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女主女扮男装后   作者: 三千一粒   文案:   别苏不知道,自己是一本贵族学院万人迷小说女主角。   她只知道,在踏踏实实念到高中之后,这所学校的男生都不大对劲。   走在学校小道上,会有男生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女人,救我回家。”   上天台吹个风,会有男生突然出现在身后,双眼通红像是要哭出来。   穿过楼梯,都有男生拦在前面,沉声道:“不许再看别人。”   别苏觉得,如果不是这个学校疯了,那就是她疯了。   于是她连夜转校,女扮男装,甚至混成了新学校的男神,与校园公主祁言成了全校cp榜top1。   在第五十一位男性追求者来找她告白之后,别苏万分抱歉,果断拒绝:“我喜欢女生。”   只是一转过身,天台暗处竟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抵在阴影处,像是有话要说。   熟悉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别苏脸色巨变,捂住祁言的嘴:“别说了,其实女生我也不喜欢!”   -   祁言不知道,自己是一本汤姆苏文学男主角。   但是在遭遇无数记得请记不清名字的男人表白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清心寡欲,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在这个全民是gay的世界,他只好男扮女装,将一切不合适的感情根源上斩断。   新学校的男生也的确不再来困扰他,反而都去找新来的转校生别苏。   可在这个转校生明确表示他是个无性恋的时候,祁言觉得:少年时光,该是珍贵而浪漫的。   #玛丽苏光环与汤姆苏光环的碰撞#   #果然还是玛丽苏更胜一筹呢#   女扮男装的天然系女主 x 男扮女装的温柔系男主   **【防盗80%,勾选的购买章节会合并进行比例计算】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轻松 万人迷   搜索关键字:主角:别苏,祁言 ┃ 配角:专栏《鸢鸢(重生)》欢迎收藏 ┃ 其它:贵族学院,女扮男装,男扮女装   一句话简介:女扮男装x男扮女装(贵族学院)   立意:我的存在无比真实。 第1章   万人迷女主女扮男装后   文/三千一粒   -   “别跳,别跳啊!”   “司珩同学,你冷静一点,老师已经找人去喊别苏同学了,你千万别激动!”   “……”   凯斯诺学院的师生乱作一团,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天台上的人。   而被众人注视着的男生却面无惧色。司珩左手拎着望远镜,右手勾着话筒线,整个人站在天台边缘,腰线高过围栏,稍一弯腰就可能失衡落下。   散漫的声音经由话筒传开:“别苏,我在天台等你。”   九月初的日光温煦,洒在他一头耀眼的金发上熠熠生辉,配上此刻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中二举动,极为引人注意。   望远镜被举在眼前,他向下稍稍俯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寻找着自己正等待的人。话筒只由一根线被他勾住,随着他的动作摇摆起来,“哐”的一声磕在栏杆外侧,发出嘈杂刺耳的庞大响声。   围观的师生被猝不及防的动静吓得一惊,七嘴八舌喊道:“司珩同学,你小心一些啊!”   “你往后退,别吓老师们了!”   教导主任急得脸都红了,连声催促:“别苏还没有找到吗?”   知情的同学回答:“找到了,但别苏在过来的路上被一个高三学长拦住表白,耽误了点时间。”   教导主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其他同学连忙顺气,汇报从八卦群里得到的最新消息:“老师别急,别苏同学已经拒绝了,马上就到了。”   好容易等到了人,教导主任一脸为难地看向别苏,心里着急得很,又不想给学生太大的压力:“别苏同学,司珩同学在天台上也太危险了,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帮老师上去看看,劝劝他?”   言辞恳切,令人难以拒绝。   教导主任面前的少女拥有一头垂至腰际的海藻般黑色长发,肤白如雪,强烈的色彩冲击下,将她的容颜衬得夺目耀眼,那双偏圆的眸子单纯明亮,如同盛着银河,淌着秋水。   她的身上穿着与众人一般的校服,贴身的裁剪将她纤细的腰肢与笔直修长的双腿勾勒,出彩万分。   原本闹成一团的学生也不敢再拥挤推搡,喧闹声逐渐降低,人群自觉地形成了一个圈,只敢偷偷打量其中的少女。   别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她将手中的实验报告递给教导主任,轻声答道:“老师,别担心,我会尽力的。等会我们班还有节实验课呢,您别急。”   听说司珩出现在天台喊她名字的时候,别苏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在这所学校里,只要是有男同学找她,约她,想见她,都是为了一件事——和她告白,和她交往。   从高一入学以来,大大小小的告白她已经遇过无数次,但像今天这样,放狠话说“见不到她就要从天台上跳下去”的,还是头一回。   别苏心中叹气,对这种稍显离谱的行为感到无奈,但过去的种种经历出现在脑海里,她知道,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如果她真的不出现,可能是真的要叫救护车了。   这些男同学的行动力与自毁力也是令她叹为观止的。   -   走上来之前,别苏从没想过,通往天台的路也能这么坎坷。   她的脚下是一层又一层的玫瑰花瓣,因为铺得太厚,原本平坦的台阶都变得柔软不平,像踩在泥里,十分不好走。花瓣太过脆弱,踩碎后的靡丽汁水沾在了她的白色皮鞋上,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楼道,令她一阵窒息。   好在这段路不算太长,她屏住呼吸,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那扇门,扑面而来的是冰凉且厚重的花瓣雨——有一个装满了玫瑰花瓣的木桶被固定在门的上面,随着她推门的动作,那个桶瞬间翻转,里面的东西也毫无商量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玫瑰花瓣盖了她满头满脸,视线一片模糊。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脑,才会把这种整人的方法用在告白上面?   别苏感到她努力维持的平和心态在离她而去。她抹了把脸,把挡住眼睛的玫瑰花瓣挥开,看向眼前的罪魁祸首。   司珩站在天台边,姿态轻松。他身高一米八,容貌俊朗,校服外套穿得松松垮垮,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和清瘦锁骨——如果忽略掉他奇怪的气质,的确长得不错。   听到推门声,他满怀期待地转过身来,迎接别苏,语气欣喜:“苏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分明这人在天台的时候和老师们的交谈还算是正常,一见面就像是吃错了药,总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觉。   不过这种情况别苏见得多了,淡定开口:“同学,你清醒些,我不……”喜欢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激动打断。   司珩扬起了一个自认为邪魅潇洒的笑容,左手拿起一束大红色的卡罗拉玫瑰,举在身前,语气傲慢又自恋:“苏苏,我也喜欢你。既然我们两情相悦,那就从今天开始交往吧。”   别苏:“?”   你有事吗?   别苏欲言又止,被他自顾自的话语闹得语塞。   年轻男女站在天台上,脚下柔软的玫瑰花瓣被一阵微风吹得轻轻扬起,衬出少年的英俊挺拔,少女的娇俏美丽,如同一幅定格的画卷,浪漫又青春。   紧张刺激的天台轻生环节已经过去,在下方围观的学生早已按捺不住。   不知道是谁开口起哄道:“答应他!答应他!”   有人开了个头,这势头便难以止住,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别苏的其他追求者们也参与进来,与支持者形成了对抗之势。   “拒绝他!拒绝他!”   “答应他!答应他!”   “拒绝他!拒绝他!”   “司珩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别苏女神!”   “怎么配不上了,司珩可是我们暑假投票选出来的校草呢!”   “我们别苏女神拒绝过的校草还少吗?我们学校一年十个校草,你们选校草跟过家家闹着玩一样。”   “你急了你急了,你就是嫉妒司珩,自己追不到别苏,还不让别人追!”   旁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但别苏已经无心关注了。   她的脑海之中只有三个念头——   打翻他左手的那束花;   抢走他右手的话筒;   或者把这个人推下天台。   原本她是想要和平解决这件事情的,流程应该是“她拒绝——对方放弃——两人下天台”,然后一切恢复正常,她继续去上下一节实验课。   可全都被打乱了。   心中的道德底线摇摇欲坠,但还是制止了她的犯法行为。   别苏感到举步维艰,诚心发问:“你……司珩同学,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为什么会说出来两情相悦这个词?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在正常人的行为范围之内的事?   她心中的问题实在太多,但此时此刻,司珩在她眼里已经被打上了“智力缺陷”这个标签,所以别苏简单做了个深呼吸,不再等待任何回答,简单道:“我不喜欢你。”   “苏苏,你是在欲擒故纵吗?还是你觉得今天不够隆重?”司珩垂下眼睫,思索了几秒,“我懂了,你是想要我在南城最大的摩天轮上再向你告白一次。毕竟这个小破天台怎么能成为我们爱情的见证地呢?!”   他一脸感动:“苏苏,你考虑得真充分。”   别苏彻底失言,她只好再重复一遍:“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和你交往。”   “叮铃铃……”上课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别苏的话。   她看了眼腕表,原本这个点她已经在音乐教室了。   想到这里,别苏心中涌上几分不耐。确定司珩不会冲动轻生,她自觉任务已经完成,对待眼前胡搅蛮缠的人也态度强硬起来,又补了一句:“就算你在全市最大的摩天轮上向我告白,我也不会同意和你交往的!”   这句话显然让司珩难以置信,就好像和直白的拒绝比起来,不同意在“最大的摩天轮上的告白”还要更严重一些,已经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一样,也让他终于相信了别苏说出这句话的真心。   但司珩无法理解:“你怎么会不喜欢我?怎么会拒绝和我交往呢?”   别苏实在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如果快的话,也许还能赶去上课,于是说出的话愈发不留情面:“今天之前,我甚至不认识你,也从没听说过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这句话问出口,司珩就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甚至比起刚才别苏拒绝他之时更甚。   “你不认识我?不可能!”他眉头皱起,眼睛瞪圆,嘴唇微张,斩钉截铁道,“拜托,我可是司珩啊!”   他司珩身为凯斯诺学院的校草,相貌自不必说,再加上他身后的如日中天的司氏集团,平时哪个女生不是朝他尖叫,向他表白?   就连储物箱都是被粉红色的情书塞满的啊!   毕竟,他可是司珩啊!   别苏看着他脸上好像天塌下来的表情,感到这个世界有些荒谬。要知道,明明是自己——一个一心学习的十七岁青春美少女被莫名其妙地喊来天台,结果眼前的人竟然还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她再一次怀疑世界了。   她感到非常疲惫。   身为一个高二的学生,想要好好上课,她有错吗?   为什么身边总是会出现这样奇怪的男同学,为什么自己总是会遭遇这样离奇的事?   她真的累了。   毁灭吧,她想。   回去上课也行,回家看书也行,总之别在这里待着了。   临走前,她的目光扫到话筒连接的音响——司珩那些“爱的宣言”就是通过这个音响传递给校内众师生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司珩把她叫上来第二次。   她走到了音响边,把开关拧上。   如果不是把音响扔下去算是高空坠物,她一定会做的。   司珩已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的金发暗淡,表情空白。   但当他看到别苏朝他走来的时候,就好像是有新春的嫩芽在心里开花,他又燃起了希望。   他朝别苏走过去,想要将手里的那束花塞给别苏:“苏苏,你为我到天台来,难道还不能证明你心里有我?你不要骗自己了,你是喜欢我的!”   觉得自己光说软话也不行,司珩撂下狠话:“别苏,你今天不答应我,明天我就让你在凯斯诺学院待不下去!”   别苏深吸一口气。她清楚地知道,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不再多说,把那束花推回去,坚决不收。   她只是来这里一趟,就被司珩脑补这么多。这花要是她今天真的收下了,怕不是明天司珩就要来和她求婚?   这个想法让别苏心中一颤,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到她的大脑,连动作都不由得僵硬了几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司珩终究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力气比她大了不少,两个人因为一束花的归属权推搡起来。   最危险的是,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天台的边缘!   脚下的玫瑰花瓣都被踩烂了,汁液卷挟着浓烈的花香溢出。别苏手臂用力,好不容易把那束花塞回司珩手上,就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栽去。   司珩被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向前一步,想要抓住别苏的手腕,但也被滑腻的花瓣送了一程。   “啊!!!”   围观群众的惨叫声中,两人双双掉下天台。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别苏眼前闪过少年的身影,高大的梧桐树宛如翠绿的河水倒灌入天,无数色块在她眼底印刻。   风吹得头发糊进口中,她只有一句话想说——   实验课到底还是没能上成!   作者有话说:   -   开文啦,比心心~   给宝们交代一下:   1.背景设定是小说世界,早期会遇到言行举止很夸张(且古早风)的配角,后面会逐渐正常~   2.男主在下章出场,另外男主是男扮女装设定,所以会有他超好看的描写,和女主是两个风格的美貌,当然女主更美!   3.无男主和任何男性角色的不正常交往,正文女主出现后所有箭头都会到女主身上。男德男主只和女主贴贴!   3.因为是女扮男装x男扮女装,在“她”“他”的使用上,上帝视角用的是正确的性别代词,女(男)主视角会用当下以为的性别代词,希望不会给宝们带来困扰~   ---   放两本预收哈【完整文案见专栏】,希望喜欢的宝能收藏一下~   -《穿成丧尸后我开摆了》   时桑穿成丧尸的第一天:怎么会怎么办我死了但我没有变成鬼可我也不是人啦!   然后她发现,自己睡到中午不会饿,玩到半夜不会困,想躺平了不用工作,想摆烂了没人约束。   这哪里是丧尸生活啊?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时桑:真香!!!   她要做一辈子的丧尸!!!   -   时桑穿成丧尸的第七天,她发现自己虽然不会饿死,但还是会感到饿。   在吃过薯片饼干巧克力冰淇淋甚至火锅都不管用之后,时桑终于意识到,她好像……有点想吃人?   于是,时桑的梦想就从做一辈子的丧尸,变成了做一只能填饱肚子还不会被人类杀死的丧尸。   -   一开始,时桑只想有血喝能活着。   可后来,她嫌弃咖啡味的血苦,柠檬味的血酸,可乐味的血呛鼻子,茶丁味的血苦……   食物们竞争激烈,而她像吸血鬼一样,赏赐着初拥。   -摆烂大美人女主x味道不同的许多男人   ----------   -《我的学员都不对劲[娱乐圈]》   江笑作为归国女艺人,因为出色的唱跳实力而被请到一则男子选秀综艺当导师。   但上班打卡的第一天。   她就发现这群人不大对劲。   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毫无投资的名不见经传小综艺里。   她看到了传闻中首富家里被抱错的真假少爷;   过往简历中没有丝毫功底却唱跳俱佳的俊秀青年;   街拍短视频里玩起极限运动来命都不要的小酷哥;   身上时刻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病弱美人……   江笑震惊:这个世界怎么了?   下一秒,她沉思:娱乐圈已经卷到这地步了吗?   -   选秀综艺上。   真假少爷为江笑的青睐争风吃醋,引来cp粉狂舞打call,但这只是两个穿书者在争夺江笑气运。   俊秀青年在秀翻全场后归功于江笑的悉心教导。事业粉们排队到江笑微博下方留言感谢,但这只是一个重生者在攀附上一世的贵人。   酷哥上演完高难度动作后,总要眸光专注而炽热地等江笑点评。网友们纷纷表示磕到了,但这只是一个系统宿主在完成好感度任务。   只有柔弱的小美人在辛苦排练到香汗淋漓、气息微喘之际,频频侧头看向正记录他动作的江笑:“江姐姐,可以给我闻一口你的香水么?”   江笑:?   #全综艺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第2章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晕开的阳光不算刺眼,哪怕直视也不用闪避。   别苏躺在软垫上,心跳得飞快,全身发软,失重的感觉在身体上挥之不去。   浓重的阴影挡住了光线,围观的师生都向她靠来,观察着她和司珩是否受了伤。别苏甚至能听见救护车的笛声离她越来越近。   不少同学都被吓到,别苏偏了偏脑袋,看到了他们脸上遮掩不住的担忧。   但是,别苏想,要不是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爱意,她又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真正给她带来困扰的,就是这群看起来关心着她的人啊!   司珩安排这场告白纯属是失智之举,完全没考虑过可能造成的后果,想上天台就上天台,想撒玫瑰就撒玫瑰。   好在这学校里还是有带了脑子的人。校方早已意识到司珩行为的危险,况且他还说出了“要从天台跳下去”这样威胁满满的话,学校老师和领导们自然不敢随便对待,加急把平时上运动课跳床用的垫子搬了过来,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别苏和司珩从十五米的高度摔下来的时候,在气垫上卸了不少力,除了惊险了些,不至于闹出一死一伤的校园社会新闻来。   身侧被压下去的凹陷慢慢鼓起,躺在上面的司珩凭借自己强健的身子骨爬了起来,对别苏嘘寒问暖,拉着她的手悲痛道:“苏苏,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就随你去了!”   他之前的嚣张气焰一点也找不到,这一下竟然像是死了女朋友。   别苏用力,再用力,终于把自己冰凉的手从那两只爪子里面抽了出来。   高空坠楼,她还没缓过来,就这么躺在气垫上,两只眼睛直直看向司珩。   哪怕在气垫卸了力,四肢躯干还是因冲击而发疼。   别苏感受着身体叫嚣着的不适,心中无奈,她还没真的在这学校待不下去,倒是差点活不下去。   四目相对,还有从天台被吹落的玫瑰花瓣在不断往下落。   在这样宛如偶像剧一般的画面中,别苏的瞳孔终于有了焦点。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诚恳道:“同学,拜托你,离我远点,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   被粉白色装点的宽敞房间中,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饰物,硕大的粉色宝石被镶嵌在欧式床头的乳白色皮革中,如同皇冠一样,发出微弱的光芒。   别苏正坐在她那张十平米大的床上,微微弓起膝盖,目光落在脚踝的洁白绷带上,神情凝重,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自从她升入凯斯诺学院高等部,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男生带着情书或告白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且随着她的升学,她遇到的男人也越来越奇怪,完完全全破坏了她的学习进度,甚至这样的负面影响已经不受控制地蔓延至她的生活了!   以前那些小打小闹还好,可这次从天台上摔下来,那个司珩没有一点事情,她的脚踝却十分不幸地扭伤了,导致她高二刚刚开学,才上了两天课,就得请病假在家。   扭伤脚踝也算是她命大,那可是十几米高的天台啊!   万一她摔出了气垫,或者扭坏了脖子,伤到了脊椎……   她仿佛已经看到躺在病床上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己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拳,别苏终于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改变。   她一定要摆脱这种不断被人打扰的生活!   她一定要健康健全地活下考上大学!   梳妆台上巨大的公主镜刚好对着她的床,别苏看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蛋,陷入沉思。   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麻烦都是这张脸带来的。但要她对这张脸做什么……她是绝对下不去手自残的。   但容貌不变,环境再怎么换,也不过是另一批陌生人打扰自己罢了,治标不治本。   她叹了口气。   当女生,可真难啊!   等等!   既然如此,那她不当女生了,不就可以了?   她就不信了,那些男的还能对一个相同性别的男生告白!   别苏觉得这办法是有可行性的。   她激动地忘了自己的伤,不小心扯到脚踝,痛得连声抽气,但连平复的时间都不愿浪费,赶紧让管家去帮她选男装。   成败在此一举!   -   落地镜前,别苏不断调整着姿势,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衣着,确定裹胸布绑得很紧,没有半点女性特征显露之后才放下心来。   今天是她去圣兰斯帝贵族学院上课的第一天!   之前司珩朝她放狠话,说要让她在凯斯诺待不下去。   她还真就跑路了!   没错,在差点因爱丧命之后,她终于醒悟,这破学校是一天也没法待了。她索性连夜搬了个家,转了个学,期待且憧憬地开启崭新的生活。   甚至为了躲开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她采购了一系列装备,从今天起,女扮男装去上学!   南城豪门世家聚集,贵族学院自然不少,圣兰斯帝和凯斯诺学院又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但因为两所学校办学风格不同,相争多年,导致学生之间也关系极差。说的好听是“王不见王”,说的难听就是“相看两厌”,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   别苏却是个异类,她丝毫不计较这些,甚至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让她安心转学,还绝对不会有人认出来她!   她拨了拨自己才理过的短碎发,余光扫过时钟,这才注意到本就不算早起的她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   她捞起书包,赶紧往外冲。   开关门的速度太快,眼前晃过去一个黑影,脚伤又没好全,动作不够灵活,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人。   好在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反应不慢,抬手轻轻压住了别苏的肩膀,动作看似轻缓,却蕴含着不小的力道,直接将别苏按在原地,避免别苏撞进自己怀里的意外。   “不好意思……”别苏一边道歉,一边抬头,这时才看清眼前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套和她同款的圣兰斯帝贵族学院校服,深蓝格的裙摆及膝,黑色的长筒袜也被拉到膝盖,连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来。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身后,柔软飘逸,如丝绸顺滑。   别苏本能地闻了闻,甚至嗅到了微弱的青提香气。   像置身阳光下的果园一样。   她抬眼,面前少女的鼻梁高挺,本来有些英气的面庞却被柔和的长发软化,显得亲切。   那双眼睛正看着她,桃花眼眼尾轻轻上挑着,但因为眼中的淡漠而褪去了几分勾人的意味,在纤长浓密的眼睫之下显得清浅。   好漂亮啊……   别苏在心中赞叹。   但是下一秒,她的目光停在少女的头顶,那里有一排黑色小字。   【▇ ▇值:65点】   别苏眨了眨眼,不确定这是否是她还没睡醒的幻觉,还是说她刚才其实磕到了脑袋,才会看到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   她脸上纠结的神色毫不掩饰,微张着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迟疑之际,少女已经收回了那根按在她肩膀的手指,甚至稍稍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就在少女抽身离开的那一刻,别苏亲眼看到对方头顶的那排黑字逐渐变成无数个像素点,一颗颗被擦去,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是遇到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了。   坚信唯物主义的别苏动摇了一瞬。   吸引她注意力的文字消失,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撞到人。   不仅如此,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了这么久。只是头上有字这种玄幻的事情她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别苏皱了皱眉,没想到合适的借口,只能再次认真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出门太着急了,没有撞到你吧?”   眼前的女生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只是朝她轻笑了笑,并没有计较的意思:“没事。”   这是别苏搬家转学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同性,又这么和善,亲切感油然而生。   别苏兴致勃勃,主动搭话:“同学,你也是圣兰斯帝学院的学生吗?我今天转学过去呢。”   他们穿的校服款式相同,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但向来都是别人主动对她示好,让她开启话题,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少女走到电梯边,按动下键,才轻抬眼睑,打量了别苏一眼,随后勾唇,露出一个轻柔的笑,答道:“是的。”   见对方有交谈的意思,别苏试图为自己盯着人头顶看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同学,你好高啊。”   她原本只是随口胡诌,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发现眼前这少女是真的身高腿长。她鞋里垫了两层鞋垫,足足175的身高,竟然还不如这个女生?   见到少女眉头微蹙,似是有些惊讶地看过来,别苏立刻联想到有些女生不太喜欢别人说自己高,以为刚才那话刺痛了对方,想要补救,赶紧又夸了两句:“而且你长得真好看,又高又瘦,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祁言虽然还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反感。   又是一个只看外表的男人。   哪怕这人的眼眸清澈,大概也只是掩盖住了内里的庸俗吧。   只是没想到会被点出他的身高与性别不符。   是转学生的缘故?   没被接话,别苏也不在意,继续问道:“我叫别苏,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住在对门,还在一个学校,好巧噢!”   这所公寓离圣兰斯帝学院步行只需要五分钟,每层两户人家,看来这女生以后就是她的邻居了,邻里之间更要打好关系嘛!   “的确很巧。”女生肯定道,“不过不巧的是,我这周就要搬家了。”   她的音色颇为中性,十分抓耳,话语间的内容也令别苏感到几分遗憾。   别苏心中可惜,但毕竟只是陌生人,她也不可能继续追问对方为什么要搬家,只能点点头:“好吧。”   况且对方就好像没听到前半句话一样,并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言辞中的排斥是柔和的语调所无法遮掩的。   电梯到了,两人前后脚进去,并肩站着。   梯厢宽敞,他们并没像陌生人一般站在对角,但别苏仍是感到了疏离的气息正在蔓延。她抿抿唇,不再说话,回想起之前的不科学画面。   从女生头顶看到的那行字还令她耿耿于怀,那两个被涂黑的字她没有一点头绪,后面跟着的数值也不知道到底是指什么。   生命值?美貌值?好感值?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猜测,但仿佛都无法和眼前的人对上。   她的感官很敏锐,包括他人的态度也很容易捕捉。比如现在,她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兴致不高,虽然那张美丽脸庞上的笑容既标准又得体,但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在两人之间。   平时上学的时候,多是各种各样的男同学来打扰她,不论她是否需要,在路上被绊了一定是男生扶她,遇到困难一定是男生救她,就连被老师找都一定是男生传话……   所以能在转学第一天遇到一个女生,她认为是对自己改变的一种肯定。甚至这或许就是她新人生的开端,她发自内心地想要亲近这个女生。   只是对方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了,她也不好意思再缠上去。而且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男装打扮,现在的行为多少有点不合适。   也许现在的她在眼前的少女眼中,和转学前的那些男生在她的眼中毫无不同。   “叮——”   电梯到达的提醒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别苏知道这少女不太喜欢自己,主动和她道别,先走一步,不再留下来惹人讨厌。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别苏遗憾地想到。   这种心情催促着她,没走两步,她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新生活遇到的第一个女生,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公寓大厅空空荡荡,舒缓的钢琴乐伴随着假山流水声悦耳响动,轻浅的茉莉香气弥散,令人心旷神怡。   那少女站在电梯门外不远处,低垂着头,身形高挑又单薄,黑发垂下,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她葱白的手指拿着一片消毒湿巾,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左手,动作仔细,连一寸肌肤也没有落下。   别苏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那是她差点撞到对方身上的时候,少女按在自己肩头的左手。 第3章   圣兰斯帝不愧它贵族学院的名声,闪亮硕大的金色招牌可见度至少五十米远,别苏哪怕是第一次来,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错路。   各式各样的豪车停在校门前,训练有素的司机下车绕后拉开车门,等到自家小姐少爷平稳下车,才又回到驾驶座驶离校门。   圣兰斯帝的校门呈铂金色,边缘是一圈浮雕玫瑰。比起凯斯诺学院低调的奢华,圣兰斯帝可谓将张扬做到了极致,就连自动门的轮子都镶了一圈碎钻,反射出被切割的光芒。   但这样的光芒却被一抹绿色挡住不少,这颜色既突兀又奇怪,与这学校的设计风格实在不搭。   别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男生染的绿色头发。   她再走近两步,发现那个绿头发男生正站在一个女生面前,双手交叠抱臂,身后跟着两个看起来像是跟班的人,恰好堵住了女生进校门的路。   校园霸凌!   别苏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四个字。   她几乎来不及思考,连忙走过去。   刚到几人跟前,她就听到绿头发男生正低着头,对那个女生命令道:“本少爷再给你一次机会,向少爷我的鞋道歉!”   那少女穿着一身有些被洗得发白的校服,显得有些困窘。与那男生相比,她在身高上也输了几分,不算长的黑发被她的手指紧紧绞着,透露出几分不安。   她的声音颤抖又惶恐,分明已经害怕到快要站不稳,却还是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张口。   两个人离得极近,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柔弱可欺。   在绿头发少年伸手试图捏住少女手腕的那瞬间,别苏伸出手,将两人分开,挡在少女面前,眉头微皱:“你在做什么?欺负同学吗?”   难道圣兰斯帝学院就纵容这样的行为吗?   别苏看着不少绕路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学生,突然对自己的新学校有了几分质疑。   绿头发少年还没说话,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弟便按捺不住了,一左一右出声。   “你又是哪里来的?”   “没看到我们楚少在教训人?”   别苏并不搭理他们,那个被称作“楚少”的绿头发少年也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朝身后看了一眼:“闭嘴。”   楚弈在这学校作威作福一年有余,今天是第一次遇到敢不听他话的人,没想到这还不算完,竟然又来一个替人出头的人。   他看向别苏,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庞,明亮的双眸缀在其上,盈满比钻石还亮的光芒,黑色的短发刚刚到耳垂,恰好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看起来柔软细腻。   是个没见过的男生。   楚弈猜测这大概是新来的转学生,否则他不会从没听过这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也不是那些靠奖学金来圣兰斯帝的特招生。   虽然是第一次见,楚弈却只觉得他有一万分的可爱,即便是质问的话语也说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明明软得可以,还要张牙舞爪表现出自己的厉害。   这学校还真是变得好玩了啊。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自认为玩味的笑。   这笑容落在别苏眼中,却只觉得他欺负同学还不知道反思,实在是错上加错!   “告诉本少爷你的名字。”楚弈语气霸道,发出命令,彻底无视别苏脸上的不满,甚至连刚才还在被他刁难的女生都忘了,只想知道别苏的名字。   别苏见到他的反应,就明白过来,自己这女扮男装怕是没什么作用,哪怕明知自己是男的,还是不断会有人凑上来。   她在插手这件事之前就有一些担心,但是她无法忍受一个女生在自己眼前被欺负,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想要看看自己的男生性别是不是真的能挡住那些奇怪的人,不过结果很明显——   她失败了。   对未来的担忧与难以言喻的失望漫上心头,别苏没心情答话,任由气氛凝滞起来。   楚弈身后的小弟意识到只能由他们来打破僵局。他们的脸上多了几分犹豫,毕竟别苏长得实在是好看,瞧着气质也不俗,就连楚少对他的态度也和之前截然相反,肯定不是能随便欺负的人。   但再这样下去,等到学生会来抓仪容仪表可就麻烦了,他们可是连校牌都没带在身上的啊!   想到楚少会给他们撑腰,小弟们稳了稳心态,咳嗽一声,找回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吧?”   也不等别苏回答,他们就一唱一和着。   “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站着的是谁?”   “这可是鼎鼎有名的楚少!”   大概是别苏脸上的困惑太过明显,以至于两个人都没办法再自顾自地说下去,而是语带震惊地问道:“不会吧,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楚少?”   他们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太过真情实感,让别苏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自信又自恋的司珩,忍不住带着身后的少女一起退了一步。   远离低智商保平安。   高空坠下的画面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虽然这里是宽敞平坦的地面,但谁知道,意外和下一秒,哪个会先来?   她们躲避的姿态明显刺激到了楚弈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弟,他们的语气愈发夸张,像机关枪一样扫射。   “我们楚少,身价数千亿,楚氏唯一继承人!”   “楚氏,圣兰斯帝学院股东之一,就连你现在脚下踩着的这块白玉砖,都是楚氏出钱买的!”   他们一人一句,默契十足,异口同声道:“别说在圣兰斯帝学院,就算是整个南城,整个C国,我们楚少也是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男高中生!”   “噗——”   别苏忍俊不禁:“你们是在讲相声吗?还挺有趣的。”   “你!”一左一右两根手指指向别苏的脸,像是被逼急了,两人脸都憋红了。   下一秒楚弈就拍开了那两根手指,教训道:“怎么教你们的?没点礼貌,乱指什么?”   两个小弟的脸色红了青青了红,头顶的问号几乎可以具象化:他们跟着楚少耀武扬威,什么时候还要讲礼貌了?   这种奇怪的发言让别苏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她沉默了两秒,决定还是转身问在场看起来唯一一个像正常人的少女:“学妹,他们为什么拦住你?”   和凯斯诺不同年级的不同款式制服不同,圣兰斯帝学院区分不同年级的方式只能通过观察制服上衣胸前的校牌。   圣兰斯帝学院的校徽是玫瑰,高一生的校牌是含苞待放的玫瑰,高二生是刚刚绽放的玫瑰,高三生则是火红盛放的玫瑰。   虽然大部分的学生都不愿意佩戴这样的东西,觉得繁琐又受到管制,但向来听话的沈研研是规规矩矩地将校牌别在胸前的。   别苏注意到这位学妹是高一的学生,身为她的学姐……不是,学长,自然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她。   沈研研抬起头,一双眼盛满泪水,泫然欲泣,手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发尾松开,转移到了别苏的校服衬衫下摆上,捏出的褶皱泄露了她害怕的心情。   她的容貌本来就是楚楚可怜的那一种,这样的情状更是惹人心疼。   她的话断断续续,像是告状,又像是后怕:“学、学长,我不知道。我来上学,他们突然拦住我,说我踩到这位、这位楚同学的鞋子,要我道歉。”   别苏本想拍拍她的手背,安抚一下惊慌失措的学妹,但她刚抬起手,早上的经历又出现在脑海。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性别不合适去摸女孩子的手,只好把手转了个方向,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口头安慰了几句:“别怕,学妹,我不会让他们恃强凌弱的。”   搞清楚了事情原委,别苏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皮鞋上。   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光滑可鉴,在侧边几乎注意不到的位置,的确有极轻的印子。因为实在太小太浅,难以分辨是否是鞋印,更判断不了是否是这位学妹踩的。   沈研研泪眼朦胧,一直观察着别苏,发现后者的视线落点在那个印子上,她主动承认道:“学长,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踩到这位同学,可是我、我已经向他道歉了。”   她的声音染上哽咽:“……是楚同学说这样不算,一定要我向他的鞋道歉,我……”   别苏听明白了。   大概这位楚同学的鞋确实是被这位学妹不慎蹭到,但学妹道歉之后,这人得理不饶人,硬是要羞辱人,让她再一次对着一双鞋道歉。   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别苏冷着脸,不愿意再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她隔着少女的袖子握住对方的手腕,带着人绕过眼前的三块拦路石。   她的脸上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冷着脸的时候不算多可怕,但让人很难对她发脾气,只想赶紧哄她,让她重拾笑容。   就是在这样奇怪的心情中,连着楚弈在内的三个人竟然都没能动手去拦她们。   路过绿头发少年的时候,别苏顿了顿,没受伤的左脚迅速踩在对方的鞋上,嘴上虚情假意:“抱歉,楚少,不小心踩到了你的鞋。”   说完,她头也不回,与少女一起走进了校门。   楚弈的跟班们愣神几秒,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愤愤不平。   “楚少,这人太过分了,您说一句话,我们这就把他拦下来!”   “就是就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楚弈没有理会两个小弟的话,他看着鞋头的脚印。   别苏的鞋是和学院制服一起新领的,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路上走了不到五分钟,本来也没多少灰。况且她力气不大,哪怕用力踩了一脚,这鞋印也轻得很。   小弟们看到鞋印,更来劲了。   “楚少,他竟然敢踩你!”   “别让我们再见到他,不然我们肯定……”狠狠揍他!   小弟突然卡壳,别苏那张脸还在他脑海里,他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要打别苏的话,只好继续说:“……我们肯定把他抓过来给楚少道歉!”   楚弈没理会这两个人,而是眯起眼,注视着离开的少年的背影。   他盯了一会,声音低沉:“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少爷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   从明天起晚九点日更。   给宝们说几个秘密:   1.每多一个收藏,世界上就多一个快乐的作者!   2.每多一条评论,世界上就多一点写文的动力!   3.超喜欢看文的宝贝!贴贴~ 第4章   九月的风温温柔柔,如水波一般拂过走道上少年少女的身侧,勾起腰间的发丝,膝上的裙摆,肩头的外套。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但二年(A)班的学生却都已经到齐了,他们面带惊讶地看向跟在班主任后面走进来的男生,议论起来。   “这是新同学吗?”   “是转学生吗?”   “都开学一周了,还有人转来?”   “南宫老师的嘴巴也太严了吧,一点风声都不泄露!”   ……   “同学们,安静一下!这位是新转来我们学校的别苏同学。”南宫老师说完,面向别苏,语气温和,“别苏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就在这一瞬,别苏站在新学校的讲台上,心中霎时间升起了对未来的无限美好憧憬。   哪怕在校门口已经有人打破了她的幻想,但她仍然坚信,新的生活,她来了!   再也没有奇怪男人的生活,她来了!   因为过于激动,她的双眸极为明亮,像是缀满了繁星一般,脸上情不自禁的笑容更是让新班级里的女同学忍不住红了脸,小声道:“新同学好好看啊!”   “和顾勰有得一拼!”   “而且他好可爱啊,像那种年下小奶狗欸!”   ……   “咳咳!”南宫老师听不下去,清咳了两声,“安静,让新同学说两句。”   闻言,别苏接过笔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干净秀气,十分好看。   写完,她转过身,鞠了个三十度的躬,甜甜地笑了一下:“我叫别苏,很高兴能来到圣兰斯帝学院,希望能和各位同学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不等南宫老师发话,同学们就自发鼓起了掌,甚至本应十分嫉妒别苏获得女生喜欢的男同学都格外兴奋,掌声震耳欲聋,极为卖力。   同学们的热情让别苏害怕。   狂热、痴迷、告白。   这个词组她太熟悉了。   她畅想了一夜的美好生活,不会在第一天就被打碎吧?   不要啊!   也许是她内心的恳求被南宫老师听见,后者制止了躁动不安的学生,然后问别苏:“现在班上只有两个空座了,一个是祁言的旁边,一个是顾勰的旁边,别苏同学,你看看想做哪里?”   别苏顺着南宫老师的话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其中之一就是今早她在家门口差点撞上的那个女生!   好巧啊!   欣喜只出现了一瞬,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女生头顶看去,发现什么也没有后才收回了目光。   也许当时还没睡醒,真的只是是她的幻觉。   但不论是因为未知的头顶文字,还是早晨的相遇,别苏都果断在一男一女之中做出了选择。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干脆指了指女生身边的空座:“老师,我想坐这里。”   别苏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传出了细碎私语。   “唉,我就知道,再好看的男同学也会被祁言勾过去。”   “真不知道他们喜欢她什么,不就是装得一副温柔的样子,一个两个都恨不得贴在她身上。”   “还能是什么,觉得祁言长得好看呗。”   “不,我觉得别苏同学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到底是在教室,这样的议论并没有持续太久,声音也极低,不敢让南宫老师听见。   但有的学生边闭上嘴,边偷偷拿出手机,飞快点进论坛发帖。   【主题:报!我大A班又添一帅哥!不服来看!!!   1L:得了吧,你们这些女生,见了个男的就说是帅哥。   3L:A班有新转学生吗?原来是个男同学啊。   11L:你A班不是都有顾勰了?还有能比顾勰帅的?   15L:回11L,不一样的。顾勰是温文尔雅的那款,新转学生是超可爱的那种!   16L:你们A班的审美还真是奇葩。   31L:!我记得A班只有顾勰和祁言女神身边有空位,这转学生不会去贴贴我女神了吧?!!!   42L:31L别担心了,小帅哥已经和你祁言女神当同桌了。   43L:不要啊!!!】   论坛腥风血雨,被他们议论的别苏、祁言和顾勰却一无所知。   虽然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但这会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别苏已经知道了身边同桌的名字,主动打招呼道:“祁言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希望能互相学习。”   听说A班是成绩最好的班级,不说靠成绩进来读书的特招生,就算是豪门子弟,成绩太差也是进不来A班的。   她转学到这个班上,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是想好好学习的,如果既能躲避那些奇怪的男人,又能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当然是最好的。   祁言看了眼别苏伸出来的手,骨架纤细,肤色白净,确实像那些女生说的一样,作为男生有些可爱了。   别苏见他盯着自己,忽然想起他在电梯门外拿消毒湿巾的画面,恍然大悟地收回了手:“祁言同学,你是不是有洁癖啊,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她的动作十分利索,祁言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在他眼里,那些男人朝自己伸手,不等他握上去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可别苏却不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人那样……执着?   既然别苏都收回手了,祁言自然不可能主动再去握手,何况他的确对男人有洁癖。   他的语调柔和,似是心有愧疚:“实在不好意思,别苏同学,我洁癖有点重,抱歉。”   他这样的态度令人无法责怪,别苏看着对方温柔的笑容,脸颊都不由得飘红,连忙说没关系。   祁言自然注意到了别苏的神态。   他心中稍冷,余光扫到斜前方的空座,又想起来别苏是在二选一中选到了他的旁边,索性回应了对方那句“互相学习”,说:“顾勰是我们班的班长,成绩年级第一,如果你想好好学习的话,应该选他当同桌。”   这话说完,祁言自己也愣了愣。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论他心里多么厌烦,面上都不会表露出来,更别提说出像刚才这样充满了“排挤”的话语。   别苏只见过祁言两次,并不了解他,但坐在前面的顾勰却目带怪异地看了祁言一眼,似乎是发觉祁言的态度有些奇怪。   既然被点名了,顾勰也自然地转过身,对别苏说道:“别苏同学你好,我是顾勰,本班班长,你如果你遇到什么学习上的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   “你好。”别苏本来对前座的男生没什么认识的兴趣,但是听到他是年级第一,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顾勰同学,你化学成绩好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装满了期待,黑发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干干净净,令近距离面对着她的顾勰有一瞬间的恍惚。   “高一期末考,顾勰的化学拿了满分。”   祁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插话。他分明就是想让这个新同桌别来烦自己,但顾勰眼里的情绪他太过熟悉,本能让他阻止这种目光的渗透。   抛开他心里的偏见,别苏确实长得很好看,哪怕是个男生,也很有吸引力。何况——他身边的这些男生不是本来就性取向为男吗?不然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女装快要逃脱了这样痛苦的命运,却来了一个新的“替死鬼”。   顾勰已经回过神来,笑着谦虚:“是那次运气好。祁言同学的成绩也不差。”   圣兰斯帝的期末卷别苏也做过,化学有两分的实验题错了。她一度认为这是因为学校的男同学百折不屈地阻挠她上实验课的结果。   于是听到顾勰考了满分,别苏更热情了,主动拿出手机加他好友,扫完码问他:“你的名字怎么写啊,是哪个xié?”   “三力,从思。这个勰。”顾勰伸手在别苏的手机屏幕上指了指,但注意着距离,并没有碰到。   是松墨的味道。   别苏稍微坐直了一些,把他的备注填好,夸道:“顾勰同学,你的名字看起来就很会念书。”   别苏:“那我以后有什么题解不出来,可以问你吗?”   顾勰点头:“当然。”   上课的铃声响起,恰好结束了这段对话。   祁言在旁边看着,内心已经无法再对别苏轻易下结论。   因为他发现,在别苏听到顾勰是年级第一之后,似乎就开始后悔选择了和自己当同桌。这种后悔在听到顾勰期末满分的时候到达了峰值,身上流露出一种迫切想要换座位的冲动,就连手指都攥在了书包带子上,是真的想要坐到前面去。   后来挣扎了一会,别苏才选择了拿出手机加顾勰聊天软件的好友。   难道说真的是他误会了?   祁言打量的目光虽然略有遮掩,但别苏本来就敏锐,自然注意到了。   她稍稍转头,趁着老师还在白板上写字,把手机从课桌下面递过去,小声说:“祁言同学,你是也想加我的好友吗?”   手机屏幕已经被调到了扫码的界面,带着绿光的线条从上而下地滑动着,时不时还识别了课桌桌角。   祁言沉默两秒,说不出自己刚才那自以为是的想法,也问不出口别苏是不是想要换到前面空座。   于是他只好点出自己的二维码,放到对方手机下面扫了一下。   “滴”的一声,别苏发送了好友申请。   作者有话说:   -   别苏——心里只有学习的乖宝。   女儿的光环就是所有人都喜欢她,芜湖~   - 第5章   圣兰斯帝的课间很长,每两节课之间都有长达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高中生又是最为精力旺盛的,总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A班拥有的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学习环境自然不错,大部分同学即使不是在学习,也都安安静静地玩手机,不会吵到班上其他专心学习的同学。   别苏正全神贯注地写着手里的题,没去管同学们时不时偷偷摸摸看向自己的目光。   哪怕这些偷看都很小心,还会隔一段时间就扭头看向别处,装模做样地伪装,但别苏的感官太敏锐,几乎第一时刻就发现了。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只要同学们不干扰她,她都能无视掉。   一阵喧哗从走廊上传来。   这种嘈杂声实在太熟悉了,别苏几乎条件反射就要站起来往外跑。但紧接着,她想起来自己已经到了新学校,总不至于第一天就有男生冲到面前来告白吧?   不可能。   她握紧笔,努力沉下心,不去理会空气中飘散着的玫瑰香气,继续算着溶液质量。   惊呼声中,一个手捧玫瑰的俊朗男生出现在班级门外。   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学生,正在起哄。这些人都是他的同班同学和朋友,来给他加油打气的。   “去啊耿嘉!”   “别怕!哥们在这呢!”   ……   别苏抬头看了一眼,那玫瑰硕大一束,九十九朵罗德斯玫瑰挤在一起,满满当当,像红色的波浪一般朝教室而来。   爵士红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朵朵都饱满欲滴,像是刚刚摘下来的一般。包裹着花枝的纯白雪梨纸细腻平滑,为这捧花赋上了浓浓的梦幻气息,又浪漫又甜美,如果没有最外边这层漆黑的雾光纸和这条嫩粉色的丝带的话。   别苏没想点评这束花,奈何送过她花的人实在太多,连带着她对各种玫瑰如数家珍,就连包装纸都略有心得,导致她只是扫一眼就忍不住有了一些看法。   “好像玫瑰怪物噢。”她轻声感慨。   这么大一束玫瑰挡住脸,就像玫瑰脑袋下面接了一个人类身体,玫瑰成精了一样。   说完,她听到同桌低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比喻。   那笑音量很低,带着气声,从她的耳道滑过。   别苏忍不住捂了捂耳朵,痒痒的,有点奇怪。她看了眼若无其事的祁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出脑后,郑重思考了眼下的情景。   她才来这学校不到半天,而且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花看着也不像是临时准备的,除非这人未卜先知,否则不可能是给她的。   她放心了。   可还没等她收回目光,耿嘉竟然直直朝她的座位走来。   顾勰被老师叫走,这会前面的座位都是空的,留给来人极大的空间。   噩梦般的回忆浮现,别苏屏住呼吸,紧张得连右手碰到了祁言的衬衫袖口都没有注意到。   在她的注视中,耿嘉最终在祁言的桌子前站定。   当然,因为两人是同桌的关系,她和祁言的桌子是并在一起的,但耿嘉还是稍微往祁言那边偏了两厘米。   别苏对自己的观察力十分自信,她甚至注意到祁言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于是再次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下一秒,她竟然在耿嘉的头顶也看到了那一串数值!   黑色的数字不断波动,从0到40摇摆不定,晃得别苏眼睛生疼,又不敢挪开目光。她的目光专注且充满求知欲,因为刺痛还浮现出一点水色,叫人看得心乱。   被观察着的耿嘉突然不太肯定了。   他两只眼睛转来转去,一会看看祁言,一会看看别苏,帅气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拿着玫瑰的那只手也开始左右摇摆,竟然好像不知道自己要把花送给谁一样!   “耿嘉,你磨蹭什么呢?”   “不是要给你女神告白吗?快啊!”   “上啊耿嘉!”   不仅是围观的同学们被他的动作搞得有点困惑,就连耿嘉自己心里也升起了浓烈的自我怀疑——   他不是要来向祁言告白的吗?   祁言那么漂亮、温柔,不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长在了他的心尖上,简直就是他心中的女神!为了今天的告白,他已经计划很久了,就连告白词都写了十三版。   可是……可是谁能告诉他,祁言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同桌?她的同桌是谁?他怎么长得这么可爱?!   他的眼睛、鼻子、嘴唇,就好像都是照着他未来对象的样子去长的,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让他挪不开目光。   天啊,耿嘉的心狂跳。   他对这个男生一见钟情了!   但这束花是他为祁言准备的,要是直接送给他的王子殿下,会不会惹他生气?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随便,又太过三心二意??   耿嘉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难以做出决定。   他的表情和眼神实在太过明显,哪怕别苏不知道眼前这男生在纠结什么,但她以拒绝过四百一十二位同学的经验担保,她如果再不跑,就又要被告白了!   她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记住耿嘉头上最终的数值。   【▇ ▇值:13点】   虽然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留给她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别苏不再关注超自然现象。她合上试题集,假装淡定地走出教室,穿过围观的人群,往走廊的尽头逃去。   祁言反应很快,他笑着朝耿嘉轻轻点头,然后紧跟在别苏的身后,于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只留下一个还在原地思考人生大事的耿嘉。   见到耿嘉的第一秒,祁言就意识到这人是朝自己来的。换了以前,他一定直接离开教室,但今天不同,他想看看这个新同桌会不会为他的生活带来什么转机。   比如说,把耿嘉吸引走。   他观察得很仔细,一开始耿嘉的确看向了他,但当他带上了温和虚假的面具之后,耿嘉眼中对他的狂热明显褪去不少。甚至就在下一秒,耿嘉见到别苏的那一刻,就仿佛整个人都被迷住了般,不再看他一眼。   果然,这些人是喜欢男生的。   他心里肯定了几分。   如果真的和他想的一样,别苏比他更惹人喜欢,更能吸引那些男生,那……   祁言看了眼身前步伐飞快的别苏。   那……对他而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   别苏只是想着早点离开教室,避免麻烦的告白和随之而来的危险,但她没想到走廊的尽头是洗手间。   两个代表着性别的精致图标被挂在镶着金边的雪白大门上,清新剂的柠檬气味穿过门缝隐约飘至面前。   别苏站在分岔口,正犹豫着自己该往哪一间进。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知道是祁言跟了上来。   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她不进去洗手间,是不是会显得欲盖弥彰?可她现在这样,肯定不能进女生这边。但让她去男生那边,似乎也不太合适?   也许她可以咬死没看清楚图标,比如把那条裙子看成了裤子,或者她骗祁言说自己其实是个跨性别者,让祁言帮自己保守秘密……   一时间难以决定到底用哪个借口,别苏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祁言,干脆往边上走了一步,示意祁言先进。   祁言自己也藏着秘密,自然不可能往里走。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淡,故作好奇问道:“别苏同学,怎么停在门口?”   别苏心里想好的理由一个也没用上,她只好胡说:“是这样的,我前几天看了部惊悚悬疑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在进洗手间里的时候,有色情狂不怀好意,会在他身边偷窥他。”   看祁言没露出不信的神色,她继续编道:“女主角那边就更恐怖了,还有人会从隔间的顶上探出头,底下的缝隙伸出手。实在是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祁言同学,你也要当心啊!”   祁言:“……”   祁言看她说得言辞凿凿,脸上还带着些许后怕,实在很像是真心话。只是里面的内容实在是……   这真的是有人会信的吗?   两个人站在洗手间的门口闲聊,哪怕长得再好看,总有那么几分变态。   别苏已经注意到,进出的同学在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她实在不希望自己到新学校来的第一天就因为这种事情而出名。   她不死心地又看了眼洗手间的入口。   左前方的门写着“Men”,右前方的门写着“Women”。   她往边上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却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标志——   【Unisex toilet/无性别厕所】   就是它了!   别苏眼睛一亮,接着之前胡编的电影情节往下说,笃定道:“这个是最安全的,祁言同学,那我先进去了。”   不等祁言回答,她手脚麻利地推门进去,反锁门扣,确定与外面隔绝开,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原来女扮男装这么难啊!   实践果然比理论困难多了!   祁言被留在外面,他在原地驻足两秒,目光落在因为已有人使用而亮起的红色小灯上,垂下眼睫,慢慢转身往回走。   方才别苏的怪异举止在他的脑海中重演了一遍,他心中冒出一个疑惑:别苏为什么不敢进男厕?   那电影里的情节他当然一个字没信,但关于“偷窥”的话听起来像是有几分真。   难道说……   别苏也曾经在男厕被骚扰过?   作者有话说:   -   苏苏转学第一天:解锁技能【胡说八道】。   苏苏就是最好看的!!!   - 第6章   被一连串的事打岔,一上午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中午,别苏正打算跟着人流找找食堂,顺便熟悉一下校园,没想到祁言主动邀请她一起吃午餐。   别苏受宠若惊,直接答应下来:“可以吗?那谢谢你啦祁言!”   从之前的接触中,她能看出来祁言对她隐晦的抗拒,但这会突然有了转变……   她不知道祁言那些奇怪的脑补,只觉得她们一起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祁言好像就对她多了一点……包容?   果然,女孩子们一起去厕所是促进感情的最好方式!   等等!   她现在也不是女孩子啊!   别苏的眼中带上了一点惊恐,不会是祁言喜欢上了男装的自己吧?   不是她自恋,实在是这种事情遇上太多,她难免对周围的人都有几分怀疑。祁言因为性别的问题,她才没有多想。可想到她现在是男装打扮,那好像吸引女生也不无可能?   别苏脚步放慢,观察到祁言步速均匀地往前走,不像以往那些讨好她的人,既没停下脚步等她,也没和她搭话,再联系祁言对她的态度,确实与以前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应该是她想多了。   别苏放下心来。祁言作为她在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一个女生,不仅住在对门,还当上了同桌,那就说明了她们之间有缘分。   如果一直抱着警惕的态度,那一定是永远也交不到亲近的朋友的。   她要勇敢地走出第一步。   别苏想明白了,脸上又挂上灿烂的笑容,跟上不远处的祁言:“同桌,等等我啦!”   -   圣兰斯帝学院很大,光食堂就有三个。   第一食堂都在学院大礼堂附近,装潢是最华丽的,但因为离教学楼实在太远,大部分学生都懒得过去,一般只有接待贵客的时候,校领导会选择在这里招待。毕竟对于学生而言,从教学楼到第一食堂折腾一趟,还不如直接去校外豪华餐厅方便。   第三食堂比较朴素,里面食物的价格也相对较低一些,基本是成本价出售,甚至会随机供应免费午餐,主要是给家境一般的特招生们的。但也因为太便宜,一少部分家世不菲的学生认为第三食堂的食物都带着穷人的酸味,连带着更加鄙夷在这里吃饭的贫困生,导致一些自尊心强烈的特招生们也不愿意选择这里。   于是第二食堂就变成了学生们最常去的地方。但因为来的学生太多,提供的餐饮也不断丰富,不知不觉又从楼层上分了三六九等,楼层越高,食物越精致昂贵,想尽办法从各个方面展示富家子弟们的特权。   食堂入口两侧就是直梯。   直梯不停二楼,从一楼直达三楼,且唯有家世顶尖的学生才有刷开电梯的校园卡权限,因此使用频率并不算高。其他学生若是想去三楼食堂长长见识,还可以选择扶梯。   祁言有直梯权限,为了避免和太多人接触,都是直接去三楼吃饭的。但今天带了个别苏,为了兑现“帮新同学熟悉校园”的承诺,他还是将人从一楼大堂领进去。   这层楼的学生不多,连座位都空了大半,还有些学生刷了校园卡把食物打包好,脚步匆匆往外走,像是争分夺秒赶着做什么事。   祁言带着别苏从各个窗口处转了一圈,介绍道:“一楼售卖的是已经做好了的食物,按批量产出,口感一般。”   有阵子三楼食堂频繁有人骚扰他,为了离远些,他也曾在一楼食堂打包过小半月的午餐。   坐扶梯上了二楼,祁言继续介绍:“二楼开始,可以点餐,是最受学生欢迎的。”   大部分人都是喜欢折中的,去不了消费高昂的三楼,看不起量产食物的一楼,二楼就是最好的选择。待在这层楼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餐盘里是自己点好的饭菜,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吃饭。   祁言是圣兰斯帝学院论坛的常客,首页每天都有相关飘红贴,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别苏虽然才转学来第一天,但照片也已经在论坛上疯传,更不用提还有两人的小道八卦消息。   这会两人一起出现在食堂,简直就像是坐实了传闻中的校园恋情,在上演一见钟情的恋爱故事,惹得周围学生都满脸兴奋,不知不觉已经放下筷子,捧着手机劈里啪啦打字,开始疯狂造谣传谣。   祁言扫一眼那些人的表情,就知道是在猜测他和别苏的关系。他本能地反感,但又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他看了眼别苏。后者脸上挂着笑,双眼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兴奋与好奇,完全是一副到了新学校的模样,就好像完全没察觉的别人不作掩饰的打量。   一个惹所有人喜欢的人。   一个合适的绯闻对象。   他甚至没有从旁人身上感受到一点对别苏的恶意。这是从前的他未曾遇到的。   一般来说,如果他的身边出现男性,其余的男性就会表现出嫉妒、愤恨等负面感情,不仅仅是想取而代之,甚至会伤害到那个人。   但别苏却不一样。   没有人讨厌别苏。   眼前人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不论是好感,还是麻烦,都逐渐围绕在他的身边。   别苏真的可以为他带来改变。   如果别苏被更多人注意到,兴许再也不会有惹人恶心的变态来烦他。   至于这些糟糕的事将会由谁承担……   祁言稍稍侧身,挡住了投向别苏的那些或激动或爱慕的目光,加快了脚步,温和提出建议:“去三楼吧,明天我带你坐直梯。”   别苏没有意见。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两边的超豪华直梯了,每天探索一条新通道,她非常满意。   为了确定祁言不是随口客套,她强调了一遍:“那明天我们还一起来食堂噢!”   她对女生有着天然亲近,现下更是毫不吝惜笑容,脸上写满了期待。   祁言晃了晃神,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点头同意了。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   不远处,一位绿发少年带着两个跟班正从三楼扶梯下来。他的头上戴着黑色抹额,露出刘海下的剑眉星目,显出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而他的侧边,一位女生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经过。   少年目不斜视,趾高气扬地朝着别苏走去;少女两手端着盘子,努力平衡着里面打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桂圆莲藕汤。   十分出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的,两人狭路相逢,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哪怕少年身后的两名小弟以迅雷之势试图挡在他的面前,但那碗莲藕汤还是一滴不漏地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濡湿了胸前一片衣襟。   学校制服的吸水性不强。顺着银白色的制服外套,这些带着热气的汤汁还在往下蔓延,绕过金属制的纽扣,滴滴点点全都落在了那双亮到反光的皮鞋上。   整层楼都被这场意外弄得鸦雀无声,一时间只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由于这头太过有标志性的绿发,大家都认出来了这是那个传说中的高二年级最霸道不好惹的楚弈。   投向少女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   她怎么这么倒霉,撞上谁不好,竟然撞到这么个校霸!   不过话说回来,端着这么满的汤走路还不看路,也太不小心了!撞到谁谁也不愿意啊!   旁观的同学心里毫无负担地想着:要是真的要选的话,还是撞楚弈吧,总比自己校服湿透了在食堂丢人的好。   楚弈的一张俊脸已经黑透,他紧紧盯着沈研研,咬牙切齿:“你最好给本少爷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沈研研也被吓了一跳,她手里的托盘砸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好在碗碟没有碎,不然说不好还要受伤。   她慌得眼睛都红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要擦擦对方身上的汤汁。但她手刚伸过去,就被楚弈拍落:“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刘琢身为楚少的头号小弟,此刻自然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楚少,要我报警吗?”   刘祐也立刻接话:“没错,我们报警,绝对让她在警察叔叔的教导下好好反省!”   楚弈被这两个人搞得更是火冒三丈:“反省什么?”   刘琢:“反省她走路不带眼睛!”   刘祐:“反省她不知道去自首,还在这里跟楚少说没用的对不起!”   响亮的“啪啪”两声,楚弈甚至忘记自己身上湿淋淋的感觉,抬手就往二刘脑袋上拍去:“你俩给本少爷闭嘴!”   “楚……楚弈同学,对不起。”沈研研见他们无视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头微微低着,极度愧疚的样子,洁白的一截后颈露出来,显得不安又无措。   “我……要不我把这套校服洗干净,可以吗?楚弈同学。”   每一个字都被她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说出来,让人平白为她吊着一口气,忍不住担心起来。   “呵,给本少爷洗衣服,你配吗?”楚弈吐字毫不留情,刺得沈研研脸色发白,身形都晃了一下,好像要摔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出自道明寺,古早霸道男主必备语录!   另外本文不会写副cp,毕竟苏苏可是万人迷欸!   - 第7章   见了沈研研这个样子,楚弈更是厌烦。   之前他只顾着注意别苏,现在才认出来这就是早上在校门外踩了他一脚的女人,心里不由得一阵窝火。   他甚至怀疑身上这碗汤就是这女人的蓄意报复,要不就是为了让他在别苏面前出糗,总之真是他的克星!   别苏与他们离的不远。不像周围那些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学生,她从旁边餐桌上拿了盒抽纸,主动走过去:“楚弈同学,气归气,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他们说了这么半天,楚弈身上那些汤汁也没个人擦擦。食堂里空调开得足,这会热气散了,制服都变成冰凉的布料贴在身上。   就算是路上车子撞了,司机和乘客也都是下了车谈赔偿和解决方案的,还没见过坐在撞坏的车子里谈事情的。   总不能是为了卖惨吧?   别苏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刘琢和刘祐,让他们替自己的楚少稍微处理一下。   楚弈到底没驳她的面子,但语气还是极度不满:“本少爷说的不对?”   他又想到别苏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帮沈研研说话,更恼怒了些:“她就算想当本少爷家的佣人,也不够格!”   这话说出口,沈研研更是无地自容,啜嗫道:“佣人……这……这怎么可以呢……”   她的反应让楚弈忽然来了劲。   不过是个特招生,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触他霉头。   是该给她点颜色看看。   楚弈扬着下巴,语气傲慢:“本少爷也不是欺负你,你要么赔一套新制服给本少爷,要么就去少爷家当女佣。”   “可你刚刚还说我不够格……”沈研研的表情有些绝望。   她只是个特招生,连自己的制服都是学校免费发的,不然怎么会洗得发白,哪里真的有钱买得起一套新的赔给楚弈?   弄脏了的明明只是制服外套,却要她赔一整套新制服。   他这样说,不就是想让她去给他当佣人吗?   沈研研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辱之色。僵持片刻后,似是被逼无奈,她做出了选择。   她双手在身侧握拳,难以启齿道:“我给你当……”   她的话尚未说完,别苏皱起眉头,打断道:“等等。”   今早她就撞见了楚弈欺负沈研研的场面,帮忙解了个围。没想到这人竟然变本加厉!   刚才那一幕其他人可能没注意,但她却看得清楚,楚弈和沈研研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个人都没看路,这才撞在了一起。   要说过错双方都有,只是在这件事里,楚弈毕竟是受害者,补偿和道歉也情有可原。   但当佣人什么的还是有些过了。   别苏往前一步,挡在沈研研的身前,对楚弈说:“制服我替她赔给你。”   她拿出手机,干脆道:“付款码给我。”   楚弈脸色铁青。他刚才刻意刁难沈研研,的确是做给别苏看的。   他就是要让别苏知道,就算帮得了沈研研一次,也帮不了她第二次。只有他楚弈才是说了算的人。   惹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别苏竟然不按常理来,闹得他现在不上不下的。   如果他现在说不要赔了,显得他出尔反尔;但是要别苏的钱,又显得他小气。   别苏见他没动作,忍不住问:“你没有收款码?”   问完,她又觉得,像楚弈这种看起来自恋且眼高于顶的人,没有收款码也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楚弈这种霸道的样子就好像抬手能甩出一张黑卡,身上全是现金都合理,哪里会用电子货币。   她看向楚弈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打量,忍住没有指出他的落后。   但即便如此,该赔的制服钱还是要给的。别苏看向刘琢刘祐,两人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别苏的意思,动作麻利地点开自己的收款码,争先恐后地放在别苏的手机下面。   别苏把六位数的制服钱转过去:“从你的领带到皮鞋,包括没戴在你身上的校牌,这一整套我可都赔给你了,别再找沈学妹的麻烦了。”   她抬眼,确定道:“可以吗?楚弈同学。”   卷翘的睫毛抬起,琥珀般剔透的双眸莹亮明净。每当望向这双眼睛,不论它的主人提出什么要求,都让人难以拒绝。   楚弈也不是例外:“可以。”   “学长。”沈研研在别苏身后,感动得热泪盈眶,“学长,不用你替我赔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去给他当佣人,我没事的。”   别苏才听不得这种话。在她的眼里,大家同在一所学校学习,彼此之间怎么能提“佣人”这样的阶级词语?   她一张小脸崩起来:“沈学妹,我虽然是你的学长,但往大了说,我们也算得上是校友,是同学,怎么能平白看你受欺负呢?”   当佣人这种要求,完全就是看不起人嘛!   沈研研的眼眶更红了:“可……可这制服钱,我不能让学长为我破费这么多。”   别苏再次强调:“真的没关系的。”   沈研研的眼泪快要掉下来:“学长,我……我不能白受学长恩惠,白拿学长的钱。”   听她坚持,别苏眼中露出一丝茫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让她感觉被金钱侮辱了。   这十几万的制服钱对她算不上什么,还不还都无所谓,举手之劳罢了。但对自尊心强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伤害。   她和女生相处的经历几乎没有,面对女孩子的眼泪束手无策,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祁言。   这种事情她从没处理过,不由自主想要寻求身边最熟悉的人的帮助——况且祁言和沈研研都是女孩,应该能互相理解吧!   祁言原本站在一旁,此刻接收到别苏的信号,上前解围。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站在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沈研研身边,语调安抚,出着主意。   “学妹既然实在难以接受,不如这钱就当是借别苏的,改日还他,免得学妹为这样的小事牵肠挂肚。”   别苏眼睛一亮,击掌道:“好办法欸。学妹,你就当是借我钱,分期还就行。而且你弄脏的只是那一件制服外套,别的都算我主动给的,不要着急,也不要再说是什么恩惠之类的话了。”   她是想帮忙,结果惹人又哭又伤心,都不知道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了。   看沈研研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像是还沉浸在楚弈的恐吓之中,别苏没忍住,稍微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   而听到她说话内容的沈研研却愣在原地,脸上羞赧的红色褪去,看起来有几分惨白。   祁言没再管她,而是轻声提醒别苏:“我们留在这里,也是让学妹尴尬。”   别苏立刻信服:“那我们快去吃饭吧。”   她不再多看沈研研,生怕给她压力,匆匆离开。   食堂本来就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刚才那些饭菜打翻了,香味更浓郁,她站在这里是真的感到饥肠辘辘。   因为心情急迫,她不知不觉抓上了祁言的手腕,赶紧上楼。   祁言的目光落在那几根白皙柔软的手指上,顿了顿。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反感男生的触碰,哪怕还隔了一层布料。   两人上了扶梯,下方一切尽收眼底。   别苏余光扫过之前发生争执的地方,突兀间在沈研研的头顶又看到了那排黑色小字!   离得太远,她看不真切,只能松开抓着祁言的手,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电梯扶手上往远处看,却发现沈研研头顶的黑字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好像是她刚才眼花了一般。   “你做什么?”祁言皱眉,语气些许严厉,伸手把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拉。   食堂的扶梯两侧障碍物,不至于磕着碰着哪儿,但半个身体都探出去也太过危险了。   祁言正想好好教教这个新同桌乘坐公共设施时的注意事项和安全意识,但见到对方一脸恍惚出神的模样,心里的火也不知道怎么就熄了,只能轻声道:“当心。”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别苏的关注多了些。好不容易有个男生对自己没有那些龌龊心思,他要是表现得太过关心对方,难免会给对方一些虚假的幻想。   明明只是来吃顿饭罢了,就算别苏真的从扶梯上摔下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不到一层楼的高度,最多就摔个骨折罢了,这个人这么不小心,也该吃点教训,但别苏的脚踝好像本来就有伤……   祁言蓦然感到心中一阵烦躁。   他不是个会随意生气,表露心中真实想法的人,但却几次被别苏勾的按捺不住情绪,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不安。   两人各自怀着满腹心事,沉默着上到三楼,走马观花地挑选着这顿午餐。   而留在二楼的沈研研正蹲在地上清理着一地的食物。她手上拿着一盒抽纸,试图用纸巾吸取地上的汤汁,又包住几块零散的桂圆和莲藕,努力让瓷砖地面恢复原样。   她的眼角和鼻尖都带着红,低声啜泣着,显得弱小又无助。   以圣兰斯帝的奢华程度,食堂雇的阿姨就有三十来个,平均每十分钟就会清洁一次地面。像这些失手打翻的饭菜,只要说上一声,自然会有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点油渍都不会留下。   沈研研这个举动虽是在为自己的错误善后,但属实是多此一举。   楚弈冷眼注视着别苏走上扶梯,把那件湿得最彻底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扔给刘祐。   制服不吸水,里面的衬衫仍是雪白干净,笔挺地穿在他的身上,将属于少年人的身材勾勒出来,隐约能看见手臂与腰腹处的肌肉轮廓。   路过沈研研的时候,楚弈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声音清晰落在她的耳边:“女人,给本少爷收收你的把戏。”   作者有话说:   -   聊天软件能不能转六位数这件事,我也没这个能力,不太了解哈哈就是贵族学院文学你们懂的! 第8章   【主题:点击就看!新转学生与楚弈因一女生大打出手!   1L:人在现场,场面十分激烈。   5L:又开始造谣了是吧,哪里打架了,根本没动手好吧?   13L:新转学生好好看,十秒内我要他的所有信息!   15L:13L,指路早上热帖[主题:报!我大A班又添一帅哥!不服来看!!!]   19L:感谢15L,我去了!   26L:就没人好奇那女生是谁吗?   29L:两个帅哥一个俊朗一个可爱,多养眼啊,谁还注意得到其他的啊!   41L:楼主取标题的水平不行啊,明明是#新转学生一掷千金为那般?#身价千亿楚少竟于食堂遭人金钱羞辱?#二男争一女,该女子竟然不是祁言!#   55L:41L人才啊,明天来新闻社报道。   69L:41L别听55L的,我们编剧社也缺少你这样的人才,来我们这才有前途!   77L:这楼怎么歪成这样了?所以到底为什么???】   ……   吃完饭,别苏回到教室,趴在桌上刷学校论坛的帖子。   她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哪怕看到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点进去看,总归就是那么些事,她在凯斯诺已经看得够多了。   校园论坛在她这里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记录时常出现在首页和热帖里面的男生,这类男生都需要提高警惕,保持距离的。   而且很遗憾的是,她的“黑名单”里,已经出现了顾勰和楚弈两个人名。   楚弈还好说,今天这两次碰面都不欢而散,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顾勰是她的班长,而且她还想着能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呢!   不过好友已经加了,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反正她拒绝告白的经验丰富,也不差这么一个。   据她观察,顾勰还是比较正常的,不会因为对视而害羞,不会刻意接近自己,也不会假装躲着自己。   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同学,是一个靠谱的好班长!   没翻多久,别苏感到一股难以忽视的目光。她忍了两分钟,见祁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主动问道:“同桌,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祁言面前摆着本书,只是用余光观察别苏,以为自己的动作够小心谨慎了,没料到会被发现。   他借口想得飞快:“我是想问,你认识中午的那个女生?”   “算不上认识吧。早上在校门口见到她被欺负了,就帮了她一下。”   “真巧。”他意味不明地感叹道。   祁言从不相信巧合。   他经历过的一切所谓的“偶遇”,都是别人精心谋划的结果。   这也是他今早见到别苏就天然反感的原因。   “是有点吧。”别苏点头,并没多想。   祁言又问道:“她如果还钱给你,你会要吗?”   别苏愣了愣,才想起来“还钱”是什么事:“肯定不要啦,我都没留联系方式给她。还要谢谢你当时给了个台阶下呢。”   校服钱在她眼里没多少,但她也清楚,这对于沈研研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她本来就是主动帮忙,怎么可能还真的要别人还钱?   当时也是为了不让沈研研太过尴尬,才顺了祁言的话说。   祁言意有所指道:“她如果真的想还,总能找到你的。”   别苏的脸枕在手臂上,稍稍往祁言的方向凑了凑,脸上的软肉被挤出来一点,神态单纯又无辜,语气却带了调侃。   “虽然是这样说啦,不过,祁言,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位学妹噢。”   她辨别好恶的能力仿佛是天生的,况且祁言也没有掩饰,话里话外对那位学妹都不算客气。   祁言垂眸,对上别苏的目光,表情柔和,语调缓慢:“表里不一的人,谁会喜欢呢?”   别苏眨眨眼睛,没有对这句话做出评价,只是道:“但她需要帮助嘛。”   祁言看着她,半晌,唇角勾出一个轻浅的笑:“或许吧。”   别苏又挪了挪,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睛直直看着祁言。她知道,在电梯遇到的时候,祁言是不太喜欢自己的,但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友好相处了呀,是关系不一般的同桌了!   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了嘛!别苏这么想着,分享欲更强烈了一些,继续道:“而且我和她还挺有缘分的,这么半天就遇到两次,要是能帮到她也还不错。”   祁言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清早出门就遇见别苏,到了学校又在同一个班级,甚至现在是同桌。如果要说缘分,那也应该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更深才对。   等等!   他怎么在心里比较这种事情?   和谁有缘分什么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别苏的话还没说完,她语气困惑:“不过难道是圣兰斯帝的校园霸凌事件太多,才能这么随便就被我撞见?”   “别苏同学,圣兰斯帝学院的治安很好,尤其是在学生会的管理之下,是不会有校园霸凌的事情发生的。”   坐在前排的顾勰原本正在写着作业,但听见别苏和祁言的对话,身为圣兰斯蒂的学生,他不得不在新转学生面前维护一下自己学校的形象。   “啊?”别苏没想到顾勰也在听她们说话,“班长,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别苏同学”什么的,总是容易让她有不好的联想,感觉在句式模板内,标准的下一句就是“我喜欢你”。   刚才的话她只是随口一说,虽然才来圣兰斯帝半天,但她能感觉到,学校里的同学还是比较友好的,不像她当初刚刚去凯斯诺学院时,第一天就有一堆人围上来,堵得密不透风。   顾勰的神色一本正经,将学院风评看得极重,别苏也不由得认真起来,连忙解释道:“班长,不好意思,我不会再乱说了。”   不过楚弈的行为应该可以称作校园霸凌了吧?   这个边界略微模糊,别苏也难以分辨,只好将自己早上和中午遇到的事都说给顾勰,让他去判断。   毕竟他刚才笃定“圣兰斯帝没有霸凌”嘛!   顾勰听完,陷入沉思:“我会和学生会的纪律部反应的,不能纵容这种侮辱同学的行为。”   他做出保证之后,又看向别苏,认真道:“我们学校是很好的,希望你也能喜欢。”。   这话不单单是为了校园声誉,他不希望别苏对学校有任何误会。   别苏注视着他的眼睛,感受到对方的真诚,肯定道:“我很喜欢。”   她体会到了崭新的生活,交到了真正的朋友,她真的很满意自己的新学校。   -   趴在桌上看了一会论坛,对圣兰斯帝有了大概的了解,也在心中列了一个“不可接近男生名单”后,别苏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开始思考她这几次看到别人头顶的数值时的情形。   这个数值第一次出现是在她差点撞到祁言的时候。当时祁言头顶的数值是65点。   第二次看见是有个男同学来找祁言告白,那个男生头顶的数值在短时间内从0到40疯狂波动,最后稳定在13点,并且向她告白了。   将当时的场景回忆了一遍,她再次肯定自己的判断,那个男生一开始的目标必然是祁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告白对象变成了她。   难道说他的改变和头顶的数值有关?   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内心想法在改变,所以映射出的数值也在随之变动?   第三次是在食堂,沈研研的头顶好像出现过数值。但那次离得太远,出现的时间又太短,她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如果把第三次也加上,那这三次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祁言都在她的身边!   但现在祁言就坐在她边上,她却没有再看到过那些数字。   还是说要她的心情有什么波动?   比如第一次差点撞到人,还有第二次有人来告白,她都非常紧张。可第三次在食堂的时候,她只是饥饿并且想要赶紧去吃饭,并没有一点紧张不安的情绪在。   别苏闭上眼,把这三次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在这三次之中,她看到那些数值的瞬间,都和祁言有身体接触。祁言碰到她的肩膀,她碰到祁言的袖口,她握住祁言的手腕。   包括最后一次,她短暂地看到沈研研头顶的数值又消失,也是因为那时她松开了祁言的手。   想到这里,别苏轻轻扭头,透过手肘和发丝之间的缝隙偷看祁言,想要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再试着接触一下。   但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就被祁言捕捉到目光,惹得她只好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毕竟这种离奇的事情,很难和一个刚认识半天的朋友说嘛!   万一对方觉得她精神不正常要怎么办啊!   而且她在教室和食堂看到数值的时候,虽然没有东张西望,视野里总有几个路人吧,也没在那些人头顶上看到什么东西啊?   越想越怪。   还是得找机会拉拉祁言的手。   反正她们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嘛! 第9章   第二天,别苏没有再在家门口遇见祁言,除了路上有两个男同学找她要联系方式,一个男生往她身上撞差点让她快养好伤的脚又崴了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以往在凯斯诺学院,从校门口到班级,平均每天会遇到三个要联系方式的,五个表白的,和四个碰瓷的。相比起来,圣兰斯帝的确是个校风严谨的好学校!   虽然一路上都有人偷拍她,或是和身边的朋友看向她窃窃私语,但这种事情她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了!   圣兰斯帝学院没有早自习,第一节课是八点半开始。别苏看了眼教室前的电子钟,八点零二,教室里只有一个人。   别苏把自己昨天买的一堆书放在桌角,转身向她的后桌,也是此刻班里唯一一个同学打招呼:“许望,早上好呀。”   为了让她能更快速与同学们熟悉起来,南宫老师给了她一份班级名单,对着座位写好了每位同学的名字。   优秀的记忆力让她已经认识班级里的每一位同学。   许望的刘海有些长,但头发很蓬松,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厚,从外面看他的眼睛都有一些变形。   骤然听到有人喊他,许望握着笔的手抖了一下,才慢慢抬头看向来人。   像是第一次和人寒暄,他张口生涩,语调生疏,音量低得几乎听不见:“早……早上好,别苏……同学。”   说完,他赶紧又将头低了回去,刘海隔绝了外界视线,让他更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过了一会,他又悄悄抬头,看了眼别苏正在整理课桌的背影。   电子钟十分安静,没有滴滴答答的秒针走过声,但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告知着时间的流逝。   许望的注意力已经难以集中在眼前的单词本上,他发现每位进来的同学都会主动和别苏打招呼,后者会用轻快的语调回复,甚至可以准确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就像叫出他的的名字那样。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角度正好,金色的光洒在别苏的身上,将她柔软的黑发镀了一层光晕。   许望翻出昨天做的那篇英文阅读理解,上面配了一副插画,内容是讲解沙特尔教堂的彩色玻璃窗画。   黑白灰的插图上,复杂的线条被印刷得有些模糊,所谓缤纷的色彩也只能凭借想象。但这一刻,许望的眼前骤然呈现绚烂的配色,圣母与天使的形象也栩栩如生。   “祁言,早呀。”他听到别苏这样说。   不论是因容貌收到追逐的祁言,还是身为班长成绩优异的顾勰,在别苏眼里都和其他同学是一样的,用相同的态度说着早上好。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在意与平等。   就像《圣经》之中所说:“光照亮一切世上之人。”   有光在照亮他。   欢快又熟悉的道早声再次响起。   许望想,今天的第一句早上好,是对他说的。   -   祁言来的时间不算早。他刚坐下,课桌上就被放了盒草莓牛奶,身边人甚至贴心地准备好了吸管。   他看向别苏,笑着问道:“是给我的吗?”   别苏连连点头:“昨天你带我去食堂,还没有感谢你呢。这个草莓牛奶超好喝,是我从家里带的,学校里都买不到噢!”   她昨天放学特意去超市逛了一圈,大失所望之后,赶紧让管家多寄几盒草莓牛奶过来。   没想到圣兰斯帝这么有名这么奢华的一所学校,竟然买不到她爱喝牌子的草莓牛奶!   她已经在考虑投资学校,多开几家超市了。   祁言将牛奶在手里翻转,动作漫不经心,又有几分仔细。   之后,他挤压开牛奶盒,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两口:“很好喝,谢谢。”   牛奶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进入体内,舌尖的甜味也逐渐扩散。   这是他第一次喝草莓牛奶。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喝从男生手里递过来的饮料。   纸盒外壳凝结了些许水珠,被他的指腹抹开,清清凉凉。   祁言看着拿出一盒同款牛奶,喝得一脸满足的别苏,状似不经意道:“爱喝草莓牛奶的男生,同桌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呢。”   “咳、咳……”   别苏一口牛奶直接呛到气管,脸都咳红了。   祁言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句话惹得对方这么大反应,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还好吗?”   别苏顺着这股力道好一阵咳,总算缓过来,她反驳道:“草莓牛奶难道只有女生能喝吗?那男生要喝什么?蓝莓牛奶吗?”   面前人的眼尾微红,双眸湿润,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哪怕嘴上说着凶巴巴的话,听起来都是软糯的。   祁言忍不住改口:“可以喝。”   说完,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主动去触碰了一个男生,顺着他说话,甚至还觉得对方……有些可爱?   他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手也慢慢从别苏后背收回,放在纸盒上,捏出了轻微的折痕。   别苏也愣住了。   她又在祁言头顶看到数字。   刚才祁言拍她的背,接触到了她,所以她看见了那行黑字。   【▇ ▇值:66点】   比上次见他高了一点。   按照她的猜测,这数值是心情的一种体现。也就是说,祁言现在的某种情绪比初次见面的时候要高一点?   “祁言。”别苏喊了一声,“你现在开心吗?”   祁言没理解:“我害你呛到了,怎么会开心?”   别苏:“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确实,应该不是喜怒哀乐之类的数值,否则也不至于才一点吧。更像是某种稍微客观一些的东西,比如……对她的好感度?   但是相处一天,好感度才加一点,也太少了吧!   别苏不愿意承认。   而且初遇祁言的时候,对方的好感度也不像是有及格线之上的样子,她可忘不了祁言拿消毒湿巾擦手的画面呢!   实在想不通了,别苏只能再思考数值出现的原因。刚才祁言为了给她顺气,是断断续续地拍她的背的。可是这排字她只看到了一瞬间,后续的接触就再也没能看见。   难道说,一个人一天只能看一次?   别苏心中困惑渐浓,拿起手边的书翻开,找到折页。   【幻视:患者处于某种异常心理状态下,摒弃真实客观的观念,将自我心理状态作为外部刺激而导致出现的一种视觉假象……建立在过去的经验上,是大脑重新构建的……】   两天内,她看到四次头顶数值,可以说是相当频繁了。如果是幻觉的话,那她是心理出现问题了吗?可按照书中理论,所谓“过去的经验”,她的大脑根本没有胡乱制造视觉假象的理由啊!   况且每次都是接触到祁言之后,才能看到别人头顶的数字。如果是她的精神问题,为什么还会和祁言扯上关系?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幻视,而是祁言的问题!   别苏抬起眼,悄悄看向祁言,后者也目露不解地看着她,或者说她手里的书——《异常心理导致的六大幻觉解析》。   祁言面露关心:“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别苏想了想,认真道:“祁言,我觉得你是个特别的人!”   接着她就看到祁言露出疑惑的神色,目光也在她手里的书上游移,好像在怀疑她真的“心理异常”。   -   别苏埋头苦读了两节课,才终于在下课时悠扬的钢琴曲中停止思考,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书页,准备休息一会。   注意到她的动作,祁言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悄无声息地叉掉一连串的百科——分别对应着别苏书角上的每一本书。   他的新同桌出现得突然,性格又这么特别,甚至还有着奇妙的吸引力,就连那几本奇怪的、相互没有半点联系的书籍,都令他忍不住去好奇。   祁言的目光落在书脊上,微微出神,下一秒,一张空白的报名表映入眼帘。   顾勰转过身,用三根手指将纸张往前推:“祁言,之前那张表你不是说不见了吗,重填一张吧。”   别苏看久了书,正揉着僵硬的后颈,一眼就看到纸面最上方的几个字,有些惊讶:“哇,祁言,你要竞选学生会会长?好厉害噢!”   在凯斯诺和圣兰斯帝这样的贵族学院,学生会地位非凡,不仅对学生有惩戒的权利,甚至在某些时候能干涉校方的决定。   别苏在初中时期还担任过学生会会长这样的角色,但后来她发现,这样的身份只会让她不得不参加校内各种活动,接触许许多多的人,遭遇奇葩难言的告白场面……于是上了高中后,她对这种事情就敬谢不敏了。   也正因她担任过学生会会长,知晓这样的身份需要承担的责任,哪怕她心有戚戚,但还是对有意向的人感到敬佩。   闻言,祁言的眉眼垂下一瞬,遮住里面厌恶的色彩,接过报名表,填写着个人信息,声音平和亲切:“同桌要是有兴趣的话,顾勰同学应该还有多余的报名表吧?”   听到这话,别苏立刻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不自觉地变了脸色,眼睛都瞪圆了些。   她连连摆手,阻止已经在桌洞里拿新报名表的顾勰,拒绝得斩钉截铁:“我就不用了,我能力不足,进不了学生会的。”   祁言轻笑一声,将笔放下。整个人凑近她,落下的长发拂过她的指尖:“同桌一边夸我参加竞选厉害,一边抵触进入学生会,倒是有些……叶公好龙?”   作者有话说:   -   那本书是我编的,幻视的解释是我查了资料改写的。   没想到吧!苏苏现在还是个相信科学的人!   -   谢谢所有看文的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10章   青提气味扑面而来,别苏伸手拿过墨迹未干的报名表,纸面上锋利的字迹倒是和身边人的温柔外表不是很相符。   “夸的是你,不想进的是学生会。”别苏觉得这类比不对,“我夸你,又和你保持距离,这才是叶公好龙。”   “可我明明一边夸你,一边和你当朋友,这叫言行合一。”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问道,“你不想进学生会?”   又是让她报名,又是说她叶公好龙,明显是祁言自己不想参加竞选,可手上的这张报名表还是刚填好的。既然报名竞选学生会会长,那不就说明是想当吗?   怎么这个人这么前后矛盾?   见祁言摇头,别苏一头雾水,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参加竞选?是因为虚荣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半点看不起的意思。   不论是出于虚荣,还是真的想要为学生们争取权利,她都完全理解且支持。毕竟在圣兰斯帝这样的学校,学生们对学生会会长是极为尊重的,加上不小的权力,的确是很能满足一部分人的虚荣心。   但祁言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脸上的笑容淡去,漆黑的瞳孔幽深,低声道:“我在同桌眼里,就是一个虚荣的人么?”   他并不需要别苏的回答,似是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纤长的手指搭在纸张边缘,就要把报名表拿回来,交给顾勰。   别苏又看了他一眼。   确定祁言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别苏没把报名表还过去,而是拿起了支红色签字笔。   在她看来,祁言的言行举止实在奇怪。祁言本人不想参加学生会会长的竞选,但又填写报名表,难道是被家长或者班主任逼迫的?   有些望子成龙的家长或者对学生寄予高度期待的老师的确会做出这样的事,让孩子或学生一定要参加比赛竞选之类的。   大概祁言也是遇到了这种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吧。   别苏这样想着。   她推开笔盖,迅速扫了一眼祁言的个人信息表,然后锁定最下面的一排小字——【本人承诺此竞选行为出于自愿,以上信息真实、准确、有效。】   这句话前面有一个空白小框,别苏把里面那个清秀的√补了两笔,变成了一个鲜红的、大大的叉。   诸如此类这种信息表,最下方都会有一行个人承诺声明。   填写人大多是不看一眼就在前面打个勾交上去,就好像祁言之前做的那样。   像别苏这样打叉的,祁言和顾勰还真是第一次见。   别苏倒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奇怪。她的动作潇洒,就好像是在自己的试卷上订正了个错误答案一样,接着把这张信息表还给祁言。   她的语调轻松:“这样不就行了?”   说明祁言这次的竞选行为并不出于自愿,以上信息也并不真实、准确及有效。个人信息表都造假,当然就没法参加这次的学生会会长竞选了啊!   这不就满足了祁言不去学生会的愿望吗?   简直完美!   “你……”祁言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个人信息表。   在一排黑色签字笔填满的信息之下,那个鲜红的叉实在晃眼,令人无法忽视。   原来还能这样?   他心中震惊,看向别苏的眼中带了几分困惑,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热切。   别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大方地摆摆手,笑容灿烂:“都是同桌,举手之劳啦,不用谢我。不过祁言,如果你不想做一些事的话,还是要学会拒绝的。”   哪怕是家长和老师,该反抗的时候也不要害怕。   祁言嗯了声,看看手里的信息表,朝顾勰问道:“这张信息表……你还要收走吗?”   顾勰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他有些犹豫:“……应该不用了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但是,祁言同学,如果你想交的话,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   祁言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捏着这张薄薄的纸,想了想,还是将它放进了顾勰的手中,温声道:“那就麻烦顾勰同学了。”   至于这信息表到底算不算有效,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信息表交出去,祁言不由得又看了别苏一眼。   他忽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   这么多年来,他遇到的那些难以解释的事情,那些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意外,他整个人生的谜团,说不定真的可以在这个人身上找到答案。   -   只是帮祁言拒绝了不想做的事,别苏没想到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望着满桌的社团申请表,别苏有些惆怅。   她接过祁言的报名表写写画画的时候,被身边的同学们注意到,以为她是要参加竞选,全围了过来说要给她投票。   虽然后来解释清楚,但那些热情的同学又给她推荐着各种社团,眨眼就淹没了桌面。   “别苏,之前我们还有点不好意思呢,看到你要参加学生会才着急了,生怕你被学生会抢走!”   说话的是程钰,坐在她的右手边,只隔了一条过道。   她剪着娃娃头,眼睛很大,热情又可爱,这会正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的社团:“我是音乐社社长,主修钢琴,别的乐器也能玩玩。别苏你看你的手指,又长又直又细,弹钢琴肯定很好看的,就来我们社团吧!”   她担心别苏还对学生会有什么想法,偷偷看了顾勰一眼,小声抹□□:“学生会很累的,顾勰高一的时候是副会长,课间休息还有放学后都没有私人时间,一直要处理学生会事务。今年不出意外的话,顾勰应该要升任会长了,你要是进学生会,又和他前后桌,肯定有很多工作安排给你,会超——级——辛苦的!”   程钰拖长了尾音,为了让别苏来自己社团不遗余力,连音乐社的好处和学生会的坏处都列出了一二三四,条理清晰,还掺杂着许多八卦,令别苏也忍不住多听了两句。   别苏:“班长要当学生会会长,那怎么还有会长竞选报名表?”   刚才祁言不是还要填表报名参加竞选吗?   程钰:“也是要报名的啦,然后会由学生投票决定。顾勰在我们学校声望很高的,他还是为我们做了很多事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累嘛!”   她看了一眼祁言和顾勰,确定没在听到她们谈话,才继续和别苏小声科普:“祁言可是我们校园女神,人气很高的。虽然论坛上有些人说她坏话,但是真的要投票之类的,她和顾勰谁能第一真的说不准。之前有传言说她要参加学生会会长竞选,那的确是顾勰一大劲敌呢!”   “你刚才说班长都当了一年的学生会副会长,那么……”别苏停顿两秒,选了个词,“……殚精竭虑,为学生服务,但在人气投票上还不一定和祁言谁高谁低?”   那顾勰这一年的辛苦也太白费了吧?   就算祁言真的长得很好看,圣兰斯帝的学生也不至于这么看脸吧?!   作者有话说:   -   别苏:我说喜欢你,又拒绝你的告白,才叫叶公好龙。   -   好消息,又可以稳定日更   坏消息,只能更两千字呜 第11章   程钰知道别苏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祁言也很厉害的。她代表我们学校参加过好多比赛,都拿了奖回来的,算是我们学校的一块活招牌了。你别看我是音乐社社长,我三岁开始学钢琴,学了十四年,去年的弗朗克斯钢琴大赛也输给祁言了,其实我觉得她真的能力很强,我很佩服她的。”   别苏哇了一声,又问道:“那祁言也加入音乐社了吗?”   程钰面露尴尬:“我倒是邀请过祁言啦,但我把社长让给她,她都不愿意来我们社团。”   而且人家是真的很厉害,钢琴技术是大师级别的,都可以当音乐社的指导老师了。对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她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对方来自己宛如小孩子玩闹一样的社团。   为了不让别苏追问这段羞窘的往事,程钰又说:“但只有高一新生可以不参加社团,也是学校给他们时间多考虑,等到高二入学考结束,就一定要选个社团加入啦!这个是算在学分里面的,如果没社团要的话很惨的。论坛里还有打赌楼,都在猜祁言会选择什么社团呢!不过不管他去哪里,社团团长都会把位置让出来吧,毕竟是这么优秀的人啊!”   聊了半天,程钰才想起来正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别苏:“所以,别苏同学,请你加入我们音乐社吧!”   别苏还以为已经把这事糊弄过去了:“可是你都不知道我会不会乐器啊……”   就这样邀请她。   还有桌上这些网球社、魔术社、剑道社之类的,难道这些社团都是不在乎社员有没有基础的吗?   程钰的眼里霎时燃起熊熊烈火,捧着别苏的双手:“别苏,你看看你这双手,就是为了音乐而生的。不论是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还是搭在根根细长的琴弦上,都是怎样的美景啊!哪怕你什么也不懂,只要来了音乐社,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教你的。”   她的脸颊染上一抹薄红,不好意思地说出了真实想法:“而且,就算你在我们社团只是当吉祥物,能看着你这张脸,社员们肯定也每天都能积极参加社团活动的!我们社团的出勤率就有保证了嘛。”   “啊。”别苏惊讶一声,“原来只是想我去当花瓶啊。”   别苏只是开个玩笑,但程钰听得却慌乱一瞬,义正词严道:“怎么是花瓶呢?是团宠才对!啊不不不,我是诚心邀请你的,别苏同学,请一定要好好考虑!”   别苏抽出手,把桌上散落的申请表合拢整理好,认真看向程钰:“我会仔细考虑的,程钰同学,谢谢你的邀请。”   不过这些社团都好影响她学习噢,而且因为奇怪又未知的黑色数值,她最近已经要花很多时间去研究自己新买的书了,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   别苏翻了翻手里的申请表,没找到最适合摸鱼混学分的读书社。   算了,等入学考之后再说吧。   -   圣兰斯帝学院的课程种类繁多,除去必要的几门考试课程,还有音乐课、心理课、甚至烹饪课。   这些课虽然没有如考试之类的测评环节,但也是算学分的,必须按时去上,否则会影响毕业。别苏本来正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入学考,实在不愿意为了这些课程花太多时间,比如下午就要上的西点课。   虽然她内心满是不情愿,但这课对她来说倒不是难事。拜她敏锐的嗅觉和味觉所赐,一般的食物都难以入口,要是家里的厨师临时有事,她要么就自己动手,要么就勉强吃不满意的食物。   在这方面,她相当有天赋,材料的配比都能拿捏精准,如同做实验一样一丝不苟,成品也极为完美。   只不过,要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制作食物什么的,还是好尴尬啊,有一种参加厨师大赛,无数个摄像头跟拍,展现完技术之后还要有评委品尝打分的感觉。   别苏伸出手,悄悄戳了戳安静看书的同桌。   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将纤长的手臂包裹住,袖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生怕多露出一寸肌肤,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书,宛如纸做的花在那双手中盛开。   别苏十分好奇,朝祁言搭话:“你们每个人都擅长烹饪,和做甜品吗?”   固定课表里的课,圣兰斯帝肯定每个学生都学得很好。   祁言没计较被打扰,认真思考了一下,接着对别苏点头,肯定道:“是的。”   如果从每年情人节时校园内的手工巧克力来判断,似乎大部分同学都很擅长这件事,至少还没听说过吃坏人的情况发生。   “哇。”别苏小小地感叹一下,“那下午上课的时候就等你露一手了!”   虽然这样说有点以貌取人,但是祁言这样好看的人做出来的甜品,肯定超级好吃!   “噗——”右手边的程钰没忍住笑。   刚笑出声,她就反应过来,飞快扭头瞄了眼祁言,确定后者的脸上没有不悦的神色之后才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祁言状似未闻,目光又落回书页,不接别苏的话。   只留别苏一头雾水,困惑的目光在祁言和程钰之间扫来扫去,不懂是在打什么哑谜。   她抬头,正好对上因为动静而侧身的顾勰,问道:“班长,你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吗?”   他们坐前后桌,说什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顾勰看了眼不说话的祁言,决定还是为同学留下一丝尊严,镇定道:“到课上你就知道了。”   -   从程钰的笑声和顾勰的答非所问之中,别苏本能地感到不安。   但她没有料到,事情的答案会夸张到离谱的程度。   果然,求知是要付出代价的,真相总是被掩盖在痛苦之中。   这是别苏被盖了满脸面粉之后的人生感悟。   这是本学期的第一节西点课,老师并没有教他们太难的甜品,只是要求两到三人一组,制作最基础的纸杯蛋糕。   身为同桌,祁言和别苏理所当然地组成了一队。但别苏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只需要鸡蛋、面粉、牛奶、白糖的甜品都能出现意外。   一般来说,基于纸杯蛋糕的制作步骤简单,哪怕做的不好吃,也只是食材配比上出现问题,过甜或过淡,至多是无法成型。   但祁言的操作令她震惊。   圣兰斯帝从不吝啬钱财,就连一间简单的西点课教室,都要装上烤炉——应当只是装饰性质的构造。   然而就在别苏精准地取出一系列准备食材之后,回过头来,就发现祁言把烤炉点燃了,甚至还是明火,教室里的空气稍一波动,火苗就冒了半人高,隐约有油的味道散出来。   这是一节西点课,别苏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什么甜品是要用明火做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做蛋糕,教室里都是面粉。   别苏立刻在周围寻找熄火的办法,嘴上还急急叮嘱祁言:“你别站那么近,很危险的!”   只是她话音还没落,余光就注意到有同学没拿稳手里的一袋面粉,就要以一个流畅的弧度抛出去,且可以精准落在烤炉上!   “小心!”别苏喊道,“都离远点!”   她说的没头没尾,但祁言立刻反应过来是在指那袋面粉,扬手将之挥开。   沉甸甸的袋装面粉与他的手背相接,发出闷沉的一道响声。   别苏目光一凝,眼疾手快地将铝制盖子盖在烤炉上方,将烤炉整个包裹在里面,隔绝空气与洋洋洒洒在空中落下的面粉。   她和祁言在混乱正中心,由于两人的异常举止还有别苏的警告声,周围的同学都与他们拉开了一定距离。因此在这一场面粉雨中,也只有他们两人满头白发,满面白灰。   一场灾难扼杀在了摇篮里,别苏接过身边同学递过来的纸巾,有一点点后怕,还有一些生气。   她眼睛瞪圆,看向灾难制造者——然后心里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那张本来就好看的脸上抹了几道白色的痕迹,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卷翘的睫毛盛着细碎的粉末,桃花眼被盖在纯白的眼睫下,无辜得有几分勾人,整个人好像被定格在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之中。   作者有话说:   -   祁言:厨房杀手(但不全是   弗朗克斯钢琴大赛:我编的。   -   嘻嘻苏苏也美言言也美,好喜欢美人和美人的cp   啊后面两章的剧情我好喜欢真恨不得哐哐发出来   啵啵追文的宝们~ 第12章   别苏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边擦着脸上的面粉,一边问:“我们做的是蛋糕,你为什么要点火啊?”   她不知道,这会的她在外人眼里更是夺目至极。柔软的嘴唇微微撅起,黑色的短发发尾还沾了些许白点,一双莹亮的眼眸中似嗔似怒,就连说出的话听起来都像是撒娇。   分明是不高兴的样子,却像是受了气的小王子一样,表情生动,又柔软地不知道怎样该去责怪人。   祁言满身狼狈,愧疚道:“我以为烤炉可以替代烤箱。”   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诚恳道:“抱歉。”   别苏盯着祁言的手指看了又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看起来灵活得很,为什么会连这么简单的准备工作都做不好?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有像她一样富有烹饪天赋的人,就会有像祁言一样拿起面粉就要炸厨房的存在吗?   这是这个世界的公平性与合理性吗?   别苏感到一阵怅然。   但看祁言这样,别苏又心软了,安慰道:“其实这种小蛋糕的话,烤炉也是可以用的。”只是那火也烧的太旺了些。   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好啦,我原谅你啦,但是刚才真的很危险,我们都在用面粉,教室里有明火,万一爆炸了就完啦!”   再说,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祁言。明火的确有隐患,但真正的危险是那袋没被同学拿稳的面粉带来的。要真的说起来,也是祁言反应快,把那袋面粉挥开了。   而且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教室弄得狼藉,地上满是玻璃和瓷器碎片,以及打翻的食材。   教室弄得像案发现场一样,课当然是没办法继续上下去了,西点老师是位温温柔柔的女士,虽然出了这样的事,连她的衣角都不可避免地沾了些面粉,但她身上那股端庄的气质稳稳地压住了局面。   她从每一位同学面前走过去,仔细确认没有人在这场意外中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祁言同学。”西点老师的声音就像带着香甜的奶油,既柔又软,没有丝毫责怪之意,“你不会的话,怎么不问问老师呢?自己操作多危险呀。”   她现在还有些心悸呢,万一有学生在她的课上出事,那该是多大的教学事故啊!   她也是真的没想过,怎么会有学生弄个面粉都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呢?   别苏看到祁言垂着眼睫,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老师,祁言和我是一组的,出了问题,我也有责任的。老师,对不起,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西点老师见别苏这副为同学求情的样子,心里仅剩的那些火气也没了:“也是老师没注意,就直接让你们放手去做了。”   祁言脸上没了笑意,表情难得严肃,神色认真地对烹饪老师鞠了个躬:“老师,抱歉,是我的错。”   接着,他又转向教室的同学们,重复了一遍方才的举动。   西点课被迫中止,老师也就干脆放学生们提前下课。   恰好今天是周五,这又是最后一节课,同学们也乐得提前开始周末,各自给家里司机打电话,通知早点来接自己。   虽然西点老师已经原谅了祁言,但这次的事件还是很危险的,她觉得有必要让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祁言,你今天留下来,负责把这间教室恢复原状,可以吗?”   她知道这些学生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补充道:“不可以找清洁人员,一定要亲自动手。”   祁言点头:“可以。”   西点老师没想到祁言这么好说话,她想了想,祁言毕竟是个女生,这间教室很大,面粉也不是好清理的东西,要彻底打扫干净,一个人估计要弄到很晚,不太安全。   她看向祁言身边的别苏:“别苏,既然你和祁言是一组的,你愿意和祁言一起留下来打扫教室吗?”   虽然别苏刚才主动分锅,把过错揽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但西点老师心知肚明,这件事和别苏没有关心,所以问话也客气了些。   祁言:“不用的。”   别苏:“好啊。”   祁言拒绝的话才说出口,就听到别苏果断答应。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惹得西点老师轻笑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周一会来教室检查的噢!”   她离开得飞快,眨眼间,教室就只剩下别苏和祁言两个人。   祁言率先开口:“你不用留下来的。”   他的话直接,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像平日里温柔委婉。   别苏也没在意,低头轻轻勾起他的手,拉着他坐在椅子上:“你的手背都撞红了,一个人怎么打扫?”   说着,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甜点专用的保鲜冰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对方的手背上:“敷一会。”   