你再瞪我？”
　　被威胁到的佟真缩了下脖子，“暴力！”
　　不过两秒后她又笑了，“方宇航，我明早想吃饺子。”
　　方宇航：“……”
　　“行不行嘛？”佟真问。
　　方宇航无奈，“行行行，祖宗，回去睡觉。”
　　佟真点头：“好嘞！”
　　说完一蹦一跳地上楼了。
　　等她背影消失，方宇航才给小七发了条消息：【佟真回宿舍了，你在电梯口等她一下，她喝了酒。】
　　小七回了个ok的手势。
　　方宇航一直等小七回复接到了佟真，这才转身离开她们宿舍楼。
　　但一转身就和顾思眠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方宇航轻轻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抬步就走，却在路过顾思眠时被拽住胳膊。
　　顾思眠温声道：“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方宇航斜睨了眼他的手，手指还挺漂亮的。
　　从头到脚都是佟真会喜欢的类型。
　　方宇航看着就心烦，语气也冲：“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顾思眠却道：“你喜欢佟真吧。”
　　方宇航的脚步一顿，片刻后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字一顿道：“关你屁事。”
　　顾思眠回头看他的背影，“你怂不怂啊？要么你追到手，要么就放开，你现在很碍眼知道吗？”
　　方宇航没理会，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你要是不追。”顾思眠说：“我追了。”
　　方宇航闻言脚步顿住，回头。
　　风吹过他的发梢、肩膀，昏黄的路灯映照在他脸上。
　　良久，方宇航轻吐出一口气，“有个屁用。”
　　顾思眠：“？”
　　方宇航双手插兜，拽得一批，“她不能同时被两个人追？”
　　顾思眠：“？”
　　方宇航轻哼：“我明天就开始追。”


第54章 
　　佟真并不知道他们在宿舍外发生的那些事儿。
　　她回宿舍以后在小七的督促下洗了把脸, 晕晕乎乎上床倒头就睡。
　　翌日醒来时都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迷茫地问倪静：“咱们第一节 是马克思吗？”
　　倪静都被她问愣了, “什么马克思？”
　　小七凑过来，“你这是梦里跟马老师深度交流？”
　　佟真坐起来晃着脑袋, “今天不是周二吗？”
　　“不。”倪静说：“今天已经周四了。”
　　那酒后劲儿大，佟真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也幸好周四课不多。
　　一直到晚上她才清醒, 吃晚饭的时候振振有词, “我必然不会再喝酒！”
　　小七说是方宇航叮嘱她在电梯口迎接自己的, 佟真却连那天晚上见过方宇航都忘了。
　　不过获得了关键信息——方宇航知道自己喝酒了。
　　又是一阵莫名心虚。
　　但在心虚之后兀自给自己打气：知道就知道呗，都是成年人了！喝酒怎么了！
　　在喝酒这件事上, 老佟都不管呢！
　　甚至偶尔还想跟她喝两杯。
　　要不是魏老师拦着，老佟必然会乐呵呵地拿出两个酒盅跟她喝点儿。
　　不过成年的方宇航在她家已经完美替代了儿子的角色，偶尔老佟想喝, 但方叔叔在忙的时候，就是方宇航陪着稍微喝点。
　　老佟那人喝酒有数，向来点到为止。
　　除了她考上大学那次, 谢师宴结束, 老佟喝到口齿不清, 还是方宇航给背回家的。
　　佟真遗传了她爸的酒量。
　　老佟是身经百战, 屡喝屡醉。
　　而她平日滴酒不沾, 一杯倒。
　　怕自己喝多了做出什么糗事来，佟真便在备忘录上写：在外不喝酒。
　　第二天心虚地给方宇航截图发过去，信誓旦旦：【我可会吸取教训了！】
　　方宇航：【……行。】
　　已经懂得先发制人了。
　　不过翌日见面吃饭的时候, 方宇航还是想抬手揍佟真, 结果被佟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打我我报警了啊。”
　　“我帮你打110？”方宇航的劲儿稍往下压，佟真两把手抓住。
　　佟真失去表情管理，咬牙切齿：“哥哥，我知道错了！”
　　方宇航问：“错哪儿了？”
　　佟真：“我不该贪杯。”
　　方宇航收回手，“没有下次。”
　　佟真总算松了口气，嘟囔着说了句：“你好烦哦。”
　　结果已经往前走了一步的方宇航忽地顿住脚步回头，抬手在佟真脑袋上敲了一下。
　　佟真：“？”
　　方宇航双手插兜：“教训。”
　　佟真气得原地跺脚，中午以多吃了一个大鸡腿结束。
　　当然，大鸡腿是方宇航买的。
　　-
　　北城的五月和津南不一样。
　　津南沿海，五月的时候天气潮湿，雨天多，空气里都是海风的咸湿，又闷又潮。
　　而北城的五月艳阳高照，一场春雨一场暖。
　　大家都知道，夏天即将到来。
　　在夏天到来之前，佟真收到了顾思眠的约会邀请。
　　尽管后来回忆起来，那是一次糟糕无比的经历。
　　顾思眠那条邀请是通过微信发来的，写得也蛮正式，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想约她去游乐园。
　　佟真犹豫良久，还是打算婉拒，但没想到顾思眠说：“之前也没有好好了解一下，这周是我生日，正好游乐园在做活动。”
　　最容易被道德绑架的人是因为道德感强。
　　不巧，佟真就是其中之一。
　　顾思眠的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她自然不好意思推诿，便答应了。
　　于是在那天早上化好妆出门，特意换了条漂亮的裙子，只是没想到这天的天气并不好，天阴沉沉的，看上去随时都会下雨。
　　佟真也备了件外套，穿上之后抵御了不少寒冷，看了眼天气预报，只是阴天，没有大雨，便放心去赴约。
　　可没想到，她在游乐园门口从十点等到十一点多，还是没等到顾思眠。
　　给顾思眠发消息，得到的答复却是学校临时有事，需要再等等，马上过去。
　　佟真不好意思地催了三次，答复次次如此。
　　但北城突如其来的阴天和降温把她搞了个猝不及防，在游乐园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觉得孤单和委屈。
　　要知道她早上就推了和方宇航的午饭之约。
　　也因为早上化妆，她没有吃早饭。
　　十一点多早饿得不行，人也没什么耐心，最后一次给顾思眠发消息：【学长，你要是还忙的话，我就回学校啦。】
　　顾思眠答复：【你再等我一会儿吧，我这边马上结束了，我们下午还可以一起玩。】
　　佟真已经不想玩了。
　　只是碍于面子回复：【好吧。】
　　但没多久，狂风忽起，柔嫩的树枝被吹得东摇西摆，好多人都从游乐园里出来，匆匆打了辆车离开。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人身上。
　　佟真站在那儿，没两分钟就淋成了落汤鸡。
　　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她抬手准备打车离开，但没想到顾思眠又发了消息来：【下雨了，你带伞了吧？等我五分钟，我就到了。】
　　佟真皱着眉，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回了句：【你快点。】
　　她环顾四周都没找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五分钟后，她又收到顾思眠的消息：【堵车了，你再等我五分钟。】
　　佟真：【……】
　　尽管之后雨势渐小，佟真也被淋得够呛。
　　但顾思眠就是每隔五分钟都给她发一次消息，直白地请她再等等。
　　等了二十分钟，佟真站在雨里打了个喷嚏，这才回复他：【我没带伞，我太冷了，先走了。】
　　抬手打了车离开。
　　结果刚到学校门口，一下车就看见站在路边淋着雨抬手打车的方宇航，佟真错愕地喊：“方宇航？”
　　隔着雨幕，方宇航看她一眼，抬起来的手缓缓落下去。
　　佟真没伞，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早上化的妆早已晕染在脸上，显得不伦不类，像个马戏团的小丑。
　　方宇航也没有。
　　不过当时佟真看见方宇航后，还觉得他有些帅。
　　黑色外套湿嗒嗒地贴在身上，额前的刘海儿有几缕黏在额头，长长的睫毛上都挂着雨珠，看见她之后先做了个很长的反应动作，最后气得叉着腰喊她：“过来。”
　　佟真小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
　　方宇航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为什么不接电话？”
　　佟真：“……”
　　他这一下敲得有些重。
　　不知是佟真的心理作用还是他确实用了劲儿，佟真觉得比她前十几年里挨过的每一下都重。
　　在游乐园门口淋着雨等顾思眠就已经很让人难受，方宇航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敲她脑袋，气得她抬头就吼：“没电了啊。”
　　方宇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眶泛红。
　　佟真也委屈，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埋怨：“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我带了现金，都没办法……”
　　话没说完，身体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力，然后落入了湿漉漉的怀抱里。
　　可在湿漉漉之后，是强劲有力的心跳，是温暖的怀抱。
　　方宇航双臂瘦削却有力，抱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方宇航声音很低地说：“我担心死了。”
　　尾音里带着颤抖和哽咽。
　　也因这一句，佟真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
　　之后佟真再想起，都觉得那天的情绪起伏过大。
　　而他们那天在学校门口紧紧相拥的照片还被拍下来传到了学校的一个野生八卦公众号上，大家都看图编故事，编出了一个绝美凄惨的爱情故事。
　　故事五花八门，倪静成天在网上当小说看。
　　以至于佟真后来打死都不想承认那天的人是自己。
　　佟真对顾思眠那件事倒是没有多想，不过一向爱好八卦的小七给她讲了一件事。
　　周日那天，顾思眠和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儿在学校吃饭，下大雨那阵小七和朋友在食堂门口遇到他们，顾思眠还贴心地给女孩儿撑伞，小七朋友还感慨了一句郎才女貌。
　　当时小七心里就有些微妙。
　　说抓到了舍友男友出轨现场也不太对，但佟真平常在宿舍里几乎是“透明”状态，大家关系好，关了灯以后夜聊，难免会聊起感情话题，所以小七也知道顾思眠跟佟真之间是有点儿暗流涌动的。
　　但她后来见佟真也没和顾思眠联系，佟真也没在宿舍提起这个名字。
　　她便没提这件事。
　　是这天中午大家一起点外卖，佟真说起了朗诵社周末有活动，有点儿不想去。
　　这才话赶话聊到了那儿。
　　结果佟真跟小七再三确认，确确实实是周日上午。
　　下着大雨那天，佟真在游乐园门口冻得像个傻逼，回宿舍以后换了衣服忍着难受喝了两个感冒冲剂来预防那天，顾思眠在学校跟别人女生你侬我侬。
　　佟真气炸了。
　　她发消息质问顾思眠，却发现顾思眠把她给拉黑了。
　　发出去的消息前面一个红色感叹号，格外碍眼。
　　佟真：“……”
　　她气势汹汹地要去找顾思眠理论，结果被小七拦住，“我们两个女生不太好吧？”
　　“那还要喊谁？”佟真问，“我们又不是去打架。”
　　“遇到那种狗男人，气急了说不准就扇他巴掌了，万一他要是还手呢？”小七拿出了闺蜜的经验之谈，“打渣男的时候一定得有保镖。”
　　于是佟真喊了方宇航，以及让方宇航喊上他的舍友们来充当排面。
　　结果方宇航来的时候就他和周祈，还不是来给她当保镖的，而是送午餐 。
　　佟真生气，“谁要吃饭啊！我都被人欺负了你也不管？！”
　　结果方宇航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管也得吃了饭。”
　　“但我现在被气饱了。”佟真说。
　　方宇航：“你过会儿就饿了。”
　　佟真：“……”
　　佟真这才察觉出他的可疑，“你干嘛戴口罩？”
　　“淋雨。”方宇航声音淡淡：“病了。”
　　“那去医院啊。”
　　“去过了。”
　　一旁的周祈看不下去，“我先去排练了，你等会来。”
　　方宇航朝他挥了挥手，“知道。”
　　小七也见势不对，溜回了宿舍。
　　楼下只剩下他们。
　　佟真撸起袖子，“我还是好气，他怎么能这样儿啊！他跟别人在一起就在呗，我又没有惹他，干嘛要约了我之后再放我鸽子？”
　　“他觉得你钓着他。”方宇航闷声说。
　　“我怎么可能钓着他？我钓他干嘛啊？！而且，就算是那样，当面说清楚不行吗？为什么要骗我？亏我还信了他。”佟真越想越气，“不行，我一定要找他理论。”
　　她人往前一走，方宇航长臂伸出去，刚好被拦住。
　　佟真的肚子硌在他胳膊上，佟真说：“你松开我。”
　　方宇航长臂缩回，把她往回搂，“你现在去了能干嘛？”
　　“我找他理论啊！什么人呐这是！”佟真记得津南方言都出来了，“我敬他是学长，没好意思拒绝他，结果他玩我！凭什么啊！”
　　“就凭你傻。”方宇航说：“而且他说什么都信。”
　　佟真气得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方宇航你不对。”
　　“怎么了？”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
　　“以前你和我说，坏人伤害我不是我的错，你我不用去理解坏人。你现在为什么受害者有罪论？”佟真言之凿凿地说。
　　方宇航盯着她，没说话。
　　“他骗我，又不是我骗他。为什么是我的错啊？”佟真说：“难道我单纯、好骗，就应该被骗了吗？我心地善良也是我的错吗？”
　　方宇航嘴巴动了动，却还是没发出声音。
　　佟真却越说越来劲儿，“你就是变了，世俗！你跟别人一样批判我！”
　　方宇航：“……”
　　“我就是想去问他要个说法，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哪里得罪他了？他凭什么这么做？”佟真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踩这种坑了啊。从小到大，你见我什么时候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方宇航抿唇，还是忍不住：“你会在不同的坑里随时跌倒。”
　　佟真：“……”
　　也倒是没错。
　　可——
　　“那你不是我朋友么？你不得站在我这边？”
　　方宇航轻吐出一口气，冷静道：“事实就是他觉得你钓着他，而且水性杨花不诚实，想要惩罚你，顺带……让你永远记住他。”
　　佟真无语，“这也太离谱了，我什么时候钓着他了？”
　　“所以我说你不必去理解每个人。”方宇航说。
　　因为有的人脑回路就是奇怪。
　　你脑子转八百个弯都不可能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何必呢？
　　“我没想理解他。”佟真说：“我现在就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方宇航：“……”
　　他默默点头。
　　“不过——”佟真微顿：“你是怎么知道事实的？”
　　方宇航眉头微皱，“男人不都……”
　　话音未落，佟真一把扯下他的口罩。
　　口罩下的脸还和往常一样，不过是嘴角有破损，颧骨那儿也有一点点红痕。
　　佟真错愕。
　　片刻后，佟真不可思议：“你竟然跟人打架？”
　　方宇航从她手上扯过口罩，“没有，磕到的。”
　　佟真却拽住他的手不放，坚决不让他戴口罩，“得是什么地方才能把你磕成这样啊？方宇航，你少骗我。”
　　“骗你干嘛？”方宇航用劲儿拽，却怎么也拽不过来，“你松手。”
　　“我不，你告诉我，你跟谁打架了?”
　　“没谁。”
　　几秒后，佟真忽地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去找顾思眠了？”
　　方宇航手上动作一顿，忽然松开的力道让佟真身体一晃，方宇航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她。
　　两人猝不及防地凑近，气氛微妙。
　　方宇航无奈叹气，“真没谁。”
　　佟真却瞪他，“你是不是去揍顾思眠了？不然你为什么那么笃定顾思眠的想法？你可想不出来神经病的想法。”
　　方宇航：“……”
　　逻辑满分。
　　方宇航拗不过她，闭了闭眼道：“是。”
　　他去找了顾思眠。
　　不止如此，那天他去找佟真也是因为在学校里看见顾思眠和一女孩儿走在一起，然后这才知道佟真一个人淋着大雨就在游乐园门口等顾思眠。
　　他不知道佟真当时什么心情，反正那一刻他想打人。
　　那天时间紧，没打。
　　但事情结束之后，方宇航又遇上顾思眠，毫不犹豫就动手了。
　　他不算吃亏。
　　毕竟顾思眠的眼镜腿都被打断了，镜片也碎了。
　　周祈后来还说，“真不长眼，惹你。”
　　方宇航对打架其实挺擅长的，只不过是摊上个警察爸爸，所以平常很乖。
　　他既不寻衅滋事，也不作奸犯科，这行为只能算——伸张正义。
　　佟真想看下他伤口，手还没伸过去，方宇航已经下意识后退，且倒吸一口凉气。
　　看上去就很疼。
　　佟真声音都温柔许多：“疼不疼啊？”
　　方宇航倒无所谓：“还行。”
　　“你没事儿找他干嘛啊？”佟真埋怨：“要找也是我找。”
　　“他欺负你就不行。”方宇航说：“还有，我没被害者有罪论，我让你警惕点儿，别总是被男人骗。”
　　“怎么就总是了？”佟真说：“我都不认识几个男人……而且我真没想跟他发生什么。”
　　“你还想跟他发生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
　　“不过……”佟真顿了下，“你干嘛替我出头啊？”
　　“我喜欢。”方宇航随意地说，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样。
　　佟真离得很近看他，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皮肤白的人就是有优势。
　　让人嫉妒的是整个青春期方宇航都没起过一颗痘痘。
　　佟真撇嘴：“你喜欢什么？喜欢……”
　　后边那半句吐槽“和人打架受伤当小混混”还没说出口，方宇航却忽地出声：“你。”
　　佟真的话顿时急刹车停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方宇航也自知失言，有些慌乱地摸了把头发，“没什么。”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佟真咽了下口水：“你说喜欢我。”
　　“我就知道。”佟真勾唇一笑，戏谑道：“你肯定喜欢我，不然怎么一直跟着我上学？”
　　又是那副开玩笑的腔调。
　　不一会儿就得开始自恋那一套。
　　“你是不是从小学就暗恋我？果然啊，美少女的魅力无人可挡。”佟真那看不见的小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还顺势摸了摸方宇航头上翘起来的呆毛，借着自己站在台阶上的优势跟摸狗一样哄着，“喜欢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苗苗喜欢我，茜茜也喜欢我，就连学霸宋知禾也喜欢我……”
　　方宇航烦躁地把她手拉下来，头发还有一溜儿立在空中。
　　佟真还吹了一下。
　　“干嘛？”佟真笑他：“恼羞成怒啦？”
　　方宇航轻呼一口气，“我跟她们不一样。”
　　佟真开口就唱：“有啥不一样~”
　　方宇航：“……”
　　“我他妈是那种喜欢。”方宇航被逼急了，破罐子破摔，“男生对女生的那种，不是纪苗她们那种？谁他妈和你是姐妹啊！佟真你是不是……傻。”
　　佟真愣怔在原地。
　　方宇航说完以后耳朵都红了，他下意识地缩了下手指，却碰到了佟真的手。
　　手指和手指相触，这才意识到她的手也在自己手里握着。
　　方宇航却没松口，低咳一声。
　　片刻，佟真讷讷道：“方宇航你说脏话。”
　　方宇航：“……我了个去。”
　　佟真：“……”
　　“我说我喜欢你啊。”方宇航气得捏她的手指，“想问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的那种喜欢。”
　　佟真：“……”
　　“今天……不是愚人节？”佟真眼里依旧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方宇航：“不是。”
　　他彻底摊牌，“我就问你，能当我女朋友吗?我爸妈你见过，我人你也了解……你当不当吧。”
　　佟真：“……”
　　空气寂静了很久，佟真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然后转身往回走，嘴里嘟囔着：“方宇航中邪了。”
　　方宇航从后边拉住她，“我没疯，我说认真的。”
　　佟真仰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几秒后……撒丫子就往宿舍跑。
　　留下方宇航在风中凌乱。
　　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方宇航好不容易迈出了这一步，势必不会再退。
　　他在楼下站了许久，  捏了捏通红的耳朵，然后慢悠悠地拿出手机，点到和“幼儿园优秀毕业生”的对话框。
　　【宇航员：你做我女朋友么？】
　　【宇航员：你慢慢想，不着急回答。】
　　佟真秒回：【我要是不做呢？】
　　【宇航员：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宇航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花？化妆品？衣服？】
　　佟真：【……你这个月零花钱不是已经用完了吗？】
　　佟真：【我还欠你五百。】
　　【宇航员：也倒是。】
　　【宇航员：所以……记得吃饭。】
　　佟真：【………………】
　　方宇航：【对了。】
　　佟真：【？】
　　【宇航员：晚上吃什么？】
　　【幼儿园优秀毕业生：……guna。】
　　【宇航员：古娜？】
　　【宇航员：古娜拉黑暗之神？芜湖拉黑？】
　　佟真：【……我想把你拉黑。】
　　【宇航员：我会给你妈打电话。】
　　佟真：【那我就给你妈打电话。】
　　【宇航员：我说你不好好吃饭。】
　　佟真：【我跟你妈说你想追我。】
　　【宇航员：我妈会给我打钱，你信不信？】
　　佟真：【……滚啊】
　　【宇航员：……ok。】
　　【宇航员：明天我再滚回来。】
　　佟真：“……”
　　放下手机的佟真脑子一片空白，刚洗完衣服回来的倪静端着盆进来，看见她直愣愣地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佟真立马握住她冰凉的手，“静儿，我是不是在做梦？”
　　倪静掐了她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佟真懵：“不是梦。”
　　但——
　　“怎么了？”倪静问。
　　佟真讷讷道：“方宇航说喜欢我。”
　　倪静：“哦。”
　　佟真：“?”
　　“为什么这么淡定？”佟真问。
　　倪静平静地说：“他喜欢你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佟真：“是男女的那种喜欢？”
　　倪静点头：“所以你们谈恋爱了吗？”
　　佟真吓得后缩：“怎么可能？”
　　倪静温柔一笑：“迟早的事儿。”
　　说完就推开阳台门出去了。
　　佟真坐在那儿发懵。
　　为什么就迟早的事儿啊
　　她又没说喜欢方宇航。


第55章 
　　原来觉得什么都是可以被藏起来的。
　　后来发现喜欢一个人根本藏不住, 因为就算捂住嘴巴，眼睛也会说出来。
　　——佟真字迹潦草且久未更新的日记。
　　佟真退了朗诵社，还见到了顾思眠。
　　答案确实如同方宇航所说, 他觉得佟真太绿茶，所以要教训一下她。
　　佟真气得骂他：“你才茶, 你全家都茶。”
　　后来气得专门在朋友圈写了一篇小论文，指名道姓地骂他。
　　立刻引来了同好。
　　纪苗的恋爱路也不太顺, 喜欢上的书呆子怎么都追不到。
　　偏偏她一根筋, 书呆子拒绝了她, 她反倒觉得书呆子更有魅力, 依旧美天找对方聊天。
　　要说这书呆子也很奇怪，拒绝了就没办法当朋友啊, 可他依旧会理纪苗，会在去图书馆的时候给纪苗带一杯水果茶，在纪苗姨妈期的时候给她准备红糖姜水, 会在纪苗被大雨困在教学楼的时候给她送伞，甚至还会在公共课的时候给纪苗占座。
　　虽然……每次占得都是第一排。
　　但纪苗硬着头皮去跟他坐第一排。
　　纪苗说追这书呆子半年，其他的有没有变好不知道, 反正心态和成绩都贼好。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就连佟真这个对感情迟钝的人都怀疑他是养鱼, 但纪苗无奈。
　　因为这书呆子的手机是旧款, 只能做到收发短信和接打电话, 是这个学期刚拿到奖学金, 在纪苗的要求和威胁之下才去买了个智能机，还买的是最便宜的。
　　常用的手机号也是第一次注册微信和Q、Q。
　　要知道上学期就连他们辅导员找，也都是直接打电话或发微信。
　　佟真试探着问：“是不是家里穷啊？”
　　纪苗无所谓地说：“好像是, 他没说过他的家庭, 但我听他们系的人说, 他爸爸妈妈好像车祸去世了，他一直寄养在叔叔家的。”
　　佟真：“……”
　　佟真这个母胎SOLO在那儿大胆分析了一波。
　　纪苗也只不过跟她一番，其他的事儿心里门清。
　　就打算跟这书呆子死磕下去，之后又问起了顾思眠的事儿，佟真也如实交代。
　　纪苗听完就想撸起袖子打人，气得要买机票过来，结果佟真心虚地说：“方宇航已经打过了。”
　　纪苗这才偃旗息鼓，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儿，“不愧是方宇航。”
　　佟真：“……”
　　佟真纠结良久也没敢跟纪苗说方宇航的事儿。
　　而且她两天没见方宇航。
　　虽然在网上还有联系，但她只要想到要见方宇航就紧张，于是每天早早地去吃饭，然后再跟方宇航说吃过饭了，就是为了减少碰面的机会。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一下这个问题。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三天傍晚。
　　佟真上完课后跟舍友一起吃了饭，大家都吃得有点撑，曲潇就提出去操场散步。
　　于是一行人到了操场。
　　饭后的操场向来热闹，尤其是篮球场。
　　还没去吃饭的男孩儿们在篮球场跑来跑去，尤其临近夏天，已然成了一道风景线。
　　曲潇个子高，踮起脚尖绕过人群瞟了眼，随后拍了下佟真的肩膀：“今天好像没你家竹马啊。”
　　佟真：“……”
　　心底略有失落，不过她耸了耸肩膀：“他估计忙着呢吧。”
　　“确实。”小七说：“这两天都没见你俩聊天。”
　　“我俩本来也不怎么聊天啊。”佟真说。
　　“胡说。”小七咂舌，“你俩比小情侣聊得都可怕，几乎天天聊哎。”
　　佟真：“……有吗？”
　　众人齐齐点头，“有的。”
　　曲潇拍了拍佟真：“宝贝，当局者迷啊。”
　　佟真：“……”
　　依旧还是很怂的没敢说话。
　　“我也是佩服你们。”小七说：“十年如一日的分享欲真的很重要。”
　　佟真：“……”
　　想反驳也找不到点。
　　但要是以前，她肯定还是要反驳的。
　　譬如……我跟他一起长大的啊，这种烂梗只有他会接，我经常群发的……等等，诸如此类。
　　但现在，她心虚。
　　就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怕大家知道，但又很想跟大家说。
　　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一个人在心里煎熬。
　　她好像也有点明白小七的话。
　　就是分享欲。
　　这两天她没怎么跟方宇航说话，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了点儿啥。
　　尤其是遇到了好笑的视频和段子，她每次都点到了发送，最后又收手。
　　就是那种夹在中间的、不伦不类的尴尬。
　　佟真不知道这尴尬还要持续多久，但只要一想到就不高兴。
　　尽管她主动找方宇航聊天，会尽量避开那些尴尬的话题，但没事儿总喜欢打开和方宇航的对话框，去翻之前的聊天记录。
　　一翻就是两个小时，翻的时候一边在心里吐槽方宇航神经病，一边傻呵呵地笑。
　　那天方宇航在楼下给她发的消息，她已经快要倒背如流了。
　　当然，这不能承认。
　　佟真这个纠结星人把“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初夏的时间刻度被无限延长，晚霞染红天边的云，绯红显得如此热烈。
　　她们在操场走了两圈，曲潇去找男友，倪静去图书馆，就剩了小七和佟真，两人决定先去超市买些水果再回宿舍。
　　从操场往外走的路上，佟真正低着头发呆，小七忽然猛戳她，“佟佟佟佟佟。”
　　“咋了？”佟真懵懵地抬头：“你受伤了？”
　　“不是，我在喊你。”小七直接掰过她的脑袋，“你看。”
　　不远处是两天没见的方宇航。
　　他穿了一件白T，黑色运动裤，白色AJ，背影颀长，而他身侧站着一个长腿小姐姐。
　　身高起码一米七，穿着一身啦啦队服，长发微卷垂在腰间，从背影看就很绝。
　　“有点搭啊。”小七啧了声：“配上操场的光都像在拍画报了。”
　　佟真：“……”
　　佟真一言不发，埋头拽着小七走，差点给小七摔一踉跄。
　　小七急得大喊：“佟真，你慢点儿！”
　　声音也不算大，但不远处的方宇航立刻回头。
　　然后就见佟真拽着小七，跟头小牛似的往前走。
　　他看着就想笑。
　　一旁的女生不解：“什么事？”
　　方宇航轻笑：“没事。”
　　随后恢复了正经神色，礼貌地站在女生对面，“抱歉学姐，你的喜欢我收到了，但我不能回应你的喜欢。”
　　“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女生说：“总要试着相处才知道我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方宇航一怔，片刻后微笑：“不是的，我从来没有喜欢的类型。”
　　女生错愕：“啊？”
　　方宇航目光投向操场的出口，那头倔强的小牛已经拽着舍友气势汹汹地快走出去了。
　　方宇航声线都跟着温柔：“我喜欢的是特定的人。”
　　喜欢是没有标准的。
　　没有类型，不定标准，只要是她，怎么都行。
　　无论她怎样，我的喜欢会加上滤镜。
　　她就是最美好的。
　　女生一愣，“所以……你有喜欢的人？”
　　方宇航点头：“抱歉。”
　　女生错愕，随后回过神来，也温婉地笑，尽管有些失落，却也尽量伪装出无所谓的模样，“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啊，是我没打听好消息。不过……我们能继续做朋友吗？”
　　方宇航摇头：“抱歉。”
　　算是婉拒。
　　他祝福对方，“你值得更好的。”
　　女生没再提要求，而是感慨道：“能被你这么坚定的喜欢，肯定很幸福吧。”
　　方宇航目光散向远方，尽管那里已经没有了佟真的身影，但他脑海里有。
　　他轻笑：“她应该幸福。”
　　她值得。
　　-
　　佟真回宿舍以后还没缓过劲儿来，坐在椅子上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小七上完厕所回来以后懵了，“我的宝，你咋了？”
　　佟真一边扯卫生纸擦眼泪一边说：“我没事。”
　　小七：“……”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儿啊。
　　佟真却没和任何人说，她只是心口堵得难受。
　　就好像有人拿了把小锤子，在她心上一下又一下地捣，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佟真在心里骂了方宇航八百遍。
　　分明就是在逗她。
　　怎么可能是喜欢她？
　　肯定是为了看她出糗。
　　骗子方宇航。
　　小七在一旁也不敢盲目安慰，能做的只有递纸。
　　不过佟真也就哭了两分钟，在她还没把坏情绪都发泄完的时候，手机响了。
　　小七立刻把手机给她递过去，“方宇航的。”
　　佟真恶狠狠：“不接。”
　　不过刚哭完，还有鼻音，就显得奶乎乎。
　　小七听她的挂断。
　　一分钟后，方宇航继续打来。
　　佟真又没接。
　　一分钟后，方宇航给小七打了微信电话。
　　小七战战兢兢地接起来，顺带开了公放，一接起来就说：“佟真在我旁边，我开公放了，你们聊。”
　　方宇航慢吞吞地说：“下楼。”
　　“不下。”佟真赌气，“你回去。”
　　方宇航那段微顿：“又哭了？”
　　佟真轻哼一声，没回答。
　　“下楼。”方宇航说：“快点儿，给你带了章鱼小丸子。”
　　佟真：“……”
　　佟真还哭得没缓过气来，“谁要吃你的破小丸子，你回去。”
　　方宇航：“……”
　　“给你惯得。”方宇航气笑了，却只催促：“佟真，快点儿下楼。”
　　“到底要干嘛？”佟真吸了吸鼻子。
　　方宇航：“杀人犯临死前还有临死致辞呢，我犯什么错你不得当面审判我？”
　　佟真：“……”
　　佟真挂了他的电话，随后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
　　小七不解：“你要干吗？”
　　佟真头也不回往外走：“掐死方宇航。”
　　小七：“……”
　　-
　　佟真下楼之后就看到了方宇航的背影，他手里拎着热乎乎的章鱼小丸子，背对着宿舍楼，另外一只手在玩手机。
　　这大概就是手指长的人的好处，单手玩手机也不会误触。
　　似是有感应，佟真还没看两秒，方宇航就回头，顺带收了手机。