低温瞬间覆盖整片手背,麻木和刺痛相继袭来。祁言的右手一动不动,顺从地接受着难耐的冰寒,以及指尖的温润触感。   没有厌恶,没有逃避。   他第一次意识到,肌肤之间的触碰,可以是温暖的。   托在他掌心的手在下一刻抽离,温度转瞬即逝。   祁言垂下眼睫,指尖忍不住轻轻摩挲。   别苏站起身来,去拿打扫用的工具,嘴上说道:“你别不好意思啦,我们本来就是同桌,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嘛。再说了,你一个女生,自己回家也不安全。我们还住对门,正好一起回去。”   最需要处理的就是地上的碎瓷片和碎玻璃。学校准备的碗碟精致,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但漂亮的东西总是易碎,这满地的碎片就是证明。   她先是拿扫把将所有碎片扫在一起,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又举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弯下腰,仔细检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刚弯下腰,就发现祁言来到了她的身边。祁言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带子,把冰袋绑在了手背上。他稍稍抬了抬手,向别苏示意:“我手受伤了,不影响眼睛,可以一起检查。”   别苏:“也行,那我们分头看。”   确认地面上没有遗留的碎片残渣之后,别苏把装满了瓷片玻璃的垃圾袋绑好,多套了两层,又贴了张纸条,让清洁人员注意,以防伤手,才把垃圾袋放去指定位置。   放置的地点不算近,但往返也就十分钟,别苏回来的时候,发现祁言已经上手收拾流理台了。   那绸缎般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被绑了起来,马尾垂下,在后背轻晃。   出乎别苏意料的是,祁言打扫起教室来,竟然极有条理,从放还模具到清洗碗碟,动作熟练。做到后面,别苏甚至都没机会插手帮忙,只能在旁边不停地夸奖,给对方当一个人的啦啦队。   在不间断的称赞声中,整间教室焕然一新。   看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桌面,别苏心中好奇:“你是因为经常弄乱厨房,所以才这么有经验?”   祁言轻笑了下:“算是吧。”   不知不觉,已至夕阳西下。   日落的余晖从干净敞亮的玻璃窗照进来,洒在少年少女的身上,映亮了胸前别的那朵玫瑰徽章。   金色的玫瑰被橙红的光点燃,在晃动的光晕之间,耀眼夺目,缓缓绽放于漂浮悬空的尘埃之中。   教室都打扫干净了,别苏准备将面前的水桶抬到水池里倒掉,结束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劳动。   但她的手指刚刚碰到水桶提手,就被人挡住。   “我来吧。”   祁言绕开她的手,五指握紧提手,直接将水桶提了起来。   “欸,等等!”别苏拦住他,“怎么能让女生做这些,我可以的!”   虽然她力气也不大,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就是男生,这种体力活肯定要让她来啊!   她低头,正要和祁言争夺水桶归属权,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祁言的声音带了丝揶揄:“这位男同学,你还没我高呢,要干体力活,还是先长长身体再说吧。”   他单手拎起那沉甸甸的水桶,又稳又轻松,连水面都没晃两下,就被他托着桶底倒进了水池里。   “什么啊!”别苏拧眉,皱了皱鼻子,不满意被人说自己不够高。   但是祁言说的又没错,在身高这一点上,相比起来,她的确矮了点。可是,被这样子点出来,多少还是有点惹人生气的吧!   她轻哼一声,抬眼瞥祁言一眼,看到后者行云流水的动作,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比她厉害些。   “好了。”祁言把空桶放回原处,洗干净手,走到别苏身前,说道,“回家吧,我乐于助人的同桌。”   作者有话说:   -   主动发起回家邀请(√)   -   虽然苏苏现在是男孩子的样子,但是偏心的作者也舍不得让她干活,全程只需要旁观监工夸夸这样子嘻嘻   然后面粉+明火会粉尘爆炸,真的很危险啦,不过文中是夸张了一些! 第13章   教室太空旷了,显得两人的距离这样近。   属于甜品的香气被长久地烙在了这片空间,但别苏不可避免地从来人的身上闻到了那股青提气味。   浅淡,却无法忽视。   别苏抬眸,夕阳落下的金光在她眼中跳跃,活泼而灵动。   她问:“你要回家吃饭吗?”   祁言:“嗯?”   别苏忽然笑起来,走到先前拿出冰袋的冰箱前面,取出一挂青提:“这里有材料,我们一起做个蛋糕吧,忽然很想吃。”   青提个个饱满,因为刚从冷藏室拿出来,还有遇热凝结的水珠,看起来十分诱人。   见祁言没动,她含笑看过去:“过来呀,我教你,下节课我们好好表现,以后再没人敢因为西点课笑你啦!”   她的笑容明亮,眼下卧蚕都在替她说话,令人无法拒绝。   别苏把需要用的材料都过电子秤,准备好,放在容器里。她把玉米油、牛奶,和鸡蛋蛋黄混合好过筛,然后递给祁言:“把面粉加进去,用打蛋机划Z字搅拌一下。”   祁言接过玻璃碗,调好打单机档位,乖巧又听话,像个好学的学生。   别苏看差不多了,把手里打好的蛋白霜倒进去,让他搅拌均匀。   材料测量精准,这些步骤的难度就大大降低,出来的成品也很是完美。   别苏夸奖道:“你学得很快呀,这不是都做得很好嘛!”   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些炸厨房的意外发生。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预热好的烤箱打开,嘱咐祁言戴好手套,设置好温度和时间,摆好开始烤。   祁言按下烤箱开关,偏头看她:“是别苏老师教得好。”   别苏故作严肃地点点头:“是呀,下次西点课你可要保持好,不要丢老师的脸噢!”   祁言唇角轻勾:“好。”   甜甜的香味从烤箱里慢慢溢出来,蛋糕胚很快烤好,别苏戴上手套,小心地将之取出,又放进制冷机降温。   所有材料都准备就绪,别苏喊着祁言:“后面都很简单啦,把奶油抹匀,在用青提沿着蛋糕围一圈,圈内填满青提碎,重复两层,青提蛋糕就做好啦!”   这一步没有任何危险,即便做错了也完全可以纠正重来,别苏演示了一下,就放心地交给祁言完成后续步骤。   她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手。   手指修长,白皙灵巧,隐约能从手背上看见青色的血管,真的很好看。   难怪程钰说祁言弹钢琴是大师水平,这样的手弹琴,才算是般配吧。   走神一会,祁言已经按照她的交代做完了整个蛋糕。   六寸的青提蛋糕宛如艺术品一般,没有一点瑕疵。蛋糕面上是一圈奶油裱花,裱花大小均匀,肉眼看不出差距,其中围着还带有水珠的饱满青提。下方是两圈切半的青提做成的环形,之间用奶油与蛋糕胚固定相连,像两条翠色的珠饰环绕其上,鲜艳欲滴。   这样好看的蛋糕,别苏十分给面子地惊呼一声,然后果断捧着它到了窗边,又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窗户的檐台很宽,有点像飘窗,台面是光滑的大理石,带着淡金色的纹路,像上等的罗纹洒金纸,三面边缘被打磨得圆滑,以防伤到学生。檐台向内延伸,刚好可以当桌子摆下蛋糕。   就着夕阳的余晖,别苏拿出手机,不断调整角度,尝试光线,对着新鲜出炉的蛋糕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才抬头看向祁言:“需要我把照片发给你吗?”   祁言:“不用,谢谢。”   他发现,别苏很多习惯,都带着些女气。   别苏本来就长得精致可爱,性格又开朗热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被学校里那些喜欢男生的人盯上?   祁言唇角的笑意淡了,他想,如果别苏不愿意的话,他会教别苏处理。   别苏不知道祁言心里想了这么多,她拿刀把蛋糕分成两半,再稍微拨开几厘米的距离,让两半蛋糕各自挨着托盘边缘。   她自然地递了根叉子给祁言:“好啦,快尝尝,这可是你亲手做的蛋糕。”   在她的心里,她和祁言都是女生,一起吃一个蛋糕是很正常的事。而且蛋糕被一分为二,互不干涉,只是在一个托盘上吃而已,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洗盘子了——虽然之前的盘子都是祁言洗的。   祁言看出别苏内心的真实想法,没说什么,顺从地接过叉子,挖出一块尝了一口。   甜而不腻的奶油混着绵软的蛋糕胚被送进口中,青提碎被咬开,清甜的果汁味在口腔中蔓延,口感清爽绵密。   别苏满足地喟叹一声,仔细品尝,然后双手捧着脸,笑盈盈地问:“好吃吗?”   祁言不是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蛋糕,但这一瞬间,他的心多跳了一拍,像是尝到了喜悦的味道。   原来他也能做出这样的蛋糕。   虽然没听到回答,但别苏已经看出对方的答案了。   光吃蛋糕有些口干,别苏倒了两杯水,对祁言说:“我看到冰箱里还有饮料,你要的话就自己去拿噢。”   祁言接过水,道了声谢,没有起身的意思。   水和蛋糕就是他们的晚餐。   没有人嫌弃这顿饭的简陋。   两人并肩坐着,眼前是恢弘灿金的落日,耳畔是初秋傍晚吹来的风。   一切都是这样美好,别苏理所当然地聊起了天。   她先是感慨了几句食物与景色的美妙,才提起之前的事:“祁言,你知道面粉和明火很容易引起粉尘爆炸吧。”   她用的是肯定句。   拜身边极为话痨的程钰所赐,她已经对班上同学有了大概的了解,也知道祁言的成绩不错。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别苏想了想,又说:“而且挺奇怪的。我刚才打扫的时候就发现了,那烤炉不大,就算点火也不至于燃烧得那么凶,正常使用不会有危险的。”   祁言没说话。   他点燃烤炉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学校准备的燃料都是经过专人仔细检查的,那么高的火势——就像是掺了油一样,很不合理。   回想当时身边同学的言行举止,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出于嫉妒,还是想要让他的蛋糕出问题,从而达成别的目的。   这类事遇到多了,他早已习惯。他原本不愿和那些人计较,但这次,也许该让那群人消停了。   他心中有了打算,不愿让别苏在这件事上深究,说道:“也许是这烤炉年久失修了呢?”   别苏也没心思想下去了,眼睛睁大了些,惊讶道:“祁言,你竟然还会开玩笑欸!”   在她眼里,祁言就是看起来温柔但内心又有些高傲的女生,平时说话都是和风细雨,举手投足心中都有标尺,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苏举起杯子,和祁言手里的碰了碰:“干杯!”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透明的玻璃杯中盛着无色的纯净水,在力的作用下晃了晃,继而被饮入口中,仿佛佳酿一般。   别苏指尖灵巧地转了转杯子,把它和另一只空杯子一起在面前摆好。   她紧接着朝身边凑了凑,像两只玻璃杯靠得一样近,笑了笑,言辞笃定。   “祁言,你果然把我当朋友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五章的祁言:有人能帮我吸引那些变态的注意力,太好了。   十三章的祁言:别苏长得这么可爱,肯定会被那些变态盯上,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就是朋友的待遇吗!(感叹)   -   写这章的时候是晚上一点,#凌晨搜蛋糕的制作方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然后青提味是言言的洗发水味,第一次见面就香香的味道!   - 第14章   弯弯的月亮悬在天空,漆黑的幕布拉开,看不见闪烁的星星。   从西点教室出来,往校门口走,需要下一段长长的台阶。站在精致华丽的台阶上俯瞰,数幢教学楼矗立两侧,红色的砖半边融在黑夜里,半边被路灯点亮。   他们从校园的主道离开,这条路宽敞而明亮,偏暖的黄色光高高地落下来,铺在地上,平坦又柔和。   别苏很少体验这种宁静。   在她现有的生活中,自从上了高中之后,每天一到放学时间就鸡飞狗跳,总有人堵在自己面前,总有意外发生在自己身边,就连轻松地回家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为了避开放学来“偶遇”自己的人,她每天都早早收拾好书包,几乎是第一个离开教室的。但即便如此,也会有翘课的同学与她擦肩而过,然后扭头搭讪。   在新学校的这几天是她高中以来最舒心的日子。   尤其是今天,别苏看了眼走在身边的人。   夜幕笼罩,人群散去,好像整个校园,甚至整个世界都在这个夜晚寂静下来,耳边只有微弱的风声,偶尔的鸟叫声,和舒缓的树叶摩挲声。   “祁言。”别苏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谢谢你。”   她的双眸闪亮,就好像天际消失的星星悉数落在她的眼中,璀璨生辉。   祁言的脚步顿了顿,异样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这是一双极为纯净的眼睛。   是他从未见过的。   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苦恼、伤痕、以及不幸,都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中缓缓消散,被轻柔的风卷起,吹向远方。   微凉的风吻过脸颊,他回过神来,挪开视线,问道:“为什么谢我?”   “唔……”别苏想了想,说道,“谢谢你带我体验这么平静的夜晚。”   脚边是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坪,还没来得及生长,矮矮一截。她闻到绿草之中的汁液清香,是被除草机滚动切割之后特有的味道。   是新生的味道。   她兴致很高,像春游回家的小孩子,指着远处小成几个黑点的模糊人影:“你看,夜色笼罩,学生踏月而归,身边鸟语花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她的措辞朴素,却又出人意料地直达心灵。   或许有的人听到了只会嗤笑一声,但祁言此刻真的再与她感同身受。   在别苏口中这样平凡又普通的画面,的确是他曾经所奢求的。   所以说,别苏果然也被相同的事情所困扰,难以挣脱吗?   他不敢确定,他既担心这是某种新的手段,又担心这是他的过分解读。   祁言的语调变得更柔和,似是低语呢喃:“大多学生都能轻易得到这种幸福。”   一时间,祁言也不能分清,自己是否希望别苏回答,或者说,希望听到别苏怎样的回答。他不愿这个人和过往那些人一样,只想接近他;又不愿别苏只是随口而言,实则并不能理解他。   矛盾充斥着他的内心,微弱升起的幻想也在长久的沉默中消散。   祁言的声音很轻,但周围太安静,落在别苏耳中,一清二楚。   “啊。”别苏如梦初醒,忍不住笑了笑,“是啊,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哪怕是再轻易的事情,也是要努力争取的呀。”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狡黠轻快:“就好像我同桌的厨艺一样,还有待进步呢!”   心中的石头伴随着话音落下,一切都明朗起来。   祁言想,他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杯弓蛇影,连露出一截的绳子都不敢靠近。被陌生人用各种手段接近的他,早已忘记了信任是什么样子,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怀疑所有人。   拒绝恶意,也拒绝善意。   可这个人就在眼前,哪怕他永远也没办法看到对方的所思所想,但这一刻,他愿意相信这一片真心。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别苏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已经开始畅想今后的美好生活。   然而那缕飘至鼻尖的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微弱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声也随之来到了耳畔。   优越的视力让她轻易看到道路拐角处的隐蔽小巷,黑暗笼罩着入口,足以被行人忽视。   圣兰斯帝是全市有名的贵族学校,学生都身价不菲,个个都是绑架犯眼里的小金人,学校自然也重视得很,连带着校外两公里的范围都安排了安保人员,确保学生的安全。   可是……   别苏感受着愈发明显的血腥味,在心里叹了口气。   哪怕是校园官网上吹得那样固若金汤的安保,也还是免不了流血事件啊。   内心已经对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有了猜测,她看了眼身边一无所知的祁言,不愿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何况祁言是一个女生,又长得这么好看,更不能随便往小巷子里走。   这样想着,别苏停下了脚步,指指边上的便利店:“祁言,我想去买瓶牛奶,你先回去吧。”   话说出来,她有点紧张,担心祁言说要陪她一起去便利店,那就更难找借口了。   别苏抿抿唇,脸上的局促显而易见。   但祁言似是也有心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是简单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好。”别苏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糊弄过去,赶紧朝祁言摆摆手,“下周见。”   祁言朝她笑了笑,温柔道:“下周见。”   目送着祁言从正前方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别苏才深吸一口气,从右边绕了条路,转进那条巷道。   空气中的铁锈味越来越浓,令她有些不适,不得不用袖子遮住口鼻。   走得近了,光线越来越暗,只有月光洒在地面上,勉强照亮一块阴暗的角落。   少年坐在地上,半倚着墙壁,整个人虚弱无力,身下是一滩滩的鲜红血液。他头发乌黑,低垂着头,遮住了面容。   别苏甚至不能确定他是清醒的,还是已经昏过去了。   一般人见到这样坐在血泊中的人,大概都会想着逃离、尖叫,但别苏面不改色,只是屏住呼吸,出声问道:“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   别苏不知道这人是遇到了讨债的仇家,还是遭遇了人生的突变。但她救过的人太多,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些事,而且只要她再靠近一点,这个人哪怕伤得再重,也会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同时说道——   “女人,带我回家。”   耳边的声音和她脑海之中的声音重叠,别苏猛然一惊,这人怎么会认出她的性别?这么昏暗的地方,她一身男生校服,怎么可能被一眼认出来?   但下一秒,一阵熟悉的香气飘过,驱散了空气中刺鼻的铁锈味。   别苏不由得瞪大眼睛,循着气味看过去——是五分钟前才道过别的祁言。   四目相对,空气中蔓延开难以言喻的尴尬。   作者有话说:   -   :互道晚安,峡谷相遇。   -   回收部分文案,逐渐敞开心扉,好耶! 第15章   狭窄的小巷中,三人如等边三角形分布,只是那少年毕竟是靠坐在墙根,身高矮了,气势也一起矮了。   别苏不敢和来人对视,目光四处乱飘,落在了对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上面。   凭借她两眼5.2的视力,如果她没看错,那个塑料袋里装着的是一包医用棉签和一瓶酒精。   她的脑子转了一下,所以说,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那句“救他”的话,其实是对祁言说的?   这条巷道实在太黑,别苏和祁言又是从两个方向来,彼此都在阴暗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们都放轻了脚步,加上少年痛苦的喘息声和浓重的血腥味,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在无数次帮助失足少年的过程中,别苏从来没碰见过有第三个人的出现。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祁言,你不是回家了吗?”   她的视线又落到那个还印了药店名字的塑料袋上:“这是你刚刚去买的吗?”   他们才分开这么短的时间,祁言竟然能做这么多事情,效率实在是有点高。   祁言沉默了片刻,攥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说道:“本来是的,但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呼救,放心不下,就来看一看。你呢,牛奶买好了吗?”   他的态度温和,但实在是有些过于平静了,别苏感到怪异。   先不说她根本没听到这少年呼救的声音,就算是真的临时来救人,一般也都是紧迫急切的,怎么会有人先买好药了来呢?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会遇见什么状况一样。   别苏心中有不少疑惑,但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她问太多,只好简单扯了个谎:“我想买的味道没有,就没买。准备回去的时候又闻到了血的味道,担心是出什么事了,就来看看。”   她的理由也稍显拙劣。便利店比他们分开的地方离这个巷子还要远些,分开时都没闻到味道,怎么可能去了便利店反而能发现呢?   祁言却没拆穿她,而是关心道:“你想买什么口味的牛奶?”   别苏满脑子都在想借口,没想到会被问这个,愣了两秒才回答上来:“仙人掌味的。我爱喝的那个牛奶牌子出的新口味,就想尝尝看。”   “咳咳……”半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咳嗽两声,唇角沾着鲜血,干燥苍白的唇瓣被染得艳红,在黑暗里显得骇人,一双丹凤眼更是冷漠,带着戾气,“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   他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撑在地上,慢慢支起上半身,薄薄的眼皮抬起,从祁言的身上扫到别苏。   锐利的目光投来,别苏悚然一惊,就听他继续说道:“你——带我走。”   命令式的语句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点礼貌,仿佛别苏天生就该救他,能够带他回家是什么恩典一般。   别苏眉头皱了皱,她的确是见这人受伤,出于人性的本能想要提供一些帮助,但没有人在乐于助人的时候还喜欢听到祈使句。   而且这是她遇到过的,说话最不客气的伤患。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搬家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以前麻烦的生活说再见。   她不会再有那些“送佛送到西”的念头,不会负责救人养伤一条龙了。   别苏摇了摇头,往祁言那边走近一步,拒绝道:“我不会带你回家的,或许我可以帮你给家人打个电话,如果你需要的话。”   身边少女的身上散发着清香,遮盖了小巷里灰尘与血液混杂的味道。别苏深呼吸一口,感到舒服许多,本能地靠近了一些。   从没想过会听到否定的回答,那少年的瞳孔中闪过震惊。他的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但气势还是撑着:“你知道……咳……是谁在和你说话么?”   别苏不太确定,问道:“一个吐血吐得快要死的人?”   少年被她气得一口气哽住,转而看向祁言,施恩一般,目光中透露着居高临下,赏赐着救他一命的机会。   不等祁言拒绝,别苏把他挡在身后:“我们都不会带你走的。”   话说出口,她感到自己有点越俎代庖,还是回头确认了一下:“你想带他回家吗?”   祁言摇头。   别苏明白了。   她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拨了三个数字。   “我们叫救护车吧。”别苏一边按屏幕,一边对祁言说道。   电话很快打通,她把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报出去,接着叮嘱了一句:“病人失血过多,希望能快点来。”   接着,她毫不犹豫又按下三个数字,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我们还要报警,他伤得这么重,要么是有坏人害他,要么是他身家不清白。”   那少年满腔怒火:“你们要把我送去医院那种地方?还要报警?”   他要是进了警局,该让那几个杂碎怎么想他?以为他怕了?   情绪太过激动,腹部的伤口被扯到,惹来一阵隐忍的吸气声。   在朦胧的月光下,别苏清晰地看见了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   再好看的一张脸,在这种光线下五官乱飞,也实在是有些死亡了。   要是把这副样子拍下来拿给他看,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学着好好说话,求她删了丑照。   她想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好在别苏还有一点点善良在,劝道:“你受了伤,跟我们任何一个人回家都是没有用的,我们家里没有医生,也不懂怎么止血,怎么救人。只有去医院,你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还有,扫黑除恶,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以前她把那些伤患带回去,也是安置在其他地方,偷偷找外面的医生帮忙,根本不敢告诉管家。   第一次救人的时候是高一,那时候没想过报警,后来遇到的次数就太多了,把人捡回家——找医生上门来——让人在家养伤——道别或主动离开,就像流水线一样,硬生生被她捡出来一套操作流程。   但今天,她要改变。   “你们!”那少年气得话都说不完整,只能在剧痛中蹦出几个短词,“我……记住……等着……”   别苏看他的状态实在不好,想想还是把祁言买的酒精拿出来,拆开盒子打开塞子,比划了两下:“要不我们先给他消毒?不然他不会撑不到救护车来了吧?”   祁言看着别苏脸上生动的表情,情绪不自觉放松下来:“好。”   酒精涂抹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少年疼得满头冷汗,却又要面子,死死咬住唇瓣不肯喊出来。   别苏给他消毒完,才恍然想起来,低声对祁言说道:“好像这种严重的伤口是不能用酒精消毒的。”   祁言问道:“有什么危害?”   别苏小声:“会很痛。”   祁言又问:“那有消毒作用吗?”   别苏迟疑:“有倒是有……”   祁言下结论:“能消毒就行。”   别苏眨眨眼。   好吧,左右身边也只有酒精了,救人一命,还管人痛不痛呢?   一道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是救护车来了。   别苏看到外面闪烁交替的红蓝色灯光,拉上祁言:“医生来了,我们走吧。”   连道别都没留下。   少年眉目阴鸷,发狠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你们……”   “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   酷炫冷漠极道少主(x)   无能狂怒负伤小子(√)   -   因为榜单要压字数嘛,明天要停一天嗷   啵啵宝们,本章评论发红包~ 第16章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只聊了几句学习与生活。   一路走到斑马线前,别苏才想起来,她当时应该趁机碰碰祁言的手,看看那少年头顶有没有数字的。   按照她的猜测,这种人头顶大概率是会出现的。但刚才遇到祁言的时候,有一种被抓包的慌乱感,其他的事情就顾不到了。   “唉!”   她懊恼地叹了一声,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如果能再收集一点数据,她也就能离那两个被涂黑了的框框更近,说不定可以直接补全未知的文字。   祁言看向她,停下脚步:“怎么了?”   别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下,含糊道:“没什么。”   人行道上的路灯明亮,圆锥状的光幕从上方落下,轻柔似纱,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柔顺的黑色长发上被照射出点点白色的粉末,一闪一闪的,像深夜里流淌着的溪流,波光粼粼,好看得很。   别苏忍不住抬手去捻,笑道:“祁言,你头发上还沾了面粉呢!”   祁言的神色中多了些许纵容,任由她卷自己的发尾,语气无奈:“你也一样。”   他比别苏高一些,后者头顶处没弄干净的面粉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觉得天色已暗,没必要说罢了。   “啊。”别苏还以为自己的头发已经擦干净了。   她摇了摇头,试图把面粉甩掉,但再想想,过个马路就到公寓了,便不再纠结这种小事。   绿灯亮起,祁言抬腿,欲往前走。   眨眼间,别苏听到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刺破空气,越来越近。   她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伸了出去,拽住了祁言,用力把他往回拉。   一辆跑车从眼前冲过,卷起强风,刮过两人身侧,将衣摆吹起。   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道路沉寂,对面的红绿灯变换闪烁,两人相向而立。   心跳如雷,胸腔仿佛被引起了共振,别苏感到一阵嗡鸣,连呼吸都忘了。她的手紧紧扣在祁言的左手手腕上,因为太过用力,虎口已然感到发酸。   祁言的目光落在那辆跑车离开的位置,眸底发冷,转瞬即逝,接着对别苏扬起一抹感激的笑,朝她道谢。   听到声音,别苏紧绷的身体渐渐舒缓,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刚才明明是绿灯,那辆车却横冲直撞,万一没能把人拉住,真不知道那司机能不能踩住刹车。   祁言是离危险最近的人,他反倒没别苏这样紧张,甚至转而安抚她:“我没事。”   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悬在空中片刻,终是轻轻拍上了别苏的后背:“别怕,你拉住我了。”   在轻柔的话语中,别苏猛烈跳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劫后余生,随之而来的是气愤:“怎么还有闯红灯的啊,差点就撞到人了!”   祁言多看了几眼,回答她:“那是辆改装车。我们刚才报警,有警车鸣笛过来,那车主应该是误会了,或者担心被警察发现,这才着急离开。”   别苏:“那也不能这样吧!”   肇事难道比改装被抓还要严重?   她回去就要打电话举报,那辆车的车牌她已经记住了!   掌心传来异样的触感,像是脉搏的跳动,别苏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松手,那衬衫袖口都被她攥出褶皱了。   她赶紧放开,问道:“我抓痛你没?”   祁言轻声道:“没有。”   他回过头,望向别苏,目光如晚风一般温柔:“回家吧。”   -   从学校到公寓不过几百米,但别苏真的觉得走出了一波三折之感。   这一天又是打扫教室,又是救人报警,又是马路惊魂,实在是令她有些疲惫。   到了公寓大厅,看到熟悉的布景,别苏忽然想起她和祁言初见的时候,因为觉得关系已经亲密了许多,她主动提起:“祁言,你还记得那天早上我差点撞到你吗?”   祁言回忆着,“嗯”了一声。   别苏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你那天按住我的肩膀,后来等我走了,偷偷拿消毒湿巾擦手,被我看到了!”   祁言没想到当时别苏没有离开,或者说,那时的他根本不在意别苏是否离开。   ——不过又是个故作偶遇的男生罢了。   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   祁言微微垂下眼睑,望向别苏的那双桃花眼染上愧疚与失落。因为刚才那辆跑车,他的鬓角发丝还有些散乱,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知道的,我对陌生人有洁癖。”   不,我讨厌这世上的所有男人。   “但对朋友,我是不一样的。”   不,直到现在,我也只愿意接受你一个朋友。   他姿态放低,话语又诚恳真挚,别苏……别苏的确很难生起责怪之心。   别苏立刻缴械:“我没有怪你啦!”   她强调:“只是当时没还以为我们没机会当朋友嘛!”   她深觉说不过祁言,甚至后悔提起这件事的自己,又想起件事,问道:“对了,你周末要搬家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祁言皱眉,他什么时候要搬家了?   紧接着,他想起来自己当时以为别苏对他心思不纯,故意来和他当邻居,才说这周要搬家,不愿和别苏有更多交集。   那天回去,他也的确开始找新房子了,并不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随着和别苏熟悉,这件事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了,这会别苏提起,他才想起来。   祁言镇定道:“没有找到合适的,先不搬了。”   他看向别苏,询问道:“我们做邻居,不好吗?”   别苏一口答应:“当然好呀!”   她刚见祁言的时候,就想和她当好朋友,做好邻居呢!   既然祁言周末不用搬家,别苏朝他发出邀请:“那你周末要一起复习吗?一周后就入学考了,我还不是很熟悉圣兰斯帝的考试模式呢。”   祁言:“好。”   十六层到了,两人走出电梯,到了家门口分开。   别苏回头:“那就这样说定啦,明天早上九点我们一起出门,和顾勰在校图书馆碰面。”   祁言顿了顿:“顾勰?”   别苏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解释道:“他不是成绩很好吗,又是班长,我说我想周末复习,他很主动就说可以一起。”   长睫盖住了祁言的眸色,他点点头:“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挥手道别后,别苏开门回家。   暖黄的灯光下,祁言慢慢掀起眼睑,看着空荡荡的过道,想到,顾勰成绩好这件事,还是他告诉别苏的。   作者有话说:   -   后面的更新就三千字起步啦~   和宝贝们贴贴~ 第17章   清早,给祁言发完消息,别苏带上今天要用到的书和试卷出门。   现在才八点半,她的计划是先去便利店买个早餐,吃完刚好九点到图书馆。   但刚见到祁言,迎面就被送上一份早餐,里面是三明治和牛奶。   别苏惊讶:“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啊,刚才聊天的时候也没听你说。”   她接过来,看到纸盒上的绿色图案和熟悉的商标,眼睛一亮:“哇,这是新出的仙人掌味!你竟然买到了!”   这个牌子的牛奶本来就不好买,又是上新的口味,别苏还准备联系管家,让他送一些过来,没想到祁言已经拿到她眼前了!   祁言把吸管递给她:“昨天听你说这个味道,有些好奇,就去买了。”   出了公寓,路上零零散散走过几个行人,偶尔能遇到穿着圣兰斯帝校服的学生。   那些学生注意到他们,身形犹豫,像是想走近。别苏统统当没看到,脚步轻松地往前走。   她的左手拿着已经撕开包装纸的三明治,右手拿着牛奶,快乐得如同郊游路上的小学生。   虽然仙人掌味的牛奶尝起来有点奇怪,但还是甜滋滋的,令人十分开心。   别苏提出了小学生必备的拉踩问题:“祁言,你觉得仙人掌味和我上次给你带的草莓味哪个好喝?”   祁言的确尝了,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和许多东西一样,是他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那一种。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昨晚小巷里吹过的风,赋予了这盒牛奶其他的味道。   祁言没有偏好,但他知道问题的答案:“草莓味。”   别苏果然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待同好十分友善:“那周一我再给你带,草莓味才是经典!”   省去了去便利店买早餐的时间,别苏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就解决了三明治,两人到图书馆的时间比约好的还早了十来分钟。   圣兰斯帝的图书馆分为七层,除了一二层只存放书籍外,每层都有开放式的公共区域,也有特意隔出来的数个小会议室,可容纳四到十人不等,方便需要在图书馆讨论问题的同学,关上玻璃门,哪怕起了学术争执,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只是这种房间比较抢手,需要提前在网上预约,每个学生每周只能约四个小时,她和顾勰两个人的学生账号也才刚好从早上九点预订到下午五点。   现在还没到时间,有其他的同学坐在房间里,别苏二人只能先在外面坐一会,到了点再进去。   入口处有各色沙发,造型奇怪,但极为柔软,学累了的学生可以在上面休息,如果太过疲惫,顶楼还有按摩椅可以使用。   这个点,来了的学生都精神抖擞,寻找适合学习的座位,这些用来休息的沙发倒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别苏索性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喊祁言:“坐吧,正好顾勰还没到,我们在这里等他。”   坐在入口边,顾勰来了就能看到,正好一起去约好的小会议室。   可她没考虑到的是,坐在这里,顾勰的确能一眼看到她,但其他所有来图书馆的学生,也会一眼就注意到她和祁言!   不断有学生从这里进进出出,像是有绳子在门外和门内拉扯他们一样,脸色看似淡定,但实则都侧着头趁机观察别苏和祁言。   别苏努力忽视扫过身上的灼热视线,手指疯狂点击屏幕,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问顾勰还有多久能到。   在她的望眼欲穿中,顾勰终于到了。   三人一起进到预约的会议室,关上门,阻断了一切声音,别苏舒了口气。   会议室与开放区域相接的部分用的是玻璃墙面,里外都可以看到彼此,还是会有不少人朝他们投来目光。但即便是这样,别苏也觉得比刚才的情况好多了。   就在他们进入学习状态之时,校园论坛又飘起热帖。   【主题:祁言和顾勰一起来图书馆了!   1L:还有新来的转学生,前两天刷屏的那个别苏。   2L:沙发!祁言真不愧是我们学校校花啊,站在两个帅哥边上都不失色!   4L:祁言和顾勰不是关系一般吗?怎么会突然一起去图书馆,总不会是……不行我得起床去学校图书馆看一眼!   8L:女神也要谈恋爱了吗?心灰意冷.jpg   10L:#同时失去女神和学神是一种什么体验#   11L:前面都在说什么呢,祁言和顾勰不熟,能一起来图书馆,肯定是因为别苏啊!讲道理,真要比颜值,祁言不一定有别苏好看吧?   12L:+111111,虽然都很好看,但是别苏一眼就让人很喜欢啊,那种吸引力简直绝绝子!   20L:祁言是校园女神,别苏当校园男神,性别都不一样,有什么好争的?还以为是在顾勰和别苏之中选,搞半天你们拿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比,有这功夫还是去图书馆多读读书吧。   21L:楼上,有些美就是超越性别的,你也没必要争。别苏明显是三个人中心!   33L:只有我一个人羡慕祁言吗,左有顾勰,右有别苏,这是积了什么德啊!!!】   毕竟是周末,学生们都有自己的活动,不是每个人都一心扑在论坛上的,帖子只是刚刚发出来的时候吸引了些热度,逐渐沉了下去。   但到了下午,这帖子又被人突然顶了上来。   【56L:他们在图书馆几楼,定的会议室房号是多少?   60L:回复56L,在五楼0512。   67L:天啊,上面56L用的实名回帖,不会是盛柠本人吧?   70L:完啦,盛柠终于要对上祁言了吗,这可是我们圣兰斯帝两大校花的交锋时刻!不行,我也得去现场看看。   75L:笑死人了哈哈哈哈,自从祁言来了,盛柠哪次评上了校花,还有人拿她和祁言并列,凭那差的断层票数?   ……】   凭借一己之力将帖子重新顶起的盛柠已经没再关心论坛了。她急匆匆地换上校服,让司机赶紧送她去学校。   盛柠在车上烦躁得要命,圣兰斯帝在这方面太严格了,哪怕是周末,进出学校也要穿校服,搞得她还要折腾一通,不然这会她都已经到图书馆了。   顾勰明明是她的未婚夫,平时对她不假辞色就算了,她可以接受他生性冷淡,却不能接受他冷着她的同时还和别的女生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越想越气,身下的真皮坐垫已经被她的指甲抠破,精心做出的美甲缀着碎钻,在垫子上留下一道道刮痕。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她穿过校园,捏着手机,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纠结要不要给顾勰发个消息问问他。   但是打开对话框,看到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对方那句冷漠的“嗯”上,她就难受得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主动联系他。   -   图书馆,五楼。   盛柠的到来如同热油入锅,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无心看书的学生们更是拿好了手机,一边论坛发帖,一边现实吃瓜。   他们倒还保留着最基本的素质,没有在图书馆发出噪声,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0512会议室。   满脸兴奋,又安静如鸡。   盛柠沉着脸,酒红色的大波浪卷长发拢在身前,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隔着一层玻璃,盛柠驻足看了一会。坐在里面的三个人似是正讨论着什么问题,顾勰低着头,流畅地写出一串符号,别苏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隔音太好,她听不见内容。   而祁言坐在另一侧,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柠深吸一口气,抬手在玻璃门上敲了敲。   三人中,两人都认识盛柠,但没有人说话。反而是别苏,站起来拉开门,主动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对所有女生,别苏都有发自内心的亲切,笑容毫不吝啬,眼里满是真诚,将盛柠当作寻求帮助的同学。   盛柠被她笑得一愣,心里的气恼也散了些,原本打好腹稿的质问话语不自觉软了软:“我……我是来找顾勰的。”   “班长?”别苏回头看一眼顾勰,确认两人的确认识之后,她侧过身,让出入口,“那进来说吧。”   顾勰神色平静,问:“什么事?”   盛柠感觉自己刚下去的火气又涌上心头,细眉拧起:“你还问我什么事?”   她抬眸扫过祁言,语气不爽:“你都和别的人来图书馆了,我身为你的未婚妻,连这种事都不能问问吗?”   别苏深吸一口气,天啊,班长竟然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是这么好看的女生!   她注意到盛柠看祁言的那一眼,立刻意识到是有误会,解释道:“同学,祁言是和我一起来的,不是班长邀请的。”   盛柠不知道信没信,问:“你是别苏?”   别苏:“是。”   盛柠:“我是盛柠,顾勰的未婚妻,在二年(C)班的。”   她简单自我介绍,之后打量起祁言和顾勰。祁言从头到尾都不看她,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一样,气得她直接问:“祁言,你说,是不是你约的顾勰?”   在她心中,别苏和祁言一起来图书馆,那应该是关系很好,男女同行,又怎么会再邀请另一个男生?   只能是祁言自己要求的。   祁言这时才撩起眼睑,纤长的睫毛抬起,目光微冷,唇上却带着浅笑:“如果我说是,盛柠同学要怎么办呢?”   他真是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怎么会令这些人这样趋之若鹜,还要跳到他的眼前来。   听到这句话,盛柠忍无可忍,一双美目瞪向祁言,难以置信道:“你是要脚踏两条船?”   她逼问道:“顾勰和别苏,你两个都想要?”   作者有话说:   -   盛柠是误会了!应该没有宝贝会怀疑这一点吧!   只有苏苏都想要的份嘿嘿   -   下一章入v啦,会推三个小时更新,就10月2号的00:05:20(精确!)更新万字章   v章会发红包哒,然后弄个抽奖,希望宝贝们多多支持~   爱你们!   -   接档文以下两本二选一,喜欢的宝可以收藏一下QAQ   【完整文案均见专栏】   -古言预收《鸢鸢》   姜鸢与顾昭自幼相识,知根知底,从六岁到十六岁,青梅竹马。   姜鸢与姬寒洲深山初遇,乔装假名,却以真心换真心,性命之交。   但姜鸢不明白的是,军权与皇权,注定不能共存。   甜妹在竹马小将军和天降皇子中艰难选择的故事(但肯定是甜文!!!)   -   -幻言预收《我的学员都不对劲[娱乐圈]》   面对争夺自己气运的穿书者,妄想抱大腿的重生者,一心攻略刷自己好感度的系统宿主,还有酷爱装柔弱想得到自己信息素(香水)的Alpha……土著女主该如何应对? 第18章   四下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 顾勰先有了动作。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平日里的温和有礼也不见踪影,说话更是不留情面:“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订婚的事, 和你更不是未婚夫妻。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盛小姐。”   他和祁言清清白白,现在盛柠在几人面前以他的未婚妻自居,甚至问出如此离谱的问题,在他看来, 这样的无中生有简直是一种抹黑。   盛柠不敢相信:“顾勰!你什么意思?!婚约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伯父伯母知道你是这个态度吗?”   顾勰没搭理她, 而是看向别苏和祁言:“抱歉, 是我的问题, 耽误你们复习了,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说完, 他推开门, 以眼神示意盛柠,沉着脸和她往外走去。   目送两人离开,别苏歪了歪头, 神色复杂:“没想到啊,班长看起来那么稳重冷静的人, 竟然也会遇到感情问题。”   还涉及到父母和家庭, 不会是什么联姻之类的电视剧情节吧?   祁言把写好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推到别苏面前:“想他做什么, 不担心入学考了?”   他的语气淡淡, 提也不提刚才的一场闹剧,好像被盛柠质问的人不是他一般。   别苏拿起笔, 却没看那道题, 而是以手肘撑住上半身, 整个人前倾,隔着一张桌子,靠近坐在对面的祁言。   桌子明明很宽,但两张脸却离得很近,连眼睫毛都看得清晰,一根根可以数得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唇角翘起,尾音上扬,问道:“那能不能请祁言同学告诉我,顾勰和别苏,真的两个都想要吗?”   宛如朝阳初升,眼前人的话语直白,没有一丝遮挡,字句柔和而笔直,像光线一样涌出。   祁言知道别苏只是在开玩笑,但从未与旁人建立过亲密联系的他仍是有些不适应,既想要体会同学朋友之间的情谊,又本能地想要逃避。   握住笔的指尖颤动了一下,溢出的黑色墨水在草稿纸上留下不规则的点和线。   方才面对盛柠的云淡风轻早已不见,同样的问题从不同的人口中问出,给他带来的感受截然相反。   祁言只能偏过头,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声答道:“我只和你是朋友。”   顾勰在他心中,只是个曾经没多少交集,今后也不会深交的同学罢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别苏的眼睛亮闪闪的,冲着祁言笑:“我也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以前在凯斯诺学院,她几乎没有交朋友的自由,不管她和谁关系稍微好一点,立刻就会被传开。接着其他人就会接近那位朋友,糖衣炮弹地轰炸,让人帮忙传话、送礼物、递情书,总之就是想方设法接近她。   朋友仿佛变成了跳板,一切都是为了爱情服务。   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意再交朋友了。   但现在学校不一样了,同学也不一样了,她可以拥有朋友了。祁言就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也会是她最好的朋友!   心情愉快,就连学习的效率都高了很多。别苏没再和祁言搭话,沉浸在顾勰带来的圣兰斯帝往年开学考真题中,不知不觉就写到了五点。   预约的会议室到时间了,已经有其他同学在外面等着,准备进来接手会议室的使用权。别苏从试卷中抬头,准备把东西随便收收,直接扔进书包里了事,却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祁言收拾好了。   参考书和写过的试卷都整齐地摞在一起,用过的各色水笔也被盖上笔盖,装在笔盒中,只等她放进书包。   别苏学习时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大多数人在用笔的时候,会把笔帽扣在笔杆上,但别苏都是拔开笔帽,随手扔开,等到不用笔的时候再去盖好。   而在学习时总是会用到各色的笔,为了方便使用,每支笔都光秃秃地散在桌上,笔帽混杂在一起,甚至经常被她弄丢。   祁言真的好贴心!   东西收好,别苏背上书包,第一次感受到和朋友一起复习竟然是这么快乐的事!   她把顾勰留下来的书也装好,拿起手机准备给他发个消息,却发现一条未读。   别苏看了眼手机侧面,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被她调成了震动,加上刚才做题时太投入,没能听见,错过了消息。   【顾勰:别苏,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书麻烦帮我寄存在图书馆门边的柜子里,我会去取,谢谢。】   别苏对图书馆的构造还不太熟,让祁言带路才找到柜子,一起把顾勰的书存好,才给他回消息。   【别苏:没事啦,存在了32号柜,密码是1002,你记得来拿。下次我们再一起复习呀!】   对面回复的很快。   【顾勰:谢谢,好的。】   -   从图书馆出来,两人决定吃过晚饭再回去。   今天没有现成的食材和烹饪教室可以使用,别苏又学得有些疲惫,考虑了一下,邀请祁言去食堂二楼吃了碗简单的拉面。   周末的校园空旷,来学校的学生都是去图书馆学习,或者是参加社团活动的,做完事情就离开,没几个人还在食堂吃饭。   没人围观,也不用排队,别苏感到十分自在。   热气腾腾的拉面香气扑鼻,牛肉和鸡蛋浸在鲜白的面汤,令人胃口大开。   别苏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加了一点点辣椒,问祁言:“你吃辣吗?”   祁言没回答,接过调料勺,在别苏羡慕的目光中往碗里加了一大勺,面汤都被红油染色,变得勾人。   她的眼神太明显,祁言试图忽视,却实在没法做到。   在那样渴望的目光中,祁言犹豫了一下,接着把辣椒罐递过去:“你再加点?”   别苏很想同意,但对自己的身体有数,还是摇头:“不行啦,我吃不了更辣的,现在这样就够啦!”   说完,她低头,用筷子把拉面卷起,搅了搅碗里的辣椒碎,认真地品尝起来。   说实话,汤底有些咸,面也稍微煮久了些,牛肉切得不够薄还有些老,连鸡蛋都没能煮成溏心的……别苏再一次为自己舌头的敏锐而痛苦,只能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努力填饱肚子。   这顿饭吃得很快,两人没有闲聊,结束便起身离开。   回去路上,祁言主动问起:“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别苏:“不啦。我和顾勰这周的预约时间都满了,明天订不了会议室,不太方便。”   因为经常有同学试图和她搭讪,她是不太会去图书馆的公共区域学习的,只能接受会议室这样的密闭区域。   她和顾勰一共两个学生账号,每周各四个小时都用完了,现在祁言也参与复习活动,可以帮忙预约会议室,还能多四个小时,但明天她还有其他的事。   别苏继续道:“而且我这周才搬过来,当时有些匆忙,明天还要在家整理一下东西。如果你想去图书馆学习,可以约顾勰一起,他应该有时间的。”   祁言听了,眸光中带上一丝探究,但最终没有问。   别苏转学的时间的确很奇怪,再联系这句话,搬家和转学都像是临时安排的事情。但急着搬家、转学,做这一类脱离原有生活的决定,要么是家庭有变故,要么是在逃避什么。   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别苏不说,他也不会追问。   如果是陌生同学,对于过往经历大概率和自己相似的别苏,他或许还会去探究一二,可现在,别苏是他的朋友,他会尊重别苏的意愿。   对于别苏的提议,他想也不想就拒绝:“顾勰和盛柠的事没解决,还是尽量不要打扰他。明天我也在家,需要帮忙吗?”   别苏:“不用啦,明天管家叔叔会来帮我,谢谢你啦!”   祁言没再坚持,与她在走廊上分开,轻声道别:“那周一见。”   -   周日,别苏起了个大早,先把之前搬家一起带来的纸箱拆开,拿出各种摆设放在她想要的地方,然后一边吃吐司,一边等着管家叔叔的到来。   没过多久,门铃响起。   管家的身后跟了两位保洁人员,带着专业的工具,礼貌地朝她鞠躬。再往后还跟了两位黑色西装的保镖,搬着好几个硕大的纸箱,看起来沉甸甸的。   别苏赶紧将人迎进来:“管家叔叔,我这里其实没什么缺的,不来也可以的啦。”   虽然搬家是临时的决定,但她生活简单,当时已经把日常要用的,还有重要的东西都带过来了,除了偶尔需要麻烦管家叔叔帮忙买点牛奶和食材补充进冰箱里,其他方面完全没问题。   管家:“小姐,夫人知道您转学,还搬出了别墅,十分担心您,一定要我来看看您,和她汇报情况。”   别苏躺在沙发上:“妈妈就是小题大做啦!”   她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紧张问道:“妈妈不会知道我从天台上掉下来的事了吧?”   这件事她可是和管家叔叔千叮咛万嘱咐,绝对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的,不然爸爸妈妈肯定当天就放弃环游世界,直接订机票回国看她。   她可不想这样,而且只是扭到脚踝,也没出大事。   好在管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小姐请放心,这件事老爷和夫人并不知道。”   别苏:“那就好。就说我是在凯斯诺学院待腻了,想换个学校就行。”   “小姐。”管家不赞同地说,“这次可不是小事,况且凯斯诺的那位司珩同学实在太过分了,这件事我只能先帮您瞒着老爷夫人,等他们回国了,您还是要亲自告诉他们的。”   别苏垮下脸:“那他们肯定又要担心我,不会做自己的事了。”   她从小就惹很多人喜欢,只是以前年纪小,也不会有人动这些心思。直到她念高中之后,那些告白和意外邂逅才冒出苗头,时不时就出现在她面前。   一开始她爸爸妈妈都觉得是正常的事情,年少慕艾,只要女儿学会保护自己就好了。但逐渐别苏告诉他们的状况越来越超出正常学生的范畴,他们发现女儿在学校已经没办法安静学习,就干脆办了休学,先不去学校,请了家庭教师在家里上课。   但更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甚至有些家庭教师也会在教了别苏一段时间后,主动提出辞职——因为想要以正常的关系去追求他们的女儿!   而且只在家里学习,别苏接触的人极固定,没有同龄人,正常社交也无法保证,他们又担心女儿的心理健康,那一段时间真是要愁白了头发。   都是学生,又是感情这样的事情,并非钱财权势所能控制,就算家长想要做点什么,也的确只能保护自己的女儿,管不到旁人。   哪怕联系学校,请老师约束,老师也不可能采取强制措施,顶多是批评、训诫、记过。而这些对于凯斯诺的学生来说是最不怕的了,根本不将老师的话放在眼里。   为了女儿,别苏父母甚至有过和女儿追求者的家长见面,想要从这方面入手,但都是豪门,说着说着对方就问起了联姻,又说是小辈的事,管不了。   别苏不愿意父母因为这种事和商场上的伙伴交恶,最后还是自己主动提出回学校,说她会处理好别人对她的好感与追求,也会在学校好好生活和学习,让爸爸妈妈别再为她担忧。   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别苏只是将这些事情藏了下来,包括她曾经在路边救下来的男生,也是带到其他的居所,让他们养好伤自己离开罢了。   说起来,她现在都不理解自己当时怎么从没想过叫救护车或者送医院之类的,就好像被蒙了眼睛一样,脑子也不太清醒。   别苏叹了口气。   爸爸妈妈已经为她付出很多了,好不容易被她哄放心了,两个人才出去度假环游世界。而且现在在新学校,是真的一切都好起来了,何必提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嘛!   别苏知道劝不动管家,只能采取拖延政策:“好吧,等爸爸妈妈回来,我再和他们说。”   反正避重就轻这一套她已经熟练掌握,到时候挑着交代两句,妈妈肯定一下就被糊弄过去,爸爸也不会发现的!   管家将话带到了,就在房子里到处看了看。   ——名为巡视,实为挑刺。   这公寓一百多平,一室一厅的构造,虽然比不上从小生活的别墅,但一个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转完一圈,管家满脸不赞成:“小姐,这里可怎么住人啊?那卧室的床才两米大小,连衣帽间都没有,就连新风系统都不是最新的,厨房更是小得容不下两个厨师同时工作,还有阳台,连个让您躺着晒太阳的摇椅都没有空间摆。您就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快一周?”   他说得愈发痛心疾首:“小姐,您还是回家住吧,就算转学,也不用如此苛待自己啊!实在不行的话,这圣兰斯帝学院周围,难道就找不出更好的房子了吗?小姐,您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为您找到更好的住处!”   他真是看哪哪都不顺眼,即便这房子已经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各种装饰物和日用品也都摆好放好,但这房子的硬件设施实在是太差了些,叫他怎么能放心自家小姐居住?   要是他知道小姐要搬来的是这种地方,那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一定要汇报给老爷夫人的!   别苏就知道会这样,她这几天让管家叔叔送东西都是让放在门口,或者是寄存在公寓前台,就是怕管家叔叔看到这房子不满意。   她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管家叔叔,我转学来圣兰斯帝之后,感觉真的特别开心。这公寓离学校走路才五分钟,特别方便,我住的也很舒服的。而且我新交了个好朋友,就住隔壁,我不想换地方!”   管家还是面露挑剔,但鉴于别苏这样喜欢,只好退让一步:“下周小姐去上学后,我会安排人把这里的设施都更换一遍。只是这卧室实在太小了些,若是将床换大……”   别苏想到家里那张十平米的公主床,赶紧打断他:“不用了,管家叔叔,现在这床的大小刚合适!我一个人睡呢,要那么大的床做什么,你说是吧?”   不知道管家联想到了什么,这句话说出来,他神色变了变,改了口:“的确,小姐是一个人睡,太大的床也不安全。这样说来,小姐现在的这张床还有些大了。”   两米长宽,挤一挤也能睡下两个人。   别苏:“?”   别苏不知道管家在想多么离谱的事,但同意不动她的卧室就是成功。虽然如此,管家还是坚决要更换硬件设施,恨不得把整套公寓再装修一次。   在这种小事上,别苏选择了放手,总之管家叔叔做事她放心,只要不让她搬家就行。   当管家说要把真实的居住环境发给她的两位家长看的时候,别苏已经累了,说什么都答应:“好。”   一番折腾之后,管家安排家里厨师做好的午餐也送到了,饭菜放在高级保温盒里,专人配送,连摆盘都没有弄乱。他把食物在餐桌上整齐摆好,便准备离开,将空间还给别苏。   临走前,他想起来什么:“小姐刚才说,和隔壁的住户是朋友,是长发的那位小姐吗?”   别苏:“是啊,你来的时候看到啦?”   管家点头,似是开始回忆:“那位小姐看起来十分眼熟,我好像曾经见过。”   别苏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吧,南城就这么大,以前家里经常举办宴会,请过许多人呢,她来过我们家也说不定。”   圣兰斯帝的学生家境都不俗,祁言看起来也不是特招生入学,应该也是有些背景的,长辈之间有生意往来也很正常。   只是那些商业宴会在她上了高中后就停了,即便要举办,也只会选外面的酒店。因为她曾经在宴会上遇到过调戏她的男人,那次之后她爸爸大发雷霆,直接把人赶了出去,从此不仅家里不会办聚会,就连别家的宴会,她也不会去参加。   这事倒不重要,别苏叮嘱了一句:“管家叔叔,我现在可是女扮男装上学,这件事你可要守口如瓶噢!”   管家:“小姐请放心。”   他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又亲历司珩的事,知道小姐当初被同学追求的时候有多苦恼,也知道小姐女扮男装是为了什么,自然十分上心,就连转学资料都是他亲自动手修改的,绝不会被人发现。   动作极轻地关上门,管家又看了一眼这层的另一户人家,思考许久,仍是没想起来是在何时见过。   -   周一清晨,别苏又是早早到了教室。   和同学打完招呼之后,她就拿出了昨天没做完的试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现左边已经坐了人。   “祁言,早上好。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都没注意到。”别苏放下笔,从桌肚掏出特意带的草莓牛奶,“上次说要给你带,我可没忘噢!”   祁言动作自然地接过牛奶和吸管,垂眸打开牛奶盒,轻笑道:“我的同桌真是言而有信。”   别苏:“那可不,答应了的我都会做到的。”   她又朝祁言凑近了一点,小声问道:“祁言,上周五我们遇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不要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把人捡回家养伤,而是转手联系救护车和警察,心里难免有不安。   祁言淡定地看她一眼:“你那天帮他叫救护车,已经是他的恩人。如果还有医生和警察都做不到的事,更不该轮到你担心。”   他把别苏刚做完的一张数学模拟卷拿过来看了眼,在一道几何体上画了两条辅助线:“下周就入学考了,别为了无关的人花太多心思,做题吧。”   别苏瞬间被说服,拿着他新加的辅助线看了两眼,夸道:“祁言,你真的很聪明欸,这样算起来简单多了。”   虽然这题她算出来了答案,但按祁言的方法,能节约一些时间,计算也更加简单,让她有些惊奇,立刻拿笔写了起来,心中那一点对陌生人的关心也随之抛在脑后。   她做题时专心致志,平时想要找她说话的同学都不好意思打扰,走廊上找各种理由路过的学生也都自觉保持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噪音。   好不容易等她合上笔盖,程钰才找到搭话的机会。一个周末不见,程钰的娃娃头烫了个梨花扣,本该十分乖巧,但又在耳侧挑染了两缕银蓝色的发,显得她整个人都很酷。   趁着别苏收起了笔,正在揉手腕放松的时候,程钰好奇问道:“别苏,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呀?我们入学考很简单的,老师一般都会划重点的。”   这是实话,因为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刚刚结束,不少学生都还没收心,好不容易学到的知识早都还给老师,不知道还剩下几个公式在脑子里了。   为了不让大家成绩显得太难看,也为了让学生们提高一些自信,大部分时候任课老师还是会稍微放放水,上课时候说一些重难点——也就是考试很可能出现的题目。   别苏没想过入学考还能划重点,她有些惊讶:“可毕业考不是老师们出题呀?”   没有重点之后,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程钰被她问住,茫然点头:“是这样的。不过我们班的学生,就算不知道重难点也不会考得很差的啦。”   A班是整个年级学习和家世都不俗的学生聚在一起的,不说天赋如何,就算是家里的私人教师也足够让他们拥有一个不错的成绩了。   但对于这些少爷小姐来说,有个勉强够看的成绩,足够自己父母在饭局上吹嘘两句长些脸面也就可以了,不用为了追求“最好”去累死累活。   毕业考的成绩……也不是很重要吧?   反正以后都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嘛!   总归程钰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更不懂别苏这么认真是为了什么。   “不够。”别苏摇摇头,语气很坚定,“我要考第一!”   程钰讶然,目光忍不住飘向斜前方正戴着降噪耳机的顾勰:“啊?可是我们年级第一一直都是顾勰啊,从高一起他就没掉下来过。”   虽然她觉得别苏很可爱,就连说出来要考年级第一这样的话的时候也很自信,很有魅力,让她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但理智还是压住了感情,毕竟在他们这些圣兰斯帝的学生眼里,在各种考试中连续保持年级第一的顾勰已经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了,地位不容撼动!   也不是没有人说过豪言壮语,但最后都会被顾勰打脸。   她不想别苏今天说的话被传出去,不然万一入学考没考过顾勰,肯定会在论坛被嘲出一栋楼的!虽然别苏可能并不在乎,甚至根本不会看论坛,但她不能允许别人说别苏的坏话!   程钰往周围扫了一圈,看到对上目光的同学都疯狂摇头,透露出不会乱发帖的意思,才放心。   别苏已经知道顾勰是年级第一的事实了,但她的信心一点没有被动摇。   她在凯斯诺学院也一直是年级第一呢!   别苏没管自己的宣言吸引了班上多少目光,只是简单说道:“所以我才要更认真一些。”   揉了一会,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放松得差不多了,对程钰说道:“你的新发型很好看,超级酷的!”   程钰脸颊微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发:“啊就是……周末有个音乐节要参加,就做了个造型……不会很怪吧?”   明明音乐节上她的银蓝发挑染超级吸睛,和皮衣的适配度超高,她也很得意的,但是现在别苏在看,她就觉得好害羞,怕对方会不喜欢,怕对方觉得她太张扬。   还想听更多的赞美。   想别苏一直夸她。   别苏朝程钰笑了笑:“当然不会啊,你肯定是全场最耀眼的人。”   说完,又低头拿出了一套物理题做起来。   程钰见别苏极为专注,没再说话,左手轻轻捂住胸口,感受到里面猛烈的跳动。   明明别苏才转学来一周,她竟然已经这么看重别苏了。或许是在上课走神时会看到别苏的侧脸,或许是走进教室时听到的第一句早安,也或许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收到的肯定和鼓舞。   别苏不是祁言那种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语气和善却疏离的人。   她并不是一直在笑,但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都万分真挚,富有感染力;她说话的语调有时温柔,有时又气恼,没有伪装,却极为生动。   别苏就好像是永远蓬勃着生机,散发着自信的那种人,只要靠近她,就会被光照亮,把心里的阴霾都驱散,找到方向。   程钰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想到那句“最耀眼的人”,就满心欢喜,幸福感和分享欲几乎溢到了太阳穴,再不去说点什么,她感觉自己就要炸开了。   程钰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桌洞里的手机,偷偷摸摸拍了两张根本看不到别苏的脸的刷题照,开始去校园论坛冲浪。   【主题:呜呜呜别苏学习的时候好可爱,我好喜欢他!他好温柔!!果然认真的男生最帅!!!   1L:[图片][图片]   2L:楼主发的什么啊,脸都看不到,差评!   3L:但是只看肩背都好好看啊,又是为别苏打call的一天!   5L:好羡慕楼主和别苏坐的这么近啊,我每天都只能趁着课间去窗边偷偷看别苏小可爱。   8L:楼主虽然用的匿名,但本福尔摩斯已经从角度推断出楼主的真身!   14L:他做题的时候真的好专心噢,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认真。礼貌询问,别苏是特招生吗?   15L:回楼上,别苏不是特招生啦,特招生都是开学第一天就会入学的,别苏是开学一周才来的,只是转学生这样子。   22L:不是特招生的话这么拼干嘛?总不至于为了那几万块的奖学金吧?   35L:说不定你们天天吹的别苏真的就穷得要奖学金呢,人家没钱还会让你们知道?   40L:35L,拿奖学金怎么了?拿你家钱了?就算人家别苏是为了奖学金,也是凭自己实力考出来的成绩,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传说中的红眼病吧?   43L:真能吹,到时候考完,别发现人家一百名开外呢!   45L:特招生的奖学金不就是其他学生的学费里面出的?这件事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就看不起特招生怎么了?   50L:45L真可笑,学费是交给学校的,学校拿来发奖学金有什么不行?说不定你还是交学费来混文凭的社会渣滓!   ……】   后面的楼层混乱起来,逐渐演变成拿奖学金是应该感到骄傲还是不堪,奖学金到底是从普通学生的学费里来还是学校的支出,就要上升到圣兰斯帝的奖学金政策,各执一词地撕起来。   程钰没想到自己为了满足分享欲的帖子变成了这样,赶紧联系管理员选择了申删。   就在一个帖子还没有盖到一百层楼的短暂课间,别苏已经在做题之余,抬头拒绝了两位从别的班级跑过来递情书的陌生同学。   别苏心中庆幸,好在她现在是男生模样,只要说自己不能接受同性就可以轻易拒绝,不像以前,就算说出不同意的话,也会被那些莫名其妙自信的男生当作是欲擒故纵,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被对方放在桌上,实在没办法退回的情书被她塞进书包,并不准备拆开。她觉得将情书扔进垃圾桶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不准备接受告白的话也不会看内容。   她只能把它们看作是少年人真挚的情意,暂时放在家里的纸箱里面——虽然这样的箱子她已经塞满了三个。   这边别苏客气婉拒告白,那边祁言就没挪开过目光。   他心中确信,别苏和他是一类人,都是很不幸的、吸引那些奇怪男人的人。尤其是别苏骨架纤细,五官精致,相貌可爱,加上有时候还热心善良得要命,简直比他还容易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对那些满脑子都是恋爱的男生的厌恶让他不由得对别苏升起一股保护欲,这样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教别苏怎样改变这种状况。   虽然他还不能做到把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坦诚,但他可以试着引导别苏也这样做。   “别苏。”祁言倾身,对上别苏的双眼,压低声音,像是在密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找你告白的同学是因为你是男生才会这样?”   沉浸在题海之中的别苏:“?”   什么叫因为她是男生才告白?   这句话怎么这么难理解?   看出别苏的茫然,祁言抿唇,决定再多说一句:“他们喜欢男生。”   别苏不假思索,否定道:“不可能吧。”   毕竟她刚刚还在沾沾自喜自己女扮男装,掌握了一个回绝别人的小窍门,这一下就被祁言说是那些人喜欢男生,岂不是在说她折腾这么多是白费功夫?   而且她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如果她现在是女装,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这一切在凯斯诺学院已经发生过了,她不希望在新学校再出现一次。   现在每天只有个位数的表白,还这么好拒绝,她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更多了。   祁言没想到别苏连想都不想,直接不相信他。他皱起眉头,既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暴露自己的秘密,也不愿意让别苏继续生活在数不清的打扰中。   眼睫轻颤,桃花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沉思了两秒,狠了狠心,说道:“他们如果性向正常,喜欢女生,怎么不给我递情书?”   这话说出来,别苏惊得笔都没握稳,在纸面上划过一道痕迹。   她没想到祁言还会在乎这个,而且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怪了!   在她眼里,祁言长得好看,性格温柔,是非常好的人。她也听说,在她转学过来之前,祁言是圣兰斯帝学院人气最旺的女生,每天收到的告白数不胜数,论坛讨论祁言喜好的高楼更是盖了一栋又一栋,还有打赌祁言到底会不会和人谈恋爱的。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把属于祁言的人气抢了,祁言心理不平衡了吗?   别苏恍然大悟,连忙放下笔,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道歉,面带愧疚,真心道:“祁言,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我告白。”   别苏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好像更惹人讨厌了一点,绞尽脑汁想解释,但最后,想不出理由的她只能肯定了祁言的看法:“你说得对,也许他们喜欢男生。”   为了不让好朋友难受,她再接再厉:“就算他们喜欢男生,审美也应该是人类的本能啊。像他们这种一定是眼神不好,明明你比我好看多了。”   她是真的喜欢祁言的长相,喜欢那双带着锐气的桃花眼,还有温婉中透着英气的面庞。不像她的,总显得有些稚气。   要是她能和祁言长得差不多,那扮起男装还不手到擒来,只要冷冷看人一眼,没一个人会怀疑她的性别!   祁言听出了别苏的敷衍。   他想,要让别苏相信,或许他不得不将一切都说出来。但男扮女装是他最大的秘密,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别苏,恢复了原本的性别……   他不敢拿如今的生活冒险。   这条路看来行不通。祁言放弃了说服别苏,只好叹了口气,衷心夸奖道:“他们的眼光还是不差的,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不论别苏是否相信,他都会保护好别苏的。   绝不会让别苏像当初的他一样,被人纠缠,遭遇那些糟糕的事。   作者有话说:   -   祁言:教别苏男扮女装,远离变态。   别苏:意思是让我女扮男扮女?   -   写到苏苏想吃辣吃不了,心疼TAT;   写到苏苏一百平的公寓,心酸QAQ。   -   -   这本不会太长,计划是最迟11月完结,日更,努力日6。   本章2分评到10月5号当天23点前的评论都会发小红包~   这四天的订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希望宝们支持!   爱你们比心心~ 第19章   转眼到了入学考的日子。   入学考之所以十分重要, 是因为它会对学生的高考有影响。在当今的教育体制下,除去通过推荐信以及捐楼这类入学方式以外,高考成绩是最为统一的。   高考成绩由50%的在校成绩和50%的高考当天的成绩组成, 而在校成绩又由40%的学校表现以及60%的平时成绩构成。   入学考就属于这60%的平时成绩, 社团学分则算在40%的在校表现之内。   考试一共分为语文、数学、外语(可任选语种)、物理、化学、地理、历史七门学科,考生最少选择参加四门考试,最多可全选,然后取成绩最好的四门进行加权计分。   加权计算后的满分为一百分, 因为不同科目、不同排名的系数都不相同, 公式复杂, 学生们大多都是直接看排名和最终分数。   七门考试被分在了两天, 时间虽然都是错开的, 但学校并不认为会有多少人全部报名, 所以每场考试之间的间隔时间并不算宽裕。   别苏向来都是七门考试全部参加, 在凯斯特的时候, 像她一样的人也有不少,虽然有部分是为了能在考场和她遇见,但的确有许多学生都是对自己要求极高, 七门考试科目全部学习的。   不过在圣兰斯帝,听说除了顾勰, 没有几个人还会这样做。   特招生们追求成绩, 只会选择四门科目精益求精;而家世不菲的学生可以通过推荐信或者捐款等方法进入大学, 本就不在乎成绩, 如果不是学校要求最低选择四门考试参加,他们估计一门都不愿意选。   考场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考的排名划分, 别苏作为转学生, 没有成绩, 直接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虽然她要考七场,但考场座位是不变的,也比较方便。   早上,别苏找到十三考场,过了安检,往自己的座位号走。   刚坐下,身边就有人喊她的名字。   别苏循着声音看去,见到认识的人,露出一个笑容:“盛柠?”   盛柠先是皱着眉,思考了一会为什么和别苏在一个考场:“你最近天天和顾勰一起复习,怎么学到这里来了?”   问完,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你是转学生,没有排名对吧?”   别苏点头,接着听盛柠继续说道:“那你考试的时候别理其他人。我们考场很乱的,老师也不敢管,还是第一次有(A)班的学生来呢!”   现在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考场里没坐几个人,但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别苏身上,显然对传说中的转学生很感兴趣。   一个出现在第十三考场的(A)班学生,无异于羊入狼窝,让他们蠢蠢欲动。   盛柠艳丽的眉眼冷下,朝着周围扫了一圈,明显是要旁人收敛,不要欺负她身边的人。   别苏谢过盛柠的提醒,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会被影响的。”   她没有太担心,考场毕竟有老师看着,这些学生再嚣张能到什么地步?只是落在身上和试卷上的目光的话,她倒是已经适应很多年了,不会因此无法考试。   随着考场内学生陆陆续续到来,考试也正式开始。   别苏是没有分数和排名的人,座位理所当然是墙角处的最后一位。拿到语文试卷的时候,她发现前排的座位还是空着的,有考生还没有出现。   大概是前面的这位考生没有选择语文考试。   她收回目光,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考号,安心答题。   ……   交了卷,别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随口拒绝了两个找她要联系方式的男同学,被盛柠喊住:“别苏,一起去食堂吗?”   别苏:“好啊。”   她这一周偶尔会和顾勰一起学习,盛柠又经常出现在顾勰身边,一来二去,她和盛柠也常常遇见。   她、祁言、顾勰、盛柠四个人之中,祁言对盛柠采取的是客气疏离的态度,顾勰对盛柠采取的是冷漠务实的态度,团队中的所有外交压力都到了别苏身上。学到最后,她和盛柠反而变成了交谈最多的两个人,变得熟悉起来。   而且盛柠本来就符合她的交友标准——性别女,性格好,不帮其他人追求她。除了盛柠和祁言不太合得来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盛柠见别苏答应,掏出手机:“那我和顾勰说一声,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别苏:“你和班长约好了吗?那我自己去食堂也没问题的。”   盛柠撇嘴,故作不在乎:“和我吃饭,他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只要他不和祁言在一起,我才不愿去触霉头呢!”   别苏茫然。   所以盛柠到底是喜欢顾勰,还是单纯讨厌祁言?   怎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奇怪?   但感情的事她从来就没弄明白过,别苏选择放过自己,又听盛柠问她:“你中午不和祁言一起吗?”   别苏摇头:“我们考场太远了,有些麻烦。”   虽然她和祁言是好朋友,但也没必要隔了两栋楼还非要一起,又不是盛柠和顾勰这样的未婚夫妻关系。   盛柠听了这话,又担心起来:“祁言和顾勰就在隔壁考场,他们不会一起去吃饭吧?”   别苏决定为自己的同桌和班长正名:“盛柠,我觉得你真的误会了,祁言和班长平时课间都不交流,去图书馆也都是我邀请他们的,他们看起来……”   别苏顿了顿,说道:“真的是很点头之交的同学关系。”   甚至她都觉得她就是连接两人的桥梁,每次三个人一起复习,只要她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就一定会出现三分冰冷五分沉默还带有两分尴尬的画面。   但毕竟两人性别不同,顾勰还有未婚妻,想要避嫌也很正常。别苏在发现他们的确无法交好之后,也默认了三人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   -   别苏以为短暂的两日入学考很快就会过去,但她的生活总是布满了意外。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场考的是物理,试卷、答题卡还有草稿纸一起被分发下来,散落在桌上。   刚拿起笔填好所有个人信息,别苏的余光注意到了一个身影朝她走来,停在了前面的空座上。   过去的六场考试,身前这个座位的主人就没出现过,别苏已经默认那个学生请假或者休学了,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别苏?”   别苏抬眼,绿发少年眉眼桀骜,毫不在意身后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站在她面前扬起一抹张扬的笑。   他笑得应该是很帅的,别苏能听到身边有两声惊呼,但在她眼里,只觉得麻烦。   别苏甚至不愿浪费时间和他对话,而是举手喊来老师:“老师,这位同学影响我答题了。”   那老师显然认识楚弈,也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学生,打定主意装看不到,但被别苏点出来,也没办法再装下去,只能慢吞吞走到楚弈身边,客客气气说道:“同学,已经开始考试了,麻烦你尽快入座。”   楚弈根本不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伸手撑在了别苏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命令道:“考完别走。”   别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但不代表她不会处理。   她目露厌恶地看了楚弈一眼:“你好吵。”   然后戴上考场分发的耳塞,表明了不愿搭理他的态度。   别苏的长相是可爱无害的类型,哪怕是拒绝同学告白的时候都是友好的,像现在这样外露的反感十分少见。   被她这样嫌弃,就连楚弈都慌了一瞬,坐在座位上,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过分了。   但不论他怎么想,平时的他就是这么说话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反省出来。   短暂的一百分钟里,楚弈频频回头,想要找别苏说话,就好像是上课时和同学一起开小差一样。   别苏低头做题,写字飞快。学校配的耳塞质量很好,一句话也没有听见,无视了个彻底。   到了最后,楚弈心中的所有耐性耗尽,直接将别苏压在答题卡下方的试卷抽了出来,成功地引来了别苏的注视。   入学考的题目不难,别苏又专心致志写了一个小时,试题都答完了,答题卡也都写满了。她冷着脸,合上笔盖,把耳塞取下。   她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看到盛柠一拍桌子站起来,对着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暴躁开口:“老师?都有人动手抢卷子了还不管?我看你也不要在圣兰斯帝干下去了!”   那老师没想到还有人敢驳楚弈的面子,当即愣在原地。   圣兰斯帝的学生个个不好惹,他知道拍桌子的少女是盛家千金,也不是他能对付的,赶紧打圆场道:“楚弈同学,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把卷子还给这位同学?”   别苏毕竟才转学过来,言行举止又不像这考场里头的那些少爷小姐一样盛气凌人,除了长得好看些,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老师不是高二年级的老师,这场刚好被分到监考十三考场,并不把别苏放在眼里,只当作是成绩差的普通学生,才在楚弈做出各种出格举动之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盛柠为别苏出头,那他就不得不处理了。   盛柠和楚弈都不是好得罪的,这老师还想两头讨好,小心翼翼地从楚弈手中抽出那张试卷,放回别苏桌上,安抚道:“安静安静,还有半小时,再争下去也影响考试,同学你继续做题,别被影响了。”   别苏看一眼墙头的钟,接过试卷,把自己的答题卡交到讲台上去,却没离开考场,而是回到座位上坐好,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这不符合考试规则,但这一场考试不合规则的地方实在太多,这老师到底是连提醒的话都咽了下去,没敢在说什么。   这考场里的学生本就是无所谓成绩的那一批人,这会有热闹看更是激动不已,根本不在乎考试的事了,个个扭头看向他们这个角落。   但即便大多数人不在乎考试,别苏也不愿意影响任何一个还在继续答题的同学。她已经有一点生气了,只是不愿破坏考试的最后半个小时,尽力忍耐着。   她上一次这样生气还是被司珩喊上天台受罪的时候。   因为她的脸色不好,盛柠和楚弈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在了椅子上,不约而同地等着考试结束。   悠扬的钢琴曲响起,老师开始收卷。   等到一切流程都做完,别苏才喊住监考老师:“老师,楚弈同学在考试时间抢我的试卷,是作弊行为吧,不应该上报给教务处?”   老师神色闪躲:“这位同学,我们都看到了,楚弈同学拿了你的试卷后,并没有偷看,也没有抄袭,怎么能说是作弊呢?”   楚弈完全没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当一回事,看向别苏,说道:“让你考完等我,倒是挺听本少爷的话的。”   “你这个绿毛乌龟真的是自恋狂啊!”盛柠懒得和他多说,“别苏,别理他!我们直接去教导主任那里,让他调监控!”   盛柠拦住带着试卷想要离开的监考老师:“不许走,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走廊上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商量着考完试要去哪里轻松一下。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时候,别苏几人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四周太过喧哗,旁边的同学也只能从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教务处”“作弊”“监控”几个敏感词,脑补的情节出来,他们的脸上迅速浮现兴奋,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有人趁机喊话,想问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对上楚弈和盛柠那两张冷傲的脸,那人的后半句话直接被吞回了肚子里,只能去论坛上发泄不满,开始不怀好意地揣测。   他刚掏出手机,想了个吸人眼球的标题【惊!新转学生帮助楚弈作弊被抓!】,却连手机都还没来得及解锁,就不经意地看到了跟在几人身边的别苏。   他常年混迹校园论坛,早已听说过别苏的大名,也知道许多人都把他的颜值吹上天,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偷拍照被上传过。他看到只觉得过誉,十分不屑。   就在前两天,他还在一栋楼里发出了“别苏要么是在立认真学习的人设,要么就是其实是特招生,瞒着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言论。   还嘲笑那些拥护别苏的人眼瞎。   但直到此刻,他才知晓,那些拍摄者的技术有多么大的瑕疵,或者说,别苏的魅力是那些单薄的照片所无法记录的。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明亮灵动的双眸,精致小巧的鼻子,白皙如瓷的脸庞,像刚刚入世的王子,澄澈纯净。   黑发柔软,身姿挺拔,双腿修长,将圣兰斯帝的普通制服穿得像是王室礼服,量身定制一般。   惊鸿一瞥。   他感到丘比特之箭射入心脏,让他呼吸急促,瞬间坠入爱河。   手机被他拿在手里,久久识别不到人脸,已经切换成了密码模式。身边的同行人看他半天不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发什么愣?”   他头也没回,痴痴地望向别苏离去的背影:“我恋爱了。”   当初的祁言令他心动过,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此刻,他见到了别苏——哪怕别苏是个男生,但他想,难怪丘比特是蒙着眼睛射箭的。   爱情可真他爹的是盲目的啊!   -   跟着盛柠走进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别苏才发现里面的竟然是南宫老师。   监考老师手里还抱着密封好的答题卡,赶紧趁机交给南宫老师,解释道:“南宫老师,这几个学生有些矛盾争执,但就是些小事,不用麻烦您的。”   南宫老师没信他的话,问别苏:“别苏,这是怎么了?”   别苏是她的学生,她了解,这孩子不是个爱惹事的性子。加上她看过别苏转学前的成绩,门门优秀,次次第一,能来圣兰斯帝简直是捡到宝了,现在和别人发生了矛盾,她怎么能不管?   意识到南宫老师认识别苏,甚至可能就是别苏的班主任之后,监考老师的脸色明显难看了不少。他不是高二的老师,但也知道,南宫老师带的是(A)班,怎么会有学生在倒数第一的考场?   但已经没有时间等他想明白了,别苏直接将来龙去脉讲了个一清二楚,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身为监考老师的不作为已经在三言两语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盛柠站在旁边,为别苏打抱不平:“南宫老师,你一定要调监控好好看看,楚弈这种抢人试卷的行为必须严惩,还有这个监考老师,一点责任不负,半点承担没有,在我们圣兰斯帝根本不敢管教约束学生,怎么能教书育人?”   盛柠虽然不爱学习,但她从小受过的教育也是最好的,在家里耳濡目染,诸如此类的话张口就来,直把那监考老师说得面无人色。   监考老师知道自己没办法解释,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楚弈:“楚弈同学……”   他之所以在监考的时候糊弄了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敢得罪楚家。毕竟是为了楚弈才会这样,他只能寄希望于后者可以帮帮他,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保住他的工作也好!   但楚弈看都没看他一眼,连辩解的话都不对南宫老师说一句,始终面对别苏:“要不是你装听不见,少爷我又怎么会动手拿你的试卷?”   盛柠嘲讽道:“真把自己当大少爷?是个人就要和你说话?”   楚弈不把老师们放在眼里,但盛柠的话却成功激怒他:“你还不是天天一副大小姐做派?跟在顾勰后边去吧,还在这里管少爷的事了?”   盛柠也被戳中痛点:“我和顾勰关你什么事?别苏是我的朋友,你骚扰他,我就要帮他!”   楚弈:“你管本少爷和别苏的事,本少爷还说不了你和顾勰的事?”   盛柠:“就不许你说,你个绿毛乌龟!”   楚弈:“你个红毛山鸡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吵起来,渐渐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地步,彻底把其他人无视。   别苏知道楚弈这种人和司珩一样,是越搭理他越来劲的类型。她安抚地拍了拍盛柠的肩膀,示意不用和楚弈说太多,把人晾在一边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见盛柠不生气了,她才继续对南宫老师说:“老师,他刚才亲口承认了动手拿我的试卷。”   不论是被用校规威胁,还是拿处分施压,楚弈都毫不畏惧,但他无法接受别苏不将他放在眼里!   眼见别苏和南宫老师说完话,就要和盛柠离开,他再也忍不住,伸手就要抓住别苏的手腕,不满道:“谁让你走了?”   他的手臂伸到半空,就被人抓住。   祁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动作轻轻柔柔的,但只有楚弈知道握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用了多少力。隔着衬衫,也能感觉到冰冰凉凉,不断被收紧,简直像是铁一样禁锢住他。   楚弈挣了挣,发现自己怎么也甩不开,剑眉皱起,惊疑地看向祁言。   他心中愤恨,祁言一个女生,力气怎么这么大?!   但连个女生都能把他的手捏得动都动不了,说出去简直是自取其辱,他后牙紧咬,愣是没吭一声。   别苏不知道短短时间两人的交锋,她看向祁言,一脸欣喜,有种朋友来帮她撑场子的感觉:“祁言,你怎么来啦?”   祁言这时才收回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听说你们考场出了点事,有些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事实上,顾勰原本也要过来,但因为校园论坛的帖子越发离谱,顾勰作为学生会副会长,有义务去处理这类造谣传谣信息,半路去找信息组的成员了。   别苏:“没事啦,刚才已经和南宫老师说清楚了。”   她想起盛柠和祁言关系不佳,把握住机会:“刚才盛柠帮了我好多,我正要谢谢她,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她接着转向盛柠:“好不好?”   对女孩子,她语气总要软几分,和之前对楚弈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截然相反,令人无法拒绝。   总之盛柠没法拒绝,虽然她很不想和祁言一起,但是……她真的好想和别苏一起吃饭啊!   她倒也不是对别苏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就是单纯觉得别苏很可爱,很想亲近别苏,很不希望别苏被祁言装出来的温柔欺骗!   盛柠脸上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口气十分勉强:“好吧。”   她的演技一般,祁言一眼就能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那双眼睛里的喜悦根本藏不住,还有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分明是很想同意的吧?   发现了盛柠的小心思,祁言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危机感。   盛柠不会是放弃顾勰,喜欢上别苏了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别苏的追求者都是男生,但其中出现女生,也不是那么不可能的事。   最重要的是,别苏之前拒绝其他人时,说的理由都是自己不喜欢男生。可如果是盛柠的话,别苏会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他能看出来,别苏现在对盛柠就很不一般,像是之前和他刚认识那会一样,亲密得有些黏人。   ……   楚弈被南宫老师拦住,待在办公室里无能狂怒。别苏这边已经和祁言与盛柠往校园外走。   祁言稍稍落后一步,注视着两人的背影。   少年的身量稍微比女生高一些,偶尔侧头和彼此说话,看起来还有几分般配。   祁言的桃花眼里满是审视,片刻后拿出手机,在快要拉到底的界面找到了顾勰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作者有话说:   -   #键盘侠见到真人后火速滑跪翻墙#   #小学鸡吵架#   #般配#   -   “丘比特是闭着眼睛射箭的,因为爱情是盲目的。”这个说法源于网络,具体来源没有搜到,在此说明一下~   干脆也搜了一下:希腊神话里丘比特蒙着眼睛射箭,据说是因为需要用心去判断情侣之间的爱。   -   上章的红包之后会一起发哈~然后弄了个抽奖,但是只能抽收藏数的5%,最多23个QAQ   0点可能还有一更(0点没有就得天亮以后了)   -   感谢所有追更和评论的宝贝! 第20章   “祁言。”别苏注意到他没跟上, 喊了一声。   祁言两步跟上去,对别苏说道:“顾勰也要来,我们在这儿等他一会。”   听到这句话, 别苏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盛柠, 盛柠的第一反应是瞪向祁言。   知道三个人中只有她适合开口,别苏先哄盛柠:“你和班长之前闹得不愉快,等会一起吃饭,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趁着盛柠盯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和顾勰发消息的时机, 别苏转过头, 悄悄俯身在祁言耳边, 小声问:“祁言, 你怎么忽然和班长关系这么好啦?”   祁言也低声回答:“没有关系好, 只是出于同学情谊, 帮顾勰和他未婚妻联络感情。”   别苏果然信了, 又劝道:“你说的对, 但别人的感情,我们身为外人,还是不要插手太多比较好。”   祁言赞同地点头:“好, 那我们身为外人,就不要搅和进去了。”   他重读了“外人”两个字, 脸上的笑也愈发温柔。   -   盛柠推荐的是一家日料店。她是这家店的VIP客户, 不用排队, 又在学校附近, 别苏与祁言都没意见,便定了下来。   黑色条纹木制墙壁与暖黄色的灯光交映, 室内的设计简约大方, 又富有层次感, 花瓶三三两两摆在角落,插着各色花卉,风格明显而独特。   盛柠轻车熟路带着他们走进包间,注意到别苏在观察打量。她清清嗓子,咳了两声,状似无意地提起:“这家店的装修是我设计的,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了,不是特别完美。”   顾勰疑惑地看她一眼。   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盛柠就和他说过,怎么又提一次?   而且她以前不都是很自豪的炫耀自己的设计,今天竟然转了性,还会说“不够完美”这种话?   盛柠压根没注意顾勰,她的眼睛一直偷偷往别苏身上瞟。   快夸我啊!   怎么还不夸我!   不会真的觉得这个设计不够好吧!   好在别苏十分捧场,目光从周围的装饰物收回,赞美盛柠:“你好厉害呀,两年前就能有这么棒的设计,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超级优秀的设计师!”   盛柠听了,脸上绽开明丽的笑,骄傲之色遮掩不住。这时,她才想起来顾勰也在旁边,忍不住看他,想知道他对别苏的话有什么反应,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有多厉害,也被自己惊艳到了。   但顾勰只是站在一旁,神情淡漠。   他的身姿挺拔,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在柔和的灯光之下洒落一片阴影,遮住了眼神。   盛柠注意到他正往别苏和祁言那儿看,心里又狠狠给祁言添了一笔,冷哼一声,示意侍应生推门:“进去吧。”   包间里面是榻榻米的设计,中间凹陷下去,升起一个台面,座位两两相对。   别苏本来想着,她应该和身为男生的顾勰一起,让祁言和盛柠两个女生坐在一侧,但盛柠宁死不肯:“和祁言一起吃饭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让我和她一起坐?我怕我饭都吃不进去!”   听了她这话,祁言只是轻勾唇角,一双桃花眼望向别苏:“同桌,看来我们两个外人还得坐一起呢。”   别苏:“……”   两人都是她的朋友,她被夹在中间,的确有点无措。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祁言性格很好,盛柠看着脾气大,其实很好相处。   难道好看的人就是相性不合?如果是因为顾勰,误会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别苏放弃思考:“那我和祁言一边,你和顾勰一边。”   顾勰虽然神色稍冷,但并没有出言拒绝,不像第一次在图书馆里那样不给盛柠面子。   包厢宽敞,但桌子却不算太大,彼此之间也挨得极近。别苏和祁言当了两周的同桌,对这样的距离没有什么不适应,反倒是盛柠看起来坐立难安。   她身体僵硬,双腿不敢乱挪,手里捧着平板,一本正经地滑动屏幕,时不时问其他人有什么想吃的。   别苏随口选了几样菜,注意力就集中在祁言身上。   她的手只离祁言的手不到二十厘米,是一个悄悄“碰瓷”的好机会。   最近因为考试复习压力太大,她一心在看书做题上,没什么精力管其他事。但现在考完了,心神放松下来,她就想再测试一下看到别人头顶数值的事。   这段时间内,她也偶尔会触碰祁言,大概总结出来了几点。   第一,并不是所有人的头顶都会出现数字。会出现数值的人,基本都有些特别之处,共同点是容貌都十分出色。   第二,在这些人身上,每天每个人头顶的数字她只能看到一次。   第三,只要她不松开祁言的手,目光不离开被观察者的头顶,数字就不会消失,她可以一直看到数字的波动。   她眼神中的觊觎之色太过明显,祁言很难不注意到。他顺着别苏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方一直盯着是——自己的手?   祁言:“?”   如果不是他清楚地知道别苏对他没有多余的心思,他真的会误会的。   别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着祁言的手出神。   “你在想什么?”   一道轻而低的声音问她。   别苏:“想碰。”   没经过大脑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别苏惊恐地捂住嘴,试图装作无事发生过。   她现在是男生,祁言是女生,怎么能说出想摸手这种话?   救命!实在太不像话了!   他们的声音很小,坐在对面正翻着屏幕的盛柠头都没抬,顾勰倒是注意到别苏的动作,但下一秒,他和祁言对视一眼,接着又垂下眼眸,没说什么。   别苏的下半张脸被手心遮住,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慌乱地眨动,卷翘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过,双眸因为羞赧染了些水色,又愧疚又不安。   闷闷的声音从掌心后传出:“对不起……”   祁言被她逗笑,伸手将她捂嘴的手拿开:“我没生气。”   他的眼睑压下,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别苏,问道:“真的抱歉的话,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什么想碰?”   别苏有些为难。   这个神秘的数字她自己还没有搞明白,加上别人都看不见,说出来祁言也不一定会信。   但她不愿意骗祁言,想了会,坦诚道:“祁言,你对我来说好特别。你不知道,你的手……你的手有一种魔力,只要握着它,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祁言微微愣住,没料到会从别苏口中听到这么……直白又真诚的话。他白皙的面庞上隐约浮出薄红,看向别苏的眼神也变得纠结,挣扎了一会,提醒道:“毕竟我们是朋友?”   他知道别苏不是在告白,但这样的话实在容易令人误解。如果是刚认识别苏的时候听到这种话,他一定立刻把别苏列入“绝不交往名单”,再不会理睬。   但现在别苏已经是他的朋友了,他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朋友会误入歧途,只能隐晦地点了两句。   别苏没接收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思熟虑,一脸开心,肯定道:“嗯,你是我最特别的朋友!”   被这样一打岔,服务生已经将他们点的餐送了上来。   精心搭配的沙拉淋着诱人的酱料,色彩丰富;用心切片摆放的刺身被送上来,配好鲜绿的芥末,肉质瞧着鲜美肥厚;各式各样的手握寿司被盛在或素白或印有条状纹理的碟子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只是别苏吃不了生食,对日料不感兴趣,随意吃了两片炙烤的和牛,心思就到了别处。   四人的餐桌礼仪都是从小学习的,用起餐来动作优雅,不发出一点声音。趁着朋友们都低头,别苏的目光开始游移,左手一点点扯上了祁言的上身制服下摆。   她咽下口里的食物,侧过头,以眼神询问。   可以碰一下吗?   祁言垂眸,轻轻颔首,没有拒绝。   这种程度的话,只是扯着衣摆的布料,甚至没有接触到他。   教别苏保持距离什么的,还是循序渐进吧。   总之现在也不算过分。   别苏已经看见了祁言头顶的数值。   看来数值与她和祁言的接触程度有关系,上衣下摆的确没有袖口衣料的效果好,连那排字都模糊,映在她的眼里,就像是高度散光一样,黑色的像素点糊成一团,被拉长压平。   别苏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 ▇值:72点】   比之前更高了。   她没有犹豫,看向坐在对面的另外两个人。   不像祁言,盛柠头顶的数值极不稳定,本就高糊的数字频繁波动,对眼睛简直是一种折磨。   强忍着眼部传来的疼痛,别苏终于发现了规律。她注意到,每当盛柠看向顾勰的时候,头顶的数值就会迅速下降,但目光离开顾勰后,那数值又会逐渐上升回去。   大概是在30到60之间浮动,个位数太模糊,她实在辨别不清。   因为只有一次观察的机会,别苏十分珍惜,仔仔细细把数值的变动看完才舍得挪开目光,看向顾勰。   【▇ ▇值:55点】   顾勰是她的前桌,事实上,因为在教室和祁言是同桌,制造一些肢体接触比较简单,偶尔趁机触碰祁言的时候,她也观察过顾勰,后者头顶的数字从没变过,每一次都是55点,是别苏见过最稳定的一个人。   但她到了现在也没能琢磨出来,这两个黑色的字到底是什么。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顾勰猝不及防抬头看她,四目相接,别苏来不及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冲他笑了一下,缓解内心的尴尬。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余光注意到,顾勰头顶的数字变了。   【▇ ▇值:52点】   别苏松开左手的衣料,右手握着筷子无意识地在牛丼饭中拨动。   为什么。   顾勰头顶的数值为什么会下降?   是被她的笑容吓到了?   难道这数值真的是好感度,因为她盯着顾勰的动作不礼貌,所以好感降低了?   那盛柠头上的又是什么,是盛柠对顾勰的好感度?   别苏一头雾水,心中闪过无数解释,但都存疑,得不出一个最准确合理的解释。   而在她的身边,祁言一直在看着她。   不论是别苏落在每个人头顶的目光,或是明显处于阅读思考的表情,还有因不适而眯起来的双眸——悉数落于他的眼底。   -   入学考被安排在周一周二,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刚考完两天试,学生们还是需要在周三这天准时来到学校,好好上课。   圣兰斯帝学院的改卷效率很高,考完试当天就会安排老师批改试卷,第二天上午就能把分数和排名公布。   除了没有入学考的高一生,另两个年级的学生都紧张地拿着手机,毫无听讲的心思,等待着成绩的刷新。   当然,也有不太关心成绩的一群人,比如盛柠所在的高二(C)班。班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不爱学习,家中也安排好了未来的道路,根本不会在意一次入学考的结果。   比如楚弈,四场考试缺考三场,最后一场还闹到教导主任那里去,一点也没把这次考试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人即便无所谓自己的成绩,却还是对校园的八卦很感兴趣——毕竟他们不花心思学□□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吧。   不多时,论坛就刷出来了新的帖子,才几分钟就已经挂上了【hot】标。   【主题:速报!!!入学考成绩出来了,官网可查!   1L:楼主刷新了一天页面,终于第一时间得到了排名!等我发截图。   2L:网页已经炸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贴图。   3L:楼主说的是高二还是高三的啊,出个成绩有什么好激动的,八百年没考过试?   4L:楼上笑死我,一看就不是论坛冲浪选手。最近论坛都在赌高二那个新转学生能到底是靠成绩进的A班还是靠家世进的A班,就等今天收盘了!   5L:论坛卡死了,图传半天才传上来。分别是总排名和单科排名[图片][图片]   6L:天啊,不会吧,顾勰竟然没拿到第一?!   7L:不敢相信+1   10L:顾勰又不是紫微星,技不如人没别人分高有什么不可能的,天天吹顾勰真的笑死人,没想到别苏才是真学神啊!   11L:能不能不要踩一捧一,顾勰高一拿了一年的年级第一,还不够证明自己?楼上有本事不要匿名,说说你这次入学考多少名?   15L:别苏这分数也太离谱了吧,七门总分682/700,加权后分数99/100,总分高顾勰十三分,加权分都高整整五分,断层第一啊!   17L:嘻嘻,早就和你们说,颜值即正义,长得好看的人成绩必不会差,收盘啦收盘啦!   22L:17L真肤浅,也没见祁言考多好啊,才36名,四科总分加权分刚过90。   24L:祁言都91了还不够高?22L自己多少分啊,加权过后有没有80啊,哄堂大笑了。   33L:无语了,都是圣兰斯帝的学生了,今天论坛都开了几个贴说成绩了,你们是家里没家业要继承了,跟特招生一样关注这些……   40L:33L看不惯别看,自己点进来还这么多话,不会点叉?爷就关心成绩,还关心八卦,sjb!   46L:真不知道你们一天到晚吵什么,成天引战,别苏顾勰和祁言都是同学,关系好得很,图书馆都是一起去的,轮得到你们替他们撕?】   论坛上热火朝天的时候,别苏也已经在座位上查到了自己的分数。   语文89/100,数学100/100,英语100/100,物理100/100,化学98/100,历史96/100,地理99/100。   七门学科排名均为年级第一。   加权后分数99/100。   综合排名年级第一。   圣兰斯帝的考试系统做得十分人性化,各科考试与综合排名前五十名学生的分数都会被公开在网页上,五十名之后的学生成绩则会保密,只有自己和老师能够看到。   在网页上输入学生账号就可以查到自己的分数和排名,还能看到试卷扫面件的批改情况,省去了分发试卷的步骤。   别苏扫过语文和满分的三门试卷,着重看了后三张,发现自己的地理竟然错了道选择题,实在是不应该!   仔细纠错后,她点到主页面,翻了翻成绩排名,竟然在三十六名才发现祁言的名字。   别苏感到难以置信,问道:“祁言,你考试的时候不舒服吗?还是没发挥好?”   她和祁言还有顾勰一起学习了小一周,对两人的水平一清二楚,顾勰这次669,是个高分,她也没认真看他的每科具体得分,但祁言——这数学怎么才考83啊?!   完全不符合祁言和她一起复习时候的水平啊!   别苏脸上满是关切,祁言不敢对上她的目光:“没有不舒服,只是题目不会写而已。”   别苏:“不可能,这次的数学卷那么简单。”   说着她就要祁言登录学生账号,把试卷给她看:“快点,我看看是不是老师给你改错了。”   祁言被她缠不过,只好拿她手机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无奈道:“那就麻烦同桌查阅查阅吧。”   别苏没理他,皱着眉滑动屏幕,翻他的试卷。   没两秒,别苏把手机放在祁言面前,屏幕上图片放大,十三根线条构建出的几何体清晰的能看见像素点。   她眼中满是怀疑:“祁言,这题你上周不是还给我画过辅助线,怎么会做不出来?”   不等祁言说话,她又往后划两页:“还有这题,直接带个两圆相切的距离公式就可以算出来,这么简单,你不可能忘了吧?”   别苏双眸眯起,以一种打量的神色审视祁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我不会告诉老师你故意写错的。”   在这样的一双真诚的眼睛面前,祁言的确很难做到欺骗。   他不想考得太高,是因为想要减少旁人对自己的关注。一个成绩优异的人,理所当然会吸引更多的喜欢和欣赏,而这种情感,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那些代表学校的竞赛,他或许不能拒绝,但仅仅属于自己个人的考试,却还是能做些手脚的。   不过要是考得太差,又会被老师叫去谈话,浪费自己的时间,得不偿失。   现在这个排名,是他不断尝试出来的,既不高调,又不影响自己生活的最佳选择。   这一切要解释起来太过复杂,况且说自己“不愿意出风头所以故意考差”,在对待学习十分认真,一定要拿第一的别苏面前,令他有些难以启齿。   祁言犹豫片刻,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入学考有奖学金吗?”   别苏明知对方是在转移话题,还是点头:“现在知道了,怎么了?”   祁言:“奖学金只会发给综合成绩年级前五名的学生,对于特招生来说是很重要的奖励。”   别苏一点就透:“所以你是因为不想抢特招生的奖学金,才故意写错题,考出年级前十的?”   祁言:“也可以这么说。”   别苏信了。   她拿起手机,退出了祁言的试卷扫描件,重新点进排名。   (A)班的确是最好的班,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在年级前五十名,出现在这张排名表上。   她第一,顾勰第二,第三到第五名是班上的同学,都是特招生。最重要的是,第六名是许望,就坐在她的后面,也是特招生。   别苏的心突然就有点不舒服,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许望不在座位上,才靠近祁言,小声和他说话。   “祁言,我来之前的前五名都是谁啊,固定的吗?”   修长的食指点在了她的手机上,指甲圆润,和屏幕相击,发出轻响。   祁言:“第一一直是顾勰,二到四名倒是会变,不过一直是这四个人。”   他的手指从表格上的第三名划到第六名,流畅的线条像是落在了别苏的心上。   别苏脸颊鼓起,目露惆怅:“我都不知道。那这样说来,我岂不是要抢许望的奖学金了。”   凯斯诺学院没有特招生,学生们非富即贵,就算追求高分和好排名,也没人会计较能不能拿到奖学金。对他们来说,这些钱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和奖杯、奖牌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圣兰斯帝的规矩是这样的,别苏忧心忡忡,望向祁言:“这可怎么办啊,没有奖学金的话,会影响他在这里上学吗?”   她真的很担心。如果因为她的转学,而抢走了另一个人的奖学金,影响了别人的人生轨迹,那她真的要愧疚死。   祁言只是想让别苏不要深究他的成绩,才随口说了奖学金的事。找个借口罢了,他但没想到别苏竟然会为这件事苦恼。   他沉默两秒,问道:“你能考到第一,是你的实力,就算他们拿不到奖学金,也是因为他们没你的分数高。奖学金是你应得的,为什么说是‘抢’?”   别苏:“如果没有我,这就该是他的啊。”   她是为了自己才转学的,能有正常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不希望在自己得到幸福的同时伤害别人。   祁言不赞同地看向她,伸手点了点她制服上的玫瑰校徽:“你现在就是圣兰斯帝的学生,你在这里,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同学,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校友,没有什么‘如果’。”   别苏:“你不知道。”   她总有一种,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强求来的感觉。   越想越责怪自己,她的神情逐渐低落,眸光渐渐暗淡。   祁言第一次见到心事重重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他没有多想,手已经伸出,握住了对方的肩膀。   手掌下的肩膀柔软但瘦削,他隐隐能感觉到骨骼的触感。   祁言观察着别苏的神色,回想着她之前说过的话,解释道:“我们学校给特招生的奖学金都是入学前就会发的,免学杂费,免制服费,每个月连餐饮费都会固定打进学生卡里。奖学金不会影响他们在这里读书,圣兰斯帝这么多特招生,又有几个能考进年级前五?要是都靠着前五名的奖学金生活,那第五名之后的特招生早就退学了。”   别苏不为所动,说道:“但没有我的话,他确实是第五。”   祁言定定地看着她。   他终于意识到,别苏对这个学校,或者说,对现在的一切,没有归属感,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外来者,甚至是……侵略者。   因为是转学生的缘故吗?   转学生都会陷入这样的思维误区,感到同样的不安吗?   “你在想什么?”祁言不解。   但让别苏宽心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他即便无法理解别苏,但会试着带入她的思维。   祁言扶住她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光温暖柔软。他的声音轻缓,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你没有影响任何人。如果你放不下这件事,我陪你去找教导主任,说你不想要奖学金,往后顺延一位,好不好?”   别苏的眼睫轻颤,眼神之中满是询问,投向祁言:“可以吗?”   祁言抓着她的手腕,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走。”   作者有话说:   -   就是说,苏苏是有点秩序善良的属性在身上的。   -   现在的祁言:别苏如果喜欢我的话,是误入歧途啊!   后来的祁言:没有别条路能走,别苏的正途就是我。   -   下章是明天0点更新哈。   你们是喜欢6000字分两章还是一章一起发啊?   宝们的评论我每条都会看的!爱你们噢!   - 第21章   办公室内, 南宫老师放下手里的水杯,看向自己近来最看好的学生:“你是说,你不要这次的奖学金?”   别苏点点头:“是的, 南宫老师。”   “为什么?”   别苏:“奖学金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同学比我更需要它。”   当老师这么多年以来,南宫老师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请求。   是十分新鲜的事,是分享给其他老师听,或许都会被当成是在开玩笑的内容, 但放在别苏的身上, 南宫老师又觉得极为合理。   她的笑容里带了些包容, 谆谆道:“那你有没有想过, 奖学金并不仅仅是金钱, 还是荣誉的象征?你放弃奖学金, 是在将荣誉拱手让人。况且, 你让给其他同学, 别人会接受吗,就算接受了,又是否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呢?”   别苏没考虑这么多。她眼中有几分茫然, 忍不住看了祁言一眼。后者站在她的身边,只隔着一小步的距离, 是朋友之间才会有的亲密程度。祁言接收到她的目光, 就要开口帮忙, 却被别苏阻止。   别苏却朝他摇头。   来找南宫老师已经是祁言的主意了, 她不是依赖他人的性格,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请求别人帮助的人, 不想要奖学金是她自己的想法, 本就应该由她来说服南宫老师。   别苏:“南宫老师, 如果奖学金只是荣誉的象征,是奖杯或是奖牌,甚至是奖状,我都不会拒绝,但它不是。而且在我转学前,这五位同学本就应得到奖学金,是我的转学造成了其中一人无法得到。”   南宫老师不赞同地看向她:“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的优秀。”   别苏:“但结果是如此。如果那些同学是真的需要奖学金,他们会在意是否是由我让出的吗?”   她是真心发问,不愿在无意中伤害同学。   南宫老师朝她笑了笑,感慨道:“像你们现在的年纪,自尊心都是很强的啊!”   她见到别苏陷入沉思,又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别苏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如果不领奖学金,把奖学金给考了第六名的同学,其他人又会怎么想考了第二名的顾勰同学呢?   “他家庭条件也很好,不需要奖学金维持生活,但却没有做出谦让的行为,在你开了这个先例之后,是否会有人对他不满?那以后的考试,是不是除了特招生,其他学生哪怕考到了前五名,也不该领奖学金,否则就是不善良,不为同学着想?   “你希望今后的圣兰斯帝变成这样吗?”   别苏被她一连串的发问问住,眉头忍不住蹙起,却听南宫老师还在继续说:“即便真的像我说的这样,所有人都让出奖学金,那之前已经发放过的奖学金又该怎么办?顾勰同学高一时考了一整年的第一名,会不会有人旧事重提,说他以前太过自私?”   南宫老师说完,啜饮着手中刚泡好的茶,静静地等待着别苏的回答。   风吹过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垂落的羽毛轻轻拂动。   一段沉默之后,别苏的声音响起来,目光坚定:“老师,您说的对,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么多。那是否可以把奖学金的范围扩大,改为年级前十名,再在现在的基础上提高金额,多的支出由我承担。这样的话,我不用让出奖学金,也不会发生您刚才担心的事情,只会有更多的学生可以领取奖励。如果能对他们有帮助,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的方法出乎南宫老师的意料。   细思之后,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也将她之前的几点反对意见都考虑进去,逐次解决,是一个没有任何人会被影响的方案。   别苏始终观察着南宫老师的表情,见她隐约有松口的意思,心中一轻,严肃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南宫老师,那就麻烦老师您和校长说一下,我会让家里人联系校长再详谈这件事的,谢谢老师!”   她的笑太甜了,南宫老师很难拒绝,加上这个主意的确可行:“好吧,我会和校长说的,你这孩子……”   南宫老师的话并未说完,她的心中升起难言的赞赏。   在这所学校,特招生和富家子弟泾渭分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能够在校规校纪的约束下没有欺凌的行为已经很不错。   甚至在她所带的(A)班,也只是能做到维持表面的友好罢了。学生们私下形成小团体,背后的议论她更是没办法管,或者说,没想过可以管。   只是今天,她竟能看到有一个学生,这样……为他人着想,设身处地地关心旁人。   离开前,别苏朝她挥手:“南宫老师,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不要再让其他同学知道啦!”   南宫老师无奈地笑了笑,答应道:“老师知道了,放心吧。”   她看着别苏与祁言一同离开的背影,想到,别苏说的“其他同学”,倒没把祁言包括在内。   ……   从办公室出来,别苏感到一身轻松。   她轻轻拉着祁言的袖口:“祁言,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来找南宫老师,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祁言接受了她的致谢,否定道:“我什么也没做,办法是你想出来的。”   事实上,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插手这件事。而且直到现在,他也认为这事和别苏无关,本就不是别苏应该承担的责任。   那些人考试成绩不够,拿不到奖学金,是他们自己的事。假如把这件事放到同样拿过年级第一的顾勰身上,问他对事情的看法,顾勰百分之百会满脸不理解,反问他为什么要想这些。   也就是别苏,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别苏身上那种他难以理解的道德感,还是因为别苏此刻还将自己当作转学生,不愿融入。   进了教室,他看到别苏和已经回到座位的许望打招呼,一脸轻快,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就连在办公室谈了一个课间的事也只是一场错觉一般。   许望神色淡淡,只是冲别苏点了点头,厚重的镜片将他的眼神遮住,令人无法窥探,唯有紧紧抿住的唇泄露了些许心绪。   祁言眸底稍冷,他对这些所谓的同学并没有过多的喜恶,但或许是将别苏当作朋友,他不希望别苏被伤害,或者满腔的善意被辜负。   