　　佟真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但是刚哭完，眼睛还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你到底要干嘛？！”
　　声音也有点儿哑，没什么气势。
　　失算了。
　　佟真暗自咬了咬牙，面上依旧装得像那么回事。
　　只要她定力强，她就是这条街最凶猛的崽。
　　方宇航却没理，把小丸子递过去，“给。”
　　“不吃。”佟真瞪他，“不要以为这点儿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
　　“我收买你干嘛？”方宇航说：“不是你自己今天发朋友圈说想吃章鱼小丸子？”
　　佟真：“……”
　　“那也不吃你买的。”佟真说。
　　方宇航：“……行，你有骨气。”
　　说完就拆开包装，兀自吃起来。
　　章鱼香味传到了她鼻息里，香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咕嘟——”
　　佟真立刻别过脸，结果就听方宇航噗嗤一声笑，“装什么啊，快点吃。”
　　佟真：“……你凶我？”
　　方宇航：“？”
　　方宇航不解地看着她：“真是祖宗了？半句都说不得？”
　　佟真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行。”方宇航无奈叹气：“我错了，你快点儿吃，一会凉了。”
　　佟真依旧岿然不动。
　　方宇航吃了第二个。
　　这小丸子好吃，但量少，只有三个。
　　佟真盯着他看，随后又扭过头。
　　她才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方宇航问她：“真不吃？”
　　佟真摇头：“不。”
　　方宇航：“那我都吃了。”
　　佟真立刻瞪他，方宇航无奈：“你哭什么？”
　　“我才没哭。”佟真声音哽咽，“风大，眯眼睛了。”
　　方宇航没感情地附和：“是是是，就你眼里有风。”
　　“你又凶我。”佟真语气委屈。
　　“拜托，这也叫凶？”方宇航抬手就想敲她额头，结果被佟真先发制人，抬手在他脑袋上就打了一下。
　　方宇航：“……”
　　“你到底怎么了？”方宇航问。
　　佟真哼哼唧唧，“我刚才在操场上看见你了。”
　　“我也看见你了啊。”方宇航说。
　　佟真：“……”
　　榆木脑袋。
　　方宇航继续把章鱼小丸子怼到她嘴边，“吃一个。”
　　佟真就是不张嘴，用那种“你这个渣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看。
　　良久，方宇航遭不住她眼神，没忍住笑了，“是一个学姐，来找我问点事。”
　　“什么事？”佟真囫囵地问。
　　刚一张嘴就被方宇航怼了小丸子进去。
　　她整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方宇航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手，一本正经道：“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佟真：“……”
　　佟真嚼东西的动作顿时就停了，方宇航又兀自道：“我说有，然后我就给你买章鱼小丸子去了。”
　　就像是被摁下“继续”键的齿轮，佟真这才继续运转起来。
　　“行了。”方宇航说：“回去睡觉吧。”
　　佟真：“……”
　　就这？
　　方宇航站在原地，等她上楼。
　　佟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方宇航问：“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没有其他话跟我说吗？”佟真问。
　　方宇航：“还能有什么？你早点睡。”
　　佟真：“……”
　　佟真转过身，然后又不甘心地回头，愤愤道：“你就是骗子。”
　　方宇航一脸懵：“？”
　　“我骗你什么了?”方宇航问。
　　佟真：“反正你就是骗子。”
　　“你得说清楚，我骗你什么了？”
　　“我就不说，反正你是骗子，你是大骗子。”
　　她说这话的是还特委屈。
　　方宇航无奈，“大小姐，你不能这么无理取闹吧？”
　　“我无理取闹？”佟真诧异，语调都上扬了：“方宇航，你就是个骗子。你说让我当你女朋友，你凶我，骂我，还打我，你以后肯定会家暴我的。”
　　“拜托，我全家你都认识，我们家没有这个基因好吧？”
　　“但你凶我，还说我无理取闹。”
　　“你现在这样真的很……算了，你一直都这样。”
　　“你就是骗我的，你根本没想让我当你女朋友。”
　　“我想的啊，是你还没同……”
　　“等等。“”方宇航忽地顿住，惊喜地看向她：“所以你同意了？”
　　“我还在考……”佟真的虑字还没说出口，方宇航就拉住了她的手。
　　佟真瞪大眼睛，“你干嘛耍流氓？”
　　方宇航理直气壮：“我拉我女朋友手也叫耍流氓？”
　　佟真脸一下就红了，“谁答应要当你女朋友了？”
　　“你刚说那么多，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方宇航说。
　　佟真：“……”
　　佟真拍他的胳膊，“你还没说清楚，要是家暴我怎么办？”
　　方宇航的手指像一尾鱼一样滑入佟真的十指之间。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次牵手。
　　贴着掌心的，用力捏紧的。
　　但这是第一次，温柔地嵌入彼此指间。
　　方宇航的耳朵和脖子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格外红，耳朵着实是红透了，偏他说话还强装淡定：“我妈就在家里，你可以发挥你的优势。”
　　说完以后才发现有点拿捏腔调，立刻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分明就是你打我比较多。”
　　佟真：“……”
　　说得也是。
　　“那我就家暴你。”佟真说。
　　方宇航：“……成。”
　　佟真诧异：“你这么好说话？”
　　方宇航：“不然呢？我还能反过来打你吗？”
　　佟真：“……你试试？”
　　方宇航：“……”
　　他嘟囔着说了三个字，佟真却没听清，皱着眉问：“你说什么？”
　　方宇航抿唇不语。
　　这更给了佟真一种不好的预感，凶巴巴地问他：“你刚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方宇航摇头：“没有。”
　　佟真逼问：“那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方宇航：“……”
　　方宇航另一只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真没什么。”
　　佟真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方宇航遭不住，俯身朝她更近些。
　　方宇航的唇就离佟真的耳朵咫尺之隔，一说话，热气悉数吐露在她耳朵上，弄得佟真耳朵痒。
　　就听方宇航用气声慢吞吞地说：“我刚说，舍、不、得。”
　　佟真顿时就僵在那儿。
　　因为方宇航的唇峰轻轻地拂过她的耳廓。
　　温热。


第56章 
　　很难说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也可能是在每一个微小的瞬间。
　　反正后来, 没他不行。
　　——佟真的少女日记
　　佟真一整晚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半夜两点，她睡不着起来给方宇航发消息，先发了个表情包试探：【转圈圈.jpg】
　　方宇航秒回：【摁头睡觉.jpg】
　　佟真：【你不是也没睡？】
　　方宇航：【马上就睡。】
　　佟真：【我心跳得睡不着……】
　　“佟真撤回了一条消息。”
　　舍友已经熟睡, 佟真闭上眼就忍不住想笑，嘴角一直往上翘。
　　方宇航：【心跳不是很正常嘛？心不跳就死了。】
　　佟真：【？？】
　　方宇航：【……没错吧？】
　　佟真：【……是没错, 但你真的欠打。】
　　方宇航：【新一轮家暴？】
　　佟真：【是的，拔舌头的那种。】
　　方宇航：【那请问能留一点儿吗？】
　　佟真：【为什么？】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 持续了很久, 消息才发过来：【我刚脱单, 还打算尝试一下舌吻。】
　　佟真：“……”
　　没人看见, 但在黑暗里佟真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佟真：【你流氓啊！】
　　方宇航：【……跟自己女朋友, 不用这么客气。】
　　佟真：【……啊啊啊！你流氓！】
　　方宇航：【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佟真：【什么？】
　　方宇航：【男人其实都很流氓。】
　　佟真：【……】
　　良久，佟真回他：【我爸不是。】
　　方宇航：【他对你妈也是的……】
　　佟真：【闷死你.jpg】
　　方宇航：【明早想吃什么？】
　　佟真：【不知道, 我要睡懒觉。】
　　方宇航：【行，你睡。】
　　佟真：【你不睡？】
　　方宇航：【那一起睡。】
　　佟真盯着屏幕，直接蒙上了被子。
　　啊啊啊啊啊啊！
　　-
　　翌日一早佟真确实睡了懒觉。
　　一觉睡醒已经十点多, 宿舍里只剩下在打游戏的小七，佟真发懵地坐起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小七从游戏里分出一点儿精力给她，“昨晚明明很早睡。”
　　佟真摁了摁太阳穴, “有点失眠。”
　　小七：“……？”
　　谁都知道这个宿舍里, 佟真睡眠是最好的。
　　不过佟真也没解释,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们说这件事。
　　事实上,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样的进程。
　　怎么就在一起了？
　　方宇航到底告白了吗？
　　花呢？
　　情书呢？
　　都没有。
　　然后她就被骗了。
　　佟真坐在那儿发懵中, 小七一局游戏打完，起身喝了口水，指着她桌上说：“方宇航给你带的早饭, 让你早上醒了给他打电话, 他找你有事儿。”
　　佟真从上铺探出头, 发现桌上有养胃的黑米粥和茶叶蛋、夹肉饼，“这也太多了吧。”
　　“你又不是吃不了。”小七一边往床上爬一边说：“他还给我们都带了。”
　　佟真：“……”
　　可真会收买人啊。
　　佟真慢吞吞地下去洗漱，这才坐在那儿吃起来。
　　手机聊天记录停在方宇航那句一起睡上，耳朵莫名燥热。
　　她几次打开聊天窗口，还是没敢给方宇航发条消息。
　　几秒后，铃声忽然响起，吓了佟真一跳。
　　她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故作矜持，“干嘛？”
　　尾音往上挑，带点儿傲娇。
　　方宇航那边儿呷着笑，“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佟真：“什么？”
　　“输入十分钟了，怎么一个字都没发过来？”方宇航语气吊儿郎当的，“我以为你要给我发表白小作文。”
　　佟真：“……”
　　“是不是写在备忘录了？”方宇航问：“想当面给我？”
　　佟真：“……？”
　　佟真一点儿旖旎心思都没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打算骂人，结果方宇航那端传来拉凳子的声音，随后他轻飘飘地说：“那我现在过去找你。”
　　佟真：“……”
　　-
　　佟真确实没吃多少早饭，因为方宇航直接带她去吃了午饭。
　　平日里见方宇航都不修边幅，穿着短裤拖鞋，顶着 两天没洗的油头也可以见。
　　但在宿舍里纠结了两分钟，佟真还是画了个淡妆。
　　眼影是浅橘色掉，口红是豆沙色。
　　再加上她本来就白，显得特别温柔。
　　前两天刚下过雨，气温回暖，佟真便从柜子里找了条白色碎花长裙。
　　她照镜子时还算满意。
　　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了站在楼门口的方宇航。
　　站在女生宿舍楼外的男生不少，平日里都有好多情侣在女生楼下腻歪。
　　方宇航站在那儿却很显眼。
　　个儿高，瘦削，衣品也好。
　　佟真跺了跺脚，又低头深呼吸了一口才往出走。
　　心口依旧砰砰砰跳个不停。
　　结果她跟方宇航忸怩地打招呼，方宇航盯着她上下打量五秒：“被鬼附身了？”
　　佟真：“？”
　　方宇航皱眉啧了声：“你是不是偷穿了别人衣服？”
　　佟真踮起脚尖就拧住他耳朵，之前的火也被勾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威胁，“我劝你好好说话。”
　　方宇航忽地笑了，“这才是佟真啊。”
　　佟真：“……”
　　佟真气得又掐他腰，“你他妈对浪漫过敏。”
　　方宇航曲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谁教你说脏话的？”
　　佟真：“……你。”
　　方宇航双手插兜往前走，“我可没。”
　　佟真走在他身后，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仔细涂了护手霜的手。
　　……
　　这个恋爱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
　　跟熟悉的人谈恋爱总会有种错觉——我们其实并没有在谈恋爱。
　　佟真这个疑惑持续了一周。
　　这一周里，她跟方宇航一起吃饭，偶尔去看方宇航排练、打篮球，甚至还跟方宇航去上了一节公共课。
　　但她并没有自己在谈恋爱的实感。
　　就好像踩在云上，脚底软绵绵的，低头看也看不清底下到底是什么。
　　因为以前她跟方宇航就是这样的。
　　几乎并无不同。
　　佟真都感觉那天的一切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她甚至刻意赌气一天没见方宇航，但刚好撞上方宇航那天班里有事，她的赌气就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有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方狗。】
　　方宇航：【……我惹你了？】
　　佟真：【惹了。】
　　方宇航：【哪里？】
　　佟真：【我生气。】
　　方宇航：【我惹的？】
　　佟真：【对。】
　　佟真：【你那天是不是骗我的？】
　　方宇航：【哪天？】
　　佟真：【就那天你让我当你女朋友，但……】
　　方宇航：【我骗你干嘛？】
　　佟真：【……但我们根本就不像在谈恋爱！！！】
　　方宇航：【……】
　　佟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别人谈恋爱根本不是这样的。】
　　方宇航：【……】
　　佟真越说越气，手指戳屏幕都噼里啪啦的，【我们都没有牵手，也没有约会，甚至你每天还是欺负我！】
　　方宇航：【……】
　　方宇航连着三串省略号让佟真更加生气，【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别谈了，好别扭啊。】
　　方宇航果断拒绝：【那不行。】
　　佟真：【？】
　　方宇航：【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谈。】
　　佟真：【？】
　　方宇航：【我第一次谈。】
　　佟真：【……】
　　方宇航：【你是不是觊觎我手？】
　　佟真：【nma。】
　　方宇航：【虽然你说脏话，但我还是喜欢你。】
　　佟真：【……】
　　方宇航：【既然你想牵我手，那我就勉强让你牵吧。】
　　佟真：【！滚。】
　　方宇航：【你都这么主动了，那……就下楼来。】
　　佟真：【……】
　　佟真气得把手机砸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吓了舍友一跳。
　　小七探头问：“宝，咋了？”
　　佟真气势汹汹站起来：“想杀人。”
　　众人：“？”
　　倪静冷声：“杀人犯法。”
　　佟真拽了拽衣服下摆往外走，“但杀狗就不是了。”
　　众人：“……”
　　-
　　佟真越看聊天记录越觉得自己太上赶着了，分明就是方宇航主动说要好的。
　　结果什么表示都没有，还得她主动问。
　　再说了，看看方宇航那话！
　　什么叫她想牵他手？
　　佟真觉得是得好好揍方宇航一顿。
　　不然这狗一定觉得她提不动刀了。
　　已经快到门禁的点儿，佟真下楼后才发现天气好冷，风飕飕地从四面八方往身体里钻，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楼门外几乎没人，所以方宇航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格外萧索。
　　佟真绷着劲儿走过去，咬牙喊：“方狗。”
　　方宇航适时转身。
　　昏黄路灯下，他怀里捧着一束开得热烈的红玫瑰。
　　方宇航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别过脸，闷声道：“喏。”
　　佟真愣住。
　　“干嘛？”佟真问。
　　方宇航往前推：“送你的。”
　　佟真：“……送我干嘛？”
　　方宇航：“……”
　　几秒后，方宇航闭了闭眼：“要不你还是骂我吧。”
　　佟真：“*（&amp;……） ”
　　看在玫瑰的面子上忍了又忍，佟真还是没崩住，“你神经病啊。”
　　方宇航点头：“这下是佟真了。”
　　佟真：“……”
　　那是佟真第一次收到花，是男朋友送的花。
　　她问方宇航从哪里买的花，方宇航囫囵回答：“就在学校门口买的。”
　　佟真其实并不喜欢热烈的玫瑰，但在那个瞬间，她觉得这世上最漂亮的花就是玫瑰。
　　因为代表了无言却浓烈的爱意。
　　佟真不知道方宇航过来到底是干嘛的，于是怔怔地盯着他看。
　　几秒后，方宇航说：“走走吧。”
　　佟真：“快门禁了。”
　　“等锁楼门的时候就回来。”方宇航说：“就去操场走走。”
　　佟真便跟着他走。
　　这次亦然，方宇航走在前边的时候双手插在兜里，根本没回头。
　　佟真就站在原地看。
　　两秒后，方宇航忽地顿住，手在兜里擦了两下，然后回头朝佟真伸出手，“过来。”
　　佟真瞪他：“你喊狗呢？”
　　方宇航吞了下口水：“喊我女朋友。”
　　佟真的眼睛顿时瞪圆，原本是想瞪他的，嘴角却下意识往上扬，“你说什么呢？”
　　方宇航却轻车熟路起来，白皙的手在路灯下熠熠生辉。
　　他勾着笑道：“女朋友过来。”
　　佟真的手在花束上捏了下，却轻哼：“干嘛？”
　　方宇航声音和着夜里温柔的风，说得缓慢又动听：“我想牵你手。”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快完结了快完结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57章 
　　后来“深海蓝鲸”乐队接受采访, 记者问他们做过最累的事情是什么？
　　方宇航回答：“晚上十点，跑了五公里去花店买了一束玫瑰。”
　　然后擦掉所有汗，伪装成不累的样子送给喜欢的人。
　　——
　　方宇航跟佟真在操场上散步, 佟真抱不动那束玫瑰，就由方宇航抱着。
　　两人起初也不知道说什么, 牵着的手已经都有了湿意。
　　谁都没放。
　　走了半圈后，佟真忽然打了个喷嚏。
　　方宇航问她：“是不是冷？”
　　佟真点头。
　　方宇航下意识脱自己的外套, 但脱了一般忽地顿住, 又穿上去。
　　佟真看着他一通操作震惊, “你还是不是……”
　　她谴责的话还没说完, 方宇航把花放在地上忽然倾身抱住她。
　　佟真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那是个很温暖的拥抱。
　　少年的心跳炽烈，佟真的脑袋埋在他心口, 把他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佟真戳了戳他的心口，“方宇航，你心跳好快。”
　　方宇航：“……”
　　他双臂收紧,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冷么？”
　　佟真闷声：“还好。”
　　后来佟真问方宇航那天晚上他是什么心情。
　　方宇航紧闭着唇不说话。
　　但临睡前被佟真缠得没办法，他浅浅回忆了一下才总结：“想把时间定格在那一刻。”
　　-
　　不出意外, 佟真和方宇航回得迟了。
　　送佟真回宿舍的时候, 楼门已经锁了, 两人站在楼门口面面相觑。
　　佟真埋怨他, “都怪你, 抱那么久。你看这下怎么办？”
　　方宇航站在那儿思考两秒：“酒店。”
　　佟真：“？”
　　佟真一脸不可置信，用那种看渣男的眼神看方宇航。
　　方宇航叹气：“那还能怎么办？露宿街头吗？”
　　佟真：“……”
　　“几间房？”佟真问。
　　方宇航：“……一间。”
　　佟真：“……”
　　方宇航拉着她走，“你前年还往我床上挤呢, 一起去住标间怕什么。”
　　于是, 方宇航用他的身份证开了一个标间。
　　学校附近的酒店很多, 尤其到了周末，房间供不应求。
　　都是成年人了，老板自然也见了不少小情侣。
　　尤其是捧着花来的。
　　但大家一般都要隔音好的大床房，像这种上来就开标间的还是少见。
　　所以老板跟他们确认了好几遍：“不是大床房？”
　　方宇航耐心回答：“标间。”
　　最后就开了标间。
　　不过在他们拿着房卡去房间的时候，老板依旧用那种“确定是情侣？”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佟真之前倒是也和方宇航一起在酒店待过，但那是他们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
　　方宇航跟宇宙住，她晚上闲得无聊就凑过去要一起玩。
　　最后就是她跟宇宙玩，方宇航“遗世而独立”。
　　一进房间，方宇航看佟真那战战兢兢的样儿便轻笑了声：“怕了？”
　　佟真立刻支棱起来：“我怕你？”
　　方宇航点头：“是，你确实不怕我。”
　　佟真：“……”
　　一顿无意义的拌嘴之后，佟真才发现自己没拿手机，也没办法跟舍友联系。
　　方宇航让她去洗漱，说自己跟小七打声招呼。
　　佟真去卫生间，但进去没两秒就从里边探出头来，“你别胡说八道哈。”
　　“我实话实说。”方宇航说。
　　佟真这才安心去洗漱。
　　她洗漱过后方宇航又去，但她闲得无聊就问方宇航要手机。
　　方宇航把自己手机扔给她，“你玩小游戏。”
　　“干嘛？”佟真说：“不能看你聊天软件吗？你是不是同时撩了八个妹？”
　　方宇航斜睨她一眼，“一个我都忙不过来。”
　　佟真问他：“那我能看你微信和Q，Q吗？”
　　方宇航正在刷牙，囫囵道：“随便。”
　　佟真也不是个喜欢侵犯别人隐私的人，但第一次谈恋爱，对这些难免好奇。
　　不过方宇航的社交圈她基本都知道，以前他们也不对彼此忌讳手机。
　　偶尔方宇航打游戏，有人给他发消息，佟真要是在旁边的话，佟真都会帮他回消息。
　　佟真随意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特别。
　　除了周祈给他发了一堆链接，分别是：
　　[如何跟熟悉的人谈恋爱？]
　　[接吻注意事项和技巧]
　　[首次谈恋爱需要注意什么？]
　　[如何讨女孩儿欢心？]
　　[……]
　　周祈：【兄弟，我尽力了。】
　　方宇航还没回他。
　　佟真盯着屏幕，陷入沉思。
　　不过也没沉思几秒就玩起了游戏。
　　方宇航手机里小游戏多，她也不是每个都会玩，但基本上都见方宇航玩过，这会儿也不手生。
　　等方宇航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她才玩到第二关。
　　方宇航凑过去看了眼，佟真手一紧，输了。
　　方宇航趁机拿走手机，“好了，睡觉。”
　　佟真游戏瘾刚被勾起来，仰起头看他，“时间还早吧？”
　　“已经过十二点了。”方宇航把手机扔在床头，“你明天还有早课。”
　　佟真：“……”
　　佟真往床上一躺，“这该死的早课。”
　　方宇航坐在那儿擦头发，酒店的毛巾跟他发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就那么随意地擦着。
　　佟真原本只是随意地瞟一眼，结果就变成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方宇航转过头，目光忽地和她对上。
　　佟真瞬间惊慌，方宇航却轻笑道：“好看？”
　　佟真：“……”
　　佟真转过身躺。闷声道：“也不算丑。”
　　方宇航说：“想看就光明正大看。”
　　佟真被说得恼羞成怒，“我干嘛要看你啊？你又不是郭富城！”
　　房间里有几秒的沉寂。
　　不一会儿，方宇航忽地弯腰凑到了佟真脸前，湿漉漉的发梢有一缕落在了佟真脸上，遮住了佟真面前所有的光。
　　而他逆着光看，哪怕是这种死亡视角，他脸上也没有任何瑕疵。
　　佟真的呼吸有一秒停滞，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结果却被他捏住手腕。
　　方宇航凑近问她：“你知道我跟郭富城有什么区别吗？”
　　佟真脸红得快要烧起来，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依旧闷着声音咕哝道：“你没他长得帅。”
　　“不。”方宇航的声音低到快听不清，但他说话的热气悉数都落在了佟真的肌肤上，快要融进佟真的肌肤之中，弄得她有些痒。
　　不光身体痒，心也痒。
　　就像是有羽毛轻轻地挠一样。
　　“你可以近距离地看我。”方宇航说：“但你不可能这么近去看他。”
　　佟真：“……”
　　佟真骂他：“不要脸。”
　　方宇航却轻笑：“那你确定不再看一眼？”
　　佟真果真转过来，却是想吐槽他太自恋，“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
　　“明”字还没说出来，方宇航却忽地凑过来，唇落在她的唇上，把她那个字给吓得吞了回去。
　　佟真愣住，直勾勾地看他。
　　方宇航的唇轻轻掠过她的，囫囵道：“闭眼。”
　　佟真也乖乖地听话。
　　那一刻，大脑里似有电光火石在闪。
　　噼里啪啦。
　　每一个火星子好像都在说——我恋爱了。
　　-
　　方宇航确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除了和佟真浅浅地接了个吻。
　　在回到自己床上以后，躺了会后又问佟真：“要不要抱一下？”
　　佟真装死没理他。
　　没一会儿他就蹭到了佟真床上，把佟真抱在怀里。
　　佟真气得咬他脖颈，方宇航倒吸一口凉气，却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
　　佟真：“……狗？”
　　“像个吸血鬼。”方宇航说。
　　佟真发现，自从谈恋爱，方宇航的用词客气许多。
　　而方宇航把她抱在怀里，确实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但片刻后忽然很忧心地说：“佟真。”
　　佟真已经困意袭来，“嗯？”
　　“要是以后你跟别人谈恋爱，他说就抱抱你，什么都不做，你可不能信。”
　　“？”
　　佟真先应了声，随后又问：“我跟谁谈？”
　　方宇航愣怔，尔后摇摇头：“不行，你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谈了。”
　　佟真：“……”
　　这人真的越来越神经了。
　　不过佟真睡得迷糊时，感觉有人在捏她的肚子，她手伸过去，正好落在了一双大掌上。
　　佟真拍了方宇航手背一下，咕哝道：“你干嘛？”
　　方宇航在她脸侧亲了下，“你有小肚子。”
　　佟真：“……”
　　方宇航不仅神经，还傻逼。
　　佟真真的很想踹他下床，不过方宇航下一秒说：“我现在才感觉你小小一只，好可爱。”
　　佟真：“……”
　　房间里安静良久，佟真疑惑地问：“方宇航，你之前是喜欢我什么？”
　　方宇航安静装死。
　　佟真又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方宇航继续装死。
　　佟真气了，“你明明就没睡觉！”
　　方宇航的脑袋埋在她颈间，闷声：“睡了。”
　　“那你把放在我肚子上的手拿下去！”佟真气得又咬他颈。
　　方宇航耍赖：“我不。”
　　佟真：“那你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方宇航：“……”
　　方宇航把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拿了下来。
　　然后将她抱紧，“睡觉。”
　　佟真却皱眉：“方宇航，好像有个很硬的东西在硌我。”
　　方宇航：“……”
　　两秒后，方宇航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滚回自己床上。
　　床头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佟真睁开眼看，发现方宇航的耳朵红得滴血，忽然间福至心灵。
　　佟真把旁边的靠枕扔在他身上，“臭流氓！”
　　方宇航转过身来，眼睛还有些泛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那是第一次，佟真发现方宇航的眼神很深邃。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哑，略显无奈，“我要是没这样，你以后就该担心自己的幸福了。”
　　佟真先没意识到，之后整张脸爆红，“你说什么呢！”
　　方宇航一本正经，“跟未来老婆讨论一下……婚后、生活。”
　　佟真：“……”
　　啊啊啊啊！


第58章 
　　佟真换了一只狗当头像。
　　没多久, 方宇航的头像换成了一只猫。
　　在他们换了头像的两天后，周茜茜在[津南咸鱼小分队]里艾特两位：【是恋爱了吧？】
　　佟真看见以后赶紧给方宇航截图，询问怎么办。
　　方宇航坦荡地说：【承认呗。】
　　佟真：【……我以前跟她们说, 死都不可能跟你谈恋爱。】
　　方宇航：【恋爱，死了可不能谈。】
　　方宇航：【那叫冥婚。】
　　佟真：【……】
　　佟真被方宇航的歪理折服, 而方宇航在群里回了个嗯。
　　于是群里炸了。
　　三分钟刷屏上百条，比当初裴苏怡和韩志远恋爱都要反响大。
　　不过没什么质疑声, 都是大家在疯狂刷屏99和结婚。
　　就像当初她们的大学同学知道他俩在一起之后, 也都是淡定地说：“请吃饭。”
　　而最不淡定的当属纪苗, 她并不是难受佟真恋爱了, 而是难受连佟真和方宇航都谈恋爱了，而她跟书呆子还毫无进展！
　　于是纪禾在群里真诚发问：【书呆子是谁？】
　　纪苗慌了：【woc！】
　　纪禾：【我买张票。】
　　纪苗：【哥！你要干啥？你就不能好好谈你的恋爱吗？】
　　纪禾：【我没恋爱可谈。】
　　纪苗：【那你找一个啊！姑娘那么多, 你放过你妹。】
　　纪禾：【所以……书呆子是谁？】
　　纪苗：【kill  me  .jpg】
　　纪苗当天晚上发了条征婚朋友圈：家有帅哥一枚，身高182，保送清华, 请感兴趣的女孩儿拨打下方电话：XXXX
　　还附上了纪禾的证件照。
　　不得不说，确实帅。
　　于是当天晚上，纪禾的微信、电话都爆了。
　　纪禾连夜买票去了扬州。
　　-
　　年少时的我们, 总以为毕业很遥远, 长大很遥远。
　　后来发现, 全都是弹指一挥间。
　　纪苗出版第一本小说的时候, 大三尚未结束。
　　佟真收到快递那天, 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方宇航就站在一旁，拿着她为了占“买一送一”便宜的两杯奶茶。
　　彼时的他们全都站上了人生的分岔路口。
　　佟真找好了实习工作, 在一家商标设计公司。
　　方宇航专业则悉数被分配到了各电视台实习, 也是方宇航实习的时候, 佟真才知道原来这座城市有那么多电台。
　　也是在这一年，Cloud音乐社大换血。
　　Cloud音乐社的顶梁柱“深海乐队”面临解散危机，外校空降主唱纪星河选择在社内选拔新成员，在周祈的怂恿下，方宇航也跟着报了名，阴差阳错，成为了“深海乐队”的成员。
　　但他们却没有沿用“深海乐队”的名字，而是变成了“深海蓝鲸”乐队。
　　佟真问方宇航，“为什么要叫深海蓝鲸？”
　　方宇航回：“文艺点儿说是52赫兹的鲸鱼无法找到同频共振的其他鲸鱼，所以是孤独的。”
　　佟真已然了解他，“通俗点儿呢？”
　　方宇航面无表情：“装逼。”
　　佟真：“……”
　　“深海蓝鲸”乐队主唱兼键盘是纪星河，鼓手曾嘉煦，吉他手周祈，贝斯手方宇航。
　　一个草台班子就这么搭建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乐队能走多远。
　　在大家都忙着为未来打算的时候，纪星河和曾嘉煦两个已经毕业的人却丝毫不慌。
　　而且纪星河是清华毕业，高中成绩能跟纪禾相争的那种。
　　据方宇航说，这俩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个书香世家，一个富二代。
　　佟真听完之后，只幽幽地问：“你说以后给孩子姓纪怎么样？”
　　方宇航：“？”
　　佟真一本正经：“姓纪的都能上清华。”
　　她确实很想改变一下家里的基因。
　　方宇航原本冷淡的表情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那这学校干脆改名叫纪华算了。”
　　佟真：“……”
　　几秒后，方宇航幽幽道：“想不到你已经在想跟我生孩子的事儿了。”
　　在北城待了几年，方宇航的语言天赋显露出来，他平常说话时会带一点儿化音。
　　跟专程去学的不一样，就是自然而然的京片子。
　　很好听。
　　佟真闻言一怔，随后瞪大眼睛，伸手捂住嘴，囫囵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方宇航轻笑，顺手弹了下她耳垂，红得滴血，“那谁有？”
　　似笑非笑地挑衅。
　　佟真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结果方宇航忽地凑近，“我觉得孩子还是要姓佟。”
　　佟真眼睛滴溜溜转，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红得滴血。
　　片刻后眼神可怜——求求你别说了。
　　方宇航却道：“毕竟你家独生女。”
　　佟真：“……”
　　-
　　聊起未来的规划时，佟真有问方宇航，“你打算以后玩乐队吗？”
　　方宇航摇头：“不知道。”
　　“你喜欢玩吗？”佟真又问。
　　方宇航征了几秒，轻笑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佟真思考之后回答：“喜欢就去玩呀~反正我们还小。”
　　方宇航：“……”
　　“我妈不会让的。”方宇航说：“我表哥在这个圈子里，见惯了浮沉，能熬出头一炮而红的人太少太少，大多数都死在了半路。
　　大浪淘沙一样。”
　　“万一你就是大浪淘沙以后剩下的金子呢？”佟真耸了耸肩。
　　方宇航微顿，侧目：“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
　　佟真拍了拍他肩膀：“我只是对我的眼光很有信心。”
　　佟真觉得，方宇航应当是做什么都不会太有难度的人。
　　哪怕是Hard模式，也能给转变成Easy模式。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他也会适时放弃。
　　佟真知道方宇航的顾虑，就像她一样。
　　因为父母都是体制内，所以父母希望他们也都去体制内。
　　当初让方宇航去学艺术，是为了可以考一个好些的大学。