坐下来,他倾身过去,覆在别苏耳边,轻声问:“你这样帮他,为了奖学金找老师谈这么久,却什么都不说,不怕别人不领情?”   说不定别人在心中责怪你、嫉妒你、怨恨你。   别苏脸色紧张,声音低得几乎是气声:“你小声些,别被听见了。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不是为了要别人感激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啦!”   他们的声音再小,在有心人耳朵里,仍是能听见的。   况且,祁言在开口前,还着重看了许望一眼,和他目光交汇。   祁言脸上的笑意温柔,眼神却冰凉,说的话虽然在别苏耳边,但真正的对象却另有其人。   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对方——别像他说的那样。   -   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学生们都神经兴奋,要么讨论分数,要么抓紧时间放松,没有几个认真听讲的。老师也不强求,和学生们开了几句玩笑,鼓励成绩好的学生继续保持,安慰差的学生下次进步,上完课就离开了。   放学后,祁言让别苏把之前收到的那些社团申请表拿出来,邀请道:“趁现在还早,去看看社团?”   别苏这才想起入学考后大家都要选择社团加入的事。加入社团算学分,和学习表现分息息相关,的确是比较重要的事。   她认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沓申请表,把运动相关的社团首先排除,又把注明了每天都要参加社团活动的那些拿开,手里就剩下三张纸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记得最初的想法,问道:“我们学校有化学社吗?”   像是这种和学习相关的社团,圣兰斯帝几乎没有。学生们参加社团,除去为了获得学分,大多是两个目的,第一是出于兴趣爱好,第二是出于扩大交际圈。   而化学社……   不能满足以上任何一点。   至少在祁言的记忆里,学校是没有这个社团的。但他也不愿泼别苏冷水,说道:“今天是入学考结束第一天,应该大多数社团都会在学校主道宣传招新,也许能看到。”   听起来就十分热闹,别苏来了兴致:“那我们快去吧!”   说着她还有些心虚,往边上看了眼,确定程钰已经走了。这些日子以来,程钰时不时就邀请她参加音乐社,她拒绝了好几次,但是都被那种热情打了回来,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了。   有时候她都想着要不就答应了程钰算了,但是音乐社实在太忙了,不仅是每天要参加社团活动,周末还经常会参加音乐节,更不用说那些在全国各地甚至世界范围内的音乐比赛……   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   时节已经到了秋日,学校主道两侧种植的梧桐树的叶片已然染上些许金黄,偶有几片落在地上,被人群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声。   树荫之下,主道上果然已经搭起了五彩缤纷的帐篷,每个社团都挂好了属于自己的横幅,招牌一个比一个闪,甚至有镶着金边的。   不少社团为了吸引学生,还会安排社团在道路边表演才艺,或者让社员穿着玩偶服拉人。   到处都热闹得很,时不时就会有一小块区域发出惊讶的呼声,别苏走进去看,才发现是魔术社在当场表演魔术。   真的太有活力了吧!   别苏很喜欢这种样子的校园。   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混在其中,也没有人过多地关注着她的感觉,很自在,很享受。   别苏被祁言拉着手腕,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继续看下一个社团。   还没往前走两步,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冰淇淋甜筒,一支小雏菊,还有一条项链。   这些都是社团为了宣传分发赠送的小礼品。   礼品的价格有高有低,有些社团走的是亲民路线,送些亲手做的马卡龙、慕斯蛋糕,或者鲜榨果汁、热咖啡,十分贴心;也有些社团连帐篷都是豪华版,出手就是名牌首饰,力求压倒其他社团,在学生之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豪气逼人!   别苏原本都是拒绝的,她并不想参加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社团,但奈何同学们太过热情,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就跑,连自己的社团都不介绍,像只是为了给她送点礼物一样。   甜筒是香草味的,旋转出的弧度很漂亮,尖端也不歪。别苏舔了一口,味道符合她的要求,甜丝丝的,很好吃,不愧是烹饪社出品,真的很不错!   她甚至推荐祁言也拿一个尝尝,但被后者无情拒绝。   别苏一边安静地吃独食,一边很不理解,怎么会有女生不爱吃冰淇淋?   但一阵秋风吹过,她悟了,祁言是担心自己的头发被风吹的黏在甜筒上,注意形象,才能抵挡住诱惑。   长头发吃甜筒确实有风险,别苏回忆起之前长发时期的自己,深觉共情了祁言。   走得越远,别苏手里的东西越多,快要拿不下。她看眼两手空空的祁言,十分奇怪,明明祁言看起来也很温柔好说话,怎么没一个人向祁言推荐社团?就连送小礼品的同学都只给她,略过祁言。   怕祁言心里不平衡,别苏吃完甜筒,用纸巾擦干净手,接着把那条做成了半颗橙子造型的项链递到祁言面前。   她一只手打开丝绒盒子,将首饰捧着,喉咙被甜甜的冰淇淋浸润过,声音很是动听:“祁言,送给你。”   祁言看着眼前的小盒子,忍俊不禁:“这不是别人送你的社团迎新礼?这么快就借花献佛?”   别苏认真和他科普:“这条项链是A家这个月才上的新款,很难买的!而且这条是女款,肯定要配我同桌这样好看的人才合适呀!”   这条项链她能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因为她也挺喜欢的。但是对于女扮男装这件事,她是很上心的,首饰之类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带过来。   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看的项链,放在家里,她肯定会忍不住戴的。这种看得到却不能用的感觉太痛苦了,不如给它找个好归宿。   祁言没动,问道:“只要是好看的人,都可以?”   别苏摇头:“当然不是,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欸!”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个女生朋友,决定不勉强祁言:“没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问问盛柠,希望她会喜欢。”   盛柠的品味是比较张扬的那款,一般用的首饰也都是做工奢华,镶钻熔金,属于夺目耀眼的那种,这样清新款的橙子项链或许不合她的喜好。   ——要是真的没人喜欢的话,她就勉为其难带回家吧!   不过,祁言听到她打算送给盛柠之后,立刻伸手要接丝绒盒子:“我很喜欢,谢谢。”   “真的吗?”别苏起了玩心,手腕一扭,避开了对方的手。   她看出来祁言本来没打算收,是因为她提到盛柠才变了主意的。没想到祁言面上平静,其实连条项链都要和盛柠争。   心里觉得好笑,别苏故意把项链从盒子里取出,眼底戏谑:“既然我同桌这么喜欢,那现在就戴上吧,肯定很好看!”   祁言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不愿意让别苏送盛柠项链的想法占据了上风,他应了下来,伸出手:“好吧,给我。”   别苏把项链勾在指间,就不给他。   她动作灵活,身子一转,整个人到了祁言的身后。   项链从她的手里松下,橙子的坠饰悬在空中,转动间折射着灿烂的日光,下一秒就到了祁言的脖颈之前。   距离太近,别苏的动作又太快,祁言对她毫不设防。只觉眼前一道阴影过去,项链已经被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转瞬间,别苏已经站回了他的身前,目光专注地端详着项链,夸奖道:“真好看!”   虽然祁言的衬衫扣得很紧,将喉咙都包裹起来,这条项链也只能戴在衬衫之外,并不能亲眼见到雪白锁骨戴着项链的样子。但本来就是简约的风格,小小的一个吊坠,在雪白的衬衫之上,像一抹明亮的橙色,已经足够生动。   她一脸高兴地抬眸,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祁言和这条项链就是很般配,却在下一秒注意到祁言的脸色不太好看,心慌了一瞬:“怎么了吗?”   交朋友,拥有友谊,是祁言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可否认的是,和别苏相处下来,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许多束缚都渐渐消失,整个人都轻松很多,也没有人再来烦他——迎新时没有社团成员缠在他跟前就是很好的证明。   别苏已经是他认可的朋友,甚至稍微令他有些重视,否则他不会在放学后主动来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只是为了让别苏找到自己喜欢的社团加入,对这所学校更有归属感。   但给他戴项链,而且是同性……他心中的确升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令他不太舒服。   况且在别苏的眼中,他是女生。给女生朋友戴项链,是太过暧昧的举动了。   祁言静静看着别苏的双眼,澄澈、干净,没有任何不应该存在的情愫,此刻因为他的沉默还有几分担忧。   一个真诚的朋友。   他想到别苏说自己以前没有过朋友,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不懂得男女之间应当保持的距离。   这样想想,别苏对盛柠好像也很是亲近。如果真的把项链送给盛柠,别苏……也会亲手给盛柠戴上吗?   心中越想越乱,但看到别苏不安的神情,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含糊道:“……以后不要对其他人这样。”   从祁言的反应,别苏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对了。但她以前在逛街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女性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戴项链,不由得就把祁言和自己带入了。   但她作为男生的话,的确不应该这样做。   别苏垂下头,有些愧疚:“对不起啊祁言,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额前的碎发垂下,白皙的一张小脸掩在阴影里,从祁言的角度,只能看到精致的鼻尖和被咬住的下唇。   明知这人就是个直接的性格,又天真得什么都不懂,看她这副模样,祁言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对别苏的责怪。   他轻叹一声,无奈道:“我没有怪你。前面还有不少社团呢,在这站着,你是要参加游泳社?”   两人正好站在游泳社的招新帐篷前,不少社员已经盯了他们一会了,似乎都在找机会冲上来推荐自己的社团,虎视眈眈。   只不过刚才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太过奇怪,才没人轻举妄动。   别苏回头一看,就对上了好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她一颤,赶紧拉着祁言往前走,装作没听到后面那些同学挽留的话。   别的社团就算了,游泳社!   她怎么可能参加?   她怎么敢参加!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敢偷偷瞄祁言,发现那条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衬衫之内了,只能隐约看见脖颈处银色的链条微微泛着光。   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不然也不会收进去。   别苏一边猜测,一边放下心来。   注意到了别苏的目光,祁言知道这是还在意之前的事。他想着需要快点转移别苏的注意力,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帐篷,对她说道:“化学社,不去看看?”   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社团,别苏果然被吸引,直直朝着那个印满了化学器材图案的帐篷走去。   在整条道或奢华或文艺的帐篷海里,这顶帐篷算得上是朴素了。一眼就能看出的廉价布料,还有那些图案,走近了才能看出来,竟然都是手画的。   难怪这里门庭冷落,和那些送礼品的社团没法比。   ——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出社团经费不足,也不会有什么好玩的活动可以参加吧!   但别苏不在乎这些,她带着高兴的笑容走过去,发现这社团空荡荡的,不仅是没好奇的新生过来询问,就连本应招揽学生的社员,也只有一个——   还是她认识的人。   “学长!”   别苏刚走到帐篷外,就被热情地喊了一声。   沈研研主动给她倒了杯水,说道:“学长也是在考虑参加哪个社团吗?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来我们化学社?”   作者有话说:   -   看到有宝猜▇ ▇值,大概十章左右就会知道啦!   -   其实发文前我都会花差不多一个小时重新修修措词查查错字(但因为一直盯着看,也不能保证100%无误,只能尽力嗷),所以真的非常欢迎并且会红包感谢捉虫的宝噢!   另外因为明天要上新书千字榜(就是app左上角那个),所以10.5的更新会在23点哈,18章的红包也会到时候一起发~   - 第22章   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熟悉的人, 加上化学社本来就是自己首选的社团,别苏当即应下。   她接过沈研研倒的水,没有喝, 而是将纸杯放在一边, 问道:“沈学妹,你是化学社的社员吗?申请表在哪里填?”   沈研研立刻把报名表拿给别苏,说道:“我是化学社的社长,学长想加入的话, 填好这张表就可以!”   别苏拿起笔, 找了把椅子坐下, 就要开始写。   祁言稍稍落后一步。他知道别苏对化学感兴趣, 才主动指给她看, 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但如果他能早一点看到沈研研, 那他一定不会让别苏自己过去。   他伸手, 轻轻抽出别苏手中的笔,打断了别苏填表的动作,温声道:“沈学妹才高一吧, 入学一月有余,竟然已经当上社长了, 真是青出于蓝啊。”   沈研研低下头, 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学姐不知道, 学校的社团对我来说, 开销有些大。我这才想着自己办一个社团,像化学社这种学习相关的社团, 只用找老师借实验室, 学校会提供器材和用品, 还能对学习有帮助,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社团。”   她说得自立自强,别苏听了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祁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道:“高二的学生才必须要加入社团,学妹刚刚高一,就这样着急了,真是未雨绸缪啊。据我所知,棋类社团和运动类社团都没有太大开销,像音乐社和绘画社,因为常年拿奖,社团经费也很足,不会在经济上让社员自己承担。还有学生会,如果加入了,甚至可以替代社团的学分,都是好去处。”   他的话听着和风细雨,里面却带着尖而细的刺。沈研研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她低头看向别苏,眼睛已经有些湿润,却还是坚强道:“学长也知道,我之前得罪了楚弈学长。他在学校里人气高,又讨厌我,哪里还有社团愿意让我加入,学生会更是阶级分明……我也是没办法,只好自己办了个社团。学长你看,招新到现在,还没人愿意加入。要是这周社团还不满五人,也只好解散了。”   说到最后,她幽幽叹了口气,满脸写着无可奈何。   祁言还想追问,但别苏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冲他摇了摇头。   别苏原本就想加入化学社,这会知道背后这么多隐情,更是对沈研研感到心疼,当即拿起笔就继续填报名表。   学校的社团报名表都是一个格式,姓名、电话、空闲时间,还有一些个人介绍之类的地方,沈研研说可以不用填写,别苏也就不费心思去想。   不过两分钟就填好了表,写完,别苏想到刚才的话,关心道:“沈学妹,楚弈还有为难你?看来他还没被教训够!”   沈研研连忙解释:“没有,我已经没有再见过他。只是之前食堂的事闹得太大了,有不少同学替他来找我出气。”   别苏皱眉,不太高兴道:“我之前和顾勰说这件事,他还说学校没有霸凌行为,原来真的是哄我呢!明天见到他我再问问。”   沈研研倒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学长,谢谢你的好意。学校没人欺负我,只是同学们都家世不菲,不愿和我过多来往,也是正常的,真的没有霸凌。”   听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别苏也只好放弃,安慰道:“没事,现在我就是你的社员了,我们社团肯定能招满五个人,不会解散的。”   祁言在别苏身边坐下,也鼓励道:“是啊,学妹,既然有办新社团的魄力,怎么会轻易被这些问题打倒?”   他拿起一张空白的申请表,从别苏手里接过笔,慢慢填写。   别苏觉得祁言说的很对,点点头:“是啊,我们社团这不就三个人啦!沈学妹,要有信心!”   她伸出手,想要拍拍祁言的肩膀,又在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忘记了人际交往距离,右手停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了半个月同桌,祁言对她已然熟悉,知道刚才的事情还梗在她心里,主动抬手,和她击了个掌:“发什么愣,不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了?”   掌心相贴一瞬,别苏立刻把自己的顾虑抛在脑后,手顺势搭上祁言的肩,亲近起来:“才不会,就是最好的朋友。祁言,你真好!”   她眉眼含笑,余光骤然在沈研研的头上看到了熟悉的黑字。   【▇ ▇值:90点】   这是她见过最高的数值。   别苏的目光染上惊疑,对沈研研的注视不由得多了几分。   竟然会到90点,沈研研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三番两次帮助她?   数据太少,又无从对比,别苏只能胡乱猜测。   好在她和祁言都加入了化学社,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观察沈研研。   祁言感受到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僵住,不动声色地顺着别苏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点不出意外地在沈研研头顶。   果然,在他们的头上,有什么是唯有别苏可以看见的东西。   不是没有怀疑过别苏是不是因为幻想才会这样,但从他们之间的相处中,祁言能清晰地判断别苏精神状态十分正常。   加上别苏偶尔会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书,他有理由推测,别苏是遇到了某些不科学的事——那是即便尽力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还是无法做到的事。   因为突然出现的数值,别苏对沈研研充满了探究欲,主动留下来,既能近距离观察沈研研,又能给自己的新社团撑场面。   她是真的想加入化学社,自然希望凑齐人,避免解散的结局。   在他们加入之前,化学社只有沈研研一个人,帐篷里面可以说的上是空空荡荡,别说像其他社团那样送礼物,就连装饰用的彩带都看不到,只有一些用来表明社团性质的化学器材放在一旁的桌上——烧杯、玻璃瓶、酒精灯等等。   别苏站在桌子前面挑挑拣拣,拿了五个小烧杯,又分别接了不同量的水,由高到低依次排好,再取了根玻璃棒。   玻璃棒在烧杯边缘轻轻敲击,别苏听着声音,又调整了下杯内的水量,这才坐了下来。   她眉眼含笑,看向沈研研:“沈学妹,看我的吧!”   眼前的都是实验室内随处可见的小烧杯,就连她手里的那根玻璃棒也平平无奇,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之间显得格外廉价。   但下一秒,清脆悦耳的音符出现在他们的耳畔。   一开始,音调轻而低,随着别苏手腕弧度的加大,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玻璃棒与烧杯边缘碰撞,欢快的音乐声从她的指尖流出。   在校园内的道路边,在一张普通的木桌前,别苏面对着简陋的器材,却奏响了足以吸引无数路人的乐曲。   音调十分简单,是所有路人都能叫出来名字的曲目,也是听到就能播撒欢乐的声音。   别苏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发丝随着她身躯的动作而晃动,手腕的移动灵活而流畅,像是深谙琴技的音乐家在路边随性而发,情绪上来,奏响了这样一首曲子。   她面前摆着的烧杯像是神明降下的音阶,指尖捏着的玻璃棒也反射出璀璨的日光,如同带有魔法。   没有多么高超的技巧,但就是莫名地感染了他们。   仿佛听到了心灵的呼唤,越来越多的学生停在化学社的帐篷处,驻足欣赏着难得的视听盛宴。   别苏和祁言在圣兰斯帝都是受到大量关注的人,从出现在主道上的时候就有人在论坛发帖,猜测两人会选择加入哪个社团。   现在他们不仅出现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廉价帐篷里,坐下来疑似填写了报名表,别苏还当众演奏起曲子,足以令人升起强烈的好奇心。   【主题:别苏和祁言疑似加入化学社,这社团有什么特别的吗?   1L:楼主入学两年,从来没听过这个社团,是新办的?   2L:翻了一下开学时候发的社团手册,没找到,要么就是开学后向学校申请成立的。   5L:层主是学生会的,刚才在系统里查了,化学社是上周才成立的,申请人是个叫沈研研的,有人知道她吗?   7L:回复5L,沈研研是高一(A)班的,听说成绩巨好,学校花了大价钱让她来读书的。   8L:大价钱?那不就是特招生?一个特招生也好意思成立社团,真是不自量力啊!   11L:特招生?这样说我有点印象了,别苏刚转学那会是不是就为了一个特招生和楚弈对上?难道就是这个沈?   15L:不会吧,上面都在开什么玩笑啊?!楚弈是什么人,会看上一个特招生?别苏又是什么等级的帅哥,我只能接受校花级别的祁言和他在一起!别的人都不要来登月碰瓷好吧?   22L:不过昨天我还看到盛柠和别苏也走得很近欸,红玫瑰盛柠和白玫瑰祁言,不知道别苏到底喜欢谁呢哈哈!   24L:盛柠不是还和顾勰有婚约吗?不过他们好像都和别苏关系很好。   29L:坚定站祁言女神!刚才亲眼所见,别苏给祁言戴项链了![图片][图片]如果这都不算爱~   33L:盛柠在考场还维护别苏的,当面和楚弈叫板,别苏和盛柠才是真的!!!   35L:盛柠那么骄傲的性子,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但每次看到别苏都会笑得很开心,盛柠对顾勰都没那么热情过!   40L:为什么只考虑祁言和盛柠啊,男孩子也不是不行啊,我觉得顾勰和别苏也好合适啊,两个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学霸和学霸才是最合适的!不接受反驳!!!   41L:楼上是对的!终于找到你!!!#新来的转学生夺走了我的第一,也夺走了我的初恋#天啊好浪漫kswl!!!   55L:救命这帖子不是讨论别苏和祁言到底加入了哪个社团吗,怎么变成了别苏的cp大选啊!?就是说能不能把楚弈也带上#情敌变情人#不香吗?!   58L:楚弈真的,堂堂校霸,但只要别苏在场,眼睛都是跟着别苏的,像衷心的狗勾一样!绝绝子!!   62L:别吵啦!ALL苏也不是不行!   63L:楼上在胡说八道什么!(怎么ALL说清楚我朋友想知道!)   ……   78L:天啊,别苏在给化学社招人,他在用玻璃杯弹《欢乐颂》!他好帅我好爱!!   80L:从未想过烧杯和玻璃棒可以做这种事,忽然对化学社燃起热爱了。   81L:楼上带我一个,我也,一起去填入社申请啊!   83L:他弹得好好听啊!沦陷了!!!   84L:别苏真的好厉害啊,而且他坐在那里敲玻璃杯的样子真的好酷!   89L:音乐社估计气死了哈哈哈,谁让那群音乐社的眼高于顶,连招新都不来,还以为别人都求着进他们社团呢!   92L:听说别苏拒绝过音乐社邀请的,难道他真有很高音乐造诣?我还以为是冲他的脸呢!   94L:看他的动作和韵律节奏就能看出来啊,而且水杯调出来的音好准,我看他就纯靠听的,他应该有绝对音感吧。   95L:#上天已经赐予别苏如此的美貌,却还要赐予他如此的才华#   98L:呜呜呜和别苏当校友我此生无憾了妈妈!   ……   121L:楚弈也出现了!人在现场,围观速来!!!】   自从别苏弹了首曲子,来打听化学社的人就一堆接一堆,还真的有几个填了报名表,打算加入社团的。   别苏当然觉得社团人越多越好,不过祁言给出了反对意见。祁言说这些人都是怀有其他目的的,最好是筛选一下,不要当面给出答复。沈研研也同意他的看法,说不希望自己成立的社团变成有心人的工具,也不想让别苏在社团里还要应付其他人的骚扰。   既然两人的意见统一,别苏不置可否。   总之收集到了一沓报名表,社团的五名成员是没什么问题了,不用解散就好。   主道边的路灯慢慢亮起,太阳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另一端可以见到淡黄色的弯月隐约悬挂于天际。   天色已晚,学生们渐渐散去,原本热闹的主道忽然变得安静,不少社团都开始收摊,别苏三人也着手收拾东西了。   这帐篷虽然是沈研研一个人支起来的,但毕竟已经是一个社团的成员了,别苏自然不可能直接离开,也留下来帮忙。   三人分别行动。别苏桌面上的物件,沈研研将帐篷拆开折叠,祁言个子最高,去收挂在外面的横幅。   别苏将报名表整理好,就要放进文件夹中,便于拿回去挑选,纸张的另一头就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按住。   她抽了两下,没能抽动,接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等等,本少爷还没填。”   盛气凌人的语调一出来,别苏不用抬头,已经知道是哪位少爷到了。   她对楚弈是半点好感也没有,手中再用了些力,想把报名表扯出来。   但楚弈的力气更大,报名表被按在他的掌心之下,别苏心有顾忌,不想把脆弱的纸张扯碎,只能受制于人,看着楚弈吩咐身边的刘琢刘祐去填表。   “什么事?”别苏眉头微皱,语气也不算多好。   自从上次入学考之后,两人就再没交集,听说楚弈是受了学校处分的,不过现在看来,那点处分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楚弈眉头一挑:“本少爷当然是找你来了。”   别苏还没来得及说话,肩膀被轻拍了下。她回过头,发现是祁言站在她的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扶着她的肩,和楚弈对视。   他对别苏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你先去沈研研那边,这里交给我。”   别苏对祁言十分信任,加上她也不愿意和楚弈进行太多对话,立刻就要起身走人。   【▇ ▇值:63点】   啊,楚弈头上竟然也有数值。   看过了沈研研的90点,这个63点实在令她有些看不上。   等等——数值变了!   【▇ ▇值:83点】   别苏的目光瞬间移到楚弈的脸上,发现他正在看沈研研,应该是因为刚才祁言在话里提到了她。   随着她站起来,祁言放在她肩上的手也收了回去,数值化作无数个黑点消失在空中。   别苏垂下眼睫,去帮沈研研拆帐篷,把这里交给祁言。   目送别苏走到另一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祁言脸上的笑容才敛去,一双桃花眼覆了层寒意,显然是也不愿意给楚弈好脸色看。   祁言率先发问:“你来做什么?”   面对祁言,楚弈态度硬不下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感觉和见到别苏的时候有点像,但又不是完全一样。   别苏是令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想要成为别苏最重要的人;但祁言却不同,祁言容貌出色,态度温和,可他总觉得祁言戴了层面具,表露在外的都是伪装。   正如现在的祁言,双眸含冰,半分也不客气。   楚弈让刘琢把报名表交过去:“本少爷当然是来入社的,不欢迎?”   祁言没动:“化学社这种小社团,哪里容得下楚少这样的人物,楚少还是另寻他处吧。”   楚弈不在乎他怎么说:“据本少爷所知,你不是社长吧,找说得上话的人来。”   祁言勾起唇角,略带轻蔑:“我是副社长,不知道有这个资格拒绝楚少吗?”   沈研研对别苏的确用心,直接就给了个副社长的位置,但别苏觉得这太过麻烦,主动问能不能让给祁言,祁言便顺势接过。   楚弈沉下脸:“你不答应又怎样?那个叫沈研研的女人可不会拒绝。”   祁言终于抬起眼睑,正视楚弈:“楚少真有自信,眼光倒是不错。”   两人僵持不下,别苏和沈研研已经收拾好了其他的,靠了过来。   正如楚弈所言,沈研研了解了事情之后,将报名表接了过来。   大概是还对楚弈心怀忌惮,她脸色苍白,说道:“我可以同意楚弈学长加入化学社,但在社团里,需要听我和副社长的安排,积极配合社团活动。如果楚弈学长能够做到,那才可以。”   看着她勉强的样子,别苏想要出声替她拒绝。沈研研却微微抬头,露出一个笑容,颇有些破釜沉舟之感:“学长,我需要学会自己面对,我要克服心中的恐惧才能成长,你不能永远保护我。”   别苏只能点点头。   她虽然对楚弈微有反感,但既然能从楚弈头上看到数值,就当是测试品好了,也不用太在乎内心的喜恶了。   在场三个人,虽然身为社长的沈研研已经同意,但祁言是副社长,又是别苏看重的人,在这件事上同样有话语权。如果他一定要拒绝,别苏大概也不会勉强祁言。   甚至可能会两人一起离开化学社。   沈研研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吊了起来,生怕祁言会说出她不愿意听到的话。若是真的那样,沈研研暗暗想到,那只能放弃楚弈了,没有谁能比得过别苏。   好在祁言也点头了,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同意楚少的入社申请,也不是不行。但我们这里是化学社,自然要按照化学的方式面试。”   他拿起被用来充当社团介绍的化学实验宣传册,随手翻了一面,放在楚弈眼底:“把这个实验复原出来,我就同意,楚少以为如何?”   别苏无条件支持祁言,反正楚弈加入社团,她就多一个观察对象,楚弈不加入,她就少许多麻烦,怎么样都对她有好处。   她立刻投出支持票:“我赞同祁言的提议,如果实验都不会做的话,来我们社团也没什么用。”   沈研研没有选择,附和道:“我也同意。”   楚弈一脸傲慢,看也不看那页图片,冷哼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个破实验?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本少爷做不到的事!”   祁言轻笑了声:“明天中午十二点,实验楼106见。”   楚弈一撩头发,姿势洒脱帅气,放话道:“等着瞧!”   他接过宣传册,直接塞进刘琢的怀里,潇洒地大步朝外走。   “楚少,等等我啊!”刘琢刘祐喊道。   腿不如楚弈的长,两人跟过去的姿态都有几分狼狈。刘琢慌乱地往前跑,一边伸手拿起册子,想看看是要做什么实验。   偌大的标题映入眼帘——氨气的三种实验室制法。   刘琢眼前一黑,内心无声惨叫:少爷啊!您怎么就同意了呢!!!   作者有话说:   -   #万人迷苏苏#   没想到吧,前面虽然夸祁言弹琴好,可苏苏才是最棒的!   -   明天开始恢复每晚9点更新~   -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给我的宝们发个小红包~评论都有哒~   非常感谢宝贝们的支持,18章的红包已经送出,如果有宝贝没收到的话可以评论告诉我一下!   -   然后推推我基友【椰也野叶】刚开的奇幻文文《白月光求生指南》,文案挂在我的文案上了。   这本书封面的字就是基友写的嘿嘿,宝贝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哈~   如果可以看看我的专栏里的其它预收就再好不过啦!   谢谢宝们!爱你们!!! 第23章   社团招新持续三天, 直到这周过完才算结束。讨论了几句之后,三人都觉得后两日没有再来主道招新的必要,毕竟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入社申请书, 筛选都要费一番工夫。   况且社团人多事杂, 别苏也希望自己只是在一个清净的小社团,能有学分,又符合她的兴趣,对于社团的出名和扩张没什么兴趣。   知道她的态度, 沈研研主动承诺会努力满足, 认真选出最适合的社员。   到了傍晚, 圣兰斯帝各个建筑物的灯光亮起, 映亮了每一幢楼, 红色的墙壁半面掩在黑暗中, 像极了中世纪贵族所住的古堡。   路边种植的玫瑰花在风中摇曳, 即便是秋日, 也在校内园丁的悉心照料下开得灿烂,鲜红夺目,如同学生们璀璨的青春一般, 不见凋谢之态。   人群散去,和沈研研道别后, 别苏与祁言踏上了回家的路。   身边只有别苏, 祁言说话不再拐弯抹角, 一边观察着别苏, 一边问道:“你很信任沈研研?”   在食堂的那件事之后,他们也曾说起过沈研研, 但那时的祁言对别苏还带着反感, 并没有认可别苏, 自然不可能与她多说,只是毫不在意地评价了两句,对沈研研也没有太多关注。   而今天,他不愿别苏被人蒙骗。   别苏摇头,又点头:“说不上信任。不过我觉得沈学妹人不坏,而且……她总是给我一种需要帮助的感觉。”   “或许她只是在利用你的同情心。”祁言难得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令别苏不由侧目。   祁言知道别苏不清楚圣兰斯帝社团的成立流程,向她详细介绍了这件事有多么复杂繁琐之后,又说道:“沈研研才入学不到一个月,就能清楚这一套流程,甚至真的把社团成立了,还是你最想去的化学社,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他怕别苏真的把这当作巧合,干脆点明道:“像是早有预谋。”   别苏被他正经的口吻逗得发笑,觉得他担忧太过:“沈学妹能预谋什么呀?就为了和我在一个社团吗?”   她和祁言想的完全不一样,听完那需要经过层层批准的流程,感叹道:“原来成立社团这么难啊,沈学妹可真厉害!”   祁言脚步一顿,无视了她这句突如其来的称赞,接着说道:“你喜欢化学课的消息,有心的话一查就知道。”   每周的课程种类繁多,别苏都准时上课,积极参与,但只要关注她,就能发现在化学课上,做实验时,她眼里的热情最为旺盛,也最耀眼。   每次上课前都兴奋得很,一点也不掩饰。   见他说得笃定,别苏也不好再不放在心上,认真回忆了一下与沈研研的几次接触——总不能是喜欢她吧?喜欢扮男装的她?   这想法触碰到了她的神经,别苏立刻紧张起来,仔细思考。   因为经常被人告白的原因,她对喜欢这种感觉还算是敏锐,不是迟钝的人,但沈研研看向她的眼神,不说清清白白,至少没有名为爱情的东西……   别苏想了会,得出结论——沈研研不喜欢她。   放下心来,别苏也不再刨根究底,说道:“就算她是专为我成立的化学社好了,那不是我得到了好处吗?我想去什么社团,就有人不嫌麻烦地帮我成立那个社团,这样想我也太幸福了!不要计较了啦!”   祁言被她的脑回路打败,无奈地笑了笑。   他的手抚上领口,隔着衬衫碰到了挂在脖颈上的项链,不再说出反驳的话。   余晖洒下,拉长了两人回家的身影。   分开又靠近,像它们的主人,从陌生到熟悉。   -   次日,实验楼106教室。   别苏几人来得早,已经把实验服、护目镜,甚至口罩都穿戴好,还把实验室的安全预警等设施都检查了一遍。   别苏提出这要求时,祁言和沈研研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别苏翻出祁言之前差点在烹饪课炸教室的事情,言辞凿凿:“祁言这么谨慎细心的人,都会遇到意外。楚弈看起来就不会做实验,万一把酒精灯弄泼了,或者把化学试剂砸碎了,我们几个都跑不了。”   说着,她把实验用手套递给两人:“快戴上。”   祁言和沈研研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别苏争执,总归已经全副武装了,也不差这一副手套——况且别苏已经万分热情地主动替他们戴了。   戴手套的时候,衣袖被撩起,别苏眼尖地注意到沈研研的小臂上有一大片白色的痕迹,边缘隐在袖口内,像是受过伤留下的疤痕。   沈研研迅速收回手:“学长,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别苏眨眨眼,意识到这是别人的秘密,将另一只手套递给她,就去检查别的设备了。   十二点,楚弈准时出现。   他身后难得没有跟着那两个小弟,孤身前来,高傲地仰着头颅,像是已经胜利。可那张英俊的面庞之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暴露了它的主人挑灯夜战的事实。   楚弈嘴角挑起一抹自信的笑:“来得这么早,是等不及看本少爷的精妙实验了?”   说着,他朝实验桌走去,流畅地取出一系列器材。   别苏本来不想接话,但看了看,还是没忍住,说道:“你实验服和护目镜都不要?”   楚弈看她一眼,脸上满是不羁:“那种东西只会限制少爷我的发挥。”   看来是下定决心要作死了。   别苏沉默。   看到别苏好心提醒,对方却不当一回事,祁言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接着走到楚弈对面,食指弯曲,轻叩桌面,微笑提醒道:“楚少没忘昨天选的实验是什么吧?”   面对祁言,楚弈冷哼一声:“当然。”   祁言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笑容不减:“看来楚少昨夜练了不少次。”   楚弈立刻瞪圆了眼睛,帅气的脸显出几分蠢笨:“谁和你说——”   他话说到一半,发觉要不打自招了,话锋一转:“本少爷这样的天才,还用学?扫一眼就会了。”   大概是被挑衅到,楚弈摆放器材的动作都用力了些,在玻璃瓶上发出好几道撞击声。   把别苏看得心又多跳了几下。   楚弈仍觉得不够,继续放话:“氨气的三种制法,让本少爷一种种教给你们,等会可别眨眼睛!”   他的手已经触摸到装有浓氨水的棕色玻璃瓶,掌心紧紧贴在没贴标签的空白处,就要伸手去拧瓶塞——   别苏赶紧喊停!   别苏让他将玻璃瓶放下,语速微快:“楚弈,三种方法太多,太浪费时间了。你只需要用一种方法制氨成功,我们就让你加入社团。”   她不给对方做选择的机会,直接安排道:“就固态制氨吧!”   浓氨水什么的太危险了,可千万别再碰了。就楚弈那个倒浓氨水的不规范操作,别说腐蚀标签了,估计连手指都保不住。   她是想让楚弈知难而退,可没想过要让他烂手啊!   楚弈罪不至此!   她说的“固态制氨”,显然对被考核者来说,有一定的难度。   至少楚弈就眉头紧锁,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才说道:“就是铵盐和碱加热制氨。”   他分明不确定,应该是很没有底气的,但不知为何,就是能说出一种斩钉截铁的气势,令人无法反驳。   别苏再一次沉默,然后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确定之后,楚弈果断放下手里的玻璃瓶,转向酒精灯,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就这样把灯芯点燃了!   别苏深吸一口气,来不及阻止,就注意到那只光速收回的手,还有楚弈脸上一闪而过的疼痛——果然,是被烫到了吧!   竟然还有人用打火机点酒精灯,烫到也是活该!   这人昨晚到底怎么做的准备,怎么一直在乱来?   别苏万分不解。   “楚……楚学长。”沈研研仿佛是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要用的碱是氢氧化钙,你拿的是氢氧化钠。”   是的,在好不容易点燃了酒精灯之后,楚弈已经开始准备反应物了。   他选出了实验室一众化学品中最合适也是唯一合适的氯化铵,但在碱性反应物的选择上却出现了问题。   显而易见的是,哪怕是化学学渣,也知道,NaOH氢氧化钠是碱性化学物,而且是最有名的那一种。他也理所当然地这样选了。   但这进一步将本实验的安全系数拉低。   别苏此刻已经面无表情,甚至拉着祁言往后退了两步,坚决要和楚弈拉开距离,远离不必要的风险。   她甚至想喊上沈研研,让她也躲开一点,但紧接着,她看到沈研研拿出了小烧杯,帮楚弈取好了最正确的反应物氢氧化钙,甚至帮忙放进了试管里。   虽然昨天没有说过要楚弈独立完成实验,但包括楚弈本人,都认为加入社团的考核实验是不能有他人帮助的。   不然他也不会连刘琢刘祐都没带。   再说,楚弈心想,他根本用不着帮手!   他态度十分不好地把沈研研赶到一边,虽然没有倒掉对方准备好的化学物,但还是警告了一句:“不要插手本少爷的事。”   他的实验装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从酒精灯到反应试管再到收集氨气的试管,一应俱全。   实验终于步入正轨,别苏的心放下,开始认真思考,如果楚弈成功完成实验,她真的要同意这人来化学社吗?!   她不想搞出人命啊!   在她放空大脑的时刻,没有人听见她内心的恳求,同时楚弈也收集好了一管氨气,熄灭了酒精灯。   还好他没有选择吹灭。   别苏稍微宽慰地想到。   试管管口朝下,楚弈动作潇洒,倒扣试管朝别苏走来,将成果递到她面前:“就没有本少爷办不到的事!也不用太过崇拜本少爷,看在一个社团的份上,可以允许你和我交换个联系方式。”   别苏还没想好要不要拒绝他加入化学社,就突然又要拒绝联系方式的交换。两件事撞上,别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从哪一件事拒绝起。   好在她身边还有祁言。   祁言伸手,将楚弈拦在别苏身前一步的距离,说道:“看来楚少昨晚学得还不够认真,连检验步骤都忘在脑后,怎么能算是完成实验?”   他的话和和气气,但楚弈成功地被挑衅到。   楚弈“唰”地一下收回手,回忆昨晚和刘琢刘祐是怎么做的最后一步。终于,他想起来了那张颜色奇怪的纸。   他回过头,发现沈研研手里捏着的就是一张红色试纸。   他心高气傲,当然不可能从沈研研那里要,而是在桌子角落找了张一样的,小心翼翼放在试管口下方。   十秒后,红色试纸没变色。   楚弈眉头皱起,左手捏着试纸,又往试管里面送了送,保证试管里的气体可以接触到试纸表面。   但令他无法理解的事再次发生了!   红色试纸还是没变色!!!   他的脸色瞬间十分难看,心中已经开始痛骂:好你个刘琢,昨晚拿这破纸忽悠少爷,等会看少爷怎么教训你!   别苏看他动作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粗暴,心态也已然到了爆炸边缘,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他。   “你要不把试纸……”把弄湿再测气体酸碱?   “楚学长,石蕊试纸……”   她和沈研研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   暴躁的绿发少年已经失去理智,把试管正了过来,想要更加方便手中试纸和管内气体的接触。虽然在场四人没有一个能看见,但他们都知道,无色的氨气正在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而魔怔的楚弈想到的竟然不是赶紧把试管翻转回来,而是拿手指、掌心,以及衣袖去堵。   别苏感到一阵窒息。   心理上的,以及生理上的。   还是离得太近了一点。   她痛苦地把祁言又往后拉了两步,站到了实验室的入口处——最佳的逃跑点。   沈研研也还算幸运。她本来离得挺近,但是因为刚才被楚弈赶了两句,此刻已经保持了安全距离,没有受到太大的精神伤害。   而且他们还准备充分地戴了口罩与护目镜。   有备无患。   别苏再次感到这个成语的深思熟虑。   但楚弈显然很惨。   试管里的氨气全部逸了出来,加上他没有戴手套,之前又是弄酒精灯又是做实验,掌心早已出了汗。   众所周知,氨气极易溶于水。   又众所周知,氨气具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   更糟糕的是,在□□与精神的双重冲击之下,楚弈把掌心的液体都擦在了自己的制服之上,开始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物极必反,楚弈竟然拿起了左手的石蕊试纸——此刻已经变成了蓝色。   他举着这张成功的证据,双目空洞,像是含冤而死的地缚灵,诉说着最后的执念:“检验完了,我入团了。”   哪怕看到这人头顶的数字从83升到了87,别苏也不敢再打击他,伸手晃了晃祁言的袖子,让他解决现在的状况。   祁言的确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是这种时刻,也能面不改色,笑着迎新:“恭喜楚少,希望在化学社,你还能继续发光发亮。”   明明他说着无比温柔的话,但不知怎的,别苏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最后四个字不该是发光发亮。   对于一个破碎的楚弈来说,不论是差点流在手上的浓氨水,还是已经沾在湿润掌心的氨气,都在诉说着四个字——发烂发臭!   但一向和善的祁言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别苏甩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袋,努力诚恳地说道:“欢迎你,楚弈同学。”   她实在不想在这个环境待下去,直接道别:“下次社团活动见,我和祁言先走了。”   沈研研毕竟是社团团长,高一的教学楼也不是一个方向,别苏虽然想带着沈研研一起脱离苦海,但也找不到理由,只好和祁言两个人先行一步。   他们走后,沈研研的眼底闪过些许挣扎,最后还是走上前来,问道:“楚学长,需要我帮你收拾一下吗?”   她顿了顿,隐晦地提醒道:“用流动的水冲洗一会,会好很多。”   但是被他抹在衣服上的,可能就有点麻烦了。而且像这种少爷脾气的人,这套制服估计都不会再穿了吧。   想到这里,沈研研的心底掠过一丝阴霾,想到了当日在食堂被楚弈因为一件制服刁难的自己。   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婉约甚至有些柔弱的笑,动手把楚弈用过的器材收好,放回原处。   楚弈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接受了建议,仔仔细细地挤上洗手液,开始洗手,甚至用上了小时候学的七步洗手法。   他的声音伴随着水流声响起,语气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你动手,本少爷会找人来善后,走了。”   关上水龙头,干手纸扔进垃圾桶,他看也没看沈研研一眼,走出了实验室。   -   实验楼离教学楼不远,别苏和祁言把那一身装备脱下来,回到教室,还不到一点。   他们班的同学都没有午休的习惯,要么是趁机去学校里其他地方玩,要么是出去吃饭,还有把握短暂的午休时间回家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在座位上做题学习的。   这种氛围,别苏说话的声音都压低很多,和祁言对话就像是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互换小秘密。   别苏:“祁言,我觉得以后的化学社很危险,要尽量避免楚弈参加实验类的社团活动。”   这件事她担心了一路!   楚弈刚才的实验操作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她可能在高考考场上做化学实验题都会想到他——满满的反面教材。   这种人进化学社,可真的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啊!   祁言没有她这种担忧,提出解决办法:“那就只通知他户外活动。”   只是沈研研那里可能有点难办,还需要再和她聊聊。   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们教室门没关,别苏听力又好,不用两句话就知道是楚弈回教室了,带着他身上的刺鼻气味。   议论的同学还顾忌楚弈,不敢说得太大声,但紧接着,她听到了盛柠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哟,这不是楚家少爷,身上这是什么味啊,掉哪去了?这样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啊!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后面,盛柠的吐字都不清晰,只剩下一串止不住的笑声。   盛柠笑得前仰后合,海藻般的酒红色长发起伏,双眼盈盈,眼泪都笑了出来。   楚弈被她激怒,往前两步,却惹得盛柠连忙后退:“你可别靠近我,沾了这味道我可说不清!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她两只手掌竖直,挡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   盛柠的美甲已经换了一个款式,涂成了亮银色,在室外反射着一道道光。长长的指甲尖端十分锐利,漂亮,又极具攻击力,果真把楚弈拦住。   但看到楚弈这种有火没地方发的表情,盛柠更快乐了,她感觉自己笑得肚子都开始痛,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一幕,坐在教室里的别苏虽然没看到,但都听了个分明。别苏有些困惑:“以前没觉得盛柠这么爱笑啊,原来她笑点这么低?”   祁言解释:“她和楚弈认识很多年了,自幼不合,能看到楚弈这样,心里出了不少气。”   别苏看他:“祁言,你怎么这么清楚,你……”   “我和他们不熟。他们关系不好的事整个圣兰斯帝都知道。”他看向别苏的目光柔和,“只有你不清楚,我担心你被他们当枪使。”   别苏摆摆手:“不会的啦,盛柠人很好的,我还挺喜欢她的。至于楚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和他交流太累啦!”   这几次和楚弈的会面都让她感到由内而外的疲惫,是一定要保持距离的。   她的意思是自己不会被两人利用,但祁言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了。   他脸上的笑没了,眼神也凌厉起来,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喜欢盛柠?”   作者有话说:   -   问:楚弈的操作过程有几项错误?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贝们~ 第24章   听到这个问题, 别苏没察觉到不对,直接肯定。   “对呀!”她点头,笑得眼睛弯起, 很开心的样子, “上次考试盛柠还帮我呢,你不是也来了吗?而且她性格很好,平时带的那些甜品也很好吃。”   祁言不动声色地追问:“你什么时候收过她的甜品?”   “我想想,应该是上周四的大课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就我去天台那次啊。”别苏忽然住嘴, 恍然大悟, “祁言, 你是不是怪我没带你?明天我和盛柠说一下, 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她家西点师真的超厉害的!”   ——上周四的课间。   祁言想起来, 那天别苏说要去天台, 他也没有多问, 甚至趁着别苏不在教室,把之前往烤炉里洒油的人找了出来。   烹饪课那天之后他就着手调查这件事了。这个年纪的学生做坏事大多是一时冲动,不在乎后果。热血上头, 至多记得避开监控,但留下的马脚仍是太多。   祁言甚至没花多少功夫, 就把人锁定了。   因为在学校里, 他几乎时刻都和别苏待在一起, 始终找不到机会——他不愿在别苏面前表露出另一面, 或许是潜意识的,但他倾向于避开别苏。   那次课间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把那人约到了消防通道, 是个男生, 他的同班同学。   来人满脸兴奋, 眼里都是不知名的期待,显然对于祁言的邀约激动不已。   祁言脸上的笑容标准,眼眸却如利刃,周身温软如春的气质也冷下来,和平时待人接物完全是两种态度。   只是对上他的目光,男生就浑身一颤,腿都开始发软,连连搀扶住身边的扶手,才勉强支撑著肥胖的身形,没有摔到。   简单盘问了两句,男生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是同班同学,所以知道祁言的料理水平极差,也知道他会用哪一个料理台,提前往烤炉内倒了油。如果他不会用到烤炉,那这男生打算自己悄悄扔火星进去,让祁言遇到危险,制造机会,让他英雄救美。   将人推进险境,再伸出援手,试图用这种方式骗取感激,获得虚伪的爱情。   或许在构思这一切的时候,这人都从未想过,万一真的有人在事故中受到伤害该怎么办,他是否真的有足够的能力拯救受害者,或者解决自己亲手造成的危机。   明明是正常人听到都会感到恶心以及气愤的事,但祁言习以为常。   他遇惯了这种事,打着爱的名义,尽是下作的手段。是他自己的话就算了,反正他也厌烦了,不在乎了,不愿再因为这些事折腾,反正打发走一个,又会出现一个。   但别苏出现了。   他不希望别苏受伤,他会扫清这些隐患。   祁言把手机录音停下,展示在男生面前:“明天我不希望还在学校里看到你,是自己退学,还是我发给南宫老师……   “呵,自己决定吧。”   第二天,那男生就主动退学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做过的一切,事情的证据和录音都被发到了教务处,已经被记录进学生档案里,是任何在意名声的学校都不会接收的那类学生。   祁言毫无心理负担,他从未说过那人退学了,事情就可以算了。况且,他也的确绕过了南宫老师,是直接和教务处对接的。   ……   没想到短短一个课间,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   耳边,别苏还在对盛柠家的甜点赞不绝口,祁言听着,只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压低眼睑,垂眸问道:“比你做的还好?”   别苏对自己的厨艺很是自信:“那倒没有啦!”   祁言:“我以为你课间不在,是为了躲告白。”   “也是一部分原因。”别苏点头,“我发现,和盛柠在一起之后,没什么人会再来找我告白了。”   可能是盛柠太好看了,那些男生都自惭形秽,更不敢接近身为“异性恋”的自己!   祁言的双眸眯起,桃花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我们一起在学校里,也没有人来打扰你。”   别苏:“是呀,因为你也超级好看嘛!”   和好看的女生在一起,永远不会有男生来告白!是她发现远离男生的秘诀之二!   祁言不满意:“也?”   接收危险信号的天线突然工作了,别苏终于知道祁言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吃醋了!   这就是朋友多的麻烦吗?   以前从来没有过朋友的别苏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   紧接着,她在心中感慨: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别苏正了正神色,对自己的同桌表忠心:“祁言,你放心,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人,虽然盛柠也很好看啦,但是……但是你才是最特别的那个!”   这样的话并不能让祁言满意,他一定要确定这件事:“你刚才说喜欢盛柠,是想和盛柠在一起?”   别苏不不解:“嗯?”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和盛柠谈恋爱?怎么可能!”   她可是女孩子欸,怎么能和女孩子谈恋爱呀!   不过不能这样告诉祁言,只能用第二个理由。   别苏掷地有声:“我不会早恋的!我转学来圣兰斯帝就是为了好好学习,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祁言注视这她的眼睛,明亮而坚定,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知道,别苏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看来的确是他过虑了,别苏和盛柠,甚至沈研研,都不会有什么。   更重要的是,对他来说,这样的承诺可以让他更加放心地和别苏相处,不用担心别苏哪天突然就说喜欢他,失去这个朋友。   他的眸光变得柔和,如清晨日光一般温暖。   “我相信你。”   -   正值社团招新之际,别苏、祁言,和楚弈同时加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社团的消息不胫而走。   他们都是圣兰斯帝的风云人物,几乎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化学社连带着沈研研的所有信息都被放在了论坛上。   看着这些信息,所有冲浪选手无一例外陷入了沉默。   明明只是一个成立不过三天的社团,还是化学社这种和学习无比相关的社团,究竟是哪里吸引了这几个人?   思来想去,他们也只能把猜测放在了社长沈研研的身上。   一个特招生,家境普通不说,才高一,入学不到半个月,就能想到自己成立社团,还能邀请别苏几人加入,到底是有什么本事?   难道说成绩好的人就喜欢和成绩好的人一起玩?可是楚弈那种最讨厌读书的校霸,为什么也会参加这种学习社团啊?   只乱想不行动不是他们的风格,当即就有人找上沈研研,将她拦在小路的拐角处。   圣兰斯帝的校园极大,高一和高二也不在一栋楼,这个拐角是预想过的最安全的地方。毕竟没人希望自己威逼利诱的一面被心里憧憬的人看到,都是考虑好避开别苏的。   一个寸头男生先一步走到了沈研研的面前,穿着球服,食指转着一颗篮球。   两分钟后,他将篮球按停,单手抓着,看向眼前的女生,语气轻蔑:“你就是沈研研?化学社的社长?”   沈研研的资料包括入学照都被他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眼就能认出人来,这句问话听起来实在是多此一举,却极有威胁恫吓的意味。   沈研研的确如他们所料的一般,单薄的身形如同风中的幼蝶,不住颤抖,音调不稳:“你们……你们是谁?”   男生冷哼一声:“你不用管我们是谁。关键是,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在圣兰斯帝,特招生就给我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也配和别苏还有祁言走得那么近?”   按论坛挂出的信息看,别苏几次帮沈研研,应该是两人关系更近一些,但祁言也是他们学校的女神,怎么能沦落到这个破社团,哪怕沈研研是个女生,和祁言不可能发展出出格的关系,他们也绝不能允许!   “别苏学长……还有祁言学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沈研研鼓起勇气,面对身前几个比她高一截的男生,努力大声说道,“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们欺负我,他们会帮我的!”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领头的男生丝毫不怕,“让你离开圣兰斯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一个特招生,学校要多少有多少。”   沈研研脸色发白,挣扎道:“你们几个男生,这样欺负我一个女生,说出去不会觉得丢人吗?”   “是啊,但先不识相的是你,而且,我也不会给你说出去的机会。”男生俊朗的眉眼一压,“看来转学都不够啊,要不你还是别在南城待了吧?放心,只要离别苏他们远点,我会安排好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的,亏待不了你。”   沈研研唇瓣紧抿,突然后退一步,整个人缩到墙根,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显得十分害怕。   她的双眸之中笼上一层雾气,抬起头,坚强道:“别苏学长是想帮我,他加入化学社,是他的决定,你们再嫉妒也没用,就算你们把我打进医院,我也不会解散社团的!”、   寸头男生:“?”   他什么时候说了要打她?他还让她解散社团了?   “无所谓,你继续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放狠话,凶神恶煞地转身,不准备再和沈研研多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慌乱,高大的身形踉跄一下,被身边的朋友扶住才站稳。手里抓着的篮球也随之一松,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别苏的脚前。   能选在这个地方,他的智力至少是及格线以上。见到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的人,他立刻明白了沈研研刚才为什么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全是说给别苏和祁言听的!   别苏冷着脸,平时柔软的双眸里都是怒火。她将身前的篮球踢回去,快步走到沈研研身边,将人扶起来,伸手护着她,紧紧盯着寸头男生:“你想对她做什么?打人?”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男生气势全无,磕磕巴巴解释道:“没……没有。别苏……别苏同学,你好,我是高二(B)班的高凌,那个……我们有次一起上体育课,你还记得吗?”   明明不管看长相还是打扮,都是个酷哥,而且这人刚才还在做着校园霸凌的事情,突然变得脸红害羞,别说当事人别苏,就连沈研研颤抖的身体都停顿了几秒。   别苏皱眉:“我不认识你,但我看到你在欺负沈学妹了,还让她解散社团。你要解释吗?”   高凌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我……我是想加入化学社!”   他脑内灵光一闪:“我听说沈……沈学妹成立了个化学社,刚才是在申请加入呢,可能没说清楚,被学妹误会了,哎呀,沈学妹也不问清楚,搞这么大的乌龙,别苏同学你可别见怪啊!”   别苏将信将疑。毕竟她也只听到了沈研研说的最后那句话,并不了解整件事的经过,看高凌这么信誓旦旦,她转向沈研研,确认道:“他说的是实话?”   沈研研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高凌的声音响起:“沈学妹,你就让我加入化学社吧。社团刚成立,估计有不少地方要经费吧,学校拨的那点款还要经过学生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我真的想进咱们社团,化学器材什么的我全包了,你看行不?”   他一番话下来,又朝沈研研挤眉弄眼,想尽了法子。   沈研研站直身体,接收到高凌的信号,不知想了些什么,对别苏说道:“高凌学长说的没错,刚才是我们没沟通好,误会了高学长。”   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只字不提之前的一切,看向高凌:“能有更多的人来化学社,我当然是欢迎的。”   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别苏不再插手,准备让事情到此为止,却听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祁言问道:“沈学妹,你不是让我们去操场认识一下其他的社员吗,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学校教学楼以及操场的位置分布,是校门——高二教学楼——高一教学楼——操场这样的一条线路。   当然,这是最短也最直接的路线,如果要绕去学校的阳光房、玫瑰花园,和小树林的话,还有更多复杂的路线可以挑选。   而他们此刻就在高二教学楼与高一教学楼之间,是沈研研回家的必经之路,也是别苏去操场的必经之路。   这也是高凌一点也没担心会被别苏撞见的原因——别苏放学根本不会路过这里啊!   谁知道他们化学社还要求去操场碰面啊?!   高凌心中崩溃,也觉得奇怪。他还以为沈研研是放学回家,才被他守到了,如果按照别苏说的,沈研研的目的地是操场的话,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总不会是——故意让别苏撞见这个画面吧?!   沈研研回答得自然又合理:“操场太大了,入口有好几个,我怕信息里没说清楚,和学长学姐错过了,就想着先来找你们,再一起过去。”   别苏没怀疑她的话:“可以给我发个消息呀。”   沈研研咬了咬下唇,抬眼看了一下高凌,为难道:“本来是要给学长发消息的,结果高凌学长把我拦住了,就没时间发了。”   原本已经把沈研研的真面目脑补个遍的高凌猝不及防被点名,心里的想法全部散去,好言好语道:“一场误会啊,沈学妹,我们这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听了两个人的说法,别苏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拉了拉祁言的袖口,制止他还要继续的问题:“别想啦!去操场吧!”   她带着祁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到已经跟上来的沈研研和还站在原地不动的高凌。   “高凌,你不是也要加入化学社,不一起吗?”   被别苏喊了一声名字的高凌受宠若惊,他小麦色的脸上浮现肉眼很难辨别的薄红,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也可以去吗?”   别苏朝他点头:“当然!”   高凌火速抬腿追上,将一起来的几个兄弟抛在后面:“我先走了,不用等我!”   几个穿着同款球服的男生立刻骂骂咧咧:“高凌!不至于这么见色忘义吧!!!”   “来的时候不是约好去打球?”   “球场都定了!”   从他们文明的措辞中,可以看出,对还没走远的别苏和祁言还是有所顾忌的,潜意识维护着自己的形象。   等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们才换了种态度,不知道由谁开了个头,声音由弱变强。   “还别说,高凌那小子真没说错。”   “别苏是真好看啊!”   “换了我我也想去化学社。”   “不知道还招人不?”   说着说着,有人注意到了脚边的篮球,眼疾手快地把球抱起来:“高凌不在,咱们几个也没法打了,这球我就先带回去了啊!”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不解道:“少一个人有什么不能打的,又不是打比赛?”   接着他就被身边朋友用力拍了一下脑袋:“猪啊你,那是别苏踢过的球,他是要拿回去收藏呢!”   男生把球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体育馆多的是球,你们随便去拿一个打,这球高凌的,我明天还他个限量版的,拜拜!”   说完,他直接发挥了自己常年打小前锋的实力,穿过几个朋友,抱着球跑了,任由后面的谩骂声响起。   “是狗吧你!”   “给老子回来!”   “明天要你好看!”   ……   高凌失手的事迅速在校园内传开。   他们也知道这些事不算光彩,没有大张旗鼓地在论坛发帖,不少人对高凌这种“警告不过就加入”的行为表面上很看不起,私底下却想要代替。   随着时间过去,化学社的成员们明显是越走越近。令许多人没想到的是,沈研研竟然还能被祁言和楚弈纳入保护范围,明里暗里不让别人去找她麻烦了。   要知道,一开始欺负沈研研最凶的,不就是楚大少爷吗?!   事实上,这是以讹传讹。   祁言和楚弈都知道沈研研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弱小,但因为别苏对沈研研极为上心,两人也不得不多关注了些。   为了不让别苏担心沈研研,祁言都不得不帮忙解了几次围。与他做过同样事情的还有楚弈,也正是因此,才被传出来是两个人在保护沈研研的流言。   祁言是懒得陪沈研研玩这些把戏了,虽然并非他本意,但随着找沈研研麻烦的人变少,别苏对她的关注度也明显下降,至少每天和他回家路上不会在对话里再提起这三个字。   目的达到了,至于过程如何,祁言已经不关心了。   正所谓“堵不如疏”,论坛里对这件事的讨论度每日攀升,从没从第一页掉下来过。   别苏、祁言、楚弈几人都算是天之骄子,虽然不了解前者的身家背景,但以他们的容貌气度还有成绩,明显才是一个世界的。   化学社的其他社员不提,身为社长的沈研研,实在是令学校里不少人心生嫉妒,受不了她能混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圈子。   程钰无法忍耐了。   她之前邀请过别苏好几次加入音乐社,都被拒绝,凭什么沈研研可以成功?   这当然不会是别苏的问题。   程钰如是想到。   放学了,程钰看着身边正在收拾书包的别苏,又一次开口道:“别苏,你真的不想加入音乐社嘛?”   几乎每天都要被问一次,别苏已经十分熟练。她朝程钰扬起笑:“我已经加入化学社啦,等会还要去参加社团活动呢。”   程钰不甘心:“可是音乐社真的很好的,你上次还说你也学过钢琴,我们可以一起啊!”   别苏:“参加两个社团的话,稍微有些忙不过来。我考虑过音乐社,不过我觉得化学社更适合我一些。”   她冲程钰眨了眨眼:“每天都很自由呢!”   一周也不一定有一次社团活动,还可以随时请假,完全符合她的需求。   程钰更不高兴了,她伸手指着教室门口站着的沈研研:“可是她凭什么?她比我好在哪里?”   别苏被问懵了:“我没觉得沈学妹比你好啊。我是说,人和人之间不应该比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闪光点,你很优秀,沈学妹也很不错,为什么要分出高低?”   程钰白净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但你选择了她的社团!”   她再不理会别苏的解释,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几步冲到门口,站在沈研研面前,借着身高的优势俯视她:“我要向你挑战!”   沈研研是来等别苏一起去社团活动的。她站在教室门外,短时间内收获了不少注视,但因为传说中“祁言和楚弈的保护”,真的到面前来放话的也只有程钰一个。   收到挑战,她第一反应是看向别苏,然后才答道:“程钰学姐是要向我挑战什么?”   “你认识我?”程钰挑眉。   程钰觉得沈研研和传闻中软弱的性格不太像,但也没想太多,毕竟敢刚入学就和楚弈闹矛盾的,本来也不会是好欺负的性格。   她神情骄傲,摆足了姿态:“你挑,比做实验都可以。”   沈研研退让道:“还是学姐决定吧。”   程钰的怒气突然降下来,轻笑一声:“呵,在别苏面前装模作样?你既然有胆量让我来挑,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伸手绕了绕耳边的银蓝色发丝,随后将右手伸到眼前。   修长白皙的五指抬起、张开,竖立在她和沈研研之间。   “就比钢琴?你敢吗?”   作者有话说:   -   程钰(气成河豚.jpg):近在咫尺的苏苏被别的社团抢走了!   -   后来的祁言:真的不可以早恋吗???   -   写这章特意去查了一下踢篮球是不是不礼貌的行为   首先苏苏没有用力踢,就是轻轻把球还回去这样,然后查了之后是说篮球运动员也有用力踢篮球表示不满和愤怒的,没有说踢篮球不礼貌,倒是说了坐篮球不好。   因为我自己没有接触过,就有点担心万一有宝打篮球,不要被我冒犯到了哈~   -   上章评论有宝贝好厉害竟然真的把楚弈的实验错误指出了!   夸夸我所有的宝们啵啵啵~ 第25章   钢琴……   沈研研变了脸色, 她当然知道程钰是音乐社的社长,从小开始学钢琴,琴技出色更不用提, 语气也弱下来:“学姐, 这……”   别苏不知道这场闹剧是为何而起,但总觉得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走到两人之间,别苏先劝程钰:“程钰,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们是同班同学, 又是朋友, 沈研研也是我的朋友, 有什么矛盾的话, 我们都可以说清楚啊!”   程钰铁了心, 不理她, 继续挑衅沈研研:“你就是这副样子, 让别苏一直保护你?”   沈研研退无可退:“我应战。学姐,什么时候?”   程钰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逼沈研研同意,她愣了一下, 说道:“给你时间,一个月后, 学校的校庆上, 怎么样?”   沈研研:“好。”   得到了答复, 程钰没再纠缠。临走前, 她看了别苏一眼,神色复杂, 但最终没说什么, 离开了教室。   别苏看着程钰离开, 心中有些担心她,但眼前还有个遇到更大问题的沈研研,她只能等明天上课再关心程钰了。   别苏不理解:“沈学妹,你学过钢琴吗?程钰学了十几年,如果你只是玩着学的,肯定是比不过她的。”   当初程钰想邀请她去音乐社,也曾在她面前弹琴,虽然按程钰的说法,比不过祁言,但从她的感受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出类拔萃了。   以她对沈研研的了解,后者应该是不会有这么多的精力去学习钢琴的,即便学过,也很难和程钰有一搏之力。   沈研研的回答却比她想的还要令人吃惊。   “学长,我没学过钢琴。”沈研研原本低垂着的眉眼猛然抬起,期盼又渴望地看向别苏,“学长,这一个月,如果你来教我,我有机会吗?”   “我?”别苏没想到沈研研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她的确会弹琴,也学了很多年了,虽然转学后因为公寓里没有钢琴,有一阵子没弹……但教沈研研应该是够了。   这样的求助,她确实很难拒绝。   别苏正要开口答应,祁言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加入化学社,就是为了省事,现在事没省下来,还给自己找个学生?”   他每说一句话,沈研研眼里的水雾就重一分。   别苏也不知道祁言怎么每次见到沈研研都像是变了个人,平时对同学们明明那么客气,但对上沈研研就锋芒毕露。   夹在两人中间的别苏简直如芒在背。   程钰和沈研研可能难以抉择,但祁言和沈研研她还是分得出轻重。她直接把关系更亲近的祁言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祁言,事情都这样了,而且又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不管?”   祁言冷着脸:“挑战书是程钰下的,也是沈研研自己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苏语气着急:“但程钰是因为我不去音乐社才这样做的,这样说,我还是罪魁祸首了。”   “你别什么责任都揽自己身上。”祁言早就发现她这个毛病,纠正了几次也没改过来,“你是自由的,你想去哪个社团都可以。她们不能因为事情和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驰就责怪你,况且就连程钰都没有觉得是你的错。”   别苏都听进去了,也承认祁言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   她看一眼可怜兮兮站在门口的沈研研,总不能把人放在这里不管吧?   别苏抿着嘴,悄悄往两边扯出一个极小的弧度,冲着祁言不断眨眼睛,摆出十分乖巧的姿态,表情又可爱又软。   此时无声胜有声。   祁言和她对视十秒,还是没能抵挡住这样的攻击,率先偏过头,松了口:“好吧,教就教吧,但我也要在场。”   沈研研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在别苏面前同意程钰的挑战,诱导程钰选最拿手的钢琴,这样就算她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别苏的性格这么好猜,只要提出请求,肯定会同意教她弹琴。   要是别苏水平高,又教得好,沈研研还有点天赋和运气,当真在校庆晚会上一鸣惊人,赢了程钰,那更是如她所愿了。   祁言压下眼睑,目光扫向沈研研。   是招新那天,就有了这样的计划,还是刚才听到程钰对别苏的邀请,临时做的决定?   祁言看着别苏走到沈研研身边,答应教她弹琴,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颇感无奈。   他知道别苏看起来不拘小节,但实则心思细腻,许多事情都能考虑到各方各面,而且对人的态度十分敏感,不会单单在沈研研的身上被蒙蔽。   但别苏明明看得出来沈研研想做什么,却还是愿意帮她,是他直到今天也无法理解的。   别苏已经和沈研研商量好了教学时间,朝他挥手:“祁言,你怎么还站那里啊,社团活动啦,走啦!”   她嘴上说着走,眼睛却始终望着他。   哪怕沈研研已经走开了两步,哪怕他仍然站在原地,她也只是催促,一直等着他。   四周喧嚣的声音褪去,只有一声声呼唤传来。   祁言心里的纷杂思绪悉数消散,他回望那双眼睛,穿过稀疏光线扬起的尘埃颗粒,走到别苏身边。   灿烂的余晖下,两人并肩离去。   -   对于没学过钢琴的沈研研来说,一个月还是太短了些。   首先需要解决的是钢琴的问题。   别苏本来想让管家送架钢琴去公寓,然后让沈研研直接到家里学。但祁言说沈研研是女生,还是学妹,去她家学钢琴会导致很多不好的传言,催化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   别苏:“……”   她又忘记自己的性别问题了!   既然不能在家里教,那就只好选在学校了。学校本来也是最好的上课地点,但学校的钢琴都属于音乐社,音乐社的社长又是程钰。   虽然别苏觉得如果自己去找程钰提出借钢琴这种请求,后者大概率会答应……   可她是要教程钰的对手弹钢琴啊!   这样子的话,如果她还去借钢琴,总觉得程钰会很伤心的!   别苏摸着自己的良心,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最后还是祁言告诉她,学生会有一间音乐教室的使用权,钥匙在顾勰手上,可以找他帮忙。   事情拖不了,她找了个课间,伸长右手,在顾勰的身侧挥了挥,努力吸引他的注意。   “班长,班长!”   顾勰回过头:“怎么了?”   别苏:“班长,音乐教室的备用钥匙能不能借我用一阵子啊?我答应了沈研研教她弹钢琴,想借一下音乐教室的钢琴,可以吗?”   顾勰平时十分忙碌,兼顾学业和学生会的事务,但他对学校内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连别苏为什么要教沈研研钢琴都没问,直接答应了:“备用钥匙在学生会办公室,我中午去取,下午拿给你。”   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解决,别苏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班长!”   顾勰的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期待你的教学成果。”   说完,他回过头,继续编写校庆企划书。   -   音乐教室宽敞开阔,四面雪白的墙上挂着名人画像,其下写满人物生平。相框用的是纯白色材质,边缘雕刻玫瑰图案,将人环绕其中,如捧于舞台中央。   木质地板上,漆黑发亮的三角钢琴摆在教室正中,走进后,身形被倒映在上面,像是平静黑色湖水之中的波澜。   顾勰做事极其靠谱,不仅将音乐教室的备用钥匙给了别苏,甚至保证了这一个月内的使用权,不论什么时候,别苏都可以带着沈研研来这里练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从音乐教室内传出来,别苏把教室门关紧,把声音阻隔住。   祁言已经开始和沈研研讲解五线谱以及最基础的指法了,时不时还弹奏出几个流畅的音,让沈研研更好地理解。   别苏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旁听。她本来是要自己教的,但是祁言主动要帮忙,加上祁言那被程钰认可的钢琴水平,她自然不会拒绝。   沈研研坐在钢琴前,脊背挺直,十指依次落在琴键上,逐渐演奏出连续的音符。   一般来说,钢琴凳都是双人的,教学的时候,老师和学生会坐在一起,便于纠正错误和指导下一步,但祁言不让别苏和沈研研坐一起,自己也不坐过去。   最后别苏只能又搬了把椅子放到一侧,围了半个小圈看沈研研弹。   至于为什么两人不一左一右分布座位,当然是祁言表示,需要和别苏离得近些,便于讨论和分析之后的教学方向和教学计划。   别苏虽然觉得祁言的要求颇多,但总之都是在帮助沈研研,也就不必在乎太多细节。   不过这样的确带来了一个问题——每次弹琴演示的时候,都得起来和沈研研换座位,实在是有些麻烦。   沈研研虽说自己从没学过钢琴,但她学习能力很强,记忆力也不差,差不多教了一个小时,她就已经能识谱了,简单一些的儿歌也能上手弹奏。   左右手的配合尚不熟练,也无法利用上半身的力量帮助弹奏,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别苏没想到她学得这么快,已经把自己为她准备的第一节课的内容都学完了。   “沈学妹,你是有钢琴天赋的欸!”她不吝啬称赞,然后说了句实话,“不过按照这个进度,就算学一个月,也不可能和程钰到一个水平。”   程钰有十几年的钢琴生涯,大大小小的比赛更是参加了无数个,奖项也拿了不少。在别苏看来,不可能被沈研研一个月的学习就击败。她虽然可以肯定并鼓励沈研研,却也不会给她虚假的希望。   这样的事实是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的。   沈研研从琴键上收回手,看向别苏:“学长,如果我这一个月,都只学一首曲子,是不是会更有机会一些?既然我接受了程钰学姐的挑战,我还是想要全力以赴,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认输的!”   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别苏也认真地思考。   别苏不是古板的老师,不会要求沈研研一定要按部就班地学习,必须先识谱,再辨音,学好指法和乐理知识……一步步地学习钢琴。   帮助沈研研是她的目的,别苏觉得沈研研的提议的确不错,如果只是学一首曲目的话,练上一个月,效果应当是不会差的。   只是不学基础,直接学曲子,对于沈研研来说难度会大上很多。   她将事情的利弊与难点都分析给沈研研听,确认道:“你还是想速成一首钢琴曲吗?”   沈研研十分肯定:“是的,麻烦学长了。”   两人的对话,祁言并没有参与。他将琴架上的乐谱收好,对于沈研研到底想怎么学习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他都会跟着的。   别苏知道沈研研的决心,问道:“那你考虑好选哪首钢琴曲了吗?”   她听得出来,沈研研这种打算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应该也挑好了自己要学的钢琴曲。如果要取巧的话,最好是选择名气大些、技巧稍低,可以短时间内磨出熟练度的钢琴曲。   但沈研研却摇头:“还没有。学长,我对钢琴曲不熟悉,你有什么推荐的吗?或者,学长有没有最喜欢的曲子?”   话音刚落,她立刻感受到祁言朝她投来的眼神,冰冰凉凉,刺得她心中一紧。   沈研研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学长如果有最喜欢的曲子,应该是最熟练的,教我的话,我也能学得好些。”   祁言的声音淡淡,笑容温和,手中的乐谱轻轻敲在琴身上:“沈学妹的话真是没道理,别苏喜欢什么钢琴曲,和你学不学的好有什么关系?何况,之后都是我来教你,不如问问我喜欢什么钢琴曲?”   沈研研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不知道祁言学姐中意的钢琴曲是哪首?”   祁言说出答案:“《钟》。”   作为一个门外汉,沈研研对许多钢琴曲都不太了解,正想要继续问,就被别苏打断道:“好啦,沈学妹,今天先学到这里,你回家后考虑一下选曲,想好后告诉我,我们再继续。”   沈研研知道别苏是在替自己解围,而且她对这位祁言学姐的确有些惧怕。她努力维持着平静,把东西收好:“那学长学姐,我就先回家了,今天谢谢你们!”   “等等。”祁言坐在椅子上,长手一伸,把乐谱递给她,脸上似笑非笑,“沈学妹,拿回去多看看,不要让我们别苏白教你。”   沈研研双手接过,微微鞠躬:“我知道了,谢谢学姐。”   等到沈研研走出教室,重新将门关上,别苏才无奈地看向祁言,问道:“你真的最喜欢李斯特的《钟》?”   这首曲子运用了多次主题变化和反复,演奏手法形色各异,被号称是世界最难钢琴曲之一,需要在短短四分钟不断出现“轮奏”“快速变八度”以及“左手远距离的八度大跳”等等,要求演奏者有极高超的钢琴技巧,被认为是“炫技之作”。   如果是平时,祁言说自己最喜欢的钢琴曲是《钟》,她或许还会信。可刚才正在为沈研研选一首一个月内能学会的钢琴曲,他就说出来这首——别苏很难相信祁言没有私心。   祁言不说话,而是起身,坐在了琴凳上。他只坐在了左半侧,空出了一半,看向别苏,明显是留给她的。   没等到回答,别苏和他对视两秒,最终认输,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没好气道:“怎么,还没过足老师瘾,祁言老师还想要继续教我?”   祁言轻笑一声,十指放在琴键上,如玉般的手指被黑白琴键衬得更加白皙透亮。   他的声音低而缓,带着一点点沙砾的感觉,不像平时柔和清亮,却又在宽敞的琴房与狭窄的琴凳间尤为抓耳。   别苏的呼吸微微一滞,还没有捕捉住自己心底的丝丝异样,就被耳边响起的钢琴声夺去了注意力。   音符缓慢从指尖流出,逐渐舒展,带着忧郁,将画卷慢慢掀开。在铺垫过后,旋律如草叶一般生长,音调渐重,沿着耳廓淌入心灵。   十指在琴键上翻飞移动,没有太多的技巧,只是简单的奏响,身姿优美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眼前仿佛出线了音符悦动在五线谱上,一根根线条变作了时间的长河,无数生灵被唤醒,野蛮生长,茂盛开放,绚烂着积蓄了千百万年的能量,而后长线倏忽绷断,声音戛然而止。   短暂的停顿过后,祁言偏过头,望向别苏,修长的十指再次触上琴键,低了一个八度的前奏再次响起。   他在回答别苏的问题。   他在邀请别苏的合奏。   别苏伸手,大脑已经将旋律记录下来,操控着她的身体,复刻着这段浪漫又孤寂的诗篇。   四只手游走在琴键上,时间从其上延伸,恢弘寂静的星球之内,草木冒出嫩芽,枝头绽开繁花,河床冲刷过溪流,高山穿云云巅积雪,深海无尽生命不息……   而后花草凋零、泉水干涸、巍峨变为平地,沧海一夕桑田,宇宙重归寂静,瞬息变为永恒。   磅礴又细密的情感倾泻而出,别苏从没在一首钢琴曲中感受过这样多。   对生命的质询,对感情的宣泄,对苦难的反抗,最终与命运的和解。   但她捕捉住的感情并非共洽,而是抽离。无法改变命运,便选择置身事外;无法宽恕命运,便选择与之沉沦。   这不仅仅是音符带给她的,更多的是它的演奏者。   这不是音乐的感情,这是祁言的诉说。   钢琴的颤动仍未停歇,别苏看向祁言,任由音乐的余韵消去,才将自己仍沉浸其中的思绪抽出,轻声问道:“它叫什么?”   “《Between Worlds》。”祁言将琴盖合上,答道,“世界之间。”   他没有看别苏,而是继续说道:“宇宙宏大,人类渺小。不论是思想、□□,还是灵魂,相比起来都无足轻重,甚至可能只是世界的玩物。”   像是他们过往遇到的那些事,细细说来,又怎么不像是神明的一个玩笑呢?   赋予造物强烈的吸引力,而后引来窥视、觊觎、与苦难。   祁言想到别苏偶尔落在他人头顶之上失神的双眸,想到,某些他无法看见的东西,是否就在证实这个世界的虚假呢?   但下一刻,别苏倾身而来,他对上了那双真挚的眼睛。   别苏的声音宛如带有某种魔力,声波穿过空气,到了他的大脑,到了他的心灵。   “不是的,祁言。‘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哪怕我们渺小,但却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在宇宙面前,我们的确不值一提,可你在我的面前,是独一无二。”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一更   -   “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出自加缪。   《钟》在短短四分钟不断出现“轮奏”“快速变八度”以及“左手远距离的八度大跳”这一段参考改写自网络资料。   -   四手联弹这里是我超爱的一个情节希望你们也喜欢QAQ(对手指.jpg)   《Between Worlds》真的很好听,是我在茫茫音海之中为苏苏和祁言选中的钢琴曲。   (当然我也不是专业的如果有问题欢迎并感谢宝贝们指出,会修改哒~)   -   笔芯~ 第26章   第二日, 别苏收到沈研研的消息,说今天放学有其他事情,不能来音乐教室, 暂时也还没有确定要学的曲目。   学校周年庆还有一个月左右, 实际上认真算算,是32天。对于一点基础没有的沈研研来说,每一天都十分珍贵,而且她看起来也是极为重视这件事的。   既然说有事, 那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 别苏持完全的包容与理解态度。她不是那种催促学生勤加练习的老师, 将所有的自主权都交给沈研研自己。   不过放学后, 既没有社团活动要参加, 又不需要教沈研研弹琴, 时间突然就空了出来。加上最近也没有重要考试, 别苏觉得可以适时地放纵一下, 邀请祁言去学校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吃蛋糕。   “去吧!”别苏堵在祁言的座位前,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盛柠说那家店的栗子蛋糕超级好吃, 比她家厨师做的还要好吃,花了重金也没能挖走呢!”   祁言坐着, 抬头看她:“她倒是什么都和你说。”   别苏已经清楚明白祁言的心理, 安抚道:“她和我分享好吃的蛋糕, 我还不是第一时间就找你一起去嘛?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去吧去吧?”   她的左手撑在祁言的桌子上,不断点着头, 耳际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祁言不知道怎么有男生这么会撒娇, 而且还不令他反感。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 每一次他都会让别苏得逞。   最后一次了。   祁言说服自己,然后答应了别苏的邀请。   ……   甜品店开在圣兰斯帝学院不远,但和他们住的公寓是两个方向,所以别苏之前也一直不知道这家店的存在。   这家甜品店的店面很大,分为上下两层,里面的装潢品位不俗,走的是高端路线,目标群众定位就是圣兰斯帝的富家子弟们。   蛋糕与饮品的定价也都是四位数起,不是给寻常顾客的。   与价位相匹配的,是店里的服务。   别苏和祁言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位穿着制服的女生礼貌地朝他们鞠躬,走在前方,将他们带到沙发卡座。   乳白色的真皮沙发柔软舒适,轻柔的白纱放下,立刻将这片空间与外界隔开,制造了一个富有私密性的场所。   是放松和休闲的好去处。   别苏稍微打量了一会,就撩开纱帘,让侍应生帮忙点单。她把盛柠推荐的每款蛋糕都点了一遍,又要了两杯橙汁。   蛋糕上得有些慢,她不愿在这里干等,和祁言说了一声,就跑到后面去看师傅做蛋糕了。   这家甜品店的后厨是用透明玻璃隔开,为了展示自家用料的高级和制作蛋糕的技巧,任何客人都可以通过玻璃看到内部的一切运作,也欢迎客人们偷师。   别苏本来也会做蛋糕,对这些颇有研究,看得津津有味,想着自己以后也可以试一试。   但过了一会,她在前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生身形纤细,穿着统一的制服,动作熟练地帮客人点着单,手指在电子屏幕上灵活点击,一张张标签被打出来,她动作迅速地摆放好,拿起手里的扫码器收款。   等到那位客人离开,别苏才走上前去,叫了一声:“沈学妹?”   沈研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别苏,她手腕一抖,扫码器掉在桌上,发出撞击声,引来了其他侍应生的侧目。   “没事,我刚才不小心手滑了。”她连忙朝她们解释,然后看向别苏,“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这家店的蛋糕很有名,就来尝尝。”别苏答道,“沈学妹,你是在这里兼职吗?”   沈研研脸色有些慌乱:“是。学长,你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别苏有些困惑,却还是答应了:“好。”   得到了她的承诺,沈研研的神色好了一些,脸上重新扬起笑容,主动问她:“学长点了什么蛋糕?我们最有名的是柠檬慕斯和栗子蛋糕,学长要尝尝吗?我有员工内部价的。”   “哇,那也太棒了!”别苏惊叹道,“这两种我都有点的,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看着她的笑容,沈研研的心情也欢快起来:“嗯,等会蛋糕做好了,我给学长送过去。学长坐在哪桌?”   “A3。”   回答她的却不是别苏,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的祁言。   祁言走到别苏身边,比她站得稍稍靠前一点,将她与本就隔了一个台面的沈研研隔得更开:“那等会就麻烦沈学妹了。”   沈研研的笑容僵在脸上,应道:“是我应该做的,学姐不用客气。”   “那我们就不在这里站着了,耽误沈学妹兼职。”祁言转向别苏,“回去吧?”   现在没有客人到前台来,但一直站在这里确实也不好,别苏没有拒绝,朝沈研研挥了挥手,就跟着祁言回去了卡座。   坐在沙发上,别苏不由说道:“原来沈学妹放学还要来兼职,好辛苦啊。”   祁言声音温和,语气里都是担忧:“是啊,还要学钢琴,万一影响学业就不好了。”   “我也这样想。”别苏的手肘撑在桌子上,捧着脸苦恼,“不是说圣兰斯帝给特招生的待遇很好吗,看来还是不够好啊。”   祁言解释道:“学校几乎免了特招生的一切费用,连生活费都有补贴。沈学妹还要兼职的话,应该是有需要大额开销的地方吧。”   他没有过多猜测,只是将实情说出来。但显然,别苏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继续教沈研研弹钢琴这件事了。   沈研研学琴本来就是因为程钰的挑战,其实如果好好和程钰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沟通的可能。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甚至可以代替沈研研出面,去和程钰谈一谈这件事。   别苏打定主意,等会还是找机会再问问沈研研自己的意见,如果她真的想要学琴,想要直面迎接挑战,愿意克服学习与兼职的困难,别苏自然也不会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   但她需要再确认一下沈研研的态度。   除此之外……   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别苏已经完全不在乎仪态,上半身趴在桌上。   她仰起头,望向坐在对面的祁言:“祁言,你有没有发现,沈学妹有点怕你?”   她的喉咙刚好卡在手臂处,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一样,十分软糯,听得人心尖一颤。   祁言拿着玻璃杯的手有一瞬的停顿。他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神色平静,说道:“大概是她知道我不好骗。”   “嗯?”别苏皱眉,“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好骗?”   说完,她觉得有哪里不对,重新改口:“等等,你是不是在暗示沈学妹经常骗人?你怎么又悄悄说别人的坏话!”   别苏撑起上半身,坐直后抬手拨了拨纱帘,确定外面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才继续批评道:“祁言,不可以在背后说别人的!你和我说一下就算啦,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不可以再这样了噢!”   她觉得祁言怪怪的,有时候对人很好,有时候又会说一些……不是很好的话。   就像他刚才还担心沈研研的学业不能兼顾,下一秒又说沈研研会骗人,变脸好快啊!   别苏觉得自己需要找到问题的根源,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祁言,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祁言本来已经不想再提起了,但今天似乎的确是个很好的时机:“那次在食堂,你帮她解围,她口中说着不愿让你白白帮忙,却又绝口不提还钱的事,是想用什么感谢你?还有这次,她明明可以拒绝程钰,却还是答应了,利用这个机会找你帮忙,教她弹钢琴。她每天要上学,有社团,有兼职,还要学琴,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苏已经无法理解了:“为了我?”   沈研研是个女生,按照以往的经验,也不可能喜欢她啊。但是被祁言一总结,好像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真相又确实如此。   其实祁言说的这些事情她心里都明白,只是沈研研从没伤害过她,不论是出于自尊还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她都不会对别人的行为过多指责与评价,更没想过这方面。   别苏彻底混乱了。她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   脚步声响起。   别苏不用抬头,就知道这脚步声是属于沈研研的。   女生缓缓朝这边走来。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白色托盘,各式蛋糕摆在上面,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十分美味的样子。   在沈研研将蛋糕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别苏的眼睛一会看看祁言,一会看看沈研研,目光纠结,神色困扰。   等到蹭亮的叉子也被放在手边,别苏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问道:“沈学妹,你喜欢我?” 第27章   一直以来, 都是别人走到面前来找她表白,别苏从没主动问出过这种问题。   她的话一出口,不仅是沈研研, 就连祁言都愣了一瞬,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沈研研的反应更大,她的身形顿了顿,脸上瞬间带上惊慌失措的表情,羞涩的红晕出现在脸颊, 把她本就清丽的面容衬出几分明艳。   接着是不知所措, 沈研研眼睫不断抖动, 看向别苏:“学长, 你……”   她话说到一半, 突然转身就跑。   等到别苏反应过来, 追出去的时候, 沈研研已经背起书包冲出甜品店了。   她满脸无措, 看向祁言:“她……沈学妹……为什么要跑?”   祁言看着丝毫没能理解的别苏,忍不住笑了一声:“应该是被你戳穿,不好意思了吧。”   别苏犹豫道:“那我要不要追上去啊, 她这样子,万一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祁言只打算让沈研研自生自灭, 他刚想好几个让别苏释怀的说辞, 还没说出口, 就见到一个侍应生走过来, 手中拿了一部粉色的手机,对他们说道:“你们是研研的朋友吗?她刚才跑得太急了, 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 连手机都忘了拿, 能帮忙给她吗?”   “不好意思,我们也……”祁言拒绝的话说到一半,别苏已经将手机接了过来。   别苏本来就有些担心沈研研突然离开,现在又正好有部手机落在这里,立刻答应道:“好的,你放心吧,我们会把手机带给沈学妹的。”   既然如此,祁言也只能同意。如果说让别苏一个人去见沈研研,那他还不如跟着一起。   别苏回去卡座前,蛋糕也不吃了,让侍应生都打包好,就拿出手机,翻找着什么。   祁言见她神色认真,问道:“你知道沈研研住址?怎么还给她?”   递到眼前的是一个共享表格,上面填满了化学社每位成员的信息,包括电话和家庭地址,便于以后安排户外活动时选址。当然,这个表格只有正副社长有查看权限,但祁言第一时间就将权限分享给了别苏,所以她也能点开这个表格。   沈研研的地址很清楚,别苏指着这行字,和祁言商量:“不算很远,早去早回,我们还能一起吃个晚饭。”   祁言依着她:“好,送完手机就离开。”   别苏:“不止,还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跑。如果她真的喜欢我,那是绝对不行的!”   祁言:“为什么?”   别苏不满地看他,质疑他的记忆力:“我们是高中生,高中生怎么可以早恋呢?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你忘啦?”   祁言又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带着哄的意味:“我记得。”   蛋糕打包好了,别苏搜索地址查看导航,发现竟然还有公交车可以通往那里,但她没坐过公交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   听说公交车是最容易发生偶遇以及搭讪的场所,她一向是敬谢不敏的。不过最近生活有了改善,还有祁言在身边,体验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不巧的是,今天有正经事,别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将地址告诉司机。   沈研研的家的确不远,车程不到十分钟。但到达目的地,下了车,别苏才意识到,原来一个街区,也会有天差地别。   她与祁言住的公寓和沈研研的家是出校门的两个方向。不仅仅是方向的不同,贫富差距也沿着这条路线渐渐拉大。   几乎是两个世界了,和永远都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公寓大厅不同,这里甚至让别苏不知道该从哪里踏入。   映入眼帘的是狭窄逼仄的小道,无数栋楼堆叠在一起,别苏甚至看不出彼此之间的间隙。两栋楼的窗户挨得极近,大概只能容纳一个人走过的距离,倘若伸出手,两家住户大概可以互动一番。   颜色各异的衣服挂在从窗户延伸出来的一根绳子上,外衫与内衣没有刻意的分开,依稀能从款式和大小之中辨别出是一家三口,甚至是四口人的,所有的衣服迎风飘扬,富有生活的气息,却又显出内在的混乱与困窘。   天色渐渐暗下,大道上的路灯都依次亮起,将柏油路照得宽敞平坦。而在这堆楼栋之中,声控灯却坏了不少,加上建筑物挡住了夕阳的光,整片区域都偏黑,道路难以辨认。   别苏打量了一会,迟疑问道:“这是……小区?”   祁言摇头,他知道得多一些:“这是筒子楼。”   -   别苏一开始以为沈研研写的家庭地址已经很详细了,只要到她家,把手机交给她,确定一下她路上没遇到什么事,问清楚她对自己的感情,今天的事情就告一段落。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楼栋划分,她都看不明白。   即便两人手握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在此处仍然寸步难行,别苏最终还是询问了偶遇的住户,得到了沈研研家的方向。   别苏是向一位阿婆问的路,那阿婆听到沈研研的名字,又看了看他们身上穿的学校制服,知道是沈研研的同学,热情地将路线指给他们看。   阿婆是个健谈的人,本来也是出来散步,主动提出可以带两人过去。   “这一片我都熟的嘞,前面七拐八转,你两个小年轻等迷了路哟!”阿婆不容别苏二人拒绝,已经走到了前方,“研研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哩,小姑娘打小就漂亮,要不是她爹遇上事……一家子早从这旮旯搬出去咯!”   阿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摇着头,又可惜又心疼的表情。   别苏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知道这是沈研研的家事,她也没有多问。   祁言这时却突然接了句话,缓声说道:“婆婆,沈学妹成绩那么好,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站在别苏身边,神情温和,但看起来就是大家小姐的气派,就连那一头光泽顺滑的长发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阿婆年纪虽大,眼力却不差,看人也通透得很,显然是更愿意和别苏多聊几句。   此时听了祁言说的,阿婆才终于对祁言露出个笑,语气之中十分自豪,显然是将沈研研当作自家孩子了:“可不是嘛,研研打小就聪明,考试都是满分的,我们这里都说她以后了不起哟!”   说着说着,阿婆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皱纹都明显了些,不满道:“研研就是被她妈耽误了,那么好一个孩子,去那些公办学校不好呗,非要去边上那个……那个圣什么斯的贵族学校!”   “圣兰斯帝学院。”分明说着自己,祁言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接上话,不再让老人家费力思索。   阿婆一拍脑袋:“对对,就是这个,听说学费都一百万一学期呢!那都是什么人念书的地方,研研还不得在里面被欺负啊!”   这时,她眯着有些浑浊的双眼,打量了别苏两人,意识到他们就是自己刚才说的学校里的学生。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说坏话,而是进一步问道:“研研在你们学校过的好不?”   别苏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她之前遇见过的那些事都说出来。   在她为难的时候,祁言接过话来,温声宽慰道:“很好的。沈学妹还办了个社团,她是社长,我们两个都在里面呢。”   “社团?”阿婆摇摇头,“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懂,知道研研没被欺负就好。你们能来这里找她,也是她的好朋友咯!”   她看着两人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的制服,又看了看他们蹭亮的皮鞋,上面已经落了些灰,还有些许泥点溅在上面,沾上了脏污。两个孩子长得好看,身上穿的虽然是校服,也都出彩得很,一眼就不是这里的人。   即便到了从没接触过的地方,也不显得局促,坦然得很。   加上态度也很不错,对这破地方也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阿婆这时才放下心来。   走了快十分钟,阿婆才停下来,指着面前的楼说:“六楼左拐第二个屋就是,老婆子腿脚不利索,就不带你们上去了。”   别苏连忙道:“谢谢婆婆,我们自己上去就行,麻烦您了。”   从刚才的交谈中,她知道了阿婆家有个刚上小学的小孙女,送了一块巧克力慕斯给阿婆,当作谢礼。   这片地方看着不大,走起来倒的确十分复杂,东拐西弯,没有一条笔直的道路在面前。   如果不是她记忆力好,等会怕是要走不出来了。   楼里当然是不会有电梯的,走进去,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发霉和腐朽的气息混在一起,令人不太好受。   别苏忍不住咳了两声。她的嗅觉太敏锐了,就连太过浓烈的玫瑰花香都会让她难受,从下车往里走的那时候就已经隐约不适,现在几乎到了极限。   好在只是闻起来不太舒服,并不会让她产生过敏之类的反应。别苏捂住口鼻,悄悄抓了一把祁言的头发,努力呼吸着清甜的青提气息。   祁言走在她的身侧,任由她抓着自己的发丝,甚至为了方便别苏的动作,往她的身边又靠近些许。   不知不觉,他已经能容忍别苏这种程度的亲近了。   楼梯自然没有设计可言,一切无用的装饰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只有最实用的部分会被落实。   楼梯的每一阶都很矮,很宽,大约是为了方便老年人的步子,但对于他们身体健康,手长腿长的年轻人来说,就有些不容易了。   每层都踩的话,很容易累,腿也会很酸;可如果跨着上楼,长度又不太合适……   别苏只好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好在祁言在她身边,亦步亦趋跟着她,几乎为她制造出了一个香甜、没有灰尘的空间。   原来六楼这么难爬。   这是别苏走出楼梯间的第一想法。   过道的两侧是敞开的,偶尔有穿过的风,驱散了闷沉的气味。   别苏松开手里的黑发,朝祁言甜甜一笑:“谢谢你,祁言。”   还没开始找“左转第二间房”,别苏就听到了尖锐的女声。   那声音凄厉刺耳,对别苏的听觉是一种折磨,几乎要穿透她的大脑,让她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微带着些凉意的掌心贴在了她的耳朵上,有几缕头发也被裹了进来,在她的脸颊上摩挲。   昏暗的走廊上,借着快要消失的日光,祁言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脸色认真又凝重。   声音被阻隔住了一部分,别苏感觉好多了。刚才只是太过突然,她没做好心理准备,现在虽然觉得耳膜被震得发疼,但也勉强在容忍范围之内。   她拍拍祁言的手,说道:“我没事啦。”   还好蛋糕在是她一直提着的,不然看刚才祁言的反应速度,双手捂上来的同时肯定不会管蛋糕,说不定要直接扔地上去了!   别苏忍不住看了一眼左手完好无损的包装袋。   祁言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声责怪了句:“没良心。”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别苏的五感极其敏锐的。可能是因为尖锐物碰撞而皱起的眉头,食物的一点点改变就能点出来不对,连路过同学身上的香水味都辨别得一清二楚,浓一些的还会捂住口鼻……   以别苏的听力,应该是可以听见的。但是奈何祁言的手捂得太严实,加上这里光线又不好,背着光,她只能看见祁言的嘴唇动了动,辨别不出内容。   这里的过道狭窄,和对面楼栋几乎贴在一起,只有极细的落日余晖穿了过来,洒在祁言的身上。   暖黄的光将眼前人的身形勾勒出来,看不清面容,发丝却染上些许金色。风将它们吹向别苏的面庞,和耳际的发纠缠在一起。   万籁俱寂,别苏只能听到从自己胸腔之中发出的声响,它不通过耳道,而是从内部一点点蔓延,带动躯干与肌肉,让她的大脑神经感受到这样的动静。   等到祁言收回手,世界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苏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祁言转过身,走进了金黄的余晖之中。   别苏在原地愣了下,追上去:“那你肯定是说我的坏话!不敢让我听见!”   走到阿婆说的住户门外,别苏还核实了一下门牌,和沈研研写的地址的确一样——但,刚才她听到的怒骂与叫喊声,好像就是从这家传出来的。   “周六你又有事?让你去趟医院就这么难?!”   “那不是你亲爸?”   “你是要气死你妈吗?!”   那女声不是沈研研的声音,根据阿婆的说法,只可能是沈研研的母亲了。   别苏和祁言对视一眼,走上去敲了敲门。   门是两层的那种,靠近走道的是一扇铁门,里面是一扇木门。像大多数住户一样,沈研研家也是将里面的门打开,只关了铁门,便于通风换气,也方便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不会错过。   里面的叫喊声还在继续,透过铁门之间的空隙,房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但紧接着,剪着利落短发的女人明显注意到了敲门声,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谁啊,什么事?”   下一秒,女人看到了别苏的样貌,眼睛一亮。跟着又认出了别苏二人身上的圣兰斯帝学院制服,脸色明显好看不少:“啊,是研研的同学?”   她回过头,对站在一边,刚才被她骂了半天,脸上还有轻微红肿的沈研研说道:“有同学要来,怎么也不和妈妈说一声?”   说着,女人赶紧后退两步,让别苏和祁言进来,言辞像是一个友好的阿姨:“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真是失礼了。”   沈研研没想到别苏两人会找过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满是难堪与羞窘。   “不用换鞋,别客气。都是研研的同学,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女人脸上的笑容讨好,对别苏的态度尤其好,领着她到沙发坐下,还擦了擦面前的茶几。   她看着别苏的脸,不停地夸道:“我们研研真是有福气,还能认识这么俊的小伙子。”   祁言替别苏解围:“阿姨过奖了,我们都是沈学妹的朋友罢了。”   女人方才只注意了祁言是位女生,这时才看清他的脸,一时愣了愣,知道自己女儿样貌不如人家,又对沈研研没好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客人倒茶?”   别苏赶紧摆手拒绝:“不用了,阿姨,别麻烦了。”   女人拍拍她的手:“客气什么,年轻人不爱喝茶,那阿姨给你们拿点饮料。研研,你照顾一下同学啊!”   沙发是双人的,别苏坐下后,身边只剩一个位置。祁言甚至没有看沈研研一眼,直接在别苏身边坐了下来,反倒是别苏有些尴尬,打算起来将位置让给沈研研。   沈研研拦住她,示意自己站着就好,勉强笑了笑:“学长学姐怎么会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和我打个电话就好,麻烦你们跑一趟。”   “沈学妹倒是说得轻巧,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给你打电话?”祁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那部粉色的手机递到了沈研研的面前。   不像其他学生会买各式各样的手机壳,彰显自己的风格。眼前的这部手机光秃秃的,屏幕的裂痕肉眼可见,背面也有不少划痕,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款式,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沈研研抿着唇,一把将手机夺过来,声音也变得硬邦邦的:“谢谢学姐。”   她一回家,就被拉着吵了一架,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把手机忘在甜品店了。   明明她的本意就是让别苏对自己起怜悯之心,连之前的“落跑”都是有意为之。   但此刻,家徒四壁的屋子和伤痕累累的手机都被人尽收眼底,她只觉得好像连外衣都被撕开,所有的不堪与贫瘠都显露出来,连最后的一丝遮羞布都快要被扯去。   别苏关切地看向她,很是抱歉:“沈学妹,是我之前的问题对你造成了困恼吗?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不该那样问你。”   沈研研低着头:“没有。”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是站着的。不论是沙发、茶几,或是在学校里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别苏和祁言,都被她俯视着。   但沈研研知道,其实她——才是那个低到尘埃里的人。   “学长问的没错。”她咬着下唇,不去管祁言冰凉的眼神,难以启齿道,“我是喜欢学长。”   说到这里,她猛得抬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之中转动:“学长,学长是整个学校对我最好的人!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只有学长愿意帮我,给予我力量!甚至今天,学长来家里找我,不论是为了给我送手机,还是别的什么,我知道,学长眼里的关心是不会骗我的,学长是我所见过的,最真诚的人!”   她的语速又急又快,令人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打断。   这样的评价太高了,别苏微微怔住。   她接受过许许多多的告白,在许多不同的地点,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形式,甚至听过或直白或神情的话语,但从女生口中,的确是第一次。   别苏心中率先涌上的感情是自责。她不由得问自己,是不是她女扮男装的决定是错的,是因为这个,才导致沈研研会……喜欢上她?   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祁言的掌心盖在她的手背上,神色平静,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沈学妹,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信了吗?”   骤然的接触让别苏的眼前再次浮现黑色的数值。   在沈研研的头顶,清晰的数字从90点缓缓往上跳动,然后停下来。   【▇ ▇值:93点】   不对。   别苏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 第28章   从那天在社团招新时, 她看到沈研研头顶数值的第一次起,数值就是90点,在后续偶尔的观察中, 也一直没有变过。   因为高得太过不合理, 她绝不会记错。   是哪里不对?   别苏的目光逐渐和沈研研对上。后者一脸紧张地注视着她,眼中有泪光,双颊微红,害怕有可能出现的拒绝, 又期盼得到肯定的答复。   不对。   她不该看着我。   所有人, 在看向她的时候, 数值都会降低, 只有祁言例外。   虽然她仍然不知晓黑色数值的全貌, 但她发现, 不论是楚弈, 还是顾勰, 甚至是盛柠,在和她交流的时候,数值都会发生轻微的向下波动, 具体波动幅度会与接触的程度有关。   如果只是一般的沟通,有可能会保持不变;但如果有亲近一些的接触, 数值就会落下。   按照这个规律, 沈研研不可能在看向她的同时, 一边说着喜欢她, 一边升高这项数值。   在这个前提之下,别苏也看出来沈研研的不对。   或许正是因为她收到过的告白太多, 真情假意也极易分辨。这样的眼神, 并不属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 她觉得很陌生。沈研研说的话或许是真的,感激她的帮助,感谢她的解围,但这样的情绪并不是喜欢——至少不是沈研研口中的“喜欢”。   沉默之中,沈研研面上的红润渐渐褪去,变得发白,双眸中的泪水也欲要滴落:“学长,你也不信我吗?”   她嘴唇颤抖,问道:“还是说,你喜欢的人是祁言学姐?”   别苏想都没想,否认道:“当然不是。”   感受到手背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别苏来不及在意:“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专心学习,怎么能心中都是这些事情?”   她看了眼祁言,示意对方往旁边挪一点。这沙发虽然是双人的,但三个人稍微挤一些,也能坐下。   别苏按着沈研研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在她的眼里,沈研研是个模糊了自己感情的学妹,只要和她好好说清楚,让她意识到这一点就好:“沈学妹,你要分清你自己的感情,你对我的不是喜欢,或许是感谢,或许是崇拜,是因为我帮助过你,但这不是真正的喜欢。”   “学长是觉得我不够好吗?”沈研研握住别苏的另一只手,问道,“是觉得我配不上学长吗?”   还没感受到肌肤相触的温度,那只手就被人抽了回去。祁言把别苏的两只手叠在一起,然后单手盖住,语气嘲讽:“难道沈学妹觉得自己很优秀?还是觉得别苏会爱上保护人的那种感觉?”   他把别苏从沙发上拉起来,不愿再和这种人坐在一起:“沈学妹想要自欺欺人,是自己的事。别苏愿意来这里,不是因为你的谎言多真实,也不是被你骗了,更不是喜欢你,是别苏想要帮你。但如果连你自己都陷在谎言之中,不敢面对真相的话,没人能帮你。”   打包好的蛋糕被放在茶几上,祁言看都没看,牵着别苏往外走:“和阿姨说我们先回去了,今日多有打扰。”   “让沈学妹自己好好想想吧。”他看向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别苏,先开了口,不给沈研研一点机会,“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和我一起去吃晚饭?”   两人已然走到门口。看着那两道亲密的身影,沈研研不甘道:“学姐,你真的不是嫉妒吗?”   祁言头也没回,不理会她的问题,反而意有所指道:“有些东西就像今天没能尝到的蛋糕,有的客人左思右想挑了一块,有的客人什么口味都点一块,甚至还有的客人,像我们一样,买回来之后随手送给别人,扔在一边。沈学妹,蛋糕的命运由客人说了算,但人不一样,人主宰自我,不被任何人挑选。”   身后只余一阵沉默。   两人跨过那道门槛,铁门被关上,发出清亮的一声响。   祁言走了两步,发现别苏停在原地,低着头,不肯动。   他只好又退回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祁言。”别苏声音很小,充满了困惑,“我觉得沈学妹不喜欢我。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因为你太优秀了。”   祁言俯身,对上她的眼睛。在几乎没有光的走廊上,别苏的瞳孔还是如黑曜石一般透亮,澄澈干净,令他不想说出那些糟糕的话。   “别苏,你看。”祁言的指尖点在身侧的墙壁上。原本是白色的墙面,但在经年累月之下,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或黑或灰的印子,不少地方脱了皮,一块又一块的斑驳,手指在上面轻轻一蹭,就会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这样的地方,你从没来过。没人愿意永远待在这里。你善良、耀眼,那么多人喜欢你,但你都不屑一顾。唯独沈研研,你帮过她这么多次,她希望你能喜欢她,永远保护她。这没什么奇怪的。”   “她想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   “是谁都可以,是你,是楚弈,或是其他人。但在所有人中,你是最好的选择。”   别苏深吸一口气,又有不少灰尘被她吸了进去,就要咳嗽,却听到沈研研家又传来动静。   他们离开了那扇门所能看到的范围,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是个死角,估计是以为他们已经走远了,沈研研的母亲才又生起气来,和之前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别无二致。   女人的声音气急败坏:“沈研研!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就让他们走了?!”   回答她的是平静到淡漠的声音:“人家要走,我怎么拦得住?”   女人言辞质问,语气凌厉逼人:“你就不知道留别人下来吃顿饭?我花了那么多精力送你去圣兰斯帝上学,你就这样回报我?”   被她这样说,沈研研也随之激动起来:“呵,说得好听,你花了什么精力?是我考到了全市第一,是我的成绩好,是我优秀,别人才免了我的学费!你现在用的钱,都是学校给我的生活费!!”   “我用你的钱?那是你爸的救命钱!死丫头!你妈辛辛苦苦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你还要我怎么报答你?”   “当初我让你去打工,你非不肯,当时怎么和我说的?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我那时候才初中毕业?我怎么能去打工?你要我一辈子都毁了吗?”   “那你上了高中又有什么用!!!你现在的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成绩好?成绩好以后还不是要去打工?你当时答应我的话你不敢说了是吧?沈研研!当初我同意你去上学,我给你签同意书,是你!是你说你会想办法认识同学,想办法交朋友,再也不让我们住这种地方了!你现在全忘了?!你爸还躺在医院里,你就是这样遵守你的承诺的?!我真后悔生你!!!”   “那你为什么要生我?!你杀了我好了!你要我怎么办?交朋友?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你要你女儿脱光了去勾引自己的同学?你还把自己当一个母亲吗?”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紧接着是怒骂声。   “我让你这样做了?你是要气死你亲妈啊——!!”   这番对话让别苏生生把咳嗽卡在喉咙里,没有出声。   她感到一种颠覆般的震惊,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些。信息量太大,她听明白之后,抬腿就要回去沈研研家——至少要阻止沈研研的母亲这种暴力行为。   祁言扣住她的手腕,说话一如既往地温和,对出现在耳边的凄厉争执置若罔闻:“别苏,你能做什么?”   “难道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苏望向他,目光中满是不理解。   “沈研研会希望我们听到这些吗?这些是她的家事。”祁言连“沈学妹”都不喊了,直呼其名,语气也带上些许强硬。   别苏抿唇:“或许她不希望。但我们已经知道了。如果我们现在从这里走出去,只是在粉饰太平。我之前错了,我明知沈学妹需要帮助,但我却一直都在用错误的方式帮助她。”   她的瞳孔不知什么时候染上湿润的水光,像碎钻一样,盈盈闪着。   别苏反握住祁言的手,一点点用力:“祁言,我现在才明白,沈学妹之前说‘喜欢我’,是在向我求救。   “相信我。”   一根根手指从她的手腕上滑下,祁言的手被她松开,在半空中垂落。   别苏转过身,脚步坚定,重新叩响了那扇阻隔开两个世界的门。   