　　但读完大学之后呢？
　　目的是找工作。
　　去考公务员、考事业编，再次进入体制内。
　　平稳又普通的一生。
　　是的，我们是普通人。
　　但在二十当头的年纪，我们好像还不甘于认命。
　　甘于承认我们的平凡和普通。
　　有人会肆无忌惮地闯去拼，但有人却早已在心里预设好未来。
　　尽管那未来只是父母想让拥有的未来。
　　佟真问方宇航：“回津南吗？”
　　方宇航微滞，稍后不大情愿地说：“回吧。”
　　“你好像更喜欢北城。”佟真说。
　　方宇航望向她，刚好看到她发梢被风吹乱，修长的手指给她把发梢勾到耳后，那张素净的脸被露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却隐含着对未来的担忧。
　　方宇航正欲收回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在她脑袋上重重摁了一把，“想那么多干嘛？”
　　佟真：“？”
　　方宇航笑：“说得好像你会听话一样。”
　　佟真：“……但你听话啊。”
　　方宇航笑容顿时收敛，却在片刻后重新露出无奈的笑，“是。”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我挺听你话的。”
　　佟真：“……”
　　佟真的耳朵顿时红了，下意识捏了捏耳垂。
　　方宇航忽地俯身凑近，说话的热气刻意在她耳边弥散，语调往上扬：“不是？”
　　“不是。”佟真伸手推他，“分明就天天欺负我。”
　　“我哪儿欺负你了？”方宇航的唇轻轻掠过佟真的耳垂。
　　她戴了一对金耳钉，是去年生日时方宇航送的。
　　大抵人和人在一起待久了，会被传染。
　　佟真日渐养成了一些方宇航原来的习惯。
　　譬如伸手摸耳垂。
　　而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方宇航总爱含咬她的耳垂。
　　佟真暗暗咬牙，只恨现在方宇航道行太深，已经不会轻易红耳朵。
　　佟真在被他欺负之后，也只能埋在他怀里，委屈地说：“有人。”
　　“哪那么多人？”方宇航轻笑，却也不再得寸进尺。
　　-
　　熟人谈恋爱的一大特征就是——稳定。
　　彼此一起长大，将对方的脾性已然摸透，没有猜疑，也不会顾及自己说的话会伤到对方。
　　但这样的生活偶尔会让佟真有种不真实感。
　　有天她半夜做噩梦惊醒，眼泪还挂在眼角，随手摸过手机给方宇航发消息。
　　【我梦见一只好凶的黑猫。】
　　【给我挠流血了。】
　　【呜呜呜。】
　　方宇航第二天早上看见，只发了一个问号。
　　彼时的佟真还陷在昨天的噩梦里出不来，看见这个问号特生气。
　　结果还没来得及生气，方宇航就给她打电话。
　　一下楼就看见方宇航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瓶枸杞茶。
　　佟真：“？”
　　方宇航带她去吃了早饭，但佟真一早上都闷闷不乐的。
　　吃过饭后，方宇航拦住没让她回宿舍，问她到底怎么了？
　　佟真不说话。
　　无论方宇航怎么问，她都是那个表情，看上去可怜兮兮。
　　十分钟后，方宇航逐渐暴躁，忍不住吼了句：“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
　　佟真缓缓抬起头，“你凶我。”
　　方宇航：“……”
　　“我凶你怎么了？”方宇航叉着腰，“你倒是给我个不凶你的理由。”
　　佟真：“接下来你是不是就想打我？”
　　方宇航：“？”
　　方宇航知道，这大小姐的戏瘾上来了，于是配合出演：“打了你是不是要把我送警察局？”
　　佟真：“我可以反杀你。”
　　方宇航：“那我给你买把刀。”
　　几秒后，佟真一字一顿：“倒、也、不、必。”
　　这才算破冰。
　　方宇航把她拉到看台，又找了张纸铺在地上让她坐，而他则站着。
　　“你干嘛？”佟真仰起头看他。
　　方宇航则稍弯腰，和她对视：“给你压迫感。”
　　佟真便低下头来，继续不说话。
　　再三追问后，佟真依旧是那样儿，方宇航快气到暴走。
　　佟真才讷讷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方宇航：“？”
　　“你只是习惯了我。”
　　“？”
　　“我昨晚做噩梦。”佟真越说越委屈，已经脑补了一场琼瑶剧，“你都没安慰我。”
　　“给你带了枸杞茶。”方宇航说：“你还想怎样？”
　　佟真：“……你看，你还凶我。”
　　方宇航：“……”
　　方宇航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干脆坐在她旁边。
　　两人一起生闷气。
　　隔了会儿，方宇航气消，这才解释：“我没凶你。”
　　“那你就是想骂我。”佟真说。
　　方宇航：“……”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反正你就是不在意我。”
　　“……”
　　方宇航伸手把她揽过来，佟真肩膀挣扎一下，却比不过他的力气。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掐在佟真下巴上，强逼着她仰起头。
　　佟真眼眶泛红，“声泪俱下”地控诉：“你就是欺负我。”
　　“干嘛？还要告状？”
　　“……”
　　佟真话还没说出口，方宇航就极具压迫感地低头吻过去。
　　夺走了她所有呼吸。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佟真立刻捶方宇航。
　　而方宇航的呼吸紊乱，在脚步声临近之前结束了这个强势的吻，顺带抬手擦掉了佟真嘴角的水渍。
　　佟真又羞又臊，方宇航直接把她脑袋摁进怀里，然后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低头时嘴角刚好擦过佟真耳垂，他声音喑哑，带着几分旖旎：“真想、咬、死、你。”
　　尾音被拉得极长。
　　佟真的脑袋在他胸口撞了三下，以示抗议。
　　方宇航却轻轻咬了下她耳垂，用气音说了两个字——“爱你。”
　　这还是佟真第一次听方宇航说这句话。
　　不过代价是她中午吃饭时发现自己的嘴巴破了皮。
　　而方宇航贴心地给她买了润唇膏。
　　佟真：“……”
　　经由这次，佟真又得出一个结论——作是可以的，但不能作过头。
　　不然容易被欺负到说不出话。


第59章 
　　深海蓝鲸乐队成立后的第一次专场演出在露天广场。
　　抢了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场地, 观众理所当然也是大妈们。
　　佟真拉了舍友去助阵，还喊了纪禾跟宋知禾。
　　台下几乎只有佟真一个人的声音。
　　那场演出是在她们大三尾端，佟真在设计公司的实习处处不顺心。
　　本该加班到深夜的她难得大胆一次, 翘了班去看演出。
　　后来回想，那场表演不是方宇航人生中最惊艳的一场, 却最让人感动。
　　因为那时的方宇航站在台上，犹豫良久才笃定道：“我想玩乐队。”
　　佟真在台下大喊：“好啊。”
　　方宇航看着夹杂在一帮大妈中间的她, 笑了：“玩很久很久。”
　　-
　　方宇航向来是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回头的人。
　　即便这条路再难走, 他也会坚定走下去。
　　而佟真终于结束了那难熬的实习, 岁月的指针无情地拨到了大四。
　　上半学期的课不多, 但已经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
　　方宇航挤出所有闲暇时间去排练，去小剧场演出。
　　乐队四处奔走, 活跃在这个璀璨城市所有灰暗的角落。
　　佟真有空时就会去看。
　　临近毕业，纪苗终于有时间来了趟北城。
　　这一年的冬天，北城下了好大的雪, 从前一日傍晚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夜，翌日早上一出门, 大雪已经吞没脚踝。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纪苗没提前打招呼, 直接站在了佟真楼下。
　　因为佟真前一天晚上跟方宇航聊天, 说想吃糖炒栗子。
　　方宇航早上临去训练, 跑去校外买了热乎的栗子，站在佟真楼下等她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方宇航有点儿近视, 但平常不爱戴眼镜。
　　隔着大雪觉得眼熟, 便撇过头看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纪苗忍不住：“方大帅哥，你还得看多久啊？”
　　方宇航：“……”
　　方宇航这才走近，看着把自己包裹成南极企鹅一样的纪苗，“你怎么来了？”
　　随后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喵喵喵喵喵喵！”
　　活像一只猫被踩了尾巴。
　　纪苗和佟真在校内新开的咖啡厅吃完了那一包糖炒栗子，又甜又黏牙。
　　许久不见，起初相顾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隔了没一会儿，两人都抢着说，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她们聊裴苏怡和韩志远，聊周茜茜的追星人生，聊纪禾这些年如何在学校叱咤风云，还聊……纪苗的感情。
　　裴苏怡和韩志远的感情很稳定，在一座城市里，每周都会吃一次饭，打卡了南京市所有的小吃，一到休息日，群里都是他俩放的照片。
　　大家揶揄：“你们在吃饭，我们在吃狗粮。”
　　周茜茜因为追星，一个学期打三份工，就为了暑假去趟H国。
　　不过如愿以偿拿到了跟偶像的合照。
　　纪禾跟宋知禾都属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光是学术水平还是颜值。
　　高中时是在普通人中的优秀，大学里变成了优秀中的优秀。
　　尤其纪苗为了整蛊她哥，给她哥报了一个答题类的电视节目。
　　纪禾凭脸杀出一条血路，又凭智商夺冠、
　　之后无数综艺邀请纪禾去，都被纪禾拒绝。
　　甚至还有人找纪禾拍电视剧，纪禾当然没去。
　　最循规蹈矩还属佟真。
　　一日三餐都没什么新鲜的，好像每一天都在重复。
　　尤其是在实习的那段日子。
　　平日里疯狂爱吐槽的人，因为被压榨掉了所有精力，累的没有时间去吐槽。
　　所以纪苗也不知道她实习时的那些事。
　　这会儿聊起来，佟真总结：“反正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要做什么。”
　　“什么？”纪苗问。
　　佟真面无表情：“此生不做设计狗。”
　　纪苗：“……”
　　而纪苗的事业太顺利，有了第一本出版之后，再之后写的两本书接连签约出版，并且在网络上的评价也很好，已经成为了小有知名度的作者。
　　相对而言，感情坎坷至极。
　　跟同一个人死磕了三年，依旧没磕下来。
　　纪苗也不是一头就埋进爱情里的人，反而因为爱而不得写了一本暗恋相关的书籍——在网上小爆，甚至挣到了七位数。
　　佟真倒是刚知道她挣了这么多钱，惊讶得合不拢嘴。
　　纪苗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送你那么贵的包？”
　　佟真看了眼被放在一侧，装着书本、化妆品、湿纸等杂七杂八便宜货的包，“多少？”
　　纪苗比了三根手指。
　　佟真惊讶：“三千？我的天，我配吗？”
　　纪苗：“……三万九。”
　　佟真：“……”
　　佟真人生里第一根口红是方宇航买的。
　　但第一个名牌包是纪苗买的。
　　“我感觉我那些东西都得受宠若惊。”佟真说：“你早说我就不背了。”
　　纪苗：“就是背了才有价值。”
　　佟真却依旧没看出它的值钱，后来让方宇航看。
　　方宇航细品一番之后道：“以前没觉得这玩意儿好看，现在觉得它好看了。”
　　佟真：“……”
　　不过纪苗坐在咖啡厅里讲她和书呆子的事儿，佟真这才第一次听那个人的全名，叫秦方好。
　　佟真一开始还以为是“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晴方好，后来才知道是秦桧的秦。
　　纪苗微皱：“你这么说有那味了。”
　　具体是什么味呢？
　　听纪苗形容，这人几年如一日地对纪苗好，但永远克制在一个度内，从不会有越界的举动。
　　唯一一次在社团聚会时被灌多了酒，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亲了下纪苗的额头。
　　翌日酒醒之后，两个月没敢见纪苗。
　　到了看见就躲的程度。
　　即便如此，那层窗户纸还是没捅破。
　　纪苗会讲，佟真听得有滋有味，入迷时把手里的蛋糕都放下了。
　　“我也是会累的好吧？”纪苗低敛下眉眼：“不想跟他玩了，烦死。”
　　佟真看着心疼，“那我们就不跟他玩了呗。”
　　纪苗又支支吾吾，最后仰天长叹，“好烦啊。”
　　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纪苗可谓是人生顺风顺水的代表。
　　不用太努力就能得到太多东西。
　　她想要那个节目的一等奖，纪禾那么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会去参加节目给她拿来。
　　她不想被压在纪禾的光环之下，永远当“状元的妹妹”，大家都会支持她去想去的城市。
　　大学时偶尔想家，纪禾会跨越上千公里，去扬州接她回家。
　　年纪轻轻就把喜欢的事儿做得很好，实现经济自由。
　　偏偏感情不顺。
　　佟真劝她：“走不通的路就折回来，得不到的人就放过呗。”
　　纪苗叹气，“可是……”
　　后边的话没说给佟真听。
　　——可是年少时第一眼就惊艳的人，到后来再好都比不上。
　　纪苗到北城单纯来散心，带着佟真进高档商场，阔绰地像是个暴发户，让佟真随便挑。
　　佟真也只看了看，最后在一楼的首饰铺挑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发卡，又去Zara买了闺蜜大衣，还挑了一些漂亮的发饰给裴苏怡和周茜茜寄过去。
　　第三天才去清华找纪禾，跟着纪苗蹭了食堂、图书馆。
　　纪禾阴阳怪气了纪苗几句，见纪苗没什么嚣张的气焰，便没再说话，一路服务体贴细致。
　　就差再找两位男宾陪着了。
　　她们又去喊宋知禾去玩密室和剧本杀。
　　宋知禾依旧当铁坦，纪苗怂得缩在纪禾身后，做个单线任务还被吓哭，纪禾当场就要走，纪苗却拉住他：“我还想玩。”
　　人菜瘾大，应如是。
　　而佟真在进密室前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回了学校。
　　没能见到纪苗一边哭唧唧一路狂奔的场面。
　　纪苗在北城待了五天，佟真就陪了她五天，成天形影不离。
　　离开北城的时候，前几日的积雪已然融化，北城又是艳阳天。
　　纪苗说自己下一站是南京，去找裴苏怡和韩总。
　　依旧是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佟真疑惑她的课业，结果她们学校这个学期有新实验，给所有学生二十天的时间，让她们去采风，去写东西，去投稿。
　　结课作业是：实体版物。
　　纪苗又一次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平白捡了二十天的假期。
　　佟真和方宇航送她去车站，纪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车站。
　　一点儿都不像当初去上大学的那个姑娘。
　　多了几分潇洒和恣意，却少了几分天真和开朗。
　　等纪苗走后，佟真趁着周六，订了一张去扬州的票
　　却被方宇航在校门口逮到。
　　方宇航什么都没问，跟乐队请了个假，买了一张去扬州的站票。
　　两人一路南下，看荒芜的山变得翠绿。
　　-
　　扬州这座城市不算很典型的南方。
　　佟真去过最南的地方是广州，但扬州这地儿是典型的江南。
　　即便在现代化发展迅速的今天，走在一路依旧能听到吴侬软语。
　　女孩儿们也都长得很水灵。
　　和她这种北方姑娘不一样。
　　佟真性子在北方都不算拔尖儿的，一到了这儿，也还是觉得跟这温婉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过她来这是有目的的。
　　时间有限，她直奔扬州大学，根据纪苗所给的信息，找到了秦方好。
　　佟真在图书馆门口见到的他，个子很高，戴个眼镜，跟纪禾有点儿像，但比纪禾更清秀一些，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肤色很白，一看就是常年不见太阳的人。
　　人怔怔的，走路时还在出神，差点儿跟一姑娘撞了。
　　佟真站那儿观察了一会，回头问方宇航:“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觉得不管用，得纪苗觉得。”方宇航说：“你得问纪苗。”
　　佟真：“……”
　　片刻后，方宇航才说：“很难想象纪苗会喜欢这么木讷的人。”
　　佟真附和地点头。
　　在所有人眼里，纪苗那种恣意又张扬的人，就算要吃爱情的苦，那也得是被身经百战的渣男骗。
　　却没想到一头栽进了个“老实人”的坑里。
　　佟真望着这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才叹口气：“走吧。”
　　方宇航问：“就这么走了？”
　　佟真点头：“不然呢？”
　　方宇航：“……”
　　佟真只是单纯想看看，纪苗喜欢了个什么样儿的人。
　　她并不会插手纪苗的感情。
　　不过方宇航带着她去学校食堂，就坐在秦方好的对面吃了顿饭。
　　方宇航平日里也不擅长跟人搭讪，可做起这事儿来也很熟稔。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方宇航就把秦方好的底细摸了个透彻。
　　对方根本没设防，也可能是方宇航那张娃娃脸极具欺骗性。