作者有话说:   -   开奖啦,有没中奖的宝贝本章留评说一下,我发个小红包给你们啵啵~   -   呜呜呜谢谢宝贝们的浇灌,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所有追更和评论的宝贝,啵啵大家~ 第29章   目送着别苏二人离开, 沈研研追了两步,最终却退回去,跌坐在沙发上, 耳边还回荡着祁言说的话。   什么蛋糕?   什么挑选?   是把她比作那些摆放在橱柜里的死物了?   真是可笑。   沈研研的喉间溢出一声声低笑, 神情也渐渐变得麻木。   她真的喜欢别苏吗?   在她的眼里,别苏的身上带着无数标签,【美貌】【金钱】【家世】【真诚】【同情心】……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所有所有都是她渴求的, 却又无法企及的。   拥有令万众瞩目的长相, 却又有关怀他人的善良。   或许别苏坏一些, 她也能更早地做出决定。   如果能和别苏成为朋友, 如果能和别苏交往, 如果能成为别苏的伴侣, 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哪怕没有爱, 但已经足够了吧!   她试图接近别苏, 甚至最早最早,连楚弈那种垃圾一样的性格的人,她都想过接近。   说什么蛋糕。   在她的眼里, 这些人才是被她挑选的。   可就像菠萝含有蛋白酶一样,说不清谁是谁的食物, 说不清是互相蚕食还是单方面的强求。   但说到底, 放弃自主权的, 是她没错。   真恶心啊沈研研。   做出来这种事的你, 有着这样想法的你,毫无尊严的你, 真悲哀啊!   客厅开着灯, 但那个灯泡已经用了很久了, 光线黯淡,却舍不得换。眼前的一切家具都变得模糊,线条逐渐扭曲、融化,像梵高的星空一样,混作一团,辨别不出具体的形状。   混沌之中,她听到女人的声音,在问她:“人呢?”   那是她的妈妈。   是生理学上,赋予她身体、血肉、甚至灵魂的人;也是社会学上,她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的,关系最亲密的人。   她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今天回家,已经周末谁去医院的事吵了一回。母女两人是轮流去医院的,周末也是一人负责一天。   她已经计划好周六学琴,周日去医院看护病人。即便要调整,她也不会拒绝。但妈妈说周末两天都有事,需要她负责这两天的任务。   她试图沟通,但只会得到劈头盖脸的辱骂。   每天都会出现的争吵令她疲惫,身体好像已经有了惯性,一句句话从口中说出,她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像是拥有了后天训练出来的反射一般。   连反应都变得迟钝,清脆的巴掌声想起之后,过了好久,才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眼眶干涩,平时用来伪装的眼泪在这时候却不会出现,和她的尊严一起,被蒸发在了空气里。   直到那阵敲门声响起。   很有节奏的三道响声,不轻不重,却像是落在了她的心上。   从漫游天际的意识之中回到躯壳里,沈研研发现自己妈妈的脸上一阵青红,脸色十分难看,正隔着铁门的间隙与别苏对望,久久没有动作。   她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刚才的对话尽数被人听了去。   最终,还是沈研研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声音冷静:“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脸上还带着并未消去的掌印。分明受了委屈,但她不再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似是死了心,对别苏不抱有任何期盼。   甚至——哪怕是别苏,已经知道了自己如此不堪的内在,或许再也不会和自己来往了吧。   本来就该这样。   她和这些人,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研研心中发冷,余光注意到了已经站在别苏身后的祁言——温和有礼,却又高高在上。   她知道,学校里一直将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说他们的容貌般配,是天造地设。即便有不同的声音,也都是在楚弈、顾勰、盛柠这类天之骄子之中选择,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偶尔注意到她,也只会觉得她不配与这些人在一块,应该自觉退出所谓的“团体”。   那些人说的没错。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在这么破旧的楼房,哪怕空气中都漂浮着肮脏的颗粒,不时弥漫出怪异的气味,但这两个人还是闪闪发光。   他们本来就不在淤泥之中,当然不染尘埃。   她所有的斤斤计较,费尽心机,装模作样,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早就被看穿了吧。   这样的她,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啊!   不,不是好像——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自欺欺人,还以为能把所有人都骗到,其实唯一一个团团转的就是她自己吧。   她太蠢了……   沈研研低下头,手放在门把手上,想要往回带:“学长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吧。下面的声控灯坏了不少,记得注意脚下安全——”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苏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温暖——是沈研研仅剩的感觉。   属于人类的躯体,属于人类的体温。   沈研研感觉刚才抽离的情感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体内,鼻腔酸涩,咽喉迟滞,眼眶忍不住发红。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抱过她。爸爸长期住院,妈妈像变了个人,她甚至已经忘记了拥抱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心脏的跳动都可以被感受得这么清晰,连身上的淡淡香气都丝毫不漏地被捕捉。   “学长。”沈研研的声音沙哑,又喊了一声,“别苏。”   她迟疑了很久,发现对方仿佛有无限的耐心之后,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别苏的后背。   沈研研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把经年累月的苦痛都重复了一遍,在这个怀抱中过滤、净化,一点点再次注入她的身体里。   别苏松开她,动作轻柔地仿佛在触碰一件精美的瓷器。她看向沈研研的母亲,询问道:“阿姨,我们想和沈学妹单独聊聊,可以吗?”   她的手还虚虚环在沈研研的肩上,是保护的姿态;口中的话虽然是商量,但却不容拒绝。   女人沉默着,对撞破了自家家丑的少年人无言以对,最终微微颔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以行动同意了别苏的请求。   沈研研没再让他们坐在客厅,而是将别苏和祁言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连把椅子都没有,书桌是直接对着床尾的,正好有一个高度差,可以利用床尾当椅子。   “坐在床上就好,没有关系的。”沈研研率先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像之前在客厅时,还为了沙发而谦让。   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沈研研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没有在学校里的那种柔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朝别苏笑了笑,脸上有着尘埃落定的坦然:“你们都听到了吧,事情就是那样。对不起,学长,我说喜欢你,是骗你的。”   她不再辩解,也不再利用别苏的同情心,是有问必答的态度,但别苏没有撕开她的伤口。   别苏的指尖温热,触到了她泛着红肿的侧脸:“疼吗?”   这句问话太简单了。   只是两个字,只是一句关心。   但没有人能逃出这样的真挚。沈研研好不容易重铸的城墙却顷刻坍塌,她脸上的平静被这两个字粉碎,内心的痛苦也翻滚涌动,久久不息,想要寻找一个出口,撞得她整个人生疼。   她抓住别苏的手,扑在了别苏的肩上,滚滚而出的泪水瞬间将布料打湿,泣不成声。   “为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研研的声音嘶哑,哭腔令字句含糊,语气里带着疯狂:“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的。我骗了你,第一次就骗你。在校门口,我知道楚弈是什么人,我故意踩他的鞋子,但我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你。”   她永远也忘不了遇到别苏的那天,黑色短发的少年突然出现,身形清瘦却有力,像之后的每一次一样,挡在她的身前,给予她保护。   她甚至记得那天校门两侧盛开的玫瑰花,记得喷泉水流折射出的光晕,记得吹过发丝的风,记得少年说过的每一句话。   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在房间里,别苏听到沈研研说起食堂的那次,说起社团招新的那次,说到被高凌堵在拐角的那次,还有前几天答应程钰挑战的那次。   一件件事充满了她刻意制造的“巧合”,所有的心机都被放在台面上,供人审判。   别苏没有生气,她轻轻拍着怀中少女的脊背,等待着她一点点平复下来,任由她发泄喧嚣难忍的情感。   等到沈研研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带着泪痕的脸也从她的肩膀之中抬起,别苏才注视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缓缓对她说道:“你很棒,沈学妹。你能将一切都说出来,你已经很棒了。”   “哪怕我是这样的人?”   别苏将她鬓角的发挽至耳后,轻声问她:“怎样的人?”   不等沈研研回答,她接着说:“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招进圣兰斯帝的中考状元?还是入学短短时间就能成立化学社团的社长?还是哪怕没有经验,却有勇气接受程钰的钢琴挑战的你?   “沈学妹,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在我眼里,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是个很勇敢的人。现在,你还是个很坦诚,敢于面对自我的人。”   别苏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比之前重上几分,认真道:“沈学妹,你已经很棒了。”   “谢谢你。”沈研研双手捂住脸,泪水从她的指缝落下,“别苏,谢谢你。”   之后,她说出了自己的过去。   一开始,她的家庭只是万千普通家庭之一,忙碌工作的父亲,勤俭持家的母亲。可人生的意外说来就来,不会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   那是十分寻常的一天,如果一定要说出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她的爸爸早早下班,来接她放学。她初中念的学校离家里不远,坐在爸爸的电瓶车上,她和所有放学回家的学生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天旋地转。   世界被鲜血染红。   一辆小轿车从侧边冲出来,裹挟着呼啸而过的风,带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将他们撞倒——狠狠摔在地上。   沈研研无力地躺着,天穹的蓝与瞳孔之中的血色混杂在一起,成了怪异的紫。   她伸手,想要去碰爸爸的身体,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只能看着周围一片混乱,围观的行人与肇事车主走来走去,嘈杂的声音吵得她头痛欲裂,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后来,她的爸爸大脑受伤,身体高位截瘫,只能躺在医院接受治疗。好不容易到了可以出院,在家中卧床养病的时候,妈妈又崩溃了,无法接受家里有一个瘫痪病人,不断咒骂不断发脾气,不愿在家里照顾他,最终,爸爸只能继续在医院住下去。   肇事车主赔了一大笔钱,但除去治疗费用,也所剩无几,并不能支撑长期住院的开支。   可再多的钱对方也拿不出来了,法院判的钱,对方也已经尽数支付了。   不论是疾病还是事故,对于大多数人都是灭顶的打击——至少对沈研研的家庭是这样的。   她的妈妈责怪她,甚至是怨恨她也说不定,毕竟那天,如果不是为了接她放学,这场灾难本不会发生。   沈研研也为之痛苦,但她不得不走出来。   如果她也沉浸在悲痛与自责之中,那他们这个家就真的要毁了。   她的妈妈本来也不是个有远见的人,不愿让她再继续上学,上完初中就想让她去打工挣钱,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即便后来她拿着圣兰斯帝为特招生发放的高额生活费,也还是难以满足妈妈的欲望——她想让自己在学校里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或许是被金钱压垮了,但总之,沈研研的生活从此变成了一团乱麻,她也再理不清了。   更甚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做出那一切,是在听妈妈的话,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在苦难之中,暴露了本性。   听她说完,房间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别苏不知道沈研研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手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不像实验室那次的躲闪,沈研研大方地掀起衣袖,将手臂上大片疤痕展示在她的面前:“嗯,不过已经没什么了,只是夏天比较麻烦而已。”   她转向祁言:“学姐,你之前说的是对的,我的确把自己当作了任人挑选的蛋糕,以为自己足够香甜就可以得到一切。其实蛋糕的命运,除了被吃掉,就是丢弃腐烂。”   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她忽然觉得祁言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两人并不是什么竞争关系,之前她也许还担心祁言会看穿她的真面目,告诉别苏,但现在,她是真的无所畏惧了。   祁言本也没将沈研研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因为别苏,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关注沈研研。   确定沈研研对别苏不具有任何威胁性,别苏也不可能对沈研研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之后,他就更不在意沈研研了。   在这种时候,祁言也不吝于表现自己的友善:“沈学妹,你没有怪我之前太过唐突就好。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你的吗?不要和我们客气。”   沈研研想了想,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学姐愿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在帮我了。”   她不是在说场面话。她知道,祁言和别苏是不一样的,看起来对于每一个人都保有友善的态度,其实才是最冷漠的那种人。   但今天,在自己剖开一切的时候,祁言仍然能用与先前同样的态度对待她,没有半点嘲弄和嫌恶,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她所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别人的保护,只是想要平等的对待,平等的机会,想要证明给她的妈妈看,哪怕她不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只凭自己,也是可以获得一个美丽崭新的人生的。   她想要改变现状,却又惧怕丑陋的过往。   从现在开始,她会接受自己的一切,所有的贫穷与不堪,所有的功利与野心,就是组成她的一部分,没有隐藏的必要,也不必自我厌弃。   沈研研握紧别苏的手,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恳求道:“学长,你还愿意继续教我钢琴吗?我想赢。”   “当然。”别苏朝她笑。   她的手也握上去,四只手交叠在一起,散发出无尽的力量。   ……   直到离开的时候,沈研研的母亲也没有从紧闭的卧室中出来。   别苏有些担忧,问沈研研:“需要我们和阿姨说些什么吗?”   但她心里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她可以插手的,除了关心,也做不了更多。   沈研研微笑着拒绝:“不用。学长,之后的事都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面对。”   听她这样说,别苏也不再坚持,道别过后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沈研研却突然抱了她一下,附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学长,我感觉到了,我会保密的。”   在祁言伸手把别苏拉过去的时候,沈研研笑着,冲别苏眨了眨眼。   -   在偶尔有效的声控灯下,暖黄色的光线朦胧地照亮前路。   从沈研研家里出来,祁言冷不丁开口:“沈学妹是女生,即便你是为了安慰她,也不该和她这么亲近。”   别苏为难道:“但我想不到比拥抱更有效的办法了。”   祁言垂眸看她:“如果是我,你也会用这种办法安慰我?”   别苏对上他的眼睛,理所当然地点头。   “如果是祁言的话,我一定会很努力地不让你难过的!要多少个拥抱都行。”她看着祁言的神色,声音越来越低,犹豫地补充道,“在你同意的情况下。”   “要这样对待我的话。”祁言静静地注视着她,声音也被夜晚的风吹得发散,像是低喃,“就不能这样对其他人了。”   别苏听得清楚,虽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但不妨碍她说出祁言需要的回答:“那我以后都不这样啦!以后是女生的话,唔,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男生呢?”   别苏不假思索:“男生肯定不需要安慰啊!”   她看到祁言的表情变了,等了一会,却没再听到祁言的声音。   过了一会,别苏想到了什么,问他:“祁言,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沈学妹……”   她没把话说完,像是自己也没想好该用什么措辞。   “发现她有问题?”祁言一边伸手带她绕过脚前的小坑,一边回答她,“第一次在食堂的时候,所有学生的制服都崭新明亮,只有她的校服洗得发白。那时候才开学几天?   “后来和楚弈争执,她没有钱赔偿,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帮她,她应该会同意楚弈的要求。但你替她赔了制服,她嘴上说不愿意白受你的帮助,却又不提还钱的事,还能是什么打算?”   走出了这片混乱的住宅区,宽敞的道路上路灯已经亮起,驱散了灰暗,而身后的贫穷落后却被遮掩在城市的角落,隐藏在夜幕之中。   祁言伸手拦车,继续道:“沈研研的不对劲,楚弈也知道。”   他们从小的环境复杂,遇到的各种手段数不胜数,沈研研这样的实在不够看,只是他们看别苏对沈研研有几分真心,也不愿让别苏难过。   总之他们都盯着沈研研,不会让她做什么出格的事。   别苏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沈研研的言行举止时常矛盾,许多事情也透露出怪异,但……   别苏表情难过,偏头在安全带上蹭了蹭:“是我一直自以为是地帮助她。但她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些表面功夫,她需要的是心灵上的救赎。”   一只手突然摸上了她的脑袋,揉着她头顶的发丝,像是安抚一样,动作轻柔。   别苏茫然抬眼,发现祁言正看着她,眼神温柔,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寸寸传递给她。   “她很感谢你。”祁言说道,“你给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   爱大家! 第30章   圣兰斯帝学院每年的校庆都异常豪华, 而今年又是学院成立的第七十周年,更是隆重不已,几乎所有学生都为即将到来的晚会兴奋不已。   就连别苏都感受到了学校内的喜庆氛围, 校园内四处都装点起来, 为校庆做准备。   在这段日子里,别苏每天的生活也渐渐稳定下来,学习,参加社团活动, 教沈研研学钢琴, 和祁言一起回家……除此之外, 值得一提的就是, 她联系了沈研研父亲所住的医院, 帮忙换了一个有专人看护的病房——她家刚好在那家医院有一点股份。   沈研研没有和她客气, 直接接受了帮助, 感谢别苏之后就一心投入进了练琴上。   每每看着沈研研专注的神情和因过度练习而开始颤抖的手指, 别苏都微微失神。她知道,沈研研对钢琴谈不上热爱,支撑她的动力, 其实是对胜负的执着。   可程钰学琴那么多年,哪怕沈研研再怎么夜以继日地练上一个月, 也几乎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起初, 别苏还会将这种颇有些直白的实话告诉沈研研, 但到了今天, 她已经不再去提。或许她的内心也有了一丝期盼,希望沈研研能得偿所愿, 希望这个女孩真的能追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研研弹完最后一段, 别苏正欲和她说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却听到沈研研先开了口。   “学长,其实我还有事情瞒着你。”   别苏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是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大概是因为沈研研的背景已经一清二楚,祁言认为沈研研的危险程度降低,也不再每天都跟在琴房里,加上他今天刚好有其他事情,没有一起来,此刻只有别苏和沈研研两人。   见别苏没说话,沈研研有些着急:“学长,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吗?”   别苏目光温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沈学妹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的。”   沈研研抿了抿唇,避开别苏的脸,坦白道:“我故意踩楚弈的鞋,还有食堂撞他,都是因为……因为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这样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改变命运。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词。   别苏听到的第一瞬间,脑海中联想到的就是出现在众人头顶的神秘数值。   她想到沈研研高达90的数值,会不会和这种感觉有关?   沈研研还在继续说:“我知道这很不对劲,我也知道做这些事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我当时真的没办法,可能是鬼迷心窍,我只想走那条捷径。”   别苏没有评价,而是问她:“为什么告诉我?”   沈研研答道:“因为我现在不想了,我想亲手创造我自己的命运。学长,我真的很感谢你。有些路,如果我走上去,可能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幸好我遇见了你。”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将一切说出来的感觉太过轻松,她甚至有些恍惚。   别苏摇头,看着沈研研磨红的指尖:“沈学妹,这段时间,你坚持每天来练琴,练完去兼职。我看得出,你是个有韧性的人。这样的人,即便没有遇到我,也不会走上歧途。哪怕真的误入了,终有一天,她也能找回本心,会走上正道的。”   沈研研神情愣怔,久久才说道:“你真的太好了。”   她重复了一遍:“别苏,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见沈研研的表情出神,别苏担心她又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不愿让她沉浸在过去,故意打趣道:“怎么直接喊我名字,连学长都不叫了?”   被她这样一说,沈研研也恢复过来,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说,却在今天告诉你吗?”   别苏想了想,猜测道:“因为祁言不在?”   “嗯。”沈研研点头,“别苏,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我也还给你一个秘密。”   -   从音乐教室出来,别苏和沈研研分开,正准备给祁言发个消息,问问要不要一起回家。   手机刚拿出来,就震动了一下,她点开屏幕。   【盛柠:[链接]别苏,帮我投下票,谢啦!】   虽然不像是盗号,但别苏有最基础的安全意识,绝不点开未知链接。她甚至还主动宣传防诈骗思想。   【别苏:是什么链接呀?盛柠,不认识的链接不要乱点噢,有些会窃取你的个人信息的!】   【盛柠:……】   【盛柠:你也太谨慎了吧!这是学校的校园女神评选链接,每人十票,记得都投给我啊!】   别苏这才放心点开。   点进去是首页,金光闪闪到刺眼的几个大字出现在屏幕正中——圣兰斯帝学院。   下面分为【男】【女】两个板块,选项栏上都缠满了玫瑰图案,非常具有学校的特色。   别苏点开女生的列表,一眼就看到盛柠的照片在其中。   里面有许多照片,有些是正面照,都是本人上传的,还有一些从角度就能看出来是偷拍照,是同学上传的。   这种活动圣兰斯帝每年都会举办,但和学校领导与老师无关,都是学生的自发行为,连网页都是学生自己制作的,学校也不会承担责任。   别苏随手翻了翻,发现了几个自己认识的人,就连祁言的照片也在里面,现在的票数是第一。   图片上的少女神情淡淡,嘴角挂着浅笑,侧着身,稍稍回头的姿势,像是正在注视着你。黑色的长发垂落一缕,刚好搭在她身前别着的校牌边缘的玫瑰花枝之上,纠缠不休。   不知道是抓拍者的运气好,还是花了心思。有一道光刚好从窗外射进来,玫瑰花折射的光彩映进了祁言的漆黑瞳孔之中,透出微微的琥珀色,带着些金,剔透澄净。   瞳孔的浅色削弱了她笑容之中的柔和,整个人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丽,变得更加不好接近,像高岭之花,盛开在漫漫雪原之中。   不会为任何人低头,不会为任何事折枝。   下面是【投票】按键,别苏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点开,甚至在那个【+】的符号上点了好几下。   确定的前一瞬,别苏猛然想起来盛柠是来找她帮忙投票的,结果她竟然被祁言的照片迷惑了!   ——可是祁言是她最好的朋友,帮忙投几张票也很合理吧!   ——但链接明明是盛柠分享的,这样岂不是背刺盛柠?   脑海之中两个小人在打架,别苏感到左右为难。又想起盛柠说每人有十票,决定一碗水端平,给盛柠和祁言一人投五票。   在祁言的投票界面投出五票之后,别苏看着那张照片,犹豫了一下。   ——说起来,还是祁言和她的关系更好,最好的朋友应该值得多一张票吧!   她又给祁言投了一票。   ——真的要比较的话,祁言还是比盛柠稍微好看一点点吧!   她又双给祁言投了一票。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别苏在心底对自己说。   她按住自己罪恶的手,飞速关掉祁言的照片从界面退出去给盛柠投了仅余的三票,才松了一口气。   刚操作完,盛柠的消息就过来了。   【盛柠:投好了不,我可是把10票都投给你了啊!】   【别苏:投啦。】   【别苏:怎么还有我?】   别苏正心虚,差点以为是自己也上了这个校园女神评选,好在盛柠的下一条消息很快就来了。   【盛柠:就隔壁那个校园男神的评选界面啊,你没点进去看吗?你可是我们圣兰斯帝人气最高的选手,票数都断层了!】   【盛柠:你也去给自己投个票吧,十票不多,也别浪费了。不许被顾勰超过!】   【别苏:这个评选上了之后会怎么样啊?】   【盛柠:你还不知道?这是我们圣兰斯帝的传统,评选出来的校园男神和女神要在校庆晚会上跳开场舞的。】   【别苏:???】   【盛柠:问号什么意思?你不想和我跳?你不会是后悔,想重新给祁言投票吧。本小姐告诉你,晚啦!】   【别苏:没有没有。去年是谁?】   【盛柠:哼。去年是祁言和楚弈,不过祁言当时在外地参加竞赛,没回来。他们还想让我补上祁言的位置,开玩笑,本小姐会给祁言当替补?做梦吧!还是和那个绿毛龟一起跳,我直接甩手走人,最后好像就没开场舞,直接开始了晚会。】   【盛柠:不过今年是七十周年校庆,很隆重的,你到时候记得穿好看点,我们提前配配衣服。】   别苏沉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按照现在的票数,情况不容乐观——大概率祁言是要保持第一的。   而且和盛柠比起来的话,她好像也更愿意跟祁言一起跳舞欸!   -   由于校庆恰好在十一月,和正常学校的期中考试时间冲突。在之前,圣兰斯帝学院会提前或者延后期中考,可是今年是七十周年,校方的重视程度很不一般,竟然直接取消了期中考试,惹得所有学生一起欢呼。   总之是很有贵族学校的作风了。   既然没有考试要担心,各种活动也就纷至沓来,连学生会的换届选举都被安排在了这段时间。   之前的学生会长已经毕业,这两个月里,一直是顾勰以学生会副会长的职位代理一切相关事宜,经过这次选举,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别苏还承着顾勰的情,用着找他借的音乐教室钥匙,也主动去给顾勰道了声喜——说是道喜,其实就是随便找了个课间,和顾勰说了句话而已。   后来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不上心,别苏还是花时间挑了瓶墨水,是她闻过觉得很不错的松墨气味,和顾勰身上的很像。   经常看到顾勰用钢笔,应该是用得上的。   总归心意到了。   别苏这样想着。   -   时光流逝,圣兰斯帝的校庆日转眼就到了。   傍晚,夕阳还未落山,络绎不绝的豪车从镶金浮雕的正门驶入,停在礼堂之外。打扮明丽、服装得体的学生们从车上走下,或结伴或独自步入殿堂。   这是圣兰斯帝装潢最为奢华的礼堂,被誉为“阿弗洛狄忒之厅”,祝福参加晚会的少年少女们都能得到美的眷顾,享受自己人生中最为璀璨的光阴。   他们的身上都佩戴着圣兰斯帝的校牌,那朵或含苞或盛放的玫瑰被别在胸口,或收在腰际,点缀着每一套着装。   人群之中,别苏一身白色西装,胸口别着那朵玫瑰刚刚绽放,花瓣边缘隐约泛着金光。纤细的腰和笔直的腿被勾勒出来,脸颊白皙,五官精致,纯黑的发柔软,发丝在厅内的灯光之下根根发亮,漆黑的瞳孔也被映出流光溢彩之感,像是真正从奥林匹克山上走出来的神子,阿弗洛狄忒的化身,美的代名词。   只要一眼,她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令人心驰神往,想要邀请她,想要拥有她。   “是别苏!别苏竟然一个人!”   “救命别苏今天真的好好看啊!啊啊啊救救我我要死了!”   “如果今天不能和别苏跳一支舞,我美好的品德都会被毁了的!”   “呜呜呜早知道不给别苏投票了,呜呜呜我的男神竟然要和别的女生跳舞!”   “可是别苏那张照片也太好看了吧,是什么落入凡尘的小王子啊,我一秒都没犹豫,十张票全给投了。”   “我也是!”   “不知道别苏会不会答应和男生一起跳舞?”   “嘻,做梦吧,就算答应也轮不到你!”   ……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还没等那些人有动作,一位身穿一袭烈烈红裙的女生走到了别苏身边。   盛柠今天穿着一条正红色的抹胸礼服,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被放在脖颈左侧,披撒在身前。她戴着的是祖母绿的一套首饰,宝石明亮,切面整齐,外面的无爪镶嵌工艺也精湛至极,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价值不菲。   明艳的大红色与浓重的深绿色撞在一起,色彩具有极大的冲击性,却在她的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端的是一副人间富贵花的模样,令人不敢亵渎。   盛柠热情伸手,挽住别苏。她今天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原本一米六五的身高此时和别苏看起来不分上下,但因为两人容貌出色,也没人觉得不协调。   “别苏,你都没看到,你进来的时候,我身边的同学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今天也太好看了!”盛柠看着身边人,夸赞道。   她和别苏离得很近,能看出来后者脸上没有上妆,和平时上学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但脱下学校制服,换上这一身量身裁剪的西装,别苏的气质被完美地衬出,身上的吸引力就像有着一种魔力,令人无法抗拒,只想被她征服。   看着这样一张天生丽质的脸,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盛柠更是气愤:“明明我就比祁言差不到两百票,竟然就不能和你跳舞了!气死我了!等会你可要替我踩祁言几脚!”   是的,即便盛柠已经很是努力地拉票,但祁言的票数仍然保持第一,直到今天截止的那一刻,还超出了盛柠一百多票,当选今年的校园女神,将要和别苏在晚会上跳开场舞。   结果一出来,盛柠就已经给别苏发了一连串消息,表达她的不满。但最后还是含恨承认了祁言的票数,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大多数学生都没成年,晚会里不提供香槟和红酒之类的饮品,只有牛奶和果汁等无酒精饮料可供选择。   别苏递给盛柠一杯蓝莓汁:“好啦,你不是喜欢顾勰吗?怎么这么执着要和我跳舞啊?”   她的确有些好奇。   虽然沈研研对自己的表白可以说是一场误会,但在那件事情之后,她对于女生也会注意接触尺度,致力不发生任何期待之外的事。   盛柠对她是非常亲近的好朋友,经常和她分享生活中的各种趣事,找她谈论新画的设计图,还会和她抱怨遇到的糟心事。   而且她知道盛柠是对顾勰有好感的,虽然不确定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还是因为婚约带来的“占有欲”,但顾勰在盛柠心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理解盛柠想要和她跳开场舞的原因是什么。   听了她的问话,盛柠的红唇微撅:“好嘛,我告诉你,你不要和别人说。”   她声音压低,生怕被其他人听到:“我是想让顾勰吃醋!我老是跟在他后面跑,他当然就觉得我可有可无了啊,现在我和你关系这么好,他就会有危机感,然后发现心里其实是在乎我的,开始后悔之前对我爱搭不理的态度。   “我最近都研究过来,这个就叫‘追妻火葬场’,我还是他未婚妻,完全符合这种情况的前置条件!”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别苏感到深深的震撼。   “火葬场”是什么意思,谈恋爱还要死一次吗?   她深吸一口气,投向不远处顾勰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浓浓的敬佩。   别苏点头,表示绝对不会破坏盛柠的计划:“好的,我会配合你的。”   盛柠满意地点头:“今天跳不成舞也没事,总有机会的,反正我先和你说一声。”   别苏:“没问题。”   别苏发现顾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上了她的目光。后者俊朗的脸庞线条清晰,眼神看不清晰,在辉煌的大厅之内,遥遥投来一望,像是落在了盛柠挽着她的手臂上,又像是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抹米白色的身影出现,挡在了她和顾勰交汇的目光中。   祁言身穿一袭米色礼服,领口一如既往地遮住脖颈,长长的裙摆连半寸肌肤都没有裸露在外,裙摆与袖口做了褶皱设计,没有半点亮片或是宝石,看起来低调朴素,却又显得气质出众。   黑色的长直发垂在身后,没有做任何造型,脸上也不施粉黛,纤尘不染,却美得惊人。   祁言的语调轻柔,脸上的笑容得体,是商量的口吻,却不容拒绝:“别苏是我的舞伴,盛柠同学,也该将人交给我了吧?”   盛柠见到祁言这个样子就火大,又知道是自己票数不够,气得松开别苏的手,一甩头发,半句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连那杯蓝莓汁都被盛柠塞回了手里。   别苏已经习惯了祁言和盛柠时不时的交锋,淡定地将玻璃杯放在路过的侍应生手中的托盘上。   她看向祁言,抱怨道:“你来得好慢。”   本来两个人可以一起来的,但别苏住的公寓里没有礼服,和管家说了之后,管家非要亲力亲为,量身定制了一套西装不说,还把别苏带去做造型,跟在车里将人送来学校。   别苏也不好拒绝管家叔叔的一片好意,只好和祁言说了一声,两人各自来学校。   这时候晚会还没开始,祁言是提前到的,但他听到别苏的话,也笑笑承认了:“是我出门晚了,下次我先来等你。”   别苏本来也没怪他,加上他现在态度有这么好,更不可能有一点不高兴了。再说了,只是看着祁言的脸,别苏都觉得是值得等待的。   不过,别苏眼睑压低,眸光之中露出些许困惑——祁言的胸好平噢,好像还不如她裹胸后的程度……   平时祁言都穿着学院制服,或者是偏宽松的私服,像这样贴身的礼服还是第一次见,别苏也才注意到这点。   “盯着哪儿看呢?”   耳边响起塞壬的歌声。   毫无危险意识的别苏吐露心声:“好平……”   “嗯?”祁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别苏立刻止住话音,眼神飘忽,改口道:“好平……平、平淡的音乐啊!”   晚会还没开始,所有人都在入场,背景音乐也只是最柔和的那种,曲调悠扬,令人身心放松。   祁言笑了一声:“看来这音乐不讨我们别苏的喜欢。”   别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自己糊弄过去,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嗯,等会让他们放热情一点的。”   不多时,学生们逐渐到齐,晚会也正式开始。   主持晚会的是高三的学长和学姐,别苏并不认识,但从身边同学的反应来看,两人应该是小有名气的。   反正祁言已经是她的舞伴了,别苏神情自然地和他挽着手,借着身体的接触偷偷看在场众人的头顶数字。   看了一圈,别苏发现没有新出现的,能看到数字的仍然是之前的那几个人,数值也只是在小范围波动了一下,不过共同点是,都是往上波动,稍稍增加了一点。   她看向祁言,发现祁言头顶的数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了79,即将突破80了。   掌声之中,开场的致辞说完,礼堂的灯光骤然暗下,明亮的光束打在舞池中,和别苏与祁言的身上。   是在呼唤他们跳开场舞,拉开这一场晚会的序幕。   浪漫抒情的华尔兹响起,别苏牵着祁言的手步入中心处。   随着音乐的节拍,她脚步轻点,带动祁言。   这是一首慢步圆舞曲,乐声之中,裙摆会随之荡动,转身显得轻盈优雅。移动之间的转度依赖于跳着男步的别苏,她决定着两人的前进与后退,决定着舞姿的轻松自然、飘逸洒脱。   进左退右间,在音乐的伴奏中,别苏小声道:“祁言,我跳得不是很熟练噢。”   她从小学的都是女步,男步是这几天速成的,好在华尔兹本来也不是很难的舞步,学个皮毛没什么难度,不然大概真的要满足盛柠的愿望,踩祁言好几脚。   祁言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会跟好你的节奏,放心跳就好。”   别苏放松下来,将身体舒展开,带着他划了一个锁链步,轻盈飘逸,如飞鸟滑翔般流畅。   像是一对壁人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般配得令人心笙动荡。   旋转与滑动之间,无心播撒的种子缓缓沉入泥土之中,寻觅着甘霖雨露,静候着发芽的良机。   发丝飞扬,裙摆翩跹,和谐的舞步之中,望着别苏的面容,祁言心中忽然升出一种倾诉的欲望,他想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那些藏在心中无人可诉的话,都可以告诉她。   他闻到了礼堂之内鲜花的清香,尝到了精致糕点的甜美,感到了开怀与欣喜,而这一切,都是别苏带给他的——以朋友的名义。   与别苏相处的这段时期,那名为抗拒与封闭的墙壁一点点粉碎轰塌。他渐渐对周围的一切不再置身事外,体会着寻常的喜怒哀乐,开始学着接受,学着付出。   原本不被放在眼中的事物都被赋予了一种美,而眼前的人,是千千万万种美之中,最为璀璨夺目的。   是别苏,唤醒了他对于情感的一切认知。   是别苏,带领他进入了崭新的美妙世界。   作者有话说:   -   爱你们! 第31章   开场舞之后, 晚会正式开始。   除去官方的发言,诸如希望圣兰斯帝的学生今后大放异彩,学院能够永继如今的辉煌荣光之类的话, 就到了学生们的表演环节。   这是学生自愿报名参加的, 是一个能被校方领导注意到、被全校学生们看到的机会,很是难得。当然,如果不是当真拿得出手的才艺,也不敢在这种地方献丑。   而程钰之前向沈研研下的挑战书, 就是在这个环节。   舞台上已经有学生做好了准备, 穿着具有独特造型的服装, 像是在后台换好的, 看着像是话剧表演, 也许是话剧社的节目。   别苏有点兴趣, 正想往前面凑些, 就被人用力往后拉了一把。   相反的力交汇在一起, 显然是另一股力取得了胜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祁言的手揽住她的肩,稍稍用力, 将她按住。   别苏稳住身形,眼前是一道美丽的红色弧线——有人手中的饮料洒了出来。   纵然祁言的反应已经很快, 但倾洒而出的液体不受人的控制, 不可避免地在别苏的西服外套上沾了几滴。   红色的果汁落在纯白的布料之上, 没有丝毫脏污感, 反而像极了精心绘制的艳丽花瓣,点缀在她的身上, 将别苏那张白皙纯净的脸衬得多了几分魅感, 令人心荡。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失手的男生连连朝别苏道歉, 手中拿着条手帕,伸手想为她拭去衣着上的斑点,“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事。”别苏连忙避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不。   她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果汁汁液,没有几滴,甚至不需要拿纸巾擦,不是什么大事。   那男生却极其愧疚,不断道歉:“真的不好意思,要不这套西装我赔给你吧。”   别苏觉得没必要:“不用啦,我原谅你了,没关系的,下次走路当心一点就好。”   “真的吗?”男生从一旁餐桌上拿了两杯果汁,试图第给别苏一杯,“那我敬你一杯,这件事的确是我没看路,谢谢你的谅解。”   这么正式吗?   别苏眨眨眼,没搞明白状况。   虽然她的衣服的确弄脏了一点点,但是并不影响美观,而且她的确没有生气。不过,如果这样才能为这件事划上一个句号的话……   别苏伸手,准备去接那杯果汁——却被祁言先一步截下了。   祁言将高脚杯捏在手里,修长的手指轻移,里面的红色液体沿着杯壁摇晃。白皙的指节与明丽的色彩冲击在一起,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就连那男生都没因为被截胡而感到不满,只是脸色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将杯子要回来。   祁言看出了他的想法,将玻璃杯递回他的手中,目光落在男生胸口别着的含苞玫瑰之上:“高一的学弟?别苏才喝了不少水,就不受你的礼了。只是赔礼的话,还请学弟自便吧。”   男生拿着杯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向别苏,像是寻求帮助的模样:“学长也是这么想的吗?”   别苏完全没搞明白是在说什么,难道这是圣兰斯帝特有的赔礼形式?   不肯离开的话,是一定要喝掉杯子里的饮料才可以吗?   不过今天的会场里没有酒精饮品,这杯子里装的也只是果汁而已,如果一定要喝下去,才能抵消这学弟心中的愧疚的话,那就让他喝了也没关系。   总之听祁言的肯定没错。   这样想着,别苏点头:“嗯,就按祁言说的做吧。”   她脸上带着笑,看着那男生,准备配合他做完赔礼道歉的仪式,然后继续去看台上的话剧表演。   但那男生却拿着高脚杯,脸色踟蹰,想了半天,才忽然仰头,一口把杯中的果汁都干了,然后飞快跑走,留下重复了许多遍的道歉:“对不起,别苏学长!”   这人出现得突兀,又走得匆忙。别苏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说道:“原来他认识我啊。”   “别苏。”   她听到祁言突然严肃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不像她每天都“祁言”“祁言”地叫个不停,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有一点点事都要喊他一声。   祁言其实很少这样喊自己的名字,有时候会说“同桌”“你”之类的词,或者避开这些指代词。尤其是在不知不觉熟悉之后,两个人经常待在一起,即便不喊名字,也知道是在对彼此说话。   而每当祁言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的时候,别苏都感觉祁言如同老师附身,即将要开始教育自己了。   果然,下一秒,祁言就对她说道:“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就这样轻易接过来?”   “啊?”别苏后知后觉,否认道,“我没准备喝的。”   就算是小孩子,也从小就被教育不要随便吃陌生人手里的东西,她当然不会这样做。即便这里是学校,对方是学弟,她也不是那么没有警戒心的人。   “接也不可以。”祁言神色认真,强调道。   别苏看着他的表情,果断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我以后碰都不碰一下!”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别苏心态十分轻松,直接答应,何况祁言显然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才会这样说,她肯定不会忽略朋友对自己的关怀呀!   祁言这时才笑了笑,语气温和地朝她解释:“有些东西,碰到了就会伤害你。有坏心的人,更该离远些。”   “嗯嗯!”别苏不断点头,半是敷衍半是保证道,“我真的知道啦,谢谢祁言!我们快去前面看话剧表演吧,都错过开头了,我觉得会好有意思的!”   祁言被她拉着手臂,顺着她的力度往前走。   大厅内人潮攒动,有学生围坐在舞台旁观赏节目,也有学生倚靠在角落沙发上静静休憩,有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也有窃窃私语响在四周。   事实上,不论站在哪里,他们始终是宴会大厅之中的焦点,不断有视线聚集在他们的周围。   但祁言却觉得,他和别苏,与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在一处,哪怕距离再近,也是背道而驰。   像是在这片空间逆行一般,别苏带着他踩过火红的地毯,穿过拥挤的人群,无视了所有灼热的视线与嘈杂的议论,走到了第一排。   ——和他并肩而行的唯有别苏。   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袖传来,一刻也没有松开。   节目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就连舞台边的观众都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别苏和祁言仍然坐在这里。   很快,报幕声响起,轮到了程钰。   她的节目是钢琴独奏《水边的阿狄丽娜》。   上台前,程钰看了一眼别苏。她一直看着别苏座位的方向,目光毫不遮掩,是要将这首歌送给她的。   伴随着掌声,程钰一步一步走上舞台,礼数周全地朝众人鞠躬,如同每一次在乐厅正式演奏一般,熟练至极,尽显对舞台的掌控力。   她坐在琴凳上,姿态优美,指尖落下,将琴键按动。   柔和轻缓的音符像轻快的小溪缓缓流淌,她的身体仿佛也变作了钢琴的一部分,随之舞动,带着钢琴的韵律,融为一体,对着水边那美丽的情人诉说着心中的爱意。   细腻沉稳的旋律萦绕耳畔,在不动声色中迂回前行,情绪渐强,带着美妙而浪漫的味道。   技艺精湛,十指灵活,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是极高水准的演绎。   属于古典乐曲的高雅与尊贵在程钰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这首曲子,她已经将头发染回了庄重的黑色,目光温柔而炙热地望向别苏。   她了解别苏的才华,臣服于别苏的美丽,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说服她、打动她,让她接受自己的邀请,与自己成为同伴。   如同那位名叫皮格马利翁的塞浦路斯国王一般,他愿意为了那位少女向众神祈祷,他为少女的美着迷,他的爱痴傻又真诚。   程钰的眼神执着。在她的眼里,别苏比传说中的少女还要诱人,丝绸般的肌肤,明珠般的双眸,顺滑的发与柔软的唇,是超越性别的。   或许是传说中的纳西索斯,没有人不会爱上。   这样的人,这样本该高高在上,独绽光华的明珠,又怎么能与野草一般的存在在一处呢?   她轻柔地按下了最后一个音。   一曲终了。   程钰起身鞠躬,面带微笑,享受着属于她的掌声。   下台时,她已经是胜利者的姿态,胜券在握,朝幕布后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这样的你,真的敢与我相比吗?   在报幕声落下后,女生穿着一袭黑色短裙,缓缓从后台走出。   她的曲目也是钢琴。   在这个舞台上,演奏钢琴已经需要勇气,何况是接在公认水平不俗的程钰之后,众人不由得对她多注意了几分。   女生的脊背挺直,黑发盘起在脑后,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宛如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立于台上。   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有人认出了她,不愿意给基本的尊重,当着她的面嘈杂私语。女生没有多看一眼,连表演节目之前的鞠躬都没有,径直坐在了琴凳上。   随着清亮的试音声响起,会场重归寂静。   别苏站在第一排,将一切收于眼底,心中为沈研研感到高兴。来了礼堂这么久,她一直没看到沈研研,现在在台上看到她,发现后者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姿态了。   音符骤然而出,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在厅内响起。   阿弗洛狄忒之厅有着不输于□□的舞台,但宽阔无边的台上,没有指挥,没有交响乐,只有一架孤独的三角钢琴,也只有沈研研一个人。   纯黑的礼服,纯黑的琴身,一人一琴,奏响了属于她的《命运》。   强烈的音调敲开了颠沛流离的命运,带着激昂的斗志,带着坚韧的决心。而后步入平和,曲调如生活一般平静美好,就像她的童年,那样普通,又那样幸福。   但高山倾塌,宁静的河流被打破,巨石落下,游鱼从河底弹跳而出,或摔在浅滩之上,或落回水中。   血色在沈研研的眼前洒落,黑白色的琴键被染红。她闭上双眸,凭借着苦练一月的肌肉记忆按动着琴键,让这个舞台上她唯一的同伴为她发出心中的声音,宣泄她满腔的感情。   是的,这架黑色钢琴,就是她的伙伴,她们在这舞台上并肩作战,互为彼此。   她看到自己挣扎着爬出血泊,她看到自己怒吼着反抗磨难。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呛入她的鼻腔,让她紧皱眉头,但手下的钢琴却继承了她的坚强意志与满腔义愤,为她喊出必胜的决心!   不断重复而来的苦难,频繁出现的诱惑,艰苦难耐的贫穷与怨恨,最终都被那一束穿透一切黑暗的光芒照亮。   她看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前,她看到有人朝她伸出援手。蓬勃的力量被灌注进她的身躯,瘦弱的骨骼也可以拥有不屈的力量,柔软的皮囊也能够闪耀出韧性的光芒!   愈发激烈的斗争、势不可挡的命运——   无法抑制的搏动、困兽之斗的挣扎——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落在奔向自由、撕裂宿命的信念之中。   她可以站起来。   她可以走出来。   铺天盖地的洪流淹没了她,但她——绝不服输!   最后一个音符被敲响,无穷的能量从瘦弱的身躯之中澎湃而出,她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力量。   高傲的黑天鹅站了起来,走到了舞台中央,笔直地站着,俯瞰台下的每一个人。   一曲结束,满室寂静。   漫长的沉默过后,才响起了轰鸣般的掌声!   掌声久久不停,如擂鼓一般响彻耳畔。   别苏的眼中浮现点点水光,她甚至没有在意因为庞大音量而发疼的耳膜,双眸紧紧盯着台上的少女,为她欣慰,为她自豪。   这是贝多芬的《命运》。   这也是沈研研的《命运》。   她倾注的情感,她宣泄的过往,她浴火重生的决心,她破茧成蝶的美丽,赋予了这首《命运交响曲》独一无二的音符,谱写的——是属于她的乐章。   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圣兰斯帝的学生们大多从小接受艺术熏陶,不论是否会弹奏曲目,音乐鉴赏能力都不俗。这样两首经典的曲目摆在眼前,他们知道,论技巧,沈研研与程钰差之千里,但若是说到感情,没有人能在这首《命运》之中打败沈研研。   这是音乐的灵魂!   -   曲目演奏完毕,还有其他的学生上台表演,沈研研已经走了下来,站在了别苏的身边。   程钰朝她们走来。   她们都是在舞台上演奏的钢琴曲。圣兰斯帝的校庆晚会仅为庆祝,本就没有投票与打分环节,没有客观意义上的胜负,只看演奏者的自我判断与观众的反应。   程钰主动走到沈研研的面前,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朝她颔首,而后将杯中的红莓汁一饮而尽。   “是我输了。”   没有任何寒暄与铺陈,程钰说得干脆,脸上没有不甘。   她看向沈研研的目光满是打量,甚至带着些许不解:“如果你的人,真的如你的琴声一般坚韧不屈,那是我错看你了。   “可既然你的骨子里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装成弱小的样子,寻求他人的保护?你有骨头,也该有傲气。”   沈研研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没有赢,但你也没有输。”   她笑了笑:“之前我接受你的挑战,的确是无知者无畏,以为这是件简单的事。学了一个月,我才知道你的水平多高,你在钢琴之上的技巧与造诣是我再练几个月也比不上的。   “或许刚才的我在你的心中留下了痕迹,你觉得震撼,觉得惊讶。但这些我都不在乎了。   “我和钢琴的缘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之后,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学琴、练琴。   “先前我总是在意你们的看法,执着输赢,憋着一股气,但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并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我忽然明白,我想赢,但我不怕输。我做这些,只是想证明给我自己看,我可以做到。”   她从一旁的桌上拿了杯果汁,伸手碰了碰程钰手中已经空了的高脚杯,两者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两首曲目的交汇一般。   沈研研接着道:“说句实在话,我还要感谢你。是你的挑战让我认识了自己,是你让我与这首钢琴曲相遇。”   如程钰之前一般,沈研研将果汁一饮而尽,扬了扬手中的空杯子,朝她笑道:“程钰,谢谢你。”   相逢一笑泯恩仇。   少女们的情感就是这么简单,厌恶来得猛烈,宽容也如风一般。   她们或许不会成为朋友,但也并非敌人。   在这个笑容中,别苏看见沈研研头顶的数值从97点攀爬上了100,而后黑色的字符以像素点为单位变作金色,像燃烧的火一般,消失在空中。   数值颜色的改变是别苏第一次遇到。她心中惊讶,却又在下一刻发现祁言的头顶也再次出现数值,仍然是79点。   可按理来说,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尽……   环顾四周,不仅是祁言的,盛柠、顾勰,甚至站在另一侧的楚弈的头顶,她都看到了那排熟悉的黑色小字。   别苏心中惊讶。她装作要拿身侧的甜点,松开了与祁言的接触,然后再次握住后者的手腕,将甜点递给他,趁机又扫了一圈。   仍然可以看见。   这些数字已经不受到每日的次数限制了,是和沈研研的改变有关吗?   ===========【公众号:小燕推文】 仅供参考交流 24小时内必须删掉文件。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沈研研的头顶仍然空无一物。   并不是次数的不足,而是因为,属于沈研研的数值是真的消失了。   数值升到一百后会变成金色,而金色的数值象征着她的蜕变。   沈研研挣脱了命运的束缚,也不再被这种神秘的数值所监测。   虽然别苏仍然不知道那数值的全称,但她至少可以判断出,数值的攀升是一件好事,是本人某种状态的反映。   “学长。”沈研研突然走到她的面前,“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祁言的目光落在沈研研伸出的手上,扣在蛋糕碟子上的指节稍稍用力,指腹泛出些许白色。他温声提醒:“沈学妹,别苏是我的舞伴,你不会忘了吧?”   沈研研动作不变,掌心向上,仍然保持着邀请的姿态:“学长已经和学姐已经跳过开场舞了,之后要和谁一起,学长可以自己决定吧?”   两个人都看向别苏,等待着她的答复。   别苏:“?”   她在认真思考着大家头顶的神秘数字,结果这群人丝毫不领情,又把她放进了这种二选一的局面!   不过跳个舞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别苏直接同意了沈研研的邀请,牵过她的手:“好呀。”   反正沈研研都知道她的秘密了,而且她已经和祁言跳过舞了,一人跳一支,也没什么好争的吧?   下台这么久,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夸过沈研研刚才的钢琴曲,笑着说道:“沈学妹,你刚才弹得真好,就好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烈火,生生不息,不屈不饶,太迷人了。”   “那我迷住学长了吗?”沈研研冲她眨眼,眼神中满是狡黠,但紧接着,她的眸光变得诚恳,“如果我真的是火焰,那学长就是火焰中的那簇新绿,赐予我力量,赐予我生机。”   见别苏不仅答应了沈研研,两人还聊得这么开心,祁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盛柠就插了进来:“别苏,我也要和你跳舞!”   盛柠不是常看论坛的人,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且她刚才也的确为沈研研的钢琴惊艳。她虽然爱争,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和她跳完之后,我等你。”   别苏点头:“好。”   跳一个也是跳,跳一群也是跳。虽然连续跳几支舞有点累,而且男步她的确不是很熟练,但她都答应盛柠要好好帮忙,争取让顾勰吃醋,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   别苏侧目,对上祁言的视线。   为什么祁言脸色这么沉啊?   搞得她心里都有点发慌,好像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一样,怪心虚的!   作者有话说:   -   沈研研:一个月钢琴速成。   作者:三天钢琴速成(狗头)   -   啵啵宝们~ 第32章   夜间的钟声敲响, 繁华褪去,人群散场。   厅外早已候满了各色豪车,接到了人之后, 一辆辆离去。   别苏也准备回家了, 但楚弈突然将社团的几人聚到一起,谈起了最近校园内兴起的流言。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后山的小树林那里闹鬼!”   他的声音幽幽,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恐怖。   因为都在一个社团,几次社团活动下来, 彼此难免熟悉了许多。化学社的几人聚在一起, 还没离开礼堂, 就听到楚弈和他们绘声绘色地说起了鬼故事。   从他的言辞之中, 没听出来几分惊悚, 更多的是少年人对未知事物强烈的探索欲, 或者说, 作死欲。   别苏跳了一晚上的舞, 本来就有些疲惫,对这件事也没有兴趣,当场就拒绝了。   祁言只看别苏的态度, 自然也不会去。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对楚弈的提议毫无响应。   见自己说的话没人理会, 楚弈受不了了。   他虽然平日里没干过几件好事, 但脑子还算好使, 直接冲着扭头要走的盛柠喊道:“红毛山鸡, 你不会害怕了吧!少爷我就知道,你从小就胆小, 不敢去这种地方!”   不得不说, 他对盛柠的确十分了解, 简直是一句话就激起了盛柠的脾气:“我胆小?以前是谁连草坪都不敢走,怕里面有蛇?不就是个后山?本小姐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就去!”   她不是化学社的人,只是和别苏待在一起,顺便听了两耳。明知楚弈是在用激将法,但她就是听不得这种话,当场一甩头发,长长的发尾直接打到楚弈脸上。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盛柠也不愿意跟楚弈两个人去探险。她拉住别苏,说道:“别苏,我们一起去吧!等会一起见证这只绿毛乌龟有多丢人!”   拒绝楚弈轻而易举,但既然是盛柠的话,别苏的态度就不同了。   而且听楚弈说得那么恐怖,又是晚上,她也不放心盛柠一个人跟着楚弈去。两个人的性格都是冒冒失失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考虑了一会,别苏还是决定跟去。   她同意了,祁言也自然转变了态度,答应同行。   沈研研明天还有兼职要做,想早点回家休息,叮嘱别苏注意安全之后就先离开了。   于是只剩下别苏、祁言、盛柠,与楚弈四人。   四人统一了意见,没人反对,当即就要出发。没走两步,别苏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她看过去,注意到盛柠正朝她使眼色。   别苏反映了两秒,随机了然,目光捕捉到正要离场的顾勰,叫住他:“班长!”   等顾勰转身看过来,她又邀请道:“听说最近学校最近有灵异事件,我们等会要去后山看看。班长,和我们一起吧!”   顾勰是学生会会长,对学校里的诡异传言自然有所耳闻,经手他删除的帖子都有几个。诸如此类的传言,越是制止,越是要闹得纷纷扬扬,唯有寻到缘由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从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哪怕今天不去,也是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这样想来倒是碰巧,顾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对别苏点头:“好。”   别苏感觉自己圆满完成任务,对盛柠比了个手势,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捏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的,像是提醒她一样,她抬眼,发现是祁言。   “怎么了?”她轻声问。   “刚才没站稳。”祁言解释,手却没松开,将别苏拉到自己身边,与顾勰离得更远了。   别苏也没在意,以为是祁言今天的装束不便于行走,更照顾了他一些。   五人之中,别苏、楚弈和顾勰穿的都是西装,盛柠穿的是短裙,都是方便动作的,只有祁言裙摆及地,连鞋子都看不见。   不过从平时的着装,别苏已经知道,祁言就是这种保守的穿衣风格,一点肌肤都不肯露出来给人看的。   现在已经是深秋,从开足暖气的礼堂出来,四肢露在外面的女孩被风吹得颤了颤,瑟缩了几分,而连脖颈都包得严严实实的祁言不动如山。   别苏观察仔细,注意到之后,直接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想要递给盛柠。   但她的手伸到一半,就见后者朝她挤眉弄眼。   是在等顾勰的外套。   别苏了然,准备把外套再收回来,却被祁言伸手截了去。   别苏望向他,眼神询问:“?”   祁言动作流畅,没理会别苏目光中的不解,将衣服披在了身上:“单单给她一个?人家不要的,也不能给我?”   他说得自然,但别苏觉得他语气好怪!   她的西服是量身定做的,祁言比她高一点,肩膀也宽上不少,看起来根本穿不下她的外套,只能披着勉强挡风。好在祁言的脸好看,即使是不合身的衣服挂在身上,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没说不给你啊。”别苏辩解,然后贴在祁言耳边悄悄说,“我看你是长袖,才想先给盛柠的,你冷的话告诉我,我肯定先给你嘛!”   祁言却仍不满意,重复了一遍:“先?”   别苏理所当然道:“先给你的话,就不会再给别人啦!”   说完,她听到祁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震得她心头发痒。   ……   后山离礼堂不远,几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最累的是盛柠,她脚下踩着的高跟鞋足足七厘米高,“嗒嗒嗒”走在路上,发出尖锐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将周遭黑夜衬托得更加沉寂骇人。   盛柠最终还是没能穿上顾勰的外套。   她情绪不高,看着眼前一片树影,问楚弈:“什么灵异事件,连个鬼影都没看到,耍我们呢?”   “本少爷从不骗人!”楚弈的话又密又急,“论坛上都传遍了,说以前圣兰斯帝有个特招生,因为受不了学业压力,又被同学欺负嘲笑,终于——”   他拖长了声音,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慢慢说道:“在一个深夜里,一个人背着老师和同学,悄悄来到后山小树林,自~杀~了~”   “啊!”盛柠短促地叫了一声,音量加大,怒骂道,“你说话就好好说!干嘛吓人!”   别苏接过话:“这个传闻和后山的灵异事件有什么关系?”   顾勰:“有不少学生发贴,说自己在晚上来到后山时,会看到死去学生的亡魂。”   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楚弈想在别苏面前卖弄一下,结果顾勰横插一手,话全都被说完了。他气得哼了一声,瞪了顾勰一眼。   听了这话,别苏好奇问道:“他们晚上来后山干什么啊?”   后山与校门是反方向,同学们大半夜不回家,也像他们一样,故意跑到后山来撞鬼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楚弈终于把握住机会,见缝插针,把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后山的小树林里头还种了一片玫瑰园,好多情侣来这里约会。”   “早恋啊!”别苏惊讶,“老师们不管吗?”   顾勰对校规最是清楚:“校规虽然没有明确禁止,但也并不提倡。毕竟是放学后的时间,老师们不能时刻注意,也就难以约束。”   一阵秋风吹过,把脖颈的一点热度都带走。别苏的身子抖了抖,接着一件尚存暖意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祁言把她的衣服还了回来,盖在了她单薄的衬衫上,还动作细致地替她理了理领口,温声道:“照顾好自己,别感冒了。”   寒意被瞬间驱散,别苏的脸颊在柔软的面料上蹭了蹭,关心道:“那你还冷不冷啊?”   回应她的是祁言伸出的手,像玉一样的触感,温暖有力。   看到两人的互动,盛柠狠狠跺了跺脚,双手抱臂。   走了一路,不论她怎么暗示,顾勰就是不肯把外套给她!   她怎么会有这种未婚夫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婚约,也不是不可以解除?   盛柠一边冷得直哆嗦,一边在心里质问自己。   她没有刻意放轻动作,别苏听到声音,往盛柠的方向看去。   背景是一片漆黑,至多有些微弱的月光,但盛柠头顶的黑色数值却仍能勉强辨认。在这种环境,黑色的数字像是密密麻麻的飞虫一般,变换着,抖动着,直到70点才停下来。   是被冷的吗?   别苏不清楚盛柠的心理活动,猜测道。   见盛柠穿着高跟鞋还不断跺脚,她有些担心,正要把身上的外套再次脱下,又被祁言按住。   两根手指突然捏上她的耳垂,温差明显,祁言的声音轻轻:“自己都这么怕冷,还想着别人?”   “喂!”   一件外套被扔到了盛柠的头上。   盛柠眼前一片漆黑,伸手将衣服从脸上拽下来,就听到楚弈欠揍的声音响起:“看好本少爷的衣服。”   无视掉盛柠的暴走,楚弈偷偷瞥了一眼别苏。   外套不大,但是披在别苏的肩上,看着就像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了里面。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她一身白色,发着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楚弈盯着别苏身上的衣服,暗暗撇嘴,满不在乎地想着。   不就是一件外套吗?谁冷就给谁,有什么好争的。   下一秒,他听到盛柠颤抖的声音响起:“绿毛龟,你……你刚才说的那个自杀的学生……不会是个女生吧?”   “是啊。”楚弈想起自己还没提到这点,问她,“你怎么知道。”   盛柠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手里的外套,两只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有几根头发被风吹到了嘴上,被唇釉粘住,但她顾不得去拨开。   她的声音越发虚弱,像是生怕惊扰亡灵:“你你你看前面……那个穿着红衣服的……不会是、是那什么吧?”   在这种时候,有些字是禁忌,她是绝对不敢提的。   “什么啊?”楚弈觉得她在装神弄鬼,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看——   黝黑的树影中,稀疏的玫瑰花从之后,有一片血红的布料晃过眼前。   楚弈眨了眨眼,再定睛往上看——那不是树影,那是漆黑的头发!   世界都安静了,楚弈感觉自己的心跳飞快。但紧接着,发丝被不知名的物体拨开,一只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露了出来——   月光映在瞳孔上,散发出诡异的光。   “我去!”楚弈再保持不了淡定,喊了出来。   从那个女人被盛柠点出来的时候,别苏的眼睛就被祁言捂住,什么也看不到了。   “怎么了?”别苏茫然。   她的鼻间是熟悉的清香气味,脸上是温润的触感,一切都像是在这个散发着恐怖气氛的树林里,专为她创造出的一片净土,让人不想离开。   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他们眼花了。”   不像身边吓得几乎要抱成一团的盛柠和楚弈,祁言脸色平静,没有挪开掌心,目光穿过摇曳的树影与花丛,落在了那个红衣女人身上。   顾勰神情思索,想了想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他和祁言对视一眼,知道有后者的保护,这里不会出事,便往前走去。   “顾顾顾顾勰!那那那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啊!”盛柠吓得发抖,拽住他的衣服,“不许去!”   见她怕成这样,顾勰的态度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糟。发现衣摆没办法扯出来之后,他直接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继续朝前,安慰了一句:“没事的。”   盛柠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楚弈打断道:“他不怕死就让他去呗。死了个未婚夫让你爸妈给你换个更好的,扭扭捏捏,有什么舍不得的!”   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注意力被转移之后,肾上腺素分泌的刺激感好像降了下来。   盛柠一拳锤上了楚弈的肩膀:“咒谁呢你个绿毛龟!”   楚弈没理她,怂恿道:“要不趁顾勰过去,我们赶紧跑吧!校门口应该有巡逻的保安,现在礼堂人应该也没走完,走不?”   他一开始以为那些论坛上的话都是瞎编的,才提出来试胆。谁能想到这些都是实话啊,试了半天竟然是他的胆子最小!   楚弈感觉自己面子都丢光了,虽然把顾勰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太讲义气,但他和顾勰本来就不是朋友啊!   而且跑出去了,才有机会找人来救顾勰。   “要走你自己走!”盛柠呲着牙,声音发紧。   因为惊吓,她的睫毛膏有些化开,晕在眼尾。   她把楚弈的衣服甩回去,拿着顾勰的外套就要追上去。   盛柠脚底下还踩着高跟鞋,整个人一摇一晃,走得不稳。她此刻又穿着红衣服,楚弈觉得,玫瑰花从里头那个女鬼估计也就像盛柠现在这样吓人了。   这么一比,他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   就在他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我安慰的时候,一点幽幽的光亮突然出现在他的瞳孔之中。   那光泛着淡蓝色,从树林里穿过来,不断晃动。隐约还能听见含糊的吼叫声,听不清内容,吓得他浑身一抖。   “要命啊!”楚弈快崩溃了,看向别苏的方向,喊道,“快跑吧!”   别苏听到声音,移开祁言的手,往声音发来的方向看过去。   似是听到了什么,她抬腿往前走了两步,但因为眼睛还没适应这里的黑暗,又站在原地太久没动,一时没保持住平衡,整个人晃了一下。   正巧是在下坡处,眼见就要摔倒——   楚弈离她不远,立刻伸手想去拽住她,往别苏的方向跨了一大步,却踩在了一片落叶之上,狠狠朝前滑去。   “呲——”的一声,是裤子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清晰可闻。   好在这里黝黑,连月光都黯淡,在场仅剩的两人也没有注意他。   祁言时刻关注着别苏,她没站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伸手接住了她。   他把人虚虚环在怀里,没有摔倒,也没有受伤。   唯一受伤的只有他!   悲愤涌上心头,楚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身后摸了摸,接着把外套系在腰间,不想再看那两个人哪怕一眼。   他动作小心地揉了揉膝盖。刚才摔得太狠,膝盖刚好磕在了地面的一块尖锐石子上,痛得他呲牙咧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被别苏看出来。   那束淡蓝色的光愈来愈近,像死亡射线一般朝他们逼来。   可能是想要离开这个宇宙的念头太过强烈,比起之前,楚弈现在感觉心里甚至没有多少惧怕。   来吧!   毁灭吧!   然而世界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出现在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工作制服——是学校保安。   “你们几个学生在这里干什么?”保安大叔晃了晃拿着的手电筒,开口问道,“校庆晚会不是已经结束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楚弈承受不了了:“怎么是你?!”   保安大叔一头雾水:“我认识你?”   “是我联系的保安室。”顾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扬了扬手机,解释道。   在他的身后,除了盛柠,还有那个红衣长发的女人。   ——准确的说,那不是个女人。   刚才离得远,看不分明。可现在人到了面前,这属于男人的骨骼一眼就被看出,还有那黑色的长发,发际线的位置并不服帖,明显是假发。   “你是男的?”楚弈惊愕道,“不对,你不是鬼?!”   那男生试图往顾勰身后躲,不敢抬头看人。   顾勰不勉强他,主动解释道:“刚才我走过去,看到他在花丛后面戴假发,还有一包衣服,应该是特意来这里换的。”   楚弈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生不回答。   观察了一会,别苏倒是有了些想法,走到男生身边,小声问他:“同学,你是不是……异装癖?”   那男生好像难以启齿,半天才点头。   保安大叔站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这些年轻学生大半夜是在这里闹什么:“不管你们是来干什么的,都赶紧回家啊,不然我就和你们班主任说了。”   楚弈估计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威胁过,臭着一张脸,理都不理。   顾勰主动把保安和男生带到一边,断断续续和他们沟通着什么,大概是在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   盛柠三两步跑到别苏身边,抱着她的手就开始抱怨:“别苏,你都不知道,刚才真是把我吓死了!那人带了一袋子的裙子和假发,撒了一地,我还以为自己踩在尸体的头发上!”   她越想越害怕,瑟瑟发抖,和别苏越靠越近。   祁言拦住她,让两人保持在社交距离,提出建议:“看现在的情况,顾勰一个人就能处理好。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不如早些回家?”   盛柠也不想在这地方继续待下去,甚至顾不上和祁言的不和,连连点头:“我让司机在校门口等我了,我还是让他开车进来吧。别苏,你要我送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祁言拒绝,“我和别苏一起回去。”   别苏看出来盛柠今晚受了惊吓,也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点头说道:“嗯嗯,我和祁言住得很近,盛柠你不用管我们啦!”   说完,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漏了什么。   她回过头,这才发现楚弈还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十分沉默的样子。   别苏首先注意到的是楚弈头顶变化的数值。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从87点涨到了93点。   紧接着,她注意到楚弈的脸色不对,额角还有冷汗在流,问道:“楚弈,你怎么了?”   楚弈实在说不出自己想要英雄救美结果英勇负伤的事,咬了咬牙,嘴硬道:“没事。”   “噢。”虽然觉得他是在撒谎,但看出对方不想说,别苏也不再追问。   月光柔柔撒下,别苏站在其中,仿佛被笼上一层银纱,显得神秘又美丽。   但她却并不自知,抬眸看向祁言,又朝他笑了笑:“谢谢你刚才拉住我。”   “没受伤就好。”   祁言注视着她的脸,指腹在身侧摩挲,回忆起刚才接住别苏时候的触感。   他在心中想到,别苏的腰,怎么会那么软? 第33章   自从那次后山探险之后, 别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楚弈了,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过丢脸,还是因为受到惊吓, 总之他连学校都没有来过。   是以在今天的社团活动看到那抹熟悉的绿色, 别苏还有些惊讶。   化学社的社团活动一般都是在校内,不过这次的不同,被安排在了校外,是圣兰斯帝所有社团每学期都需要组织一次的社会公益活动。   所谓“教书育人”, 即便圣兰斯帝是贵族学院, 也是极为重视学生们的品德的。而这一次的社团活动, 也会被算在校内表现的考核分之中。   比如音乐社, 往年都是在广场上开一场露天演奏会, 收到的钱拿去捐款;美术社, 会在路边摆摊卖画, 收益拿去做慈善;网球社, 参加街头网球,或者教孤儿院的孩子简单的运动……   这些社团都有自己的长处,或者说, 都有变现能力,但化学社, 显然不具备任何表演的本领, 他们也不可能在实验室做实验, 然后将做好的沉淀结晶拿出来卖——虽然的确挺好看的。   于是在众人的讨论以及建议下, 化学社这期的社团活动就被敲定为“为地球减少塑料材质的户外环保行动”——俗称“捡垃圾”。   沈研研把活动地点安排在一个离学校最近的公园,也是所有社员都比较方便到达的地方。   目前的化学社一共九名成员, 沈研研、别苏、祁言、楚弈、刘琢、刘祐, 一位男生和一位女生, 以及强行加入的高凌。   高凌因为还参加了篮球社,又是社团里的主力,虽然他极其想参加化学社这边的活动,但被篮球社社长无情镇压,最终无法出席。   刚到集合地点,别苏就注意到楚弈的黑脸,估计是没料到重返校园后第一次参加的社团活动竟然是这个。   想来群里的消息他都没仔细看,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减少塑料材质”竟然是用手“捡”少,整个人陷入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   已经到十二月了,南城的气温骤降,众人的衣服都明显厚了起来。   正是下午,太阳在头顶,十分温暖,却不灼热,是很舒适的日光。   那一男一女彼此认识,虽然和别苏几人一起参加过不少社团活动,但两人显然更加亲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到了公园的另一边行动去了,没有在别苏几人身边晃悠的意思——也许这是当初祁言和沈研研在无数份申请书中选择了他们的原因。   别苏和祁言选择了一片草坪。   说实话,现在的居民素质都很高,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把塑料瓶随手扔在地上,甚至还会做好垃圾分类,导致别苏二人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个需要他们捡的瓶子,对今天的社团活动造成了一定的难度。   但楚弈那边就不一样了。   楚弈带着刘琢和刘祐,负责另一片草坪。   少爷脾气的楚弈带了两个小弟,当然是不用亲自动手的,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好。但这毕竟是社团活动,从某种意义上看,可以说是学校强制参与的,所以是需要留下证明的——也就是照片。   后期的考核分也会参考活动时的照片来决定。   刘琢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瓶,里面还有浅浅一层水,是它的原持有者未喝完的。   这瓶子已经被踩扁,瓶身的一端被刘琢握住,另一端对着楚弈。   刘琢言辞恳切:“楚少,你就捏着这个瓶盖的地方,我们摆拍一下就好。”   刘祐附和:“是啊少爷,这关系到学分呢,我刚都拿消毒湿巾擦过了,可以碰的。”   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楚弈双手攥紧,背在身后,一副宁死不从的姿态,坚决不把这个塑料瓶子接过来。   沈研研站在一旁举了半天手机,看着三个人不断拉扯,实在是忍耐不了了:“楚学长,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说一声,我先去给别苏他们拍照!”   自从想开之后,她对待楚弈也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是社长对社员的态度,半点面子不给。   楚弈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塑料瓶,感觉那枚绿色的瓶盖简直是在嘲笑他!但要他伸手去接那个瓶子,他实在是难以下手。   刘琢忍不住出主意:“要不我去买瓶矿泉水,把里面水倒了,少爷你再把瓶子捏扁,摆拍一下?”   沈研研看不下去:“让你们捡了给他已经是弄虚作假了,还要去买新瓶子,还把水倒了?环保版买椟还珠呢?水资源是拿来给你们浪费的吗?不行!”   刘祐都要心疼死了,说道:“沈研研,沈社长,我们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这种苦,你就通融一下吧!”   说着,他也不等沈研研同意,做了决定:“我这就去买,楚少等等我!”   “不许去!”   楚弈发话道。他虽然心里接受不了触碰这个瓶子,但也不愿意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大不了就是照片不拍,学分不要,最差也不过是退出化学社罢了!   一时间,他忍不住开始想,以他楚少的名声,想去什么社团去不了?圣兰斯帝学院的社团还不任他挑选?他为什么要来这个破烂到连公益活动都只能捡垃圾的化学社?   甚至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加入任何社团,不要那不知道多少的学分,对他又有什么影响?   再再退一步,他就待在这个社团,不做事,又能怎么样?   心里思绪翻涌,他的余光注意到别苏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在濒临崩溃的一瞬间,楚弈忽然想到,他是为了别苏才来化学社的。   为了进这个社团,他认了一晚上的器材,学了一晚上的实验,结果第二天还在学校里闹笑话,被挂在校园论坛上嘲笑了好几天!   后来去个校园后山探险,他也是为了让别苏看到自己的勇敢,想找机会保护别苏,可不但没能按自己预想的来,反而还摔伤了腿!   这些日子他没去学校,也是因为膝盖的伤没养好,走路姿势很奇怪,会被人看出来。   直到这两天才稍微好了些,他才想着来参加社团活动,增强自己的存在感,别让别苏把他抛在脑后去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每次想要接近别苏,都会遇见各种各样的糟心事。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磨难?   楚弈艰难地盯着面前的瓶子,犹豫万分,还是伸不出手。   或许他对别苏的感情没有深到这个地步吧,楚弈沮丧地想到。   他垂着头,不敢再看走来的别苏。   被一个塑料瓶打倒的他真的太弱小了……可是那个塑料瓶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用过的,里面的水都没喝完,看起来就有很多细菌……   就在他痛苦万分之际,一只白皙的手接过了刘琢手中的瓶子。   别苏动作很快,直接把塑料瓶扔进准备好的垃圾袋中,说道:“不用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事。”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不觉得扔瓶子有多难,但也并不觉得楚弈誓死不肯碰这个瓶子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楚弈惊愕地抬起眼。   别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大,但那种热切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身上,她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公益活动是做好事,但大家都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好事,被勉强去做的好事就不是好事了。那叫强迫。   “再说,公益活动不是一定要捡瓶子啊,你可以——”   她指了指在不远处玩闹的两个小孩:“看着孩子也挺不错的,都是做好事嘛。”   那两个小孩的父母在石椅上坐着,各自盯着手机,把孩子放一边,让他们自己玩,只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骗走。   公园里绿植覆盖面很广,蚊虫众多,别苏看到还有地方挂了标识,写近期喷洒了杀虫药剂,请游客远离。但孩子们看起来才三四岁,不识字,家长又不仔细照看,说不定就玩闹到那里去了。   别苏指指那悬挂着的木牌:“如果一定要说和社团相关的话,‘保护人类幼崽不被化学污染物侵害’也是很公益的吧!”   沈研研当然不会拆别苏的台,虽然心里觉得做这件事便宜了楚弈,但还是顺着别苏的话说:“行吧,那等会刘琢刘祐你们帮他拍个照,我先去另一边了。”   那两个社员自己跑去行动了,她得去提醒一下他们拍照的事情,不然到时候上交报告又很麻烦。   心里被反复拉扯的那根绳子突然断了,楚弈也不再纠结之前的事,犹犹豫豫地问别苏:“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事到如今,他也不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是。或者说,因为和别苏的每一次见面都与预想的千差万别,意识到自己表现在别苏面前的都是狼狈不堪的姿态之后,他也没有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了。   而且,别苏对他的不假辞色太过明显,他哪怕戴了八百层滤镜,也没办法安慰自己。   所以别苏主动过来帮他解围,楚弈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别苏没有说一些客气的假话:“也没有很讨厌吧。只是你平时的确不太讨人喜欢啦。”   她看到楚弈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继续道:“不过你现在还蛮有意思的,比以前好多了。怎么说呢,就是感觉,真实了一点,挺可爱的。”   说着,她朝楚弈友好地笑了一下。   之前她的确觉得楚弈就像那些追过她的男生一样,很烦人,很难沟通。但可能是在最近的几次接触里,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点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就好像蠢笨的哈士奇。   对待小动物的话,的确很难摆出严肃的态度啦!   看到别苏对他笑,楚弈的脸瞬间爆红,头顶都隐约看得见蒸腾的热气。   别苏竟然说觉得他可爱!   但明明更应该夸他帅气吧?!   不过可爱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勉强接受……   这样夸他,别苏会不会也是有点喜欢他的?   肯定是的!   楚弈的心里又建立起莫名其妙的自信,阳光下的绿色头发闪闪发亮:“别苏,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手脏了。”祁言的声音平淡柔和,音量远低于楚弈,却吸引了别苏的注意。   等她反应过来,扔过瓶子的那只手已经被祁言捧起。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消毒湿巾覆盖住她的指节。   其实她只有食指和拇指接触到了那个瓶子,而且瓶子都被擦干净了,真的没有弄脏手。但祁言却仔仔细细地擦过了她的每一根手指,从指尖到指缝,连一寸肌肤也没有放过。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手上流离,别苏屏住呼吸,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明明只是简单地帮她擦手而已。   别苏心中暗道。   楚弈看着两人和谐得不容一丝插足的画面,刚刚升起的一点信心又瞬间消散。   好烦啊!   别苏如果是女生就好了!   别苏是女生的话,他比祁言优势就大多了!   而且别苏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可爱,是女生的话肯定比祁言还要优秀,校园女神的评选也一定是别苏的!   楚弈愤然扭头,眼不见为净,果真去看管那两个小孩了。   他第一次觉得盛柠那个女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的,至少不像祁言这么有心机!   祁言刚才肯定是故意打断他的话的!   刚才的氛围那么好,他要是说点什么的话,别苏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越想越气,连刚才的塑料瓶都没那么碍眼了。   想到还要完成社团的活动任务,楚弈靠在一根柱子上,摆了个潇洒的姿势,盯着那两个孩子,让刘琢给他拍照。   他的腿还没好全,身体的重量都撑在柱子上,加上这根柱子看起来雪白的,肉眼看不出肮脏,楚弈靠着还是挺放心的——   直到刘琢指着他的后背大叫一声。   “楚少!”刘琢脸色大变,“你的衣服蹭得全是灰!”   楚弈剑眉皱起,回头看了一眼那根雪白的柱子——竟然露出了底下黑得发亮的外漆!   那雪白的一层竟然都是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   楚弈感觉眼前一黑,伸手就要撑住那根柱子,然后硬生生地停住手,不肯再碰一下,努力凭借自己的平衡力稳住了身形。   刘琢赶紧走到他身后,帮他拍黑色卫衣上面的灰。   这粉末能这么夸张地沾在他身上,也说明了没什么附着度,轻轻一拍就落在空气中,有点呛鼻子。   楚弈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发现刚在还在眼皮底下的两个小孩突然不见了!   再一找,那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一棵树上!   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但明显是下不来了。   那对家长甚至还没注意到,仍然在低头玩着手机。   楚弈真想冲过去把那两个人狠狠骂一顿,但还是孩子们比较重要一些。他也顾不上树木周围满地的泥了,赶紧走到树下,对两个紧紧抱着树枝,满脸害怕的孩子招手。   “喂!你们一个个跳下来,我接着你们!”他喊道。   两个孩子虽然只有三四岁,但也能听懂他的话。他们白嫩的脸上满是害怕,一个更小一点的看起来都要哭出来了,肉肉的小手捏着树枝,不肯松手。   僵持之际,大一点的孩子和旁边妹妹说了什么,然后一张小脸紧紧皱着,闭着眼睛往树下跳。   楚弈个子一八二,加上常常打篮球,视力也好,伸手接住那个小孩倒是轻轻松松。但这个男孩实在太胖了,砸在他手里像石头一样,带着他没康复的腿往前一颤,差点没稳住。   好在刘琢在旁边替他稳了一下。   “啊——!”细小的喊叫声响起。   那个小女孩见哥哥跳了下来,竟然也直接松了手。但她明显没有男孩子的力气大,根本没有跳的姿势,直接往下坠——甚至不是往楚弈的方向。   楚弈看得心里一惊,再过去接已经来不及。他直接把男孩放下,整个人往前一扑,一个旋身,身体当了肉垫,小女孩落入了怀里。   “哇——哇——”刚被接住,女孩就大哭起来,吓得楚弈都来不及站起身,就着半躺在泥里的姿势摸了摸女孩的头,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你干什么呢!”厉呵声突然响起。   一个女人半跑到楚弈身边,把女孩抱在怀里,检查她的衣服,轻声哄她:“宝宝不哭啊,宝宝乖乖……”   男人把手机插进裤兜,脸上满是怒色:“你刚才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是女孩的哭声太大,将沉浸在手机之中的父母吸引了过来。   楚弈真是一头的火。他身上沾满了泥,被刘琢扶起来,也顾不上拍了,张口就骂道:“我对她做什么?要不是我,你们孩子摔死了都没人管!”   他还没找这两个人麻烦,竟然还先被质问!   楚弈本来就一肚子气,这会说话更是不客气,听得那对夫妻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男人右手攥拳,扬了扬,像是要动手一样,粗声粗气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咒我们孩子?有没有家教啊?”   楚弈一点不怕他,朝他走了一步,眼睑压下,俯视男人。   男人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见这男生直起身子,足足比自己高了半个头,正一步步逼近。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虚张声势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   “本少爷管你是谁?”楚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再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脏了他的嘴。   楚弈给了刘琢一个眼色,让他接着说。   刘琢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很是不屑:“我们楚少,可是南城楚氏唯一的继承人!就连你们现在脚底下的这片地,这个公园,都有我们楚少的股份,有楚氏的投资!”   他扬扬手里的手机,接着恐吓:“刚才你们孩子爬到树上,作为家长竟然还在一边玩手机,我全都录下来了,等会报了警,看你们会不会被控告‘疏忽照顾儿童’罪!”   跟在楚弈身边多年,他耀武扬威的一套很是熟练,直接把面前的这对夫妻吓得大惊失色。   “楚氏?”男人甚至不需要想,惊愕地抬头,“对对对不起,我们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身边的妻子,得知儿子说的话和刚才这人说的一模一样,完全是他们搞错了事情错怪了恩人,赶紧道歉:“刚才都是我们没弄清楚情况,警察什么的就算了吧!这位楚少,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了。”   他拉了拉妻子,把儿女带到跟前:“快和哥哥说‘谢谢’!”   父母不讲道理,两个孩子倒是很听话,极为乖巧,女孩也停止了哭泣,奶声奶气和楚弈道谢。   楚弈不可能怪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但也不愿意和这对夫妻说更多,只让刘琢报警,留下来处理后续事情。   刘琢确实是一直跟着他,也因为社团活动的缘故拍了几张照片,可拍完照片就给楚弈拍灰去了,当然不可能还录了像。   之前说的录像之类的话都是吓那对夫妻的。没有物证,自然没办法用“疏忽照顾儿童”罪起诉,但像这种不看管好孩子的夫妻,只要在警察局备案,以后就会有人定时上门家访,也算是警醒一下他们。   总要给这对夫妻一个教训的。   为人父母,应该负起身为父母的责任。   这些事情楚弈已经无心去管了。   身上全是泥土,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必须立刻回家洗澡换衣服。   刚才在接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竟然完全没顾及地上那么脏,整个人直接扑到泥里了。那时候刘琢就在他边上站着,明明也可以接到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去啊!!!   楚弈在心中呐喊,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无法理解。   但是……   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哪来得及想那么多。   不论是自己受伤的腿,还是那脏兮兮的泥地。   刘祐这时带着瓶矿泉水回来,正好撞见楚弈浑身脏乱的模样,大吃一惊:“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楚弈赶紧捂住他的嘴,余光瞟向别苏那边,不愿让自己这副样子被她看到。   “你小点声,买瓶水买这么久?!”   他快气死了,要是刘祐刚才也在,那两个孩子一人接一个,他更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   “楚少,你是不知道,这公园根本买不到水,我跑了半天才在……”   楚弈打断他:“好了好了,少爷没问你这些,叫司机过来接,赶紧回家!”   他们矮着身子,绕过别苏和祁言。   目光紧紧盯着两人的时候,楚弈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   祁言怎么这么高?   看着比他还要高出一点,他竟然从来没觉得奇怪?!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   -   “疏忽照顾儿童”是国外的一种罪名,这里用了个名字,内容杜撰。 第34章   这一片空旷, 没多少路人,别苏两人离得又不算太远,楚弈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 立刻就注意到了。   不过眼看楚弈将事情解决得不错, 别苏也就没再过去。   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趁祁言没注意,别苏悄悄捏住他的卫衣帽子,再把目光投回事发地。   楚弈头顶上的黑色数值在不断攀升,到达100之后逐渐变成金色, 像之前的沈研研一样, 金色的像素点随后消失。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别苏看向被她抓着帽子的祁言, 后者头顶上的数值清晰可见, 明晃晃的在她眼前。   【觉醒值:92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没有被涂抹的数值名称。   ——觉醒值。   别苏没有第一时间去思考这个名称代表着什么意思。脑海中先冒出来的想法是, 为什么会让她看到这串数值?   这串数值是在引导她, 去帮助她的朋友们, 努力把数值升满, 让【觉醒值】满点吗?   沈研研当初头顶的数值升满之后,变成金色。那天的她格外耀眼,像是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一样, 创造着自己的命运。   可楚弈……   别苏回想起他的几次数值情况。   除去见到沈研研的时候,楚弈的【觉醒值】会升高, 还有就是在实验室制氨, 后山摔伤腿, 和刚才树下泥地救人。   好像都是在他格外狼狈的情况下升高的。   似乎不到改变命运的程度, 只能说是——克服了心中的障碍?   别苏不太确定,但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答案的边缘。   -   鉴于每位社团成员都拍出了照片, 化学社的校园公益活动也圆满完成, 拿到了本年度的社团经费。   别苏的生活仍然在学习与拒绝告白中度过, 但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是,沈研研和楚弈找她越来越频繁了。   自从两人头顶的数值变成金色又消失之后,别苏给他们加了个标签,叫做【完全觉醒状态】。   当然,头顶数值还没到满值的祁言、顾勰、盛柠,还有入学第一天见到过的那位耿嘉,都被她标记为【半觉醒状态】。   目前,除了再没见过的耿嘉,几人的数值分别是:祁言86,顾勰59,盛柠72。   在不断的实验与观察中,她发现祁言的数值十分稳定,虽然不断提高,但由于都是在她的视线之外变化的,所以还无法猜测祁言的觉醒值的影响因素。   而顾勰的数值也许久未动,一直在50到60的区间中,观察到的几次减少都是面对她的时候——别苏推测自己会拉低顾勰的觉醒值。   盛柠也很特别。在面对别苏的时候,头顶的数值会轻微浮动,但变化不大,可如果对上顾勰,那数值就会忽高忽低,最低甚至到过32——对顾勰表现得越重视,就会越低;反之,则会变高。比如那次后山探险,顾勰拒绝把西服外套给她的时候,别苏就见到盛柠头顶的数值变成了75。   显然,顾勰是影响盛柠觉醒值的因素,至少是之一。   祁言先不说,别苏决定先从顾勰和盛柠两人入手,试试【觉醒值】到底要怎样才能提高。   “别苏,放学后要不要一起走?我兼职的店里又上新品了,员工有试吃券,我请你吃呀?”   沈研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教室,走到她的桌边。   高一和高二的楼那么远,沈研研却能保证每周至少三次往别苏班上跑,邀请她放学同行,有时候是一起吃蛋糕,有时候是请教问题,有时候就是单纯想来和她说说话。   别苏对这样的热情无力抗拒,又一次问道:“沈学妹,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给我发个消息就好了,跑一趟多辛苦啊!”   “不会。”沈研研背着书包,坐在别苏前座的空位上,捧脸看着她,“一放学我就想看到学长,多一秒也等不了。”   对这种话,别苏已经逐渐可以淡定对待了。   沈研研是个女生,而且她知道自己是女生,两个女孩子亲密,的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比较麻烦的是,沈研研对祁言好像意见很大,经常悄悄和她说觉得祁言不像女生,身高又高身材又平。   这会对祁言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别苏至今还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祁言的时候,她说祁言长得很高,对方看她的眼神。虽然祁言嘴上没说过,但心里一定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一定不能让祁言知道沈研研在背后这样说!   而且祁言每次见到沈研研来找她,都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别苏甚至感觉自己能在祁言的笑容之后看见不断绽放的黑色玫瑰,把教室都弄得凉飕飕的,气氛一度凝重。   这导致她每次看到祁言和沈研研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就忍不住紧张起来,生怕两人一个不合吵起来,自己还要在中间劝架。   没想到三个人的友情也这么难!   别苏看一眼在身边温柔注视着她的祁言,又看一眼在对面期待地等待答复的沈研研,心中默默感慨道。   还没等她处理好眼前的状况,另一个每天来打卡的人就出现了。   楚弈带着他自信的笑容,走进了教室:“别苏,本少爷最近新发现了个好地方,一起去看看?”   沈研研扭头看他:“楚学长,今天是我先来的。”   楚弈嗤笑一声:“谁和你玩先来后到的把戏,当然是苏苏想跟谁走就跟谁走。”   沈研研觉得这人简直不讲道理,看向别苏:“学长,和我去甜品店吧?”   一直旁观着的祁言突然站了起来,握住别苏的手腕:“不好意思了,沈学妹,楚弈同学,我已经和别苏约好回家复习了,就先走一步了。”   完全不读书的楚弈被糊弄过去,但沈研研却不信:“这学期只剩一个期末考试了,还有一个多月,现在就复习?”   “毕竟别苏是年级第一,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呢。”他礼貌地朝两人点头,动作却十分强势,拉着别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别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和祁言约好的,但有机会脱离这里,她果断点头,身体一边顺着祁言的力度往外走,一边对教室里留下的人喊道:“沈学妹,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兼职。楚弈你明天别来了,我真的没时间和你去玩!”   圣兰斯帝的教学楼最高不过四层,每栋楼都至少配好双梯,但祁言却非带着她往楼梯走。   在庞大的财力下,即便是几乎没人使用的楼梯也被修建得完善奢华,甚至每天有专人打扫,称得上是纤尘不染。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楼梯间,伴随着心跳声的节奏,一下又一下。   别苏觉得手腕间的力度有些大,虽然说不上疼痛,但是紧紧箍着,有一种难以逃脱的感觉。   “祁言,我们等会要回家学习吗?”   “不好吗?”   空无一人的楼道间,祁言的眼神看不分明,语调中带着难言的引诱之意:“还是说,你更想和他们在一起?”   别苏看着脚下的台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神色:“当然不会啊。”   越是寂静的地方,越是让人有说话的冲动,别苏碎碎念起来:“过一阵子学校又要放假了,圣兰斯帝的假真的好多,圣诞和元旦连在一起竟然放半个月,我以前在凯斯诺从来没放过这么久。”   “你以前在凯斯诺,过得不好吗?”   这是祁言第一次问起别苏之前的事。   他知道别苏是开学后转学的,早已在心里做过各种猜测。以他的能力,甚至可以让人直接去凯斯诺打听,像别苏这样耀眼的人,一定是为人所知的。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在现在,亲口问别苏,想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别苏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挺好的呀。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我。”   说着,她语气惆怅起来:“就是有些太喜欢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苏低头数台阶,“要是没转学的话,我就遇不到你啦。”   “有这么重要吗?”祁言的声音轻缓。   别苏笃定道:“当然!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她想了想,又说:“放完假回来又要期末考了,真的要抓紧时间复习了!我和沈学妹他们说一下,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了。”   祁言走在她身边,“嗯”了一声。   “那我们快点回家看书吧!”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她偏头看向祁言,笑着问道,“去你家还是我家?”   阳光照进楼梯间,幽深散去。别苏站在明与暗的交割处,笑容明媚,双眸莹亮,干净而澄澈。   祁言手腕用力,带着她朝外踏去,一并沐浴在灿灿日光下。   作者有话说:   -   终于周五啦,庆祝一下!   给我的宝们发个小红包,本章2分评都有哒~ 第35章   加起来有近半个月的超长假期就要开始了, 盛柠邀请别苏几人一起去自家新开的度假山庄玩耍,刚好可以相聚跨年。   度假山庄是才建好的,设施一应俱全, 又还没有对外开放, 也只有比较亲近的朋友才会收到邀请,不会有太多闲杂人,完美契合别苏的需求。   别苏从没和除了家人之外的人一起跨过年,对她来说是个值得期待的经历。而且她和朋友们一起, 父母也不用特意赶回来陪她。   两全其美之下, 别苏立刻答应了盛柠。   这次不用盛柠主动提, 别苏很是懂事地将邀请转达给顾勰, 成功满足了盛柠的愿望。   沈研研因为有兼职, 没有参与这次活动, 反倒是楚弈, 在知道了他们要去度假的消息之后, 竟然绕过了坚决反对他参与的盛柠,直接找到了盛柠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盛叔叔帮忙,拿到了一张邀请卡。   虽然假期很长, 但是期末考也就在假期后两周,经过综合考虑, 几人决定三十号出发, 在度假山庄跨年, 二号回来, 是一个四天三夜的短期旅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别苏十分兴奋, 和管家报备之后, 就在家里收拾行李。   搜索了一下出远门需要准备哪些东西之后, 别苏把列表里的物品一样一样装进行李箱——衣服、护肤品、沐浴液、洗发水……还有最重要的裹胸布!   度假山庄都会提供洗漱用品,但是别苏嗅觉敏感,像沐浴液这些东西还是用自己闻惯了的会舒服一些,所以都认认真真收拾好了。   手机铃声响起,别苏把最后一套睡衣装好,跑去接电话。   看到联系人,别苏脸上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接受了视频通讯请求。   “苏苏,有没有想我们啊?”   “当然想啦!爸爸妈妈有没有想我?”她把手机在支架上固定好,和里面的人挥手打招呼。   对面看起来才是清晨,别苏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看日出吗?”   屏幕里面的女人穿着一袭丝绸长裙,典雅端庄,笑容温柔,答道:“是啊,等会把照片发给宝贝看看,选几张最好看的,妈妈要分享出去。”   “没问题。”别苏满口答应,“我妈妈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啦,还有爸爸这种水平高超的摄影师,怎么会有不好看的照片呢?”   “我宝贝嘴真甜!”女人笑得眼睛弯弯,关心道,“苏苏要和朋友们一起去跨年吗?东西有没有收拾好,要不要叫张叔帮你准备?”   别苏摇头:“不用啦。”   说着,她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摄像头对准行李箱,将里面的物件展示出来,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充分:“我都弄好了,没问题的,妈妈不用担心我啦!”   男人从另一侧进入屏幕,夸奖道:“苏苏真棒!”   又聊了一会,夜色渐晚,明天还要坐车上山,别苏和父母道过晚安,便把手机放在一边睡觉了。   -   上山的路有些漫长,在车上也不能玩手机或是看书打发时间,十分枯燥。但好在别苏与祁言一道,彼此可以作伴,路上也能聊天。   车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绿,分明已经是十二月末,打开车窗都能感受到呼啸的寒风,但这段路却仿佛种满了松柏一般,绿叶长青,不见萧索。   即便司机的车技再好,车身再防震,略微陡峭的山路也难免有些颠簸。   别苏并不晕车,但这感觉对她来说也不好受。没想到还没到目的地,便先吃了一点苦头,她一张小脸皱起,侧脸贴在座椅靠背上,试图平缓下来。   不过这显然没有什么作用,该晃还是晃,甚至因为贴得太紧,只觉得晃得更严重了一点。   别苏眉头拧起,正在想对策,一件厚外套就递到了她的眼前。   轿车里开着暖气,直接等在公寓楼下接他们,别苏从家里出来后就上了车,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厚外套都放在了行李箱里。   祁言将自己的外套叠了叠,轻轻包裹住别苏的头,然后手掌按在她的脑袋侧面,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厚外套本来就具有减震的作用,加上祁言的坐姿很端正,稳稳当当,别苏几乎感觉不到车子还在晃。   熟悉的气味充斥鼻间,隔着柔软的外套,别苏枕在祁言的肩上,抬眸往窗外看去。   从她的角度,视线会经过祁言高高的领口,越过那条流畅的下颌线,划过轻薄微红的唇,才能看到那一片风景。   不断重复的绿色渐渐腻味,漫长的车程只看同样的景色,别苏已经觉得无聊。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身边人的脸上。   离得这样近,好像就连那双桃花眼之上的睫毛都能数个清楚。   一根、两根、三根……   眼睛有点痒,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看回去,已经找不到刚才数到的那根了。   好气噢。   她的脸颊悄悄鼓起,又因为靠着的姿势,半边脸被压扁,只留下一边还鼓着。   睫毛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向她,别苏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眨了两下眼,试图表明自己的无辜。   等到祁言收回视线,不和她计较之后,别苏的手又蠢蠢欲动,一点点朝对方被裹住的脖颈而去。   车里空调开得这么高,扣子还扣得这么紧,看起来就很闷。   但她的手还没到达目的地,就中道崩殂,在半空中被人握住。   祁言捏着她的手腕:“嗯?”   他只发出了一点声音,但别苏正靠在他的肩上,几乎能感觉到声带振动而牵扯的肌肉,这样的震颤感甚至到了她的耳朵上。   “我……我怕你太热了,领口的扣子不解开吗?”别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话卡住,她把手从祁言手里抽出来,很顺利,没有受到阻拦。   紧接着,她又感受到对方轻笑了一声。   不仅是听到。   别苏闭上眼,伸手用力按住那件外套,让它把自己的脑袋紧紧裹好。   她在心里默念:祁言是女孩子,她也是女孩子,虽然祁言还不知道,但她以后会找机会坦白的。两个人都是女生的话,亲密一点……也没什么吧。   ……   别苏是被喊醒的。   去程太久,环境太过舒适,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在别人身上可能很正常,可别苏从小感官敏锐,哪怕是晚上睡觉,都一定要保证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声音才能入睡,但她竟然在一辆晃晃悠悠的轿车上睡着了!   她的眼神惺忪,表情茫然。   白皙的脸上还带着因为一直压着而出现的红痕,显得可爱又懵懂。   直到那五根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过,别苏才清醒过来,拉住祁言的手,坐直身体。   行李已经被司机取出来,交给山庄里的服务生,放在盛柠给他们安排好的别墅里了。   车是停在别墅门口的,但穿过庭院还有一定距离。祁言把那件厚外套取出来,披在别苏的身上,才让她下车。   别苏的一头短发有些凌乱,却不难看,反而带着自然的美感。祁言帮她理了理,带着她往里走。   别苏亦步亦趋地跟在祁言后面,问道:“盛柠他们都到了吗?”   “到了。”祁言回答,“你睡得很熟,就让你多睡了一会。”   “是你的肩膀太宽了,睡起来太舒服了。”别苏狡辩,然后想起刚才的事,“不对呀,就是你把我叫醒的。”   祁言:“车里太闷了,不舒展,睡太久不好。我们先吃饭,吃完再去休息。”   别苏瞬间被他说服。   她再一次感叹道,祁言真的是好体贴啊!   现在身处的这栋别墅是盛柠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也是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待着的地方。   别墅里刚好有五间独立的房间,都在一楼,从卧室区进去,从右往左分别属于楚弈、盛柠、顾勰、别苏、祁言。   唯一不满的就是楚弈,但他本来就是拿着邀请函硬挤进队伍里面的,反对意见当然无效。   五间房围成了环形,距离很近,来往十分方便,他勉强算是别苏的斜对门,知道没办法换之后,也就算了。   一起吃过午饭,盛柠告诉他们别墅里每间房都配有独立的温泉,可以在午休后先去泡一会放松身体,疏解疲劳后,再出来逛逛。   今天在路上已经耗费半日,盛柠并没有安排太多活动,出门的计划都在明天。   走进卧室,别苏很是兴奋。   山上的温度很低,周围还有厚厚的积雪,在这种环境里泡温泉——也太酷了吧!   是独立在房间里的温泉,只要锁好了门,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撞破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别苏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穿着房间里准备好的浴衣,裹着厚厚的浴巾,打开玻璃门,踏进了院子。   室内开着暖气,刚推开门,透明玻璃上就起了一层雾。   内外极大的温度差迎面而来,刺激在裸露的肌肤上,即便裹好了浴巾,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别苏还是不由得颤了颤,小跑着到了冒着热气的温泉边。   卧室和小院都是彼此完全隔断的,但在每一间卧室与院子之间,还隔着两步宽的过道,一般是用来换鞋的,防止外面的水渍进入室内。   这处走道没有用全封闭的设计,而是用密密的竹制栅栏围成,竹篾之间略有缝隙,她的身形一闪而过,很快到了再看不见的温泉边。   隔壁,拿着浴巾的祁言推开院门,视线无意中撇过,注意到了那抹灵动的身影。   整个人是侧着的,半点面容也看不清,雪白而厚重的浴巾从肩膀处披下,将整个身形包裹起来,笼罩在其中,只有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   一闪而过,极快的速度让这画面只在祁言的视网膜上留下了短暂的一秒钟,甚至没有看清,就已经消失。   然而,祁言收回目光,望向自己院落中蒸腾而起的温泉热气,恍惚想到。   男生的腿,也会那样细吗?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 第36章   从温泉出来, 别苏又在床上短暂地睡了一会,才将周身的疲惫驱散,被床头的座机声吵醒——是到晚餐时间了。   因为刚洗过脸, 脸颊边的发丝和细碎的刘海被沾湿了些, 她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漆黑的双眸也明亮极了,一出现在餐厅,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张圆桌, 四人都已经坐下, 空出了两个座位。一个在盛柠与祁言之间, 一个在祁言与楚弈之间。   别苏甚至不需要思考, 选择了前者。   他一坐下, 楚弈就往祁言身边的座位挪了挪:“喂, 祁言, 我们换个位置?”   祁言充耳不闻, 帮别苏把碗筷摆好。   楚弈见这边行不通,又跑去盛柠那里,但不出所料也得到了拒绝的答复, 最终只能愤愤又委屈地坐在最初的位置——还很用力地拖了拖椅子,木制的椅子腿与地板摩擦, 发出一阵噪音, 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夸张地说, 别苏被这声音吵得瞬间清醒。   做了坏事的楚弈立刻被盛柠批评, 就连祁言都皱了眉:“这就是楚家的礼节?”   “不行吗?”   楚弈说不过他们,像只斗败的小狗一样坐在椅子上, “哼”了一声。   “幼稚死了!”盛柠吐槽。   人到齐了, 菜也被管家端着送来。   这是别墅配备的管家, 负责他们这几日的衣食住行,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向他提出,帮忙满足。   他们住的这幢别墅是风景最好的,也离景区远一些,不容易被打扰。饭菜是找了厨师在别墅边的小厨房做好,再保温端来的,保证没有油烟味进到别墅,又最大程度地保证了食物的美味。   菜色大多是江浙菜系,还有部分粤菜。几乎是菜上齐的同时,楚弈就又闹了起来:“怎么都这么清淡,红毛山鸡你就是故意整本少爷是吧?连菜都故意点少爷不爱吃的?”   他口味偏重,酷爱各种不健康的食品。盛柠和他作对这么多年,早就一清二楚了,这次肯定也是故意为之。   盛柠不理他,给别苏夹了两筷子牛柳:“没长嘴?要吃自己去找管家加菜,和我说干什么。别苏吃不了辣。”   “可以吃一点的。”别苏补充道。   她一脸乖巧地看着盛柠,觉得往自己碗里夹菜的盛柠好像照顾她的大姐姐,而且还这么关心她的口味,真的对她太好了。   被她这样看着,盛柠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瞬间击中,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母爱泛滥,她又骂了楚弈两句:“你点太辣的菜,要是把别苏馋到,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楚弈虽然有邀请券,但能住进这栋别墅里,也是盛柠松了口的,要是真的把盛柠惹急了,他也只能灰溜溜地跑去其他地方住。   而且听到这些菜都是符合别苏口味的,楚弈也不气了,甚至拿起公筷,想学着盛柠的动作给别苏夹菜。   但他刚夹好一颗虾仁,手还在空中,手背就被人拿筷子敲了一下。   他扭头去看罪魁祸首,后者平静地在另一盘菜里夹了颗虾仁,放进别苏的碗里,这才转向他:“那是蒜蓉虾仁,别苏不吃的。”   看看对方的虾仁,再看看自己手里夹的虾仁,楚弈觉得自己是被针对了:“刚不是说这都是别苏爱吃的菜,怎么又有不吃的?”   别苏被身边的盛柠和祁言轮流投喂,本来想要开口解释,但碗里的食物实在太多,而且这里的厨师水平不错,她想了想,还是认真吃饭,没管别的事。   蒜蓉虾仁她也不是不能吃,只是要把上面的蒜蓉都拨开就好,但现在有更喜欢的水晶虾仁,肯定就不去选替代品了嘛。   在有选择的时候,她的确是很挑剔的人,也不知道盛柠和祁言都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简直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忌口。   于是之后的饭桌上暗流涌动。   楚弈夹东坡肉,祁言说太肥腻,别苏不爱吃。   楚弈夹金华火腿,盛柠说太咸了,别苏吃不了。   楚弈夹西湖醋鱼,这回没有被打回去,但祁言说鱼刺没剔,重新挑了块鱼肉,把鱼刺剔干净了才放进别苏碗里。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阻止他夹菜,自己却在那里献殷勤,别苏还一脸感动,觉得自己的喜恶都被记得一清二楚。   楚弈被他们磨得没火气了,最后夹了只红烧乳鸽:“你们不会还要和我说别苏心地善良吃不了荤吧?”   别苏看他一脸沮丧,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手边的碟子,将那只乳鸽接了过来:“谢谢你,楚弈。”   