　　直到秦方好满面愁容地说：“我不敢喜欢人。”
　　佟真没忍住拍筷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还有不敢喜欢啊？”
　　秦方好看向她。
　　方宇航伸手揽住佟真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我女朋友一向真性情，不好意思。”
　　秦方好羡慕地说：“真好。”
　　随后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低敛着眉眼轻笑道：“我喜欢的女孩儿也很真性情。”
　　佟真更气了：“你不是不敢喜欢人么？”
　　秦方好一怔，苦笑道：“她太美好，不是我能肖想的。”
　　佟真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宇航摁下。
　　方宇航只淡淡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
　　佟真和方宇航从扬州回北城的时候是晚上的车。
　　两个卧铺。
　　为了安全，方宇航先把佟真弄到中铺，自己又睡在她下铺。
　　佟真躺在中铺上说睡不着，方宇航便站起来陪她聊天。
　　天南海北无厘头地聊。
　　他们都默契地没去谈这趟扬州之旅的目的。
　　临睡前，佟真伸手去拉方宇航的。
　　双手交握。
　　佟真特认真地问：“你就没有任何一个瞬间，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吗？”
　　方宇航：“……？”
　　佟真：“毕竟我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
　　方宇航：“……”
　　几秒后，方宇航看四周没人，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佟真愣住，伸手就拍他，结果被他紧紧握着手，耳朵在一瞬间红透，紧张兮兮地说：“你干嘛？”
　　方宇航一本正经：“逼超级无敌宇宙美少女就范。”
　　佟真：“……”


第60章 
　　佟真去见秦方好的事情并没有和纪苗说, 等回到北城她还是沿着自己的轨道在走。
　　偶尔去看方宇航的排练和演出。
　　在19年春天的时候，他们和一家酒吧签约，每周会在酒吧演出两次。
　　演出费均摊。
　　方宇航正式开始了他的乐队之旅。
　　但这事儿一直瞒着他爸妈。
　　方家几代人一直都是体制内, 方叔他们就没给方宇航设想过其他的人生。
　　包括佟真。
　　她在魏怡的催撵下还报名了三月份的省考，也参加了去年12月的国考。
　　但国考考的一塌糊涂。
　　方宇航倒是离家远了之后, 跟家里不怎么联系，所以也没被催。
　　佟真是那种别人说一句她就会记在心上的人, 所以魏怡不过是说了句：“还是考回津南来呗, 离家近, 我都想你了。”
　　她就在国考报名截止前, 报上了。
　　但因为根本没复习，自然被刷了下来。
　　宿舍里的人也都在各谋出路。
　　倪静在准备上岸家乡的公务员, 小七打算留在北京做设计狗，曲潇家里有店，听说她爸生病了, 所以打算先回家继承家业。
　　就佟真还在懵懵懂懂地往前走。
　　省考的岸她没能上得去，因为申论不行被拍在了沙滩上。
　　但应届生考事业编很简单，她又在魏怡的催促下开始留意津南的事业编。
　　这些年因为北城的大力发展, 津南的经济也在飞速前进。
　　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变成了旅游类城市, 甚至在18年还上了“最宜居养老的城市”第二名。
　　津南的事业编, 大家都趋之若鹜。
　　倪静还羡慕她, 因为她的家乡并不繁华。
　　她其实也很想留在北城闯一闯, 但家那边给的压力太大，她就只能先考。
　　宿舍里的学风一下就紧张起来，很难同时凑齐四个人。
　　转眼就到五月份, 毕业的风吹过了每一个人。
　　佟真感觉自己的大学生活还没怎么过, 就已经远走。
　　她的毕业设计从上学期就在准备, 所以这个学期过得相对来说还算轻松。
　　只是心理压力更大了些，每天都在思考以后要做些什么。
　　二十当头的年纪去决定自己一生的命途，好像有些太过潦草。
　　平日里从不失眠的她，也在毕业这阵风里焦虑失眠了好一阵。
　　有天晚上她睡不着去找纪苗聊天，聊到半夜两点，纪苗给她发来一个文档。
　　是一些图和文字要求。
　　纪苗说有个朋友在漫画公司，她们主笔临时撂了挑子，现在时间紧任务重，看佟真能不能帮下忙。
　　佟真害怕，“我以前从来没做过。”
　　纪苗安抚她：“怕什么？随便试试，她那边也会再找其他人的，你就按照我给你的要求和剧本画。”
　　佟真第一次做这种，什么都不懂，跟只无头苍蝇似的。
　　纪苗就找了个业内资深的主笔带她。
　　佟真不解，“她一个人画不就行了吗？”
　　纪苗：“她还得帮我画我的书呢……”
　　原来纪苗的书又卖了漫画版权。
　　寻常这些人其实都不会认识，但纪苗这个人爱交朋友，各个行业的人都想去结交，久而久之就认识了，在合作过一次后便混熟了。
　　这次也是看在纪苗面儿上免费带她。
　　佟真又一次回到高压生活中。
　　不过这次做的是她喜欢的事儿，感觉没那么累。
　　整个五月她都在画图中度过，为了能更好地画图，她还入了新的ipad和数位板。
　　不过ipad是纪苗送的。
　　没跟她商量直接给她寄到学校来，佟真收得都不好意思。
　　结果纪苗给她截了自己存款的余额，以3开头的七位数。
　　佟真麻利就收下了。
　　数位板是用方宇航的第一笔演出费买的。
　　当时方宇航收到两千，直接转给了佟真，自己还另外加了点儿外出接活的钱。
　　佟真买了以后跟方宇航说：“那我下次拿到钱请你吃饭吧。”
　　方宇航干脆利索：“行，吃海鲜自助。”
　　那家海鲜自助，一人四百，奢侈得很。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五月底，佟真给对方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起先纪苗跟她朋友说的是，一点儿基础没有，纯小白，可能很难带，但为了给佟真找点儿事做，让她不那么焦虑，所以试着让她学学这个。
　　因为纪小姐有个梦想，佟真可以给她的书画插画。
　　这样的事儿肯定很酷。
　　可没想到佟真做得特别棒。
　　教她的那个主笔说：“很久没看过这么有灵气的人了。”
　　佟真最擅长就是画人，而且在画那些格子的时候，并不是敷衍了事。
　　像她们这些做久了的就知道哪里可以省事儿，哪里能敷衍，读者并不会看出来，但她画的每一帧都很精美，包括衣服的配色，人物的表情。
　　纪苗恍然想起，佟真当初学画画就是为了留住生活里的每一个瞬间。
　　而她最擅长的就是画人。
　　尤其是方宇航。
　　-
　　佟真帮纪苗的这个忙拿的价格并不高，对方抠搜，是低于业内价格的。
　　但对佟真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
　　五月没日没夜的辛苦换来了六千块钱，佟真给爸妈买了礼物，还给纪苗买了个两千块的香水，又一个人去逛男装店，去给方宇航选了件白衬衫，还买了双限量款球鞋，加起来也近两千。
　　留给自己的零用钱微乎其微。
　　但她很高兴。
　　毕业生的六月是最伤感的六月，但忙碌会将所有伤感的情绪压下去。
　　倪静面试通过，把大部分行李打包寄回了家。
　　小七投了几十份简历，最终入职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
　　曲潇的日常就是高铁站，后来有天换成了硬座。
　　因为经济不景气，家里破产了，负债几十万。
　　这些事儿被曲潇说出来的时候风轻云淡，生性开朗的曲小姐跟她们喝酒，潇洒地一甩长发：“开玩笑，我可是曲潇，这点儿困难能把我打倒？”
　　曲潇后来喝多，揽着佟真的肩膀说：“小佟真啊，咱们这里就属你最幸福了。”
　　佟真被她说得眼泪纵横，曲潇用指腹一点点擦干她的眼泪，捧着她的脸说：“宝贝，以后带着方宇航到桐城来，我请你们吃串儿。”
　　这就成了她们宿舍最后一次聚餐。
　　临近毕业，家里的电话也多了起来。
　　方宇航连着几次挂了李淑芳的电话，于是李淑芳就把电话打到了佟真这里来。
　　佟真支支吾吾地帮他遮掩，最后遮掩不住就替方宇航挡着，委屈巴巴地说：“芳姨，其实我想留在北城，你也不忍心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吧，我就哭着喊着让方宇航留下陪我，不然我就让你打断他的腿，您会站在我这边儿的是吧？”
　　“我怎么听你妈说，你要回津南考事业编啊？”李淑芳疑惑。
　　“我是不敢跟我妈说。”佟真委屈：“其实我不想考事业编。”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铁饭碗多好啊，国家给钱。”李淑芳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先忙，我再和他爸商量一下。”
　　佟真战战兢兢地挂了电话。
　　晚上她等方宇航演出结束，两人一起走在回学校宿舍的路上。
　　佟真缩缩脖子：“我感觉你妈要不喜欢我了。”
　　方宇航瞟她：“她不喜欢我，也不会不喜欢我。”
　　佟真委屈：“我都撒谎骗她了。”
　　方宇航久久沉默。
　　等佟真要回宿舍的时候，方宇航有些别扭地拽住她。
　　“干嘛？”佟真问。
　　方宇航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没事儿。”
　　佟真：“嗯？”
　　就很莫名其妙。
　　结果方宇航认真地说：“以后你们婆媳要是闹矛盾，我就带你离家出走。”
　　佟真：“？”
　　方宇航耳朵被路灯映得红透，“我站在你这边儿。”
　　-
　　毕业季即分手季的理论没在佟真和方宇航身上验证。
　　甚至他俩都没感觉到危机，成天依旧吃吃喝喝。
　　有天小七下班回来，看见方宇航送佟真回宿舍，佟真蹦蹦跳跳活力无限。
　　小七都诧异：“你俩真的不会腻吗？”
　　佟真：“啊？”
　　小七很理智地分析：“毕业就要异地了，你们见不到面……最重要的是，你们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跟最开始谈恋爱一样啊？”
　　佟真思考片刻：“他从我出生开始就在了啊。”
　　佟真耸肩：“没办法，我逃不掉。”
　　小七：“……慕了。”
　　毕业那会儿，方宇航在外边租了个房子，跟周祈合租。
　　北城的房租太贵，而小七缺一个舍友，纪苗也打算来北城发展，所以她们租了个三居室。
　　就在同一个小区。
　　纪苗都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在搬家那天暗戳戳地说：“你们不住一起吗？”
　　方宇航也没遮掩：“让周祈和你们住？”
　　纪苗：“……大可不必。”
　　方宇航之后笑笑：“比起和我住，佟真更喜欢跟你住。”
　　纪苗挑眉：“你吃醋啊？”
　　方宇航点头，一本正经：“已经很久了。”
　　佟真斜睨他一眼。
　　晚上两人在公园散步，佟真问他：“你真想跟我一起住啊？”
　　方宇航一手拉着她，一手插在兜里，走路慢悠悠地，那架势跟老大爷公园散步差不多。
　　方宇航侧过脸问她：“行吗？”
　　佟真：“……两间房？”
　　方宇航：“看你。”
　　佟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方宇航一直都保持着这种进退有度的样儿，除了接吻和拥抱，他们好像没有再更进一步过。
　　佟真倒是也听舍友们说过一些这种事儿，但好像不应该由自己来主动。
　　况且……一想到跟方宇航睡一张床，她就觉得不得劲儿。
　　几秒后，方宇航揶揄：“你想什么呢？”
　　佟真这才回过神来，方宇航捏她的脸：“脸红成这样？”
　　佟真立刻瞪大眼睛，尽力遮掩。
　　“行了。”方宇航凑近她 ，在她耳畔咬耳朵：“是不是想到了少儿不宜的场面？”
　　佟真：“……”
　　佟真感觉自己臊得慌，“别说了。”
　　方宇航却呷着笑，“晚上想和我住啊？小佟真。”
　　喊她名字的时候刻意捏着腔调，听上去暧/昧至极。
　　佟真被他说得耳朵发痒，立刻否认：“我没有！”
　　方宇航单手搂住了她的腰，指腹轻轻摁在她的肚子上。
　　冰凉的手指忽地贴近她的肌肤，佟真身体一颤，“干嘛呀？”
　　连拒绝都带着欲拒还迎的味道。
　　方宇航人在长椅上坐下，直接把佟真也拉到他腿上。
　　佟真看到了他的眼神，深邃且认真。
　　佟真吞了下口水，说话时呼吸都和他交缠在一起：“那个……你是不是很想啊？”
　　“想什么？”方宇航故意问。
　　佟真扭捏：“就那个。”
　　方宇航继续问：“哪个？”
　　“哎呀。”佟真脑袋埋进他怀里，良久，声音闷闷地：“上床。”
　　“上床干嘛？”方宇航声音刻意压低，凑得极近，逼得佟真无处可躲。
　　佟真隔着衣服咬了他肩膀一下，愤愤地：“睡觉。”
　　方宇航许久没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佟真几次都缩回他怀里，良久才又问：“你说呀。”
　　方宇航哑然失笑。
　　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回答她，声音又闷又哑，“想和你睡觉。”
　　作者有话说：
　　突如其来的骚——
　　还得是方宇航。
　　改了三次以后：骚不动了。


第61章 
　　我们的人生就像一趟列车。
　　偶尔会停驻, 但总会开。
　　会经过形形色色的人，中途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有人重复擦肩而过。
　　但不论如何，都会如约抵达每一个中转站, 抵达终点。
　　愿我们的这一辆列车是彩色的，是耀眼的。
　　如果不是, 平安抵达也很好。
　　-
　　大学毕业是个很伤感的话题。
　　舍友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 佟真成了最晚的那个, 看着一个又一个床铺回归空荡, 楼道里整日吵吵嚷嚷，楼门口堆满了寄快递和收书的人。
　　学校外的跳蚤市场热闹程度不输夜市。
　　这个地方有人走, 有人来。
　　佟真终于也收拾东西搬离学校，搬家后她没着急找工作。
　　纪苗在家里码字，她便窝在房间里画画。
　　偶尔纪禾会来投喂纪苗。
　　已经毕业的纪禾正式踏入金融行业, 最先理的财就是纪苗的稿费。
　　清华优秀毕业生自然不缺工作，但进入了业内顶尖的证券交易公司，成天忙到不见人影, 租的房就在公司附近, 要到她们这儿来打车得半个小时。
　　纪禾日渐沉稳, 也不再和纪苗斗嘴。
　　结束了一周疲惫的工作之后便打车过来, 晚上带她们去商场吃个饭, 再打车回去。
　　如果工作不紧急，纪苗就让他去方宇航那儿挤一晚。
　　宋知禾也去了协和实习，成天忙到不见人影。
　　有天佟真听见纪苗跟纪禾坐在阳台上聊天, 兄妹两人手里都捧着一罐啤酒。
　　纪苗问他：“你那会儿想学医的啊？为什么突然学了金融？”
　　纪禾沉默片刻：“人会变的。”
　　纪苗耸耸肩：“我觉得你跟宋知禾像学反了专业, 她缺钱应该搞金融, 你应该去学医。”
　　纪禾抿唇，侧过头瞟了她一眼，“哪有什么应不应该？我也缺钱啊。”
　　纪苗：“？”
　　纪苗轻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咱爸公司不少挣钱呢，以后都是你的。”
　　纪禾点头：“对，你别跟我争。”
　　隔了会儿纪禾才淡淡道：“宋知禾学医，应该是有想救的人吧。”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未完成的遗憾吧。
　　纪苗还想问，纪禾便问道：“对了，你跟那个姓秦的怎么样了？”
　　纪苗一怔：“谁？”
　　纪禾轻睨她一眼。
　　纪苗便灌了口酒不再说话，眼神放空看向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那你跟宋知禾呢？”纪苗转移话题：“还没追到呢？游刃有余的大学霸。”
　　学霸二字刻意停顿，讽刺拉满。
　　纪禾也灌了口酒，“现在也没心思谈恋爱。”
　　纪苗：“？”
　　纪苗翻了个白眼：“分明是追不到。”
　　纪禾无意跟她拌嘴，敷衍式点头：“行行行，你说得对。”
　　后来纪小姐才知道，家里公司在他们高三那年出了经济状况。
　　纪禾被保送清华的奖学金，全都填了家里公司的窟窿，却远远不够。
　　即便如此，他还是让纪苗衣食无忧地度过了大学。
　　而且纪苗挣来的钱，他一分都没用。
　　纪苗知道的时候，家里债务已经悉数还清。
　　她哭着骂纪禾：“难道我不是家里的人吗？为什么不用我的钱？”
　　彼时纪禾已经破格成为证券交易所的一把手，年薪百万起，还参加了一些综艺，开始抛头露面。
　　他笑笑：“你那点儿钱留下给你添妆。”
　　纪苗气得大骂：“纪禾你个傻逼。”
　　纪禾脸色一变，曲起手指就弹了她一个大脑蹦儿。
　　-
　　毕业这年的六月到十月，佟真都在为一部改编IP做主笔。
　　她画出来的人物有灵气，画面干净，画质精美，因为是新人，价格也不算高，所以这次的合作很顺利。
　　这个项目结束之后，对方还有意聘用她到公司去。
　　但公司地点在杭州，佟真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线下。
　　而纪苗的下一部作品漫改开始启动，是典型的少女漫。
　　纪苗搬把椅子坐佟真桌边儿，一点点儿给她说要求，最后画出来一张神图，被纪苗拿来做了书的出版赠品，同时也拿这张图跟漫画公司谈，想让佟真来当主笔。
　　那边儿不放心，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纪苗，便安排了一个老师，跟佟真一起做。
　　佟真倒无所谓这些事儿。
　　对她来说，能去画纪苗的书已经很幸运。
　　她和纪苗两人成天窝在家里，逐渐日夜颠倒。
　　经常方宇航晚上演出完回来，两个人还在工作。
　　而方宇航下午出门时，佟真和纪苗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有天佟真醒来时看见方宇航就坐在她床头，吓了她一大跳。
　　方宇航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她看，佟真立刻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钻进了他怀里。
　　方宇航：“……”
　　原本想训人的方宇航被弄得没了脾气。
　　但这年冬天，周祈的家里出了点儿事，乐队再次面临解散危机。
　　主唱纪星河提议演出暂停，大家都再谋划一下乐队的出路。
　　这个时代对乐队，好像并没有那么宽容。
　　他们的路，越走越窄。
　　他们都知道，纪星河收到了一档音乐选秀节目的邀约。
　　那个节目拼的是原创实力。
　　国内音综早已不似零几年繁盛，没有人能从这里脱颖而出。
　　大多做一道烟花，只能短暂地盛开。
　　而纪星河如果去参加，乐队肯定会解散。
　　方宇航时常闷闷不乐地坐在家里，抱着一把贝斯在弹，或是抱着周祈的吉他。
　　周祈虽暂时回了家，东西却没带走，依旧在分担一半的房租。
　　只是这房里空荡，方宇航偶尔一个人坐在那儿，说话都只剩自己的回音。
　　佟真在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之后，便带着IPad和数位板强势入侵他家。
　　还自带了桌椅。
　　有时方宇航坐在地上弹贝斯，佟真就跟着他音乐的节奏画。
　　人物线条更流畅。
　　毕业这年漫长的冬天，北城冷出了新高度。
　　连着几场雪覆盖了北城每一条街道，窗子一打开都是冷冽的寒风。
　　他们在出租房里，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佟真跟方宇航说：“做你喜欢的事呗。”
　　方宇航笑：“没钱了怎么办？”
　　佟真窝在他怀里，仰起头望着他，“我养你啊。”
　　方宇航说她傻。
　　佟真轻嗤：“这叫投资。”
　　李淑芳他们并不支持方宇航走这条路，为此气得半个月没跟他说话。
　　还是佟真在其中斡旋才好一些。
　　方宇航时常感觉自己在走独木桥。
　　他随时有可能掉下万丈悬崖，但佟真会在悬崖下望着他，笑着跟他说：“没关系，我接着你。”
　　所以他勇敢地——纵身。
　　-
　　深海蓝鲸乐队暂停演出，周祈回家处理事儿，纪星河选择去参加了音综。
　　在流量时代为地下乐队博一条出路。
　　鼓手曾嘉煦和方宇航无事可做，曾嘉煦便开了家酒吧。
　　富二代不缺钱，在北城开酒吧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开业那天大酬宾，方宇航喝个烂醉。
　　回到家里以后佟真把他扔到床上，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等明天醒来，我就收拾你。”
　　方宇航却抬起手，手背搭在额头，房间的光洒在他脸上。
　　那笑容极具少年感，但语气很欠：“现在来。”
　　带着几分勾引。
　　佟真叉着腰：“你别逼我啊。”
　　说完就开始撸袖子。
　　“收拾一下。”方宇航朝她伸出手，“我看看……”
　　他说到一半顿住，因为佟真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手里，他顽劣地使力。
　　佟真忽地失去了重心，直直地倒在了他身上。
　　方宇航说话的热气悉数吐露在佟真耳廓，他缓慢地说：“你怎么收拾我。”
　　佟真脸一热，“你流/氓。”
　　方宇航轻笑，单臂将她抱得更紧，“这都算流/氓了？”
　　佟真将一只胳膊抻出去，把他跟自己分开一些，“那你还打算怎样？”
　　方宇航的手直接覆在她后脑勺，重重地压下来。
　　唇和唇相抵。
　　佟真一怔，伸手去扶他，嘟囔着：“干嘛呀？一身酒味儿。”
　　方宇航却趁机咬到了她的唇瓣，顺势翻了个身。
　　他说话几乎都是气声，低低的，“陪我一起醉。”
　　-
　　佟真决定回津南是毕业第二年秋天的事情。
　　这个决定做得还蛮艰难，但她在和方宇航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要回。
　　诚如方宇航所说，她是独生女。
　　魏怡和佟兴国都想让她回去，反正自由职业，怎么着都没差。
　　而方宇航所在的乐队因为纪星河拿了比赛的第一名，一时间声名鹊起，那个夏天出门就能看到纪星河的海报，后来就变成了深海蓝鲸乐队的海报。
　　纪星河成功带着乐队一同出道。
　　于是演出变多，方宇航的时间极具缩减。
　　他要飞全国各地，留在北城的时间很少，偶尔回来也是深夜。
　　北城的房租又贵，气候也不如津南舒服。
　　某天早上醒来，她忽然很想津南的早餐店。
　　跟纪苗一说，纪苗便提议：“要不我们回津南吧。”
　　于是，“逃离北城”的计划开始实践。
　　从看房子什么时候到期再到通知小七和方宇航，只用了一周。
　　方宇航虽有些怅然，佟真却调侃：“干嘛？你以后一辈子都不回家了啊？”
　　“……”
　　佟真还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帮你照顾你爸妈。”
　　方宇航轻笑：“你为了讨好未来公婆，还挺用心啊。”
　　佟真：“……屁。”
　　佟真找借口：“我想宇宙了。”
　　方宇航便没说什么，只问用不用给她在津南租个房子，能跟纪苗一起工作。
　　佟真笑嘻嘻地：“苗苗早想好啦，我们就在韩总家附近找个小地方当工作室，既能喝奶茶又能工作。”
　　方宇航的惆怅只持续了一天，后来便想通了。
　　他可以在队友回北城的时候回津南。
　　反正津南这会儿都已经被称为“北城后花园”。
　　一直到九月份，纪苗和佟真把行李都寄回了津南。
　　家里逐渐变得空荡，小七也另外找房子搬了出去，佟真站在楼上望着偌大的北城，忽然有些感伤。
　　在离开的前一晚，她在画纪苗小说里的一个高潮情节。
　　男女主因为异地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脚本里有一段是：“我想你了，但我抱也抱不到你，哭也没人帮我递纸，我想买张票去看你，可是一想到要在车上，一个人度过孤独的漫长的夜晚，我所有的坏情绪都会在这个夜晚被杀死，我不想爱你了。”
　　佟真看得忽然感同身受，扔下笔和数位板，哭唧唧地敲开了方宇航的门。
　　方宇航刚洗完澡，打算换了衣服去找她，带她出门吃夜宵，结果看到她这样儿一怔：“怎么了？谁欺负你啊？”
　　佟真仰头，眼睛红红的：“是你。”
　　方宇航：“？”
　　“我哪儿惹你了？”方宇航一脸懵。
　　佟真上前抱住他：“我们会不会因为异地恋分手啊？”
　　方宇航：“……？”
　　几秒后，方宇航一脸认真地说：“你家就住我家对门，你告诉我这是异地恋？”
　　佟真：“……”
　　“那也很有可能。”
　　方宇航也适应了她的脑回路，低声安抚：“不会的，我演出结束就会去找你。”
　　佟真说：“那你要一直很忙呢？”
　　方宇航：“……那……我们结。”
　　方宇航说到这忽然顿住，后边的话没有再说。
　　“婚”字被他吞咽回去，佟真疑惑：“什么？”
　　方宇航拉着她往屋里走：“等我一会儿，换个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佟真气炸：“我都快哭死了你还要吃饭？”
　　方宇航：“纪苗说你晚上没吃饭。”
　　佟真气焰全消：“我要吃龙虾。”
　　-
　　吃完龙虾回来的路上，佟真依旧没从那段很虐的分手台词中走出来，絮絮叨叨地说：“异地恋真的很容易分手。”
　　方宇航一路都没搭理她。
　　佟真忽地叹气：“看来你不喜欢我。”
　　方宇航：“？”
　　方宇航捏她腰，“对，不喜欢我还找虐一样地跟你在一起。”
　　佟真反捏回去，“怎么，我给你气受了？”
　　方宇航：“你自己知道。”
　　佟真瞪大眼睛：“果然，你就是不爱我。”
　　方宇航：“……”
　　晚上回去，方宇航和佟真一起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阴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漆黑 。
　　佟真喝了罐啤酒，尾巴都要翘上天，拍着方宇航的肩膀说：“我回津南以后，你要好好的啊。”
　　方宇航说：“我也回津南。”
　　佟真摇头：“不行，让你妈知道得打死你，我给你打掩护。”
　　方宇航看向她，面色驼红，眼睛里全是闪亮的小星星，可爱到爆炸。
　　隔了会儿，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妈要是知道我把你搞到手，一定不会打死我。”
　　佟真：“？”
　　佟真忽地凑近他：“真哒？”
　　方宇航：“不信试试？”
　　说着他就给李淑芳发了条微信，语气依旧吊儿郎当：“妈，我跟你说个事儿。我跟佟真好了，她以后是你儿媳妇。”
　　之后又给方建民发了条一模一样的。
　　佟真在一旁看得愣住，还不等她说话，方宇航那头的视频通话就响了。
　　方宇航接通，李淑芳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语气激动：“冬冬，你刚说什么？你跟佟佟好了？是哪个好啊？你骗我的吧？”
　　方宇航把镜头一转，胳膊揽住佟真的腰：“就是你想的那个好了。”
　　佟真还怔着，没想到方宇航这么突然就说了。
　　之前她们一直不敢面对，所以就瞒着。
　　她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方宇航说：“妈，佟真明天回津南，你记得接她一下。”
　　李淑芳堆着满脸笑，“还用你吩咐？对了，你魏姨知道没？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方宇航点头：“是。”
　　方宇航要挂电话，李淑芳喊佟真：“宝贝，明天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
　　“糖醋鱼，红烧狮子头，油焖大虾，三汁焖锅。”方宇航直接点菜：“好了妈，我挂了。”
　　李淑芳应声：“好嘞，佟佟怎么不跟我说话啊？”
　　佟真一个激灵，“啊？妈妈妈……”
　　李淑芳一愣，直接应答：“哎。”
　　佟真：：“？”
　　佟真只是想说——我的妈呀。
　　然后就造成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挂断电话以后她舌头还捋不清，喊方宇航是：“狗狗狗。”
　　方宇航拍她脑门：“傻了？”
　　佟真忽地撇嘴：“怎么办啊？我要死了。”
　　——社死。
　　方宇航却笑：“迟早的事儿。”
　　佟真拽他的衣角，“我明天不想一个人回去……”
　　“但我明天有演出。”方宇航说：“很大的演出。”
　　佟真：“……好吧。”
　　佟真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脸，方宇航忽然喊她：“佟真。”
　　佟真微微仰头：“嗯？”
　　方宇航盯着她看，手落在她腰间，凑过去吻了她。
　　那一刻，不知何处烟花绽放。
　　从阳台辗转到房间，佟真被夺走了所有的呼吸，靠着门的时候终于有了呼吸的空隙。
　　在这空隙中，方宇航额头抵着她的，呼吸很乱。
　　他说：“一起、睡觉吧。”
　　佟真迷蒙地：“嗯？”
　　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再次被夺走了呼吸。
　　空中没有星星，却有无数烟花盛放，短暂地照亮漆黑的夜，又重新归于寂静。
　　佟真整个人都深陷在软床里，床上全是方宇航的味道。
　　他的被子和枕头上有淡淡的香皂香，是她一直很喜欢的一款，也是她初中就安利给方宇航的。
　　从那时起，方宇航就一直用那款香皂。
　　方宇航的汗从额头沿着脸侧轮廓，凝聚在尖锐的下颌线上。
　　少年脱去了稚嫩，即便是那张娃娃脸，也开始变得精瘦。
　　少年感不减当年。
　　佟真的声音被细碎又狂乱的吻，搅得支离破碎。
　　这夜好似格外漫长，却又如此短暂。
　　方宇航白皙的后背多了几道红色抓痕，佟真的眼泪混着汗水湿透了半边枕头。
　　在夜晚结束之时，方宇航凑在佟真耳边低低地喊：“宝贝。”
　　佟真睫毛微颤，虚弱又无力地推他：“不要了……”
　　方宇航痴痴地笑，“抱你去洗澡。”
　　作者有话说：
　　哦哦哦——
　　没啥不良的！
　　我发誓！
　　一点儿肉渣子都没有，晋江审核你长个眼。


第62章 正文完
　　佟真翌日睁眼时, 房间里黑漆漆的。
　　窗帘被拉得密不透光，看不出是黑夜还是白天。
　　她只觉得嗓子干哑，还带着点儿撕裂的疼。
　　床单被罩都已经换了新的, 因为方少爷的洁癖受不了带着汗味儿入睡。
　　但佟真对这些都没什么印象了。
　　昨晚喝了一罐酒，她也有些肆无忌惮, 却也记得攀在方宇航身上，一边挠他一边哭, 哭到最后没有声音, 细碎地呜咽着求人。
　　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佟真脑袋埋进枕头里, 上边还残留着方宇航沐浴乳的清香, 但身侧没有人。
　　她的身体就像是被车碾过似的，一动就疼。
　　佟真坐起来的时候, 被子从身上滑落。
　　她半眯着眼摸手机，终于在床头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已经上午十点二十。
　　她的车票是下午两点半的。
　　从这边到车站要半个多小时。
　　纪苗今天不走, 要留下来陪纪禾过生日。
　　而佟真急匆匆回去是为了给方宇宙过生日。
　　手机屏幕幽暗的光照在房间里，带来了微弱的光芒，佟真一低头就看到了锁骨下的印迹。
　　青紫的痕迹像是经过了剧烈碰撞似的。
　　佟真伸手捶了捶腰, 还是酸痛得厉害, 干脆又躺回去。
　　方宇航近期演出的安排还是很满。
　　从南到北, 从东到西。
　　佟真能看到他一笔又一笔的收入。
　　因为两人在大学就开了一个共同账户, 绑定了方宇航的银行卡。
　　方宇航每次跟人签合同, 用的都是那张卡。
　　收入水平和忙碌程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反比。
　　佟真此刻划拉着账户。
　　她甚至在想，用这笔钱能不能在津南买套房。
　　按照五年前的房价，肯定是可以的。
　　但这几年津南发展飞速,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
　　昨夜的事儿对佟真来说好像影响不大, 也可能是她自己没察觉到。
　　她觉得反正迟早都会做, 方宇航也挺顾着她感受的，不算是体验感太差。
　　只能说——有待提高。
　　佟真在床上窝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她立刻闭上眼睛。
　　睫毛颤抖个不停，但房间里昏暗，想必方宇航什么都看不清。
　　在昏暗之中，她听到方宇航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有一块柔软塌陷进去，方宇航又重新躺下来，挨得她很近。
　　……
　　佟真装不下去，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方宇航指腹还落在她颈间，轻轻摩挲了下。
　　佟真抿唇，“渴……”
　　方宇航起身把床头的温水拿给她喝，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
　　佟真低敛着眉眼，慢吞吞地喝完半杯水，又递还给方宇航。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但手指一直在抖。
　　方宇航呷着笑：“你抖什么？”
　　佟真：“……”
　　佟真继续缩回去。
　　方宇航打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把房间照得很有氛围感。
　　“起不起？”方宇航问。
　　佟真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起。”
　　方宇航自觉背过身，“你衣服我给你放床头了，你换吧。”
　　佟真看过去，是一套全新的。
　　等换完以后她才反应过来，“你自己去拿的？”
　　“嗯。”
　　“什么时候？”
　　“刚才。”
　　“你怎么能找到啊？”佟真嘟囔：“我放得那么乱。”
　　“没找到袜子。”方宇航说。
　　佟真看了眼自己脚上黄色的可爱袜子：“那这双袜子哪来的？”
　　“纪苗给你拿的。”方宇航说。
　　佟真：“……？”
　　于是等佟真回家的时候，纪苗看着她：“啧啧。啧啧啧。”
　　佟真脸红成了大闸蟹。
　　-
　　方宇航排练时间在下午一点，都没办法送佟真去高铁站。
　　所以中午饭是方宇航亲自下厨做的，还请了纪苗，让纪苗下午把佟真送过去。
　　纪苗一边疯狂进食一边儿回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会把你媳妇儿安全送达的。”
　　佟真正在喝水，被她这称呼给噎了一下，差点呛到，“说什么呢？”
　　“说你呢。”纪苗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方家小媳妇。”
　　佟真：“……”
　　纪小姐一下从闺蜜变成了损友。
　　方宇航照旧离开，佟真却有些失落，坐在房间里收拾着最后的行李，颇为伤感。
　　纪苗陪她一起，她便没表现出来。
　　一直等上了高铁，听了一首伤感的歌，她才伸手揩掉眼泪。
　　她愤愤给方宇航发消息：【方狗方狗方狗。】
　　方宇航没回。
　　佟真：【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个渣男吗？】
　　佟真：【睡完就没影了。】
　　佟真：【我腿疼……走不动呜呜呜呜】
　　佟真：【妈的方狗，我气死了。】
　　佟真：【渣男渣男渣男，睡完就不认人。】
　　……
　　一顿输出以后，佟真心情稍好一些，把手机设置静音，换了首歌闭上眼睛睡觉。
　　她的腰和腿确实还有些酸痛，但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但心理上是有落差的。
　　平常她要出门都是方宇航送的。