但这已经不能安慰楚弈屡战屡败的心灵,他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闷闷地应了声,埋头吃饭了。   楚弈一边往嘴里送着饭,一边狠狠记住了今天这两个人夹的几道菜。   这么简单,有什么记不住的?   明天按这些菜夹,看他们还怎么阻拦自己!   别苏从来没感觉自己吃得这么饱过,不过好在到了后来,盛柠他们看她进食的速度变慢,也不再往她的碗里夹菜。   她一只手悄悄摸了摸自己变圆了些的肚子,眼前突然又被送了一碗汤。   顺着那只手,别苏抬眸,扫过手腕上的手表,再划过衬衫衣袖,看到了顾勰。   顾勰神色淡淡,将碗放在她面前,就收回了手,简单道:“吃得太饱,喝些汤利于消化。”   别苏一时间甚至以为对方看见了自己捂在肚子上的手,连忙双手把碗捧起:“谢谢班长。”   甚至还非常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是最简单的冬瓜排骨汤,但入口鲜美回甘,竟然还挺好喝的。别苏目露惊喜,显然对这碗汤十分满意。   楚弈暗自生气,这桌上就一种汤,挑都不用挑,他怎么就不知道盛呢?   而且,他目光疑惑地看了眼顾勰,怎么顾勰都对别苏这么好?   只是同班同学,也会这么亲近吗?   他没记错的话,分明是盛柠和顾勰有婚约在身,但这两个人竟然都对别苏这么关心,到底是谁和谁有婚约啊?两根红线都绑在了别苏身上?   这一顿饭,楚弈真是吃得头脑发昏,吃到结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往嘴巴里放了哪些菜,总之算是吃饱了。   吃过了饭,盛柠把明天的安排和他们简单说了一下。   山庄附近是极为有名的景点——南山瀑布。   现在正值冬季,外面气温很低,往山上走甚至有积雪于地,不利于出行。但因为这里太过出名,仍吸引不少游客。冬天的瀑布与夏季的雄浑壮美不同,更显出尘高洁,水雾在四周落下,形成一层薄薄的纱,令其中景象若隐若现,犹如仙境,是难得一见的佳景。   盛柠家修建的这所度假山庄便是以南山瀑布为核心,连建的几幢别墅都能远远看到瀑布飞流直下的景象,算是一大卖点。   “明天我们吃过早饭,十点出发,那时候太阳出来了,不会太冷,到瀑布那里的时候光线也最好,很适合拍照的。”   盛柠拍了拍手,交代道:“那明天客厅集合,现在可以回房间休息啦!”   “还不到九点,休息什么啊!”楚弈在饭桌上吃了一肚子亏,坚决不能让今天就这样结束,“都歇一下午了,现在气氛正好,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盛柠扬眉,极为不屑地瞥了楚弈一眼:“就你?又讲鬼故事?上次是谁在学校后山摔破了裤子,不会就忘了吧?”   虽然过程她并没亲眼所见,但最后这人系着外套的模样一出现,再想想那走路时候的诡异姿势,盛柠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而且听说这人还好一阵子连学校都不敢来,都这样了还没长教训?   被提起自己的尴尬过去,楚弈脸颊飘红,一头绿发都要炸毛。   就像浑身竖起刺的刺猬一样,他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那次是本少爷还没准备好,谁能想到会遇到异装癖啊?放心吧,少爷我如今脱胎换骨,鬼祟勿进,必然是我们之中胆量最大的人!”   但不管他如何豪言壮志,总归其他人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盛柠坚决不同意。   上次被楚弈哄骗到学校后山的悲惨经历记忆犹新,她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还来一次?   而且这别墅好几层,就住了他们五个人,连管家和保洁阿姨都是住在附近的房子里的,遇到事情了连喊人都来不及。   深夜在空荡荡的别墅,围坐在一起讲鬼故事——怎么听也是恐怖片主角团作死的标准经历吧!   “反正我不讲。”她发现楚弈还想说话,把他的后路也堵住,“我也不听。”   盛柠的态度很是坚定,楚弈只好退一步:“那不讲鬼故事,看电影?”   他往电梯的方向指了指:“地下一层有个很大的观影厅,以本少爷的眼光来看,虽然比较一般,但也勉强能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不能吃完饭就回房间睡觉吧!”   下午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房间,只有他精力旺盛,把整栋别墅都摸索了个遍,对每一处都轻车熟路。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不好拒绝。   而且刚吃完饭,回房间也的确挺无趣的,不如大家聚在一起找些乐子,看电影算是不错的选择。   见几人都没有反对意见,楚弈最积极,迈开长腿就去按电梯了,殷勤到让盛柠都有些别扭。   “总觉得你在前面挖了坑等着我们。”她摸了摸胳膊,怀疑的目光看向楚弈。   楚弈按下【-1】层:“本少爷才不会做那种事,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盛柠:“?”   所以你是真的做了什么事对吧?   到了观影厅,等到楚弈拿着遥控选电影的时候,盛柠才恍然大悟。   看着那一排排血腥、惊悚、暴力的恐怖片,包括别苏在内,都沉默了。   楚弈看出来不对,叫道:“你们什么表情?这些电影可是本少爷下午挑了好久的!”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恐怖的东西啊!”盛柠无语。   楚弈理直气壮:“做这些事情,可以增加我们之间的感情啊!当然,不是说和你这只红毛山鸡。”   他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看向别苏:“别苏,我们一起看吧,这部是讲世界末日的,这部是全球变异,这部是丧尸侵袭……”   介绍得差不多了,他直接把遥控器塞到别苏手里:“你来选吧,每一部我都精心看过网上的评价,不会有烂片的!”   一边是满脸不情愿的盛柠,一边是渴望都要溢出双眸的楚弈,别苏很是为难。   祁言看着她,问道:“要看还是回房间?”   “有点想看。”别苏考虑了一下,还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几乎睡了一天,泡了温泉又躺了那么久,现在浑身都软绵绵的,只觉得大脑里的精力没地方用,回去也睡不着了。   况且,一群朋友聚在别墅里看电影——虽然是恐怖片,但还有比这个更有氛围的事吗?   这简直位列她搜出来过的《和朋友必做的一百件事》的TOP10!   听她这样说,祁言掌握了主动权,将人拉到皮质座椅上坐下,又给她调好了椅背的倾斜度:“那就看吧。”   被他带着,别苏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安然靠坐在椅子上了。   皮质的座椅很软,别苏又是刚吃完饭,陷在里面都不愿意再直起身子,只想半躺在里面一直待着。   祁言已经在她身边坐下,她稍稍侧了点身,问还没表明态度的盛柠和顾勰:“要一起看吗?”   顾勰没有回答,但已经在她的右手边坐下了。   盛柠也不犹豫了,立刻在顾勰的另一边坐好,霸占住整张座椅,不让楚弈靠近。   像小朋友们玩抢座位的游戏一样,一番动作下来,唯一一个站着的竟然是反应最慢的楚弈。   这几个人都明显不会和他换座位,楚弈在祁言的身边和盛柠的身边纠结了一会,还是觉得前者离别苏近一些,坐了过去。   既然已经决定要看电影,盛柠联系管家,让送来了些饮料和小吃。   虽然刚吃过晚饭的他们都还不饿,但东西摆在前面,至少氛围到位了。   屏幕内的影片已经是楚弈筛选过后的,祁言和顾勰都没有偏好,盛柠一边怕,一边又觉得这是个和顾勰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内心在高恐片和低恐片之中摇摆不定,最终决定权到了别苏一人的手里。   灾难片排除,他们现在就在山上,这种火山爆发或者洪水淹没的剧情总觉得插满了flag,会影响到明天的行程。   丧尸片排除,别苏对那种无数人与丧尸打架的大场面不感兴趣,即便是看电影,她也不想看到太多人。   最后,她还是选了一部与现在的几人都没有什么关系的,正常的灵异片。   作者有话说:   -   【高能预警:下章会有恐怖电影的情节描写,害怕的宝记得跳过!!!】(当然应该也不会很吓人吧QAQ)   我会尽量断章成跳过下章也不影响阅读的程度,可以放心哈~   -   谢谢宝们的灌溉和留言和追更,超感谢你们,爱你们!!! 第37章   海报是一道老式楼梯。看起来是普通居民楼中的那种, 声控灯没有亮,却能看见有电光的丝在玻璃灯泡之中燃烧着一小截。   楼梯大半被隐藏在阴影之中,上面堆满了灰尘, 角落与栏杆的缝隙还能清晰看见织网的蜘蛛, 显得满是脏污。   辨别不清的阶梯之上,隐约可见半枚脚印,但往上看去,空无一人。   顺着楼梯台阶的纹路, 红色的液体在锋利的边缘处汇聚成水珠, 缓慢地淌下, 一层又一层, 直到海报的边缘。   血液凝聚成两个通红的大字——《房客》。   伴随着长久的寂静, 电影拉开了帷幕。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应该是刚下班, 身上穿着还算正式的西装, 脚下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 脸上写满了疲惫。   她住的是一个老旧小区。这个小区距离建成已经二十多年了,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但因为地理位置好, 离市中心进,所以一直没被拆掉。   小区虽然老旧, 但配备的设施都齐全, 面对着马路的外墙也经过数次粉刷修饰, 对市容没有任何影响, 所有的败絮只有住在里面的居民才能看见。   女人轻车熟路地走进单元楼,她住在四楼。   二十年前的小区, 显而易见, 是不会配齐电梯的, 这一栋楼就只有步梯。统共八层的地方,她住在中间,回家还不算太难爬,是一个会感到有些累,但勉强可以到达的高度。   下班太晚,这时候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一种落针可闻的寂静。   不过女人早已习惯了,只想早些回家休息。   楼梯边上的栏杆积满了灰尘,不少地方还生了铁锈。因为难以收齐的物业费,没有人定时清理,些许地方可以看见小朋友的手指印——只有贪玩不懂事的孩子,才会不嫌弃栏杆的肮脏,伸手去触碰。   但这种印记也并不多见,要么是被后来经久的时光重新覆盖,要么是孩子被家长抓走教导,不敢再碰。   女人更不可能靠近那些在她眼中满是细菌的栏杆,但另一侧掉漆的墙面也十分容易弄脏衣服,她走在中间稍稍偏右的位置,保证任何一边的环境都不会对她身上的衣着造成影响。   明天还要上班。   她微叹一口气,感觉自己连脚步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等等……   不是感觉。   是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脚踝!   屏幕上的女人面容瞬间变得惊恐,别苏也随着她呼吸一窒,一口气憋在胸中,不敢乱动。   身边的扶手被她攥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等着下一个画面。   女人的心跳如雷,牙关打着颤,鼓足勇气低下头。   镜头随之抖动,像是被一只手拨弄着,无法稳定下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还工作着,只是电压不稳,光线时弱时强,但也足以照清一切了。   脚下什么也没有,是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塑料袋碎片被她的鞋跟踩住,拖着走了一会,被静电吸附着,让她感觉行动不如平时那般便利。   吓死了。   女人呼出一口气,左脚动了动,将右脚鞋跟的塑料袋踩下来,重新往家走去。   虽然刚才是她多想了,但女人心中仍旧十分不安,只想再走快些,不要在深夜的楼梯间里待了。   已经到了三楼。   她加快脚步。   屏幕兀然暗下,“噔、噔、噔”的声音传来,清晰可闻,仿佛就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有人从身边走过一般。   声控灯暗了一瞬,紧接着被高跟鞋的踩地声喊亮。女人的脸上已经满是惊恐,在楼梯上东张西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她刚才明明听到了脚步声,离她很近,擦身而过一样,怎么可能没有?!   灯只黑了两秒钟,没有人可以走得这么快,而且那样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不是在奔跑。   她将手提包攥紧,然后抱在怀中,不敢再在这里继续停留,踩着高跟鞋往家里冲。   因为跑了起来,鞋跟与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明显的声音。可奔跑中太过混乱,她甚至无法辨清耳边是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还是仍然出现了那陌生的声音。   但屏幕前的观众却听得分明。   “有、有人跟着她。”楚弈憋了半天,没忍住心中的恐惧,还是说了出来。   这里不是电影院,一共才五个人,只要其他人不介意,他想不断出声说话也不会被制止。   而且他的声音并不太大,似乎是想要寻求一些共鸣,或者说,是想要听到一些属于人类的声音。   别苏的左手手背突然被拍了拍,短暂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一看才发现是祁言干的。   “怎么了?”她没有出声,对祁言做了个口型。   祁言让她抬起手,将一杯热饮放进她的手中,也压低了声音:“手不疼吗?”   温热的杯子被她捧住,左手手指的指腹果然感觉到轻微的疼痛,是她刚才太过用力,在扶手上磨红了。   掌心中出现了温度,别苏身体里的惧怕也渐渐消散,重新冷静下来。   她朝祁言笑了笑,对他小声道了句谢。   荧幕亮着光,女人住的房子是密码锁,她太紧张了,密码输错了两次,不断发出刺耳的报错声,直到第三次,她才将门打开。   关上门,女人连高跟鞋都来不及脱下,整个人背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脚步声消失了。   但紧接着,女人突然抑制不住地喃喃自语道:“那东西,会不会……已经跟着我,回了家?”   门把手突然抖动一下,楚弈那边不知道是不是磕碰到了哪里,发出很大的一声响,惹得别苏的身体也抖了抖,被他散发出的害怕感染。   她也忍不住和祁言说话。   不想影响其他人,她声音很小,努力贴在祁言耳边,只让他听见:“不会真的有鬼在家里吧。”   她没有用问句,期盼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祁言却低声告诉她那个她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地上的鞋子,鞋尖朝向变了。”   玄关处有一个鞋柜,但女人的鞋并非都在里面摆着,地上还有便于更换的拖鞋和一双球鞋,大概是平时她常穿的几双。   别苏的记忆很好,即便之前没关注那双拖鞋,但此刻回忆起来画面却清晰——拖鞋的朝向的确从客厅变成了洗手间。   就像是有人在门口换鞋时,不小心踢了一下,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女人的视角毕竟单一了些,不像荧幕前的他们,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   但……   与不知名的存在住在一间屋子里,会发生什么呢?   从此之后,女人感觉自己不论在做什么,好像都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偶尔还会响起各种奇怪的脚步声。   拖鞋的啪嗒声,皮鞋的噔噔声,甚至是脚底直接与瓷砖相击的声音……   是自己的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女人不断自我安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她需要的是请假在家休息几天。但待在家里,似乎更加危险。   女人犹豫了很久,还是继续上班。   白天还好,可一到下班回家,漆黑的夜里,空旷的楼梯间,她总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甩也甩不掉!   十分容易带入的别苏感觉到了这种恐惧。   别苏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小口喝着手里的热可可,伸手去够前面桌子上的爆米花。   但她陷在柔软的座椅里,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还是祁言注意到了,替她把爆米花递了过来。   原来祁言的手也比她长。   别苏一边吃爆米花,一边默默想到。   都是女生,祁言是怎么手长脚长的,平时也不见有多爱喝牛奶啊?   喝牛奶可以长个子果然是二十一世纪的骗局吧!   不想再代入恐怖片主角,别苏成功地神游,眼角余光也都在偷偷打量祁言的四肢,只稍微关心了一下剧情。   反正这种灵异片也没什么主线。   她想到。   身边很黑,但别苏的眼睛却很亮。   这股视线落在身上,祁言回望过去:“害怕?”   别苏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你怕不怕?”   “不会。”   隔着扶手,两人都是半躺在各自的座椅中,但别苏稍稍撑起了一点身子,到了可以与祁言面对面的高度。   黑暗下,祁言的五官更加清晰,褪去了白天时候的温润感,变得有些锋利,连下颌的弧度都流畅凌厉,只有与她说话时,那双桃花眼中会带上温度。   每一处都是很美的。   别苏再一次感慨道,是真的很好看啊。   不知道沈研研为什么会说祁言不像女生。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可能不是女生呢?   对方的黑色长发凑巧在她的手边,别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发尾,柔顺得像是上好的丝绸。   是连她都很羡慕的发质。   思绪神游回来,影片已经放了大半,女人不断疑神疑鬼,在房间里四处翻找,连家中的物件都扔了不少,试图发现这些日子不对劲的根源。   荧幕上的女人已经面容憔悴,她身上没有穿着职业衣着,而是一身简单休闲的T恤和牛仔裤。   她终于熬不住折磨,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店铺。   这是她打听了许久才找到的,据说里面的老板乃是道家弟子,驱邪抓鬼很有一手,是她最后的希望。   老板极其热情,听了女人的话之后,也立刻就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听你所说,这大概是死在屋子里的地缚灵。如果是楼栋之中的还好,但他竟然会随着你回家,想必是似是怨气极重,死在你如今所住的屋子里也说不定啊!”   “大师的意思是,这是一间凶宅?”女人面露惊恐,“可我买房的时候,从未听人提起过啊!”   这房子是二手房,她买了不到一年,价格不低,是能在偏远些的地方买到崭新的更大户型的价格。但因为上班方便,她还是咬咬牙签了合同,付了首付。   现在听说这房子可能有问题,女人快要崩溃,不知如何是好。   “一点推测罢了。”老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高深道,“若要知晓,许是得亲自去看看。”   “大师!”女人恳请他,“请您上门为我看看吧!”   老板随女人回家,将她整间屋子的布局都换了换,改变了风水,又在家中的每一扇门上贴了符咒,交代这样便能让污秽邪物不敢靠近。   女人连连点头,统统照做。   如此几天之后,家里也的确没有再响起脚步声。   符咒起了效果,恶鬼也终于被驱散,女人紧张了小半个月的神经得到了放松,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她躺在床上,盖紧了被子。   这些日子的阴霾还笼罩在她的心口,她没敢关灯,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这就完啦?”楚弈语气轻蔑,仿佛之前紧张的人不是他一样。   盛柠难得附和他的话:“是啊,虎头蛇尾的。”   接着话锋一转:“就知道你挑不出来好看的电影。”   “什么啊!这电影评分很高的!”楚弈争辩道。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屏幕画面突然暗了下去。   一阵嗞啦声后,荧幕上出现了接触不良一般的色带闪烁,一点点稳定下来。   下一秒,熟悉的脚步声再一次出现,在仅仅一墙之隔的楼梯间内,不知名的生物脚步轻缓,半枚脚印落在灰尘之上。   ——有人在上楼。   紧接着,密码锁的“滴滴”声响起,锁开了。   黄色的符纸就像没了重量,轻飘飘地落下,被看不见的东西踩住了一端。   脚步声逼近。   卧室的门把手轻微地颤了颤,有脚印出现在床边。   女人裹在厚厚的被子中,眼睛紧闭着,似是陷入了噩梦之中,没有半点察觉。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 第38章   影片戛然而止。   黑色的屏幕上兀然出现六个雪白的大字, 鲜红的血液从顶端淌下,伴随着如诅咒一般的话语:“你好,我的室友。”   这部电影没有血腥的画面, 就连剧情也都是与生活极为相似的, 如同女人的独角戏一般,全是她一个人的视角。唯有时不时响起来的、突兀的脚步声令人警铃大作,感到怪异。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贴近生活,代入感强得骇人, 熟悉的客厅, 熟悉的厨房, 散落在玄关处的一双双鞋, 和偶尔出现在瓷砖地板上的半枚脚印……   看完电影, 别苏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竟然一直握着祁言的手, 现在松开,都能从对方的手背上看见几个清晰的指印。   竟然用了这么大力吗?   别苏瞬间感到愧疚,悄悄把做了坏事的手收回来, 藏在身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祁言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轻笑了一声, 也没戳破, 而是站起身来:“回去吗?”   连阴森的片尾曲都播完了, 这部电影也没有彩蛋,放映室的灯亮了起来, 将众人从恐怖的环境带回了人间。   “回吧。”别苏回答他。   顾勰还是一脸平静, 像是刚刚看完一部纪录片一样, 影片内容没有在他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最紧张的两个人还陷在自己的椅子里,紧紧抱着原本放在身后的靠枕,无助地睁大眼睛,连自己也不知道想寻求什么帮助。   别苏伸手拉了盛柠一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向哄小孩子一样:“没事的啊,都是假的,别怕。”   “我都不敢回房间了。”盛柠想起刚才的画面就觉得吓人,还好她大部分剧情都没认真看,只粗略地看了几个画面,心思基本都放在了身边的顾勰身上。   这里这么暗,只有荧幕上的一点点光亮打在身边人的面庞上,在高高的眉弓和挺拔的鼻梁处投下阴影,帅气极了。   几乎大半场电影的时间,盛柠的目光都落在顾勰的脸上,也因此没看到最惊悚的部分,连耳边的音效都被忽略得差不多。   但楚弈就惨了。   他身边坐着祁言,后者又一直和别苏靠在一起,几乎让他整个人都单独坐在一边,整部电影也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   为了捍卫自己最后的那一点颜面,哪怕是最恐怖的开门杀和屏幕出现沙沙卡带画面,他都紧咬牙关 ,没有叫出来。   可这些恐怖憋在心里,只让他现在更害怕了。   他皱着一张脸,望向别苏:“别苏,要不今晚我们挤一挤?”   别苏:“?”   楚弈:“实在不行,本少爷去你房间睡沙发也可以。”   别苏这才听懂楚弈是在说什么:“当然不行。”   她想了想,宽慰了楚弈一句:“卧室都在一楼,而且我们这里都是电梯,你怕什么?”   楚弈:“住一楼不是更恐怖了吗?鬼都不用跟着我上楼,直接摸进房门就能缠上我!”   他急急地解释。   本来也没觉得能取得别苏的同意,楚弈迅速看向下一个目标。   “顾勰,要不我们一起睡?”在场只剩祁言和盛柠两个女生,他没得选,只能求助不算太熟的顾勰。   不出所料,顾勰也拒绝了他。   “难道你们就不害怕吗?”   楚弈甚至感觉自己耳边还残留着那洗脑的脚步声。   “但我们和电影里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啊。”别苏挑电影的时候就有这个目的,不希望将电影情节联想到现实。   祁言也开口道:“地上没有灰,不会有脚印的。”   但他这话说了不如不说,楚弈更紧张了:“那我怎么能看见它?”   别苏:“你很想看到?”   “当然不!”   在场五个人,到了最后,受到惊吓的竟然还是他一个。   楚弈万分不甘,不断劝说,威逼利诱,还是没能改变顾勰和别苏的态度。   最终,他只好孤单回房,关上房门之前,还依依不舍地朝他们投来目光,想要等一个改变主意的邀请。   可直到房门关上,他也没能等来。   楚弈把房门反锁,又将链条扣上,但想了想,万一有什么事,这些操作反而影响了他逃跑,于是又解开了。   房间内的灯从阳台亮到洗手间,楚弈尤觉得不够,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陌生的脚步声。他将屋内的音响打开,伴着一片噪音和刺眼的灯光躺上了床,尝试睡觉。   -   前一夜几人都很晚才回房间,但大概是前一日睡得太多,别苏早早就醒了过来。   别墅内寂静无声,她洗漱完毕,披了件厚外套,走出了房门。   过道上空无一人,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不想吵到还在休息的朋友们,她手脚放轻,一个人摸索进了厨房。   ——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少年颀长的身形背对着别苏,正在切三明治,应该是他刚刚做好的,别苏甚至从另一侧的平底锅里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痕迹。   西红柿的清香与煎蛋的味道蔓延开,别苏忍不住看了眼肚子,明显感觉到了饥饿。   别墅里就几个人,即便对方还没转身,别苏也已经认出人来:“班长,早上好啊。”   “早。”顾勰将切好的三明治放在油纸上,包成了像便利店里一样精致的样子,然后将它连着整个碟子一起递到了别苏眼前,“一起吃个早餐?”   “可以吗?”别苏眼睛一亮,接过碟子,“那我们去餐桌?”   “好,你先拿过去。”   把碟子放在餐桌上,别苏端坐在椅子上,等着顾勰出来。   面前的三明治的确是两人份的,被切成了四个三角,切面平整,里面的夹层丰富,令人食欲大开。   顾勰是计划好了,如果还有人也起得这么早,就邀请一起吃早餐吗?   未免准备得有些过于充分了吧!   别苏在心里想到。   不过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出来?   她看着厨房门,几乎望眼欲穿。   她真的有点饿了,但这三明治是顾勰做的,不等他来,自己先吃,别苏实在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鼻间闻着每一种食材的香气,别苏双手摸着肚子,眼巴巴等着顾勰。   过了一会,她听到“叮”的一声,是微波炉的声音。   紧接着,顾勰的手中端了两杯牛奶,放在了桌上。   一杯是纯白色的,另一杯是粉红色的。   后者被推到了别苏手边,顾勰坐下来,说道:“可以不用等我的。”   “那怎么行。”别苏坚持。   她摸了摸玻璃杯,外壁还有些冰,但温度逐渐渗透出来。牛奶是单独热的,热完之后才倒进玻璃杯,保持了入口的舒适温度,摸起来也不会烫手。   只喝了一口,别苏就尝出来,这是她最爱的那款草莓牛奶。   这别墅里面的饮品竟然也会配得这么齐吗?   是盛柠特意安排的吗?   没有什么比清早起来就能喝到热牛奶并吃到好吃的三明治更令人快乐的了,别苏感觉今天一天她都将充满能量。   而且顾勰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虽然吐司、培根,甚至西红柿和生菜这些食材都是不需要经过加工的,但至少中间的这个煎蛋就很能看出水平。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没有分享食物,也没有做过多的交流。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别苏并没感觉到令她不适的尴尬,反而觉得十分舒服。暖暖的胃也让她浑身放松,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吃饱之后,别苏帮着将餐盘和杯子放进厨房水槽中,稍微收拾了一下。   “谢谢你的三明治,真的很好吃。”别苏看着挽起袖口,正清洗着玻璃杯的顾勰说道。   对于不讨厌的人,她从来不吝啬夸奖,十分捧场。   其实别墅里用过的餐具放着就行,会有保洁人员来清洗,但既然顾勰已经动手了,别苏吃人嘴软,便也主动留下来帮了点忙——总之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就是把洗好的餐具擦干放回原处之类的。   一切弄好,顾勰微微低头,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把衬衫袖口放下。   他将厨房的门关上,说道:“他们应该快起了,回房再歇一会吧?”   “好啊。”别苏答应道。   她出来就是寻找食物的,现在早餐都吃过了,留在这里也没事做,不如回房间收拾些东西,等会到了时间再去客厅和大家集合。   走进卧室区时,顾勰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句:“别苏。”   别苏:“嗯?”   顾勰:“不是在学校里,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别苏愣了一瞬,试探喊道:“顾勰?”   “嗯。”他应了一声,朝别苏轻轻点头,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别苏才忽然意识到——   她穿着的是睡衣。   作者有话说:   -   谢谢所有追更的宝贝! 第39章   到了昨天说好的时间, 别苏拎了个背包,走进客厅。   除了盛柠,其他三人都收拾好了, 坐在沙发上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鉴于清早的“一饭之恩”, 别苏面带笑意地朝顾勰打了个招呼,也得到了对方的点头示好。   客厅的沙发是“L”型加一个单人位,三人谁也不挨着谁,一人坐了一个方向。别苏理所当然地朝着祁言走过去, 在他身边坐下。   她观察了一圈, 看到楚弈的时候, 微微瞪大了眼睛。   少年的脸上带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一看昨晚就是没有睡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登山活动激动到失眠, 还是为昨晚的恐怖电影而不敢入睡。   但虽然他的面容看着疲惫, 精神却很振奋, 一双眼透出光亮,直勾勾地看着别苏。   别苏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动到了他身边的物体上。   只是爬个山而已啊!   听盛柠说路程还不到半个小时,为什么楚弈身边的双肩包会有半个人那么高了啊!   别苏不由得看了眼自己的背包, 感到一丝苦恼。祁言在她的身边,动作自然地接过去, 掂了掂:“带了什么?”   “两瓶水。”别苏答道, “还有两包手帕纸。”   看瀑布的话, 除了带手机, 别苏真的觉得什么也不需要了。只是看大家好几个人一起,准备两瓶水, 总能派得上用场的。   “所以楚弈到底是带了什么?”她还是没能抵挡心中的好奇, 悄悄问祁言。   虽然彼此坐得有一定距离, 但这么点大的地方,声音压得再低,也很难躲过其他人的耳朵。况且从别苏出现的那一瞬间,楚弈的眼睛就一直跟着她。   听到别苏对自己带的东西感兴趣,不等其他人代替发言,楚弈立刻扛着他那个巨大的双肩包,来到了别苏面前。   双肩包被放在茶几上,几乎是砸了上去,玻璃发出一声快要承受不住的悲鸣——好在质量过关,没有被压碎。   “别苏,你看,我带了把伞,听说那瀑布水花四溅,到时候打着伞,就不会被瀑布淋湿!”像是掏着自己百宝箱的哆啦A梦一样,楚弈献宝似的,把包里的物品一件件摆在她的眼前。   “这个是手电筒。到时候万一弄丢了什么东西,到处是树还有雪,肯定不好找的。”   “还有巧克力棒,不过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万一饿了也可以补充能量。”   “当当当当!最重要的是这个——登山索!”楚弈向别苏展示这根带着金属扣的绳子,“万一路上太滑了,把它扣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就可以一起到达山顶了!”   “啊。”别苏试图发出一声礼貌的惊叹。   虽然他们等会需要走的是台阶,可能和楚弈想象的“攀登”有些许出入,但对方能想到这么多,显然是尽了力的。   应该给予一些鼓励。   “真棒!”别苏夸他,然后提出建议,“但是这些会不会太沉了,要不还是少带一点吧?”   楚弈却立刻抱紧了他的双肩包,担心下一秒会被抢走:“不行!每一件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一样也不能少!我要和它们一起到山顶!”   别苏:“?”   别苏:“好的。”   她回过头,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到客厅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会是那样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了——应该都有尝试劝过楚弈吧!   但总之也不用她背,别苏伸手去钩自己背包的背带,然后发现轻飘飘的,里面的水不见了。   她回头看祁言,后者对上她的目光,说道:“我的包很空,可以装在一起。”   祁言手里的确拿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制背包,看起来有些瘪,但底部往下坠,是将那两瓶矿泉水装了进去。   “那我来背吧。”别苏伸手,打算把包接过来。   她本来就带了两瓶水,再把两包毫无重量的手帕纸也放进去,能和祁言的东西装在一起最好不过了。两个人只需要一个背包,也很方便。   祁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轮流背吧,等我累了就交给你。”   楚弈立刻愤愤不平,觉得祁言很不关心别苏:“你累了把东西放我包里,干什么让别苏背?”   别苏:“可你是女生啊,怎么能让女生背包?”   祁言:“没关系。”   就在这时,盛柠走了进来:“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   昨夜的雪下得很大,道路两侧的松柏枝头被压低,尖端盛满了白色,像是鬼斧神工之下造出的容器。   因为是景点的缘故,清晨就有专人将地面道路上的雪扫了干净,石阶表面有着细微的凹凸,防止行人与游客在上山时打滑遇险。   栏杆也被修得精美,外面裹了一层像木材一样的东西,摸上去光滑,又不如金属材质一般冻手。   山庄本来就修建在靠近山巅的位置,他们又不是登山爱好者,不会特意去山下爬全程,只从住处往山顶走一小段路,去到瀑布边就足够。   太阳挂在空中,和煦的日光将积雪照得耀眼,但温度很低,不见消融的雪水。   他们出门晚,虽然住处是离山顶最近的,但走上山道时,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从别墅往山上走,差不多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出发,那些游客明显是从山脚上来,已经攀登了一段路了,额头出了一些汗,发丝湿润,装备也比他们准备得充分,登山靴、遮阳帽、墨镜……   一行人中唯有楚弈与游客们有一争之力。   的确是远近闻名的景点,哪怕是十二月三十一日这样的一年末尾,也有这么多人来游玩,大概都是计划在在这里跨年的。   别苏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自觉地往祁言的身边靠了靠,寻找熟悉的人。   一顶鸭舌帽被扣在了她的头上,帽檐压低,遮住了半张脸,一簇发丝从后面的帽扣中钻了出来,显出几分可爱。   是祁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的。   他们一行人,各个容貌俊美,几乎是出现在登山口的一瞬间,就受到了许多瞩目。   有的游客心中只有山巅,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继续往上走;但更多的还是放慢了脚步,打量着他们,想找个机会上来聊聊天。   不论是穿着冲锋衣,背着沉重包裹,面容帅气却高傲的楚弈,还是一头艳丽酒红色卷发,妆容精致的盛柠,显然都并非首选,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大概是黑直发无端便能为人填上几分温柔,第一个被搭讪的是祁言。   别苏被他护在身后,又戴着帽子,最初的一瞥根本没让人看清她的容貌。顾勰神情淡漠,又是男生,祁言便成了不二之选。   “你好,请问你们也是去山顶看瀑布的吗?”有个男生走到几人面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有几分书卷气息。他的脸上带着些红,不知道是运动导致的,还是因害羞染上的。   祁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抱歉,我们不打算和其他人同行。”   他态度客气,但拒绝的姿态却很高,甚至点破了对方还未说出口的邀请。   男生的伙伴大约是觉得被下了面子,立刻沉了脸,身侧的手臂也握成拳,像是不打算好好沟通的样子,粗声粗气道:“谁说要跟你们一起了?”   别苏站在祁言身后,一眼就注意到那人的动作,再一听这语气,连忙扒拉着祁言的手臂往前一步:“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清澈干净,比耳边响起的潺潺水流还要悦耳动听,直接将两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帽檐被抬高了一些,刚好可以看见那一双缀满碎星般的眼眸,里面隐约可见怒意,表情也更生动了几分。   对着祁言,那男生还能因为对方不给面子而不悦,但见到别苏之后,男生只觉得自己满腔情绪都消散了一般,别说生气了,就是连说话的声音重些,都是要斟酌的。   “这位……”刚才还攥着拳头的男生试图和别苏搭话,但在称呼上卡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干脆略过称谓,直接说道:“你好,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好几次,上山的路很熟,可以给你……你们带路。要一起吗?”   分明两分钟前才被祁言拒绝过,还嘴硬否认了同行的话,但这一瞬,好像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他满脸热情地邀请,几乎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要。”别苏才不管他现在的态度是好还是不好,刚才这人对祁言那么凶,她都看在眼里的,当然不可能和这种人一起上山。   “你们……”那男生迟疑了两秒,“……是情侣?”   不怪他这样想。   别苏和祁言从一开始就站在一块,关系又十分亲密的样子,接收到外人的邀请之后,也是轮流拒绝。何况两个人的样貌都十分出色,般配非常,仿佛只有这两个人在一起,才不算埋没了彼此。   但别苏却觉得这种猜测简直在侮辱她和祁言之间的友谊,果断摇头,语气也更差了些:“不是。”   祁言轻轻扣住别苏的手腕,嘴角的笑敛去,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和你们没关系。”   别苏冷着脸瞪他,接着被男生脖子上的一枚坠子吸引了注意。   男生以为她是对自己的项链有兴趣,立刻摘下来,挂在手掌上,递给别苏:“你喜欢这个?这是我去年去非洲旅游的时候买的,花了好几万,做工还不错。”   别苏往后退了半步,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吊坠。   “这是象牙?”她不确定地问道。   男生见她认了出来,很是骄傲,口气中也带了点炫耀:“是啊,在这里想买都买不到呢!”   “是假的。”淡淡的男声传来。   顾勰刚将一对前来搭话的大爷大妈打发走,站到了他们身边。   他走进了几步,观察了那枚白色吊坠几秒,说道:“真象牙质地细腻,呈乳白色;你手中的项链做工不错,但有色无光,现在日光大盛,也不见莹润质感,连雀丝都造得粗糙,何必拿出来?”   男生被他下了面子,一把将项链收回去,语气很冲:“我这就是真货!有你什么事?就你能耐?”   别苏看不过去:“多少动物都因为你这种人濒危灭绝。买卖象牙制品是要判刑的,你还要说这是真的吗?”   “我……”男生被她噎住,又不想和别苏呛声,“就是买着玩,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盛柠还在等我们呢。”别苏不再理他,反手拉住祁言,朝顾勰说了声,“走吧。”   上山的路有好几条,他们尽量选了人少的那条,但也没办法阻止别人跟在后面。不过刚才那两个男生大概是心虚,没有再跟上来。   顾勰走在别苏身后,突然快了一步,与她并排:“别苏,你对刚才那人有什么看法?”   “象牙那个人?”别苏想了想,“你不是说那是假的吗,而且他说是在国外买的,我就是说着吓吓他,也做不了什么的。”   顾勰:“如果可以做点什么呢?”   别苏不解,但还是说道:“那就去做。”   顾勰没再说话,放慢了脚步,又落后她一个台阶。   这条路是最宽敞的,台阶平稳,两侧栏杆围好,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笼罩在蒙蒙的雾气与皑皑白雪之下,美不胜收。   盛柠和楚弈都是话多活泼的类型,一路都在和他们聊天。被喊到最多的当然是别苏,她也都会回应,不让他们冷场。   但到头来,说话最多的反而是顾勰。   石阶两边都是植物,偶然能见到藏在雪中悄悄探头的花,盛柠和楚弈一个比一个大惊小怪,见到树林中晃动的黑影都要问是不是跑过去了什么动物。   他们知道的不多,但好奇心却很旺盛,每每见到一株植物,一只野生动物,就要问上两句。   “别苏,这朵红色的好像菊花!它不冷吗?”   “别苏看这个!这棵树上竟然还有果实!”   “别苏,你看!这里有只瓢虫!”   “啊!这么冷怎么还有这么大的虫子!”   “刚才有一只猴子晃过去,你们看到了吗?”   “骗人,都下雪了,猴子出来干嘛?”   他们不断对冬季的各种奇妙动植物发出疑问,别苏试图一一解答,但她一个人显然应付不过来这么多问题,就算祁言帮忙也还差了些。   最后还是顾勰站了出来。   他的知识面真的很广,别苏有时候也只能说出来一些简单的植物名和动物习性,但顾勰的回答就像是百科全书一样,从动植物的喜好到生长习性与栖息地,如同科普栏目,一串串专有名词从他的口中说出,直接把兴奋的盛柠和楚弈说安静了。   他们的确好奇,但并不想在出来玩的时候还上课。   两个人闭嘴,不再提问,还了几人一段清净的旅程。   不东张西望了,盛柠闲不住,又时不时停下来,选合适的背景,让他们帮忙拍照,每人都留下了不少照片。   半路有修缮的亭子,外观古朴,看起来是建了很久的,裸露在外的地方又雨水常年冲刷的痕迹。   别苏拿纸巾擦了擦座位,示意祁言坐下。   她自己就不在意这么多了,人来人往的地方没有积灰,黑色的运动服也看不出来脏。   几人分着吃了楚弈带的零食,又补充了水分,为他庞大的背包减轻负担,一路不觉得累,没一会儿就到了山巅瀑布的观赏台。   台面在瀑布的半山腰处,迎面而来的是玉珠一般溅起的水滴。水柱打在乱石之上,纷纷扬扬,发出悦耳的声响,形成更加浓重的水气。   贴着栏杆站着,伸手就能触摸到冲刷而下的水流,如丝如雾,冰冰凉凉,带着沁人心脾的温度——如果是在夏天的话。   在这个地面还有积雪的季节,从石涧与悬崖之上倾泻的瀑布流水直冻得指尖冰凉,几乎在水帘下放五秒钟,整只手就变得僵硬,指节发红。   别苏才玩了一会,手就被祁言扯了回来。   她总觉得祁言的手不是很暖和,每一次触碰的时候都是只有一点点温度。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只泡了瀑布水的手被放在祁言手里,被完全包裹起来,别苏觉得,好像也蛮温暖的。   “祁言,你的手好大噢。”别苏没觉得不对,反正祁言本来也比她高,手臂比她长,手掌比她大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她的右手被祁言整个裹住,肌肤相触间疯狂地汲取对方的体温,有些僵硬的手指关节也一点点变得柔软,逐渐放松下来。   祁言:“是你的手太小了。”   混杂着瀑布的流水声,别苏没听清祁言的这句话。   她的手被捂暖和了,很是没良心地把手抽出来,转身朝盛柠走去。   “盛柠喊我拍照呢。”别苏走了一半,转身喊祁言,笑容灿烂,“我们一起去啊!”   这里的游客很多,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将观景台风景最好的地方空出来,轮流拍照。   别苏刚走到盛柠身边,就被对方拉去了那片空地:“我们几个出来玩,都没怎么拍过合照呢!”   盛柠和别苏站在一起,别苏又和祁言靠得极近。楚弈左看右看,别苏的身边都插不进人,心一横,干脆半蹲了下来。   从别苏的视角,低头就可以看见那一头亮眼的绿色头发。   顾勰已经和路人沟通好,将相机交给对方,走了回来。   “站我这里吧。”盛柠往后让了一小步,想顾勰站在她的另一侧。   大概是看到还有人在等,又是麻烦别人拍照,顾勰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因为这些小事而耽误时间。   汹涌的瀑布成为了他们的背景,如同雪白的纱垂坠在身后,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脚下是若隐若现的雾,美得令人难忘。   他们的身上穿着羽绒服或冲锋衣,几乎不是一个画风,却和谐地站在一起,像极亲密的好友,一张张青春俊美的面容在相机上定格。   就连祁言与顾勰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没有给这趟行程留下任何遗憾。   看过照片之后,盛柠将相机在脖子上挂好,热情地给他们拍照。   “我们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好不容易来玩一次,不能不留下一点照片吧!”   她拍得起劲,就连面对楚弈都摒弃前嫌,指点他摆了不少帅气的姿势。   最后还是别苏被她当个娃娃一样摆姿势摆累了,主动从盛柠手里接过相机,承担了记录大家美好经历的责任。   她看着朝顾勰走过去的盛柠,赶紧拿起相机抓拍了几张,等到两人似乎交谈了什么然后分开之后,才从摄影师的状态中退出来。   几个人都跑到一边玩去了,身边只有祁言一个,别苏拿着相机拍了拍他,然后把人叫过来一起看刚才拍好的照片。   翻了一会,别苏忽然看到一张盛柠抓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和祁言站在一起。   别苏回想了一下,那会祁言给她指了块形状奇怪的石头,被掩盖在激昂的水流之下,偶尔露出两个尖角,她当时还说那两个角好像是兔子耳朵。   因为这种奇怪的比喻,祁言嘴角带笑,别苏却一脸认真,盯着那块石头。   “你看,石头里开出了一朵花。”别苏视力很好,看见了那朵白瓣黄蕊的小花。   祁言看得没有她那么清晰,但也模糊辨出那是长在石苔上的花。但他没有点出这件事,默契地与别苏保持了同样的看法:“是啊。”   瀑布、水雾、栏杆、清风。   风将两人的发丝吹起,湿润的水气将发尾浸湿,落在脸侧,显出几分秾艳。   那块石头没有被拍到,只能看到照片里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瀑布中心,水光将脸庞映亮,莹白如玉。   祁言在她的身边,正低头看着她,唇角轻勾。   ——像是在看着比身边无数风景还要珍贵的宝物,目光温柔而专注。   ……   又待了一会,别苏等人就准备返程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来时他们都精力旺盛,兴致勃勃,但回去的时候却感到有些疲惫。经常锻炼的楚弈几人还好,别苏和盛柠却都感到大腿发酸,每挪一步都像是在受刑。   原本别苏已经把那个双肩包从祁言手里抢过来,一定要和他分别背上下山的行程。   包里装的是矿泉水和一些补充能量的巧克力之类的食物,到现在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整个包空荡荡的,没什么重量。   祁言也就没有拒绝,任由她把背包拿去。   但看到她步履维艰地下山的时候,祁言还是没看下去,将背包从她手里又接过来,然后扶着她的手臂,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带着她往下走。   “别苏。”楚弈跑到她身边,“要不要我背你下山!”   别苏才不会同意这种事:“不用,谢谢你。”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臂,把祁言扶着她的那只手展示在楚弈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   被拒绝惯了,楚弈也不生气,甚至极为主动地帮他们背包,让祁言专心扶着别苏:“包给我,你扶稳一点啊!”   祁言把包给楚弈,不理他,低头对别苏说:“要背吗?我也可以。”   “乱讲什么呢!”别苏无奈,“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女生背我啊,万一我们一起从台阶上滚下去怎么办?”   祁言问她:“你不相信我?”   别苏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不是戳中了祁言的自尊心,但她肯定不能将两个人的安全置之度外,劝道:“你扶着我就好,别听楚弈的,我们慢慢走下去,也可以一路看看风景啊。”   祁言却不被她这些话糊弄,继续说道:“女生不能背你,男生就可以了吗?”   “男生也不行。”别苏否定。   一般在这种时候,看出来别苏不想继续交谈,祁言都会非常自觉地终止话题。但今天的他却有些不一样,追问道:“男生为什么也不行?”   别苏目露困惑,对他的执着感到不解,但还是回答道:“男生的话,就像之前上来搭讪的人一样,我不喜欢他们的。”   “因为他们是陌生人?”   “是啊。”别苏想了想,也不完全是,“楚弈虽然是我们朋友,但我也不想他背我下山,感觉太亲密了。”   “更亲密的朋友就可以吗?”祁言扶着她的手稍微用力了些,像是担心在石阶上不稳,靠近了她几分。   别苏想了想:“但我没有更亲密的男生朋友啊。”   她不知道祁言怎么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分明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如果是我呢?”祁言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我们……已经是很亲近的朋友了。”   别苏立刻肯定他的话:“当然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紧接着,她又没办法代入祁言的假设:“可你是女生啊,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啊?”   她等了一会,没听到祁言的回答。   两个人走在一起,一方突然不说话,就会变得格外安静。   以她的听力,可以听到不远处盛柠几人的交谈声,甚至可以听清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但别苏还是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祁言的沉默在心中升起。   既然祁言一定要一个答案的话,别苏想,那她就告诉祁言好了。   她思考了一会,看着祁言的侧脸,认真说道:“如果是祁言的话,在保证能背得动我的情况下,我一定不会拒绝的!”   说完,她又拖长了音调,强调道:“我超——信任祁言的!”   祁言终于不再盯着石梯表面,将目光移到了别苏脸上。   他的脚步也随之停下,风将他的大衣衣摆扬起,金属扣敲在脚边的栏杆上,发出低而沉的声响。   “我记住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说出口就要被风吹散,“你也不要忘。” 第40章   “啊——”   盛柠突然喊了一声, 别苏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下山的时候,她走路慢吞吞的,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大腿肌肉开始发酸, 祁言也很是及时地扶了过来。   但盛柠性格要倔一些,虽然两腿发软,也不愿意找人帮忙——最熟悉的别苏帮不了她,和楚弈是死对头, 顾勰又一个人独自走着。   她一股气憋着, 硬是自己扶着栏杆慢慢往下走。   只是这样下山, 整个身躯的力量集中压在手臂上, 造成了很大负担, 走不了多久, 手臂连带着肩膀就会发酸, 难以为继。   白嫩的掌心因为抓栏杆太过用力被磨得发红, 盛柠稍微卸了些力,脚下就一个不稳,踩空了半级台阶。   脚踝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 盛柠咬着牙,只是皱了眉头, 硬是管理好了表情。   她半蹲在地上, 微微抬着左脚, 借着栏杆的力, 轻轻抽气。   别苏赶紧过去看她,一手扶着她, 一边问道:“脚踝扭伤了吗?我看看。”   盛柠今天穿的是一条阔腿运动裤, 将裤腿掀上去, 一眼就能看到已经开始发红变肿的脚踝,几乎要卡在运动鞋里,看着就疼。   别苏让她稳住身体,先扶着她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蹲下来,握住她的小腿看了看,放轻力气,伸手摸了摸扭伤的地方:“还好,骨头没事。”   她想起早上楚弈展示的那一堆随身物品,喊他:“楚弈,你包里不是带了跌打损伤的喷雾?拿过来。”   见过的伤患太多了,像盛柠这种,别苏处理起来十分熟练,接过喷雾摇了摇瓶身,就对着她的脚踝按下喷口。   冰冰凉凉的喷雾接触到红肿肌肤的一瞬间,因为过低的温度,盛柠克制不住地缩了缩。但下一秒,灼热发烫的地方立刻褪去难耐的痛苦,逐渐变得可以忍受。   “好啦。”别苏把她挽上去的裤腿放下来,为她宽心,“回去休息一下,不要乱动,很快就会好的。”   她看着行动艰难的盛柠,提出建议:“最好是把鞋脱了,然后让人背你下去,扶着也可以。”   盛柠看了眼顾勰。   因为她的受伤,几人都围在她身边,顾勰接收到了她的目光。   他什么也没说。   “你可以……扶我下去吗?”盛柠抿了抿唇,语气中透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以。”顾勰的声音清冷,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不希望你误会。”   话一出口,别苏的心就“咯噔”一下,担忧地看向盛柠。后者果然因这话变了神色,脸上因为痛苦而显出的示弱也被掩藏,换上了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   她的眉毛扬起,眼尾用力扫过顾勰,苍白的唇瓣微动,一字一句道:“你真狠心。”   “啧。”楚弈在一边看不下去,“早说了你眼光差,要不少爷我委屈一下,扶你下去?”   盛柠与他能和平共处一天已经是心情好,现在这个局面,怎么可能让楚弈看她笑话,当即凶道:“离本小姐远点。”   别苏倒是想帮忙,但她自己都没什么力气,要是扶盛柠的话,估计要双双滚落下山。   不过——   别苏忽然想到了个办法。   “要不让祁言扶盛柠下山?”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很不错,“我可以自己走,我已经好很多了。”   祁言和盛柠都是女生,而且刚才祁言扶着自己的时候,她感觉到祁言其实力气挺大的,不会有问题。   现在离别墅没多远了,她扶着栏杆慢慢走就好,总之她腿脚都没受伤,小心些就不会有事。   “不行。”祁言和盛柠同时说道。   他们对视一眼,盛柠先开了口:“没事的,别苏,用不着别人扶我。”   刚才是她心存幻想,还以为能趁这个机会和顾勰相处一会。现在她清醒了,头脑也活络了。   她看着石阶上行走的路人,抬手扬了扬,随即跑来了个男人。   盛柠说道:“你们是抬轿的吧?可以送我下山吗?到半山腰的山庄别墅区就可以,钱按往返的付给你们。”   她出手大方,看起来人也轻轻瘦瘦,简直是轿夫最满意的客人,忙不迭便答应了。   等轿子来的时候,盛柠朝别苏笑道:“这多好呀,又不是没人帮我,我就没办法了。你们先回去吧,在别墅等我就行。”   别苏摇头:“不行。等轿子来了,你们走前面,我们在后面跟着。”   盛柠:“?”   别苏:“我怕他们把你拐跑。”   盛柠“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忽然想到校庆前给别苏发校园女神评选投票的时候,别苏也是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让她小心病毒,不要随便点开不知名的链接。   “还是这么可爱。”她忍不住捏了捏别苏脸颊的软肉,“那你们就跟在我后面吧,还挺荣幸的。”   她没用力,别苏不觉得疼,十分照顾伤患地顺着她,点了点头:“嗯嗯。我们会看好你的!”   最后,还是祁言看不下去,把别苏从盛柠手中拉了出来。   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别苏脸颊上的红痕,看了一眼盛柠,目露警告。盛柠并不怕他,直直朝他看了回去。   视线交锋,别苏没注意到,伸手拽下祁言摸着自己脸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啦,不痛的。”   “别总是这么听话。”祁言低声道,“容易被欺负。”   别苏:“好啦,没人敢欺负我的,放心吧!”   轿夫很快回来,接上了盛柠,稳稳地抬着她下山。   别苏几人也慢慢地跟在后面,一起回到了别墅里。   ……   早就被通知到位的医生已经在客厅中等着,盛柠刚出现,就被扶着坐在了沙发上。   因为处理得及时,医生留下了些药,外敷的内服的,叮嘱好了使用时间,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几人之中,属别苏听得最认真,甚至打开手机备忘录编辑着。   “有管家会帮我记着的,别苏你别花心思了。”盛柠都觉得别苏太重视了,比她作为伤患本人还要上心。   别苏还在一样样认着刚开的药,头也不抬,回了句:“技多不压身嘛。”   脚踝得到了治疗,感觉不到疼了,盛柠情绪也好了些,好奇道:“你还想给谁展现技术啊?”   别苏想到自己过去那些说都说不完的经历,含糊道:“没谁。我现在多了解一点,以后万一我自己伤了,连医生都不用找了,多方便。”   “乱讲。”盛柠把茶几上那些药片都拿开,让管家收走,“你才不会受伤,永远都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好吧。”别苏眨眨眼,反正那些药她都认全了,“那你也快去休息吧,别再动脚踝了。”   盛柠点头:“好,那我先回房间了。”   她阻止了别苏想要送她的动作,坐在管家准备好的轮椅上,找了个侍者推着,离开了客厅。   -   顾及着盛柠的腿伤,晚餐都是滋补为主,不见多少油腻。   仍然是别苏吃得惯的口味,只有楚弈又开始嚎叫,硬是加了几道昨天已经吃过的菜。   等到亲自点的菜上来,他眼疾手快地将公筷拿起,开始往别苏碗里夹菜。   昨天他观察了好久,这些都是别苏爱吃的,这次肯定不会出问题。   他的手速太快,别苏的确还没来得及拒绝,碗里就多了不少食物。   “谢谢?”别苏语气迟疑。她难以接受这种好意,赶紧把碗拿起来,阻止了楚弈下一步的动作。   祁言和盛柠都是女生,而且和她关系亲近很多,夹菜给她,她才能自然地接受。但楚弈的话,虽然他们已经熟悉了不少,也算是彼此的朋友,但在别苏心中,远远没有到可以为对方夹菜这个地步。   见她有躲避的动作,楚弈也不再坚持:“和我客气什么啊!”   有了一个好的开头,那他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楚弈美滋滋地坐回座位,紧接着就看到祁言把别苏碗里的菜全都夹到了自己的碗里——那都是他亲手夹的菜!!!   “祁言!”楚弈甚至想一拍桌子,但看在别苏的面子上,他忍住了,只是喊了祁言一声。   “这些菜昨天没怎么吃,我突然有点想尝尝。”祁言看向他,“别苏的碗离我近一些,你不会生气了吧?”   为了方便,那几道菜的确都在楚弈的面前,离祁言有一点距离。   但祁言手长脚长的,难道连道菜都够不着?!   楚弈忍无可忍,正要发火,又听到祁言在说:“看来是介意了。那算了,别苏,能麻烦你替我舀一勺桂花莲藕吗?”   “等等。”楚弈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都是朋友,吃几口菜怎么了,你都拿去吧。我再给别苏夹。”   碗里的食物被祁言夹走,别苏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当然不可能让之前的事重演:“不用啦,楚弈,你不用管我的,自己吃饭就行。”   “是呢。”祁言笑了笑,筷子尖戳进了莲藕的孔洞之中,有些用力,“大家都快要成年了,还是管好自己。”   他将这节已经没办法再看的莲藕放在骨碟中,眼睫轻抬,看向楚弈,问道:“你说呢?”   “哼。”楚弈看到自己夹的菜就生气,不给他好脸色。   一顿饭宾主尽欢,又是唯有楚弈一个人从头到尾黑着脸。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家也早就商量好了要在一起跨年,盛柠还说0点会有盛大的烟花秀,到时候可以在顶楼露台上欣赏。   之后的活动这么丰富,五人各自回房洗漱休整了一番,就到客厅重新会合,一起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时间刚过十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否决掉楚弈看恐怖片的建议,盛柠提出玩纸牌游戏,赢家可以指定任何一个人完成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反正都是打发时间,大家都没有异议。   他们围着茶几坐下,没有坐客厅里的皮质沙发,而是拿来了造型各异的懒人沙发。后者里面的填充物柔软,坐姿稍微差上一些,就要陷进去。   盛柠拿着两幅扑克,将之打乱,开始介绍游戏规则。   “这个游戏叫‘说谎’。”她取出几张牌,展示给众人看,“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轮流反扣牌面出牌,说出来的牌面可以和实际的牌面一样,也可以不一样。下家需要选择相信与否,选择相信的话,需要出比所报牌面更大的牌;选择不信的话,就进入质疑环节。质疑成功,牌回到上家手中,质疑失败,牌属于下家。”   盛柠:“谁手里的牌先出完,谁就是胜者。游戏结束时,手中剩下的牌最多的就是输家。赢家可以让输家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然后再提出问题或要求。”   说完,她又演示了一遍玩法。   游戏不难,他们很快就上手。   转了两圈,别苏发现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这个游戏规则很简单,关键就是看出上家是否撒谎,再努力骗过下家。   但她的上家是顾勰。   顾勰的表情实在很难看透,平时就变化不大,现在玩着游戏,更是一张扑克脸,不管口中说什么,脸上都一个样子。   说“八个8”的时候,别苏都没见他露出一点点喜悦,这让人怎么相信。   她当即质疑了,然后大失败,将一堆牌收到手里。   她的手不大,被顾勰骗得一手牌,快要抓不下,边缘的几张纸牌摇摇欲坠,身边人看着都替她紧张。   更糟的是,她的下家坐着祁言。   别苏本来就不会撒谎,平时也没有需要她说谎话的机会,何况是和她相处了这么久的祁言。几乎在她放下牌念出牌面的一瞬间,祁言就能判断出她口中是真话还是假话。   一局下来,甚至不需要数,别苏手里的牌肉眼可见是最多的。   但获胜者并非顾勰与祁言,而是楚弈。   楚弈坐在祁言和盛柠中间,虽然他看不出祁言有没有撒谎,但盛柠却常常被他骗到,几轮下来,他手里的牌就莫名其妙出完了,竟然拔得头筹。   这种时候,他反而十分小心,哪怕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还是仔仔细细数了其余四人手里剩下的纸牌张数。   确定的步骤做完,他十分激动,直接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别苏:“别苏剩的牌最多,我要问别苏问题!”   别苏:“万一我选大冒险呢?”   “不行,我就要真心话!”楚弈坚定。   说实话,别苏也不想在这个寒冷的深夜拥有可以被称之为“冒险”的经历,点头道:“那你问吧。”   楚弈的问题早已想好,立刻说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别苏皱眉:“我们都是学生,不能早恋的,我没有喜欢的人。”   楚弈不屈不挠:“我知道你不早恋,我的问题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等你毕业以后,你会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他的语气里多了点自我推荐的卖力:“比如一个家世不菲,英俊帅气,爽朗热情的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别苏反问。   “果然!”楚弈脸上的笑毫不掩饰,“你也觉得我是这么优秀的人!”   别苏的后一句话立马泼了他冷水:“但这些优点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楚弈脸上的笑容消失:“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能耍赖!”   既然一定要一个回答的话,别苏也认真地开始思考。   在场人的神情都不自觉凝重起来,对她接下来的回答有些期待,又感到些许紧张。   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别苏撑着脸,吐出了第一个要求:“首先,不能是男生。”   盛柠第一个笑出来:“当然啊,这是什么条件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完,发现没有一个人附和,其余三个人都没有表情,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   别苏的回答太过果断,祁言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突然漏了一拍,他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截白皙的小腿。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会喜欢男生的话,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测,果然是他多想了。   像别苏这样的人,的确不应该被那些怪异的人纠缠,能够坚定地远离同性的爱慕,对别苏而言,是一件好事。   祁言眼睫压低,在灯光的照耀下投出一片阴影,却仍是忍不住听那人更多的回答。   气氛变得尴尬,盛柠的笑声逐渐发干:“哈、哈,那……别苏,你继续说吧。”   “唔……”别苏想了很久。   说实话,她接触过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正常的都没几个。再排除掉那群男生,真的不认识几个人了。   思来想去,别苏对上了祁言的目光,灵光乍现,得到了答案。   “我喜欢祁言这样的人!”   “为什么?”楚弈接受不了,他看了眼不动声色的祁言,不解道,“你喜欢祁言什么啊,因为是女生?”   “这还不够吗?”别苏说道,“而且祁言很多优点啊,比如——”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顾勰突然将他们的对话打断。   别苏也止住话头。   她都把作为惩罚的真心话回答了,当然不会傻傻地还继续说。这个答案等到她下一次输的时候再说吧。   “继续。”   祁言已经将牌洗好,重新发到众人面前,开始了下一局。   可能是因为刚才输得太惨烈,别苏觉得自己的运气突然变好了起来。   具体表现在她每次质疑顾勰的时候,都能成功;每次想骗祁言的时候,都能糊弄过去,忽然就变成了好运眷顾的玩家。   别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硬生生压回去,努力学习顾勰的扑克脸,争取骗过身边的好朋友。   “想笑就笑。”祁言的指尖落在她刚刚放下的牌背,对她说道。   那是她撒谎打出的牌。   她说是“四个K”,其实是四张毫无关系的散牌。   见到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放在纸牌背面,别苏屏住呼吸,生怕从对方口中吐出来“我质疑”三个字。   好在祁言很快就收回了手,从自己的手牌中抽了五张牌出来:“五个Q。”   他选择了压下别苏的牌,就是相信的意思。从他的手里过去,不论别苏刚才是否说了实话,后果都由他来承担。   楚弈一脸不信地看着祁言:“别苏怎么可能有四个K啊,我都有五个K,这你都信!”   他十分无语,连带着祁言说的话也不愿相信:“我质疑。”   牌面被翻开,祁言没有撒谎。   但在那五张Q的背后,却是3、5、8、J四张散到根本不可能被出出去的牌。   “就说别苏骗人了!”楚弈很激动,“一张K都没有,祁言你真的好蠢啊!”   祁言眼尾微挑:“可我没骗人,把你的牌收好吧。”   “你被骗为什么要我收牌!”楚弈被他气死,但的确是他质疑失败,只能忍气吞声地捡起牌,插进自己的手牌里。   别苏也发现不对了。她偷偷靠近祁言,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你说呢?”祁言眉眼含笑,看了她一眼,“我在你后面,不会让你输。”   太令人安心了吧!   别苏瞬间被感动,出起牌来更放松了,竟然还真赢了好几局。   但祁言和顾勰真的太稳了,输家始终在盛柠和楚弈之中来回换。   别苏对八卦不感兴趣,也没有提出什么刺激尖锐的问题,基本上就是问问“印象中最难忘的事”“小时候最丢人的事”“最想得到的礼物”,还有让楚弈摸黑去厨房倒一杯水——让他体验一下恐怖片男主的感觉。   ……   又是一局结束,大概是风水终于转动了,赢家是盛柠。   兴许是别苏质疑成功的次数太多,顾勰几乎没有出掉几张牌。   数完每个人的手牌张数,盛柠偏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我想问你真心话。”   顾勰十指交叉,对她点了点头:“好。”   盛柠的问题与楚弈方才问过的很像,指向性却更强:“你有喜欢的人吗?”   顾勰没有犹豫:“有。”   盛柠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是谁?”   “这也是第二个问题。”顾勰对她说道。   别苏感受到氛围不太对,连忙把散在桌面的扑克拢在手中,洗了洗:“好啦,要不我们开始下一局?”   盛柠仍然盯着顾勰:“我不是以赢家的身份问你。”   别苏将牌发到了他们面前,但两人都没动作。   最终,顾勰拿起手边的牌,指腹在纸牌的边缘摩挲,垂眸落在牌面上,淡淡道:“不是你。”   ——他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她。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盛柠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她忽然站起身,衣摆将面前的牌扫落在地,发出“啪唧”的声音。   脚踝还没好,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头也不回,走出了客厅。 第41章   盛柠一个人跑了。   其乐融融的场面突然被泼了盆冷水, 剩下四个人也玩不下去。   别苏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怪顾勰,她看向后者的眼神有些无奈,却又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勉强, 最后也只能摇头, 叹着气去追盛柠。   盛柠的卧室门被反锁着,别苏敲门问道:“盛柠,你还好吗?”   “别苏。”略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你让我自己静静吧。”   别苏没走:“盛柠, 我很担心你。”   她知道盛柠的性格, 在这种时候, 留她一个人只会不断钻牛角尖, 需要有个人陪在她身边, 听她倾诉, 给她爱。   不知道等了多久, 房门从里面打开。   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盛柠那头酒红色的头发在没开灯的房间内显得有些干燥黯淡。   别苏伸手,摸到了灯的开关,却听到盛柠语气慌乱, 手打在她的手上:“别、别开灯。”   “好。”别苏顺从她,“我不开。”   她看着盛柠把房门又关上, 只有从落地窗洒进来的月光将家具模糊照亮。别苏牵着盛柠, 慢慢走到了沙发处, 带她坐下。   “别苏, 我是不是很失败?”盛柠蜷缩在沙发角落,低落说道。   别苏坐在她身边, 沙发陷下去一块, 让她们靠得更近一些:“怎么会呢?在我心里, 你真的超棒的!你虽然不说,但这个度假山庄这么美,肯定少不了你的一份力。”   “真的吗?”盛柠有些惊喜,“真的能看出来吗?”   “当然啊,你给我看过你那么多设计稿,这么独特的风格早就印在我心里啦!”   “可是顾勰从来不这么觉得。这么久了,他也还是不喜欢我。”   别苏问她:“为什么要得到他的喜欢才算成功?”   盛柠:“可是我们从小就有婚约,这么多年,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喜欢我,还不能说明我的失败吗?”   “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盛柠不假思索,“从小我就知道,以后我要嫁给他,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如果没有婚约的话,还喜欢他吗?如果你不知道以后会和谁在一起,还会喜欢他吗?”   盛柠不解:“可我已经知道了呀!”   “不,你不知道。”别苏抚摸着她的长发,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点点告诉她,“他接受你,你快乐;他拒绝你,你悲伤。是因为他是顾勰,还是因为他是你的婚约者?”   自从知道那行神秘的数字是【觉醒值】之后,别苏对盛柠的关注就多了很多。这一次的旅行更是一直在观察她对待顾勰的方式。   每当和顾勰相处,盛柠的数值就会降低,而离开顾勰之后,她的数值就会缓慢回到之前的状态。   如果只是简单的陷入爱情中的人,被影响了神智,坠入爱河,或许还算正常。可在沈研研和楚弈之后,别苏知道,这行数值与其说是【觉醒值】,不如说是【自我值】。   更坚定自我的人,更不被外物迷惑的人,会拥有更高的数值。   如沈研研,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浴火重生;如楚弈,放弃自视甚高的傲慢,学着真诚。而盛柠,在客厅离开的时候,别苏看到她头顶的数字已经到了94,或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点醒她,让她找到自我,从这场不切实际的幻梦与追求之中醒来。   盛柠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别苏的话:“我喜欢的是顾勰,还是——我的婚约者?”   她感觉很混乱,一边觉得顾勰就是她的婚约者,二者没有任何区别,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但好像又在同时有个声音告诉她,顾勰对她这么冷漠,她为什么要苦苦追逐。   她从来没有为顾勰的任何举动吃醋,之前误会他和祁言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丝毫酸涩,只是气愤——气愤自己的未婚夫和别人亲密。   甚至刚才听到顾勰有喜欢的人,她也只是生气,连那个人是谁都不关心,单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却从没有感觉到嫉妒。   她执着的,难道只是“未婚夫”“婚约者”这样一个标签?   怎么可能呢?那她这些年来与顾勰的相处又算是什么?   可说到底,她与顾勰──到底有几分真情?   盛柠感到一头乱麻,手指也不自觉的缠着头发,扯断了几根,落在沙发上。   但别苏知道盛柠已经听进去了她说的话。   有一根酒红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摆,掉到了她的身上。   别苏的余光注意到了桌面上散落的发带,她拿起来,在盛柠的眼前晃了晃:“盛柠,你看,这是什么?”   “发带?”盛柠茫然,“是我准备等会看烟花时候戴的。”   为了等会的跨年,她准备了很多,连发带都选择了混杂着金银丝线的,在光亮之下会从不同角度折射出颜色,十分好看。   “对。它现在只是一条发带。”别苏点头,肯定了盛柠的说法。   接着,她把茶几上长长的木制手托倒扣在桌面上,把这条发带刚好卡在木头的纹理凹槽之中,又在发带与盒底之间插了一支笔,仔细在右侧固定住。   一个手托,一支笔,一条发带,被她做成了一弦琴的样子,简陋得如同孩子的玩具。   别苏的指尖轻抬,在柔韧的丝带上弹了两下。   她的左手在缎面上挪动,右手食指将悬空的金银丝带拨响。   逐渐,这条发带在她的双手间发出了“Do”“Re”“Mi”与其它的音阶。   盛柠惊讶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魔法一样,那双手在她的眼里发着光。   调好了音,别苏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按着手托,仰头与坐在沙发上的盛柠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虽然还没过零点,但是这首歌,我将要送给最最美丽的盛柠小姐。”   她说得优雅,盛柠几乎以为自己要听到金色.大厅之中才会响起的乐曲,但下一秒,她的耳边响起了简单到朴素的歌声。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那根发带还在她的指尖发出间奏,盛柠“噗”的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别苏会在她眼前弹这样的曲子,唱这样的歌。   真的很像孩子在玩幼稚的玩具。   但这首儿歌意外地让她回到童年,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   随着音符顺滑流畅地从那双手中倾泻而出,欢快的曲调多了一分抒情。   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and auld lang syne”   “And there\'s a hand my trusty friend!And give us a hand o\' thine!”   “And we\'ll take a right good-will draught,for auld lang syne.”   皎洁的月光穿过落地窗,披在她的手背上,银白透亮,像施展魔法时散发的光芒。   别苏把手中的“琴”递到盛柠手里,侧过身子,自下而上地注视着盛柠,眼神专注又温柔。   她坐在地毯上,仰视着盛柠,却显出无限包容。   “你看,盛柠。只要不执著于事物本身的位置,就连一条简单的发带,也可以发出这样动听的声音。又何必执着于虚无缥缈的婚约呢?”   别苏看着低头不语的盛柠,给她看了眼时间,又说道:“快到零点了,你安排了那么久的烟花,不想亲眼看看吗?”   盛柠的声音委屈:“可我本来是……想在等会,和顾勰……”   她没把话说完,别苏已经明白了,开玩笑地说:“难道只是为了顾勰准备的?就不想让我也看看?”   “才不会!”盛柠抬头,“是要给别苏看的!”   如同身处的那片迷雾被拨开,想通往往也只在一瞬间。   盛柠看了眼时间,想起自己付出的那么多准备,又看了别苏一眼,忽然直起身:“快走快走,我计划了好久的!你一定要亲眼看到,真的很棒的!”   别苏看她这么着急,反倒放心了:“可是我们盛柠都变成小花猫了,不洗一下脸再去吗?”   盛柠摸了摸脸,发现上面干涸的泪痕,赶紧往洗手间跑。但她惦记着时间,也只是拿清水洗了洗就出来了。   见别苏还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一副懒散的模样,她伸手去拽,催促道:“快走啦!我们去顶楼露台看,那里视野最好!”   她语气懊恼:“本来还准备化妆拍好看的照片的,现在都来不及了!都怪顾勰!”   别苏顺着她的力度站起来,把那条发带从手托上解下,将盛柠脸颊侧微湿的发拨动,轻柔地用发带将脑后的上半部分头发固定住,系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   替她将发型弄好,别苏握住她的手:“好啦,我们盛柠这样美,不化妆也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烟花。要是化了妆,那等会的烟花在你跟前都要黯然失色了。”   盛柠被她哄得满心欢喜,最后的一点点难受也烟消云散。   她看着别苏的侧脸,回忆起刚才的画面,暗自道,能让月光都沦为陪衬的,分明是别苏才对。   走动间,发带的尾端飘到她的眼前,盛柠忍不住想,别苏如果留长发的话,应该会很美吧。   ……   别苏带着盛柠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的事,而是一起上了顶楼。   鲜花果盘都被摆放好,视野所到之处没有任何遮蔽物,正如盛柠所说,是绝佳的观景点。   在满心的期待中,零点如约而至。   “咻——”,响声一道道划破夜空,辉煌的烟火绽放于无边夜幕之下。   放眼望去,远处青山绿树埋没于黑暗之中,微弱的瀑布水流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璀璨的烟火,笼罩着漫漫山河的薄幕被拉开,缤纷色彩将世界点亮,留下鲜明的画面,倒映在每一双瞳孔之中,定格在永不褪色的照片里。   如花苞由含到放,昙花一现、梨花散落,无数个片段、无数点星火在肉眼的捕捉下明灭流转。   盛大的响声令他们短暂失语,而后是由心中澎湃而起的兴奋。   五人齐聚一堂,流淌着琥珀色泽的玻璃杯撞在一起,齐齐道出了最诚挚的祝福。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过去的一切委屈或嫌隙都被漫天的华彩抚平,在一年的最后时刻,在一年的崭新伊始,尘埃尽扫,前途已明。   烟火绽放于天际。   浪漫点亮在前方。   拂过和缓夜风的露台上,布料柔软光滑的沙发里,他们闹成一团,抛弃了纷杂的一切,只欣赏着眼前的景,只注视着身边的人。   别苏的眼睛弯弯,双眸折射着空中的明丽色彩,仿佛她的漆黑瞳孔变作幕布,有无数的颜料与繁花在其中点缀,令人心悸,难以直视。   她脸上的高兴毫不掩饰,雪白的贝齿露出来,整个人半倒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夜空,像是要将所有短暂的、转瞬即逝的美丽都记住。   那张白皙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轮廓若隐若现,唯有一双眼眸夺人心神。   她眼角眉梢含笑,神情专注,只在无意中瞥向旁人,漆黑的瞳孔里,瞬间有了整片夜幕烟火绽放的光亮。   浩大的声势之中,灼目的华彩之下,祁言偏过头,眼神温柔,望着别苏。   世间的钟灵毓秀,烟火的精妙匠心,在此时此刻,都不及眼前的人。   一双桃花眼被柔意浸润,像是盛满了水,有粼粼的光在里面轻晃,但那艘摇摆的小木船中,却只乘了一个人。   “别苏。”他的声音很轻,淹于唇齿,掩盖在烟火的绽放声中。   没有人听见。   如同只是单纯喊着她的名字一样,祁言不再说些什么,而是静静地坐在别苏身侧,没有动作。   ……   时间不会定格,烟花却会谢幕。   声音渐渐弱下,为了烟花秀而熄灭的灯火依次点亮,世外桃源一般的时空屏障被打破,悬浮于空中的心与灵魂也回归躯壳。   用来庆祝的果盘和杯子歪歪倒倒地放在桌上,抱枕也被扔回沙发之中。   黑夜渐深,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余韵,在不舍中互道晚安。   明天──或者说今天,他们还会再次相见。   回了房间,别苏发现那扇通往庭院的玻璃门没有关严,细微的风漏进房间内,带来了一丝凉意。   她走过去,手指刚按上门,忽然注意到门外过道处的狭窄缝隙。   和隔壁的房间是完全不通的,但在从房间到庭院温泉的短短过道处,别墅的设计是用竹制的材料叠加在一起,视觉上更加幽静高雅,可凑近一些,就能通过几毫米的间隙与另一端的客人见面。   她竟然住了一天都没有发现。   别苏忍不住去看。   换上棉质的拖鞋,别苏推开门,两步走了出去,整个人凑近格挡处,脸颊几乎贴在冰凉的竹面上,刺激得她朝后弹了一下。   别苏双手拢在嘴边,哈了口气,试图温暖自己的手指。   带着未散的热度,她伸手在竹面上敲击,试图引来对面的注意。   隔壁住的是祁言,她想试试能不能把人喊来。在这样的晚上,敲竹片的方式显得隐秘极了,像是不为人所知的通道,仿佛在交接情报的间谍。   但竹制材料本来就不是能被敲出很大响声的类型,而且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对面关紧门了的话,肯定是听不见的。   就在别苏有些失望,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对面传来敲击声,像回应一样,轻轻的,玉石相击般清脆。   祁言的声音随之而起:“别苏?”   “是我!”别苏立刻应了一声,“祁言,你靠近一点!”   间隙那么窄,两张脸贴在上面,几乎只能互相看到彼此的一只眼睛。   在寂静的深夜,两只眼睛隔着窄窄一条缝隙对望,分明是十分诡异,甚至有些惊悚的画面,但身为当事人的别苏却毫无所觉。   “我们离得好近啊!”   “嗯。”   “在这里我们也还是邻居!”   “嗯。”   别苏觉得今天的祁言好像有些沉默,猜测大概是太晚了,玩了一天,有些累。   她关心道:“怎么了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祁言没有回应,等到别苏都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突然问起:“真心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说,喜欢我这样的人?”   别苏的答案早在玩游戏的时候就想好了,她正要说出来,却又听祁言打断道:“是因为我是女生?”   “对啊。”别苏坦率地承认,她当时一开始就把男生都排除了,是在剩下的女生朋友里面挑选的。   但实际上,她认识的朋友也不多。不过,别苏笃定想到,就算她见过无数人,祁言也一定会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祁言没再说话,别苏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回答上一个问题,在这种时候显得有些突兀。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说道:“祁言,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见!”   “好。”隔着竹片,对面传来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有些不一样,“外面很冷,你也进去吧。”   虽然知道祁言不一定能看见,但别苏还是点了点头:“嗯嗯,我现在就回去啦。”   她转身之前,又说道:“祁言,新年快乐!”   之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说过,甚至还有绚烂的烟火当做背景点缀,但祁言毕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想单独再对祁言说一次。   祁言好像已经离开了很远,声音都传来得有些迟缓,情绪被眼前的竹栏挡住,听不真切。   “新年快乐。别苏。”   别苏笑了笑,拉开玻璃门,准备回房,却听到房间另一侧突然有人喊她。   隔壁还住了谁?   别苏想了想,才回答:“顾勰?”   “是。”   “是有什么事吗?”别苏不知道这么晚了顾勰怎么会也在庭院里。   不过顾勰显然并没有要和她说的事,只是简单地道了声:“新年快乐。”   别苏语气轻快:“新年快乐。”   关上门的那一瞬,她听到顾勰又对她说了句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辨别出来,顾勰说的是——   “晚安。”   -   跨年夜闹到很晚,哪怕今天是元旦,几人也没打算早起,便没有安排活动。   一起吃过午饭之后,盛柠就带着几人在山庄内走了走,从花圃到喷泉,从城堡到果园,拉着别苏为她拍了一堆照片。   因为明天就要回南城了,今天可以算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别苏也很配合盛柠,跟着盛柠在她亲手设计的度假山庄的每一个地点打卡。   就连祁言也被她拉着,留下了不少合照。   到了晚上,盛柠敲响了别苏的房门,说有话想要告诉她。   在沙发上坐下,盛柠开口道:“别苏,我打算出国了。”   没想到是这个消息,别苏有些惊讶。但她没有再问一些是否确定了之类的话,而是问道:“去哪里呀?”   盛柠:“应该会去米兰。全球最好的室内设计专业是在米兰,现在高二,我可以直接申请那边学校的艺术类预科。”   别苏:“那什么时候出发?”   盛柠:“就这个月吧。我妈妈也在米兰,我这个月过去,还能和她一起在那边过年。”   “这么急啊?”别苏也没有挽留,她一向尊重朋友的决定,“那等你确定了日期,告诉我一声,我去送送你。”   得到了朋友的支持,盛柠脸上的沉重慢慢散去,笑了起来:“好!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其实她来之前,想了一堆话,比如和顾勰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回家以后她会去找家里人解除婚约,又比如她已经想开了,不喜欢也不会追求顾勰了之类的话……   但她没想到,别苏什么也没问,并不需要任何的解释,是完全信任她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去面对自己做出的一切选择。   就好像——别苏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会一直支持着自己。   “别苏。”盛柠突然握住别苏的手,顿了顿,才接着说,“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也要常常和我打电话还有视频!”   “一定。”别苏朝盛柠笑了笑,承诺道。   “我会把你做的那个‘琴’也带去。”盛柠双眸期盼,继续问她,“以后,你来了米兰,还会再为我弹琴唱歌吗?”   别苏不假思索:“当然。”   对着盛柠的眼神,别苏知道,那行她此刻看不见黑色小字,那神秘的的【觉醒值】已经满了。   或许就在透明无色的空气中,那串字符已经染上了璀璨的金色,象征着一个灵魂的自我掌控,翱翔着,飞往世界的每个角落。   作者有话说:   -   问:祁言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隔壁的   -   歌词一首是《小星星》(我小时候听的版本),另一首是英文版《友谊地久天长》(非爱尔兰原版)。   室内设计专业查了一下实在没搜到世界学校排名,米兰是我胡诌的。   没想到金色.大厅都会是和谐词   -   今天加班到八点然后回小区核酸再回家放存稿(还好已经修好了&存稿-6000)现在去吃外卖TAT   谢谢评论和追更的宝贝们,好爱你们!!! 第42章   日历翻到了新的一年, 元旦假期很快结束,刚回校没几天,又要准备两周后的期末考了。   盛柠将他们出行的合照发在了社交软件上, 校园论坛又升起了好几栋高楼, 五个人之间拉了二十对cp,每天吵个不停,就连学生会下场也控制不住局面,最后只能放任其发展, 让他们争出个高下, 反倒清净了些。   别苏和祁言的支持者最多, 许多学生认为除了彼此之外没人能配得上对方, 抱着“让最优秀的人凑一对”的心态, 两人的cp力压群雄, 夺得了首位。其余学生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态度, 也逐渐给他们壮大了队伍。   当然, 更多的是不支持任何一对的人,他们还对自己可以告白成功充满幻想,坚决不信别苏与其他人之间有半点爱情。   这些混乱纷杂的事情别苏都不知道。她本来就不看论坛, 加上坐在周围的同学也不会将八卦送进她的耳朵,于是从回校之后, 她便一直沉浸在学习之中, 等待着期末考试的到来。   基于平日里的稳扎稳打, 别苏并没有感到多紧张。她已经不是刚转学来的时候。那时候她对圣兰斯帝学院的出题方式陌生, 不得不多写一些历年真题增强自己对出题老师思路的了解,便于取得高分。   上了一个学期, 别苏已经很适应圣兰斯帝的教学风格和考试模式, 并没有出现在期末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 只是像以前一样,邀请祁言和顾勰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也是为了共享彼此的会议室预约时长。   节后,盛柠就没有再来学校了,转学相关的手续都交给专人处理,她则是在家里做其他准备。   为了方便别苏,她特意将机票选在了周六。没有叫更多的人,只有别苏和顾勰来了机场送她。   盛柠与顾勰虽然已经说开,家中长辈定下的婚约也已经取消了,但两家交情仍在,长辈们也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将来继续两家商业上的往来。   出于种种缘由,两人都没拒绝,同时出现在了机场。   别苏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勰与盛柠两两沉默对坐,不知道是没有开始交流,还是已经交谈完,没话可说了。   “盛柠,顾勰。”她走近,打了声招呼。   见她过来,周围的气氛舒缓了不少,两人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些许,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即便是盛柠单方面的。   别苏坐下,将手中的礼物袋交给盛柠。   盛柠接过,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啊?”   别苏没回答她:“打开看看。”   纸袋里面装着一个长而窄的盒子,表面是绿色丝绒质地,手感很好,稍有些沉,只看外表便觉得是装着十分昂贵的物件。   “不会是钢笔吧。”盛柠见识不少,这种形状、材质、大小的盒子大多是钢笔盒,“我可不爱写字啊。”   别苏笑道:“当然不是啦。”   盛柠也只是开个玩笑。她知道别苏是个体贴细心的人,不会送给朋友徒有其表的礼物。   不过,即便别苏送的果真是钢笔,那也一定饱含着别苏对她的美好祝愿,她肯定会将那支钢笔好好保存,以后亲手用它为别苏画一张设计图。   只是这些想法都没能派上用场,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口琴。   这是一枚布鲁斯口琴,琴身如她的长发一般,呈酒红色,金属材质泛着光泽,手指将之握起,便会留下清晰的指印。   外壳上有隐秘的玫瑰花纹,在光下格外明显,为之增加了华贵之感。   盛柠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件礼物。   小巧的口琴被她从暗红色的丝绒布中取出来,爱不释手,如果不是现在在安静的候机厅,她或许会当场试着吹奏。   “怎么会想到送给我这个?”盛柠眼中带着惊喜,望向别苏。   见她真心喜欢,别苏也很高兴:“还不是你说要把那根发带做的琴带去米兰,我就想着送你一件能更好演奏出歌曲的乐器,口琴体积小,你放进包里就可以带着,也不用像保护那根发带一样小心翼翼的。”   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好笑。那条发带明明她都拿给盛柠绑头发了,竟然又被她缠回了掌托上,而且极为爱护,甚至还套上了结实透明的外壳,致力于托运过程中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丝线太过脆弱,我希望我们的友情能更加坚固。”别苏的指尖轻轻扣在口琴的侧面,金属发出独特的声音,清脆又牢固,没有半点伤痕。   盛柠万分感动,隔着桌子都想拥抱别苏:“谢谢你,别苏。”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将口琴放回盒子中,收进随身的背包里:“我会珍惜它的。”   “也不用那么珍惜啦!”别苏摆手,“我希望你可以经常使用它,这样才会想起我呀。”   盛柠的眼眶都有些红了,承诺道:“我会的。”   她心中很是不舍,语气强硬起来:“你一定要来米兰看我,我也会经常回国的,不许忘记我!”   “我保证。”别苏回答,温柔地看向她,“友谊地久天长。”   在她的笑容里,盛柠再一次想起那晚朦胧的月光与轻灵的歌声。   她重重点头,重复了一遍:“友谊地久天长。”   在两人身边,顾勰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只是在长辈的安排下,过来送行,并不受盛柠的欢迎,便认真扮演着一位完美的旁观者。   他也为盛柠带了送行的礼物,但那是家里的管家为他准备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交给了盛柠。后者也知道这只是家族之间的礼节,道过谢便将那些礼物交给保镖,让后者办理好托运的事宜,连更多的一句交代都没有。   甚至没有过问过礼盒中是否是易碎品,是否能经受长途跋涉,只是单纯与顾勰完成了“礼物交接”的仪式,姿态完美得挑不出一丝差错。   与此刻接下别苏礼物的态度,果真是判若两人啊。   顾勰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对比。   他并不太在意盛柠的喜恶,但终归是相识一场,哪怕没有情爱,之间的纠葛却也并非一两句话可以说清,不是解除婚约便没了联系的。   况且盛柠如今似是想通了,他对此亦是支持,心中也期盼盛柠能在米兰追求自己的梦想,取得成功。   到登机时间了,有地乘走到他们身边,温声提醒飞机即将检票。   出国的事情已经定下将近一个月了,盛柠的决心不会因为心中的一点不舍而动摇甚至改变。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尚在远方,那是她终究要去往的前路。   盛柠站起身,朝别苏道别:“那我走啦,下次见!”   她的姿态洒脱,方才微红的眼眶也已经看不出来,坦然地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   临走前,她还是没有按捺住心情,上前拥抱了别苏。   几秒后,她松开手,看向另一侧的少年,轻声道:“顾勰,再见。”   “再见。”   机场的灯光下,顾勰的瞳孔色泽清浅,呈现出微微的琥珀色,冷淡的面容也难得有几分柔和。   盛柠转身,跟随着地乘的脚步,走进了登机通道。   她没有再回头。   -   落地窗前,盛柠乘坐的飞机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鹏一般起航,逐渐脱离视线。   别苏没有再逗留,准备离开。   她和司机联系好,正欲与顾勰道别,却听他开口道:“是要去学校吗?可以带上我吗?”   “啊。”别苏应了声,“好。”   她的确是要去学校,因为要来送盛柠,就让祁言先去图书馆等她了,连书包都先交到了祁言那里。   平时她虽然与祁言形影不离,但毕竟盛柠没有开口邀请祁言,两人的交情也的确没有到来送行的地步,别苏就单独来了。   事实上,等会的图书馆学习小组也是有顾勰在内的,但和顾勰的交情不远不近,她也没想过主动邀请对方一起过去。   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主动问顾勰是否要搭车,而是准备直接走,似乎冷漠了些,别苏解释了句:“我以为送你过来的司机还在等你。”   就像她一样,人进机场来送盛柠,让司机在停车场等一会,送完盛柠也正好可以将她送去学校,不必多跑一趟来接她。   顾勰说道:“是坐盛柠家的车过来的,直接让司机回去了。”   别苏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和顾勰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偶尔也是在讨论问题,现在这样并肩而行走出机场,让她稍感不自在。   上了车,别苏系好安全带,突然听到顾勰说了一句:“她知道吗?”   他说得没头没尾,别苏等了一会,才意识到已经说完了。   “什么?”她面露不解,“是在问我吗?”   顾勰看着她,忽然极轻地勾了下唇角:“没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闭目靠在椅背上,覆下的眼皮遮住了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瞳孔。 第43章   到图书馆的时候, 祁言已经在预约的会议室中了。   见别苏和顾勰同时来,他没有多问,只是将身边的椅子拉开, 示意别苏坐下。   自己的书包被放在那个座位上, 别苏不用选择,径直走了过去。   顾勰默契地坐在了两人对面。他们时常一起来图书馆,大多是保持这样的座位。   学了大概一个小时,别苏按了按僵硬的后颈, 注意到门外出现了位不速之客。   这里虽然是会议室, 但门是不带锁的, 外面的人推门就可以进来, 只是学生之间都有基本的礼节, 有事会选择敲门, 而非直接闯入。   透过玻璃墙壁, 别苏清楚地看见来人的手一直握在门柄上, 脸上满是犹豫之色,似是在纠结是否要进来。   过了一会,他松开门柄, 右手四指微微弯曲,指节靠近门板, 做出了敲门的姿势。   等了半天, 别苏也没能听到敲门声。她歪了歪头, 放下笔, 索性把门从里拉开。   “楚弈,你是找我们有事吗?”   楚弈没料到别苏会直接开门, 手还伸在半空, 僵在原地, 愣了两秒才说道:“啊——本少爷就是……想看看你们学得怎么样了。”   别苏:“?”   别苏:“那你现在看到了?”   “咳咳。”楚弈清了清嗓,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拎着个书包,“就是……本……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学习?”   他像是个没上紧发条的木偶人,说话一顿一顿,短短几个字说了快一分钟才说完。   别苏听明白了:“你想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   楚弈扯着书包带,用力地点了点头。   “稍等一下。”别苏没给出答案。   她走回桌边,朝两人做口型:“让他一起吗?”   祁言表明态度:“我们的学习进度差了许多,一起复习,恐怕没有什么帮助。”   顾勰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别苏觉得祁言说得十分有道理,虽然她有些惦记楚弈学生账号的图书馆预约额度,但也只能作罢。   走回门口,她面带抱歉:“不好意思啊楚弈,可能不是很方便一起。”   “为什么?”楚弈剑眉皱起,立刻看向坐在里面的祁言。   别苏是背对着他做的口型,他不知道别苏问了什么,但祁言的回答并没有遮掩的意思,他都听到了。   楚弈不满:“是觉得我分数太低?”   会议室的隔音再好,也没办法在开着门的情况下阻绝声音。别苏发现已经有不少同学朝他们看来,想了想,还是先让楚弈进来,将门关上,不让他们的交谈声影响其他人。   祁言语气温和,回答他:“排名不同,怎么学到一起去呢?楚弈同学,如果是真心想要提高成绩,还是该找一位共同进步的伙伴。”   楚弈:“那我学我的,你们学你们的,我们坐在一个会议室,互不干扰不就行了?”   他不和祁言对话,转向别苏:“这样也不行吗?我们可以一起预约会议室,反正会议室这么大,多坐我一个也不影响你们。”   别苏的确被他说得心动,但祁言的态度更重要:“不行噢。”   连最好说话的别苏都不同意,楚弈咬咬牙,将书包甩在肩上,愤然朝门口走去。   临开门前,他问祁言:“是不是我考到第一考场,就能一起了?”   祁言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欢迎。”   “等着!”他放话,“本少爷一定考赢你!”   第一考场是年级前三十名,祁言也就是这个排名而已,他一定能考到!   看着楚弈雄赳气昂的背影,别苏将门再一次合上,困惑道:“可到时候都考完试了,还学习做什么?”   她回到座位上,看向正在写数学卷的祁言,试探道:“这次你会认真考吗?”   因为校庆的缘故,这学期只有入学考一次大型考试,那次祁言明显是藏拙了,但这次……   看他复习时候还挺认真的样子,别苏觉得祁言不会再乱来了。   祁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她:“你希望吗?”   “什么?”别苏没明白,“我当然希望你好好考试呀,这关系到我们的平时成绩的。”   她觉得祁言不太重视,决定动之以情:“如果你平时成绩太低,到时候总成绩不够,我们不能去一所大学怎么办?”   “你想和我去一所大学?”   “当然啊!”别苏不假思索,“不过还有一年呢,以后我们再商量这件事,你快写题吧。”   祁言回过头,继续写下公式,声音却传出来:“我会的。”   听到他的回答,别苏也准备继续复习,正巧和对面的顾勰对上目光。担心是刚才自己和祁言的对话影响到他,别苏朝他笑了笑,希望对方不要在意。   -   期末考转瞬就到,这次别苏被安排在第一考场,但祁言因为入学考只有36名,和她不在一起,被分在隔壁的第二考场。   不像上回,两人甚至不在一栋楼。这次离得很近,他们便约好考完试一同回家。   为了能和别苏的时间匹配上,祁言干脆也把七门考试都报了,别苏在一旁看到的时候还挺吃惊的,没想到祁言这么深藏不露。   搞得她从图书馆回家又背着祁言学习了一会,担心这次祁言真把她的第一名抢走了。   顾勰的水平她还算清楚,但她总觉得祁言藏得很深,说不定真的很有实力。   因为这事,别苏和祁言同行的时候,都有些心虚,生怕暴露了自己偷偷学习的事情,在祁言面前的表现更加乖巧了几分。   ……   期末考的考试安排更加松散一些,不像入学考那样紧凑,七科考试被安排在了三天。   考试的三天过得很快,每天写完几张试卷,别苏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参加别的活动,基本都是和祁言去食堂随便吃一些,就回家休息。   第一考场的确比她入学考的那个考场要严格许多,不仅仅是身边的同学们都专注考试,没有东张西望甚至动其他人试卷的,就连监考老师都十分负责,整个考场维持着很好的秩序。   最后一场考完,等监考老师将试卷收走,别苏才收拾东西,走出了考场。   祁言的考场稍微快些,别苏刚出门,就见到他已经在等自己了。   期末考完了,从这一刻开始,就属于寒假了。   整个圣兰斯帝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别苏同样很期待假期,但可能是因为这个学期过得太快乐也太轻松,所以她心中的情绪并没有太过激烈。   两人走到校门口,后方有人在喊别苏的名字。   她回过头,是楚弈。   “等等!”楚弈迈着长腿走来,“晚上本少爷请你们吃饭,我已经和顾勰约好了,到时候现场给你们查成绩!”   如之前的开学考,圣兰斯帝每逢大型考试,改试卷和出成绩的速度都极快。基本是每门考试考完,试卷刚整理扫描好,就会有老师开始批改。   归功于极高的工作效率,圣兰斯帝每年的期末考都会在考试最后一天的晚上九点前将成绩公布在官网上,排名和分数都可以查到。   楚弈还惦记着之前和祁言撂下的狠话,这些日子请了好几位老师在家里给他恶补知识。刚从考场出来,他信心满满,一定要把别苏留下,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排名是怎么压在祁言头上的!   那天顾勰也在,今天正好拉他来做个见证。   别苏首先不觉得他能在短短两周时间从全年级倒数考进全年级前三十,其次不觉得祁言会考不进前三十,所以不用等到晚上,她也已经知道结果了。   在饭桌上查成绩,然后发现自己不如别人,这样打脸的事情,别苏多少替楚弈感到一丝社死。   她由衷劝道:“今天就算了吧,晚上你查了成绩,发个消息给我们就可以。”   “不行!”楚弈不满,“你是怕祁言丢面子?我连餐厅都预约好了,今晚就是见证本少爷的天才的时刻!”   别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顾勰呢,他也同意了?”   楚弈:“当然!”   不过他和顾勰说别苏和祁言都会去,顾勰才松口的。反正现在别苏也要同意了,他也不算是骗人。   别苏没有办法了,发出了含糊不明的声音,说不上来是答应了还是在犹豫。   一月底了,校门口的风很大,呼呼作响。   祁言看一眼别苏都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往她的身边靠近了一步,答应了楚弈:“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一起吧。”   他朝校门边停得满满当当的两排车扫了眼:“餐厅都约好了,车应该也在校门口?带我们过去吧。”   楚弈听他同意了,再一看,别苏也点头了,立刻向路边一个方向招了招手,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缓缓驶到面前。   有司机从前面下来,为他们将车门拉开,请几人上车。   坐在车里,楚弈看了眼手机,说道:“顾勰刚忙完学生会的事,我们在这里等他一起,还是先去餐厅?”   车内有暖气,别苏感觉自己被吹得冰冷的四肢渐渐温暖了起来。在这里坐得舒服,她也不急着吃饭,商量道:“在车里等他吧,不然他还得自己去。祁言觉得呢?”   祁言:“好。”   作者有话说:   -   加长林肯:时代的眼泪   (好像是我小时候看过的玛丽苏文标配车hhh) 第44章   金碧辉煌的大厅, 高高的吊顶,宽敞的包厢,水晶转桌与镶金边的餐具。   一看就是楚弈的风格。   他们只有四个人, 楚弈却预定了这么大的一个包间, 别苏发自内心地觉得还不如普通的卡座。   按照正常的分布,他们应该一人坐在一侧,彼此之间离得很远,像是来谈生意的成年人一样, 保持足够的社交距离, 互不干扰, 又便于交流。   但别苏不愿意这样。   她让服务生挪了挪座椅, 和祁言坐在了一块。这样的动作让整间房变得不对称了起来, 一张圆桌, 0点和3点方向都坐着一位客人, 而6点方向却坐了两位客人。   楚弈觉得很怪,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将座位挪去顾勰身边,和别苏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样才能让包间变得和谐。   于是楚弈将服务生喊了过来。   然后把座椅搬去了别苏身边。   开玩笑, 别苏的另一边明明是空的,他放着那么好的位置不要, 跑去顾勰身边, 离别苏那么远。   机会来了不把握住?   他又不是傻的!   此刻场面变成了1v3的情形, 祁言和顾勰相对而坐, 身边依次坐着别苏和楚弈。   即便别苏没有强迫症,都被这一幕弄得十分别扭。   好在顾勰也喊来了服务生, 坐去了楚弈身边。   一张能容纳十二个人的桌子, 四个人占了一个扇形, 的确很奇怪,但已经是他们调整后的最佳方案了。   就连进来上菜的服务生的嘴角都抽搐了几下,但良好的专业素质让他保持了标准的微笑,甚至还会说上一句祝他们用餐愉快。   ……   有楚弈在,他们是肯定不会冷场的。   得益于这家店的奢华与高端服务,所有的菜都是分好了盛上来的,别苏不用经历楚弈疯狂给她夹菜献殷勤的状况。   因为等顾勰多花了一些时间,他们这顿饭开始得不算早,再加上楚弈有心拖延,终于把这顿饭吃到了九点。   连饭后点心与水果都上了,楚弈才终于在激动中登录进圣兰斯帝学院官网,输入自己的学生账号,开始查成绩。   刷新出来的首先是全年级排名,楚弈看了一眼,立刻兴奋喊到:“别苏,你又是第一!”   他继续看:“顾勰,你竟然不是第二!”   在第三名的位置看到“顾勰”这两个字,楚弈十分震惊,仔细一看:“这第二名比你高了两分啊──”   他的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因为这时他已经看清楚了,排名表上紧挨着别苏的那个名字──祁言。   怎么会是祁言?!   楚弈完全不敢相信。   和祁言立下赌约之后,楚弈对前者的成绩有了个清楚的认知,从高一到高二,祁言的每一次成绩和排名他都一清二楚。   基本都是在年级30到50名左右,加权分也是90分的边缘摇摆,日常在第二考场。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考到年级第二?   他认真看了眼祁言的各科分数,因为和别苏一样,都考了七门,格式很一致,单科排名那一栏也是整整齐齐的“2”。   每门都是年级第二名,仅次于别苏!   楚弈惊讶地喊出来:“祁言!你怎么考的?!”   祁言虽然还没看排名,但通过楚弈的反应已经猜出了一切。   “当然是别苏教得好啊。”他轻轻一笑,又将手边的一碟果盘递给别苏,“多谢别苏老师。”   一起学了这么久,别苏知道祁言的学习本来就很好,根本不存在自己教了他之类的事情,但她不可能拆祁言的台,于是拿了块哈密瓜,含糊了句:“不客气。”   楚弈没工夫理他们了,他登进自己的成绩界面,皱着眉不断点着刷新键,手指敲得手机屏幕不断作响。   别苏把那块哈密瓜吃完,看着楚弈变了又变的脸色,考虑要不要劝两句。   虽然她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登录学校官网,但从楚弈的反应,她都能猜到是什么结果。   大概是没考到年级前三十吧……   “这次的题是有些难的。”别苏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她也拿过手机查了查排名,本来还以为楚弈没能上榜,结果竟然在第五十名看到了他。   “哇,楚弈,你进步真的好大啊!”别苏称赞道。   她的语气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是真心的。毕竟楚弈入学考的时候和她一个考场,年级倒数,能在短短两周内考到年级前五十名,哪怕只是认真学了四门学科,也绝对能看出他的天赋和努力。   “有什么用!”楚弈愤声道。   他动作有些大,碰到了手边的筷子,落到地上,替他鸣出不平之声。   “怎么会没用呢?”别苏劝他,“你才学了两周,已经考到了第五十名,如果再给你一点时间,迟早可以到第一考场的。”   别苏用手肘撞了撞身边坐着的人:“你说呢,祁言?”   “我说啊——”祁言拖长声音,“说不定呢。”   别苏被他的不配合气到,见楚弈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她只好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顾勰,你觉得楚弈能不能成功?”   顾勰的手指正在屏幕上拨动,不知道是在看哪张成绩表,或是在核验试卷。听了别苏的话,他才抬起头,似是当真思考了一下,才点头,淡淡道:“能。”   这个答案多少有些敷衍,但好歹是肯定了她的话。而且顾勰虽然这次考试没有别苏和祁言的分数高,但一直以来的名气还在,楚弈对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楚弈绷着脸,又看了眼自己的分数,不确定地问别苏:“你真的觉得本少……我下次能考得更好?”   “当然啊。”别苏毫不犹豫,“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   她还忘不了去年在实验室里无所畏惧的楚弈,连化学试剂都不害怕,怎么反倒在这种事情上拐不过弯。   “有志者,事竟成。”别苏鼓励道,“还有一年呢,相信自己。”   楚弈虽然仍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得到期待的回报,但别苏难得对他这么有耐心,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竟然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了。   他仔仔细细看了眼排行榜上的前五十名,将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住,宣誓到:“下次考试我一定能超过前面的人!”   别苏很给面子,应声道:“好!”   祁言就不太合作了。像是无所事事一般,他拿了朵摆盘用的雕花在手中把玩,手指灵活轻盈,淡粉色的花在他的五指间来回转动。   他头也没抬,只说了句:“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顾勰的注意力也从手机上挪开,听到楚弈“口出狂言”,看过来说道:“‘前面的人’,也包括别苏吗?”   他一向不苟言笑,这样一说,楚弈甚至没分清是不是在开玩笑,只能略显生硬地解释:“别苏当然不包括。但你们两,本少爷肯定是要考赢的!”   “是吗?”祁言接过话,“楚少这回没考赢我,还没说要怎么办呢。”   楚弈不是不认账的人:“你想怎么办?”   祁言果真想了想,提出要求:“那就——希望楚少寒假在家好好学习吧,不要约其他人出门了。”   楚弈一秒听出言下之意:“你就是不想我找别苏吧!”   祁言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楚弈哼了一声:“本少爷言而有信,输了就认,不找就不找。”   他看向别苏:“苏苏,你看清楚身边人的真面目了吗?不要再被祁言骗了!”   别苏……没看出来。   她对祁言滤镜很厚,听祁言让楚弈认真在家学习,她甚至觉得很对,完全和祁言站在一边。   因为觉得楚弈太在乎成绩,受到的刺激太大,出于他的安全考虑,别苏几人亲自将他送上了一直等候在餐厅外的林肯,才自行离开。   这里离别苏住的公寓不算很远,步行大概十五分钟,别苏不愿让司机从家里开车过来,也不愿打车,问过祁言之后,两人决定走回去。   顾勰倒是提前联系了司机,询问过他们是否需要送一程,得到了拒绝的答案之后,也没再坚持,上车走了。   一月末的夜晚真的很冷,别苏两只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拉链也拉到最上面,但糟糕的是,这件羽绒服是休闲风格,将她整个领口都露在了外面。   因为不爱穿高领衣服的缘故,别苏每天都会在出门时将假喉结贴好。出于太过仿真的工艺,现在那喉结还会随着她因寒冷而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令人看不出破绽。   祁言站在她的身边,似乎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帮她挡了不少风。   “祁言。”别苏喊他,“你冷不冷啊,站进来一点吧。”   “没事。”   他上身穿着一件高领的米白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驼色的呢子大衣,下摆到了膝盖,显得身形高挑,看起来比身穿厚厚羽绒服的别苏要单薄许多。   别苏也有一些后悔,其实完全可以先打车回公寓,或者同意顾勰的邀请,麻烦他送他们一程。   祁言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你怎么知道?”别苏讶然。   “很明显。”   “啊。”别苏睁大眼睛,随即道,“是因为祁言太熟悉我啦,所以才什么都瞒不过你。”   祁言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颊,停顿在那截雪白的、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轻声问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吗?”   别苏叹口气:“是啊。”   她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一路都在斟酌。   也正是心里有事,才没选择打车这类可以快速到达的交通方式,想要在回家路上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祁言。   没想到已经被祁言发现了。   她抿抿唇,决定直接坦白。 第45章   不等别苏准备好措辞, 祁言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马路边开着的一家衣服店。   这是通往公寓的路,在圣兰斯帝学院附近, 服装店自然也是颇为高档的。但若是与他们平时的私服比起来, 难免有些差距。   走进门,别苏听到了“欢迎光临”的电子声。祁言让她在这里稍等一会,然后走向了收银台处正在追剧的店员。   别苏不是追求品牌的人,但这家店在她看来十分普通, 不论是设计还是剪裁, 都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以至于祁言带她走进来时, 别苏甚至没反应过来。   是在橱窗突然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了?   别苏一边推测, 一边看了眼祁言现在的衣着。像他平时周末与节假日穿的那样, 大多是宽松舒适的类型, 偶尔有能修饰出腰线与腿的款式, 偏浅色系, 是清而雅的风格。   这店里竟然有能让祁言一眼看中的衣服?   她甚至有了几分好奇。   别苏抬眼望去,祁言似乎是和那位店员说了什么,然后伸手指了指橱窗处, 接着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别苏才刚刚把这间店里摆着的衣服扫了一遍, 就见祁言已经拎着纸袋出来了。   “买了什么?”别苏问道。   祁言没回答, 而是从纸袋中取出一条黑色的棉质围巾, 从她的后颈处绕过, 垂在身前:“还有一段路,别着凉了。”   吊牌已经被剪掉, 他只是简单的将那条围巾搭在了别苏身上, 接着便收回手, 没有继续帮她围好的意思。   别苏眨眨眼,意识到这是专为自己买的,朝他扬起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祁言。”   的确很冷,她抓住围巾的一端,从脖颈前面绕了一圈,然后调整了一下两边的长度,站在透明的橱窗前打量了一会。   等她再走回人行道的时候,寒风都被挡住,十分温暖。   祁言将纸袋折了折,对她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不说谢谢了——”别苏拉长了尾音,“祁言,你真好!”   闻言,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被这样一打岔,别苏心中最后一点紧张也没有了。她拉住祁言的衣袖,带着他到一旁屋檐下的挡风处站定,又看了眼他头顶的数值。   【觉醒值:86点】   除了偶尔的升高回落,祁言的【觉醒值】基本保持在86点,没怎么变过。   袖口被扯住,祁言的目光扫过那几根莹白的手指,眼睑微抬,朝别苏看去,发现后者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上方。   早就对悬浮于空中的未知事物有所推测,但他从未对别苏提起,既担心这样的问题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也担心这是对方深藏于心中的秘密。   不论是哪一点,似乎都会影响他与别苏的友谊,是以直到今日,他也从没考虑过要点破。   但好像……别苏想要将事情告知于他。   与他所想一般,别苏没有松手,而是开口道:“祁言,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可能有一些——不太科学的事情?”   她的措辞委婉,没有等待祁言的回答,继续道:“祁言,其实我,我可以在你的头顶看见一排字。”   祁言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目光中没有怀疑,也没有觉得她是在说玩笑话。   在这种可以被称之为鼓励的目光下,别苏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她深呼吸一口,接着说道:“那排字很短,显示的是一种数值,数值的名字是觉醒值。不仅是你,包括沈研研、楚弈、盛柠,还有顾勰,甚至我刚来圣兰斯帝的时候来班里找你告白的那个同学的头上,我都能看到。   “一开始,这个数值的名称在我的视线里是一团黑色,我只能看到其后的数字。直到那一次,我们社团活动,楚弈救两个孩子那一会,我突然可以看见这个数值的全称,知道了它是觉醒值。”   她再次确认了祁言的表情,才说下去:“在我看到的人里,沈研研头顶的数值在校庆晚会上升到了100点,楚弈在那次户外社团活动升到了100点。   “数值升满之后,会从黑色变成金色,然后在我眼前消失。还有盛柠,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据我推测,她的觉醒值应该也已经满了。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觉得,这个数值应该是越高越好,满点后,一定会有什么好的改变。或者说,是因为发生了好的改变,数值才会升满。”   别苏将自己了解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没有一点隐瞒,都说了出来。   她抿着唇,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惴惴等待着祁言的反应。   在她说的时候,祁言一直注视着她的双眼,直到她将一切说完,他才轻声问道:“你害怕吗?”   没有问自己的数值是多少,也没有问这数值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甚至没有问任何数值相关的问题,却问了这样一句话。   别苏怔然,愣愣地望着他。   冬夜的大街上,声音都显得冰凉。别苏看到余光内的景象因为失焦而模糊成大片大片的色块,昏黄的路灯与漆黑的夜融在一起,零散的行人走出了她的视野,只有眼前人的面容明晰。   耳边的风声呼啸,撩起了她身前垂下的围巾,拂动了她额前的刘海,散去了她面颊上的温度。但为什么,在胸腔的位置,却好像有暖风吹过,将它悬起。   滚烫的热意从肋下那块不断跳动着的软肉中缓缓蔓延,一直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整个身躯中的寒冷。   别苏听到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寒夜之中轻柔浅淡,带着如春的暖意。   “发现自己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害怕吗?”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刚刚转学,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还遇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时她翻遍了各种书籍,甚至怀疑过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怎么会不害怕呢?   但她却不知道该和谁说。   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就总是不同寻常的,没有人能替她解决问题。即便将事情说出来,也只会多一个人与她一起苦恼。   就像之前因为她的事而倾斜了自己生活的父母一样。   她不断地推测数值可能存在的情况,甚至想过诸如寿命与死亡相关的名词,每一日都在她的心上加压,令她神经紧绷。   