　　就连高中出远门，她爸没时间都是方宇航骑车送她去车站的。
　　现在竟然！
　　佟真受不得这委屈，却也明白方宇航身不由己。
　　她知道他们都长大了，开始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刻。
　　所以她在疯狂输出完以后发的最后一条是：【我就是骂骂你，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爱你，傻逼。】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沿途景色越来越荒芜。
　　没多久，佟真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揉了一把，力道很舒服。
　　她不太情愿地睁开眼，微扬起头，两秒后蓦地睁大。
　　只见方宇航站在过道，胳膊悬在隔壁座位上方，正曲起手指打算敲她脑门儿，结果被她瞪了眼，又讪讪缩回去。
　　佟真问他：“你怎么在这？”
　　方宇航：“一会儿再说。”
　　他弯下腰和隔壁座位的大哥商量，“兄弟，换个位置吗？我那边儿是靠窗的，在4车厢。”
　　“这我女朋友。”方宇航说着弯下腰，凑到大哥耳边低声说：“她肚子不舒服，我陪她一会儿。”
　　大哥站起来问了座位号离开。
　　方宇航坐在佟真身侧。
　　他没有行李，没带贝斯，孤身一人坐在那儿，身上还有不太明显的汗味。
　　“你来干嘛？”佟真问：“晚上不是还有演出么？”
　　这场演出是深海蓝鲸乐队第一次在电视节目上露面，很重要。
　　方宇航把她耳机摘了放进充电仓里，“晚上直接去演就行，先把你送回去。”
　　“你可以不用来的……”佟真有些内疚。
　　方宇航盯着她，噙着笑：“你说什么？”
　　佟真：“……”
　　两秒后，佟真终于实话实说：“我想让你陪我。”
　　方宇航笑：“嗯，来陪了。”
　　方宇航怎么会不懂佟真呢？
　　所以他去排练了一个小时，用最快的速度卡点跟她坐了同一趟高铁。
　　演出很重要，但佟真更重要。
　　毕竟没有佟真，也不会有站在台上演出的方宇航。
　　-
　　二零年是津南划时代的一年，旅游业将这座城市的经济带到了新高峰。
　　裴苏怡辞掉了上海的工作回到津南，在旅游发展部门担任翻译员，韩志远入职津南市人民检察院，并且在二一年春天举办了婚礼。
　　一堆人因为他俩的婚礼齐聚津南。
　　任谁都没想到，当初最不被看好的竟然是最先结婚的。
　　但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们婚礼当天，佟真和纪苗异口同声说韩总：“你可真的是捡到宝了。”
　　韩志远喝得满脸驼红，嘿嘿一笑：“那肯定~”
　　婚礼上方宇航和纪禾是伴郎，佟真和周茜茜当了伴娘。
　　因为纪苗说当伴娘会坏姻缘，让她们这些有对象的人去当伴娘，她不去。
　　津南这边婚礼上有闹洞房的习俗，但因为韩总酒量不行，还没到闹洞房的时候就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大家就开始闹伴娘。
　　方宇航和佟真自然就成了大家嬉闹的对象。
　　闹到后来佟真受不住，把脑袋埋在方宇航怀里，说什么都不起来。
　　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晚上婚礼结束，佟真和方宇航牵手走在回家路上。
　　佟真脚上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到没几步她就弯腰去揉了揉脚后跟。
　　方宇航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佟真说。
　　两秒后，方宇航弯腰蹲在她身前，“上来。”
　　佟真一怔，下意识抗拒：“不用……”
　　方宇航回头瞟她，他今天帮韩总挡了不少酒，虽不上脸，但耳朵却红得滴血，眼睛折射了路灯昏黄的光，晕出漂亮的光圈。
　　“快点儿，带你回家。”方宇航说。
　　佟真磨磨蹭蹭地趴到他背上，嘟囔着说：“最近胖了好多……”
　　“没啊。”方宇航托着她的腿利索地站起来往前走，一步又一步走得稳健，“感觉你又瘦了。”
　　“骗我的吧？”佟真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我今早称体重，胖了两斤。”
　　“体重秤坏了。”
　　“……”
　　佟真回到津南后，根本不用去适应津南的气候。
　　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她依旧能精准地找到狭窄的小巷，能在小区广场后边找到跑来跑去的流浪猫。
　　小区里的胡爷爷和庄奶奶在这几年相继去世，方宇航和佟真都回来参加了葬礼。
　　胡爷爷是二一年末春去世的，留下了一只年长的银渐层，佟真便抱着养到了工作室里。
　　年老的猫主人去世以后就一直蔫蔫的，佟真的日常就是带它去遛弯儿。
　　四月份她带着猫出去逛的时候发现津南的书店改建成了电影院，离她们工作室特别近。
　　她一直和纪苗约着去看电影。
　　孰料纪苗在听说书店改建成电影院后，疯了一样往外跑。
　　后来才知道，纪苗上大学时，每年寒暑假都会来这家书店看书。
　　听纪苗说，这家书店的老板娘长得漂亮，说一句风情万种也不为过，偶尔会站在窗边抽烟，偶尔又拿个笔记本跟她坐在一起码字。
　　老板娘叫顾晞媛，可惜书店当年起了火，连书带人都烧没了。
　　纪苗的好几本小说都是在这家书店写完的。
　　被烧成废墟的旧址竟然也在二一年焕发了新机。
　　纪苗在纠结良久之后，还是选择和佟真一起踏入电影院看了首映的电影。
　　电影名字叫《向北》。
　　两人哭成泪人儿从电影院里走出来。
　　那天下午，佟真听见纪苗给人打电话。
　　她说：“秦方好，我不等你了。”
　　-
　　深海蓝鲸乐队在主唱纪星河的明星光环加持下，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乐队。
　　二一年出了第一张专辑，销量上千万。
　　于是在二二年启动了新专辑的全国巡演。
　　这个乐队的四个人都各有特色。
　　纪星河被称为“颜霸才子”，颜值高，原创能力强，曾嘉煦被称为“人间蛊王”，打架子鼓的时候帅出天际。
　　周祈是忧郁小王子，一双眼睛深邃如海洋。
　　而方宇航被粉丝们亲切地称为“反转公主”。
　　起因是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声音也奶，但性格超酷，站在台上弹贝斯的时候穿一件白T，比谁都沉醉。
　　于是得了这个爱称，方宇航一度十分抗拒。
　　结果佟真刷完网上的评论之后告诉他，“如果不叫你公主的话，就该叫你老婆了。”
　　方宇航：“……”
　　方宇航臭着一张脸，“最多你喊。”
　　佟真笑得前仰后合。
　　全国巡演的第一站是广州，最后一站是北城。
　　佟真和纪苗两个人背起书包，跟着全国各地跑。
　　每一场都在台下当观众，佟真喊得声嘶力竭，到了第三座城市的时候，纪苗给她去药店买了金嗓子含片。
　　在这个过程中，佟真忽然有个想法：“你说我画一部漫画怎么样？”
　　从创作大纲开始，独立完成一个故事。
　　一个属于方宇航，属于夏天，属于青春的故事。
　　纪苗听完以后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我帮你。”
　　巡演的氛围炙热又浓烈，方宇航他们日复一日地在台下排练，台上演出，每天休息时间严重不足。
　　佟真还试着下了一次厨房，差点把厨房炸了，方宇航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她一脸懵地站在料理台前。
　　方宇航笑了她好久。
　　后来依旧是方宇航下厨。
　　佟真初稿完成的时候，“与你相伴”的巡演来到了最后一座城市——北城。
　　这座城市是他们所有人梦开始的地方，理所应当在这里落下帷幕。
　　正好是五月份，纪苗一直在佟真耳边念叨，方宇航肯定会在这次巡演的时候向你求婚。
　　所以等进行到北城这一场时，不顾天气还冷着，佟真穿了一条漂亮的短裙。
　　结果在现场，蹦迪蹦得累死。
　　巡演结束，方宇航依旧没求婚。
　　佟真之后还和纪苗说：“他肯定没想跟我求婚。”
　　纪苗：“……”
　　深海蓝鲸乐队的巡演成功落下帷幕。
　　佟真的漫画也被一家公司签约，开始忙碌起来。
　　津南的五月气温很舒服，夏天的热浪还未来袭，却已退去了春天的寒冷。
　　晴日居多，艳阳天搬一把藤椅坐在阳台，那只年迈的银渐层懒洋洋的蜷缩在人脚边，手上的笔随意划过数位板，寥寥几笔就是一格图。
　　佟真的工作效率在这个五月极高。
　　可能是有点生气。
　　而津南要举办一场音乐节，邀请了深海蓝鲸乐队。
　　原本是没有档期的，所以官宣时都没带，但在临开始前几天，忽然空降官宣。
　　一时间音乐节的票被炒出了高价。
　　这事儿还是纪苗告诉佟真的，因为纪苗有个喜欢的歌手会来，想抢票的时候已经没了，气得她直骂方宇航。
　　结果一问佟真 ，佟真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
　　纪苗拨通了方宇航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谴责，方宇航立刻说：“别问，有票，给你们留了。”
　　纪苗傲娇：“这还差不多。”
　　音乐节举办当天是5.20。
　　检票的时候纪苗就发现有好多小情侣，她拉着佟真和裴苏怡一起进去，啧啧称奇。
　　裴苏怡还问她，用不用帮她介绍一个。
　　纪苗立刻比×：“NO。”
　　现在音乐节的票价被越炒越高，尤其有比较不错的乐队时，票都抢不到。
　　这场音乐节又举办在海边，看海景，听乐队，超值。
　　上万人聚集在海边，还有不少人穿着泳装。
　　分成了两个舞台，每个舞台的演出时间是半小时到四十分钟。
　　一直演出到晚上十点，堪称蹦迪地狱。
　　佟真起先还有精力，后来就跟纪苗她们一起坐在充气沙发上摆烂。
　　前边的人在音乐节蹦迪，她们像在音乐厅看音乐剧。
　　一直到晚上，深海蓝鲸乐队还没出现。
　　听人说他们是最后一个。
　　晚上九点二十，深海蓝鲸乐队出场，前排全部变成了蓝色海洋。
　　有人挥舞着蓝色的大旗，上边写着“深海蓝鲸赛高”。
　　第一首歌就是最炸的，架子鼓一响，贝斯跟着和，键盘和吉他再加入。
　　纪星河的声音一出来，台下就开始涌起浪潮一般的尖叫。
　　跟完了全程巡演的佟真已经无心再去挤前排，站在人潮后边举起手，手腕上是蓝色的荧光手环。
　　一侧是夜晚汹涌的海风在吹过来，海浪拍打着海岸，细腻的海沙被抹平被打湿。
　　前方是灯光璀璨的舞台。
　　台下是激情四射的观众，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整整半个多小时，粉丝们跟着嗨了半小时。
　　不过也有眼尖的粉丝发现了不同。
　　“以后航哥都只穿白T的啊，巡演十二场，场场白T，怎么今天是白衬衫？”
　　“纪星河还系了领带，好帅啊。”
　　“周祈做了发型，哈哈哈，有点滑稽。”
　　“该说不说，今天还是航哥更好看，看上去化妆了。”
　　“妈的，心机素颜妆，不愧小公主。”
　　“……”
　　佟真在一旁听到了几句，但很快就被台上的音乐声覆盖。
　　三十二分钟后，最后一首歌演唱完毕，四人齐齐鞠躬。
　　粉丝们都在台下大喊：“再来一个吧！”
　　然后台上灯光忽地熄灭，只有海上灯塔的光映照过来。
　　几秒后，舞台灯光再一次亮起。
　　一眨眼的功夫，纪星河跟方宇航已经换了位置。
　　方宇航站在键盘和话筒前，纪星河背起了方宇航的贝斯。
　　他低咳一声，“各位，我们的演出并没有结束。”
　　台下一阵欢呼。
　　“不过，在最后一首歌之前，我有话要说。”方宇航颈间系的是刚才挂在纪星河颈间的领带。
　　白衬衫搭着浅灰色条纹领带，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方宇航的目光落在了佟真身上，然后随手一指，“摄影师，麻烦给台下打个光。”
　　一束光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佟真身上，佟真的脸也被映在两侧的大荧幕上。
　　佟真一脸懵逼，低头想跑，结果被纪苗摁住。
　　佟真：“……？”
　　方宇航还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才道：“各位，我长话短说。”
　　他望着台下，忽地大声喊：“佟真。”
　　佟真也终于敢抬头看他。
　　方宇航笑了，“明天，我们去领结婚证吧。”
　　台下有一秒的沉寂，随后像是水落入滚油锅里，噼里啪啦地沸腾起来。
　　粉丝们大声尖叫。
　　舞台上的光再一次熄灭，只剩下了一束光落在佟真身上。
　　键盘忽地响起“叮”的一声，粉丝们不知所以然。
　　片刻后，方宇航声音闷闷地：“对不起，我还不熟悉纪星河的键盘，误触了。”
　　众人哄然大笑。
　　方宇航人虽站在黑暗里，但声音却通过话筒悉数传出来。
　　“我本来只想说那一句的，因为很酷。”方宇航认真地说：“但兄弟们都说这样没诚意，所以得多说几句。”
　　“佟真，你总说你特别平凡普通，你的生活里就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你就是这样的一条咸鱼，一个没有人生追求的人。但你也有过想要被光照耀的时刻。”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吗？你希望有朝一日有一束光是为你打的，你的人生有一个瞬间是出彩的，你可以做十分钟的公主，哪怕一生都是灰姑娘。”
　　“现在，这束光就是为你打的。”
　　“但我还想跟你说，你其实从来都不平凡，起码在我心里是这样。”
　　“你永远说要摆烂，要躺平，要做一条咸鱼，但我见过你熬夜刷题的样子，见过你奋力奔向终点线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考上一中，我也不会考上传媒，更不会遇见周祈，加入深海蓝鲸。”
　　“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你从没要求我妥协放弃低头。”
　　“你一点都不平凡，因为你在我平平无奇的人生里做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神……”
　　说到这，他声音有点哽咽，顿了一下。
　　结果台下不知是谁接了一句：“经病。”
　　又是一阵大笑，把刚才感动的气氛都破坏了。
　　方宇航也笑了声，但他却修正道：“不是神经病，是神仙。”
　　“可能对别人来说你就是平凡的大多数，我也是。但对我来说，你就是光。”
　　“这束现在洒在你身上的光，就是你洒在我身上，现在折射给你的。”
　　“佟真。”方宇航温柔地喊她：“我记得你所有耀眼的瞬间。”
　　“所以，我们做一辈子小学生吧。言外之意是——我们，结婚吧。”
　　因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永远幼稚。
　　希望你永远在我面前都是小学生。
　　话音落下之时，键盘率先开始弹奏。
　　方宇航的声音加入进来，然后加入其他乐器。
　　这是一首改编的歌。
　　方宇航的声音唱歌时别有一番韵味，听上去和这汹涌的海风相辅相成。
　　唱到高潮时改了歌词。
　　“你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天空中忽地响起“嘭”地一声，彩色的烟花随之绽放，照亮了这片夜空。
　　也照亮了佟真最喜欢的这片海。
　　佟真终于回过神来，哭着朝台上大喊：“方宇航，我爱你。”
　　方宇航正唱到“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刚好听到佟真那句喊声，于是停下唱歌笑了声，回答她：“我听见了，我也爱你。”
　　台下一片哗然。
　　空中烟花噼里啪啦地绽放。
　　地上是热闹喧嚣的人间。
　　纪禾跟宋知禾姗姗来迟，却也没耽误这场盛大的求婚。
　　他们拉着手站在人潮里，烟花绽放那一瞬间对视一眼，纪禾做口型问她：“敢不敢和我结婚？”
　　宋知禾点头：“行啊。”
　　纪苗哭得比佟真还惨，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着方宇航一起唱，唱到声嘶力竭。
　　一只修长的手从一旁递来一张纸巾，就像很多年前在学校的梧桐树下一样。
　　梧桐树下一见误终生。
　　纪苗侧过脸，隔着水雾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书卷气不减当年，秦方好站在她面前低声说：“我来等你了。”
　　烟花燃尽只剩下缥缈的烟。
　　但生活还在继续。
　　一曲终了，舞台上的光亮起。
　　方宇航说：“用我女朋友的一句话结束这个美好的夜晚吧。”
　　“祝大家前途坦荡，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也祝大家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前路有光。”
　　“希望每个人一生中都能留有耀眼的时刻。”
　　-
　　两个月后，《光芒》漫画上市，创下了销售记录，火遍全网。
　　有人想去采访主创者。
　　主创者拒绝了采访，但在下一期的连载作话里写道——
　　这是属于我的，属于夏天的，属于每一个人的青春。
　　我们都是平凡人，但某一刻，能站在光里。
　　能有耀眼的瞬间。
　　我可以，你们也可以。
　　愿我们眼里有喜欢的人，前路永远有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最后那点儿是跟31章call back的。
　　（我想你们也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还好，我完结了。
    正文完结，番外不确定。
　　不过应该不会多写。
　　等待半年的大家辛苦了，我们2023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