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她就好像是拥有了自己也不了解的能力,不知道是否会有不被她知晓的倒计时,只能小心谨慎地试探,努力大胆地假设,朝着不知终点的方向前行着。   黑色的像素点排列在她的视网膜上,也印在了她的心里。   所以在看到这排数字会变成金色,会消失无踪的时候,她才会感到那样轻松。   一隅之地,他们相视而立。   眼前的脸她已经十分熟悉,那双眼睛也已经看过成百上千次,但此时此刻,这双黑色瞳孔之中的关切却在瞬间将她击溃,让她红了眼眶。   别苏睁大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我很害怕。”她甚至有一丝哽咽,“但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她与这串数值的所有联系,都建立在与祁言的接触之上。或许就是因为这道桥梁,才能令她不断坚持。   哪怕祁言并不知晓,但在她的心中,祁言始终与她并肩作战。   祁言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甚至联想起了他们最早相识的时候,别苏就对他说过,他很特别。   他看着那只握在自己袖口的手,回忆起别苏偶尔十分突兀的靠近,询问道:“看到数值的方式,与我有关,对吗?”   话是问句,但他的语调却很平,如同已经知晓了答案。   别苏点头,肯定了他的话:“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差点撞在你的身上,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你头顶的数值。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可后来这数值又出现了。我发现,我只有在触碰到你的时候,才能看见它。”   祁言:“衣服也可以?”   “会模糊一些,但也可以。”   她十分坦诚。   但在这样的敞开心扉之中,祁言的神色却渐渐变冷,眼底的温度也逐渐散去:“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看到这些数值。你说我特别,也是指,我是特别的工具。”   谈话间,他轻轻覆上别苏的手背,将她的手推开,抽出衣袖,静静站在原地。   双眸平静,如古井无波,并不催促对方的答案,只是沉沉望向别苏。   别苏没想到祁言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她有些慌乱:“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她说话很急,解释着:“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如果我们能成为朋友就好了,那时候我甚至没有注意到那排奇怪的字!   “祁言,我真的把你当最重要的朋友!和这个数值没有一点关系,你相信我!”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起伏,别苏感到鼻腔酸涩,是一种既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但她不想让祁言误会,也不想让祁言伤心。   她说的是实话。   祁言听得出来。   其实心中仍有许多不满,过去的一切都变得飘忽起来,在天平的两端摇摆不定,一端洒满了糖,但另一端却隐约露出刀锋。   他已然辨别不清记忆中那双朝自己伸来的手,究竟是想要触碰他,还是利用他。   可到最后,看到那双泛红的眼眶——   祁言眼睑垂下,将自己的手腕重新放到对方的手中,如同交付了又一次信任,对她说道:“我相信你。”   他的腕骨被别苏虚虚环住,虎口散发出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上。   冰凉的发丝拂过面颊,祁言轻声道:“没关系。”   既然对方的触碰他无法辨清,那今后,这双触碰的手便由他伸出。   ——不会收回。   作者有话说:   -   他甚至心疼她被风吹红的脸,又怎么忍心见她红着的眼?   -   又到周五了!   宝们周末快乐,给本章留评的宝发个小红包嘻嘻,爱你们! 第46章   那一夜是怎么走回公寓的, 别苏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和祁言分析了一堆关于【觉醒值】的事,把沈研研、楚弈还有盛柠身上的数值改变都说了出来,也包括祁言的。   祁言没有对自己86点的觉醒值提出任何看法, 而是对其余几人提出了一些推测。   许多段对话充斥在别苏的脑海之中, 她来不及回忆。   只有分别前的那句话清晰到仿佛印在耳际。   过道上,在两人本应彼此转身的地方,祁言没有动作。   暖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站在原地, 看着她回头。   “晚安, 别苏。”他郑重又温柔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别怕, 做个好梦。”   别苏摸了摸额头, 没有发烫, 但为什么她感觉有些热, 只是回想起那些画面而已, 她却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别苏,快来,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呢!”程钰在前面喊她。   别苏抬头,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今天是圣兰斯帝学院的毕业典礼,当然, 和她一名高二学生并没有任何关系。   每年高考分为夏季高考与冬季高考, 分别在六月初与十一月末, 大学的入学时间同样是每年两次, 分别在二月与九月。   大部分的学生按部就班,会选择在高三下学期之后参加六月份的高考;但对于圣兰斯帝的学生们来说, 时间同样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不论是继承家业还是追逐梦想, 他们更多地会选择参加十一月的冬季高考。   来参加这场典礼的,便是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新年后要去大学报道的高三学生。   身为音乐社的社长,这场典礼自然少不了程钰的演奏,她邀请了别苏,别苏便也却之不恭。   几乎所有高三的学生都到场了,甚至还有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或是与学长学姐交好,来送上祝福,或是单纯对毕业典礼好奇,前来旁观。   即便是圣兰斯帝这样的贵族学院,毕业典礼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校长发言、学生代表发言、颁奖、乐队表演……   将程钰的那一部分看完,别苏的兴致便都耗尽了,感觉还不如之前的校庆晚会有趣。   她拿出手机,给祁言发消息,问对方去哪里了。   他们是一起来的学校,但进了礼堂之后,程钰把她带到后台转了一圈,祁言并没有跟进来。等到她回到观众席,就再没看到祁言了。   等了一会,祁言还没回复。别苏有些担心,悄悄起身,打算出去给对方打个电话。   礼堂很大,零散坐着身穿学院制服的少年少女,不时走动着。此刻已经结束了前面几个最重要的环节,不少人都趁机离开了座位,或者偷偷坐到了别苏附近。   现在注意到别苏要离开,他们的眼睛追随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附着在身上的目光如影随形,别苏察觉到,试图无视,但只觉得愈发明显,她不得不转身去看。   这一眼惊得她险些没拿住手机——后面快十位她从未见过的男生,正脚步匆匆地朝她走来,手里还捏着或粉或蓝的信封。   明显是告白的预兆!   这样的阵仗,她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凯斯诺的时候,那天是2月14日,情人节,告白几乎将她淹没。   别苏敏感的神经被触动,立刻寻找最佳逃生路径。   举办毕业典礼的礼堂被环形大理石台阶堆砌包裹,拱立在正中央。别苏随便选了个方向下楼,不时回头,看后面的同学是否追了上来。   突然,她眼前一黑,赶紧停下脚步,差点撞到来人的胸膛。   堵在跟前的人是她不认识的,但对方显然认识她。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礼堂内开了足量的暖气,他们才能穿着制服走动。可现在到了室外,这不知名的男生竟然连制服外套都没穿,身上一件单薄的制服衬衫,领口处还敞着,不时有风灌进去,鼓动他的后领。   他胸口别着的校牌上雕刻着一朵盛放的玫瑰,是高三的学长。   别苏察觉到不对,往边上挪了一步,对方也跟着她,仍然站在她的身前。   是在台阶上,她站在更高一层的位置,比那名男生还要高上一些。别苏回头,担心方才的同学要追过来,到时前后夹击,更是麻烦。   她正要主动开口,就见男生朝她伸出攥成拳头的右手:“别再看别人了!”   右拳张开,掌心向上,里面是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纽扣:“别苏,我喜欢你!”   男生想要拉她的手,让她收下这枚纽扣:“你能不能只看我,你从来都没看过我一眼,我喜欢你很久了!”   “可我不认识你。”别苏皱眉,拒绝道,“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喜欢你。”   说完,她侧过身,想要绕开他。   男生又拦住了她:“我知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是异性恋。”别苏强调,“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是真心的!”男生异常执着,要将纽扣送给她。   别苏语气加重:“我也是真心的!”   脚步声传来,更多的学生就在身后,别苏心知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下去。   打定主意,她忽然勾起唇角,朝男生笑了一下,趁对方愣神的时候,闪身而去,只留下一片握不住的衣角。   -   这一路拒绝了多少人,别苏已经数不清了。   从礼堂出来,到跑进教学楼,再到这个天台,别苏感觉自己仿佛误入闯关小游戏,每一关都有一名男同学在等着她。   从不同人的告白话语中,别苏已经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突然这么疯狂地向她表白——这些男生都是高三的学生,平时和她不在一栋教学楼,没什么交集。但现在他们毕业了,开学后就再也见不到她,才要在毕业典礼这天,把握住最后的时机。   在打定主意不过情人节之后,别苏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会参加任何一场毕业典礼——哪怕是她自己的,也坚决不去!   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纸袋,里面全是那些男生的衬衫第二颗纽扣。她真的没想要,但那些人根本不给她机会,拽了扣子就扔进袋子里,还有些会往她的另一只手塞一封情书。   于是到了现在,她左手拎着一袋纽扣,右手拿着一叠情书,落荒而逃躲到了天台。   天台的门可以反锁,她推着门,看向最后一名追来的男生,言辞恳切,饱含歉意,果断拒绝道:“对不起,但你是男生,我喜欢女生,我们是不可能的!”   她手臂用力,将门合上,拧紧锁扣,重重呼出一口气。   神经刚刚松懈下来,别苏转过身,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   失重感陡然袭来,纸袋倾斜,粉蓝色的信封在空中如蝴蝶飞舞,金属制的纽扣在地上如管弦鸣唱。   眼前画面旋转,她被抵在天台的阴影处。   身后贴着墙,冰凉的感觉隔着几层布料蔓延到皮肤,别苏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猛然抬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刚才的一切给她留下的阴影再次浮现,别苏脸色巨变,捂住对方的嘴:“别说了,其实女生我也不喜欢!”   祁言的半张脸被她捂住,掌心贴着柔软的唇,别苏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桃花眼显得格外湿润,看得别苏都有些心软,不知不觉把手放了下来:“祁言,你怎么在这里啊?”   “和你一样,被人追着告白,我就躲上来了。”祁言的脸颊还有几道红印,衬得一张脸更美了几分。   “我给你发信息你也没回。”   “制服没有口袋,手机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原来是这样。”别苏看一眼对方的裙摆,干巴巴地接话。   她心虚极了,解释刚才的行为:“那些人一直追我,你又突然拉我,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   “是一样啊。”祁言面色平静,唇边带着轻微笑意,看着别苏,“我也很喜欢你。”   “你——”别苏脸颊瞬间变红,声音卡在喉咙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祁言接过她的话,没有半点扭捏,坦荡问道:“好朋友之间,不可以相互喜欢吗?”   “友、友谊的那种,当然、当然可以……”别苏被他的转折哄好了一点,磕磕巴巴道,“但是……更多的,不可以噢。”   因为姿势的原因,对方的长发自肩上滑落,垂到她的眼前,有几根划过脸颊,弄得她有些痒。   别苏忍不住伸手抓住那缕头发,冰冰凉凉,为她发烫的躯体降了些温。她强调道:“是纯洁的友谊!不能更多的!”   祁言是女生,可她也是女生,如果祁言真的喜欢上了她……   别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该和祁言走得这么近的……   但是、但是……   “嗯。”祁言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为她宽心,“是友谊。”   作者有话说:   是友谊,但不一定纯洁……   回收文案嘿嘿,后翻还有 第47章   宽敞的卧室中, 十平米的大床上,一个人形裹着被子团成了一只蚕蛹,在上面翻来覆去, 时不时还会有微弱的光从内部亮起, 然后又暗掉。   “苏苏,还没准备好吗?”女人温柔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来了。”别苏扒拉两下,从乱糟糟的被子中出来,朝门外喊道, “妈妈, 等我一下。”   短发的便利就在这时体现了。   别苏随手理了理头发, 又换了身衣服, 立刻与之前在床上打滚的那只蚕蛹判若两人。   临近年关, 她的父母也暂时结束了旅行, 回国陪她过年。   正值假期, 家人又回来了, 别苏自然没有继续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而是搬回了家。   她与祁言的空间距离倏然变远,几乎横跨城市两端, 别说碰面,就连电话也没有打过。   事实上, 那天之后, 两人便没有再联系了。   或许不能这样说, 他们偶尔会在社交软件上说些学习、生活相关的事, 甚至是对觉醒值的新的推测,但两人的关系却好像陷入了瓶颈, 颈口太过狭窄, 无法在短期内承受太多, 只有在日复一日的时间流逝之中将丝缕一般的连结梳理开。   出卧室之前,别苏又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读信息。她抓了一把已经长到耳垂的头发,连自己也没意识到地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别苏的家庭比较传统,但爷爷辈的长辈都已经不在了,于是也只有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家里的管家和佣人也已经发过红包,让他们各自回家过年,将所有的空间留给了房屋的主人。   菜是提前准备好的,别苏母亲也下厨做了几道甜品,没有等到饭后再端出来,而是与那些热气腾腾的菜一起,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别苏吃着菜,听妈妈说着他们旅游时候的见闻。   分享完自己的事,女人为别苏盛了碗汤,关心问道:“苏苏呢,这短时间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自己在新学校开心吗?”   别苏双眼一亮:“超开心!”   虽然平时也会和爸爸妈妈联系,说起自己在学校里的事,但现在被问起,她还是有很多的快乐想要告诉他们:“我交到了好多新朋友,每个人都很好,元旦的时候就是和他们一起去旅游的……”   她说起来,满心都是欢喜,比在凯斯诺的时候有活力多了。   在电话与视频中都听她这样说,连管家都按时汇报过她的近况,但此刻亲眼见到女儿的状态,别苏的父母才真正放下心。   他们安静地听别苏说完,才继续问道:“那还要继续扮男装吗?”   别苏愣了愣:“要吧……”   女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苏苏这么可爱,妈妈总担心你在学校会有哪里不方便呢。”   “一开始是有一点。”别苏想起来转学第一天就卡在男女洗手间门口的事,“不过现在都好啦,我也习惯啦!”   “那苏苏的朋友们呢,她们都还以为你是男孩子吗,会不会被宝贝的男装迷住啊?”   女人的语气调侃,和自己孩子开着玩笑。   但这样的话让别苏陷入了思考。   她认真想了一会,说道:“或许,下学期可以试着换回来。”   除了上一次高三的学长们毕业的时候有些疯狂,现在收到的告白其实已经少了很多,而且哪怕偶尔遇到,那些男生也不会做出以往那种偏激的事情,只要好好拒绝,基本都能沟通,是她可以应付的程度。   而且,祁言和她关系这样好,她也不太想瞒着祁言了。   知道她是女生的话,祁言会不会生气呢?   凭她对祁言的了解,祁言那么好,肯定不会怪她的。就算有一点点不高兴,只要她诚心诚意哄祁言两天,祁言一定就心软了。   这样的话,她与祁言的友谊可会更加稳固,不会被异性之间的纠葛羁绊困扰。   而且到时候不用再装作男生,她还可以喊上祁言一起逛街,一起买漂亮的连衣裙,一起品尝好吃的蛋糕。   甚至可以时时牵着手,挽着手臂,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保持距离——虽然现在好像也已经很亲密了。   为了这种几乎能被称之为憧憬的未来,别苏想,她可以去承担平静的生活被打破的风险,哪怕换回女装后,圣兰斯帝的同学们会像之前凯斯诺的那些男生一样,她也拥有能抵御一切的友谊。   不过,想到这些天以来两人几乎可以称得上平淡的聊天记录。   别苏忍不住垮下脸,有些担忧,祁言又是怎么想的呢?   ……   吃过了饭,别苏与父母坐在客厅,面前的电视机放着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   这是他们家每年的固定安排,别苏看着身边看得一脸认真的父母,一点也不像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董事长和在世界上久负盛名的音乐家。她的脑海中冒出个念头:他们是回来陪我过年,还是单纯为了打卡这个电视节目?   时间在欢乐的小品声中滴滴答答地往前走,别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入了迷,或许这就是基因的力量,即便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也没能抵挡住电视的诱惑。   不知道为什么,别苏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看了眼电视屏幕右上方的时间,23:50,还有十分钟就要到崭新的一年,会有激动的倒计时,是举国同庆的时刻。   她右手在身侧摸了摸,未果之后,她意识到,她应该回房间拿手机,至少要给朋友们送去一个准点的新年祝福。   要先发给祁言。   回到二楼房间的时候,她是这样想的。   点亮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别苏感到有一股冷风吹过身边,她回过头,发现是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没有关严。   这些日子下了雪,白天的时候,她本来想在露台上堆一个雪人,但刚刚团起一个球,她才发现,这个雪人做好之后,她好像也没有可以分享的人。   于是她又把那个雪球拍散,碎了满地。   经常会有人找她要联系方式,但其实她的手机里联系人很少,有着时差的盛柠,也许正在打工的沈研研,似乎一直都很繁忙的顾勰,时不时给自己发来消息的楚弈。   或许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分享的对象,他们都会很热情地回应。但那个时候,她唯一想分享的那个人,却躺在列表里,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去开启下一个话题。   明明也没有争执啊,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却陷入了这样的僵局。   别苏感到些许沮丧,慢慢挪到玻璃门边。   抬眸的一瞬间,她的目光越过半圆形的露台,落在了别墅前的那片空地上。   别墅的造型是方正规整的,从她房间的露台往下望,可以将别墅正门的区域尽收眼底。   不论是被园丁修建的整整齐齐的草坪,还是那颗长了许多年的粗壮老树,甚至那盏洒着暖色光芒的象牙白宫廷样式路灯。   就连那个站在光晕中的人,也清清楚楚的,从黑色的柔顺长发,到白皙的面容,一点不落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别苏不能很准确地描述出此刻的心情,如同一粒种子落在了满地冰雪之上,绽开了花苞,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向着整个世界问好。   身体快于思想,她已经半身伸出了露台的圆柱形栏杆,朝下面的人招着手。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她。他没有移动,仍然站在那一片淡黄色的光晕里,抬眸朝她望来。   满地是积雪,天上飘着细小的雪花,别苏甚至可以看清雪花落在那排纤长睫毛之上的模样,六边形的晶体逐渐变得透明,一点点融化,将浓密的眼睫染湿,为那不真实的美貌增加了一分质量。   祁言没有撑伞,他的黑发被濡湿,肩上也积了薄薄一层雪,有一种超脱之感。   露台装饰性的屋檐显然挡不住倾斜的风,雪花一片片吹落在别苏的脸颊上,手臂上,掠夺去她的体温,又不留痕迹地消失。   隔着漫天的飞雪,他们遥遥相望。   一人在二楼的露台上,一人在门前的路灯下。两人隔着高度,隔着距离,隔着空间,甚至连温度都有所区别,但在这一刻,在名为时间的锚点上,他们同时存在。   没有人说话。   别苏没有向祁言发出邀请,祁言也没有按响不远处的门铃。   眼前是漆黑的夜,耳边是呼啸的风,不远处还有点点人间烟火,但他们都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已经道出了彼此的心事,将一切未解的问题作答。   别苏朝他笑。   她的双眸亮如晨星,像是黑夜中的精灵,有无形的翅膀在她的身侧张开,带着光辉,超越了此刻的月色与此刻的雪,是第三种绝色。   栏杆上的雪洁白晶莹,细腻得如孩童的肌肤,随着别苏倾身的动作,被拂落下坠。   雪粒冰凉,却带着她的体温。   寒风裹挟着这点点晶莹,跨越过高度,横越过距离,穿越过空间,将它们送入了祁言的怀中。   别苏看到他伸手,握住了身前散落的雪花。   在夜色之中,在这样的仰视之中,无尽的话语已然被传递。   这些日子的郁结被顷刻打散,他们回到了从前。   ……   整点的钟声按时敲响,身侧的手机疯狂震动。   别苏没有去管。   此时此刻,她只能看到那个与她隔雪对望的人,在她的视网膜上,在她的瞳孔之中,是一生难忘的映像。   她清楚地辨认出对方的口型。   “新春快乐。”   他说。   随即他转过身,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在了那根象牙白的路灯之下,迈步离开。   别苏后来将这件礼物拿回了房,璀璨华丽的吊灯之下,里面的物品折射出明亮的光。   ——那是一对橙子样式的袖扣。   作者有话说:   -   还有没有宝记得那条橙子项链呜呜!   (很不要脸地说)这章是有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感觉的QAQ   -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贝们!   爱你们!!!   (320瓶的加更我尽量这个月嗷,最近有点忙只能趁周末多写点TAT) 第48章   大年初一, 因为没有需要走的亲戚,一家人都没有设置闹钟。   当然,作为一家之主的别苏父亲早早就起来了, 和来家里拜年的商业伙伴相互寒暄, 没有享受到一年的第一个懒觉。   别苏被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家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一般关上了门,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是听不见的, 但今天竟然是爸爸亲自来按铃叫她起床。   难得一见。   大年初一的应酬不都是爸爸一手包办的吗?   别苏洗漱着, 一边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 一边猜测叫自己的原因。   是哪位认识的叔叔阿姨来了, 让她去打个招呼吗?   以前也没有过啊。   身上还穿着将自己从头包到脚的动物睡衣, 是妈妈特意从国外买回来的小浣熊款式, 肚子圆滚滚, 甚至配了个连体帽, 十分可爱的那种。   猜测自己要见的是认识的长辈,别苏懒得换其他衣服,就这样走出房门。路过另一间卧室的时候, 她发现妈妈还沉沉睡着觉,没有一点被吵醒的迹象。   连妈妈都没喊醒, 找她是什么事啊!   别苏不解, 还带着几分没有睡饱的恼怒。   棉质拖鞋踩在地板上, 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没去按电梯,从家里的旋转扶梯下了楼。   红茶的香气飘出来, 大概是爸爸在给客人泡茶, 别苏更加肯定了来人的长辈身份。她站到客厅门外, 十分自然地伸手,在半开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还带着刚醒时的粘腻:“爸爸,我来啦。”   客厅里,在她的爸爸对面,有一位客人坐在沙发上。因为是背对着自己的缘故,别苏看不见面容,只能从穿着和发型看出来是位男士,打扮得还挺年轻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是哪位叔叔啊,还是远房哥哥?新年快乐。”   虽然没看出来是谁,但既然是过年,第一句问好总是不会有错的。   “苏苏,还没睡醒啊。”父亲朝她招手,接着把手掌按在她毛茸茸的帽子上,拍了拍她的脑袋,“叫什么叔叔,这可是你同学。”   “啊?”别苏的眸底露出一丝困惑。   关系好到可以上门拜访的男生同学,她根本没有吧?   稍微好一点的就是顾勰和楚弈了,可这两个人不说知不知道她家地址,看背影也完全不一样啊。   她的目光移到客人的脸上。   黑色的碎发,刘海散在额前。   微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流畅的下颌线……   五官与面容都是这么的熟悉。   有点像祁言。   祁言难道还有双胞胎哥哥?   下一秒,别苏清醒过来,语气中甚至有几分痛心疾首:“祁言,你怎么把头发剪啦?!”   祁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外套也是同色的,不像平时的休闲风格,看起来比较正式。   但……   别苏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怎么看也是男款外套吧?   她在学校的那间公寓衣柜里甚至有同款,是当初刚转学的时候买的一堆男装,但因为圣兰斯帝学院对制服的管理极其严格,周末她也时常要去学校图书馆,几乎都在穿学校制服,现在那堆衣服吊牌都还没剪。   如果不是尺码不一样的话,别苏都要怀疑这是她衣柜里的那件外套了。   见女儿的确认识这位少年,两人也大概率是少年口中所说的同学关系,别苏父亲十分体贴地将客厅让了出来,将空间留给年轻人,自己则是去了书房,接待之后要来的客人。   别苏一头雾水,随便和爸爸挥了挥手,就拉着祁言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身边。   她死死盯着祁言的头发,目光中满是心痛。   那一头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她都忘不了在自己手中的柔软触感,可现在,被剪得比自己的头发还要短一些,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很喜欢我的头发?”祁言看着别苏的神情,替她把眼睛里的话说了出来。   别苏毫不犹豫:“当然啊。”   她说着,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摸了摸对方的刘海,试图找回曾经的感觉。   祁言没阻止她的动作,看着自己的发丝在她的指尖划过,说道:“这么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别苏:“什么?”   祁言解释道:“我昨天剪下来,那些头发还没有扔掉,可以整理好包装起来,送给你。”   “不……”别苏有些惊讶,“怎么会留下来?”   祁言:“感觉你会喜欢。”   别苏迟缓地点了点头,还是出声拒绝:“不了吧,虽然我的确很喜欢,但是那是它们在你的身上的时候,而且,送剪下来的头发什么的,有一点点像惊悚片,谢谢你。”   意识到话题莫名其妙偏了,她关心的不是剪下来的头发要被怎么处置,而是祁言为什么要剪头发。   她捧着脸,仔仔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实在没能忍住,问道:“祁言,你是要女扮男装吗?怎么都不和我商量……”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这件事似乎的确没必要征求自己的意见,改口道:“昨天见你还是长发呀,也太突然了,你的头发那么好看,这多可惜啊!”   她在碎碎念着,祁言却突然笑了笑,问她:“女扮男装?”   “是啊。”别苏肯定道,“而且你这样真的好像男生噢,我刚才都没敢认呢!”   她很理解地点头,推测道:“是不是那天高三年级的毕业典礼,太多人找你告白,骚扰你了?还是你昨天回去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才让你决定剪短发的?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那么晚自己离开的。”   “怎么会这样想?”祁言被她口中的猜测闹得发笑,眼底的卧蚕都微微鼓起,很是好看。   “我也——”有过这种想法。   别苏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祁言握住了她的手,伸向了他的喉咙,或者说,他的喉结。   等等。   别苏的指腹触碰到清晰的鼓起,摸起来有些硬,和她平时会用的假喉结是一个触感,甚至会因为对方的吞咽动作而滑动。   也……也是假喉结?   祁言的准备这么充分吗?   别苏在心中猜测着,但另一种选项也难以避免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看到那截黑色的针织领口被翻下来,白皙的脖颈之上,不论是视觉还是触感,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可是,祁言怎么会有喉结?!   握住她手的少年——   是的,少年,回答了她的问题。   “还没意识到吗?”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震得别苏的指腹都随之颤了颤,“我是男生。”   应该说,别苏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   但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惊,直直撞进了对面的那双桃花眼里。   祁言怎么会是男生?   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当初第一次看到觉醒值的时刻。   对她过往的一切行为都产生了颠覆。   她想到自己与祁言那么亲密的相处,那一切都是建立在以为对方是女生的基础上的!   但那都是她主动做的,好像也不关祁言的事。   在祁言眼里,他是男生,自己也是男生,所以才会在一开始想要抗拒,后来也勉强接受了吧。   别苏吞了吞口水,下一秒,她抽出被祁言抓着的手,捂住了肚子,低头避开了难以对视的目光:“好饿。”   不是在撒谎。   现在已经九点多,昨天吃过了晚餐和甜点,她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现在的胃都空空荡荡,叫嚣着需要食物。   看到她不适的模样,祁言身上的游刃有余瞬间不见。他在客厅茶几上扫了一圈,将巧克力的包装袋撕开,递到别苏的嘴边。   别苏已经知道他是男生,不敢再让他喂自己,稍稍侧头避过,伸手将巧克力接到手中,才放进口里。   吃东西的时候她的脑子还十分混乱,一个分心,巧克力被噎在喉咙里,惹得她不断咳嗽。祁言赶紧往她手中塞了杯红茶,才舒缓了一些。   胃里有了热茶和食物,变得温暖起来。   感觉舒服了一些,别苏将茶杯放下,正要继续刚才的谈话,却发现自己手里的是祁言刚才喝茶的那个茶杯。   她满目震惊:“你……”   祁言没觉得半点不对:“刚才叔叔将他的茶具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一只茶杯给我,身边也没有杯子了,我就直接拿给你了。”   “是……是啊。”别苏干巴巴地应声。   刚才情况的确令人着急,祁言也是关心自己,谁让她爸爸连杯水都不肯留给亲女儿呢!   天啊,她爸爸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给祁言吧。   不过能这么自然地把自己的茶杯递给她,她的秘密应该没有暴露。   借着这短暂的时间,她的情绪逐渐平和下来,可以冷静地面对祁言了。   但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却很难改变,连别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默默往沙发另一侧挪了挪,显出几分排斥。   祁言发现了这点。   他的眸光暗了暗,将领口翻回去,看向别苏的时候又是温和的模样,问道:“你更喜欢女生?”   “是。”别苏脱口而出,接着意识到不对,“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言却没听她解释,继续问:“你喜欢女装的我?”   别苏面露纠结,显然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她终于意识到祁言的意思,连忙否认:“不是……不是男女之情,只是……我一直以为你是女生,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祁言没有生她的气,而是道:“上次你说,我们之间是很纯粹的友谊。现在你是男生,我也是男生,我们应该是更好的朋友,友谊也会更加纯粹,不是吗?”   “是——”别苏拖长了尾音,心中犹豫。   对于祁言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对于她来说,原本是女生的祁言才和她会是更好的朋友啊!   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感觉两人的关系变成了一团乱麻,别苏还没梳理清楚,手就被祁言握住:“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慢慢适应,好吗?”   是一样的容貌,连声音也没有多少差别,双眸之中的关心与在意更不是作假。   与她当了一学期同桌的人是祁言,在夕阳下的西点教室与她分享蛋糕的是祁言,三角钢琴上与她四手联弹的是祁言,同看漫天烟火的是祁言,就连昨天与她隔雪遥望的都是祁言……   充斥着她的记忆的是祁言这个人,如果是祁言的话,只要是祁言的话,是女生,或是男生,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难道换了个性别,祁言身上那些她喜欢的特质就会改变吗,这些共同的经历就会被埋葬,他们之间的友情就会被影响吗?   别苏的指尖抖了抖,最终回握住他,承诺道:“好。”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   -   不知道宝们对小祁的掉马怎么看   苏苏对小祁的信任度太高了,就是穿着男装都觉得他“女扮男装”的程度,如果不是小祁主动脱马甲苏苏是很难发现的。   从我的角度来说,按照小祁的性格,会是他先迈出这一步,其实从真心话大冒险和跨年夜的竹栏对话就在铺垫了QAQ(包括天台和雪夜)   当然苏苏的马甲还是严严实实的(至少在小祁这里)   如果宝们有什么看法也可以提出来哒~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贝们,比心~ 第49章   答应得轻易, 但别苏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与祁言相处了。   以前觉得祁言是女生,待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亲昵一些,可现在祁言是男生, 她根本不懂与男生之间的相处方式啊!   而且当初决定女扮男装, 也没考虑过还会和男生做好朋友,或者说——好兄弟?   沈研研的话再一次出现在耳边。   难怪她以前会说觉得祁言不像女生之类的话,她还完全不信,甚至让沈研研千万不要当祁言的面这样说, 担心祁言会伤心。   现在想想, 其实被蒙在鼓里的是自己才对啊!   按照常理来说, 她作为祁言的好朋友, 被隐瞒了整整一个学期, 应该是会有些生气的, 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   可……她自己也有秘密, 直到现在还瞒着祁言, 她实在没有立场和祁言生气啊!   最重要的是,祁言男扮女装瞒了自己一个学期,自己不责怪他, 以后她的事情被发现了,对方也不可能会有太大意见吧。   毕竟两个人突然就半斤八两了, 勉强算是扯平。   昨晚还在考虑要把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告诉祁言, 今天就得知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别苏还没考虑清楚, 但也知道现在一定不会是最好的时机。   恢复了女装的话,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言了。   总之不可能一起逛街、一起买裙子……   在自己家的客厅沙发上, 别苏感到坐立难安, 恨不得当场打开手机搜索“男生朋友之间的相处诀窍”, 但她不能。   别苏已经吃了一包饼干,去给祁言和自己倒了三次水,甚至拿着遥控器换了两遍电视频道。   她深觉该说点什么了。   “祁言。”别苏问,“你初一就来我家拜年,我是不是也要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一般来说,初一的日子,大多是亲戚之间互相拜年,成年人或许还会有朋友之类的来往,但对于还是学生的他们来说,选在这个日子,的确是很少见了。   别苏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也不太了解,见祁言今天过来了,也联想到自己需要去他家一趟,才算是回礼。   “不用。”祁言轻声拒绝,“我没有家人。”   “啊。”别苏讶然,把手中的遥控器放下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抱歉,我……”   祁言知道她想错了:“我母亲不在了,我与父亲断绝了关系,也不用再来往。”   虽然不是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但别苏还是感到十分愧疚。她明明与祁言认识了这么久,却连对方的家庭情况一点都不了解,甚至没有问过。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祁言的家庭是这样的。   别苏有些难受:“对不起。我应该知道的。”   祁言捏了捏她头上浣熊帽子的两只耳朵,语气轻松:“我不告诉你,你去哪里知道?是要偷偷查我的事?”   “我才不会。”别苏语气用力。   她发现祁言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浣熊帽子吸引了,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那套连体睡衣,有些尴尬:“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昨天让我穿给她看,我就直接睡觉了,还没来得及换。”   还好这套睡衣是中性的,全身棕色,又鼓鼓囊囊,什么身材曲线都看不出来,不会惹人怀疑。   “很可爱。”祁言对她说道,“阿姨眼光真好。”   他全心全意玩着那两只棕白色的耳朵,脸上没有一点提起自己家事的伤心,但别苏还是抿了抿唇,小声道:“可是我对你了解好少啊。”   祁言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她也不知道朋友之间应该有多少了解,但显而易见的是,祁言对她的关心比她付出的要多多了。   别苏眉眼下垂,在这身睡衣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动物般的单纯与真诚,就像对人类毫不设防的幼崽,将心里的事情都说给别人听:“我什么都不知道,天气、颜色……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   他们住得近,一起上下学,一起学习复习,更是经常一起吃饭,但与她一堆忌口不同,祁言似乎没有任何偏好,什么菜系都可以,什么食材都不拒绝。   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祁言平时那么迁就她,就连点菜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   祁言停止了对那两只耳朵的揉捏,双手向下,托在别苏的脸颊边缘,让她抬起脸,看着他。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都会告诉你。我仍然是你的朋友,今后会有许多机会,不是吗?”   别苏被他说服,重重点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会一点点了解你的!”   被这些事情一闹,她已不再顾及祁言是男生这件事了,全然接纳了这个事实。   静下心来,她才去看祁言头顶的数值。   【觉醒值:92点】   “你的觉醒值涨了!”别苏的眼睛微睁,惊喜道,“上次还是86,现在已经92点了,会不会和你不再扮女装有关系?”   见别苏不再纠结那些琐事,祁言收回手,意有所指道:“与上次隔了这么久,现在怎么好判断?”   他整个人朝后躺去,靠在沙发上,姿态轻松,自然地看向别苏,眸光带笑。   别苏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在那天参加完高三年级的毕业典礼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他。   但联系这种事情是双方的,又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被他看着,别苏忍不住躲闪了一下目光,辩解道:“我回家了,肯定不能时时观察你的觉醒值啊。”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而且你也没有找我出去玩……之类的啊。”   “是我的错。”祁言从善如流,没有和她争执的意思。   别苏微微苦恼,看着那行数值:“但还差8点才到满点呢,也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才能帮你。”   “既然在上涨,就说明现在的方向和改变没有错误,顺其自然,总会变好的,不是吗?”   明明是祁言的数值,他反而来安慰别苏,让她不要太过担忧。   别苏虽然想要尽早让这行数值升满,但的确没有更好的主意,惆怅道:“也只能这样了,之后开学了,我就能每天关注它的变化,时刻告诉你,我们一起分析,总能想出办法的!”   祁言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的。”   接着,他忽然站起身,握住别苏的手腕:“今天来,不仅是想要向你坦白我的事,还有一个猜测,我想当面告诉你。”   别苏顺着他的力度站起来:“什么?”   祁言没回答她,而是带着她走到了客厅角落摆着的一面玻璃橱窗处。   这橱窗里面摆的都是她父亲的收藏品,几乎都是玉石雕塑,十分珍贵,价值连城。连带着玻璃也会安排人经常擦拭,光可鉴人。   别苏不解,看了眼里面的工艺品,偏头问祁言:“怎么了吗?是有你喜欢的?”   如果祁言真的很喜欢的话,她和爸爸好好说,应该也不是不能送一件给他。   祁言只是笑,没有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扣在玻璃上:“你看看我们的倒影。”   两人的身形映在玻璃上,十分清晰。   别苏甚至可以看到祁言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在家里穿着的拖鞋没有增高。   下一秒,她便没有心思去在意两人的身高差了,因为她在自己的头顶,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上,也看到了同样的黑字。   这排熟悉的字,哪怕是映在玻璃上,出现了翻转倒置,她也能轻易地辨认出来。   ——【觉醒值:70点】   心跳倏然加快,别苏手腕间的脉搏跳动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她目露惊愕,难以置信,扭头和祁言对上目光:“我……我也有觉醒值?” 第50章   从没想过自己的头顶也会有数值, 别苏坐在沙发上沉思,又拿起手机屏幕照了几次,以至于都没意识到祁言的手还抓在自己手腕上。   不论看几遍, 头顶的数值都没有变化。   起初她还在为祁言升满觉醒值苦恼, 现在到了自己身上,她才发现,真的是毫无头绪。   除了偶尔会遇上的一些麻烦事,她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之处, 哪里需要觉醒呢?   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研究明白的, 她看了眼祁言, 也不想让对方再为自己担心。   客厅的落地窗敞亮明净, 将银装素裹的花园展露出来, 积雪压在万年青的顶端, 像是一颗被装饰过的圣诞树。   “你堆过雪人吗?”别苏忽然问道。   祁言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   别苏站起来:“等我一下, 我换个衣服, 马上好。”   她交代了一句,转身跑上楼,连电梯都没有等。   仓促换了衣服做好伪装措施, 别苏又绕到书房,看了里面没有客人之后, 确认道:“爸爸, 我的事情你没有告诉祁言……就是我同学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没。我只问了我儿子在学校过得好不好。”男人笑容慈爱, 露出配合的神情。   “那就好。”别苏放下心来, “我们出去玩一会,午饭前回来, 有事情电话联系我噢。”   说完, 她把门带上, 朝客厅跑去。   出现在祁言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羽绒服,戴好了手套,脖子上还围着对方前几天送给她的那条围巾。   她取出一副崭新的手套放到祁言手里:“快戴好,我带你去玩雪。”   那双手套和她的是同款,只是尺寸大一些,看起来就像是兄弟用的一样。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祁言说不出拒绝的话:“好。”   走出房门,外面的风就将人吹得瞬间清醒。别苏走在前面,领着祁言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小湖边缘。   天气太冷,气温太低,湖泊表面已经结冰,晶莹剔透,像一面美丽的镜子。   别苏家这一片是别墅区,住户很少,相互之间又隔了很远,这片湖并没有人常来,只隐约可以见到几串梅花印,是别家偷跑出来的宠物留下的。   旁边的雪也都厚厚一层,这里不在清洁人员需要清扫的范围内,没有被破坏过。   别苏站定,双手张开,宛如这片雪地的主人,宣告道:“就是这里啦!”   说完,她的身子飞速矮下,往地上抓了一把雪,用力一握,然后扬手,直直朝着身后的少年抛去。   祁言没有闪躲,雪球刚好擦过他的耳朵,触感冰凉,在耳垂上留下了几粒没有团紧的雪花。   一击得手,别苏见好就收,立刻升白旗,双手举起,表示休战。   祁言也不和她计较,只拿了个雪球假装要扔向她,和她玩闹。   跑了一会,别苏有些累了,凑到祁言身边,开始指挥。   “祁言,你先滚个大雪球做雪人身体,然后滚个小雪球当它的脑袋。”   祁言:“那你呢?”   别苏一本正经:“我负责点拨。”   于是,在别苏老师略微有些挑剔的指点下,一个拥有着浑圆身体和憨厚脑袋的雪人就做好了。   雪人和她一样高,别苏有理由怀疑这个雪人是有原型的。但因为身型差距太大,她也不好说出自己的猜测,只能偷偷摸摸把雪人身上的一些黑色草屑抹掉,让它变得更洁白无暇。   别苏从羽绒服的大口袋里掏出来一根胡萝卜和两块黑巧克力,分给祁言一块。   她很是大方:“我们一人一只眼睛。”   祁言好奇:“什么时候拿的?”   别苏:“胡萝卜是换完衣服路过厨房的时候拿的,巧克力就是客厅里随手装的。”   说着,她把包装袋撕开,站在雪人前面端详了很久,才慢慢凑近雪人的脸,按照自己的五官分布,将巧克力按在了左边眼睛对应的位置。   “好啦,你放得对称一点噢!”   她退开一步,把位置让给祁言,叮嘱道:“这可是我们一起堆过的第一只雪人,很有纪念意义的,不可以不好看!”   “还会有很多只吗?”祁言问。   别苏答应得很快:“当然啊。如果你想的话,我等会给你捏两个小雪人,可以带回家。”   “在路上化了怎么办?”   别苏被问住,想了个主意:“那我去你家捏?你公寓阳台上的雪扫了吗?”   “没有。”祁言轻声道,“在等你。”   手上的包装袋突然变得硌手,别苏三两下把它团在一起,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低着头没有再看祁言:“好啦,你快给它装眼睛。”   祁言没有动作:“你低着头,我会放歪的。”   别苏:“为什么?”   祁言没有回答,而是一直注视着她被额前刘海挡住的双眼。   等到别苏抬起头,他才伸手,将巧克力放在对应的位置。   雪人的左眼与右眼完全对称,如同被镜像了一样,一点偏差也没有。   “没看出来吗?”祁言的手指朝她的脸伸去,悬空停在她的眼睫处,没有触碰,“参照物,是你的眼睛。”   视线被轻微地遮挡,皮质手套的味道蔓延开,夹杂着微甜的桦树香气,令人柔软放松。   眼前的那只手腕被金属扣的绑带裹住,与黑色的针织衫之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颜色胜雪,质感凝如玉。   也许是因为鼻间的芳香,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色泽,别苏感到一阵晃神,隔了几息才抓住那只手腕,将它拉开,重新呼吸冰雪的气息。   “不要说那么奇怪的话!”她口气僵硬,把那根胡萝卜插在了雪人的脸中间。   因为稍用了一些力,雪人的脸从正中间的鼻子处蔓延开了丝丝裂痕。别苏有点懊恼,伸手替它抚平,变得和之前一样光滑。   两块方形的巧克力被整齐地按在眼睛处,鼻子也长长尖尖,显然是一根经过了精心挑选的胡萝卜,色彩鲜红明亮,别苏捧着脸看了又看,十分满意。   祁言轻笑了声:“它没有嘴巴吗?”   别苏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故意说道:“因为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祁言爱惜地摸了摸雪人鼻子下面的位置,幽幽道:“那它也太可怜了,刚出生就是个小哑巴。”   他这样的语调,很难让人不起怜爱之心,总之别苏被他说的有些心疼了,语气也变得犹豫:“可是我不知道雪人的嘴巴应该是什么样的。”   毕竟是第一次堆雪人,她没有经验,现在的这些大部分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看着雪人空白的嘴巴处,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网友们堆的雪人照片。   “雪人就是没有嘴巴的啊!”别苏翻了几张,得出结论,甚至还发现了不足之处,“不过它们都会戴围巾。”   她看了眼脖颈处空空荡荡的祁言,又看了眼自己脖子上裹着的米白色围巾。   祁言注意到她的目光,问道:“你要给它戴上吗?”   他问得自然,是从别苏的动作做出的合理推测,别苏却不太高兴:“当然不!”   别苏将手机塞进口袋,两只手又调整了一下围巾的松紧,双眼带着警惕地看着祁言:“你已经把围巾送给我了,不能再给其他人,雪人也不行。”   祁言没在意她与自己拉开的距离,解释道:“我以为是你想这样做。”   “我才不会。”别苏反驳,“这是朋友送给我的第一条围巾,我会好好珍惜的。”   “还会有更多的。”祁言说道。   他看了眼围巾的边缘,总觉得还不够柔软,想着,当时挑选的时候,应该更仔细些。   别苏没注意他的话,径自走到一旁,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的身子两侧,充当它的手臂。   做完这些之后,她绕着雪人转了好几圈,为它拍了许多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接着喊上一直站在旁边的少年:“祁言,我们拍几张合照吧。”   祁言十分配合,顺从地站在她的侧后方,与雪人一起,让别苏站在中央,看向她的手机镜头。   隔着手套,屏幕的灵敏度很低,别苏索性把手套摘下来,反正也不用再碰雪了。   拍完后,相册里多出来了几排照片,别苏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认真挑选着。   好不容易选出来了四张好看的图片,别苏开始编辑内容,但发送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祁言,其他人知道……你是男生吗?”   祁言:“只有你知道。”   别苏捏着手机的掌心紧了紧,确定道:“那我可以把我们的合照发出去吗?”   “你想怎样都可以。”   “噢。”别苏又低下头,点击发送按键。   【别苏: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只小雪人![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好几条评论。   虽然她的好友列表人数很少,但每一个都仿佛守在手机前面一样,评论得很快。   【盛柠:这个男的是谁?别苏你交新朋友啦?我都没听你说过,就已经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堆雪人了吗?!】   【程钰:别苏真好看,雪人也堆得好完美。身边的是校外的朋友吗?】   【楚弈:苏苏你家在哪里啊,这湖好眼熟。我这就安排飞机回国!等我来找你,我们堆的雪人会是最大的!】   【顾勰:戴好手套。】   【沈研研:学长什么时候有空,新出了一款雪人造型的慕斯蛋糕,想约你一起尝尝。】   还有几位同班换了联系方式的同学,别苏一一回复:“祁言,他们都没认出来你欸,还问我你是谁。”   “那你怎么说?”   “已经告诉盛柠了,她超级惊讶,还说早知道以前不和你争了。”   “其他人呢?”   别苏笑得狡黠:“其他都是班上的同学,开学就见到啦,他们肯定很惊讶,我不能现在就透露出答案。”   她今天的心情,一定要让同学们都体会一次才行!   “沈学妹竟然认出来是你了!”别苏看着沈研研发来的私聊,对祁言说道,“你知道吗,她好早就和我说觉得你不对!她好敏锐啊!”   “但你没有怀疑过。”祁言的眼尾扬起,沾了雪的羽睫漆黑,“是你对我付出了信任。”   “我肯定相信你啊。”别苏没否认,接着问他,“你等会要去哪?”   祁言将皮质手套脱下,还给她:“回公寓。”   别苏没接:“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她的眼睛像盛着莹亮的雪,黑色的瞳孔比掌心揉碎的巧克力还要诱人:“我家有很多好吃的菜,妈妈做的甜品比我做的还要好,爸爸刚才还夸你,他们都会很欢迎你的。”   祁言没有抵挡住诱惑。   他甚至没有再确认一遍,心中已经将这当作了最真挚的邀请。   “好。”   他答应着,脸上露出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笑容。 第51章   三月, 一个极其寻常的开学日。   圣兰斯帝学院的学生们还没有从愉快的假期中回过神来,就被校园内的重磅消息砸昏了头。   本来就是神不守舍的开学第一天,朋友们之间都在相互交换着假期内发生的趣事, 彼此还会送一些伴手礼。   别苏收到了英国的红茶、丹麦的饼干、法国的香薰……   她的同学们好像都没有在国内过年呢!   幸好管家已经考虑得十分充分, 为她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小礼品,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失礼。   而且,她的礼物显然比不过身边人给同学们带来的情绪冲击大。   所有人都想办法从他们的桌前路过,只为了一睹祁言的容颜。   程钰更是借着地理位置的优势, 在她的座位边徘徊半天, 直接将别苏藏在心里的那个问题直接说了出来:“这位同学……是祁言的双胞胎哥哥?还是弟弟?”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 心里也清楚, 怎么可能会有代替本人上学的兄弟呢。   别苏很给面子地忍住了笑, 揭露了真相:“他就是祁言。”   然后满意地看到程钰倒吸一口凉气, 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和你一起堆雪人的, 就是祁言?”程钰不死心, 又问了一次。   别苏点头:“是的。”   程钰没有再问下去,同手同脚退了一步,几乎是跌回座位上。   她在心中咆哮, 天啊!她嗑的cp竟然BE了!!!   周围竖起耳朵的同学也对这个事实感到惊愕,纷纷掏出手机, 前往论坛抒发难言的情绪。   【主题:救!!!祁言!!!是!!!男生!!!   1L:要了命了, 楼主的感叹号看得我眼睛疼。   2L:楼上你是眼睛疼到看不清字了吗!!!!!!!!祁言是男生啊!!!!!!你不惊讶吗???!!!   4L:?我村通网了?你们在说什么啊(来自请假人在海外还没回校的高二学子)   5L:人在高二(A)班, 刚进班级。祁言, 17岁,性别男, 过往一年半都是男扮女装, 原因不明, 但他今天来上课穿的是男生校服!   8L:啊啊啊啊啊啊人在现场看到祁言男生制服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心死了但是看到他边上的别苏我又活了就是说祁言和别苏不可能凑一对了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9L:楼上是没学好标点符号吗?看得脑仁疼。所以我们圣兰斯帝热度最高cp是今天BE了吗?   10L:不要啊!我的同人文才写了一半呢这样我还怎么嗑的下去呜呜呜呜呜~   12L:还有别苏和祁言的同人文?[瞪大眼睛.jpg][rwkk.jpg]   15L:盛柠出国了,祁言BE了,我嗑的cp都无了[生无可恋.gif]   18L:还有顾勰啊?   19L:顾勰可以的话,祁言不是又行了?反正女版祁言和别苏关系那么好,现在男版祁言只会和别苏更亲近吧?   20L:然后两个人变成好兄弟?   21L:也许祁言恢复身份就是为了别苏呢(小声)   25L:但祁言男装好帅啊,这就是颜值的魅力吗,看起来和别苏更配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26L:同意楼上,刚才校门口遇到了,还以为是新转学来的帅哥!不过祁言这个样子,这个身高,这个身材,之前我们为什么会被他的女装骗过去啊?!】   26L的同学提出了盲点,后面的楼层也不再对祁言突然的揭露性别猜测评价,而是开始质疑自己以前的眼睛和视力——究竟是怎么敢相信一个一米八几的宽肩窄腰的大帅哥是女生的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装大佬吗?!!!   论坛上的腥风血雨别苏和祁言都不知道,他们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因为就连同班同学——他们都应付不过来了。   祁言剪了短发,身上那种温和的气质也随之不见,即便他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但疏离感却较之以往更强烈了几分,只有面对别苏的时候才如春水融冰。   其他同学不敢去问祁言,就都暗暗挤到别苏的座位身边,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祁言的秘密,又趁机和别苏多聊了几句。   问到最后,别苏甚至怀疑,这些人是真的好奇祁言的事情,还是单纯是想来找她聊天啊?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们各自回到座位,别苏才感到耳边清静不少。   老师们进来上课时倒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早已被通知了这件事,但他们的目光也难以遏制地落在祁言的脸上,显然还是有几分兴趣。   好不容易下了课,别苏将课本放回抽屉,再一抬头,就对上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   见周围同学又有要围上来的趋势,她赶紧拉着祁言往外逃,让身兼班长和学生会会长数职的顾勰去解决学校和班级内部的骚动。   她连电梯都不敢等,一路像是潜伏的士兵,谨慎地躲过敌军的扫描。   身后跟着的祁言仿佛是被巨龙抢夺的宝物,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迎面走来一个男生,别苏避无可避,只好保持镇静,打算与他擦身而过。   对方却忽然停在她的面前,似是要说些什么。   “祁言的事──”别苏打算先发制人,不给对方追问的机会。   但男生与她同时开口:“你和祁言是假的吧!”   别苏:“?”   什么真的假的?   那男生看了她身后的祁言一眼,然后脸上有些羞涩,直接问到:“别苏,之前他们都说你不喜欢男生,只有祁言这样的女生才配得上你。可现在祁言也是男生,你还是不喜欢男生吗?”   别苏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话开始反驳,只好道:“我是不喜欢男生,之前也和祁言只是好朋友啊。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她眼睛很尖,立刻从男生的动作中判断出了掏情书的动作,连忙道:“我不谈恋爱!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不喜欢!同学,我们都高二了,快的话还有八个月就要高考了,怎么能还想这些事情呢?努力学习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啊!”   她说得真诚,那男生似乎被她打动,准备抽出情书的手又收了回去。   但下一秒,男生看着别苏握在祁言手腕上的那只手,怀疑道:“你们真的只是好朋友?”   毕竟祁言这么好看,哪怕现在知道他是男生,也丝毫没有折损他的魅力。   的确如论坛所说,是唯一一个值得与别苏并肩的人。   据说他每天和别苏待在一起……   真的有人可以和别苏频繁交往还不动心的吗?   他只是和别苏偶遇过几次,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别苏点头,正要肯定男生的话,却突然被人往后拉了一步。   祁言挡在她与男生之中,面带微笑,反问对方:“是不是好朋友,是我与别苏之间的事。方宇同学,你说呢?”   “你认识我?”男生惊讶。   祁言没回答他,而是说道:“抱歉,我与别苏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别苏见事情解决了,被祁言带走的同时,又转过头,对男生说了句:“方宇同学,要好好学习噢!”   每多劝一个人好好学习,就会少一封因她而出现的情书,既节约了资源,又减少了麻烦。   别苏对这件事十分热衷。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男生坚定的声音:“我一定会的──!”   -   到了天台,早春的风吹拂过耳畔,别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草木的芳香气息,肩膀才松懈下来:“祁言,原来你能应付啊,在教室的时候怎么自己不说两句啊,他们都来问我。”   她看着祁言,没有责备的意思,语气中却有些无奈。   与陌生人还有同学们打交道,都是祁言十分擅长的事。他随口就能说出一堆场面话,或是编几个不得不女装的借口,就可以将他们打发走。   但看到别苏一本正经地绞尽脑汁,为他胡说八道,祁言觉得,这样的别苏,太生动了。   也许是心里隐秘的想法,他想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现在见别苏嘴角压下,埋怨地看着自己,祁言才目露歉意。   他伸手碰了碰别苏耳边的发,软下语气,轻声道:“我错了。”   他认错得太轻易,别苏本来也没生气,现在更不好再说什么。   她挥开头发上的那只手,生硬道:“那等会回去了,如果同学们还来,你要自己回答。”   “好。”   教学楼层数不多,天台也不高,但他们这栋楼却建在学院的地势高处,从天台往下望,几乎可以将大半个圣兰斯帝尽收眼底。   红色的砖瓦、象牙白的尖顶,古朴的钟楼上正在移动着的指针,盘旋在高塔上的几只白鸽,无一不为他们带来宁静与和平。   “祁言。”别苏眺望着远方,看着空中飞落的一片羽毛,问道,“你还有瞒着我的秘密吗?”   像是被拂过的风阻断,少年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没有了。”   这话说得太过绝对,祁言补充道:“不论你想知道什么,只要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别苏没有挪开目光,继续问道:“那如果,我有秘密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是吗?”他的声音淡淡,落下的话音几乎要融在空气里,“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别苏偏头,眼底染上些许惊讶:“祁言,你很好,但……”   她抿抿唇,还是没说出来。   祁言的手肘撑在栏杆上,侧身看她。   日光穿破云层,落在他的身侧,将他的眼神衬得柔软。   “别苏。”他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平静的话音中透露出如大海一般的包容,“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为难。”   春风乍起,将他们的发吹乱。   作者有话说:   -   就最近比较忙嘛,晚上回家很晚,白天会用手机写一点,但手机输入法甚至不认识小祁的名字(我也是没想到)!   虽然回家会修文再检查一下但还是避免不了错字QAQ   十分感谢捉虫的宝贝,感谢追文和评论的宝贝们   啵啵大家~ 第52章   课间, 别苏捏着祁言的袖口,研究着仍然未变的数值。   顾勰转过来,把两张A4纸放在她的面前:“别苏, 这是学校运动会的项目名单, 你看看要参加哪个?”   别苏看了一眼,不明所以道:“校运会?一般不是在秋天?”   顾勰:“你之前的学校是举办秋季运动会吗?因为每年十一月都有校庆,我们学校是办春季运动会的。”   “噢。”别苏点头,“我一定要参加吗?”   顾勰:“每年运动会的项目之中, 每位学生都需要至少挑选一项参加, 除非的确有身体原因。”   学校竟然这么重视运动会?   别苏十分配合:“那我看一下, 选好了告诉你。”   她以前在凯斯诺的时候, 从来没有填写过运动会报名表, 没参加过任何项目。诸如社团和运动会, 这些都会被凯斯诺当作一个学生之间互相结交的机会, 除了高尔夫就是晚会, 充满了成年人的社交性。   更不用说像圣兰斯帝这样列了满满一张表的运动项目了。   别苏粗略一看,满满的都是项目名。   不出意料的,她在上面看到了高尔夫——果然, 这是贵族学校一定会举办的竞技运动,但更多的是她从没见过的。   攀岩、保龄球、走钢丝……甚至还有呼啦圈?   这些比赛真的都会有人参加吗?!   别苏目露震惊。   项目列表的最下方是《趣味运动》。   两人三足、推铁环、障碍赛跑、搭桥过河……   在每个项目后面还有详细的说明, 别苏从没参加过这么新奇的运动会, 完全被吸引去注意力, 认真研究起来。   “可以报名这个吗?”她指着最底下的“借物竞走”问道。   借物竞走, 选手们聚在一起抽签得到需要去寻找的物件,一般为第三人持有, 在找到对象借到指定物品之后, 需要让该人物与选手一同去往打卡点, 再抽取第二轮的目标物。   一共四轮,按照时间顺序选出优胜。   祁言在一旁回答:“这一项是运动会最后一天举行,随机从每个班级抽选一位参赛选手,不能主动报名的。”   别苏了然,准备随便选个简单的项目填上,就听到祁言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两人三足?”   两人三足。   顾名思义,两名参赛选手将一人的右腿与另一人的左腿绑在一起,考验默契与配合的竞技项目。   “你想参加这个吗?”别苏问道,“如果你想的话,那就一起吧。”   既然顾勰说每人至少需要选择一个项目参加,她是无所谓哪项的,既然祁言提出来了,她很愿意配合。   “好。”祁言将别苏手里的报名表接过来,在团体报名的那列写上两人的名字。   填完后,他又问道:“还要参加其他项目吗?”   “啊?”别苏连忙摆手,“参加一个就好,两个的话太辛苦了,我们还是认真当观众吧。”   她对运动的热情不高,抽过祁言手中的报名表,递给坐在前面的顾勰:“班长,这是我和祁言团队的报名表,麻烦你帮忙提交一下。”   假期的时候都是喊他的名字,但现在又回到教师,别苏还是觉得“班长”这个称呼比较顺口,很难改过来。   在这一天之后的时间,别苏收到了来自不同同学的组队邀请,令她由衷感谢祁言已经和她组成了团队,给了她一个完美的拒绝理由。   在圣兰斯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有太多的压力,每天在和同学们的聊天与学习之中就过去了,活动更是接踵而来,是别苏很喜欢的校园生活。   为了筹办今年的运动会,学生会与体育类相关社团都十分忙碌。偶尔在放学时刻,别苏都能看到有不少同学还在操场上摆放着设施,或是在学校的某一处张贴着相关物品。   有一种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同一件事的感觉。   在别苏的满怀期待中,圣兰斯帝学院春季运动会拉开了帷幕。   正值四月,气候适宜,万里无云。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几乎都毕业了,学院内骤然空了不少,诺大的操场看台只有两个年级的学生,每个班级都分到了十分广阔的区域,视野极好。   除了攀岩、保龄球、高尔夫之类的运动项目会由学校派车将参赛学生们带去其他的比赛场地,剩下的大部分项目都是在校内以及操场上举办的,包括别苏参加的两人三足。   已经报名了一项运动项目,别苏自认没有拖班级的后腿,心安理得地坐在看台上,欣赏着看台上的表演。   开幕式举办之前,按照惯例,有校长的讲话,但别苏发现周围的学生都散漫坐着,三五成群,或下棋或打牌,完全无视校领导的威严。   当然,这种现象似乎也已是常态,就连南宫老师都没有阻止,默许了同学们的玩闹行为。   在老师们的眼中,运动会是用来放松的,没必要强调各种规矩,只要参加比赛的学生能够享受运动的乐趣,其他人也能为自己的同学鼓劲加油就够了。   看台上的座位早就被贴心地处理过,用了柔软的坐垫,加了带弧度的靠背,每两张椅子之间还放了防震的小桌板,舒适程度宛如春游。   显然大家对运动会都很有经验,高二(A)班的同学们准备充分,各种口味的零食、果盘、饮料,比操场上的运动项目还要令人目不暇接……   不管是别苏注意到的还是没注意到的,只要有同学拿出来,必然都会往她身边的小桌板上送一份。   别苏没有拒绝同学们的好意,道过谢后给管家叔叔发信息,让他送些甜品和奶茶到学校来,再与同学们分享。   由于项目种类太过丰富,圣兰斯帝学院的运动会持续五天,从周一到周五,两人三足在倒数第二天,借物竞走在最后一天。   两人三足需要考验和同伴的默契,虽然别苏觉得自己和祁言关系已经很好,彼此也很熟悉,但为了排名,他们还是练习了一阵子的。   不知道祁言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别苏感觉两人的身高差又多了一点,连肢体协调性也受到了影响。   “你的鞋是不是加了内增高!”再一次没能跟上祁言,别苏鼓起脸,瞪向祁言的两条长腿。   以前他女装的时候,也没觉得差距有这么大啊,在皮鞋内加了内增高的别苏开始以己度人。   祁言蹲下,曲着腿,调整他们脚踝上的绑带:“相信我,我会跟好你的,按你的速度和频率来,好吗?”   他蹲在地上,抬着头,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和别苏商量,语气温和包容。   对着这样的祁言,别苏很难再责怪下去,只能点头:“那我等会直接走,你跟好我,不要绊倒我噢。”   这个项目,考验的不仅是默契,还有信任。   如果自己走得太快,就会担心同伴跟不上来,导致另一条腿被卡住,失去平衡,甚至摔倒。   因为五感太过敏锐,别苏是很怕受伤的,哪怕只是摔一跤,对她来说也是相当剧烈的疼痛,在做这种运动项目的时候难免会小心谨慎。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别苏下定决心,将祁言拉起来,退回起点处:“再来一次。”   ……   磨合的过程说来比较辛酸,但好在他们练了几天,多少找到了同调的感觉,别苏也对即将到来的比赛有几分信心。   既然参加了比赛,她还是想要拿到第一的。   广播声在通知两人三足项目的检录,别苏理了理身上的运动服,又将号码牌在胸前别好,和祁言一起往比赛的田径道上走去。   竞技类的项目都已经结束了,草坪也空了出来,因为在广播中听到了别苏和祁言的名字,许多学生都围在即将要举行比赛的跑道侧,手中拿着相机或手机,想要将接下来的画面记录下来。   圣兰斯帝学院没有不允许学生录像的规矩,别苏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也没有阻止,只是在一旁做着准备活动。   虽然这场比赛最多只能被称之为“疾走”,但万一拉伤了也很麻烦,她向来不吝于在这样的事情上多用一些耐心。   到了检录处,别苏将自己队伍的号码牌取下递出,收到的竟然是两套衣服。   那两套衣服有点像是商场里发传单的布偶熊,很大而且很沉。别苏毫无防备,刚把它们接到怀里,就被压得往后一倒,幸好祁言反应快,伸手扶了她一把,将玩偶服接了过去。   别苏稳住身形,问检录处的老师:“老师,请问这是要做什么啊?”   老师答道:“这是两人三足项目的团队服装,每个队伍都有两套玩偶服,等会要穿着它们参加比赛的呢,快去更衣室换了吧。”   “欸——?”别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附加安排,项目清单的说明后面也没有提到,困惑都写在了脸上。   老师朝她解释:“这是今年新加的规则啦,你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换衣服时间,快去准备吧!”   她挥了挥手,又拿了两套玩偶服,递给别苏身后的那支队伍,继续做着检录工作。   事已至此,别苏没多耽误时间,从祁言手中拿了套玩偶服,分担了一半重量:“那我们去找个更衣室吧。”   -   圣兰斯帝学院的每栋楼里都配备更衣室,方便学生们进行校服的更换,甚至一些运动类的社团,还会自己出资打造符合心意的更衣室。   但这些地方离操场都有一定距离,往返要花不少时间,况且等他们换好玩偶服,行动应该不会便利,如果去得太远,也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在祁言的建议下,别苏跟着他来到了操场内的那间更衣室。   因为只是用来应急的,这间更衣室只是做了简单的隔断,与其他的相比起来,显得狭窄许多,隔间也很少。   这会来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要参加比赛项目的,在外面排着队,轮流进去换衣服。   更衣室倒是分了男女,但别苏显然没办法往女生那边去,只能硬着头皮与祁言一起走进了男生更衣室——好在大家都比较讲究,没有人在公共区域直接换,都在等待隔间。   隔间数量太少,有些男生之间相熟,也不太在乎这些,索性就两个人一起进去。   排到别苏两人的时候,祁言极其自然地走进了刚空置出来的隔间。他没有合上门,保持着拉开的姿势,等待着别苏。   见别苏不动,祁言目露困惑:“怎么了?”   “啊……”别苏迟疑,“你先换吧,我等下一间就好,不差这一会吧?”   祁言没动:“我们已经排了五分钟队了,再不换的话可能会错过比赛。”   别苏看一眼手里的玩偶服,又看一眼半敞着门的更衣间,为难道:“没关系的,我很快的。”   发觉别苏不对劲,祁言退回来,走到她的身边,有些担忧,“是哪里不舒服?身体难受吗?不要勉强自己。”   他对排在后面的人说了声,将这个空置出来的隔间让给了他们,带着别苏等待着下一间。   祁言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别苏的额头,确定没有异样,才问道:“是不想参加这个项目了吗?”   “不是。”别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都和祁言练习了好几天了,怎么可能到这一步放弃?   但是看祁言这样,她也实在找不到借口说要自己单独一间更衣室。   检录的倒计时催促着别苏,她的内心就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样,分不出胜负。   恰好此刻有两个人从一间更衣室出来,她心一横,拽着祁言的手腕,把他拉进了里面。   门被关上,锁扣发出轻微的转动声。   占地面积不到两平米的狭窄隔间突然闯进两个人,霎那连顶端打下来的灯光都被遮挡住了许多,外面的嘈杂声被割开,如同一片寂静的天地,别苏甚至可以听到身边人的心跳声。   “好了,快换吧。”别苏松开祁言的手,镇定道。   “就这样换吗?”祁言的声音几乎在她的耳边响起。   别苏将怀中抱着的玩偶服摊开,摸索着拉链的位置,研究穿上它的方式,看都没看祁言一眼:“不然呢?”   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别苏抬头,发现身边的人竟然在脱运动服的外套。而且看他的动作,下一步就是对里面的运动T恤下手。   她甚至控制不住音量:“你做什么?”   祁言理所当然道:“换衣服啊。”   “你换衣服、换就换,脱外套干什么啊?”别苏结结巴巴,按住祁言的手,如临大敌地看着她。   祁言被她的动作逗笑:“不脱衣服,怎么换啊?”   “就、就直接穿啊!”别苏把整套玩偶服展示在他的面前,比划了两下,“不用贴身的吧,穿在我们现在的衣服外面就好了啊!”   “噢——”祁言应了声,“原来是不想在我面前换衣服,才不愿意和我一个更衣室?”   “说什么啊!”别苏恼羞成怒,“还换不换,刚才谁说时间不够的!”   祁言的语气包容,像是在哄发脾气的小朋友一样:“换换换。”   “这种全身包裹起来的玩偶服,想要靠自己一个人穿上是很难的,尤其还有身后的拉链。”他穿好自己的运动服外套,不紧不慢地分析,“要让我们两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穿好,最佳方案是轮流帮彼此穿。”   别苏皱着眉,将这套玩偶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得不承认,祁言说的话是对的。   “好吧。”她点头,将自己的这套衣服挂在墙壁表面的钩子上,“那先帮你穿吧。”   祁言摇头:“先帮你。等会我穿上了玩偶服,手脚笨拙,很难再帮你了。”   “那我等会怎么帮你?”别苏不解。   按照他的逻辑,不管他们谁先换好玩偶服,都行动笨重,不能帮另一个人。   祁言很有信心,对她眨了眨眼:“没问题的。”   他手中已经拿好了别苏的那套玩偶服:“好了,再犹豫下去,我们都要来不及了。相信我。”   大概是这里太过逼仄,连声音都无法传播,经过介质变得低沉,在她的耳畔震动。   别苏很难拒绝这样的声音。   她按照祁言的指示,配合地抬起腿,踩进那两只毛绒绒的雪白兔腿中。   这两套玩偶服是不同动物的,一套是雪白兔子造型,一套是棕色狐狸造型。   她从祁言手中随便拿了一套,正好是兔子的那套,就直接穿了。   感觉自己很像是还要长辈帮忙穿衣服的小宝宝,别苏觉得有点热,脸颊微红,顺从地继续伸手,五指被包裹进兔子的前爪,变成一个肉团,彻底丧失了灵活度与控制力。   头套也是连体的,从脖子前面往头上套,然后可以被塞进后领,将整个脑袋包裹住。但太早戴上会很闷,别苏便没管,先让它垂在身前,等祁言帮她拉上后背的拉链。   幸好只是在衣服外面套着穿玩偶服,不用把运动服脱掉。   可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到更衣室来啊?   直接在操场上套在衣服外面不就好了?!   别苏忽然无比怀疑自己先前的决定,是鬼迷心窍了吗,为什么会跟着祁言来更衣室?   后背被碰了一下,跑远的思绪忽然被拉回。   运动服还是太薄了些,敏锐的触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对方的手指从腰部的脊柱,顺着拉链的方向,一寸寸来到了肩胛骨的正中。   哪怕隔着两层衣服,那股温热的触感还是如影随形,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发麻。   她本能地想要躲避,但这里太小了,她甚至挪不开步子。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离身后的人更近了几分。   察觉到对方许久没有动作,别苏盯着面前的全身镜,感到轻微的不自在。   面前的全身镜太窄了,祁言是低着头帮她拉拉链的,几乎整个人都被挡在她的身后,一点也没露出来,只能看到一些漆黑的发,还有比她宽上不少的肩膀。   明明应该担心换衣服的时间太久,赶不上检录,但别苏却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她想要回头看看是遇到了什么状况,却被抵住后肩,没办法转身。   看不见祁言的脸,别苏只能问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祁言的声音很轻,“拉链卡住了。”   圣兰斯帝这样的学校,订购的玩偶服都不能保证质量吗?   别苏咬了咬唇,正想要催促两声,就听到拉链从链条滑过的声音流畅响起,温度也随之来到了后颈处。   转瞬即逝。   快得来不及捕捉。   “好了。”祁言松开手,站直身体,出现在了全身镜中。   “谢谢。”别苏说着,然后伸手想要帮他把挂着的那件狐狸玩偶服拿下来,“你快换吧。”   她是第一次穿玩偶服,之前还以为会和家里的动物睡衣差不多,但穿在了身上,才发现自己的距离感出了问题。   比如刚才,她明明以为自己可以够着那件衣服,却挥了个空,雪白的兔子爪子从狐狸的鼻子划过去,根本没能拿起来。   祁言笑了一声,自己将衣服拿下来。   他穿得很快,但动作却很优雅,举手投足间宛如在穿一套规整的西装,一丝不苟,赏心悦目。   别苏原本还准备像他之前一样,帮忙递上四肢的部位,然后发现他根本用不上自己。   又厚又软的狐狸玩偶服被祁言穿好,别苏想替他拉上后背的拉链,奈何这件兔子玩偶服根本没有手指,两团球怎么也握不住拉链。   但祁言的狐狸爪子就不一样了,他的手臂很长,也很柔韧,隔着手掌的布料,甚至可以自己伸手将后背拉链拉起来。   别苏站在一旁,只能举着两只雪白的兔子前肢,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   早知道她就选这件狐狸的玩偶服好了,她还能帮祁言。但是仔细看看,她发现自己的这件玩偶服尺码好像是要小一些,和祁言交换也不会合身。   那老师的眼睛太精准了吧,随手递过来的衣服都能适合他们两人的尺寸。   “祁言,你真厉害。”因为没能帮上忙,别苏只好口头称赞,“而且你这件玩偶服的拉链质量要好得多嘛。”   她随口一说,拉开门往外走,却发现祁言好像还没适应新衣服一样,抬腿间卡了一下,顿了顿才找回节奏。   “你可以自己走吗?”别苏注意到祁言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不确定他是否需要帮助。   祁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伸手搭在别苏的兔子前肢上:“不行,没什么平衡感了,可能要扶一下。”   别苏毫不怀疑,立刻承担了一部分他身体的重量,带着他走出更衣室,往检录处走去。   她有些担心,交代道:“你如果走不稳的话,等会比赛的时候靠我近一些,我还能扶你一下。”   因为要参加比赛,他们的手机都留在了班级的看台处,身上没有可以看时间的设备,只能找路过的学生问一下。   操场上到处拍照摄影的学生,要问时间倒是很简单。只是穿着玩偶服的别苏甫一出现,那些同学就目露惊艳,手中快门狂按,别苏足足问到第三个人,才问到具体的时间。   快来不及了,别苏捂住脸,想拉着祁言走快些,结果发现那些同学更激动了,甚至还说“这样更可爱”之类的话。   最后是已经适应了陆地行走的祁言挡在她前面,像狐狸爸爸牵着兔子宝宝一样,两个人才突破重重险阻,到了检录处。   幸好赶上了比赛,别苏和祁言登记完,将头套戴好,安静地站在一旁,像是大型玩偶一样,混在一众兔子和狐狸选手里面,等待比赛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   稍微修改了一点,不影响主要情节,看过的宝不用重看~ 第53章   老师的办事效率很高, 没有等多久,二十多组参赛选手便都已登记完毕。   别苏发现,每组选手都是一人穿了狐狸玩偶服, 一人穿了兔子玩偶服, 除了能看出有高有矮之外,分不出什么区别。   那位老师手中拿着一张写满了名单的纸,走到选手们中间,把白色兔子和棕色狐狸分成了两支队伍。   她从队伍之中的道路走过, 以此检查每个人玩偶服的穿戴情况, 然后让两列选手转身, 背对彼此。   有些选手不太愿意配合她, 纷纷开口道。   “老师, 干什么啊?”   “为什么把我和我搭档分开啊?”   “什么情况?”   此起彼伏的询问声在学生之中响起, 那位充当裁判的女老师吹了一下口哨, 接着说道:“安静!再有喧哗者, 直接做弃赛处理。”   被她这样一说,刚才的动静纷纷不见,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听从她的安排。   玩偶头套本来就大,这样转过身, 别说背后的队友, 就连左右两侧都半点也看不见, 视野里只有正面。   在几位老师的指引和帮助下, 别苏和身边的同学交换了好几次位置,最后才站定。   她听见背后的玩偶们也是一样, 杂乱的脚步声, 玩偶服摩擦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移动。   站位彻底被打散,在两侧草坪上旁观着的同学们也被老师交代了不要出声,整个田径赛道都变成了兔子和狐狸的巢穴,隔着一条天堑遥遥相望。   “好了。”女老师再次吹响口哨,击掌道,“两人三足项目预选赛开始,请各位同学在玩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同伴吧!确认好的同学来我这里核对!限时三分钟,如果没能找到同伴,或者是找错了同伴的话,将会被直接淘汰噢——”   她再一次强调道:“注意,绝对不可以发出声音!发出声音者,即刻淘汰!”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场面瞬间乱成一团,毛绒绒的雪白兔子和拖着长长尾巴的棕色狐狸混在一起,像是雪落在树干上,化作了大片的斑纹。   眼前是一模一样的狐狸头套,批量生产的玩偶服没有半点可供辨认的地方。   不像其他人四处走动,寻找着自己的同伴,别苏站在原地,观察着每一只从她的前面路过的狐狸。   这一只看起来就不如祁言高。   这一只走起路来有些拖沓。   这一只找人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祁言没有这么急躁。   每一只都不是他。   引以为傲的五感在这种时候也难起作用,玩偶服几乎阻隔了绝大部分气味,只剩下了衣服上留香剂的淡淡玫瑰味充斥鼻间。   就在别苏按捺不住,准备学着其他人那样,走去每一只狐狸玩偶面前仔细辨认的时候,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爪子上。   隔着厚厚的肉垫,别苏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   莫名其妙的,她甚至还来不及去看对方一眼,心中已然肯定——这就是祁言。   别苏抬起头,转身凑近他,兔子的三瓣唇刚好碰到狐狸低下来的鼻子尖尖。   在玩偶服里面的别苏不知道这一切,她只能听见周围的同学们乍然起了一阵喧哗,还有不断响起的快门声。   发觉自己受到了阻碍,别苏偏了偏脑袋,站到了这只狐狸的身侧,任由对方牵着自己,朝核检处走去。   三分钟太短了,甚至可以按秒来计时,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同伴。   别苏看了眼倒计时,现在才过去五十秒,但大家却着急得如同只剩十五秒了一样,恨不得随便拉上一个人就去核验。   也的确有人这样做了。   还有人认定对方是自己的同伴,但后者却持相反意见,僵持在原地,一个不肯放人走,一个想去找真正的队友。   走到老师面前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五六组队伍了,都是失败的人。他们的头套已经摘了下来,被汗水浸湿的发贴在额前和脸颊侧,热得满脸通红,和身边人置气,互相责怪为什么会认错人。   他们没有找对自己的队友,已经被淘汰了。   “你都不认识我,你干嘛跟我过来啊?”   “你一上来就拉我,我能怎么办,我还以为你是我队友呢!”   “找错了你不知道说一声吗?”   “规则不能说话,是我不想说?”   诸如此类的争执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吵得面红耳赤。   这是是双人项目。   如果队伍之中有一名成员找错了人,或者跟错了人,那么即便另一名成员还在玩偶群中努力,他也注定面临失败。   别苏忽然紧张起来,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剧烈。她圆圆的爪子忍不住拍了拍身边人的手,并不用力,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信任,告诉他——   放心,你没有找错。   我是你的队友,我是你的同伴。   我是别苏。   那只狐狸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没有停下脚步,带着她站在了老师的面前。   “还有一分半噢,你们要不要再去看看有没有更像自己队友的?”女老师很是好心地说道,给他们一个反悔的机会,“确认完就不能反悔了噢。”   刚才那么多组队伍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老师也不希望又多一对吵起来的学生,或者说两队。   但她接着看到,面前的狐狸鼻子和兔子耳朵都在水平方向上摆了摆——是在摇头。   “那好吧。”女老师无奈地摊摊手,“那就请你们帮助自己认定的队友,把头套取下来吧。”   她双手合拢,抵在下巴处,期待地看向他们:“见证彼此默契的时刻到了!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头套被摘下,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这两个学生的容貌一见难忘,老师显然也认出来了他们,鼓掌道:“很厉害嘛,第一组匹配成功的队伍出现了!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伙伴,看来你们是命中注定的队友呢!”   “那当然啦!”别苏一脸赞同,肯定老师的话。   因为被闷了一会,她的脸颊泛粉,双眸如黑曜石一般光彩熠熠。她看着祁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夸奖道:“祁言,你好棒啊!”   能这么快找到她,真的——好厉害啊!   “好啦。”老师突然开口,打断两人的感慨,“还有其他队伍要来检验呢,你们在边上看着,或者先去跑道那里等,都行。”   发现自己挡了路,别苏忙不迭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她伸手拉住祁言,站到了一边,悄悄凑近,小声问他:“祁言,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我的啊?”   祁言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拨动她额前微湿的发:“很明显。”   柔软的触感划过额头,驱散了燥热,很舒服,别苏没有躲开,仰着脸看他:“因为你在我背后,我才没能发现你。我已经把从我眼前走过的人都排除了!”   她稍微解释了两句。毕竟祁言能这么轻易认出她,她也不想落后,就好像自己对祁言不够熟悉一样。   而且她分明也是可以认出人来的。   别苏眨了眨眼睛,卷翘纤长的眼睫刚好扫过对方手心的肉垫,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感。   “没关系。”祁言的声音很轻,“在哪里都没关系,我会找到你。”   他的言语犹如玩偶服上密密的细绒,一寸寸从肌肤上扫过,留下一阵难以捕捉的痒意。   别苏望着他的脸,没能说出应答的话。   -   趣味项目基本都在这两天,操场的另一端同时在举办呼啦圈的比赛项目,但与这边的人山人海相对比,显得门庭冷落。   寥寥几个人,除了参赛选手,就是作为裁判的老师。   甚至有些听说了别苏有比赛要开始后,早早淘汰,连二十个也没转到,就直接退场了。   参加两人三足项目的共有二十五组选手,除了两组出于各种原因而选择弃赛,其他都到场了。   但这二十三组参赛选手,经过这短短三分钟的选拔,只剩下了六组。着六组中还有个别是因为太多人被淘汰,最后随便碰了个运气,恰好找到自己的搭档的。   穿着笨重的玩偶服,整个人被拉宽,占地面积也变大,大概五个人就要占据整条径道,他们的比赛场地便转移到了中央的草坪处。   已经规划出了一百米的比赛区域,有专人绑好每组选手的脚踝,领着他们在出发地站好,做好准备。   “咻——”   伴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隔着厚厚的玩偶服,里面还有中空的部分,那条绑带几乎限制住了一切动作。   带子绑在玩偶服的外面,但起到的阻碍却比平时练习时候的更大。尤其因为视野受限,他们没办法看到彼此的状况,只能努力试着向前走。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一般,默契与配合化作沙砾流失,汗水从发间淌下,自下颌线滚落,汇集在下巴上,凝成一粒粒汗珠。   看到已经有玩偶出现在赛道前面,别苏有些着急。她的左腿和祁言的右腿绑在一起,一方抬腿后,动作会缓慢地传到玩偶服,再传到身边的人。   “别急。一步步来。”被头套挡着,祁言的声音闷闷沉沉。   他挽上别苏的手臂,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玩偶服受到挤压,发出碰撞的声音。   和每一次练习的时候一样,别苏的心安定下来,逐渐找到了曾经的默契,开始步入正轨。   在这条不过一百米的道路上,他们走的不是最快的,但却很稳,动作和谐统一,与其他摇摇晃晃的几支队伍比起来,是姿势最好看的一组。   两侧的观众在缓慢地变动,视野内的景象改变着,前方的队伍从三组变为两组,又变为一组。   欢呼声响起,呐喊声响起,同学们的鼓励与加油声都到了她的耳畔,许多人的口中正呼喊着她的名字。   别苏知道,他们离终点越来越近了。   节奏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只要找到它,跟紧它,就会如同走出狭窄山洞看到的平旷土地一样,所有的难题会在眨眼中被化解。   身上套着的玩偶服逐渐与自己融为一体,疾走间如履平地,他们走到了最前面那组选手的身边。   能够从后方赶上,他们的速度显然是高于其他人的。对手意识到了这点,脚步变得凌乱起来,瞬间破坏了彼此间的频率。   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每名选手的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火焰,眼前只有那条横垂着的彩带。   他们会是第一支穿过终点的队伍!   彩带会随着他们的步伐落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越着急只会越慌乱。发现自己被超越,看到有其他选手出现在侧前方的时候,这两名选手都想赶上去。   快点——   再快点——   但急躁无法成事,他们在混乱中同时抬了左腿,双双朝前倒去。   离他们最近的别苏首先受到影响。   这时,她和祁言已经超过这两人了,但后者是向左前方扑倒的,刚好撞在她还没抬起的右腿上。   “唔──”   她的喉间溢出一道声音,身体失去平衡,也朝左边倒去。   祁言的手还和她的挽在一起,两人的一侧脚踝也固定得很紧。   一方重心不稳,另一方也只能同甘共苦,和已经摔倒的那组一样,扑向地面。   受玩偶服的限制,再灵活的身形也难以施展。   千钧一发之际,祁言的反应很快。他的右手立刻揽住别苏的肩膀,整个人上半身旋转了一个不大的幅度,以后背着地的姿势仰躺在了草坪上。   别苏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摔在他的身上,头套接触的是狐狸服装柔软的肚子,减轻了大部分冲击。   感受到失重的那一刻,别苏闭上双眼,手也努力抱住了头,试图减少收到的伤害。   黑暗中,“砰──”的一声,她听到了响动,但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这样一摔,头套里的部件被推动,她也难免磕碰了一下,但最严重的事情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棕色的狐狸皮毛。   两侧观众早已被这一幕吓得失声,老师们也赶紧暂停了比赛,小心翼翼地将几人扶起。   别苏被困在玩偶服里面,只能任由外面的人动作。   穿着玩偶服,仅凭自己是不可能从地面站起来的,别苏被一名老师搀扶着起身,对方又替她将头套摘下。   那老师一脸着急,正要开口询问,就被人推开。   祁言的头套已经取下来,黑色的发被汗水打湿,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他的眸中满是担忧,语气也不见平日的从容,关切道:“刚才磕到头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啦。”别苏安慰他,“还可以继续比赛呢。”   “比赛结束了,你们已经获胜了!”老师站在一边,对她说道,“恭喜你们!”   刚才他们已经到了终点前,摔倒的时候又是向前的,刚好将那根象征着胜利的彩带撞倒,身体也过了终点线。   “这样也可以吗?”别苏惊讶。   那老师不停点头:“当然啦,奖牌和奖品之后会发。同学,你们快去校医室看看吧,别真的受伤了。”   不仅是别苏,包括祁言和身边的那两名选手也被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剩余的队伍再继续比赛,争夺后面的几个名次。   把身上的玩偶服脱下来,交给工作人员,别苏抬腿,准备跟着老师去校医室。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别苏的身形摇晃,伸手撑在了祁言的手臂上。   好像是有点问题……   别苏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果不其然,祁言的脸色很不好看,失了笑意的眼睛显得凌厉逼人,缀了碎冰一般。   但这样的气势并没能保持住很久,被别苏莹亮的眼睛一看,祁言立即缴械,语气也软了下来:“是不是撞伤了?不要瞒着我。”   别苏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又试着晃了晃脑袋:“好像磕了一下,有点头晕。”   她知道,摔下去的那时候,祁言已经很努力保护她了,但是玩偶服的头套很硬,再怎么缓冲也不可避免地发生磕碰。   加上她自身的缘故,再小的问题都会被放大,显得比较严重。   是不想让祁言担心才没说实话,但现在似乎适得其反了,别苏选择坦白从宽:“只是一点点,应该没什么事的,现在不是要去校医室吗,别担心啦。”   说是校医室,其实是开在圣兰斯帝校园内部的一家医院,从门诊到手术室一应俱全,里面的医生也都是外聘来的,经验丰富,十分专业。   但祁言显然没有被她的话语宽慰。   他的眼睑压低,日光落在上面,打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冷冽。   别苏被他这样注视着,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只能放缓呼吸,与他对视。   一眨眼,天地转动,蔚蓝的天与青绿的草坪在她的眼中交叠──她被祁言横抱在了怀中。   “别动,头不要晃。”声音从上方传来,紧绷着,“万一脑震荡就麻烦了。”   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服到腰侧与腿弯处,别苏浑身僵住,不敢再乱动。   周围响起因祁言的动作而出现的惊呼声,别苏甚至可以猜到同学们又会取什么样夺人眼球的标题发在论坛上。   她偏过头,将正脸朝向里面。   抱着她的少年走得很快,但也很稳,没有一点晃动。   别苏抬手,轻轻抓住他前襟处的衣料。   -   已经有老师提前打过招呼,到了校医室就有护士迎上来,领着他们去做了全套的检查。   直到将CT拍过,医生说没有大碍,祁言才放心下来。   别苏靠在病床上,发现祁言仍然盯着手中那张刚拍出来的片子,一脸认真,好像真的能从那些深浅程度不一的阴影之中看出什么。   再不阻止他,只怕祁言下一步就是要现学脑CT病灶图,想要亲自给她问诊。   “祁言。”别苏喊他,“医生都说没有事了,你还信不过医生啊?”   祁言这时才将视线移开,但就是不看别苏的脸。   别苏注意到这点,问他:“你在生我的气吗?别生气啦,我们不是都拿了第一,再说了,我真的没事。”   显然,她这话一点作用没有,甚至还起了反效果。   祁言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发现自己受伤,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通知老师,而不是说还要继续比赛。”   “那我们当时都快赢了嘛。”别苏辩解,“你不想当冠军吗?”   不欲和她争辩,但却需要纠正这样的想法。   祁言叹了一口气,在她的床边坐下:“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记住了吗?”   他伸出食指,悬在别苏的右额上。   “痛痛痛——”别苏换上一副可怜的神色,嘴上不断喊道。   祁言气得发笑,手指顺势捏了一把她的脸:“我还没碰到你。”   刚磕到的时候没反应,过了一会儿,到校医院的时候,右额撞到的地方就慢慢鼓起一个很大的包,发青泛红。   “好啦。”别苏握住他的手,一边卖惨,一边保证道,“我都受伤了,祁言老师就不要教育我了。我保证以后会第一时间汇报身体状况!”   见祁言似乎还要说话,她连忙道:“我也是想和你一起拿奖牌啊,不要说我了,好不好?”   就会撒娇。   祁言被她两句话说得半点脾气也没有了:“靠好,我给你擦药。”   他撩起别苏额前的刘海,棉签沾了乳白色的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淤青红肿处。   别苏的皮肤很白,这个鼓包就显得格外骇人,虽然只是一小块,但张牙舞爪地印在上面,令人见了便心疼。   “嘶——”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肌肤,别苏忍不住吸气。   虽然祁言的动作已经很小心翼翼,但伤口被触碰的感觉接连不断地,从她的皮肤传递到神经末梢,再到大脑,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异常清晰。   生理性的眼泪出现在眼眶中,别苏努力控制住,眨了眨眼,将它们收回去。   她稍微用力,咬住口腔内的软肉,试图借此抵挡额头的不适。   紧接着,一股外力传来,阻止住她的动作。   祁言另一只手按在她的下巴处,就好像知道她做了什么一样,隔着唇瓣,指腹用力,将她的下齿推开。   “我再轻些,别咬自己。”   像是在践行自己的承诺,他凑近别苏的额头,轻轻吹着她的伤口处。拿着棉签的手很稳,决不出现任何一点多余的触碰。   带着温度的风柔柔地来到额头,带走了疼痛,换来的是触电一般的酥麻。   如同漫天落下的网,密密的,不留一丝缝隙。   作者有话说:   -   13章   对着别苏,祁言心理:很女生气,说话像撒娇的男同学   53章   对着别苏,祁言心理:就会撒娇   -   即使穿着玩偶服,苏苏和小祁也是最好看的那组!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贝们,爱你们! 第54章   两人三足项目的颁奖仪式在比赛结束后举办, 但别苏和祁言都在医务室,不得已缺席,冠军的奖牌和奖品便由顾勰作为班长代领, 转交给他们。   奖品是一对吊坠, 造型是他们穿着的玩偶服的迷你版,连毛绒绒的触感都十分相似,别苏拿到就爱不释手,也顾不上即将要步入夏天, 当场就要把吊坠挂在手机壳上。   这是冠军的象征, 别苏不仅自己要挂上, 还要求祁言也要用这个新手机吊坠, 不然就是不尊重他们的胜利果实。   祁言十分配合, 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让她把手机壳拆下来, 挂上那只雪白的小兔子。   白皙柔软的手指捏在黑色的细绳上, 灵巧地翻转、打结,白色的兔子耳朵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跳跃着, 然后停下。   做好这一切,别苏揉了一把兔子脸颊, 将手机壳拼回去的时候, 尾指不慎触亮了屏幕, 漫天的雪映入眼帘。   夜幕天悬、雪花飞舞。   露台上的人影模糊, 隔着暖黄色的灯光,流淌着奇异的静谧。   “这是你来送我礼物的那天吗?”别苏一眼就认了出来自己, “当时都没注意到你拍照了, 这张照片真好看。”   她把祁言的手机还回去:“但是只有我一个人, 显得好孤单。”   说完,她接着将另一枚吊坠串在自己的手机壳上,顺便把光秃秃的手机递给祁言:“看看我的。”   屏幕上的背景图同样是深夜。   五颜六色的绚烂烟火绽放在漆黑的幕布上,盛开坠落,隐约还能从边缘处看见瀑布一角,是他们聚在一起跨年时候的场景。   “我们选的都是跨年的照片呢,是不是很有默契?”别苏找到了两幅图的相同点,对祁言说道。   虽然一个是元旦前的跨年,一个是春节前的跨年,但在一年中这样重要的两个时间节点,他们竟然都在彼此身边。   “是啊。”祁言垂眸,眼尾染上笑意。   他把台灯调亮,看着别苏的动作,问道:“你更喜欢这只狐狸吗?”   比赛的时候,别苏穿的是那件兔子造型的玩偶服,他以为别苏会更喜欢后者。   别苏头也没抬,解释道:“这是双人的奖品啊,就是要交换使用的,这样你一看到吊坠就想到我,才能记得是和我一起赢的比赛嘛。”   她很快弄好,抬头看向祁言:“还是你更喜欢这只狐狸吊坠?换回来也可以的。”   他们的手机型号都是一样的,手机壳虽然不是一种风格,但交换着用也没有关系,连重新串吊坠的功夫都省了。   “这样就好,我很喜欢。”祁言伸手按在兔子的两只长耳朵上,轻轻捻动,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只兔子,我很喜欢。”   -   运动会还在继续。   别苏的头被磕伤,又是在学校的比赛项目中受的伤,南宫老师已经嘱咐她可以在家修养,但她最后一天的借物竞走项目十分感兴趣,坚持要来学校。   祁言原本打算请一天假,在家照顾她,但在别苏的强烈要求下,他没办法拒绝,只好陪她一起出席了圣兰斯帝最后一天的运动会。   虽然没有到脑震荡的程度,但毕竟受伤的是最重要的头部,小伤也需要多加重视,医生同样交代过近期要多加注意。   或许这只是医生的随口一说,但祁言是真的做到了“谨遵医嘱”这四个字。   短短的五分钟步行路程,他甚至都想叫车。   被别苏劝着走路之后,他每隔两分钟就要检查一遍别苏额头的伤,又时刻看护着她,像是带了一件精美的琉璃制品,谨慎极了,不让任何人触碰到别苏。   “不用这么小心吧。”   别苏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把所有人打发走。就连听说她受伤了过来探望的沈研研和楚弈都没能和她说上三句话——因为她需要静养。   可是……   听着耳边喧闹的呐喊声,别苏坐在看台上,想着,在运动会场,怎么也没办法静养吧?   出门前,祁言替别苏在额头上擦了药,粘好了纱布。   额前的刘海散下来,将之稍微遮起。白色的纱布若隐若现,在黑发的映衬下,令她透出一种浓烈的易碎感,脆弱得宛如白瓷。   至少身边的同学们都极其小心,在经过她的时候也注意动作的幅度和声音大小,自觉不去打扰别苏。   很快就到了别苏最期待的借物竞走项目。   这是最后一个项目,等到这个项目结束,就会由舞蹈社和音乐社等社团献上闭幕式,宣告本届校运会的完美落幕。   借物竞走的起点在操场1号门的位置,别苏看到顾勰手里端着个透明的正方形箱子,走到了裁判的身边。   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名学生,祁言说那些人分别是高一和高二年级各班的班长。   高三年级已经不剩多少学生了,各个班级的人数都很少,便不在这一次的挑选范围内。   裁判从每个班级的玻璃盒中各抽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学生的名字。他交给身边的助手,将参与者的名字念了出来。   “高二(A)班,许望。”   “高二(B)班,刘晓。”   “高二(C)班,楚弈。”   ……   “高一(A)班,沈研研。”   ……   一共十名学生,依次站在了裁判的跟前。   “感觉这个很有趣,要是抽到我就好了。”别苏倾身,趴在看台的栏杆处,看着1号门的那些参赛选手说道。   他们班的位置正好在1号门上方,站在倾斜的走道处,便能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是最近的旁观点。   祁言扶住她的头,不让她乱晃:“不会,你的名字不在顾勰的箱子里。”   “啊?”别苏语气遗憾,发出了一声疑问。   祁言很赞同顾勰的做法:“你受伤了,顾勰作为班长,当然要优先考虑班上同学的身体。”   “好吧。”别苏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就算参加了活动,也很难为班级争得荣誉。   她看了眼代表(A)班的许望。   对方的表情被厚重的镜片遮住,看不分明,她有些担心:“许望平时好像都在学习,也不知道这个项目对他来说会不会有些难。”   祁言连余光都没有给其他人,回答道:“只要借到指定物品去往指定地点,他能认识学校里的建筑物,就不会有难度。如果有借不到的物品,顾勰也会帮他。”   说的也是,毕竟他们班长还是学生会会长嘛。   别苏想点头,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下巴就被一只手托住,没办法再动一寸。   “祁言。”她有些无奈,“点头而已,没有影响的。”   祁言收回手,但坚持自己的想法:“至少这三天,我会看护好你。”   “好吧,谢谢祁言——”   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是勉为其难的语气。   但她也知道祁言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这样,只能接受了他的照顾。   操场门边,下方的选手们已经完成了抽签,每人都将自己的签纸收好,不让竞争对手看到。   有人朝上方望了过来,别苏抬高右手,向对方挥了挥,笑道:“许望,加油啊!”   虽然与许望相比,沈研研和楚弈与她关系更好一些,但现在是代表班级比赛,她肯定是要优先支持自己的同班同学的,何况许望还是她的后座,她今天还收到了对方送的跌打损伤药膏。   “哼。”楚弈等了半天,见别苏没有后文了,点名道姓,“苏苏,为什么不给本少爷加油?”   被人问到跟前了,别苏懒得和他纠正一句称谓,她也不至于吝啬于一句话,对楚弈道:“你也加油!”   “学长。”   沈研研抽过了签,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看台上,出现在她的身后。   “学长可以为我也加油吗?”她今天将黑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笑容腼腆,与平时相比,有几分学生稚气。   “当然。”别苏转过身,对她很有信心,“你一定要超过楚弈噢!”   沈研研和楚弈曾经有过好几次矛盾,即便如今都一一化解,但好不容易有机会挫挫楚弈的锐气,怎么能放过?   沈研研答应道:“好!那学长可以借我一件东西吗?”   “什么?”别苏想到他们刚才抽的纸条,有些为难,“沈学妹,你算是我们班级的竞争对手,不太好借物品给你的。”   看出来别苏的犹豫,沈研研笑了下:“我怎么会让学长难办,我想找学长借的,是坚持。”   别苏:“坚持?”   “是啊,学长昨天比赛摔倒,站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继续比赛,这件事可是已经在学校内传遍了呢。”沈研研注视着别苏额角的纱布,继续道,“我会努力拿到第一,希望学长能把这种坚韧不屈的意志借给我,好吗?”   她的语气很轻松,但别苏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   想了想,别苏的右手虚虚握拳,和她的左手碰了一下,掌骨与指节相触,清瘦的骨节滑过柔软的手背。   “学妹自己拥有的东西,哪里需要找我借呢?”别苏冲她眨了下右眼,“快去比赛吧,不然真的要拿不到第一了噢。”   “学长嘴上说我们是竞争对手,心里还是相信我能第一的,对吧?”沈研研问道,眸光中透露出几分自信。   她将左手手背在唇边凑了凑,然后转身走下看台:“谢谢学长为我加油。”   她的身影再看不见,参赛的选手们也都离开了起点,别苏回到座椅上,听祁言对她说道:“你和沈学妹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是啊。”别苏承认,好奇道,“你还对沈学妹有意见吗?”   祁言以前对沈研研的态度不算好,但后来好像又稍微接受了一些。别苏现在也不太清楚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总之没有听他们再说过对方的不好了。   “不是。”祁言如今已经不会误会别苏和沈研研之间的关系,自然谈不上有意见与否。   他回忆着刚才两人互动的场面,说道:“但你和沈学妹之间,有种其他人看不懂的交流。”   “唔——也没有吧。”   别苏含糊了一声,有些心虚。   毕竟沈学妹知道她是女生,彼此守护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举手投足难免没有太多的顾忌。   但是祁言并不知道这件事,在他看来,自己和沈学妹的相处可能有些超过普通的异性了……   “刚才我只是和她碰了个拳。”别苏不想让祁言多想,主动提出这一点,“以前我和你也经常这样啊。”   “可我是男生。”祁言说得很认真,“但沈学妹是女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起:“你还是更喜欢女生?”   即使别苏现在已经和他如以往一般相处,但祁言明显感觉到,与之前仍然有些细微的不同。   如果他还是女装,至少在穿玩偶服的那时,别苏不会那么犹豫。   难道这就是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吗?   身为同性的自己,还是会被别苏下意识地排斥……   知道祁言指的不仅是单纯的喜欢,别苏理所当然地带入了回绝其他人那时候的状态:“我会喜欢女生不是很正常吗?”   但毕竟现在面前的是祁言,别苏还是给自己的话留了几分余地,未免以后身份暴露时被翻旧账:“但我现在没考虑这些啊,男生女生都是一样的。我拒绝那些同学的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   说实话,祁言现在不仅照顾她的身体,还对她的社交状态十分关心。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几乎要以为祁言把自己当作弟弟照顾了。   见祁言仍然沉默,她保证道:“我知道啦。我以后都不和沈学妹肢体接触了!”   可明明她和沈学妹才是同一性别啊,这样子说,她和祁言才应该保持距离呢。   别苏按照祁言的逻辑想到。   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不能跟着借物竞走的选手们到处跑,就坐在看台上等待那些人回来,至少可以看到第一名的产生。   这个项目有时候很快就能结束,但如果遇到了难以借到的物件,那花上两三个小时也是很正常的,况且一共有四轮,最后一段的物品借到了才会回来原点。   别苏听到,第一段的打卡点是校图书馆。从操场到校图书馆,步行往返一趟都需要二十分钟,更别提还要找人借指定物品了。   看来还要等上一会呢。   与他们一般无所事事的还有程钰。她的比赛项目前两天就完成了,只剩下一个闭幕式需要表演,便也在看台上等着借物竞走比赛结束。   三人凑在一起,决定找些娱乐项目打发时间,边玩边等。   勉强算是在户外,还带了别苏这个伤患,需要体力的项目直接被排除,只剩下棋牌类的娱乐活动。在棋牌类的项目之中,为了让别苏得到更好的休息,需要动脑思考的也被排除。   商量过后,三人决定找身边的同学借一套飞行棋。   -   地图上,最前面的是一架红色飞机,后面的两格跟着一架蓝色飞机,再往后四格是一架黄色飞机,剩余的飞机零零散散在其他方格内,还有两架尚未出门的黄色飞机。   鲜亮的两个红点出现在骰子的正面。   “不要撞我的飞机。”别苏伸手盖在自己红色的小飞机上,睁着两只眼睛望向祁言,双眸湿漉漉的,试图让对方放她一马。   “别苏你犯规!”程钰坐在她对面,“你这样谁能拒绝啊,这个是美人计!祁言你不会中计了吧?”   她晓之以理:“祁言,你前面只有一个阻碍了,把别苏的飞机撞回家!难道你不想第一个征服空中航线吗?”   祁言没有说话,但他选择的飞机已经表明了他的意图。   他没有去挪动最前方的蓝色飞机,而是把刚刚出门的小飞机往前推了两格。   “唉——!”程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祁言一眼,“我就知道!”   狠狠拿过地图上的骰子,程钰开始抛掷。   旋转过后,六个红点出现在骰子正上方。   ——六点。   程钰看看地图上的小飞机,又看看坐在对面的别苏。   好吧。   她甚至没办法和别苏的眼神对视超过两秒。   不得不承认,换了她,她也舍不得去撞别苏的飞机。   她最后看了别苏一眼,然后把自己还在基地的飞机挪了一架出来,又扔了一次,三点,她出发了。   ……   在所向披靡的眼神攻势之下,别苏的四架红色小飞机成功抵达终点,成为了飞行棋大战中的优胜者。   她退场了,剩下的蓝色飞机和黄色飞机也停止了之前厮杀的局面,避开彼此的碰撞,一心只想让游戏早些结束。   最终祁言运气好上一些,刚好投掷出了到达终点的数字。   飞行棋的确是打发时间的利器,一局结束,借物竞走比赛都已经进入第四轮了。   在前几轮中,他们有人抽到游泳社社长的泳镜、高三年级教导主任藏在办公室的明星签名款篮球,还有今年全校一百米径赛第一的奖牌……   每一样都需要选手们花大量的时间去“借”,好在大部分指定物品的拥有者都很好说话,没有在这些地方为难他们。   最先回到操场的是许望。   他呼吸急促,这一路显然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汗水从脸颊滚落,眼镜镜片上起了雾。   别苏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虽然她很希望自己的班级可以获胜,但与其他选手比起来,许望的体力并不占优,只能说明他抽签到的物品的难度系数要低一些?   在别苏的注视下,他没有走到打卡点的裁判处,而是走到看台下方,朝向别苏。   一道栏杆相隔,别苏意识到是有事找她:“是抽到我的物品了吗?”   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应该是为了第四轮的指定物。   许望点头。   他的呼吸还没平复下来,程钰在一旁看到,连忙给他拿了瓶水,递过去的同时拧开了瓶盖。   别苏思考了一下,认为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如果一定有什么是只有找到她才能借到的,那大概只有额头上的纱布了。   准备签纸的工作人员显然并没有这么离奇的想法,许望将抽到的签在别苏面前展开──兔子玩偶吊坠。   “是这个啊。”别苏看向祁言,催促道,“快给他们看看我们的优胜者奖品!”   都是同班同学,顾勰领奖的时候他们都在场,自然清楚奖品是什么。但在场的几人都没料到,这枚手机吊坠竟然会在祁言那里。   并不是说有多突兀,只是总觉得,别苏和白兔的造型更相配一些。   程钰的目光在别苏和祁言的手机上来回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皱着眉,看了半天:“你们这个是……兄弟手机链?”   是想说情侣吊坠的,但自从知道祁言是男生的那一刻起,她的cp就已经be了,她现在洗心革面,宁愿相信两人是兄弟情深。   听起来有些奇怪,别苏想了想,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是啊。”   男生之间的友谊到达顶点,应该就是变成好兄弟吧。   她和祁言的关系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似乎也挺不错的。   祁言没有把吊坠取下,也没有把手机壳拆下,而是将手机拿在手里,对许望说道:“我和你一起过去打卡。”   借物竞走,一般是借到物品就可以,但物品的主人如果要一起,也是符合规则的。   许望看了别苏一眼,然后像祁言道谢,站在一边,等着他从看台上下来。   别苏也想跟去,正要动身,被祁言拦下来:“下面人多,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临走先,他又一次扶住别苏的脸颊:“我不在,不要乱晃头。”   别苏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点,答应道:“好。”   这个看台的位置视野很好,与打卡点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   目送祁言和许望朝终点处的老师走去,别苏期待地等待冠军的产生。   程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语气十分迟疑,像是自己也没想好要说的话:“别苏,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有问题?”   别苏不解:“什么?”   程钰却没直说,而是用了个陈述句:“你和祁言……关系真的很好。”   “当然啦。”别苏坦然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只是好朋友……”会这么亲密吗?   程钰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对着别苏澄澈纯净的目光,她没办法问出这个问题。   可能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的吧。   是她格局太小了,每天只惦记这些情情爱爱的,她太不应该了!   看着别苏的脸,程钰下定决心,以后她就是别苏唯粉,谁也别来她面前磕别苏的cp!她自己也绝对不可以!   别苏等了一会,意识到程钰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不准备再问她了。   一声轻响,终点处传来礼花筒的声音,纸管里填充的彩条亮片冲向空中,伴随着粉色的花瓣纷纷落下,将许望与一并过去的祁言包在其中。   他身姿挺立,有彩带埋入漆黑的发间,周身垂下的亮片折射着光彩,映照在肌肤之上,衬得他眉眼如画。   视线中的其他人与景仿佛都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唯有他鲜活明亮。   别苏的身体比思想还要更快一步,喊了出来:“祁言!”   循着声音,人群中的少年回头。   有花瓣与彩色亮片伴随着他的动作落在地上,轻飘飘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祁言抬眸,朝看台望去。   清风和煦,阳光灿烂。别苏趴在栏杆上,眉眼弯弯,正朝他笑。   一时间,连春日也为她倒戈。   作者有话说:   -   祁·男妈妈·言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贝,啵啵大家~ 第55章   运动会后, 圣兰斯帝本学期的大型活动就都结束了。   与同学们日渐熟悉,哪怕是曾经拒绝过的同班同学,现在也能正常相处了。   别苏对这样的发展十分满意。   不知道是身为学生会会长的顾勰对论坛的发言增加了限制, 还是圣兰斯帝的学生们转变了态度, 论坛上也不再乱传别苏的绯闻,别苏一心向学的形象深入人心,即便提到她和其他人,也都是往友谊的方向靠拢。   校园生活趋于平静, 以至于收到顾勰的生日邀请函时, 别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勰坐在她的前面, 大多数时候递过来的都是试卷、书籍, 和各种各样的报名表。   看到对方转身递了一张卡纸类的物件, 别苏还以为又是要填写什么东西。   直到指腹传来金粉的颗粒质感, 才意识到是她想错了。   鎏金的字印在邀请函的封面, 连底图都是精心设计的。别苏将卡纸打开, 惊讶道:“班长你这周末生日呀?”   “嗯。”顾勰点头,问道,“周日会在家里办宴会, 你有时间吗?”   他问得小心,似是已经做好被别苏拒绝的准备。   别苏倒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直接答应道:“当然, 我一定会准时到场的。”   顾勰补充道:“是我父亲主办的宴会, 可能会有许多客人。”   他知道别苏不喜欢陌生人太多的地方, 尤其是这类宴会性质的场所。   “没关系呀。是你过生日,我是去祝福你的, 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别苏理所当然道。   邀请函上说是十八岁的成人礼, 显然是很正式的场合, 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能够被邀请,她作为朋友,真的感到十分荣幸,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不重要的原因拒绝。   顾勰的神情松下来,嘴角上扬了几分:“欢迎你。”   他的笑转瞬即逝,又将另一封邀请函递给祁言。后者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也答应了他的邀请。   别苏将邀请函收好,凑到祁言身边,说道:“祁言,等你生日的时候也要记得邀请我噢。”   祁言问她:“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二十嘛。”别苏早就偷偷看过祁言的证件号了。   春节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对祁言的了解实在有所欠缺,几乎是恶补了一通,而且祁言也从来不在她面前隐藏什么,连手机都能解了锁给她用。   只要有心,想要知道这些信息太轻易了。   她去年九月份转学过来,当时和祁言还不算太熟悉,但现在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肯定是要一起庆祝生日的!   虽然现在才五月,她也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的,知道日期的时候她特意去翻了日历,看到是周末还高兴了一会。   成功把祁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别苏保证道:“等今年你过生日,我一定会好好为你挑选一件礼物的。”   她说得信心十足,显然是胸有成竹,对要送的礼物有主意了。   祁言没有追问,让她保持着神秘。   他的眸中带笑,轻声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周日。   盘旋的山路上,豪车如流水一般绵延不绝,载着尊贵的客人停在了顾家宅邸之前。   别苏坐在车内,看着盛装打扮的男女步入门内。等了一会,她才拿上生日宴会的请柬与亲自准备的礼物,走下了车。   这是她第一次来顾勰家。   平时在学校中,她便听说过顾勰家境不菲,但今日见了,才知道并非虚言。   眼前的住宅如同庄园一般,散发着经年累月积淀下的庄严气息,古朴肃穆,被高大茂盛的植物笼罩着,如同身披铠甲的守卫,伫立在雕着青松花纹的铂金色大门之外。   今天是由家里的司机送她来的。   既然是要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她当然不至于太过随意对待,特意联系了管家,回家了一趟,试过各种新定做的西装礼服才出门。   这一趟耽误了些时间,她在进门前又避开了人流高峰的时刻,到的便不算早。   她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不是很正式的款式,是既不失礼,又符合她的年龄的类型。量身的剪裁将细瘦的腰与修长的腿展露得淋漓尽致,袖口处闪着微微的橙色光芒,溶在如大海一般的蓝里,亮眼又不突兀。   在门童的引领下,她坐上了顾家专用于接待客人的轿车。   穿过偌大的园林,别苏终于看到用于举办宴会的场所。   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在太阳已然落山的时刻,映出一片明亮之景。天上半颗星星也看不见,只有一轮如钩的弯月悬在天际,若隐若现,几乎失去光亮。   踏进宴会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形形色色的宾客零落站着,三五成群,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像是一名高中生的生日宴会,倒像是上流社会的交际会。   难怪顾勰将请柬给她的时候那么犹豫,想来是早有预料了。   别苏走进大厅时并没有发出声音,在侍者的引领下,安安静静,只准备朝角落走去,如果能遇到顾勰,就将礼物送给他,说上一句“生日快乐”;如果没能见到,就等待宴会的开始,等待主人家的出场。   她的想法很简单,动作也很低调,但她出现在哪里,便注定是目光的中心。   当她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刻,谈论着股市与高尔夫的成年人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之前的话题,全部的注意力都来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哪家的孩子?”   “身边没有人领着,是自己来的吧。”   “今天是顾家少爷的生日,大概是他的哪位同学。”   “从没在宴会上见过呢,这样的一副样貌,应该早就传出名气了才对。”   “不是圈子里的吧,估计就是个普通学生。”   “是祁家那个二少爷?”   “不是,我见过祁家的,比这男生看起来冷一些。”   “而且祁家的那位少爷已经到了,半小时前已经被议论过一阵了,你们来晚了。”   “真的假的?我还没见过那位呢,听说好看得过目难忘,真想去见识一下。”   “和眼前这位比起来,倒是难分伯仲。”   “不是都与祁家断绝关系了,你们还一口一个少爷,啧。”   “他人与祁家断绝关系,手里的股份可不少,轮得到你在这里多嘴?”   “所以,现在来的是谁?”   议论声被这句话终结,但没人能给出回答。   “你好。”有名男士理了理领带,端着一杯香槟,走到了别苏面前,“在下秦枳。”   秦枳的黑发被发胶梳起,言辞有礼,但满身都是浸在金钱之中的铜臭味,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都遮不住那双眼中的觊觎意味。   举杯之际,他的手腕转动,将泛着金光的手表露出半截,显得十分刻意。   “你好。”   别苏应了一声,不适地皱了下眉,微微后退一步,想要避开这种令她反感的目光。   即便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但这人身上的烟酒味遮也遮不住,还喷了很重的古龙水,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秦枳丝毫未觉她的抗拒,甚至向前迈了一步。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如同成功人士一般,说话的口气也饱含指导之意:“年轻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报上自己的名字,是宴会中最基本的礼节。”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别苏的脸色冷下来:“是吗,少和不怀好意的人说话,也是我家的家教。”   毕竟是在顾勰家的宴会上,她不想和顾家的客人闹得太过难看,只低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别苏转身,准备离开,避免可能发生的争执。   但对方显然不想就这样算了。   “你是哪家的家教?”秦枳被扫了面子,装出来的那副斯文面孔也随之消失,说话不再客气,“小朋友,你我都是顾家的客人,但也是有所不同的。”   他看别苏长得好看,才对她有几分让步,想要好好说话,先交个朋友。可现在既然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也别怪他翻脸。   长得好看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得到过。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在一个人身上失手,今天定然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   况且——   秦枳扫了眼别苏腕上的袖扣。   这袖扣他也见过,不过几万块的东西,孩子家家的玩意罢了。连袖扣都只用得起这个价位的,家境又能好到哪去?   秦枳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亮,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也用了几分力。   他逼近一步,正欲再度施压,却听到别苏反问:“有什么不同?”   “我是顾家家主邀请来的贵客,而你——”男人的语调微讽,“不过是顾家少爷喊来玩闹的同学罢了。”   这句话实在失礼,连身为主人的顾勰也被他嘲讽了进去。   别苏不再退让,她的姿态不卑不亢,言辞也随之变得有些锋利:“如果所谓的贵客都是你这样的,那你我的确是不同。”   平时穿着圣兰斯帝的制服,哪怕不笑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也是柔软的、但此刻深蓝色的西装将她包裹,衬得肌肤更加白皙,脸色也更冷,竟然令人有些不敢靠近。   穿着皮鞋,她与秦枳差不多高,是平视的姿态,但秦枳却莫名从她的双眸之中看出了鄙夷之色。   宴会厅很大,离得远的地方没有受到影响,客人们仍然在专注这自己的的事。但在别苏站立的这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两人的对话与神态一点不落地被看在众人眼里。   秦枳的脸色发黑,显然忍受不了被一个未成年高中生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面子,但对上别苏的那张脸,看着她的眼睛,秦枳又实在说不出威胁的话。   甚至在对视几秒之后,他隐约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将话说得那么死,也许态度可以再好些。   “这样吧,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了。”他递了个台阶,试图与别苏冰释前嫌。   别苏却不在乎他此刻的态度,况且她没有任何理由原谅这人的无礼与轻慢。   就算真的把事情闹大,她也是不怕的,之前只是碍于顾勰才退让了几分。   她不愿再和这人多说,但刚刚转身,又被他拦在跟前,追问她的名字。   别苏的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失去:“如果我的名字从你的口中说出,那实在是一种玷污。”   听她这样说,秦枳的脸色难看至极,快要忍不下去。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句句传入他的耳中,都化作刺人的小刀,让他感到颜面尽失。   “这次秦枳可是踢到铁板了。”   “哈哈,不知道这会他会不会还用那些手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啧,当初那位祁家少爷也是因为他才脱离家族吧。”   “这小男生也不知道有没有靠山,可别真被秦枳骗了去。”   “我估计不会。那男生连好脸色都不给秦枳一个,估计明天财经小报都要编排秦枳今晚有多丢人了,传出去他集团股票估计都要跳水喽!”   “秦枳眼拙,那男孩身上的西装一看就是Airl大师手工制作的,根本不是秦家能随便动的。估计秦枳以为是什么Money boy,有好戏看了。”   “Airl大师?那我更好奇了,到底是哪家的少爷?”   ……   听到最后,秦枳眼神一凝,盯着别苏身上的西装,几乎想要将之看出个窟窿来。   不同大师的手工制西装,都会有不同的标识,有的是暗纹,有的是某处独到的裁剪,更有些什么也没有,只在衣服内部留个签名。   不熟悉的人的确是无法发现的。   秦枳知道Airl大师的名号,但他没有到那个门槛,别说手工定制,就连成衣都没机会买到。可眼前这个人,戴着一对才几万块的袖扣,穿着千金难求的西装,这是什么惊天玩笑?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些人的话,也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放弃。   但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秦先生,您是找我的同学有什么事吗?”顾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穿着一身纯白的西服,以主人家的姿态步入两人之间,站在了别苏的身边。   见了来人,秦枳就像找到了帮手一样,刚才不安的心也定了定,阴阳怪气道:“顾少,你的同学可真是有些不知礼数啊。”   肯定是那些人看错了,如果这男生有什么背景,肯定早就亮出来了,怎么会还要等到作为同学的顾勰来解围。   这么一想,他的底气又足了起来,以长辈的身份教育道:“现在你长大了,连一声秦叔都不叫了吗?”   “秦叔?”顾勰声音淡淡,扫了他一眼,“依我看来,是您更失礼了些。”   他态度尊敬,却在下一秒抬手找来了保安:“请秦先生离场吧,我的生日会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你——!”秦枳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你父亲知道吗?!”   “秦先生,今日是我的生日宴,由我做主;这里是顾家,同样由我做主。希望您从今往后能够学会尊重我的客人。”   顾勰向前一步,将他手中的酒杯抽出,放在身边一名服务生的托盘上,继续道:“当然,今后您与顾氏应当不会再有往来,您也不配再见到我的客人。”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一个眼神,将在身后不断辱骂的秦枳交给保安。   在这种宴会上被顾家赶出去,秦枳几乎能想到明天他将要面对的那铺天盖地的嘲笑与跳水一般的股价。   他已然顾不上体面,口中不断咒骂,要求见顾勰的父亲。   但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还有些客人掏出手机,将这一幕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准备发给亲朋好友们一起笑一笑。   人被拖了出去,顾勰从别苏身侧的餐桌上拿起杯红酒,虚虚敬向周围的客人,镇定道:“各位,一场闹剧,还请各位不要被小事坏了兴致。”   众宾客将他方才的果决收入眼中,对这位顾家少爷也有了更新的认知,当即应声,卖他面子。   “自然自然。”   “顾少年纪轻轻,已有顾家主的气势了啊。”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   将事情解决,顾勰才看向别苏,抱歉道:“我来迟了,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别苏的眼睛弯弯,“我还担心破坏了你的生日宴呢。”   “借个名头罢了,除了你,没人是真心来祝福我的。”   顾勰的黑发用了发胶,比平时的一丝不苟,多了点说不出的恣意。   他将别苏领去了一侧角落的沙发,又为她端来几块蛋糕。   “顾勰,不用管我的。”别苏拦住他,“你可是寿星欸,先去忙你的事情吧。而且,真心祝福你的不止我一个,祁言也来了的,你没有见到他吗?”   顾勰:“已经见过了,他去后面花园了,要我带你去找他吗?”   “不用不用。”别苏扬了扬手机。   顾勰身为今晚的主角,怎么能一直待在角落里,等会他应该还要开场致词。   这样想着,别苏又说了一遍:“我给他发消息就好,宴会也快正式开始了吧,你去忙吧。”   “嗯。”顾勰点头,“这里僻静,不会有人来打扰。那我先过去了,你自便就好。”   见他要走,别苏赶紧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他,说道:“顾勰,生日快乐。”   她语气真诚,与这宴会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就连这份礼物,也是送给作为顾勰的他,而不是送给顾家的少爷。   顾勰眼睑垂下,将礼物接过:“谢谢。”   有侍应生走到他的身边,想要接过那份礼物,与之前的礼物收在一起。顾勰摆了摆手,自己拿着那个有些分量的礼盒,朝二楼走去。   临走前,顾勰对别苏说道:“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他说得很郑重,别苏眨了眨眼,又朝他扬起一个笑。   -   宴会厅内的音乐停下,灯光聚集在会场中央。   顾勰与他的父亲站在台上,不像是在庆生,倒像是在举行一场权力的交接。   ——或许就是权力的交接。   从顾勰父亲的言辞之中,别苏听到了股权的分割与集团的传递。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顾勰的十八岁生日。在他成年的日子,举办这样一场仪式,请来这么多商界名流,自然是有更深的意义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身边的沙发突然往下陷了些,祁言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以为你会去后院找我。”祁言的声音很轻,窃窃私语一般,传入她的耳中。   别苏解释道:“本来是要去的,遇上点意外。”   她没有详细说的意思,但祁言不肯被她轻易糊弄,一定要知道来龙去脉。   别苏只好从自己进来说起,包括秦枳和她的对话,到顾勰将秦枳赶出去,整件事都重复了一遍,说得嘴巴都有些干了,才得到祁言递来的一杯牛奶。   这里到处都是香槟和红酒,也不知道祁言是从哪里拿的牛奶。   别苏喝了两口,感受到甜丝丝的滋味在口齿间蔓延开,才听祁言说道:“下次别和那种人说太多。或者联系我,我来解决。”   光线都聚集在了中心处,这里显得格外昏暗。别苏侧目,从祁言的眼底看出了轻微的寒意,答应道:“好。”   已经进行到切蛋糕的步骤,别苏看到顾勰被他的父亲带着,不断游走在来宾之中,周全着礼数,铺展着人脉。   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祁言。”别苏心中有很多疑惑,“我来的时候,听到了很多人的……议论,和你有关吗?”   那些议论的声音已然被刻意压低,但对于她来说,连断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那些人口中听到“祁家”的时候,她最初并没有与祁言联想到一起。可听到后面那句“与祁家断绝关系”,她很难不想到初一那天,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坦白的祁言。   即便只是寥寥之语,通过模糊的拼凑,她也已经能感知到那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令她十分担心,不得不向祁言问起。   祁言没有否认:“或许是吧。”   他站起身来,挡住了侧面映来的光线,影子投在别苏的身上,压迫感倾泻而出。   “你想了解我吗?”阴影之中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如同吸血鬼的邀请,彬彬有礼,带着难言的蛊惑之意。   别苏的目光落在那只手掌之上。   这只手曾按过琴键,捧过雪花,拂过流水,也接住过她。   这个问题不需要任何的考量。   早在那个雪夜、那个寒冬,甚至那个相遇的清晨,答案便已然写下。   一只纤细的手搭了上去。   别苏眉眼扬起,白净的脸上满是信任,笑容如黑夜之中绽放的幽昙:“荣幸之至。”   厅内衣香鬓影,他们避开喧哗的人群,共赴一场无人知晓的盛宴。   作者有话说:   -   好耶,终于又到周五了!   祝宝贝们周末快乐,评论发小红包,啵啵大家~ 第56章   后院寂静, 小径蜿蜒曲折,错落立着几盏灯,用的是极亮的颜色, 发出一圈淡蓝的光晕。   月亮很淡, 倾泻而下的微弱月华被人造的光覆盖,辨别不出。   大多数宾客都在宴厅之内,除去彼此的脚步声,只剩下偶然响起的几声蝉鸣。   逃离出满是古龙水与浓烈香水的空间, 连空气中也只剩下荷花的香气, 他们在凉亭中坐下。   木制的座椅在晚间显得有些凉, 但对于现在的气温来说却正合适, 摸上去没有累积的灰尘, 是时常被打扫的地方。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起过, 我为什么要女装。”祁言开口道, “不过, 你也从未问过我。”   他看向别苏,漆黑的双眸深邃,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别苏被他问住,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十分聪明,并且敏锐。几乎在知道祁言是男扮女装的那一刻, 她便回忆起祁言曾经说的那些话, 比如“向她告白的男同学性向是男”, 又比如“女装的话或许可以阻止被其他人纠缠”之类的言辞。   但这些联想都和她的过往经历脱不开干系, 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她女扮男装的事实,她便从未提起过。   别苏承认道:“我是有一些猜测。”   “你这么聪明, 应该早就猜到了。”祁言没有追问她, 而是说出结论。   他继续说道:“自我有记忆起, 身边的人对我都很好,不论我想要什么玩具,吃什么零食,都会满足我。”   如果只是普通的孩子,或许将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来自长辈的关怀与宠爱,但他无法做到。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早慧,对感情的辨知力更是不俗,轻易就能分辨出对方对他的爱护,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那时我需要学习很多课程,语言、武术、社交礼仪……每天都很忙,但接触的人也很多。年纪小的时候还好,其他人不论再怎么喜欢我,也只是停留在简单的夸奖。”祁言的声音变得飘渺,宛如沉浸在回忆之中,“可等我再大一些,这张脸就为我带来了苦恼、麻烦,甚至可以说——痛苦。”   他没有再说更多的经历,话锋一转,说道:“那时我的父母亲并没有离婚。有一年,我父亲和一家集团洽谈合作事宜,不知为何两人聊到联姻,试图用这种方式巩固利益关系。可我家只有我与我哥哥两个孩子,那集团总裁的女儿年近三十,比当时的我大上许多,我父亲竟然也敢答应。”   别苏:“你一定拒绝了。”   “是。我不愿意。”祁言的眼底嘲讽,“我父亲却说,我生在祁家,就该以家族利益为先。而我既然有联姻的价值,就该为家族牺牲。他将我锁在卧室里,安排心理医生每天来劝我,说服我,但我逃了出去。他终于没了耐心,将我关了起来。”   “那你哥哥呢?”别苏问道。   就算是联姻,一般也会选择更适龄的孩子。   祁言的语气很平淡:“那是我父亲从小培养的接班人。我学习各种课程的时候,他都跟在父亲的身边,学习着如何管理公司。”   别苏难以理解:“这不公平。而且也不应该让你去承担这些。”   高中之前,她参加过很多家里的宴会,对每个家族都略有耳闻,父母也会很耐心地告诉她一些事情。   她知道,很多时候一些家族选择联姻,并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只是一种简单的利益交换。   这样一想,或许她也曾是见过祁言的,也许两人甚至出席过同一场宴会,所以之前管家叔叔见到祁言的时候,才会说觉得他很熟悉。   别苏听到祁言轻轻笑了一声:“是啊,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事,竟然都会有人为了利益而同意。”   “即便是亲生儿子,在利益面前,也要在天平上衡量。”   别苏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担忧:“祁言……”   “都是过去的事了。”祁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后来我母亲就提出了离婚,根据我的意愿,法院将我判给了我的母亲,我也在那时与祁家断绝了关系。”   “但你的母亲……”别苏听他说起过,母亲已经不在了,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祁言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她和我父亲的婚姻一塌糊涂,觉得我们家的人都是利益至上,骨子冷血,连带着也不愿见我,选择了出国。”   “如果带我在身边,只会影响她的未来。我很感激她愿意将我救出来。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她的葬礼上,她虽然不爱我,却将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我,给了我如今的生活。”   他的语调很平,像是说着没有在心上留下痕迹的往事,只是简单地陈述着。   但别苏已然感到汹涌的悲伤,她握住祁言的手。   是因为从小接触的人都不愿意用真心待他,他才会难以接受旁人,将自己封闭起来。   “她爱你。”别苏将他的手合拢在掌中,“阿姨不是不接受你,她留给你的不仅仅是遗产,还有没说出口的爱,和让你选择今后人生的自由。”   她想了想,索性也不再隐瞒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遇到过这些事,在我上了初中之后,经常会有人缠着我。”别苏回忆起那段时间,“然后我休学了一阵子,但发现这种事避无可避,一昧逃跑是没有用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学吗?”别苏主动提起,“我在凯斯诺的时候,有个同学向我告白,他跑到天台上,说我如果不过去,他就要从上面跳下来。”   当时给她带来无尽苦恼的事,到了今天,她已经可以语气轻快地说出来。   “然后呢?”祁言问道。   他是知道答案的。如果是他,一定会让那人自生自灭,但换做别苏,一定赴约了。   “我去了。”别苏的回答不出意料,“后来因为一些争执,我和他从天台上掉了下来。”   别苏感到掌心的手动了动,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她笑道:“没事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那次老师们准备好了气垫在下面,接住我们了。”   要是没来得及准备气垫,可能她就再也不能坐在这里了。想想有些后怕,但她的确没有真的受过什么难以弥补的伤害。   “你的脚踝也是那时候受了伤?”祁言想起第一次见到别苏的时候,就是因为脚踝受伤才没能稳住身形,撞向他。   如同从天而降的珍宝。   别苏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是啊,我要是不受伤,说不定还不会遇见你呢!这样一说,还要感谢一下那个人了。”   “又乱说什么呢。”祁言的语气有些无奈。   “那你不想遇到我,和我做朋友吗?”别苏不满。   祁言答道:“想遇见你,但不论因为什么,我都不愿你受伤。”   好像每次提起她受伤的话题,气氛就会变得严肃起来,别苏拍拍他的手背,宽慰道:“好啦,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要朝前看。”   “是啊。”祁言说道,“遇到你之后,一切都在变好。”   他望着别苏,沉寂的双眸带了光彩,犹如盛着夜间的露水一般盈盈。   “曾经,我时常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仿佛神的玩笑。祂赋予人类容貌、智力、家世,同时伴随着各色的苦难。我甚至在想,那些人对我的喜欢,究竟是出于什么。只是因为一张脸,还是有什么我看不见的引力,将他们带来我的身边。”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别苏的神色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她的唇瓣微张,正想说什么,余光却注意到,祁言头顶的【觉醒值】开始动了。   许久没有过任何改变的数值开始跳动,黑色的像素点消散又拼凑成新的字符,在缓慢的上涨。   祁言意识到别苏的目光落点,他心中了然,继续道:“你和我经历相仿,应该也尝试过避开这类事和这些人,但事与愿违,事情总会缠上你。   “就像当初的学生会竞选表一样。初中的时候,我没有交过报名表,但最终我的名字出现在了候选人名单中。后来我查过,是有同学以我的名义报了名,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站得更高。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还一度认为我应该感谢他。而我只觉得可笑。”   他看向别苏的瞳孔,里面只有他,他仍然无法看见那一串神秘的数字。   “觉醒值,是否就是我们作为牵线木偶的证明之一呢?数值满点之时,就是挣脱这些缠绕在身上的绳索与束缚的时候。”   “可是……”别苏盯着那排黑色的数字,“你接触我的时候,数字会减少。”   她不由得推测道:“我……是你们觉醒路上的绊脚石吗?”   就像顾勰对盛柠一样,盛柠在想清楚对顾勰的感情之后,在决定放弃无谓的努力之后,她得到了更自由广阔的天空。   可她呢?   数值的变动是在告诉她,和她继续相处,祁言始终无法得到觉醒吗?   “不。”祁言否认,“是我难以遏制地被你吸引。”   他甚至不去问别苏到底看到了什么,任由属于自己的那看不见的数值跳动:“如果你真的是阻碍的话,沈研研、楚弈,包括盛柠,又是怎么得到觉醒的呢?   “别苏,你才是特别的人。是你给所有人带来了改变,是你为一切带来了转机。   “至于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了。正如你当初所说,此刻坐在这里的我们,都是真的。”   花草树木、鸟叫虫鸣,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的小祁遇到苏苏:又是个来碰瓷的。   第56章的小祁回忆往事:从天而降的珍宝。   -   虽然苏苏和小祁都是“玛丽苏”和“汤姆苏”的设定,但是一开始就安排的苏苏是很幸福的家庭,虽然遇到各种事情但是偏团宠,小祁偏美强惨一点,两人的性格差异也是因此造成。   -   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第二更还在写,尽量十二点前发出来QAQ   啵啵宝们~ 第57章   和祁言推心置腹地聊过之后, 别苏感觉两人的距离被拉进了许多。   就连祁言头顶的觉醒值也涨了不少,现在已经到了96点。   但她自己的数值却仅仅从70点提升到了75点。   因为并不是在同时观察到的,别苏无法得出准确的判断, 只能猜测, 其他人的觉醒值提升,或许对自己也会有些许帮助。   听过祁言说的那些话,别苏对觉醒值也不像之前那样在意,逐渐采取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总之没有见这个数值大跌过, 给她一种即使什么也不做, 或许也能升到满值的错觉。   她抬头, 发现顾勰头顶的觉醒值已经到了82点。因为坐在自己前面, 是极容易被观察到的位置, 别苏犹记得, 那天他递给自己生日邀请函的时候, 数值还是不高不低的71点。   短短一个周末, 竟然涨了这么多,是经历了什么吗?   生日宴之后,别苏发觉顾勰变得更沉稳了几分, 课间也很少会和他们聊天,经常坐在座位上翻看着一本动植物图鉴。   那是她送给顾勰的生日礼物。   顾勰平日里很少流露出对什么的喜好, 她曾经送过一支钢笔, 但从没见他用过, 别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从以往的相处之中, 别苏只能自行推断,感觉顾勰是会喜欢研究动植物的人。   毕竟那一次登山看瀑布的时候, 他轻而易举就能辨认出各色动植物, 还能一眼看出路人游客身上的仿制象牙饰品。   于是她花了一些功夫, 找了一本已经绝版的动植物图鉴送给他,里面有很多稀有物种,包括濒危的、甚至已然灭绝的种类。   而且随着他的阅读,别苏十分惊愕地发现,顾勰的觉醒值还在上涨。   虽然进度十分缓慢,每隔好久才会跳一下,以至于她先前并未注意到,过了一个上午才发现这件事。   连祁言的袖口都被她扯皱了,虽然这已经是两人共同的秘密,但别苏还是心虚地替他抚平了衣袖,小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然后很不确定地说道:“难道我送的那本书有魔力?要不下午我再借回来看看,我们试验一下?”   书已经被作为礼物送了出去,再借回来看的确有些奇怪,但这本书已经绝版了,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本,短时间内再找到第二本实在有些困难。   而且,即便找出来了另一本,谁知道会不会和顾勰手中的有什么不同?   遇到这些事情之后,她相信科学的心是有几分动摇的,即便是控制变量法,也要做到所有的已知量完全一致。   吃过午饭,趁着教室内人不算多,别苏喊了一声顾勰,问道:“班长,这本图鉴……”   她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有些难把话说出口。即便只是借来看两眼,但这毕竟是自己亲手送出的礼物,万一顾勰误会了,以为是自己后悔了就糟糕了。   好在顾勰主动把话接过去,轻轻合上手里的书。硬纸壳做的封面很厚实,上面的绘图同样精美非凡。   他将书籍展示在别苏的面前,说道:“我很喜欢这件礼物,谢谢你,别苏。”   “那太好了。”别苏立刻说道。   顾勰没有同桌,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整个人起身,坐在了顾勰的另一边:“班长,我突然对里面的植物也有点兴趣,你能和我讲讲吗?”   她的态度自然,就像偶尔坐到前面去找顾勰讨论问题一样,一脸好学,眼睛里满是求知的欲望。   顾勰从未拒绝过她。他很愿意将自己的知识分享出来,当即就翻开了一页,向她介绍里面的图画与内容。   “这是半枫荷,为我国独有植物,一般零散分布,数量极为稀少,是很珍贵的品种。但因为如今的城市化,森林资源减少,加上一部分人的乱采滥挖,愈发濒危……”   “这是普陀鹅耳枥,桦木科,同样为我国独有,是特有珍稀植物,如今仅余一株,被保存在佛顶山……”   顾勰的声音像沁过冰的水,说起话来令人耳清目明,驱散了正午的疲倦之意。   别苏十分捧场,神情专注,听得很认真。   她起初只是找个借口看这本书,但后来是真的看进去了,顾勰的延伸科普也极为丰富,令她有些沉浸其中。   最后是祁言的咳嗽声将她从大自然的世界中唤醒。   “快上课了。”祁言脸上的笑容浅淡,看了一眼教室前方悬挂着的电子钟,轻声提醒她。   别苏这才意识到已经耽误了顾勰一个午休的时间,赶紧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朝他道谢:“班长,谢谢你,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顾勰关上书,动作小心地放进抽屉,“能有更多人对它们感兴趣,我很高兴。”   两人交流了几句,等他转过身,别苏才拿出手机,握住祁言的手腕,从漆黑屏幕之中的倒影观察自己的数值。   她是想带面小镜子来教室的,但是她现在还是男装,被同学看到也很难解释,只好拿手机屏幕凑合用用。   总之能看得清楚就好,而且使用起来简单快捷。   遗憾的是,她的觉醒值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停留在75点,反倒是顾勰,此刻的数值已经升到了84点。   “看来这本书对于顾勰来说很特别。”别苏压低声音,贴在祁言耳边说道。   顾勰坐在前面,声音稍微大一点都有被他听到的可能,别苏还没打算将自己能看到神秘数字的事情昭告天下,说话极为小心。   别苏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晚点放学再试试?”   祁言声音很轻,不赞同她的看法:“已经确定了,对你没有效果。”   他转过头,朝别苏说道:“也许不是书,而是他对这些物种有兴趣,这是他觉醒的契机。”   为了避免被外人听见,他们离得很近。别苏感到温热的呼吸扑撒在自己耳际与颈侧的肌肤之上,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想要拉开一些距离。   祁言按住她的肩,语气有些低落:“刚才和他离得那么近,现在和我说两句话,就要走了吗?”   从别苏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那两排纤长垂落的眼睫,眼神被遮住,显出几分难受来。   “不是。”别苏也不敢再往外挪,连连解释道,“刚才不是在试验吗,而且那些植物确实挺有意思的……嘛。”   她越说越心虚,本能地在句末带了个语气词,试图舒缓现下紧张的氛围。   明明没什么好紧张的啊,两个人只是凑近了说几句话而已。刚才去顾勰身边找他一起看书也很合理,之前和祁言商量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别苏越想底气越足,她推开祁言,端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好啦,准备上课吧。”   柔软的发丝从脸颊扫过,祁言却停在原地。他没有转正身体,而是继续注视着别苏。   将他推开的力道很小,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制止对方。   但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不想被推开?   如同一颗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之中,它轻柔地从空中飘过,打了几个旋,又慢慢地沉入湖底。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没有溅起任何水花,唯有一圈圈缓缓荡开的涟漪象征着它的到来。   很容易被忽视,却又令人不得不努力去寻找它的踪迹。   ——这片湖的确多了什么。   祁言的眼睑覆下,从那段漆黑的发挪到那片如白瓷的肌肤,兀自想到。   好像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掌控范围。   他不愿意见到别苏和任何人走得近,从以前的沈研研到今天的顾勰。   前者还可以解释为他不愿别苏上当受骗,可后者,他知道顾勰不是这样的人,甚至可以说,顾勰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人。   别苏和顾勰交好,为什么他也会觉得刺眼。   是担心顾勰对别苏有什么隐秘的心思?   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   还是他在逐渐改变。   在与别苏相识这么久之后,在与之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在将那些自己曾以为绝不会对人提起的往事诉说之后。   悄无声息的,有什么确已被改变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似有电流穿过大脑,心跳的频率陡然改变,祁言的呼吸随之停了一瞬。   他再不能确定。   那些被他努力忽视的东西,是否正藏在未知的角落野蛮生长。那些他明知深意却仍要做出的亲密举止,是否早已说明他的真正心意。   将别苏认作朋友的他,当真仅仅只当作朋友吗? 第58章   讲台上, 南宫老师将准备好的PPT点开,介绍道:“这次的暑期夏令营校方十分重视,是集训性质, 对同学们半年后的高考会很有帮助。如果有同学想要参加的话, 可以在顾勰那里报名。”   她一边翻页,一边说道:“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是全市范围的,南城有好几所贵族学校都会参加, 同学们到时候会在那里交到新朋友也说不定呢!”   当即便有同学提问:“南宫老师, 还有哪些学校啊?”   南宫老师:“据我所知, 除了我们学校, 还有凯斯诺贵族学院和玫禾女子贵族学院等等, 具体的学校清单我这里也没有, 只有到了集训开始当天才能确定。”   听她说完, 教室里便响起窃窃私语声。   “凯斯诺啊……”   “这种学校怎么能和我们一起啊。”   “我们两校从来不都是相看两厌的嘛, 看来主办方有点本事,竟然能说服我们一起参加。”   “反正我不去,看到凯斯诺的人就烦。”   “凯斯诺是搞贵族礼仪那套的, 风气都和我们不一样,合不来的。”   “天天上课都好累了, 我们(A)班的成绩已经可以随便挑学校了吧, 还参加集训营干什么?”   “是啊, 大热天的跑去集训, 找罪受。”   “好不容易放个暑假,出国度假不香吗?”   ……   听到凯斯诺贵族学院, 祁言的眼神凝了一瞬, 看向别苏, 目光中隐约有几分担忧。   他知道别苏之前就读的是凯斯诺,在那里的经历也称不上舒心,不愿她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更不希望她被同学们无心之语伤到。   别苏接收到他的目光,回以一个微笑。   她倒没想太多,而且凯斯诺的确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更在乎礼节上的东西,不论是学习还是举办活动,都极具目的性,与圣兰斯帝大不相同。   但话说回来,这两所学校的学生,在告白这件事上的张扬程度还是相差无几,天性倒也没有被压抑过。   南宫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一次夏令营采取的是竞赛制,表现得好的话,对同学们的大学选择也是有帮助的,会加很多平时分噢。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夏令营的活动时间持续两个月,而且据说为了不受外人影响,基地比较偏僻,环境有些艰苦,同学们报名前一定要考虑清楚。”   她将PPT关上,最后道:“这可是为校争光的机会呢。名额有限,同学们尽快决定!那么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一节课过去,班级同学的心思早已飘远,都在互相讨论着要不要去参加这次的夏令营。   去远离城市的地方生活两个月,虽然还需要学习,但是能和朋友一起,听起来是十分令人期待的。但按照南宫老师所说,这一次的活动时间长、环境差,还可能会出现讨厌的人,怎么看也不是个令人心动的夏令营。   和凯斯诺不一样,圣兰斯帝是不讲究吃苦那一套的,学生们大多享乐至上,对这种所谓磨砺意志的活动敬而远之。   反正也不是强制性的,往年的夏令营冬令营也都是自愿报名。   机会很多,没必要去这种地方。   “别苏,你要参加吗?”班上有同学问起。   别苏摇头:“应该不会。”   听别苏说不去,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学生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不再管了。   祁言却不知何时拿了两张报名表,推到别苏的桌面上:“真的不去吗?刚才老师说里面会有很新奇的实验活动呢。”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染上几分谆谆善诱的意味:“而且两个月,刚好在期末之后,我们一起去,好吗?”   像是有轻柔的力道拨弄着心中的琴弦,别苏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拿起笔,在表上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了。   祁言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朝着她的方向倾斜,头发与她的触碰在一起,密不透风的,属于他的气息将这片空间包裹。   “不要告诉其他人。”   别苏抿抿唇。如果她参加夏令营集训的消息传出去,没影响还好,就怕会有其他同学也跟着一起去。   麻烦还是能少就少。   别苏:“但我才说我不去。”   五分钟前,同学问起的时候,她才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如果突然改变主意,岂不是显得她在故意骗人。   别苏内心稍微有一点谴责这种行为。   祁言很快将她开导:“你说的是‘应该不会’,而且,是你说了之后我才邀请你的。”   他见别苏脸上的迟疑消退了些,又道:“他们都不去,即便我们去了,也不会被同学们知道的。”   况且,即便夏令营结束那些人知道了,除了在论坛发几个帖子,又能怎么样呢?   别苏完全被他说服,很快将报名表填好。写的过程中尤为小心翼翼,甚至找了本翻开的辅导书遮在上面,努力不被路过的同学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等她填好,祁言才将两人的报名表放在一起,交给了顾勰。   在他的背后,别苏小声说道:“班长,帮我们保密啊。”   在顾勰转身的时候,她将食指抵在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勰理解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将纸张接过,说道:“我也会去。”   祁言抬眸,目光在顾勰的身上停了几秒,没有说话。   这次的夏令营集训听起来的确辛苦,也并不是他们必须要去的。正如班上同学们所说,那点平时分对于他们而言作用并不算大。   但如果将之看作是一场结伴出行,却也还算不错。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并肩作战,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将是一段难以复刻的历程。   令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不仅如此。   暑假太长,别苏不会继续住在公寓。这样久的时间,如果只能通过手机联系,或是偶尔出门见面,他更难以想清楚心底的事。   或者说,即使他尚未能分清,也不愿和别苏分开太久。   希望这个夏天,一切能拨云见日。   -   参加夏令营的学生是学校负责统一接送。   上了大巴车,别苏才发现,圣兰斯帝参加夏令营集训的竟然只有四个人,她、祁言、顾勰,还有另一个班级的一位同学。   打过招呼后,她和祁言理所当然地坐在一起。   顾勰和那位同学选择了前后座的位置,是既可以交流,又能保留个人空间的距离。   一辆二十座的车显得空空荡荡,别苏甚至觉得安排一辆小轿车接送他们就足够,但这辆车十分宽敞,将椅背按下,可以半躺着,很是舒适,坐着也极其平稳,很大程度地减轻了路程的疲惫。   出发之前,别苏已经打听过,这次不是全封闭的训练,他们仍然可以用手机联系外界,如有缺少生活必需品可以随时找人送过去补充。但毕竟要去两个月之久,管家叔叔知道了之后,还是为她准备了整整两个28寸行李箱的物品,甚至考虑过她在野外失联的情形。   但他们是参加竞赛类集训,并不是野外的求生探险啊。   况且,就算到时候真的失联了,她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到处走吧……   别苏无奈,只能接受了管家的一番好意。   她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出公寓和祁言碰面的那一刻,本以为对方也会表现出些微惊讶,结果祁言竟然的身边竟然也立着两个大型行李箱。   甚至连顾勰都带了不少东西。   原来比较奇怪的是她啊。   还是说他们其实真的是要去求生的。   别苏感到一阵不确定,恍惚想到。   南城与集训基地离得很远,别苏调好椅背,和祁言聊了会天,困意便袭来。   车窗处的遮光帘已经被放下,车载香水的气味柔和舒缓,哪怕是陌生的环境,但身边的人令她感到安心,昨晚没有得到良好休息的身体逐渐放松,别苏睡了过去。   昏沉之间,她做了一个梦。   她看到了自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仿佛是游戏中的上帝视角,她观察着自己的生活。   零散的片段从眼前而过,不同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各种各样的经历发生。那段休学在家的时光,从天台坠下的画面,每天都被粉蓝色信封塞满的储物柜……   梦境之中,别苏一直等待着转学的那天,想要看看自己是怎样和祁言遇见,但她没能等到。   眼前的少女甚至始终留着一头及腰长发,她救过路边受伤的少年,开导过为了吸引家人注意而故意旷课的同学,直面过恃强凌弱的暴力学长……   越来越多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越来越多的人环绕在她的身边,但她却好像逐渐失去了笑容。   不断出现的人物、愈发浓烈的情感,出于好心而施加的善举,令她开始茫然。   汗滴从发间滑落,别苏的眉头紧蹙,左手捏着扶手,然后被温热的肌肤包裹。   “别苏。”   “别苏……”   “醒醒。”   有人在喊她。   别苏的掌心用力,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对上了祁言担心的面容。   少年的一只手还被她攥着,另一只手已经探上了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无措感仍然在她的心上,并未散去。别苏急促地呼吸了两口,脸上没有表情。她失神地望了祁言一眼,接着松开手,撑起上半身,将椅背调正。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披在身上的外套滑落,祁言将衣服收好,又递过来一张纸巾。见别苏表情空白,他伸手,替她擦去鬓角的汗水。   直到甘甜的水从喉间滑下,别苏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她回答之前的问题,“不太像噩梦,但是……我好像有些恐惧。”   祁言调了调上方的空调风向,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别苏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自己的反应的确太激烈了一些,只是个梦而已。   紧绷的肩线缓下来,她解释道:“大概是一会可能会和凯斯诺的学生遇见,想起了之前的事。”   之前没有打算来夏令营集训,除去那些环境和时间的因素,还有一点,她不想遇见凯斯诺的同学。以她在凯斯诺的名气,如果迎面见到,很难保证对方认不出来自己。   但祁言表现得很想参加,她不愿意拒绝朋友的邀请,也对集训有点好奇,这才同意的。   而且如今她长高了一些,头发也已经变成短发,从身形来看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生。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她有把握不会被认出来。   听别苏这样说,祁言的眸光暗了些,心中已然将这段噩梦与别苏在曾经学校不快乐的经历联系起来,对凯斯诺的厌恶度又高了不少。   他说道:“我不会让你直面他们的。”   别苏不知道他把自己噩梦的根源都归结到凯斯诺学生的身上,但这个主意正中下怀,她答应道:“好。”   ……   到了集训基地后,四名学生各自登记,领取了自己的学号,便往住处去。   因为是许多所学校在一起集训,学生更是有四五十人,在严格的教育理念下,他们都被分配到了一个学号,之后所有的分配和点名都会用学号来称呼,省去了老师们记忆名字的精力。   学号按照抵达基地的时间来分发,她的学号是16,祁言是17,顾勰和另一位同学分别是18和19。   别苏更满意了,这样安排,连名字都不会出现在集训里,她最后的一点担忧也不存在,可以专心享受这段夏令营的时光。   虽然这里在南宫老师口中条件很是艰苦,但毕竟来集训的都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再差的环境也是相对而言,至少别苏和祁言被分到了一间套房。   套房内有两间卧室,客厅、浴室、厨房和阳台是共用的。拿到了门卡,两人就各自推着行李箱回了房间。   明天才是集训正式开始的日子,参加的学生们在今天陆陆续续过来,有跟着学校统一来的,也有乘私家车过来的。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房间内休整一天,晚餐也是送餐上门,没有和其他学生认识的意思。   吃过饭后,她和祁言坐在客厅里,研究着刚刚被发送到邮箱里的课表。   “早上九点就要开始上课,竟然也是上五休二。”别苏是第一次参加夏令营集训,没有概念,但与她预想的也有些出入。   祁言劝她来的时候还说会有实验课,但她现在看了课表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实验课就是去户外捡石头采样,分析元素和种类。   不能说完全不是,但和学校里的正统实验确实差的有点多。   别苏的指尖点着屏幕上的“实验课”那一栏,正要找祁言要个说法。   她刚偏过头,就对上了那双满是无辜的桃花眼。祁言的解释充分有理:“我只听到有实验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应该找南宫老师问详细一点的。”   他语气自责,别苏很吃他这一套,当即表示:“没关系,这种体验也很新奇啊,我还没研究过不同石头的区别呢。”   为了岔开话题,别苏又往课表里的其他项目看去。除了数学课之类的考试类科目,这里还有写生课以及她看了三遍才敢确定的野外求生课。   没想到管家叔叔准备的东西真的有用得上的机会……   她这样想着。   但下一秒,别苏开始怀疑这场夏令营的举办目的。   为什么要让几十名高中生学习野外求生啊?   这种事情和学校平时分有什么关系啊?   课程虽然种类丰富,但大多安排在白天,晚上是留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当然,在这个距离市中心开车都要三个小时的地方,显然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   有专人将他们需要用到的教材送到房间,别苏认真看了看,里面的知识比学校里的稍微难一些,的确是竞赛相关的内容,看来这些日子的学习生活也不会太过轻松。   将明天要用的课本收拾好,别苏站起身,准备回房:“早点休息吧,明天集训第一天,可别迟到了。”   祁言靠在沙发上,抬眸望向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会怕噩梦吗?自己的话。”   “才不会!”别苏恼羞成怒,撂下话就往卧室去,没有注意身后的目光。   -   集训基地只有两栋楼。   一栋是吃饭休息的地方,另一栋是学习的教室。两栋楼离得很近,往返方便,但别苏两人还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   已经是暑假,也不是在学校上课,虽然有将圣兰斯帝的制服装进行李箱里,但别苏还是选择了一件轻薄的连帽卫衣。   出房间的时候,她将帽子戴上,又戴了个口罩。   祁言见到她的第一眼便问道:“感冒了吗?”   别苏摇头:“新环境,担心会过敏,预防一下。”   她本来想说自己感冒了,但一是觉得撒谎不好,二是担心祁言直接给她找感冒药,带她去看医生或者让她在房间休息,所以只好选择了另一种说法。   而且她说过敏也不全是胡说,对凯斯诺的学生过敏也是事实嘛。   在祁言的影响下,她也逐渐学会了诡辩。   顾勰与圣兰斯帝的另一位同学住在他们隔壁的套房,四人在食堂碰面,简单吃过早餐,便去了课表上的教室。   他们到的时候是八点四十五,教室里零散坐了些学生。   听到门的响声,里面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顾勰穿着的是圣兰斯帝的制服,在四人中尤为亮眼;祁言的容貌出色,常年是目光中心。别苏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也令人挪不开眼;剩下的那名同学倒是没什么存在感,本人也并不在意,手中捧着本书认真看着。   在那群已经坐好的学生中,别苏一眼就认出来了凯斯诺的制服。凯斯诺的学生大多以母校为荣,即便是来集训也都会选择穿着学校制服,是他们严格校规校纪的一种体现。   一行十人左右,别苏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没有曾经的同学。   想来也是,这种不算有名的夏令营集训,应该不会被那些同学们看得上,他们估计更愿意去参加更高端的活动项目。   虽然不是同学,但别苏仍然没有放下心。她不认识这些人,却不代表这些人不认识“别苏”。   四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课本等待着老师的到来,但奈何总有人不愿意和平相处,找了上来。   “你们就是圣兰斯帝的那几个吧?”为首的少年眉眼桀骜,腿一伸,坐在了他们右边的课桌上,只隔了一条过道,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凯斯诺的学生竟然都这么傲慢了吗?   别苏心中惊讶,她当初在那里上学的时候,同学们虽然偶尔有些热血上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讲礼貌的,更别提做出这种当众挑衅的事了。   祁言看出她的不解,说道:“是凯斯诺和圣兰斯帝的旧怨。”   两所学校一直在争“南城第一贵族学院”的称号,一边是严谨式学风,一边是开放式学风,谁也不服谁,见到了自然要比出个一二。   当然,有将这种名号放在心上的,自然也有像别苏这样完全不在乎的。   因为其余三人都是穿的常服,那少年的话明显是冲着顾勰去的。   顾勰只侧目看了他一眼,声音浅淡,听不出语气:“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男生的指节轻轻叩在桌面上,发出一顿一顿的声音,“就是听说今年圣兰斯帝的前几名都来了,想和你们比一比,看谁能拿到这次的集训第一。”   顾勰点头:“好。”   他答应得简单,但对方却被他这种态度激怒,当即冷哼一声:“我是李淮,你们叫什么,我不和无名之辈打交道。”   听他在问名字,别苏捏着书的手指一紧,正要想办法回绝这个问题,就听到顾勰答道:“我的学号是18,至于名字,等你赢了我再说也不迟。”   男生的眼睛眯起,盯着顾勰的脸看了很久,然后看向别苏几人:“你们的学号呢?”   话音刚落,他上身前倾,伸手直冲别苏的口罩,想要将它摘下。   作者有话说:   -   小祁:怕噩梦吗   :怕噩梦的话就能当男妈妈了嘛(指指点点.jpg)   -   悲报,下周起只能每天三千字了(就已经加班两周了然后领导说下周还要加班TAT,每当这种时候真的特别想写专栏那本摆烂小丧尸   但是这本十一月肯定可以完结嗷   非常感谢每一位追更的宝贝!   爱你们! 第59章   别苏反应很快, 上半身立刻向后仰去,对方的手也被祁言牢牢锁住,不得寸进。   手腕上的力度传来, 捏得他手骨发疼, 李淮后牙紧咬,嘲道:“名字不敢说,脸也不敢露,你们圣兰斯帝不会是带了个丑八怪来集训吧?”   祁言脸上的笑容很淡, 眼底一片冰冷, 手上的力度仍在加大:“这就是凯斯诺的作风?”   疼痛如波浪一般汹涌袭来, 李淮再也撑不住, 试图将手抽出来, 但仍嘴硬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他痛得脸色发白, 最后还是改了口:“不是不是, 我说不是!可以松开了吗?”   他可是来参加集训的, 右手都被捏青了,到时候还怎么握笔。   祁言撤去了些力,但并没放手, 语气放缓,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话忘记说了呢?同学。”   铃声突然响起, 在尖锐刺耳的上课铃中, 李淮终于退让, 对别苏道:“对不起。”   他语气很差, 才道完歉,又看向祁言:“这样总行了吧?还不松?”   虽然老师还没来, 但已经上课了, 别苏看了眼李淮发白的脸色, 伸手拍了拍祁言的手臂:“准备上课吧。”   看别苏没有生气,口罩也好好戴在脸上,祁言垂眸,掩了掩神色,这才放手。   得到了自由,但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李淮气得冷哼一声,用力走回了凯斯诺的学生们坐的那片区域。   “淮哥,要不要我们去打听一下那几个人?”有人问他。   李淮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从鼻腔发出个音调:“嗯?”   “不过圣兰斯帝和我们是死对头,我没有在那里的兄弟,估计得费点功夫。”   “打听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怕了。”李淮冷哼一声,“那个男的不是说考赢他就说名字?你们觉得我考不过外校的?”   “哪能呢?”   “淮哥可是我们凯斯诺的天才啊!”   一上午过的很快。   第一天上课,老师基本都在交代集训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个人的教学风格,以及之后会如何给每位学生打分,换算成他们之后用得到的平时分。   从老师的口中,别苏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个基地真的很偏,如果瞎跑出去甚至可能遇到野兽——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师为了让他们不要肆意出门而说的恐吓之语。   贵族学校的学生们各有各的癖好,有几名学生的学校制服是仿西方中世纪的王爵礼服,还有身上佩戴了名贵珠宝来教室的。相比之下,别苏只是戴了个口罩,反而低调多了。   个人的穿着打扮并不在集训的管理范围之内,只要不在这里违法乱纪,想怎么张扬个性都没有人会管教。   不论是老师在上课时的点名,还是课堂内的分组讨论,大家都是互相交换学号。能来集训的都是在校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记忆力也差不到哪去,记数字对于他们来说,比记人名还要简单许多。   就连顾勰和祁言,也在别苏的要求下,只允许称呼她的学号了。   另一位圣兰斯帝的同学别苏已经知道了名字,但方便起见,她也选择用19号称呼对方,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他们的课程是集中性的,每周上一种课,比如这周五天都是奥数,下周五天又都是写生,接着一整周的岩石实验,然后五天的野外求生……   下午的上课内容就已经不再是闲聊与问答环节。   这名老师是个长头发的男人,三十来岁,蓄了点胡子,穿着简单的印花T恤和破洞牛仔裤,看起来富有艺术气息。一眼望去,很难想到他是教数学的,而且是教奥数的。   上课铃响起,他直接拿了一沓试卷,发给他们:“现在两点,写到五点,做完了可以提前交,写不出来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可以直接走。”   和寻常的试卷不一样,没有姓名等个人信息要写,这套试卷的卷面只有一个填写学号的空格。   一共三道题,每道题留白一大片,一起发下的是好几张草稿纸。   “搞什么啊,刚来就考试?”   “‘直接走’是什么意思,写不出来直接回家?”   “这集训就这?我们是来学东西的,什么都会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看到题目之后,议论声更大了。   “这题都看不懂,不是,这奥数和我们考试也没关系啊。”   “随便写写吧,本来就是来玩的。”   “全是求解和问答题,连个选择都没有,怎么随便写啊?”   “把已知条件抄一遍,这还要我教你啊!”   ……   整间教室乱作一团,除了个别几个学校的学生保持安静,没有随意发言,大部分的学生言辞之中都是强烈的不满──毕竟他们从小的教育就是勇于表达,更加忍受不了一点委屈。   别苏拿到试卷之后便开始读题,不绝于耳的嘈杂之声悉数被她无视,等到阅卷时间完毕便拿起笔,开始做题。   “好了。”那老师终于开口,“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出去。来这里玩可以,但也得遵守这里的规矩。弃考的人就自觉离开基地吧。”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却能听出来其内的威严,学生之间的抱怨声愈来愈小。   最后趋于沉寂。   一时之间,教室内只剩下纸张的翻动声与写字的沙沙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叹气声与痛苦的思考声响起。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不断挪动着椅子,椅子腿与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令人忍不住皱眉。   好在那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再继续这样下去,但更多的是笔尖要划破纸张的刮擦声。   别苏已经将笔放下,余光注意到祁言还在答题。她想了想,在座位上又待了会,再检查了一遍。   直到祁言合上笔盖,她才站起身,将自己的试卷交了上去。   “哟。”老师口中发出个音节,眼神带了些打量。   虽然只有三道大题,从那些学生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们基本都没有思路,但一个小时过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笔,将自己手中的白卷交上来,而是都努力在试卷上写着点什么。   别苏手里的试卷也干净得很,还留了大片空白,粗略扫一眼,就能看出每行的式子都很短,写的内容也不多。   老师接过她的试卷,并没有仔细看,而是问道:“16号?”   别苏点头:“是的。”   “不错嘛。”老师笑了声,“坐回去,我看看你的答案。”   别苏本以为交了卷就能走,才等祁言一起,谁知道交了卷还要等老师当场批改。   但这老师之前的确也只说过“做完了可以提前交,不会写的可以走”,没说过做完的交了可以走。   话虽如此,别苏还是有一种这老师是故意那样说的感觉。   祁言跟在她的后面,也被打发回了座位。   没了试卷,手机又在考前就关机了,别苏实在无聊,最后只能在草稿纸上画画。   教室里的参照物太少,她手边又只有一支签字笔,索性对着祁言画了起来。   祁言很配合,固定着姿势,看着她,动也不动,就连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充当着十分称职的模特。   画的是速写,别苏下笔很快。   随着人物的五官落于纸面,别苏忽然间意识到,原来她对祁言的眉眼已经这么熟悉,就好像,哪怕她不再看着祁言,也能将他的容貌呈现出来。   收尾的时候,桌面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好在别苏手稳,笔尖悬空,没有将这幅画毁了。   李淮脚步不停,撞完她的桌子,又撂下句话:“交卷那么早,不会是白卷吧,还有心情在这里画画。”   他坐得远,看不清楚别苏当时交的试卷,但那寥寥几行黑色字迹和白色的区域却很显眼。再加上别苏还闲着没事画画,他更是觉得别苏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虽然那画看起来还有点水平。   别苏将最后一笔画完,才抬头往前看。   “老师,既然试卷都改了,不如让我们听听分数呗?”李淮走到老师身边,提出建议,“这样也能激励还没交卷的同学,您说呢?”   老师接过他的试卷,问道:“你确定?”   李淮抬了抬眉:“当然。”   “行啊。”老师将几张卷子在桌上摆开,又拿起支红笔在李淮的试卷上勾写。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他的动作很潇洒,像是作画一样,轻描panpan淡写地在试卷的左上角留下两个数字,龙飞凤舞,洒脱得很。   “37号,63分。”   “怎么可能?”李淮难以置信,质问道。   37,这是他的学号。   老师并不理他,继续报着分数。   “39号,53分。”   “43号,82分。”   ……   “18号,92分。”   “17号,98分。”   “16号,满分。”   “我不信!”李淮当然知道别苏几人的学号,不仅是顾勰当他的面说过一次,别苏交卷的时候老师也重复过一遍。   他沉着一张脸,想要将16号的那张试卷拿过来。   老师并没有阻止他,任由他动手。   李淮盯着别苏的试卷,看着那几行字,心中满是怀疑:“这才写了什么东西,就满分?你到底有没有水平,会不会教人啊?”   “奥数,需要的是天马行空的思维。”老师并不解释,而是轻飘飘地扫了李淮一眼,对着他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道,“写得再多,不如写得到位。”   李淮气愤地将自己的试卷抢回手中,指着别苏道:“你等着!我一定会在集训里超过你!”   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别苏并没有得了满分的骄傲表情,也没有说上什么挑衅的话反击他。   即便半张脸被口罩遮挡,那双眼睛也很是平静,似乎这一次的第一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这样,却更让他生气。   这样的态度,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更显得他的弱小。   李淮感觉心中的恼怒如同一头猛兽,在撕踩着他的骄傲:“下一次,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样装下去!”   “可你的对手不是18号吗?”别苏提醒他,“一下子树敌太多,之后会很难办的噢。”   快到了下课时间,大部分的学生都交卷了。还有一部分学生在这种环境下估计也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   混乱成这样,别苏觉得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和人争辩更是她很不喜欢的事情之一。   一切用分数说话。   她站起身,见老师没有阻止的意思,拉着祁言往教室外走,将里面的那个大麻烦留给还在教室的顾勰。   临走前,她还不忘礼貌地和老师打个招呼:“老师再见。”   作者有话说:   -   最近晋江作者用的app一直bug,回复评论会闪退,我只能回家用电脑才能回复宝贝们QAQ   啵啵大家~ 第60章   吃过饭, 别苏和祁言便回了房间。   邮箱里是老师一小时前发来的作业,内容对于他们来说不算难,甚至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对着打印好的题目, 两个人偶尔讨论几句, 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全部写完。   “这里好像并不能帮你提高。”祁言帮别苏把墨水笔收拾好,看着她干净整洁的笔迹说道。   “提高只是附带的嘛。”别苏不太在意,“主要是和朋友一起啊,感觉之后的课会更有意思的。”   现在只是奥数, 等到写生课和野外求生课的那几周, 哪怕听起来怪异, 但过程肯定很有趣。   她动了下腿, 在坐垫上转了个方向, 面对祁言:“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我当然……”他的声音顿了顿, “和你一样。”   将课本和作业收拾好, 别苏便起身准备去洗澡。   套房里的浴室是共用的, 以防万一,别苏问了一句:“祁言,你要用浴室吗?”   祁言:“不用。”   别苏接过话:“那我去洗澡了, 我会快一点的。”   “不用着急。”祁言拿起遥控,随手调了部电影, 示意别苏可以按自己习惯的节奏, “不用考虑我。”   别苏先回房间拿了衣服, 但她刚进去浴室, 没过两秒又跑出来:“祁言!”   祁言听到她的声音,没有回头, 只是猜测地问道:“浴室有虫子?”   别苏见祁言不看过来, 索性走到他和屏幕中间。   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 拖鞋的鞋底沾了水,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只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别苏的手里捧着个玻璃瓶,期待地看着他:“祁言,我可以用你的洗发露吗?”   是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上了的青提味,和现在的夏天简直绝配!   别苏在浴室的架子上见到它的那瞬间就心动了,说什么也要试一下。   祁言答应道:“可以。”   别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又踩着拖鞋走回了浴室,脚步轻快,显然很高兴。   看着她的背影,祁言不知怎的,也忍不住笑了笑。   套间很大,客厅与浴室的距离不算近。   幕布上投放着的电影还在继续,是一部国外的爱情片,男女主角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背景音乐欢乐,高质量的环绕音响将整个空间包围,营造了一个绝佳的观影环境。   但在这混杂着各种乐器与设备的声音之中,祁言能清晰听见水流的声音。仿佛水柱与地面瓷砖相撞的声音是经过了与其他声音完全不同的介质穿透空气,来到他的耳边,才会似有形之物一般,将他捕捉。   握着遥控的手掌紧了紧,他将音量调大,覆盖住那些纷杂的、正在撩拨心绪的声响。   在人类所能辨明的赫兹范围内,有许多声音已经被摒弃;在逐渐增大的声波振幅之中,电影的对话声的确已然驱逐了环境音。   但即便如此,他的听觉却仍然融化在了汹涌的水流之中。   或许不仅仅是听觉,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连大脑也被占据,眼前色彩丰富的电影画面变成了干瘪枯燥的线条,跌宕起伏的情节变成了千篇一律的事件,饱含冲突的对话变成了人工拼接的字句。   祁言感到自己的大脑正在放空。   有一颗埋藏在土壤深处的种子逐渐饱满,嫩绿的芽从其内破壳而出,几乎是倍速一般地抽条出树苗,拼命汲取着养分,用力地扎根。   叶片缓缓舒展,枝条轻轻摇晃。   他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声音。   并没有经过耳道,是用心才能听见的声音。   “祁言?”   别苏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因为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别苏比较谨慎,洗完澡之后穿了一件裹胸的衣服打底,贴好了喉结才出来。   她的身上已经换好睡衣,长长的棉质衣袖和裤子将四肢包住,白皙的脸上带着未散尽的水汽,肌肤在电影的光亮下近乎透明。   别苏原本只打算和祁言说一句就回房,但她喊了两声,对方都没反应,她这才走到沙发边来,不确定祁言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祁言?”   别苏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将毛巾搭在肩上,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呀?”   她偏头看了看正在播放的电影,好奇道:“这部电影有这么无聊吗?”   祁言选影片的时候她有扫一眼,这电影评分高达9.6,就算有些虚高,也不至于把人看得神游天外吧。   “有点。”祁言完全不知道这部影片讲的是什么,在别苏的询问下也只能点头。   为了投影,客厅里的灯已经被关得差不多,只有屏幕透出的微弱光芒将他们的周身照亮。   祁言站起来,避开别苏的目光,说道:“我去洗澡。”   “好。”别苏转身,“那我回房了。”   “等等。”祁言喊住她。   别苏的头发湿润,只随手擦了两下,现在发尾还坠着水滴。   转身之际,晶莹冰凉的水珠从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溅落在祁言的眼角,于荧荧之光下折射出色彩。   祁言伸手,将那滴水珠揉于干燥的指腹,温声道:“头发吹干再睡吧。”   闻言,别苏摸了一把发尾,虽然还在滴水,但只是断断续续的。   “不用啦,我回去不会立刻睡觉,睡前它自己就会干的。”   她以前长发的时候就经常被妈妈催着吹头发,在家里还有人可以帮忙,但后来搬出来自己住之后,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好在那时候已经剪了短发,用毛巾吸吸水再擦两下就可以等头发自己干了,她很有经验,觉得这样很方便。   但祁言完全不赞同她的方案。   他按住别苏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我去拿吹风机。”   别苏没有拒绝的机会,于是选择了接受。   她把拖鞋脱了,盘着腿,往沙发的边缘挪了挪,靠在三角区域,安心坐好。   祁言动作很快。   等他插好电源,别苏伸手,准备把吹风机接过来,但祁言直接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之间只隔着沙发靠背,沙发的高度刚好与他的腰部齐平,包括那头湿漉漉的短发,也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机体震颤着,带动了周围的空气。   陌生的触感穿过发根,别苏呼吸一滞,身体绷紧,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握住吹风机柄,坚定地看向祁言。   祁言顺从地松开手,下垂的眼睫却显得忧郁:“我们是关系这么好的朋友,连互相帮忙吹头发都不行吗?”   “……行。”   别苏迟疑着,把吹风机又还了回去。   头发被人握在手里,吹风筒离她的距离正好合适,里面出来的热气不会烫到她,又能蔓延开一点温度。   大概是因为祁言的动作太过轻柔,她不知不觉就忽视了之前的别扭,注意力也被面前的电影画面吸引了去,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这部电影已然快到结尾。   温情是整部影片的基调。   纵然别苏只匆匆看了这么一段,她便已经被里面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所打动。   他们会在每天出门时倾诉对彼此的爱意,共同的家里摆满了互相赠送的礼物,转角处买的玫瑰,集市上买的风铃……   他们会始终陪在对方身边,经历每一件值得纪念的事,在快乐的时候接吻,伤心的时候拥抱;他们会将对方的事放在心上,帮对方做早餐,给出工作建议,时刻关怀着爱人……   是如涓涓细流一般的爱,充斥在生活之中,潜藏在言语之下。   最后的画面是男女主人公在家中的阳台上欣赏着风景,日光倾泻,映亮了他们盛满爱意的双眸。   藤蔓与绿植将他们围绕在其中,他们交换着亲吻。   画面没有停止,字幕滚动式出现,最后定格在电影名。   白色的字印在绚烂的背景图上,却很清晰。   《The 5 Love Languages》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   ——Words of Affirmation,Quality Time,Receiving Gifts,Acts of Service,Physical Touch.   别苏盯着这排字,越看越觉得不对。   为什么这五条语言,似乎每一条都能代入她和祁言?   不论是言语还是礼物,陪伴的时间还是身体的接触,包括此刻正在发生的,帮她吹头发的行为,竟然完全契合了眼前的句子。   头发已经被吹干,别苏向前倾身,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幅度很大,本缠绕在祁言指间的发丝瞬间抽离开,只余残留的触感。   别苏甚至不敢回头,拿起桌上摆着的手机就往房间跑:“谢谢祁言,我去睡觉了。”   她连走进房间的这几秒也不能等了,点开搜索引擎开始打字。   “男生之间会互相帮忙吹头发吗?”   “不确定好朋友对我是什么感情该如何处理?”   “误会好朋友喜欢自己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吗?”   ……   注视着别苏微有些慌乱的背影,祁言没有说话,而是将吹风机的线慢慢缠好,目光移到了屏幕上。   洗发露的香味被热风传播开,溢满整间客厅。   他想,是花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苏苏:我慌了。   -   《The 5 Love Languages》是书名,五条语言也是书里的内容。   【以下很啰嗦可以忽略】   该书作者认为人们表达和接收爱的方式有5种,有的人认为爱是【夸赞性的语言】,有的人认为是【付出时间】,有的人认为是【精心准备的礼物】,还有【愿意为你服务】和【肢体接触】。   如果你和你爱的人对于爱的理解不一样,就可能会造成【我为你精心准备了礼物,我很爱你,但你却更在乎一个吻一个拥抱或者一句我爱你而认为我不是真的爱你】这种错位。   但甜文的话肯定是都五种要有才是爱嘛! 第61章   关好房门, 别苏神情恍惚地扑到床上,整个人卷在绵软的被子里,对着自己刚才搜出来的问题一个个往下翻, 试图从里到外了解男生之间的友谊。   【男生之间是否会互相帮忙吹头发?】   点赞量最高的回答写:对于男生而言, 兄弟之间是很亲密的,同吃同睡都很正常,吹个头发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是这样的吗?   别苏将信将疑。   她继续浏览后面的回答。   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有说男生的头发根本不用吹的,有说男生基本没这个耐心的, 还有人抱怨自己男朋友都不肯给自己吹头发的……   等等!   最后一条这个, 答主是男是女啊?   其他的回答千奇百怪, 甚至有在里面写小说的。   别苏仔细阅读了排名最靠前的几个回答, 冷静下来, 认真思考。   综合以上这些内容, 祁言的行为并不能代表什么。每个男生认为的友谊是不一样的, 会有各种各样的相处模式, 也许祁言就是喜欢和好朋友亲密相处的那种类型。   或者说,祁言是把她当好兄弟,当需要被照顾的弟弟了?   想想他平时帮自己整理用过的纸笔, 冬天给自己买围巾,刚才给自己吹头发……   的确很像是长辈了。   别苏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 一边在手机上搜索下一个问题。   【不确定好朋友对我是什么感情该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下面的答案就统一了很多, 基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装作没意识到, 正常相处, 水到渠成自然有结果;另一类是挑明,问清楚, 但这样做只会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和朋友在一起, 另一种是和朋友绝交,失去朋友。   别苏皱着眉,摇了摇头,下定决心不能主动问起这件事,这两种后果她都不能接受。   【怎样判断男生朋友是不是喜欢我?】   高赞回答1:他看你的眼神是否特别,是否迁就你,是否为你着想,是否为你付出。   高赞回答2:看他会不会吃醋……   ……   虽然没有明确指代,但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来这些回答都是在解释异性之间的感情,别苏觉得不是很符合她现下的状况——即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和祁言的确是异性。   另外,这些建议都是从对方的表情、眼神和行为判断,别苏感觉有一定的难度。   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她是可以分辨出他人对自己的感情的。当初沈研研说喜欢她,她也是依赖于前者的眼神得出否定的答案。   可这种方式似乎只对陌生人和不那么熟悉的人有用,到了祁言这里,她真的没办法分清。   至于第二条,朋友之间也是会吃醋的吧,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况且祁言和她一样,以前都没有朋友,面对第一个朋友,会亲近也很正常。   别苏已经给祁言的行为打了无数补丁,在一句句自我宽慰中放平心态。   她深呼吸一口,开始搜索最后一个问题。   【怎样判断男生是不是Gay?】   -   第二天,别苏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她的皮肤很白,黑眼圈就更明显,看向祁言的眼神也尤为复杂。   从清早两人见面起,祁言就已然接收到无数眼别苏的目光,但每当他看回去,别苏又会扭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他问了好几遍,别苏也只说是没休息好,并不多说。   祁言没办法,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让她不要因为神不守舍而磕碰到哪里,几乎是一路护着她进了教室。   讲台上,老师在上面上着课,别苏在下面不断开小差。   她一边用余光偷偷摸摸打量祁言,一边回想着自己昨晚搜到的秘诀。   机会来得很快。   她的不专心太过明显,直接被点了学号,让她回答问题。   别苏眼中都是茫然,像是一直在走神,连问题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沉默了三秒,手边就被递来了一张写了答案的纸条。   “根号三。”别苏照着上面的数字念出来。   毕竟她昨天才考了满分,老师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将她的注意力唤回来就让她坐下。   但别苏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看他是否时刻关注你,及时帮助你,比如在你被点名答不上题的时候给你暗示(此条仅限于同桌)。】   如果是祁言回答不上来的话,她也会帮忙的吧。   可是……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吗?就像始终都在关注着她一样。   晚上,回去吃饭的时候,别苏更是心不在焉,几乎是数着碗里的饭吃,头都没有抬过。   但她爱吃的菜还是出现在了碗里。   【……又比如,吃饭的时候照顾你,给你夹你喜欢吃的菜。】   别苏机械地嚼着口中的食物,想着,盛柠以前也给她夹过菜。   可也不如祁言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她……   心一横,别苏将筷子拍在桌上,语气不大高兴:“别给我夹菜了,这里的厨师做得太甜了!”   她的味觉敏锐,对食物的确很挑剔,但集训本来就不是度假,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想找麻烦的意思,而且现在的确是她在无中生有。   祁言点菜的时候她有看到,对方特意提出要口味淡一些,强调了好几遍,从荤菜到素菜,所有的忌口调料都有交代清楚。   可即使她已经态度这么差了,祁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而是尝了一口面前的糖醋鱼,说道:“我让他们再送一份来,清炒虾仁的味道不重,要吃一些吗?”   眼前的菜被他换了个位置。   只有两个人坐在饭桌上,菜摆在哪里都是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但因为她说出了喜好,对方还是做了改变。   别苏本来就没怎么发过脾气,面对祁言这样的好语气,她更是没办法按照教程上说的“没事找事”,再往下试探了。   但最大的问题是,祁言这样包容她,无时无刻不替她着想,始终迁就她,就更符合那些回答的说法了,她真的快要误会了。   别苏在心中叹气,阻止了正要打电话再叫一份菜的祁言:“没事的,不要麻烦厨房了,我快吃饱了。”   -   心里面很乱,吃了晚饭,别苏暂时没办法和祁言共处一室。   她编了个借口出门,没让祁言跟上,想自己去透透气。   他们住的这栋楼有一个露台,里面种了些花卉。虽然大部分都是叫不上来名字的野花,但胜在那里宽敞,空气也清新。   天还没完全黑,一部分学生在教学楼里,另一部分回来的也都宁愿待在房间。这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们便聚在一起打游戏或者玩桌游,没人愿意在这种闷热天气跑出来喂蚊子。   是以别苏见到露台石凳上已经有人时还有一些惊讶。   她刚才出门急,口罩都没戴,正准备转身,却被那人叫住。   “别苏?”   这里知道她名字的一共只有三个人,别苏回头,这才看清对方:“顾勰,你怎么在这?”   “没什么事,随便走走。”   顾勰说完,往旁边坐了些,留下一半的空位,向别苏示意。   别苏原本只想找个地方自己思考,但现在遇到了顾勰,她忽然意识到,她可以找个人聊一聊。   虽然她不懂男生之间的友谊是怎么一回事,但顾勰肯定懂啊!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露出来的脖颈之上,又观察了对方的身高──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来他的腿很长。   绝对不会是女扮男装!   经历过她自己和祁言的事,别苏现在很难不首先怀疑对方的性别,尤其是她此刻的困扰建立在性别之上,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有任何错误的!   “顾勰,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别苏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顾勰点头:“好。”   别苏张口,却发现话语哽在喉间。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困惑。   难道要让她说,你们男生之间的友情到底是怎么表达的,最亲密的是哪种程度?   她想了半天,只能勉强转换主体,问道:“就是,你……你会帮你室友吹头发吗?”   话说出口,她立刻发现这个问题并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毕竟顾勰和那名同学不算熟悉,肯定不可能帮忙做这些事情。但如果一定要到她和祁言的关系程度,又很难找到另外两个人来作类比。   “帮你吹头发吗。”顾勰几乎是瞬间便听懂了别苏的意思,连对话中的客体也换成了别苏,他的声音淡淡,“我会。”   “啊?”别苏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你也会?”   在她的眼里,顾勰是十分自持的那一类人,做什么事都是规规矩矩的,几乎可以被看作教科书一般的典范。   可既然连顾勰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果然是她想多了。   别苏的心放下来,最后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顾勰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兀说道:“你的领口乱了。”   他伸手,似是想帮她将外套衣领翻好。   陌生的气息到了身边,突破了自己可以接受的社交距离,别苏的身体比思绪更快,往后仰了一寸,避开了他的手。   顾勰的指尖擦过她的衣领,冰凉偏硬质的触感没有在肌肤上留下任何温度。   别苏低头,发现自己的外套衣领的确有一半被压在里面,大概是出门的时候太匆忙,没注意到。   好像她的反应有些过度。   别苏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尴尬,不确定现在是该道谢还是道歉。   顾勰注意到她的闪躲,脸上仍旧没有太多表情。他收回手,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意有所指道:“有些事,不在于我怎么想,而在于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别苏微微愣怔,尾字的话音淹没于缥缈的风。   作者有话说:   -   宝贝们的名字打过两三遍我的输入法基本都会记住啦!   出现在评论区两三次的宝我也都认得的,每天撒花打卡按爪评论的宝贝就更不用说啦   爱你们!!! 第62章   露台上只有花草, 顾勰大概是来了兴致,一株株教别苏辨认。   “这是甜叶悬钩子,单叶, 互生。叶片甘甜, 可以入药,很多动物会啃食它。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属于易危品种。”   “这是南重楼,花瓣是黄绿色,线形, 经济价值很高, 也很稀少了。”   ……   “我以为这里的都是野花?”别苏等他介绍完, 开口问道。   “是野生的。”顾勰解释道, “这里偏僻, 花草都是从附近山上移栽。但许多野生植物, 更是珍惜。”   别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称赞道:“顾勰, 你真的很了解这些。”   顾勰的回答轻描淡写:“恰巧知道。”   “我觉得不是。”别苏观察着顾勰说话时的表情,从他的双眸中看出了藏不住的喜爱,肯定道, “你是真的喜欢这些植物,真的关心它们。”   听她这样说, 顾勰的唇角染上一抹浅笑, 如山巅的雪被偶然闯入的溪流消融, 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温柔。   他的目光从那朵娇弱的粉色太行菊上面挪开, 看着别苏的侧脸,说道:“这种时候, 你好像又意外的敏锐。”   别苏不解:“什么?”   她偏过头, 对上顾勰的双眼。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被一旁建筑物的灯光点亮, 清清凌凌,却好像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   顾勰静静地看了她两秒,复又低头看花,那一点细碎的光便融化在他的眼中。   “没什么。”他接着别苏之前的话说道,“可能是喜欢吧,但我并没有为它们做过什么。”   别苏不这么认为:“怎么会呢?你现在告诉我这些,至少我认识这些植物了、以后再见到,我就知道它们的名字,知道它们都是很珍贵的,是很不容易才能长到这么大的。”   她敏锐地接收到顾勰的意思,补充道:“而且,如果你想为它们做什么的话,你也可以去做啊。”   在这里坐下的时候,别苏自己还满心困惑,等待着顾勰的开解。但现在,她发现,此刻的顾勰也陷入了某种难题之中,在等人解答。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吗?可以告诉我吗?”别苏放缓音调,释放着自己的善意,承诺道,“我会为你保密的。”   顾勰正抚摸着一株舒展着自己枝叶的阔耳草。   被别苏问到的时候,他的动作慢下来,随着指腹传来的绒毛触感,开口诉说。   他的声音如同闷热夜晚之中的凉水,有冰块在里面轻撞,不算动听,但意外的令人着迷。   “小时候,我的房间窗外正对着家里的花园。里面有很多花草,偶尔会有闯入其中的宠物,是家里豢养的,专为客人提供的品种。   “花草很美,动物也很可爱。那时候的我以为,不论是活蹦乱跳的动物,还是生机勃勃的植物,都是这个世界的珍贵造物。”   “我的父亲看出了我对它们的喜爱。”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别苏,柔和了神情,“像你一样。   “但不同的是,他对我说,这些东西不值得我们为之花费时间,就像精美的玉器雕塑,名画古玩,都是物品。   “在我的眼里,它们是生命。但在另一些人眼里,它们是死物。”   他的声音愈发冷淡,听不出一点起伏:“它们的珍贵之处只在于供人赏玩。濒危代表珍贵,缺陷可以是另一种美。人们热衷于通过这种方式与旁人交谈、炫耀,更热衷于通过破坏与掠夺的手段展现自己的能力。”   顾勰问道:“你觉得呢?这样对吗?”   “不对?”别苏不太确定。   顾勰并不在意她的答案,继续说道:“我认为这是不对的,但我做不了什么。即便是成年后的现在,我能改变的依然有限,做不了更多。”   他说的简单,却又很复杂。   仿佛是在说童年时的往事,又仿佛是在说与父亲所持的相反态度,连话语之中的情绪都很淡,叙述更是冗长,但当他说完,别苏捕捉到了他的真意。   她将用于掩盖的丝茧一点点抽剥开,问道:“你想保护更多的……生命?”   思来想去,她用了这样一个词。   花香弥散,整个露台充斥着甜腻的味道,偶然吹过的风将香气带去。   别苏从石凳上起来,蹲下,平视眼前的一盆盆花。   在风的抚摸下,它们点着头,伸展着枝叶,颤抖着花蕊。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花草是无数的原子与元素汇聚出来的结晶,经过大自然的神秘规律组成在一起,才能在今天向每一个人呈现着自己的美与独特。   但要她将这些当做与人一般的生命来看待,别苏思考了一会,发觉她做不到。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理解顾勰的心情。   别苏又问道:“是什么阻止着你?”   如果是以前,或许还有长辈管着他,可正如顾勰刚才所说,他已经成年了,已然拥有幼年时无法想象的能力。   “或许没有什么在阻止你。”别苏猜测道,“是你不敢迈出这一步。”   她站起来,走到了露台的边缘,向下望去。   这里很荒僻,人烟稀少,不存在商圈或是繁华的街景,越远的地方越是一片漆黑。   但在朦胧的月色下,山丘起伏,植被绵延,各色花卉万紫千红,在没人关注的地方绽放。   “顾勰。”她唤着对方的名字,让他走近,“你看,这里和你家的庄园,有什么不同?”   她眺望着无际的自然,问道:“你说的被束缚住的、供人赏玩的植株与宠物,究竟是指它们,还是指人?   “你想保护它们,是保护它们的生命,还是保护它们的天性?是想让它们在渴望的土壤与环境野蛮生长,还是想让它们活着?”   顾勰没有回答,别苏也没办法替他说出答案。   夏夜的风悬在耳畔,如同它的温度一般,炙热如火焰,连衣袖的鼓动间都带有冲破枷锁的自由意味,狂暴而猛烈。   除去风声,没有人说话,整块露台安静得宁和。   楼层不高,但风很大。   别苏拢住外套,回想着顾勰之前的举动。   只是想要替自己整理乱糟糟的衣领,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躲避;但换做祁言,似乎怎样的事,她都不会抗拒。   也许的确是因为两人相处太久,她已经熟悉了对方。   她信任祁言。她莫名觉得,不管怎么样,祁言永远也不会伤害她。   如果对一个人可以有这样的信任,那又怎么可以为了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发生分歧,甚至引发矛盾?   别苏下定决心,她要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祁言的态度,不能再自顾自地苦恼了。   交心的友谊不是比爱情要更加难得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别苏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顾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谢你,别苏。”   他还是一脸平静,别苏却从中看出几分轻松。   虽然不知道顾勰到底想明白了什么,但只要对他有帮助就好。   别苏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摆摆手,说道:“不用谢啊,我也没有说什么有用的。我还没感谢你之前为我解决的困惑呢。”   她朝着顾勰笑了笑,微微侧身,余光发现了玻璃门边的身影。   对方低着头,半倚在墙上,逆着光,看不清容貌。   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张卡片,长方形的薄片状物在五指间快速翻转,在走廊投来的灯光下晃出重影。   “祁言?”别苏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出门前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半小时前还困扰着她的问题,此刻已经不再令她为难。   别苏心情很好,主动朝他招手,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过来?”   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腿显得很长,几乎两步就走到了别苏的身边。   他答道:“怕打扰了这些花花草草。”   “又乱说。”别苏听出他的未尽之语,“你是来接我的吗?”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并回去的话。”祁言将手中的房卡递给她,“你走得太急了。”   才意识到自己连房卡都没带就出来了,别苏将之接过,捏在手里,说道:“可以给我发消息嘛。”   冰凉的卡片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不高,但别苏却感到一些灼热。   她胡乱将之塞进口袋,又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两条未读。   今天上课的时候,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后来一直与祁言在一起,根本没想起来还要调回来。   不管是自己直接跑出房间还是不回消息都很难说清,别苏选择放弃解释:“我就是出来消食,不过现在已经好了,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她晚上只吃了几口饭,菜几乎没有动过,根本不存在“消食”一说,但唯一知道真相的祁言不会拆穿她。   祁言接受了她的说法,点头道:“好。”   别苏没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人,说道:“顾勰,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回头,朝顾勰眨了眨眼,示意会保守他的秘密。   “明天见。”顾勰看着她灵动的表情,面色柔软了一瞬。   别苏转过身,走进室内。   在她的背后,祁言脸上的笑意褪去,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敌意。   他和顾勰对视了几秒,目光又落在露台栏杆处。   如练的月华落于其上,皎洁得有些刺眼。   祁言垂下眼睑,将瞳孔深处的波澜隐去,迈步跟上了别苏。   淡紫色的蝴蝶梅于夜幕之中起舞,昆虫出现在它的茎干上,挥动着细细的须,挠着世界的痒。   空旷的露台上,顾勰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走廊内灯火通明,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他正帮她理着被风吹乱的发,而她没有闪躲。 第63章   别苏一身轻松地跟着祁言一起回房间,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偶尔能从走廊两侧的房间内听到少年们的欢呼声,是聚众打游戏的动静。   进了门, 别苏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忍不住拍了下额头,说道:“我刚才竟然没看顾勰的觉醒值!”   懊恼之下,她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发出了“啪”的一声。   门被带上, 祁言一手抓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起。   被她拍过的那一片肌肤已经开始发红。   “怎么为了这种事打自己。”祁言说道, “他有那么重要?”   “当然……”别苏注意到祁言说不上好看的脸色, 话锋硬生生转了个弯, “当然没有啦。”   其实一点也不痛, 毕竟是自己下手, 还是知道轻重的, 最多是看起来有点明显。   担心祁言小题大做,别苏抓住他的手碰了碰额角的那片肌肤,赶紧道:“真的没事, 不用敷冰块也不用擦药的,很快就会好。”   指腹下的皮肤光滑细腻, 泛着红色。祁言没有再说什么, 问道:“忽然提到他的觉醒值, 是他和你说了什么事?你认为这件事会关系到他的数值变动。”   没想到祁言从一句话推断出这么多, 别苏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她瞒不过去, 只好坦白:“是我的猜测, 似乎每个人的觉醒值都和认清自我有一定关系。”   见祁言似乎还想说什么, 她先声夺人:“但我不能说具体的内容,你不要问我啦!”   祁言不会让她为难,没有追问,只是道:“是你们之间的秘密?”   别苏想了想:“算是吧。”   “总有人和你有秘密呢。”祁言的眼尾微挑,漆黑的瞳孔微闪,凑近别苏,轻声问她,“那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房间里开着冷气,风从上方吹进来,阻绝了一切属于夏季的温度,但别苏却觉得身侧的气息灼热到发烫。   玄关处本就狭窄,只能容纳两人并排站立,祁言此刻的动作更是将她逼得不由靠在了玻璃柜上。   玻璃格子里面摆放着的精美物件受到撞击,摇晃了几下,发出震动的接连声响。   “什么……秘密?”别苏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放慢了一瞬,空白的大脑中隐约出现了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不知道啊。”对方的声音低而轻,带着摩擦的质感,一字一句地侵袭着她的耳膜,“可以有吗?”   “可、可以。”别苏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顺从着说出肯定的回答。   手腕被人紧扣着,一点点抬起。   祁言的头稍稍低下,让她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碰到自己的头顶。   再往上,是悬于空中的黑字。   蜷曲着的五指慢慢张开,细长的手指划过无形的空气,碰到了无数次出现在她眼中的像素点。   没有任何实感,如同一个投影,又像一座海市蜃楼。看着它的时候,它那样清晰,可只要走近,虚幻梦影便会逝去。   当她向前探一寸,指尖便会从文字之中穿透,白皙的颜色覆盖住颗粒状的黑,字迹变得残缺不全。   什么也没有触摸到,但手指却仿佛落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碰到了某种隐秘。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吗?”祁言的声音响起。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近到面容都有些模糊,看不见边缘。   她的手腕还被他握着,就着这个姿势,她几乎能看清自己在那双眼睛之中的倒影。   “感觉到了吗?”他继续问道。   别苏与他对视着,甚至没有眨眼,只能依据着本能开口:“什么?”   黑色的瞳孔深邃,低垂的碎发遮住了外来的光,里面散发着浓稠的吸引力,蛊惑着每一份好奇。   祁言的声音清晰,像指尖的字迹一样,融进她的感官,避无可避。   他说:“感受到,展露在你眼前的、毫不设防的……自我。”   玻璃柜里的瓷器终于不能稳住,与柜门相撞,发出最后的鸣响。   即将沉溺的神智也随之浮起。   “我知道了。”别苏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出来,猛地一下将墙侧的所有开关按动,灯具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二连三亮起,连飘在空中的尘埃都无所遁形。   从吊灯到落地灯,从灯带到壁灯,满室的灯光混在一起,暖黄色的、亮白色的、冰蓝色的线条将整片空间涂抹得杂乱无章。   在明亮的环境里,内心的慌乱却随之消去,别苏找回了对身体与大脑的控制权。欲盖弥彰一般,她说起了刚才的感受:“是没有实体的,那排字。”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合拢,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摩挲着,似乎有触感残留在她的肌肤之上,她摸不到那排漆黑方正的小字,却好像碰到了一颗柔软的心。   这是她灵敏的感官所带来的错觉吗?   别苏无法确定。   祁言将刺眼的射灯与蓝色的筒灯关掉,让房间内只剩下温暖的黄色光晕。   他跟着别苏走进客厅,在案桌处倒了一杯温水,才到了她的身边:“我很担心。可以告诉我吗?不要逃避我。”   “我……”别苏眨眨眼,承认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好朋友相处。”   “现在呢?”祁言问她。   别苏双手捧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很乖巧,像是在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说话带着谨慎,有一种力求完善的认真态度:“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们是好朋友,那么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好朋友的相处模式,不需要和别人的做对比。”   祁言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什么评判,而是问道:“和谁的做对比了?”   虽然已经可以说出来自己的困扰,但是别苏是万万不敢把自己的浏览器搜索记录拿给祁言看的,只是含糊道:“就网友啊,随便参考了一下。”   至于她到底参考了哪些内容,这件事可以让它们永远成为谜团。   “为什么要去比较?是觉得我──”祁言的声音拉长,不露痕迹地添补道,“作为朋友,对你不够好,很不合格吗?”   “当然不是!”别苏连忙否认,语气也急起来,“是你对我太好了,祁言。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朋友会有这么好。”   祁言将她的夸赞收下,又问:“我不是你的第一个朋友?”   别苏答道:“是第一个朋友,但也──”   祁言打断她:“既然是第一个朋友,和其他人总是不同的。况且,我们还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是、是啊。”别苏被他说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以前说,会遇到很多男生喜欢你,你很反感他们,现在还是这样的吧?”   她的表达很委婉,但最担心的事情却已经被包含在其中。她也相信,祁言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讨厌那些人,甚至讨厌那一类人。”祁言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下一刻,他提起往事:“在你家的时候,你知道我是男生这件事,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友情吗?   别苏自顾自地将对方的用词替换。   知道的那一刻,她的确并不适应,可她随后便想通了,不管祁言的性别如何,两人的情谊是不变的。   她也这么回答了。   “没有,祁言就是祁言啊。”别苏觉得气氛有些许凝重,开了个玩笑,“还是说不仅性别,你连名字也换了?”   祁言的喉间溢出一道轻笑:“没有。”   他看着别苏,神情专注,她的倒影落在他的眼眸中,似在水中摇荡:“对我来说,你也是一样的。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论。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同属一类。”   在所有的喜恶之中,已然有了一个特例。在他的心里,这是凌驾于任何限制的存在。   杯子里的水渐渐凉了,别苏自认听懂了他的话。   他们本来就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的朋友。祁言女装的时候,自己对他那么亲近,他也从来没想过友谊之外的事情,偶尔还会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   既然那时候都这样,换成现在,祁言知道他们是同性,就更不可能会多想了啊!   甚至可以说,最开始,是她在接近祁言,所以他们才会关系这么好。结果现在两个人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她又扭扭捏捏,也太不应该了。   被自己疏远了一天的祁言该怎么想啊。   祁言不可能喜欢男生嘛!   他以前遇到的人都是对他不怀好意的,难得交到纯粹的朋友,难免热情了一点。   就像她之前以为祁言是女生的时候和他很亲密一样,祁言把她当成男生,自然不会顾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真的是杞人忧天!   认为自己庸人自扰了整整两天的别苏如是想到。   看着别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话,望向自己的眼眸中还隐约透露出几分愧疚的时候,祁言感到些许无奈。   甚至在这一刻,他忍不住感叹命运的奇妙。   以前对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自己,竟然也会遇到想方设法要去接近的人。   怕对方只想和自己当朋友,又怕对方迟钝到永远都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祁言:讨厌男人,讨厌所有人。可这是别苏啊!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贝们,啵啵大家~ 第64章   七月盛夏, 烈日炎炎。   即便是山上,毒辣的太阳也没有仁慈分毫。   别苏戴着遮阳帽,快被口罩闷得窒息。   这是她来到集训基地之后第一次感到后悔, 究竟是为什么, 在这种天气,他们要出来写生?   她宁愿在教室里再写几张奥数试卷,就算每天都要被凯斯诺那个男生挑衅也没问题,至少开足冷气的环境适宜人类生存。   被送到目的地, 他们才知道, 写生课和户外求生课被安排在了一起, 他们需要在写生的同时自己生活十天。   难怪老师说可能要在外面过夜, 让他们带好随身物品与换洗衣物。   被瞒住的四十几名学生同时想到。   参加集训的学生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 一下车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但他们已经被大巴车拉出了基地, 放在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山丘上, 再想回去, 仅凭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在这里,就连手机信号都搜索不到,只有老师分发下来的对讲机还能勉强工作。   除此之外, 空地上还摆放着一堆露营物品,上面写着学号, 每人一份, 自行领取。   “各位同学, 写生课与野外求生课从现在开始, 写生素材就在你们的眼前,请在这十天之内大胆作画吧!少年们, 勇敢地探索吧, 未来属于你们!”   伴随着某位老师完全不负责任的中二发言, 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在众人的等待下,另一头的老师只交代了这一句话,再也没有补充任何内容。   背着画具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因为被提前通知要出门,他们今天都穿着利于行动的运动服,但这样即兴发挥一般的把他们扔到山上,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离谱吧?   “什么啊,不会真的把我们扔在这里吧?”   “也太乱来了吧?”   “就不怕我们出什么事吗?”   “这什么破地方!电话也打不出去!要死啊这夏令营负责人!”   “本少爷回去就让他们失业,真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   几十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喧哗的声音将树上栖息着的鸟儿都惊动,扑哧着翅膀朝天上飞去。   “我们走吧?”别苏对身边的祁言三人说道。   人群聚集在这里,他们的写生作品没办法开始绘制,也不方便行动,还是分开比较好。   已经有几个学校的学生拿了自己学号的露营物品离开,深入树林内,只留下一串脚印。   祁言点头:“好。”   顾勰与那位同学也没有意见,几人便各自去领了发放的露营物资。   下车点是个小山坡,既可以往上走去到山峰,也可以选择另一个方向,去山谷盆地。   空间很大,选择众多,虽然没有商议过,但大家都默契地往不同的方向出发,不和其他人作出一样的画。   商量过后,几人决定往高处走,极目远眺的景色更广阔,同行的人也更少,更适合他们写生。   没走两步,别苏被人拦住。   李淮挡在她身前,语气不善,开口就不是好话:“天气这么热,还戴口罩,你到底是丑得有多见不得人啊?”   别苏根本不在意他怎么说,压了压帽檐,准备绕过他。   “不许走!”李淮想伸手拽住别苏,但手刚抬起来,看到她身边站着的祁言,又将手收了回去,对别苏喊道,“你要去哪?我这次肯定能超过你!”   在之前的奥数课上,他屡屡放下狠话,又屡屡输给别苏。   就连他一开始讨厌的顾勰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卯足了劲要和别苏整个胜负。   可哪怕他从六十分考到八十分甚至九十分,别苏还是稳稳地考着满分。   仿佛一次又一次打他的脸。   见别苏还不理他,李淮更生气了:“别以为我认输了!集训结束之前我迟早要打败你!”   “啊。”别苏冷淡地应了一声,顺便鼓励了一句,“那你加油。”   她头也不回,留李淮在原地踏脚:“啊,什么态度?圣兰斯帝的这么看不起人?”   他身边的同学们看出他脸色难看,七嘴八舌地安慰道:“好了淮哥,他长得丑不就只能多学习,和丑八怪计较什么?”   “是啊淮哥,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要不我找个机会让他当众出糗,看他还装不装!”   “好主意啊,加我一个,考满分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淮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我是要光明正大地打败16号,你们都给我收着点!”   而且,李淮想到帽檐下扫过他的那对眉眼。   长了那样一双眼睛,口罩下的脸,怎么也不会太难看吧?   他眉头一皱:“也别叫什么‘丑八怪’,显得我们凯斯诺多没有素质。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当心我揍你们!”   -   热气蒸腾,别苏感觉口罩都快贴在她的脸上。   她沿着树荫快步往前走,等到再也听不到后面的声音时,才勾住口罩的绳子,整个塞进了背包侧边的口袋。   呼吸到久违的空气,她觉得连炽热的温度都降下去些。   上山的道路未经修缮,地上的痕迹都是被行人踩出来的,在一片野花野草之中很是明显。   他们是最先选择上山的一支小队,可以任意在一处停下来,不用和人争抢。   右侧有块丰茂的草地,整片倾斜向下,往下眺望,最底端是流淌着的小溪。水汽缓慢地顺着植物的根系蔓延,驱散了周围的暑气。   “要在这里写生吗?”别苏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一致通过后,他们开始摆放支架和画板。   写生的画具是集训基地提供,但如果他们有特殊偏好,也是可以自备的。   如顾勰和他的室友赵阳就是找了司机送到基地来,而她和祁言都不在乎这些细节上的问题,直接拿着统一发放的工具用了。   别苏的感知力惊人,对色彩的运用也格外准确,肉眼所看见的颜色都能分毫不差地呈现在画板上,几乎没有误差。   但或许正因如此,她在画画上的创造力倒不如音乐了,她对这种如拍照一样的行为更没有多少热情。   不过既然来了这里,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就是这次夏令营的意义,她也会配合老师们的要求,认真地完成任务。   绘画要求平和的心绪,别苏调整着呼吸,让自己沉浸在这一片天地之间。   将铅笔拿在手中,别苏开始勾勒眼前的风景。   遍地的青草,穿插在其中的野花,汩汩流淌的小溪,在眼前飞舞的蝴蝶……   万物的美仿佛都在这一刻浮现,微不足道的小草摇曳着鲜艳的绿,蝉鸣此起彼伏响起奏乐声,连擦过耳际的风都如看不见的绸缎一般缠绕在身侧。   世界在眼前变得活泼明朗,别苏忽然明白了顾勰那夜的话。   只有身处于空旷无垠的大自然之中,只有身处于花草树木鸟兽虫鸣的存在之中,才能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张扬的、桀骜不驯的、勇于冲破一切的力量。   这一切既伟大又奇妙,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绘制出了眼前的画卷。   而她所做的,不过是一场复刻。   上色的步骤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别苏很快弄好,然后放下笔,悄悄起身,想去看看其他人的画。   为了画出特有的风景,四个人分散在不同的位置,选取的角度也各有千秋。   祁言离她最近。   别苏轻手轻脚,走到了对方的身后。   运动鞋底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声音微乎其微,连别苏都认为这种动静不可能会被人察觉,但祁言还是立刻就发现了走过来的她。   祁言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不停,画笔笔尖蘸了黑色的颜料,点上最后两处。   等到来人走到身边,他才侧过身,将自己的画作展示在别苏的面前,问道:“好看吗?”   雪白的画布上,大片大片的背景被渲染开,几乎不见留白。与她用的厚重油画颜料不同,祁言选的是轻盈的水彩。   看不分明的远山雾色,仿佛现于眼前的氤氲水汽,柔软的花瓣在浅淡的草绿色中若隐若现。   景色空灵,盛夏的日光落在画布上,都被净化去几分滚烫。   但这一切都沦为了画中人物的陪衬。   看着画面中央的人,别苏微愣:“你画的,怎么是我?”   “老师要求写生,人物写生难道不算吗?”祁言答道,声音如笔下的水彩一般柔和,“还是说,你不想出现在我的画布上?”   “当然不会。”   画面上有一只彩色蝴蝶,停在了她的肩上,双翅微展,透明的羽翼如幻彩薄片,美丽非凡。   别苏注视着这一处,回忆着说道:“这只蝴蝶,只出现了一会。”   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祁言收起笔,看着她的侧脸,说道:“美好的东西,都该在你身边。”   别苏仿佛看到那只蝴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缤纷的蝶翼闪烁着无数磷粉,那些色彩颗粒纷纷坠落在眼前,斑斓至极,令她有一瞬的头晕目眩,为之着迷。   她的双眸之中是难以掩饰的欣喜:“这幅画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祁言。”   想起自己上一回随手在草稿纸上给他画的素描,别苏忍不住将两张画对比,觉得自己的那张实在拿不出手。   “祁言,上次那张素描你还给我吧,我改天认真给你画一个。”   只是打发时间画的,但是祁言竟然还找人送来了画框,放在他的床头,别苏想一想都觉得太过潦草。   祁言问道:“只能给我一幅画吗?有了新的,就要收回去旧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苏解释了一句,又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讨论,妥协道,“那留着吧,我以后再送你一副就好啦。”   说完,她眉头皱了一下,望向另一侧。   叫喊声随之响起,奔跑声越来越大,慢慢接近他们。   “快快快!抓住它!”   “还跑,真是够野的!”   “抓回去就好了,一只畜生。”   叫嚣声传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眼前跃过,撞倒了顾勰的画板支架,木头架子和画布颜料都摔在草地上,将那团东西困住。   追着这动物来的两名学生也停下了脚步,打算去顾勰那边善后。   经过别苏的时候,两人不经意看了一眼,然后目露惊愕之色,连自己要去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直直盯着她的脸看,话都忘记说。   祁言向前半步,挡在了别苏和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吗?”   “你、你是16号?”不知是跑的还是晒的,男生的脸通红,看向别苏的目光如同被定住了一样,挪也不挪一下。   他们跑过来的时候是正脸朝着这边的,别苏知道不是凯斯诺的学生,就没去拿口罩,容貌也显露在两人面前。   这两个人私下是极爱谈论别人的那一类,闲来无事就和其他学校的人聊些八卦,甚至无比相信在夏令营基地中的传言,认为别苏是长得不够好看,这才每天戴口罩遮着脸,不敢见人。   每次考试都满分的学生,招来的嫉妒也不知道有多少,好不容易有一点能让人看不起的,他们都毫不留情地嘲讽。   而且,不仅是在背后,有时候当着别苏的面,他们也一样嘲笑。   可……可没人告诉过他们,这人长了这样一张脸啊!   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真是恨不得把一周前的自己关在家里,别来这里丢人现眼了。   但是不来的话,他们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凯斯诺的果然没有好东西,故意传些谣言,连带着他们这一周以来都排挤圣兰斯帝的几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已经结仇了。   他们到底是有多不长眼,竟然还真信了那些人的鬼话,要不是现在撞见人家不戴口罩,岂不是还要被骗两个月?   心中被懊恼充满,两人再顾不上自己先前还在追逐的动物,目光灼灼,想要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   修改是捉虫,不用管~   -   今天决定早点睡觉继续做美梦   啵啵宝们~ 第65章   在两名男生绝望的眼神中, 别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是16号。”别苏承认道,“你们不应该在写生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每个学校的学生都有默契, 不会出现在别人已经选择好的地点。像这两个人此刻的行为, 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打扰他们了,更别提顾勰的画板都被撞倒了。   别苏看了眼掉得满地都是的颜料,为顾勰的画作心疼。   和她对话,两名男生的脸更红了些, 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本来在另一边写生, 结果撞见了一只动物, 觉得还挺可爱的, 就想和它玩一会。”   回忆起两人跑过来时嘴中喊叫着的言辞, 别苏并没有相信他们真的只是想和动物“玩一会”, 更可能是要把这只动物抓回去玩弄。   她往顾勰那边看了眼, 后者正蹲着身子, 双手把倒了一地的画具挪开,将那团黑色的东西抱起来。   “那只动物看起来受伤了,我的同学正在照顾它, 大概不能和你们玩了。”她没有戳破两人的谎话,想打发他们离开。   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还是装作没明白。他们盯着别苏, 主动问起:“需要我们帮忙吗?是我们害你们的画毁了, 请让我们补偿吧!”   别苏的画还好端端的摆在另一边, 真的受影响的只有顾勰。   她偏头,和祁言对视一下, 觉得现在的场面他们自己可以解决, 没必要留下陌生人在这里。   她指着顾勰的方向, 说道:“你们应该和顾……18号道歉,是他的画被弄坏了。”   “好的好的。”两人忙不迭点头,完全不考虑拒绝别苏的要求,“我们这就去。”   几个人一共也没离多远,别苏站在祁言这里,和顾勰所在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但这两个男生却是一步三回头,走了足足一分钟才走到顾勰身边。   顾勰怀里抱着那只动物,已经站起身来。他的脸色很严肃,接受了两人对于自己的画的道歉,但似乎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沟通。   别苏帮着祁言将他的画具收好,又去把自己的画和支架也收了起来。   毕竟有一只横冲直撞的小动物,万一再磕碰到哪里就不好了。   风是迎面吹的,身后顾勰和两人的对话她听不太清,只能隐约听到是那只动物受伤了,似乎与他们有关。   看来发生这起追逐战之前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呢。   别苏想到。   不过对方是顾勰的话,别苏十分放心,认为他一定有能力处理好。   如她所料,没有过多久,那两名男生就灰溜溜地离开了,走之前甚至都没再和别苏打招呼,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别苏和祁言一起朝顾勰走去。   赵阳的画还没有完成,过来关心了两句,见顾勰并不需要他的帮忙,就又坐回去了。   “这是穿山甲。”见两人过来,顾勰开口道。   别苏惊讶道:“这山上竟然连穿山甲都有吗?”   穿山甲这种动物,连动物园都很少见,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再想想顾勰之前教她辨认过的花花草草,这座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型生态园了,还是濒危物种版的。   “我也没想到。”顾勰的脸色平静,和嘴上说的话并不相符。   他轻轻捏着这只穿山甲的前爪,有淡淡的血迹出现,角化的鳞片之下藏着的柔软身躯带着伤痕,看着触目惊心。   别苏也注意到了。   她盯着那些伤痕,眉头轻蹙,问道:“是刚才那两个人做的?”   顾勰摇头:“一部分原因。”   这些伤痕更像是在被追逐的过程中慌不择路被划伤的,又被他的画板支架撞得更严重了些,但那两名学生也脱不了干系。   这只穿山甲的鳞片已经是黑褐色,不是初生时的浅白,但从大小来看仍然是幼崽,被顾勰抱在怀里,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   大概是受伤的缘故,没有显出什么攻击性,安静地蛰伏。   别苏看着它光滑如瓦的鳞片,提醒道:“顾勰,你抱着它的时候当心些,别把手割到了。”   顾勰:“我会注意的。”   因为被调色板砸到,它的鳞片上面沾了各色颜料,前后爪更是五颜六色的,甚至蹭了不少在顾勰纯黑的运动服上。   “要不带它去洗一下吧?”别苏建议道,“你应该还想给它上药?”   顾勰点头:“嗯,背包里有些胶囊,里面的粉末可以洒在它伤口处消炎。”   前面正好有溪流,他们决定在那里给它清洗,顺便上药。   顾勰两手都抱着小动物,不太方便拿更多的东西。别苏见了,主动将自己的包带上,跟在他后面。大家包里的药物都是统一分发的,她可以在旁边帮忙递个药。   祁言落后一步,被安排帮顾勰把东西收好。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正面朝下的画布上,小心捏住其中一角,将正面翻过来。   整幅画还未完成,但已经能看出来大致内容。   不出所料,画面上的人也是别苏。   与他的画不同的是,人物只占据了画布的极小一块,看起来很远。   大面积的不是风景,不是花草,而是漫无天际的云。   云层很低,触手可及。云朵厚重,洁白柔软。   刺眼的光被遮住,整幅画看起来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沉寂。   祁言只看了一眼,就将画布收好,固定在重新支起的画架上,等着它的主人继续完成。   他将那乱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调色板带上,连带着自己与别苏的画笔,朝小溪边走去。   溪水汩汩,流速很快。   大概因为这里没有被破坏过,溪水很厚,不像有些地方的水流那样薄薄一层,几乎能看到干涸的河床。   这里是小溪的上游,他们蹲在水边,可以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以及圆润的石块。   顾勰的动作很轻,捏着穿山甲的两只前爪,别苏负责用手舀水往鳞片上倒。她的动作很慢,努力避开小动物身体上的伤口,只让水流经被染色的区域。   冰凉的溪水驱散了身上的热意,摸起来很舒服。   借着这些水,顾勰一点点将穿山甲身上的颜料洗去,透明的水流渗进红绿蓝的色彩,像一道彩虹流淌着从地上长出。   穿山甲的性格温驯,没有牙齿,虽然偶尔从嘴巴里吐出来的细长舌尖有些令人害怕,但相处了一会,别苏也敢直接上手了。   已经给它洗干净身体,别苏将准备好的药取出,递给顾勰。   白绿色相间的胶囊被顾勰拧开,里面的药粉一点点落下,覆盖住红褐色的伤口。   “溜——”一道叫声从穿山甲的口中发出,听起来很是凄惨。   大概是伤口被弄疼了,它开始挣扎起来,尾巴不断甩动着,想要从顾勰的双手中逃跑。   别苏连包都来不及放下,赶紧伸手,试图按住它的后脊,让顾勰更顺利地上药。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身上沾满水渍的穿山甲变得滑不溜手,鳞片与肌肤接触更是毫无摩擦力,几乎眨眼间,它就挣开了顾勰的手,嘶叫着朝别苏扑去。   它的后足用力,前爪冲向别苏的肩膀。   别苏的上半身本来就朝顾勰的方向倾斜,被蓄足力的小穿山甲一扑,整个人重心不稳,脚底一滑。   溪边的青苔潮湿滑腻,瞬间将她的身形带得直往水面栽去,奔腾的水流已然在她的脑后,溅起的零星水花落在她的后颈,传来冰凉的刺意。   这么一倒,她直接落进了冲刷着的溪水之中,连人带包被卷了进去。   顾勰的反应很快,在别苏朝后仰躺的那一刻便伸手去拉她。两人的指尖擦过,顾勰抓住了别苏的手腕,但双手相接之际,悬空的力量太大,顿时将他也扯入了溪流。   “别苏——!”   朝溪边走去的祁言惊呼道。   两人一直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发生了什么更是悉数被他看到,但距离摆在眼前,他即便有心,也不能立刻赶到。   调色板与画笔被他摔在地上,祁言奔跑过去,但已经来不及。   连在一旁画画的赵阳都被他的喊声惊到,连忙赶到溪水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看不见?”祁言沉着脸,语气焦急。   他沿着溪流下方看了一眼,溪水已经恢复了透明的颜色,蜿蜒曲折的河道更是已经将别苏冲向了看不见的地方。   祁言回去拎起自己的露营包,交代赵阳:“我现在去找他们,你留在这里,用对讲机联系基地的老师,让他们立刻安排人来搜救,不管是直升机还是救援队,全部都找来。”   “你自己去?”赵阳不放心,“他们已经不见了,你再跟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话还没说完,直接被祁言打断:“照我说的做。”   祁言的声音冷淡,紧抿的唇没有一丝血色,平时柔和的模样更是半点不见,漆黑的双眸令赵阳甚至不敢对视,只能答应:“好。”   “让老师通知所有同学,说不定往山下走的同学有机会救别苏。”祁言说完,没有再浪费时间,沿着溪边泥泞的路快步往前,转眼消失在赵阳眼前。   作者有话说:   -   苏苏没事的不用担心!   -   除了更新基本都是修改错别字,看到【有修改】也不用点哒~   昨天太匆忙竟然忘记和我的宝贝们庆祝周末,那就给这章评论的宝们发小红包吧!   -   谢谢帮忙捉虫的秋夜阿空宝贝~   啵啵追文的宝们爱你们! 第66章   溪水拍打着石块, 沉重的压力在身躯之上蔓延,额头边是粘腻的触感,有什么在戳着她的脸颊, 湿湿的, 像是在呼唤她。   “咳咳——”   别苏将喉间的积水咳出,苏醒过来。   属于动物的五官离她的脸很近,眼前是漆黑的带有裂隙的皮肤,还有分叉的舌尖。   别苏先是被吓了一跳, 然后才反应过来压在她身上的是那只小穿山甲——害她落水的罪魁祸首。   等等!   掉进水里的好像不仅仅她一个, 顾勰当时伸手拉她, 也被拖进水里了。   别苏心神一震, 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身边就是溪水, 蜿蜒盘旋的走向令人难以判断方位。她应该是在某一处被水流拍向地上, 算是十分幸运。   站起身后, 别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没有被划破或者严重的撞击伤,只是双腿和腰腹处有几块淤青,大概是不小心磕在了哪块石头上。   好在小溪里的石头都是经过了水流日积月累的冲刷打磨, 没有棱角,不然肯定会见血。   她抱住小穿山甲, 拍了拍它的脊背:“你也太能折腾了, 但还算有良心, 没自己跑了。”   身边是被她勾住一起落水的背包, 背包的布料是防水的,里面的其他东西倒是还好好的, 只是对讲机不知道被撞到了哪里, 已经不能用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顾勰。”别苏对自己说道。   背包里有干净的衣服, 别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顾勰的安危更重要些,只随手将湿透的衣服下摆拧了拧,凑合穿着。   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别苏草草塞了块压缩饼干补充能量,将背包背好,选择着方向。   按理来说,顾勰是抓住了她的手腕的,两个人应该不会分隔太远。但这溪流太过崎岖,她也不能轻易推断,只能先在四周试着找找看。   别苏口中喊着顾勰的名字,踩在泥泞的土地上。   小穿山甲又在她怀里折腾起来,直接扑到地上,别苏背着沉重的包,勉强跟着它:“你又跑什么啊?”   现在的小动物也经不得夸吗?   她刚刚才说它还算有良心呢,这就要自己跑了。   穿过两块巨大的岩石,别苏在另一侧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顾勰。   不远处就是溪水,他的身上湿透,双目紧闭,脸色也白得吓人。   小动物湿漉漉的舌头还舔在对方的脸上,嘴里“溜溜”地叫个不停。   别苏连忙跑过去,先检查顾勰的头颅,确定没有受伤,才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试着将他唤醒:“顾勰。顾勰。”   紧盖着的眼睫颤了颤。   -   篝火燃起,别苏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勰,他正在研究如何修复那个撞坏了的对讲机。   原本他们是想沿着溪流往上走,找到之前掉下来的地方,联系上祁言两人。但不幸的是,顾勰的腿骨折了,没办法移动,只能在原地等人来找他们。   别苏身上没伤,倒是想自己去找人,但顾勰说这山上有太多未知的危险,万一有什么毒虫之类的就麻烦了,而且天色也快要暗下来,坚决不让她一个人离开。   她最后妥协,只用树枝在泥地上做了标记,又在树干上画了几个箭头,如果真的有人能注意到,那也能早一点找到他们。   虽然行动受限,好在背包里的火石都完好无损,食物和水也都能供他们生存,才不至于搞得太过悲惨。   只是因为联系不上祁言,又怕他们会为自己和顾勰着急担心,别苏也想早点报个平安,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修好这个对讲机。   “有办法吗?”见顾勰停下动作,别苏问道。   顾勰试着按了几个按键,对讲机发出嘈杂的嗡嗡声:“不行。”   “这样啊。”别苏抿抿唇,又递了块巧克力给顾勰,“再吃点吧,晚上挺冷的,你又受着伤。”   她的背包带在身边,找到顾勰后就已经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现在除了头发还有些湿之外,已经没什么不适的。   但她包里的衣服也只有宽大的T恤是顾勰可以穿的,其余的也只能让他坐在火边烤干了。   顾勰没有接那块巧克力:“不用。”   “我们还有不少食物呢。”别苏看着背包里的五块巧克力和三块压缩饼干,向顾勰说道,“最迟明天,祁言肯定能找到我们,你别省着不吃,万一低血糖了才是真的糟糕。”   顾勰被她说服,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又分了一半给别苏:“你很信任他。”   “祁言吗?”别苏将那半块巧克力含着,点了点头,“当然啊。”   山上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来的时候还热得令人浑身是汗,晚上却起了凉意。   别苏的背包里没带太多东西,大部分的衣物都在露营包内,现在已经将能取暖的布料全部拿出来了,也只能稍稍挡住寒风的侵袭。   在巨石的背面,风不算太猛烈,但夜间的湿意却是几乎要从脚下蔓延到身体躯干的。   因为考虑到其他人搜寻的时候可能会沿着溪流找,他们并不敢离溪水太远,温度更低了几分,只能靠着身边的火堆取暖。   小穿山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旁边刨了个洞,现在已经钻进洞里,剩下一条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偶尔扫过顾勰的裤腿。   “对不起。”   顾勰突然说道。   别苏抬眸,困惑地望向他:“为什么道歉?”   顾勰的目光落在那条黑色的尾巴上:“如果不是我想救它,带着它去溪边洗颜料和伤口,上药,你也不会被它扑进水里。”   “还是我提议给它上药的呢。”别苏不觉得这是顾勰的错,“不过我们蹲在溪边的确很危险,以后不能这样做,下次可以打点水到平地上再处理伤口。”   “你不怪我吗?”顾勰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讶然,看向别苏,“也不怪它?”   别苏否定道:“当然不会。而且我也没受伤啊,是你受伤了。你当时还想救我,你会怪我把你扯进水里吗?”   顾勰摇头,脸上带了轻微的笑意,理解了别苏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别苏又开口道:“不过知道我们落水了,老师们肯定也很担心,希望他们能快点找到我们,你的腿还得尽快看看医生。”   鉴于条件太过简陋,别苏只能用自己浅薄的医术寻来了几根树枝,勉强帮顾勰固定住骨折的地方,让他不要轻易移动,尽量避免伤口恶化。   “会的。”顾勰望着漆黑的天色,肯定道,“最迟明早,一定能找到我们。”   他的姿态一点也不像个伤患,对自己腿伤的上心程度甚至还不如别苏。   看着别苏身上裹着的外套,他突兀地提起:“你的事情,我会保密的。”   别苏眨眨眼,知道是说她女扮男装的事。   当时她落了水,许多伪装便很难藏住,又一心想保证顾勰的安全,秘密难免会暴露在他的面前。   顾勰一直没提,她还以为对方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现在听到他的承诺,别苏也只能对他说一句“谢谢。”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别苏问他。   顾勰没有隐瞒:“在度假山庄的时候。”   别苏点头,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提,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又说起。就像顾勰也没有问她这样做的理由,有些事没有询问的必要。   既然顾勰保证不会说出去,那她也愿意相信对方。   一阵风吹过,火光晃动了一下,在两人的脸上映出不同的光影。   琥珀色的双眸之中跳跃着微光,顾勰低着头,问道:“那天晚上,困惑你的事情,你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啦!”别苏白净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在昏暗的环境之下,如同一朵绮丽的花,明艳至极。   帮助她想通的是顾勰,别苏投桃报李,也关心了一句:“那你呢,你还在犹豫吗?”   顾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在南山瀑布前,我曾问过你,如果可以做点什么,该怎么办。”   他望进别苏的眼睛:“你说,那就去做。”   这个片段对别苏来说已经时隔半年,甚至只是一段寻常非凡的对话,她花了很久才想起来。   回忆的过程中,别苏发现顾勰是个矛盾的人。   他的知识丰富,处事严谨,作息规律,有的时候活得仿佛是教科书,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人看起来很冷淡,但很少见他生气,最形于色的那一次大概是在他的生日会上,也没有丢失身上的教养。   但从他以前说过的那些话里,又能看出几分对世间万物与生机的追逐,那种向往出现得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别苏只能猜测他是将对自由的憧憬混在其中,却猜不透他真正在想些什么。   别苏收回思绪,对顾勰道:“为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承认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一件勇敢的事。”   “即使会受伤?”   “即使会受伤。”   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盛着蜂蜜,火光在其中融化,变得柔软起来。   顾勰的语调放缓:“有些事我已然承认,可有些人却难以追逐。”   他拿起树枝,火堆被拨动,空气涌入其中,火焰继续燃烧。   -   两人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保留体力,等待着救援。   困顿之际,别苏察觉到轻微的动静,她的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抬了抬眼。   点点黄绿色的光芒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浮起,荧荧惑惑,如烛光点亮了黑夜,又像星星落在了凡尘。   每一团黄色都带着一圈模糊的光晕,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大片大片的颜色出现得突然,仿佛被击石溅起,沿岸而明。   这一幕美得令人震撼,别苏甚至来不及喊对面坐着的顾勰回头去看,就已经沉浸其中,丧失言语。   漆黑的夜幕被灌木的枝桠划破,伴随着飘在空中的萤火,有人向他们走来。   萤火虫闪烁着,祁言的周身被照亮,俊秀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的脚步由沉重变得轻快,看着有些疲惫,但望过来的目光温柔。   别苏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被风吞噬,她只能辨认他的口型。   他说:“找到你了。” 第67章   篝火边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 旁边已经搭好了帐篷,将夜间凛冽的风挡在外面,开辟出一处温暖的空间。   但单人帐篷里最多只能待两个人。   祁言走到别苏身边, 半蹲着, 平视着她:“进去吧。”   从他出现在这里,除了碰面时对顾勰点了点头之外,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别苏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却没能找出缘由。   毕竟顾勰才是伤患, 别苏不可能让他待在外面, 自己去帐篷里。   她扯了一下祁言的袖口, 问道:“祁言, 你是不是不高兴?”   平日里似水一般饱含柔意的桃花眼此刻正淡淡地看着她, 将答案一字不落地写在了脸上。   别苏完全领悟到他的意思, 十分乖巧地认错:“对不起, 我不会再站在水边了。你是不是担心我?我真的没受伤, 你别生我气啦。”   溪边的地面还算平坦,正常在旁边接水是不会有意外的,但谁知道他们之中有一只不受控制的小动物, 充满了野性。   “是没受太重的伤。”祁言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然后撩起别苏外套袖口, 好几块青紫色蔓延在雪白的胳臂上, “这不算伤?”   他顿了顿, 还是没忍住:“就算是夏天, 你这样掉进水里,呛水了没有, 肺会不会有事?溪水又这么冷, 万一发烧了怎么办?”   周围都是杂草, 土地也泥泞,还有一只挖了洞摇着尾巴的小穿山甲,除了燃着的树枝能提供一些热度,其他都糟糕到令他一言难尽。   祁言呼出一口气,又问道:“要是我没能找到你,你就打算这样待一晚?”   别苏知道自己理亏,不敢接他的话。   她低下头,目光正好落在对方的鞋上。出发时雪白的运动鞋已经沾满了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上的衣服也有不少被枝桠刮蹭的痕迹。   明显是找了自己一天。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别苏从背包里拿了瓶水,献宝似的双手捧着,哄道,“别说我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净瞎说。”祁言反问,“什么福气?”   别苏一本正经:“被全圣兰斯帝最帅气的祁言同学找到,还不算我的福气吗?”   她说得认真,目光里满是狡黠,祁言严肃的神情终是松下来,被她逗笑。   心中知道别苏是故意说这些话缓和气氛,但见到她还能和自己开玩笑,祁言才真的感到那颗始终悬在空中的心落了下来。   “算了。”祁言将那瓶水接了过来,就像是接受了对方的歉意与安抚。   他的眼底有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纵容,说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这句话说得太轻,就连别苏也没能听清,只勉强捕捉到了几个字:“什么?”   “没什么。”瓶盖被拧开,水被放回别苏手里,祁言起身,“补充点水分,还不知道救援队要多久才能到。”   他看了眼另一边靠在岩石上的顾勰:“我把他扶进帐篷。”   和他说这么多,又一副这么听话的模样,不就是不愿意把这个伤患放在外面吹风吗?   但他也只能顺着别苏,将那个此刻他最看不顺眼的人扛进了刚刚亲手搭好的帐篷里。   放下人的时候,祁言还是注意了对方受伤的腿,没有让他的伤势变重。   他的目光扫过顾勰身上的衣服,说道:“你受伤了,别苏才照顾你,换了任何人都一样,你是知道的吧?”   顾勰没有答话,等着他说完。   祁言继续道:“就算将衣服借给你,也只是不想你生病。”   “何必拐弯抹角。”顾勰的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虚弱,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嘲意,“我们都身在山中,可当局者迷的却是你自己。”   祁言本就反感他害别苏落水,听了这话更是没有好态度,站起身撩下帐篷门帘就往外走。   他几时当局者迷了。   对别苏是什么想法,他早已了然于心,还用得着外人来说?   疾步走到别苏身边,祁言按下心中的烦躁,对她道:“你也去里面吧。”   虽然他不愿意让顾勰和别苏共处一室,但他更不愿意让别苏在外面受寒。   “不用,我不冷的。”别苏摇头,拒绝了他的建议。   托祁言的福,登山包里有不少应急物品,别苏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带着这么大的包在山上四处找自己的。   火堆边,她坐在顾勰之前的位置,身上裹了条救生毯,十分保暖,之前半干不湿的头发也已经恢复了干燥,不会再被风吹得头皮冰凉。   “让顾勰在里面休息吧,我们一起。”别苏拍了拍身边的石面,“坐呀,这里暖和些。”   见祁言还不动,别苏无奈道:“都这个条件了,就不要嫌弃了。”   祁言的洁癖虽然已经很少显露在她面前,但别苏知道,这人就连公园路边的露天木椅都不愿意直接坐,现在这种风吹日晒的石块就更难以入眼了。   但这已经是这附近最平坦的石块了,后边还有一块凸起,可以充当“靠背”。   “不是嫌弃。”祁言没有解释,坐在了她的身边,“你多想着些自己。”   明明知道哪里更暖和,明明知道哪里坐着更舒服,但都让了出去。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灰色的毯子一角就搭上了他的左肩,带着未散去的暖意覆盖住后背,驱散了寒气。   “反正祁言会考虑我嘛。”别苏说得理所当然,“而且现在我也要为祁言考虑啦。”   她笑起来,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如同闪耀的宝石,明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别苏往他的身边挪了一点,将救生毯裹住两个人:“这毯子很大,我们可以一起用啊。”   包里只有一条救生毯,祁言直接就给了她,自己只穿了一件外套忙前忙后。运动的时候还好,现在静下来,不保暖是一定会生病的。   他们所处的地段附近是树林,周围又很不平坦,直升机没办法降落,带着顾勰又不方便去太远的地方。   况且天色已晚,到处漆黑一片,祁言就算通过对讲机联系上了老师们,除了在原地等待也做不了更多。   不过按照老师们所说,已经定位到了他们现在的具体方位,只要等天亮一些,就能立刻将他们救援。   别苏没有多担心。   毕竟老师们敢将他们这群学生放在荒山上,肯定是有充足的安全措施。虽然她和顾勰落水是意外,但即便是临时去想,也一定会有解决方案的。   祁言偏头,别苏的侧脸近在眼前。   肌肤白皙如瓷,刚喝了水的嘴唇湿润,卷翘的眼睫偶尔眨动,像是有些困了。   “睡吧。”祁言轻声道。   别苏这一天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不是见到祁言,大概已经睡着了。现在身边环绕着熟悉的气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慢慢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快要陷入黑甜之际,别苏呢喃了一声:“晚安,祁言。”   “晚安。”   连声带都没有震动,他仅在唇齿间吐露出两个字。   柔软蓬松的发丝在他的颈侧摩擦,带来细微的痒意,沿着肩颈的肌理,一寸寸蔓延进心脏。   万籁俱寂,他只能听见两种声音。   右耳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左耳的心跳声响如擂鼓。   世界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是砰然鼓动的心,另一半是身边熟睡的人。   火光跳跃着,将他的心也一并点燃。   如诗一般的甜意化开,流淌着,温暖了他的四肢百害,祁言忍不住勾起唇角。   在这样简陋混乱的环境下,他竟然感到一丝心安。   他甚至无法去判断自己究竟改变了多少原则,后移了多少底线,满心满眼都好像只能见到一个人。   一阵风吹过,祁言稍稍低头,将滑下对方肩头的毯子拉紧,冰凉的发随之擦过唇畔。   -   天光破晓,嘈杂喧闹的脚步声将别苏吵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枕在祁言的肩上。   别苏想赶紧起身,但这样睡了一夜,她的脖子僵硬得像块石头,根本不能轻易挪动,否则似乎要断掉。   “嘶——”刚才的尝试太过无知而勇敢,她痛得吸气。   “怎么了?”祁言几乎没怎么睡,感受到动静的那一瞬就垂下了目光。   他注意到别苏满脸痛苦,将她扶着坐好,又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脖颈右侧:“是这里疼?”   “嘶——别按别按。”别苏刚想点头,又感到一阵牵引力,连忙阻止祁言,“等我缓缓。”   但留在颈侧的手并没有听她的指令,而是慢慢摸索着,在那一块肌肤上寻找着最僵硬的部分,接着加了些力道,试着将那处揉开。   “应该让你躺下来睡的。”祁言有些后悔。   “没事啦,嘶——”别苏的话被打断,“轻点轻点。”   刚睡醒的双眸中盛满雾气,似怪似嗔地望了祁言一眼,让颈间的力度更乱了几分。   “不舒服的时候不要瞒着我。”祁言将那一瞬的紧张遮掩过去,“不用对我说‘没事’。”   仿佛受刑一样地被他揉着脖子,别苏感觉自己都快控制不住眼泪。好在祁言是真的有一点手法在的,被他按完,不能扭动的脖颈也恢复原样了。   至少被救援队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因为出现学生落水这样的意外,说起来可大可小,老师们都不敢怠慢,找到人后直接就要将她和顾勰送进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不然说什么也不能放心。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学生们之间更是谈不上交情,但知道有人出事,大家也都各自贡献着一份力,还有几名学生也跟着一并来了这里。   顾勰被固定在了担架上,稳稳地放在了车厢内。别苏腿没受伤,跟在老师后面,跨上越野车的后座。   人群中,有学生注意到别苏的样貌,目露惊艳之色,议论声也随之响起。   但其中却有一个人神情惊讶,看着别苏的脸,久久不能言语。   祁言关上车门的时候,目光正巧落在李淮的身上,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说:   -   小顾想说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别当局者迷了。   吃醋且一心敲打情敌的小祁:当局者迷?我喜不喜欢别苏我自己不知道?   -   啵啵追更的宝们~ 第68章   这场夏令营集训随着几人的身体检查无疾而终。   别苏的身体健康, 身上虽然有些淤青,但也还没到软组织挫伤的程度,不过在老师们和祁言的强烈要求之下, 还是留院观察了两天。   顾勰的伤要麻烦一些, 毕竟受伤的是筋骨,要恢复最少得静养上一个月。   对于在夏令营里过着枯燥生活的学生们来说,这场意外是最值得议论的事,在同学朋友们的分享过程中, 甚至传播到了夏令营之外。   别苏在医院待了不到半天, 已经收到了不少同学发来的关心信息, 连管家叔叔也在校方老师的通知之下了解一切, 赶来医院照顾她, 并且安排了退出夏令营的事项。   这件事也没能瞒过远在国外的父母, 她当晚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哄了好久才让对方放下心, 打消了回国看她的念头。   离得远的父母还好,近在身边的祁言就真的是对她形影不离了。   她明明行动自如,但在对方眼里仿佛是刚出土的珍贵文物, 身上的瓷片薄得惊人,用力碰一下都会碎。   住院的两日, 在祁言和管家叔叔事无巨细的照顾之下, 别苏真的知道了“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是怎样一种体验。   实在是过于甜蜜的负担了!   以至于当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的时候, 别苏多一秒也不愿意在这个病房多待。   她想到,更需要关心的其实是还没恢复的顾勰, 于是从自己病房里挑了上午才被管家叔叔送来的鲜花和果篮, 带了过去。   病房内的花香驱散了浓重的消毒水味, 高级单人病房空间很大,和酒店套间一样,别苏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将手中的康乃馨插进花瓶里。   顾勰半靠在床头,左脚露在外面,打着石膏,缠了绷带,行动十分不便的样子。   他说道:“谢谢你们来看我。”   祁言率先接过话:“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   在别苏的面前,他不介意表现一下和顾勰的同学情谊。   别苏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她将花瓶摆好,将最盛开的花朵对着顾勰,让他一眼就能看到。   注意到顾勰还有些苍白的神色,她关心道:“你的腿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顾勰答道:“没有大碍。多亏你及时帮我固定脚踝。”   “那就好。”别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身侧的手突然被碰了下,别苏眨眨眼,和祁言对上目光。   她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悄悄扫了顾勰的头顶一眼。   【觉醒值:95点】   好高。   别苏心中惊讶,没表露出来。   其实在之前和顾勰的几次交谈中,她已经猜到顾勰的觉醒值在上升,但从参加夏令营之前的84点到现在的95点,可以说是质的飞跃。   根据她的经验,九十点是一个门槛,只要跨过这个数值,能满值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不知道顾勰的数值会在什么情境下变成金色。   顾勰看到了对面两人碰在一起的手背,他的思绪变换,并不知道坐在沙发上的别苏也同样正不平静。   在别苏开口之前,他先一步说道:“别苏,我想和你单独说些事情,可以吗?”   别苏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嗯?”   她反应过来,望向祁言,偏头问道:“可以吗?”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去征求祁言的意见,只需要答应顾勰就好了。这两天在祁言的照顾下,她好像都养成习惯了,做什么都要先听听祁言遵守的“医嘱”。   听到顾勰的要求,祁言的脸色原本沉了些,但在别苏问过他之后,那张脸上又带上浅笑。   他顺从地从沙发上起来,对别苏交代了一声:“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不要太久,管家叔叔过会还要来接我们。”   在别苏看不见的角度,他唇角的笑意淡去,瞥了顾勰一眼,才走出了病房。   “别苏。”顾勰叫了她一声,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别苏以为他还是为了腿上的事情道谢:“都谢过好几次了,我们是朋友啊,顾勰你太客气了。”   “不是为了这个。”顾勰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是感谢你之前对我说过的……所有。”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继续说道:“你问过我,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一次落水住院,我好像有些想通了。”   别苏的眼睛睁大了些,问他:“是什么?”   被她专注地看着,顾勰突然笑起来。和偶尔流露出的微笑不同,这一次唇角扬起的弧度很大,令别苏都愣怔了一瞬。   他说:“我还不知道。”   明明脸上还带着些满足的神色,但他说的却是不知道。   在别苏的不解中,顾勰眼底的笑意不减,病态的面容显出几分清俊:“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条理分明,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我知道太多的规则,也明白太多的道理,它们仿佛融进我的骨血之中。   “我不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但我知道如今的生活不是我所渴望的。是去珍视那些花草,去保护那些动物,还是你曾提起的,藏在这一切背后的自由,现在的我仍然不能确定,但我将去寻找。”   别苏的确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那天露台上的他满心困惑,俱是对自身的怀疑;今天的他并没有给出回答,但他已不再迷茫。   别苏听懂了,她问道:“会找到吗?”   顾勰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也许。”   寻找或许是起点,或许是终点,更可能是旅途中的惊鸿一面。   “哇。”别苏双手捧着脸,感慨了一声,“很浪漫啊。”   隔着茶几,她看向还靠在病床上,连行走都不方便的人。   “找寻内心的梦想,找寻真正的自我,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浪漫啊。”她脸上的笑意盈盈,眼睛也闪烁着光彩,“听起来不像是顾勰会做的事,但是这样一想,竟然觉得更——令人震撼了呢!”   顾勰问她:“令人震撼,也包括你吗?”   别苏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当然。”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支持。   顾勰大概要将这辈子储存起来的笑容都用在这一刻,他告诉别苏:“我已经申请了UDA的offer,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明年年初入学。”   别苏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不太确定道:“那……提前恭喜你一声?”   以顾勰的成绩和平时表现,再加上他的背景,即使UDA是世界级的名校,要拿到录取通知书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别苏一直以为顾勰会留在国内念书,稍微有些意外。   “谢谢。”顾勰多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这是最宽裕的选择。”   对于已经成年了,且要继承顾家的他来说,许多事情都等着他去做。   如果继续留在圣兰斯帝,参加十一月的高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去完成想做的事。   但用申请的方式拿到offer,去往大学之前的这半年将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别苏伸手,从自己带过来的果篮之中挑选出了一个红润饱满的苹果,站起来两步走到顾勰身边,将苹果放进他的手中:“祝福你。”   肌肤的触感擦过,顾勰捏紧手中的苹果,光滑的果皮冰凉,残留着一丝体温。   他看向已经回到沙发处的别苏,轻声问道:“祁言还不知道你的秘密,对吗?”   别苏心中一紧,食指抵在唇瓣,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病房门被关得严严实实,高级病房的隔音更不必多说,但她心虚得很,生怕有一点点声音被外面等着自己的人捕捉到。   没有出声,别苏摇了摇头。   顾勰的声音放得更轻:“你打算告诉他吗?”   别苏小声回答:“我在找机会。”   “不怕他接受不了?”   别苏早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可以接受,他也应该可以。”   顾勰想起刚才两人之间的氛围,说道:“他在你心里的确是不同的。”   “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嘛。”别苏脱口而出。   “朋友吗?”顾勰看得分明,却没有点拨的打算,对别苏道,“要说的话,不如高考之后吧。”   “为什么?”   顾勰吐字很慢,像平时和别苏讨论课题一般,谆谆善诱:“没几个月了,太大的变动容易影响心态,不是吗?”   毕竟顾勰曾经也是连续当了一年年级第一的人,在考试心态上,别苏不得不相信他的建议。   而且她刚得知祁言是男生的时候,也心绪不宁了好一阵。   “你说得对。”别苏完全被顾勰说服,“我高考后再找机会告诉他。”   病人都需要充足的休息,别苏原本只是打算在出院前来看望一下顾勰,没想到两人说了这么多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别苏有些抱歉:“顾勰,打扰你休息了。”   顾勰看了眼手中的苹果,说道:“不会。我很高兴你能来。”   即便如此,别苏也不便逗留太久,她朝顾勰道别:“我先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   “我会的。”   祁言等在门边,见到她便迎上去,接着手腕被别苏握住。   门还没关上,别苏遥遥回头望了一眼。   得益于她优异的视力,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顾勰头顶的那排黑色小字。   【觉醒值:99点】   没有满点呢。   甚至有可能,它永远都会差上一步。   但别苏却莫名相信,这串数值,在她未知的时间和角落,会变成璀璨耀眼的金色。   ——尽管不会有人见证。   作者有话说:   -   UDA是我编的,感觉写真正的学校名有点奇怪。   -   谢谢追更和评论的宝们呜呜呜每天的动力都是大家!   爱你们!!! 第69章   【主题:惊!顾勰办休学了!!!   1L:开学两周没见到顾勰, 还以为是暑假时候他受伤还没养好,今天问了老师才知道,他是办理休学, 之后要出国, 真的太意外了。   3L:有什么好意外的啊?顾勰那么优秀,出国念书不是很正常。   4L:是啊,楼主你消息真的滞后,和顾家有点交情的都知道这事了。听说还是UDA, 国内也只有A大可以相提并论了吧。   8L:不是这回事啊, 顾勰想出国两年前就可以了好吗, 他之前分明是要在国内的, 而且上半年也没一点动静啊。他学生会会长的职务都只能找其他人暂代, 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11L:8L说得跟自己有多了解人家一样, 别人想做什么, 还轮得到你来管?   13L:合理讨论而已, 11L戾气也挺重的。   14L:那我大圣兰斯帝岂不是又少一大帅哥,下课再去(A)班看一眼别苏的神颜,抚慰一下我悲伤的心灵。   20L:你们都在想顾勰为什么休学, 为什么出国,只有我, 在想我嗑的cp又BE了一对!唉!!!   22L:说到这个, 听说顾勰和别苏还有祁言都去参加了夏令营集训, 我有个朋友跟他们一起了, 真的幸运儿啊,我知道的时候羡慕死他了。   23L:后悔死我了, 我当时也以为别苏不会参加的, 结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28L:当时不是还出了意外嘛, 顾勰就是那时候受伤的,暑假的时候论坛人不多,但也有帖子淘过了。   29L:给楼上指路【主题:夏令营集训之荒山惊魂,别苏顾勰双双落水,速进!!!】   33L:所以情敌又少一个了是吗,下午我就去给别苏递情书,看看我有没有机会嘿嘿!   34L:笑死,顾勰不在还有祁言,轮得到楼上?   35L:祁言和别苏关系是真的好啊,说他们是亲兄弟都有人信,成天同进同出,就没见两个人分开过。   37L:什么兄弟啊,小情侣的事非要扯亲情(离谱)(狗头)   39L:不止祁言噢,怎么现在大家都把楚弈楚大少爷忘了?人家这学期转(A)班去啦!   ……】   才开学半个月,沉寂了许久的论坛又热闹起来,冲淡了升入高三的压力。   班级里的同学大都开始为将来做打算了,不论是计划出国,着手申请心仪院校的offer,还是一心在国内接受大学教育,将精力都花在准备十一月末的高考,或者打算走其他的道路,总而言之,都进入了忙碌的状态之中。   是以在疲惫之余,大家才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更加关注,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某种放松。   程钰退出论坛,朝别苏问起暑假的事:“别苏,夏令营有意思吗?”   别苏在夏令营落水受伤的事早已传遍了,程钰当时人不在国内,只能发了条消息去关心,等她回国后打算亲自探望,别苏却已经出院了。   “还挺有趣的。”别苏想了想,“就是课程安排太多了,而且有些课还挺奇怪的。”   虽然后面的课程她都没有参加,但课表上的安排确实很出人意料。   程钰满眼渴望,懊恼道:“早知道我也报名啦,你当时还说你不去呢。”   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件事,别苏眨眨眼,刚想回答,身边的祁言先一步为她解了围。   祁言说道:“是我想去,别苏是为了陪着我一起,临行前才做的决定。”   听了他的说法,别苏难免有些心虚,毕竟祁言劝她的时候可能还没说超过三句话,她就直接答应了。   祁言的解释还算说得过去,但程钰的表情却流露出一丝古怪。   她的目光在别苏和祁言两人身上移动着,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不断变化。   直到别苏目露困惑地看向她,程钰才止住了动作,干巴巴地说道:“你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啊。”   祁言眼底带笑,应了一声:“是啊。”   别苏不是第一次听到程钰说这样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一回是不同的。隐隐约约,她发现了那么一些细微的差异。   她尚未明晰,就听到程钰继续问道:“那你们大学也会考在一起吗?”   对于已经高三的他们来说,这个问题是注定会被问起的。况且她和祁言的关系已经好到全校都清楚,程钰会认为他们将要考同一所大学也很是合理。   祁言却没有回答,而是将话语权递到了别苏的手中。   他唇角弯起,看向别苏:“你说呢?我们大学会在一起吗?”   薄薄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瞳孔之中的亮光惑人。   别苏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她的思绪还没有跟上,口中却已经说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我们会填A大。”   明明去年的时候她就已经对祁言说过想要去同一所大学,那时候的她是抱有一种怎样的心情,她记不清楚,但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有些慌乱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缘由的。   “真好!”程钰感慨了一声,然后双手握拳,“那我也要考进A大的音乐系!”   别苏鼓励她:“一定没问题的。”   “既然如此,本少爷也勉强填个A大吧。”自恋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别苏和祁言的前面本来只有顾勰一个人,另一个座位是空着的。而这个位置的主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楚弈。   从高二上学期的那次期末考试开始,楚弈对待学习的态度就认真了起来,具体请了多少位家庭教师别苏并不清楚,但他的排名却是肉眼可见地一直上升。   到了高三年级的入学考,他竟然考进了年级前二十名,然后转进了(A)班。   勉强算是认识了一年,别苏和楚弈已经称得上是朋友,能够当上同班同学,还是前后座,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别苏看着从前面转身向后的人,心里忽然想到,那时一起看跨年烟火的朋友们,似乎都在逐渐离开。   没得到回应,楚弈剑眉扬起,朝别苏问道:“看到本少爷有这么不爽?什么表情?”   别苏摇头,笑道:“当然不会,那就一起努力吧。”   “这还差不多。”楚弈没再纠结之前的事,而是抽出两张门票,摆到别苏面前,“我家投资的游乐园周末开业,要一起去吗?”   像是以前顾勰从前面递报名表一样,总有些纸质的物品会被放在桌上。但他们的动作和态度都完全不同,性格更是各有千秋。   别苏将门票拿在手里,纸张很硬,设施被堆放在长方形的纸面上,色彩斑斓,夺目亮眼。   她答应下来:“好啊。”   别苏将一张票收起,另一张票拿给祁言:“要去吗?”   祁言点头,将票接过。   “喂。”楚弈不爽,食指指节敲了敲祁言的桌子,“别苏就算了,你不谢谢本少爷?”   “我以为这两张票都是给别苏做主的呢。”祁言故作惊讶,“那我就替别苏谢谢楚少了。”   “你——”楚弈咬牙。   根本就说不过祁言嘛。   别苏看着这两个人的交锋想到。   “楚弈,谢谢你啦。”别苏充当着调和剂。   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喊了一句他的名字:“祁言——”   尾音被拖长,轻轻柔柔,像是有羽毛扫过心尖。   祁言接过话,语气明显诚恳了几分:“谢谢楚弈同学。”   得到了这样的感谢,楚弈说不上来自己是满意了还是更烦躁了,他狠狠瞪了祁言一眼,又对别苏说道:“周六我来接你。”   别苏看了眼门票上的地址:“我和祁言直接过去就好,不是很远。”   楚弈沉默了一瞬,改口道:“接你们两个,不然本少爷到得早了还得等你们!”   话说到这里,别苏很难拒绝。她以眼神询问了祁言,见对方也没有不愿意的意思,说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上课铃响起,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已经高三,没有新的知识需要传授,大多数时候老师们都在讲解考过的试卷与易错的题目。别苏不需要听这些,自己拿着一套题写着。   祁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夏令营的时候,别苏住院,行李是由他带着别苏的管家去集训基地收拾的。他没有忘记李淮见到别苏容貌之时的失态,但后来他再去追问,对方却什么也不肯说。   只是,许多时候,不回答已经是一种回答。   从那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来看,别苏在凯斯诺学院之时,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他此刻尚且不知晓的。   隔着别苏,他和程钰视线相接,对方的眼中染了些许震惊,却又逐渐变为了然。   程钰只是开小差走神罢了,但她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不专心,就能捕捉到祁言看向别苏的目光。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别苏的侧脸,和祁言全神贯注的神情。   即便喉咙间的呐喊声被她咽下去,但心中的波澜是难以掩饰的。   虽然她已经立誓不会再嗑别苏和任何人的cp,可是——   祁言这种眼神,一定是真的啊!   作者有话说:   -   程钰:你们大学会考在一起吗?   祁言:我们大学会在一起吗? 第70章   这个游乐场是楚弈家十分重视的项目, 还未开业,宣传便铺天盖地,做到了举市皆知。除了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拿到门票的游客, 还有不少人在开业当天提前到门口排队购买。   偌大的园区一眼望不到头, 欧式风格的入口已然聚集了不少游客在此处拍照。   踏进乐园之中,正前方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花坛。花坛呈圆形,半径大概六米,明显是精心设计过的, 每一株花卉都被栽种至恰到好处的地方, 如画笔一般落在勾勒出的范围之上。   各色植物将圆形花坛拼出了一位公主的造型。   粉色的玫瑰做她的衣裙, 白色的蔷薇做她的肌肤, 还有深绿色的叶片做她的长卷发。如同一位落入凡尘的精灵国公主一般, 美不胜收。   今天的游客众多, 花坛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有人没有关注身边的情况, 差点撞上别苏,好在祁言拉了她一把,及时躲避开来。   楚弈忍不住皱了眉, 说道:“本少爷都说给你们清个场,现在到处是人, 挤死了。”   别苏无奈:“说好今天开业, 怎么能说改就改啊?”   “不喜欢人多的不是你?”楚弈更郁闷了, “还是本少爷多事了。”   别苏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这样, 对楚弈如今这种为他人着想的性格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她说道:“谢谢你,但是人多也很有趣的嘛, 到处都是笑声, 很快乐啊。”   笑声的确此起彼伏, 但是叫喊声也十分夸张,别苏悄悄捂了捂耳朵,试图阻隔一部分声音。   虽然只是开业第一天的游乐园,全网都不会有任何攻略,但作为投资商的楚弈还是得到了一份由工作人员提供的游玩路线。   他戴着象征绿色通道的手环,以东道主的姿态安排好了每一个行程,致力于让别苏感受到他的用心,在这里获得快乐。   比较意外的是,他们在离入口处不远的地方遇到了一位熟人。   少女穿着园区工作人员专属的制服,站在一辆棉花糖车前面,右手在机器上方打着圈,做着一个淡黄色的棉花糖。   车前等着的小男孩迫不及待地将糖接过,连蹦带跳地跑去了前面等着自己的家长那里,稚嫩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沈学妹?”别苏走近,惊讶地看向女生。   祁言比别苏还先注意到她,却装作刚刚发现的模样,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真巧啊,沈学妹。”   “学长。”沈研研脸上带笑,喊的两个字一听就知道是对谁,“你们也来玩呀?”   别苏回答:“是啊。”   祁言脚下微动,朝别苏的方向又靠近了些:“沈学妹怎么明知故问?”   一开始的那声招呼还勉强过得去,这句话就有些刺人了,别苏将祁言话里的敌意听得分明,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祁言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因为楚弈一路都在找别苏说话,现在又偶遇了和别苏关系不差的沈研研,让他感到一些烦躁。   明明是想在别苏面前对那些人友好一点的……   祁言敛下眸中的神色,脸上就要扬起平日里的清浅笑意,打算将之前的事揭过。   “开心一点啦!”别苏凑近他,食指戳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勾起的嘴角一侧,往脸颊的方向推了推,“我和你关系最好!”   后半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却保证祁言可以听见。   都相处这么久了,她能听出来祁言话语中的不快,当然也能猜到对方这种表现的原因——担心她更在乎其他的朋友嘛。   她的动作很快,手指也立刻就收了回去,但祁言的心情却蓦然平和下来,被她简单的两句话安抚。   “你们干什么呢?”楚弈不满的声音响起,“刚和你们说话呢!”   “啊?”别苏没注意到,“什么?”   楚弈看到两个人亲密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懒得对他们重复,哼了一声,走去边上的冰淇淋推车。   沈研研笑了笑,将手里刚做好的粉色棉花糖递给别苏:“刚才楚弈学长问你们要什么口味的棉花糖呢。”   “谢谢。”别苏将棉花糖接过,“沈学妹怎么在这里啊?”   “是我今天的兼职。”沈研研大方道,“所以学长需要什么口味的棉花糖,我都可以送给你噢,不用和我客气的。”   “沈学妹,你真厉害!这个草莓味的我就很喜欢啦!”别苏适时地赞叹,接着问身边的人,“祁言,你要什么口味的啊?”   祁言没有接话,而是从棉花糖推车边抽了只一次性手套,说道:“沈学妹做得棉花糖这么用心,一个人吃不完该浪费了。”   透明的手套被他戴好,手指已经触碰到绵软的糖丝,祁言轻声询问:“我和你分一个,可以吗?”   “学长。”沈研研打断他们,拿签子戳了一个很小巧的糖球,“这个巧克力味的也还不错,你尝尝?”   蓬松的糖球被送到嘴边,小小一团,做成了猫咪形状,很是可爱。   别苏一手拿着棉花糖,另一只手被祁言挡着。她还没考虑好是不是先把棉花糖交给祁言,甜甜的味道已经到了唇边。   她张口,就着沈研研的手将那个猫咪形状的糖球吃进嘴里。   沈研研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她将落在身上的冰冷目光忽视,对着别苏眨眨眼,说道:“祝学长玩的开心,就不耽误学长啦!”   “那沈学妹,我们先走啦!谢谢你的棉花糖!”别苏没发觉不对,坦然和她道别。   没走两步,楚弈已经买好东西回来,别苏又吃到了由对方精心挑选出来的三球冰淇淋。   祁言故技重施,说要和她分着吃,被楚弈坚决阻止。楚弈甚至不嫌麻烦地又去买了个同款,沉着脸塞到祁言手里,让他吃个够。   好不容易吃完手里的东西,又在饮水处洗了手,别苏几人才真正开始了今天的游乐项目之旅。   事实证明,不论是繁杂的色彩,还是喧闹的声响,只要待得足够久,感官都会逐渐习惯的。   在被楚弈强烈要求一起玩了几个过山车项目之后,别苏已经被近距离的高分贝喊叫刺激得快要失聪。   “吱吱”的声音慢慢响起,她坐着的这辆过山车开始启动。   别苏的位置是第一排,祁言坐在她的身边。   一开始是很平稳且缓慢地向前,从座椅上传来的震颤感微弱,悉数被紧紧绑在身上的安全带所化解。   过山车一点点往上爬,几乎是九十度的直角向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已经和地面平行,视野内更是看不见任何与下方相关的事物,倒映在视网膜中的只有蔚蓝的天空,停留着的云朵,还有左边的人的侧脸。   大概是背景色太过单一,别苏可以将那张脸上的每一寸都看得分明,连眼睫的偶然颤动都不会错过分毫。   一瞬间,身后其他游客口中发出的呼喊似乎全然消失,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吱呀的、如同老旧火车开过铁轨的声音停下,他们已经来到了这趟过山车的最高点。   悬空的感觉出现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手脚都好像失去了力量,只能被黑色的束缚带固定住,牢牢地锁在硬质座椅之上,等待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冲击。   祁言转过头,和别苏对上目光。   “害怕吗?”   他问。   别苏摇了摇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游乐场,但以前还小,都是父母带她来,玩的都是小朋友们的童话项目,像过山车和跳楼机这一类“高危”项目是绝对不会让她去玩的。   后来长大了一些,但身边却没有同龄的朋友,她也不会独自来这里感受其他人洋溢着的喜悦。   “咯噔——”,列车朝前移动了些许。   真的是很轻微的移动,但对于坐在第一排的别苏两人来说,这一步已经足以将他们翻转过来。   在彻底的俯瞰之下,整个园区都收进眼底。   全身的重量放在安全压杠上,连心脏仿佛也被托着,漂浮在空中。   地面上的行人变得很小,别苏能看清每一个人,能看到摊位上的小吃,还有被扬起波浪的蓝色水池。   只是张开口,一股股风就从嘴里灌进去,令人很难说出清晰的话,吐字也变得模糊。   “别苏。”   她听到身边的人叫她的名字。   被安全压杠分开的左手突然被包裹住,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覆盖在上面,在这样强烈的失重感之下,宛如浮萍,捧住了将要坠下的心。   俯向的姿势让他们的发丝都变得凌乱起来,额边的碎发更是遮住了眉眼,别苏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唇瓣在动。   只有她的名字是由声带震动而出。后面的内容他没有发出声音,像是在说唇语一般,却被掩在了各式各样的障碍之后,令她无法辨明。   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的紧张氛围,也许是因为难以言明的吊桥效应。   别苏感到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跳到她的左手上,跳到相触的温度中。   思绪也如同升空一般,既混乱又找不到出口。   但操作人员却不会顾忌游客们的心情,列车得到了动力,从至高点“唰”地冲下——垂直的、一往无前的,闯入地面的世界。   “啊——”   叫声响起,或恐惧,或兴奋,连着被吃进肚子里的风一起,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攀登、滑落、旋转、颠倒——   足足两千六百米的轨道之上,与地面垂直或平行的角度之中,别苏感到肾上腺素不断涌出,大脑反复紧绷又放松。   一切都随着不断施加的外力起伏,随波逐流一般,任何人都无力思考将要去往的终点。   但陪伴却始终存在。   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之中,她反握住那只手。   作者有话说:   -   快开窍了苏苏宝贝!   -   啵啵追更的宝贝们,爱你们!!! 第71章   楚弈在玩这一件事情上, 精力真的极其充沛。不仅是过山车,就连旋转木马,他都要玩一遍。   跟着他将一连串的项目玩完, 已经到了下午三点。最初的兴奋劲过去, 别苏几人终于感到饥饿。   楚弈是少爷做派,当场就要打电话找专人送餐过来。别苏不愿为这种事大张旗鼓,以“太饿了不想等待”为由劝阻住他,三人在最近的主题小镇上随便找了一家餐厅。   当然, 楚弈是将整条街的餐厅都点评了一遍, 才勉强同意在这家还算不错的店坐下来的。   “楚大少爷, 这不是你家投资的吗?差不到哪里去的, 就不要太挑剔了, 点餐吧。”别苏看着楚弈满脸的不情愿, 催促道。   原本还没有这么饿, 但被楚弈耽误半天, 又在这条街转了一圈,她真的有气无力了,全靠祁言随身带的两块巧克力维持着能量。   “好吧。”楚弈终于纡尊降贵, 翻开了面前的菜单。   在游乐场这样的地方,错过饭点用餐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像别苏他们一样在这个时间才吃午饭的更是大有人在, 宽敞的店面坐满了人, 不少人还谈论着刚玩完的项目。   喧闹的对话中, 别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游乐园也就还行吧, 和宣传的差不多,不过比我想象的还是差了些。”   “也还凑合吧, 玩跳楼机的时候就数你叫得最大声哈哈!”   “说实话, 那个过山车还挺刺激的, 等会咱们再去一趟呗。”   “行啊,反正别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司珩,你说呢?想什么呢,半天不说话。”   “是啊司珩,不是你喊我们来的吗,来了又不高兴的样子。”   连续不断的问话声后,一道男声悠悠响起:“我在想,这游乐场的摩天轮为什么早不修好。”   其他人回答他。   “听说这个摩天轮建了两年,是世界第一大的,急也急不来吧?”   “是啊,而且已经挺快了吧,听说E国那个修了五年,现在也才排世界第三。”   那男生叹了口气,语气惆怅:“要是去年就建好,我来这里告白,那当时我肯定不会被拒绝!真是生不逢时啊!”   听到这里,别苏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   司珩,不就是当初在凯斯诺朝她告白,害得她从天台上掉下来的男生吗?   毕竟隔了一年,她没能在刚听到的时候就辨认出,但“摩天轮”“告白”这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那天满地的玫瑰花瓣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连她的脚踝都开始隐隐作痛。   这餐厅很大,又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每一个卡座之间都有良好的隔断。她的听觉敏锐,才能听得这么清楚。   说话的那一桌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交谈声来到他们这里,已经被餐厅里的背景音乐所遮盖,模糊地辨别不出内容。   别苏不动声色地往身边看了一眼,祁言和楚弈显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去听陌生人的对话上,正低头点着菜,时不时还问她两句。   “都可以,你们选就好。”别苏一边敷衍,一边提心吊胆,生怕会和那群人遇上。   好在司珩他们没有聊多久,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提起,就换了其他的话题。   虽然如此,别苏还是十分谨慎,上了菜后埋头苦吃,坚决不抬一下头。   祁言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当她是真的饿了,为她夹着菜,还及时地续着水:“吃慢点,别急。”   “嗯嗯。”别苏点头,眼睛落在面前的碗里,挪都不挪一下。   可如果认真吃饭的代价是在洗手间外碰到司珩,别苏想,她大概是会少喝两杯水的。   正如所有游乐场的设计一样,餐厅内部是只有用餐区域的。别苏戴着鸭舌帽,将祁言和楚弈两个人留在餐厅里,自己一个人向服务生问了路去外面找洗手间。   但鸭舌帽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也可能是司珩的眼力太好,总而言之,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别苏?!”司珩脱口而出,十分惊讶。   紧接着,他的脸上满是欣喜:“你转学去哪里了?我当时问老师,老师怎么都不肯说,把我急死了。我们真是有缘分,竟然能在这里遇到,简直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   “我知道了,你肯定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听说这里的摩天轮很棒,所以才来的!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给你一场最浪漫的告白!”   “不是……”别苏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   司珩没察觉到她的抗拒,继续问道:“你怎么剪短发了?不过还是这么好看!”   他看到别苏头上戴着的帽子,盯了一会:“就是这顶帽子太丑了,遮住你的美貌了。”   “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别苏飞快把话说完,转身就跑。   “别走啊!”司珩在后面喊道。   脚步声响起,紧紧跟在后面,别苏知道是他追上来了。如果她往餐厅的方向去,司珩一定会和祁言他们遇上,那几个人再一交谈,她是女生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   这么想着,别苏脚步急转,朝着另一边跑。   主题小镇上到处都是建筑物,想要藏住身形再简单不过,但要保证他们和司珩那群人再不遇上,却有些难度。   别苏躲在一个转角,看着司珩毫无察觉地穿过,想了一会,拿出手机给祁言发了条消息。   【别苏:抱歉,我突然有事,得先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她的指尖点了点,把这句话复制了一遍,又发给楚弈。   好在他们来得早,项目大部分都玩了一次,没留下什么遗憾,不然她肯定更加愧疚。   【楚弈:什么事啊?本少爷还在餐厅等你呢。】   楚弈性格更急躁一些,回复得很快,不满几乎能隔着屏幕传来,别苏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就见对方又发了一句。   【楚弈:找工作人员报本少爷的名字,让他们用观光车送你出去,我家的司机在停车场,让他送你去办事。】   见他这样说,别苏删掉自己打好的句子,稍微昧着良心,撒了个谎。   【别苏:我已经出来了,家里的司机在门口接我,谢谢啦!】   她退出来,点进和祁言的对话框。   对面的人一直在输入中,半天才发来一句话。   【祁言: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包还在我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别苏当然不能说实话,只能含糊回复了几句别担心之类的话,装作自己已经离开了游乐场,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别苏也不打算继续玩其他的,顺着路标朝出口走——虽然有些时间差,但只要她出去了,也不能算是在骗人吧。   事情却没有她想得那样顺利。   不知道是经过了哪个主题区,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打扮得很漂亮的女生,长长的金色卷发披在背后,泡泡袖的深蓝色收腰连衣裙精致华丽,像是城堡中的公主一般。   女生双手交握在胸前,拦在别苏前面,问道:“小哥哥,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一点小忙?”   别苏脚步停住,看了下女生,又看了眼她身后装饰得五彩斑斓的木屋:“什么忙?”   女生说道:“我们有个同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少了一位公主,可以麻烦你帮忙扮演一下吗?”   “欸——”别苏拒绝,“可我是男生,而且我不会的。”   “我知道你是男生。”女生脸上焦急,“但我已经在这里找了半小时了,你是我见到最好看的人,你换上公主裙,肯定能以假乱真的!”   别苏犹豫:“但是……”   看出来有戏,女生的恳求更用力了一些:“没事的,小哥哥,我们等会都会戴上半块面具,不会有人认出来你的!”   别苏不解:“戴面具的话,就不在乎样貌了吧?”   “是半块,只能遮住眼睛的。”女生解释道,“就算是半张脸。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求求你啦,帮帮我吧?”   这样直白的请求,别苏的确很难拒绝。而且换了衣服,又戴着面具的话,既能避开司珩,又不会被祁言和楚弈拆穿自己刚才的谎话。   乐于助人的同时还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别苏被说服,跟着女生进了后面的童话木屋。   女生没有骗她,需要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换上一身公主裙,戴着面具,坐在木屋对面白塔塔顶的露台上,扮演一位被女巫关在高塔之中的公主。   “有点像莴苣姑娘?”别苏听了她的描述,问道。   女生一边带路,一边点头:“是啊。这里是童话主题区,我们现在就是改编这个故事呢!”   她悄悄回头,看了别苏一眼,然后脸颊通红,又赶紧转回去。   女生的声音如同她的情绪一般激动,听起来有些抖:“天啊,你真的是男生吗?你穿这条裙子真的好好看啊,我都不敢看你。”   别苏心虚了一瞬:“是……是啊。”   她戴着假发,黑色柔顺的直发披在身后,身上是一条淡紫色的公主裙。方形领口,两侧的衣袖是用白色的轻纱制作的,肩膀处鼓起来,在上臂处收紧。   收腰的设计更是将她的身材曲线显露出来,即便胸口还缠着束胸的带子,也能看出来些许弧度。   腰部之下的裙摆被裙撑蓬起,刚好与地面相接,颜色由浅及深,缝满的亮片在裙摆上摇曳发光,如美人鱼的鱼尾,令人屏息。   将她带到塔顶,女生让她坐在摇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别苏的脸。   好半天,她才感慨道:“真美,不知道是哪位勇士这么幸运,有机会能拯救你。”   作者有话说:   -   幸运的勇士会是谁呢?   -   周末快乐宝贝们!评论区发小红包,爱你们! 第72章   露台装点着华丽的挂饰, 有一串又一串的小灯被点亮,散发出柔和微弱的光晕。   一切准备好,女生为别苏戴上面具, 叮嘱道:“我们的活动过一会就要开始了, 小哥哥,你等会只需要趴在露台栏杆上露个脸就行,累了的话可以回来摇椅上休息,没关系的, 主要是让游客知道塔顶有一位公主。”   她递给别苏一个粉色礼盒, 十分小巧, 上面还绑着雪白的丝带:“应该会有不少参与者, 你不用在意。等到有人第一个推开这扇门, 出现在塔顶, 你就把这个礼物给他, 里面是获胜者的徽章。”   “好, 放心吧。”   别苏向她保证。   既然她答应了要帮忙,就会全力以赴。   “谢谢你啦,小哥哥, 放你之前衣服的纸袋就在那个箱子里。”女生指了指角落的箱子,“还有一个感谢你帮忙的公主玩偶。你把徽章送出去之后, 我们就会关塔, 你可以从后门离开。”   别苏将她说的话记住:“没问题。”   说是高塔, 其实也就三层楼的高度, 每一位游客都可以看见塔上的风景。   童话木屋的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好了一个台子,那名领着她上来的女生已经开始了工作, 正站在上面, 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背景。   童话大陆上最美丽的公主被女巫掳走, 锁在高塔之顶。   三层塔中有三道难关,只有满怀着爱与希望的勇士才能够冲破重重阻碍,走到公主的面前,将她从苦难中拯救。   女生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号码箱,路过的游客可以从里面领取号码,成为挑战者。   大部分人对童话故事没有兴致,听了两耳便准备去其他的主题区游玩。   但当他们偶然抬头,和高塔之上正低着头俯瞰的公主对上目光之后,他们明显改变了主意,在号码箱前排起了长队。   露台上的公主如隔云端,上半张脸被掩藏在精致的面具之后,只有一截雪白的下巴露了出来,肌肤细腻,嘴唇红润,泛着光泽,就连那一段纤细的脖颈都动人心神。   “那位公主应该很美吧!”   “像是真正的公主一样。”   “虽然只有半张脸,已经好看到我心乱了!”   “成功的话,她会摘下面具吗?”   “这个挑战要怎么进行?”   “好像是答题,三层塔三个关卡,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   别苏完成了女生要求的“露脸”任务,便回去了摇椅上安静地扮演等候拯救的公主。   童话公主当然是不能玩手机的,她的手机和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一起,是以她现在只能通过发呆打发时间。   就这样,她偶尔趴在栏杆处远眺,偶尔回来休息,下面的号码牌也渐渐发完。   建筑物的隔音效果不算很好,别苏听见一层的塔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碰撞声,仿佛在塔里上演格斗片。   过了一阵,刺耳的响动终于消停了,接着是起伏的电子音,她听不太清,只能听到“滋滋啦啦”的卡带声,令人毛骨悚然,应该是另一项考验。   没有具体的钟表计时,别苏只能看着天色粗略估计。   到达这里的时候,天色未暗,不远处的夕阳也还在地平线之上。但现在,周围点缀的灯光逐渐有了存在感,伴随着远方背景中饱和度极高的墙壁色彩,绑在栏杆上的丝带飘扬,将这里变得仿若梦境,真正装饰成了童话王国。   看来塔里的关卡是真的很难啊!   别苏在心中感慨。   过去这么久,竟然还没有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别苏突然意识到,她忘记问那名女生,如果一直没有人走上来的话该怎么处理,她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待吧?   好在她的担忧并没有成真。   有脚步声在接近这里。   步子很轻,很熟悉。   别苏牵起裙摆,站起身来,做出等待的姿态。   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公主亭亭而立,在夜幕之中如同坠入凡尘的神女,裙摆上的亮片倒映着悬挂着的灯火,在她的身侧点缀出华彩。   沉重的黑色铁门被推开,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走到了塔顶,出现在了露台之上。   按照之前说好的规则,她现在应该将手中的粉色礼盒交给对方,将里面象征着胜者的勋章为他别在胸前。   但别苏却在送出礼盒之前停了下来。她的指尖扣住盒子边缘,突发奇想,问道:“这位勇士,你为何而来?”   少年笑了一声:“自然是为了公主。”   “噢?”别苏又问,“听闻每位勇士都是披荆斩棘而来,你呢?”   “愿为您献上我的所有。”少年朝她走近,在半步之外停下,单膝跪地,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勇气、正义,与忠诚。”   别苏稍稍弯腰,双手捧着礼盒,郑重地交到他的手心。   “恭喜你通过考验。”她问道,“需要我为你佩戴勋章吗?”   对方没有回答。   他的右手接住礼盒,左手却突然发难,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起身:“只有这个奖赏么?”   “是啊,不够吗?”就着这个姿势,别苏隔着面具望向他。   她的声音带上几分调侃:“即使是勇士,也不能太贪心呢。”   “那只能由我自己来了。”   他的上半身前倾,骤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别苏弯着腰,却比此刻的他还要高上些许。   对方白皙修长的手指松开她的手腕,一寸寸上移,虚虚滑过她的脸颊,直到勾住耳际的细绳。   系在脑后的白色绳子又细又软,轻轻一扯,遮住眉眼的面具便从他们之中落下。   别苏低着头,露出来的双眸弯弯,笑意盈盈:“你又找到我了。”   “不。”祁言眸光如水,轻声道,“是公主在呼唤我。”   风吹着他的衣摆,鼓动间,如骑士的披风,猎猎作响。   -   别苏将衣服换回来,怀中抱着之前的女生为表感谢赠送的半身高玩偶,和祁言走在游乐场的一条小道上。   大概是这一天遇到了太多事,刚才自己扮演的公主也被这人看见,别苏猜测祁言已经知道她是女生的事实,忽然有一种坦白的冲动。   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经过的时候,听说那位公主是临时找的一位男生帮忙反串扮演的。”祁言说道,“还将那人的容貌夸得绝世罕见,我猜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别苏愕然:“万一不是我呢?”   祁言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我看到你了。”   在塔下,他望见了高塔之上的别苏,他不会认错。   别苏正要点头,却发现祁言在刚才的话里,竟然也认可了她是“反串”公主这件事。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啊?   犹豫了一下,别苏委婉道:“你觉得……我穿那条裙子,会奇怪吗?”   祁言的回答十分果断:“很美。”   许是觉得自己的评价过于简单,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别人才这样的,现在的你也很好看。”   “啊。”别苏应了声。   她听出来了,祁言是真的没有怀疑她。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里别扭了一下,好像密密麻麻涌上来的气泡被戳破,是一种落空的感觉。   可是,她明明应该希望祁言没有发现才对,明明都打定主意要高考之后再让他知道。   为什么,会感到一丝沮丧?   别苏无法判断自己此刻的心情,抱着玩偶的手用力了些,将玩偶内部的棉花压瘪,娃娃的头像被折断了一样,朝她倾斜。   “怎么了?”祁言观察到她的动作,“累了吗?”   天色已暗,另一边似乎有花街活动,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欢笑声越来越远,游客越来越少。   “没有。”   别苏抬头,高大的摩天轮映入眼帘。   每一节箱体都如同被盛在流淌着的灯带之上,旋转着升高,随后降下。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别苏静静望了一会,然后问他。   没有等祁言回答,她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腕,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跑去。   晚风带着甜腻的棉花糖的香气,将他们的发丝拨动,在耳畔摇曳。   两侧的游客朝着他们的身后而去,他们逆着人群奔跑,好像将一切都摒弃。   偶尔有炫彩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将白色的衣服染成各种鲜明的颜色,射灯晃动,从空中落往他们脚下。   踩在五彩斑斓的平坦道路上,他们登上了这趟摩天轮的最后一辆座舱。   观景式摩天轮足足三百米高,甚至不用到最上方,就已经能将整个游乐场尽收眼底,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真好看。”别苏凑近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   从蜿蜒起伏的过山车到如宫殿一般的双层旋转木马,从悬挂着骷髅饰物的鬼屋到他们登顶过的童话白塔……   从她与祁言走过的每一条路。   不知不觉,他们又拥有了这么多的经历。   她用眼睛去看,用相机去记录。   视线突然被遮挡,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双眼,打断了她的拍摄。   别苏怔然:“嗯?”   没有人说话。   但熟悉的气息在接近她,伴随着不断升高的温度,将她包裹。   祁言垂眸,座舱外的整个世界被缩小,挤进他的余光之中;而眼前的人却纤毫毕现,连微张唇瓣之中的吐息都令他感知分明。   在缓慢的、难以察觉的旋转中,座舱到达了至高点,到达了与天相接之处,到达了再不需要言语的地方。   他俯身,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一切都发生在静谧里。   如水落入水中,不声不响,难以觉察。   别苏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心脏的怦怦跳动,有什么在接近她,又返回了原地。   遮挡视线的掌心挪开,光线霎那涌入,世界仿佛都在瞬间亮堂起来。   黑色剔透的瞳孔被点亮,下方的风景在短暂的黑暗之后变得更加美丽,但她没有去看,而是转身向身边的人。   祁言望进她的眸底。   四处是璀璨灯火,五彩霓虹,眼前明亮如白昼初临。   ——然而,他见到了繁星。   作者有话说:   -   摩天轮的最高点一定要亲亲呜呜呜(四舍五入了亲自己手背也是亲   掉马就这几章了吧   啵啵宝们! 第73章   高三(A)班的教室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倒计时日历, 每天都有人将逝去的日子撕掉,无形的时间被具现成纸张,然后揉碎、丢弃。   到了这种时候, 对于这些名列前茅的学生来说, 已经不再去摄取新的知识,而是更倾向于心态的调整。   别苏手里抓着签字笔,面前是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像是在查漏补缺, 但实则是在发呆。   距离上次去游乐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她到学校后向楚弈诚恳地解释了自己“不告而别”的事情, 这件事便被揭过。   她的脑海中现在充斥的是另一件事。   摩天轮上的风景难得, 她当时用手机不断拍摄着, 想要将一切都留存下来。   但她没料到的是, 手机记录下来的不仅仅是窗外的画面, 还有本应未被她看见的秘密。   祁言当时捂住了她的眼睛, 是不想要让她知晓的吧。   可阴差阳错之下,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手机屏幕,镜头翻转, 发生的一切都被存进了她的相册之中——包括那个吻。   是她在回家后才发现的。   顾忌好友列表里面的楚弈,晚上的照片她并没有打算分享, 只是想要再欣赏一遍高处的景色。   于是看见了那一幕。   别苏现在都不能想象, 祁言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遮住自己的双眼, 吻了上来——尽管是隔着手背的。   那样温柔的神情,那样隐忍又克制的动作。   他喜欢自己吗?   他喜欢的是身为男生的自己吗?   在夏令营集训时的相处画面也被她再一次从记忆里找出来, 当时自我安慰的那些话统统失去了效果, 在这一个吻里原形毕露, 假象与掩饰如同坍塌的堡垒,将埋藏在正中央的心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这不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将她从思绪之中拉出来。   祁言注意到她半天没有动作,正询问她。   别苏神不守舍,胡乱将手中的试卷翻了个面:“在看错题呢。”   “嗯?”祁言面露奇怪,“可你这次的数学不是满分吗?”   别苏这才将目光放在面前的试卷上,发现自己的确是全对,老师在报分的时候还夸了她,是她一直在走神,完全没注意。   “……就、防患于未然。”她勉强解释,“有道题是蒙的,我、我看看解析。”   她是真的不会撒谎,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非常不对劲。祁言甚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担忧她是身体不舒服。   “真的没事吗?”祁言自然想不到是什么事情在令她苦恼,眼中满是关心。   但别苏现在根本不敢与这样的目光对视。她躲闪着,含糊道:“真的没事,你学习吧。”   话音落下,响起的上课铃拯救了她。   “上课吧。”   别苏将课本拿出来,坐直了身体,一副要认真听课的模样,摆明了是不打算继续对话。   “……是物理课。”祁言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别苏低头,发现自己拿的是化学课本:“啊……是我记串了,谢谢。”   她脸上升起淡淡的粉色,一边手忙脚乱地换着课本,一边在心里暗自愤恨。   索性把那个视频拿给祁言看算了,大不了就和他说开。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明明是他在试探底线,怎么现在好像反而是她比较心虚啊!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瞪了祁言一眼。   后者理解到她的情绪,却误会了原因,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指出她拿错课本的方式过于直接,软了声向她道歉。   有气却没地方说的别苏只能接受了他的道歉,然后更郁闷了。   -   思考了好一阵子的别苏终于意识到,靠她一个人琢磨,这件事大概是永远都想不明白的。   于是她十分诚恳地询问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位好友——盛柠、沈研研,和顾勰。   楚弈因为离得太近,她担心自己没能瞒住这件事,或者对方嘴太碎说到祁言面前,于是被排除在外。   虽然别苏尽力将这件事渲染成“我有一个朋友”系列,但被她问到的三个人都不傻,又都是认识祁言的人,稍稍联想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为了不让别苏感到压力,同时帮助别苏解决问题,他们还是顺从了别苏的情景模拟,各自提着自己的建议。   盛柠的回复是来的最快的,仿佛根本没有时差一样,将她的手机震得快要从桌子上滑下去。   【盛柠:啊!!!】   【盛柠:有人亲你、你朋友?】   【盛柠:哦,刚看清你说的,原来是隔着手背,吓我一跳。】   【盛柠:那很明显啊,那个男生肯定是GAY,让你的朋友小心一些!】   【盛柠:什么?你朋友好像也对那个男生有一点好感?!】   【盛柠:不行啊,我不同意!!!】   【别苏:?】   【盛柠撤回了一条消息。】   【盛柠:我是说,呃……这种事情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吧,也许你朋友是没分清自己的感情呢!听我的,再想想!】   与盛柠略显激动的情绪相比,沈研研的回复就平和了许多。   【沈研研:竟然这么快吗?学长的朋友真是了不起呢!】   【沈研研:我是说,这种事情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在学长朋友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亲吻呢?哪怕是自己的手背也还是有些冒犯了吧?学长一定要提醒你朋友,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啊,即使是有好感也一定要谨慎噢!】   【沈研研:但是学长的朋友既然没有为此而生气的话,那果然,学长的朋友还是太善良体贴了,这样很容易被有心人有机可乘呢!】   欸?   是啊。   她为什么没有感到生气呢?   被偷偷亲了这种事情,她竟然接受得这么快,而且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祁言到底喜欢的是她还是身为男生的她”,这似乎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她之所以这么纠结,好像完全是因为她不能确定祁言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但她没办法将最重要的一点说给盛柠他们知晓,不然他们肯定立刻就能猜到这件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吧……   顾勰的回复隔了五个小时才来,却隐约将她点醒。   【顾勰:抱歉,之前没信号,现在才看到消息。】   【顾勰:我想,这件事之中,最重要的是你朋友自己是什么想法,以及那个人对你朋友的态度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   【顾勰:但你的朋友应该是同龄人,如果是高三生,我建议将这件事放在高考后如何,不急在这一个月。】   不得不说,顾勰的话让她听进去了,而且还觉得很有道理。   综合这三个人的意见,简而言之,就是让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她慢慢想清楚,或者等高考之后再去找祁言问清楚。   是她能接受的办法。   或者可以说是一种逃避,但别苏暂时不太愿意虚无缥缈的爱情而失去和祁言一年以来的深厚友谊。   她一一道谢,然后请求三人为她的朋友保密。   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摆在眼前——祁言的生日。   在这之前,什么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她需要专心地为祁言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   十月二十日,周六。   别苏认真地将自己做好的攻略再看了一遍,带着祁言去了家门口的电影院。   按照网友们的说法,同学或朋友之间庆祝生日,大多会选择看电影——吃饭——切蛋糕这个流程。   还有一部分会选择去唱K和打游戏。   祁言没有邀请其他的朋友,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就按照最经典的庆生过程,别苏认为一定不会有问题。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电影院前台,她就遇到了今天的第一个困难。   因为是周末,影院排片很多,别苏提前一天确定过座位,发现不会面临满座的情况,就没有提前订票,将决定权交到寿星的手上。   然而寿星首选了一部爱情片。   还是评分不算太高的那一种。   别苏心中的警铃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   其实这并不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看爱情片——如果集训那一次无意中看到的也算的话。   但这么郑重地在电影院看爱情片,还是两个人,别苏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那份好朋友的庆生计划表。   顺着祁言修长的手指看过去,别苏犹豫了一下,向他确定道:“你想看这部?另一部科幻片的评分更高一些。”   祁言今天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外套,望向别苏的时候,神情尤为柔软,漆黑的瞳孔也真挚极了:“感觉爱情片的话会开心一些。”   “但我更想你开心,看科幻片吧。”他收回手指,打算去买票。   别苏连忙阻止他:“不,我都可以,还是之前那部吧。”   毕竟是祁言的生日,她当然要参考祁言的意见。而且,迁就她去看科幻片这种话,听起来更不对劲了啊。   别苏不敢再和他说下去,飞快点进爱情片的购票界面。   “最后一排的视野会更好吧?”   祁言在一边说道。   对着那清晰的【情侣座】三个字,别苏陷入了沉默,继而装作没有听见,选择了倒数第三排的座位:“这是金色区域,观影体验会更好的。”   直到电影票被机器打印出来,别苏才松了一口气,拉着祁言进场等候。   爆米花和可乐都是攻略中的看电影必备品,别苏自然没有遗漏,还没拿到手就被祁言接了过去,一路捧在手里。   他们买的是最近的场次,电影很快就会放映。   厅内还亮着灯,空空荡荡,零星坐着几个人,都是两两一块的——显然,来看低评分电影的观众大多别有所图。   “像是在约会呢。”   她听到身边的人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说:   -   盛柠、沈研研、顾勰——小祁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第74章   影片开始放映, 厅内没有开多余的灯,唯有正前方的大荧幕还散发着微光。   如同沉浸在黑暗之中,氛围也暧昧到令人紧张。   别苏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电影的内容上, 但却仍然被身边的人掠去心神。   座椅很宽敞, 两人之间甚至有着阻隔,但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伴随着环绕的电影音效进入耳道。   爆米花被摆放在他们之间的扶手凹槽内,和那股青提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充斥着她的嗅觉。   仿佛连体温都近在咫尺, 只要稍稍伸手就能碰到另一个人的领域, 边界模糊, 在刻意的引导下染上了奇妙的吸引力。   角色在大荧幕上演绎着爱恨情仇, 极小的事可以引发一场争吵, 剧烈的情绪波动可以被一个吻平复。   不负它的6.2分, 整部电影的情节枯燥无味, 内容乏善可陈,别苏哪怕是带着上课听讲时的态度去观赏,也很难找出它的优点。   她坐在座椅上, 整个人向后躺,陷进了柔软的皮质靠背。   这种无聊令她很难再不分心, 甚至升起了评论和吐槽的欲望。   只是在开口前, 她又想到了什么, 硬生生忍住了。   但偷偷看他一眼,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别苏连头都没有歪一下,不着痕迹地转了转眼珠, 接着在下一秒和祁言对上了目光。   她想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却在这之前就被对方的话语截住。   “应该听你的, 去看另一部。”他压低音量,在她的耳边说话,引来一阵震颤。   前后两排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别苏敢肯定,就算他用正常的音量和她说话,也不会有其他观众能听见。   他是故意的吧。   别苏的耳尖隐约泛着粉,忍不住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看电影。”她强自镇定道,“演员还挺好看的。”   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情节吸引人,这是她唯一能说出来的可观赏点。   “和我比起来呢?”身侧的声音不依不饶,追问着。   别苏只好偏头看他。   荧幕上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面部轮廓清晰,五官更是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是比影片的男主角还要更好看的一张脸。   但为什么要作比较啊?   别苏的心脏跳得很快,她快要被那双漆黑的瞳孔卷进去,被那双上挑着的桃花眼蛊惑住。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都不如我。”   低低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分明隔着距离,但别苏仍然感到耳朵一阵酥麻。   总觉得事情在往一种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别苏抓起那桶爆米花,往祁言手里一塞:“观影不语,快吃吧。”   哪怕光线再微弱,她脸上的羞赧之色也难以遮住,一双偏圆的眼睛更是像是不敢见人的动物幼崽,闪躲着,既怕生又惹人怜惜。   祁言顺从地接过爆米花,不再逼近,收敛了自己的言行,安静地与她一起看完了这部电影。   -   从影院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按照攻略,他们应该选择一家负有盛名的餐厅去度过晚餐的时光,但别苏认为这样很难体现她对祁言生日的用心。   于是别苏选择让餐厅送餐上门,而她回家去取自己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两人在祁言的家里一起庆祝。   如果连菜也由她来动手的话,似乎更能显出诚意,但饭菜不能提前准备,她白天还要完成其他的生日计划,只能退一步,将自己的心意都放在蛋糕里。   毕竟是邻居,两个人的家门才离了十步远,往返极其便捷。   等她把蛋糕拿过来的时候,祁言已经将饭菜都摆好了。   菜品由专人配送,连摆盘都没有乱上分毫,色香味俱全,不逊色于在餐厅里享用。   祁言将包装盒上的蝴蝶结拆开,丝带松下来,橙色的蛋糕被放在餐桌的正中央,被满桌的菜围着,如众星拱月一般,十分亮眼。   别苏好像对水果造型情有独钟,这一次的蛋糕被她做成了一颗橙子的模样。橙色的奶油将蛋糕胚包裹成球形,顶上是两片翻糖的翠绿色叶子,甚至用巧克力与白色奶油在圆圆的外壳上画了眼睛和笑脸。   像是橙子的拟人娃娃一般,十分软萌。   别苏将橙子的笑脸转向祁言,脸上的笑容和它一样甜美,话语中充满了仪式感。   “祁言,生日快乐!”   祁言脸上的笑容没有淡下来过,他手里拿着蜡烛,久久不插进蛋糕里,语气为难道:“这么可爱的蛋糕,我舍不得下手。”   “那就更应该让它发挥价值。”别从祁言手里接过蜡烛,插了十八根,将它们一一点燃,击掌道,“好啦,可以许愿啦!”   她关上灯,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他。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他问道。   别苏给出肯定的答案:“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很认真地想!”   但祁言根本没有花时间去做出更多的思考,在别苏的话音落下之后,他便开口道:“我希望——”   “停!”别苏一惊,连音量都没有控制住,她立刻将他的话打断,有些着急,“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要在心里许愿!”   她甚至开始想,祁言以前的生日都是怎么庆祝的,难道没有人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在生日的时候许愿这样的事情,分明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祁言却感到一种笃定,令他也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他的目光穿越过晃动的烛火,落到别苏的脸上,看到了她的认真。   祁言问道:“你听不见的话,它要怎么实现呢?”   吐息很轻,连蜡烛上的细小火苗都没有被他影响,仍在散发着光与热。   别苏却被他的问题卡住,不知道该说“许愿和她有什么关系”,还是要问“为什么要让她听见”。   到最后,她只能再强调了一遍之前的话,气势全无地重复着:“反正许愿就是不能说出来。”   这种语气多少是有些气急败坏了,但祁言却只是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按照她的要求,许下一个无声的愿望。   室内的灯都被熄灭,唯有火光映亮他的脸庞,优越的五官被清晰勾勒,眼睫细密纤长,在下方投出一片阴影。   平静的面容显出虔诚,仿佛是真的在向神明求一个心愿。   他睁开双眼,吹灭蜡烛。   别苏伸手,按开室内的灯。   蜡烛被他缓慢地抽出,一根一根摆在桌边,规则而齐整。   他微微侧身,眼帘掀起,朝别苏问道:“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他好像真的清楚自己的容貌优势,而且很懂得怎么利用。   别苏这样想着。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说破坏气氛的话,包括她。   “当然。”别苏用力点头,“一定会的。”   祁言站着,将蛋糕切好,放在碟子上,端在空中递给别苏。后者恰好正从座位上起身前倾,伸手去够另一侧的叉子。   堆得高高的奶油就这样擦过了别苏的下颌,蹭到了她的脖颈之上。   被切下来的那块橙子蛋糕几乎被她蹭脱了皮,露出了里面的蛋糕胚。   猝不及防受到蛋糕的攻击,别苏试图往后躲,但没来得及,只能努力保持当下的姿势,不让奶油再往下滑,落到她的衣领上。   “祁言!”她想大声,但不敢让喉咙的动静太大,只能用语气表明自己的不满,“快帮我一下!”   对方的反应也很及时,抽了两张纸巾,替她将脖子和下巴上的绵密奶油拭去,动作小心翼翼,没有让一滴奶油沾染到她的衣服。   大块的奶油很好清理,但沾在皮肤上的薄薄一层却需要耐下心来,一点点处理。   突然,祁言的动作慢下来。   他的眼前是一段雪白的脖颈,细腻程度更甚于其上的奶油。可在这层奶油的着色之下,极细的痕迹出现在了喉咙的位置,绕着那枚小巧的喉结,描绘出了一片区域。   无数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闪过,祁言拿着纸巾的手指稍稍用力,在上面留下压痕。   原来是这样啊。   他早该知道的。   心中隐秘的感情在播种破土之后,已然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现在,它终于连上了盘旋深入的根茎。   “弄好了吗?”别苏感觉到他停下了动作,奶油悬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也已经消失。   她终于敢用力说话,抱怨道,“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幼稚园的小朋友,竟然想打蛋糕仗!”   “蛋糕是小朋友的专属馈赠吗?”他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眼睑抬起,眼尾上挑,说出的话甚至有几分如奶油般的甜腻。   他的脸离她的脖颈很近,细致地将最后一点奶油擦去,仰着头,对上了别苏的目光。   明明是俯瞰着他,明明是她的位置更高一些,但别苏却隐约感到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让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紧绷,心脏的泵动也变得更快。   手指本能地用力,叉子被抓紧,金属质地的餐具碰撞出轻响。   别苏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是送给寿星的礼物。”   “那么,我收到了。”   祁言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喉间滚过,辗转之后,才终于抵达唇齿。   作者有话说:   -   问:小祁的反应速度真的这么慢吗 第75章   因为住得近, 别苏经常会到祁言家里和他一起学习,加上这间公寓的格局和她住的一模一样,她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客厅。   她拉着祁言的手, 在沙发上坐下, 然后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现在才要送给你我真正准备好的礼物噢!”   这是很重要的时刻,别苏可以暂时性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一定要让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为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她的手里是一个天蓝色的礼盒,方方正正的, 十分小巧。   “如果换个颜色的话, 我可能会误会呢。”   祁言开起玩笑。   “乱说什么呢!”别苏声音变大, “再胡说我回家了!”   她几乎在瞬间听懂了祁言的言下之意, 快要恼羞成怒, 言辞间多少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   盒子被她塞进祁言手里:“快拆我送的礼物啦!”   祁言的手指捏住固定用的丝带, 问道:“现在吗?”   别苏点头:“嗯嗯!”   一般来说, 当面拆礼物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但他们关系本就亲近,在场也没有第三个人,况且别苏强烈要求, 自然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祁言扯开丝带,将盒子打开。   丝绒布料之中躺着一枚精致的椭圆形物品, 像是一颗提子造型的绿宝石, 切面光滑, 每一个角度都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别苏飞快地关上客厅的灯, 然后指挥着祁言将这颗小提子拿起来,让他去按顶部的按钮。   为了美观, 按钮被设计得十分隐蔽, 第一次使用的人显得生疏至极, 惹得别苏不得不凑近了指给他看。   客厅里已经没有灯光了,窗外的一点微弱光线实在难当重用。别苏用手机充当了一下手电筒,头几乎要和祁言的碰在一起,告诉他按钮的具体位置。   “还是没有找到。”他无奈地说道。   别苏有些着急了。   这可是一天之中她最期待的时候,竟然被卡在了这里,早知道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做成悬翼之类的构造了。   但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别苏只好上手,带着祁言的食指去触摸开关的位置。   她将祁言的手指放在按钮之上,说道:“感觉到了吗?就是这里。”   祁言低低地应了一声,却在别苏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按住她,用她的指腹将按钮按下。   “这样才是亲手送给我。”   随着开关的按动,提子宝石的另一侧渐渐张开,露出一个圆形的小孔,散发出不同色泽的柔光。   手被对方握得很紧,别苏索性放弃抵抗,和他一起将礼物固定在茶几上,让那些光线对准雪白的墙壁,令画面显露在其上。   柔美的钢琴音响起,缤纷的色彩随之出现,数不尽的回忆被组合着呈现在眼前。   傍晚的西点教室落满余晖,窗前台面上的两只玻璃杯紧紧靠着;夜晚的校园主道路灯连成两条蜿蜒连绵的细线,两个身影被拉长,在地面上重叠交汇;五颜六色的社团帐篷依次出现,屏幕上的人捧着冰淇淋和小礼物,露出快乐的笑容……   一起演奏过的音乐教室、一起到过的公园、一起探险的学校后山;漫天落下的烟火与水雾中的瀑布;冰天雪地之中的可爱雪人、操场草坪上的笨重玩偶服、集训基地的水彩图画……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们共同的经历,每一段视频都鲜活而明亮,仿若就在昨天。   别苏在制作过程中已经看过许多遍,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祁言的身上,想从那张脸上看到喜悦的表情。   祁言知道别苏时常会拍照,但她分享出来的并不太多,零星几张,与此刻他所看到的天差地别。   每一段记忆他都留存在脑海之中,但与亲眼见到的体验却截然不同,有一种更加绵密的情绪滋生,遏制住了体内的叫嚣,逐渐溢满整个胸膛。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别苏对他的在意,不是他暗地去与其他人作比较,不是他旁敲侧击地去攫取她的关注,是强烈的迎面而来的情感。   祁言侧过头,看向别苏。   投影出来的光线折射进她的眼中,将黑色的瞳孔切割成无数块闪烁的碎片,似珍贵的黑曜石一般夺目,接近与触摸的欲望开始蔓延。   “别苏。”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别苏毫无防备地与他对上目光。   祁言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靠近她的,明明放映第一张照片的时候他们还有着一段距离,但现在,似乎连体温都在交换。   她始终注视着祁言的表情,却在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这样近。   就好像,只要她再多挪动几厘米,就能贴到一起。   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祁言望着她,眼睛里盛满亮色,言辞郑重得令人难以拒绝。   他已经思考了太久,久到难以在这样的时刻按捺住心中的涌动。   如果说,之前还会顾忌别苏能否接受,还会为了别苏的态度而瞻前顾后,竭力试探。那么到了今天,到了他发现一切的现在,是时候去索要一个答案了。   而且,他有信心,只会是他预料中的,那唯一的答案。   “我以前对你说过,我没有钟爱的事物。”   在钢琴乐中,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墙壁上的画面沦为他的背景,在昏暗的房间中不断播放着。   别苏顺着他的话语问道:“现在呢?”   “我遇到了。”   祁言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存在一样,专注到令人心颤。   “等等!”别苏直觉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这样暧昧的气氛,如果她还不知道祁言想要说什么的话,那她之前拒绝那些同学的经验就显得太过没用了。   可现在的祁言,他真的要对身为男生的自己告白吗?那她是不是要说出她是女扮男装的真相,可祁言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吗?   平心而论,她认为祁言是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别的,正如她当初一样,可……   对待重要的人,哪怕是再笃定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几分不安与忧虑,她不敢去试。   至少不是现在。   投影已经播放到了摩天轮上的悬空夜景,别苏的体温升高,难得地选择了逃避。   “还是先把视频看完吧。”她试探着提出建议,又略显突兀地说道,“我觉得……我们、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高考,有什么事都等考完之后再说,你说呢?”   她也会在那时候告诉他真相,然后让他做出决定。   “好。”祁言没有勉强,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他们之间,不用急于一时。   -   十月份还留着夏日的余热,十一月就仿佛已经步入深秋。   高考考场的安排被张贴出来,高三(A)班却一点不见紧张的气氛,反而变得煽情起来。   即便是别苏,此时也已经与同学们相处了三个学期,何况是从高一起就一直在班级里的其他人。   就连学校也没有安排更多的课程,老师们说完最后的嘱咐便离开了教室,将空间留给年轻人们。   对于一些人来说,结束这场考试之后或许就真的不会再在校园里遇到了,不论是出国,还是去到外市,甚至追寻其他的梦想,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在何处再次相遇。   程钰双眸湿润,抓着别苏的手,依依不舍:“别苏,我好舍不得你,我们就要毕业了。”   别苏觉得同学们的情绪都来得有些快,好像将考完试之后的状态提前到了现在。明明还没有开始考试,竟然就已经抱在一起为尚未出现的分别落泪。   但她还是认真安慰道:“不是还说要和我考一所大学吗?又不是不会再见了,不要这么难受啦!”   程钰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这边说完,后面又有人喊她。   别苏回过头,见到许望手里拿着张明信片。   许望还是一副不太爱和人对话的模样,但遮住视线的头发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修剪过。   他的唇部肌肉动了好几次,才终于配合着声带一起发出了声音:“祝你考试顺利,今后万事顺遂。”   明信片正面朝上,大片大片雪白的风信子盛开在田野中,带着淡淡的香气。   背面写着他的祝语,字迹清隽而简洁。   “谢谢你,许望。”别苏稍稍感到惊讶。   她和许望的交集不多,说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每天清晨互道的那句早安,更没料到会从他手里收到毕业明信片。   好在她听祁言说起过圣兰斯帝的传统,同学或者好朋友临近毕业前都会互相赠送明信片,表达自己的祝福。   在写好了祁言和楚弈还有程钰的三张之后,她不确定是否会有其他同学送给自己,所以提前写了一些祝福语,只等收到了就临时填写对方的姓名送回去。   事实证明,她的考虑是很周全的。   别苏从桌洞里抽了一张备用的明信片出来,在左上方写下许望的名字,作为回礼。   白色卡纸上的墨迹未干,别苏拿着明信片的边缘,朝他笑道:“也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一帆风顺。”   作者有话说:   -   明信片的内容本来想写:前路似锦,而你在发光。(后来觉得有些青春文学了就没放正文里嗷   也不是我不想让他们谈恋爱,主要不高考完阿晋不让谈QAQ   -   啵啵大家~ 第76章   高考的日子来得很快。   和学校将考试安排在紧凑的两三天不同, 七门考试的日期跨度足足一周,如果考生只选择四门考试参与,每两门之间还能得到一到两日的休息与调整的时间。   别苏和祁言的考场都在圣兰斯帝本校, 只是分在两栋教学楼, 隔了一些距离。   考试周的学校显得格外静谧,门口停满了接送学生的车辆,水泄不通。   校门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喧嚣着, 里面沉寂着。   还剩下最后一门考试, 别苏和祁言互相为对方检查了一遍考试需要携带的证件, 便一起从公寓出发, 踏上了熟悉的道路。   这条路从高二走到高三, 他们经过这里往返校园成百上千次, 脚下的每一块砖, 身侧的每一棵树, 都已经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了痕迹。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起走这条路呢。”别苏想到他们再也不用去学校上课了,忽然有些感慨。   祁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只要你想,走多少遍都可以。”   自从生日那天之后, 别苏发现祁言就经常动手动脚的,要么摸摸她的头发, 要么勾勾她的手, 不断试探着自己能接受的距离。   但好像真的被他试探出来了——她的确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介意。   甚至到了今天, 已经很习惯了。   她的目光正好扫过祁言的头顶, 又一次确认了对方此刻的数值。   【觉醒值:96点】   这半年来,祁言的觉醒值毫无变化, 数值竟然还停留在顾勰生日宴会那一天, 完全不符合她之前得出的结论──90点以上的觉醒值会逐渐升满。   在经历了顾勰的事情之后, 她的觉醒值已经上涨到了88点。据她猜测,每有一个朋友的觉醒值升满,对她来说就会有一定的帮助,可至今,她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帮助祁言升满最后的4点。   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固定住,这几个数字被死死卡在这里,不得寸进。   她还记得,当初祁言坦白自己是男生的时候,觉醒值也有提高。   难道是和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有关吗?   但即便有关,也应该只会影响她自己的数值才对。   “别担心。”   祁言一看便知道她在为什么苦恼,他将手收回,别苏眼前的字迹瞬间化作黑色的像素点消失在空中。   他安慰别苏道:“这个数值对我们的生活没有影响,它是来帮助你的,不是来让你烦心的。”   “话是这么说。”别苏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但还是希望能尽快将之解决,“我想帮你嘛。”   分明能看见,分明知道升满才是一件好事,却就是做不到。   祁言停下脚步,让别苏看着他的脸,认真道:“我也想帮你,你才是最要紧的。”   好像这样的话,以前都是她在说的。   她经常对祁言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最特别的人”之类的话,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学会了说这样令人难以抵抗的言辞,像炙热的火球一样,直直地撞进人的心里。   别苏用力点头:“嗯,快去学校吧!”   她拉着祁言的手,视线从后者的身上挪开,一起向前走去。   现在想那些没有任何意义,不论是什么,在考完试后,她会找到答案的。   -   通过重重关卡,核验完身份,他们走到了考场楼下。   “那我先上去啦?”别苏说道。   她面前就是自己的考场所在的那栋教学楼,祁言的考场还要更往里一些,应该在这里道别。   祁言没有与她分开的意思,说道:“我送你。”   别苏微愣,正要拒绝,被祁言的话拦回来。   “你的考场不是二楼吗?我看你进去再下来,不用多久的。”   他的语气很自然,别苏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就这样跟着他走上了楼梯。   这栋楼是有电梯的,考生们都聚集在电梯外,祁言大概是觉得那边人太多了,才带着她往另一侧的楼梯走。   反正就两层楼,别苏想,兴许比坐电梯还要快一些。   像他们这样放着电梯不用选择爬楼梯的人根本找不出第三个,楼道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鞋子踩在台阶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走到转角处,别苏感到身边的阴影更靠近了自己几分,她不由得往墙边挪去,然后微微睁大眼睛看向祁言。   平时不觉得,现在并排站着,又凑得这么近,别苏才发现祁言几乎高她一个头,下颌将将蹭过她的发顶。   吐息将她额前的刘海吹动,他问道:“考完后,你愿意听我之前没说完的话吗?”   她的身后是墙,身前是祁言,这样的距离,就好像是她被环在了二者之间,有一种禁锢的错觉。   鼻间满是对方的气息,别苏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是她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去做的事。   “是吗?”祁言看着她,神色隐约带了几分愉悦,“我很期待。”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身上的压迫感顷刻消散,后退半步,走到了二楼。   别苏的考场刚好是楼梯边的那间教室,他们在过道上分开。   走出两步,别苏突然感到一种呼唤。她回头,发现祁言还在原地,正望着她。   偏冷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映亮了他的瞳孔,里面的温柔倾泻而下,每一点都落在了别苏眼中。   心中骤然涌上的情绪很难用简单的字句概括,就好像不远处火红的枫叶落下,余光中枝头的花苞绽开,别苏控制不住地绽开笑容,转身快步回到了祁言的身边。   她张开双手,抱住了立在光中的少年:“加油。”   别苏的动作很轻很快,更像是双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她放下手就要离开,手腕却被扣住。   腕间跳动的脉搏将心跳一下一下传递到他的指腹,祁言安静地在上面摩挲了片刻,然后松开手,眸中带着笑意,对她说道:“一会见。”   -   最后一场的考试内容是别苏最擅长的化学。   她答得很快,下笔很仔细,将答题卡上的空白横线填满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时的空余时间,显得十分轻松。   整间教室落针可闻,每个人的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都能被她听见,像是白噪音一般。   又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别苏放下笔,目光落在了正前方悬挂的电子钟上,还有二十分钟。   快要结束了。   这场考试,还有转学的这段时光。   她的心里没有半点寻常学生该有的紧张,也没有即将要从高中生涯毕业的期待,就好像眼前的这张试卷和曾经写过的没有什么不同,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样重要的考试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即便是打响了考试结束的铃声,也还有一堆繁琐的流程需要处理,除了等待,没有任何办法。   别苏只能坐在考位上对着自己还没被收走的答题卡发呆。   有的考生还在用着这点时间去翻看自己答过的题,别苏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对自己有信心,并不会为考试担忧,反倒是忍不住想起了之后的事。   已经拟过好几版稿,但她仍然不确定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坦白才是最好,甚至开始用答题卡上的选择题答案来判断。   根据她做出来的答案,选项C是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么就用方案C来坦白吧!   等到老师宣布可以离开,别苏才从放空的大脑中找回思绪。   她原本是想等祁言一起出学校的,但考完试,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一群人,校园里面手机又没有信号,她也只好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走。   跨出校门的时候,清新的空气涌来,别苏才略感昏沉的脑袋好了一些。   她走到校门外的一棵树下,准备在这里等祁言出来,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苏苏!”   循着声音望去,别苏目露惊讶,欣喜涌上心头。   女人的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身上的丝绸旗袍将姣好的身段勾勒出来,惹得周围不少人频频回顾。   她身边的男人将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也朝别苏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轿车。   刚才在纠结的事情别苏已经全然忘却,她朝着他们跑过去,脸上满是高兴:“妈妈,你们怎么来啦?”   “宝贝女儿高考这么大的事,爸爸妈妈当然要来迎接呀。”   女人将手中的花束送给别苏:“为了庆祝苏苏宝贝高中毕业,妈妈已经安排好全部的行程啦!”   别苏被推进车后座,茫然地眨眨眼:“什么行程?”   女人好奇道:“当然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度假啊!南城这么冷,难道苏苏还想在这里过年?”   她没等别苏回答,继续说道:“我连机票都买好啦,我们苏苏什么也不用管,一切安排妥当,现在我们就去机场!”   “欸?”别苏惊讶,“这么突然吗?可是我——”   车子已经发动,女人亲昵地搂着她,问道:“苏苏还有事要做嘛?那也可以改签噢。”   别苏冷静地思考了一下。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这样跟着爸爸妈妈去度假好像也不错,至少可以给祁言留出一些调整心态的时间。   她说道:“不,我没有问题。”   但是自己先走了这件事还是要和祁言说一声。   她这样算不算是不告而别?   别苏感到一阵心虚,点开和祁言的对话框,开始编辑消息。   ——【祁言,我妈妈来接我了,就不等你了。】   ——【家里安排了度假,现在要去机场,计划过完年回来。】   ——【还有就是,考完试之后我想对你说的事情是,其实我是女生。】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我真的很抱歉,但你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不要生我的气啦!】   作者有话说:   -   落跑苏苏!   明天就告白啦! 第77章   十二月的S城热得如同蒸笼, 唯有海滨能够缓解这份炎热。   碧色的海浪拍打着沙滩,浅色的细沙被染上深重的颜色,波浪状的线条延绵在沙砾之上, 没有尽头。   不远处是陡峭的岩石, 形状千奇百怪,棱角分明,海水冲击至石面上,碰撞出起伏的白色泡沫。   海鸥在空中拍打着翅膀, 海风伴随着夏日的温度拂过脸颊, 带着咸腥的气息, 将别苏耳际的发吹起。   父母都去欣赏歌剧了, 只有她一个人跑来沙滩感受广阔无垠的大海。   这里不是作为景点的旅游区, 来游玩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没有商业化的摊贩, 更加富有生活气息。   沙滩上的人群四散, 基本是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一起,年幼的孩子们手里拿着塑料做的小铲子,跟着身边的大人一起堆着城堡, 满是欢声笑语。   别苏穿着一条浅绿色的吊带连衣裙,圆润的肩膀露在外面, 如珍珠一般泛着光泽, 荷叶边的裙摆带着褶皱, 长度到膝盖上方, 露出一双雪白纤长的腿,脚上挂着拖鞋, 踩在湿润的沙砾上。   每每潮起, 冰凉的海水便会漫过她的小腿, 水珠继而沿着她的肌肤滑落,又一次融在涌上的海水之中。   别苏望着眼前的美景,略感惆怅。   她也没想到,自己妈妈口中的“度假”原来真的这么遥远,为了不在南城过冬天,直接将她带到了南半球的炎炎夏日之中。   在飞机上的十个小时她并没有休息好,即使飞机驾驶得再平稳,座位再宽敞舒适,对于她来说也不亚于在晃动的摇椅上睡觉。   于是她只能一边看电影打发时间,一边拿着手机等待着祁言的回信。   可是直到她落地,手机也没有发出她期待的动静,她甚至怀疑是机组的无线网络有什么问题。   别苏皱着眉,不断解锁屏幕,点进聊天软件。   十二个小时过去,他就没有一点反应吗?   还是自己是女生的这个事实太过令他震惊,以至于现在还没有接受?   难道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不肯理她了?   别苏不断在对话框里编辑,但到最后也不知道要发些什么内容过去。   走的时候她还挺果断的,下定决心要给祁言留一段时间消化这件事,结果反倒是她自乱阵脚,竟然已经开始慌了。   好在对面的回复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祁言:没有生气。】   ——【祁言:玩的开心。】   他没有提起之前的事,于是别苏也没办法继续追问,只能装作事情已经过去,在分别后的一周之中偶尔和他分享一些自己的日常生活,仍然像往常一样相处着。   说好了考完试要对她说什么事情的呢!   结果她坦白了自己的秘密,祁言却什么也不说了。   别苏想着,等她回国后,一定要当面去找祁言问清楚,到底还要不要将被打断的话说完。   有光打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思绪拉回。   今天的云层很厚,太阳被遮住,并没有直射的灼热之感,天气也显得有些阴。但现在,到了落日之时,云层散开,笔直的光晕洒落在沙滩与海面之上,发出淡淡的金色。   是云隙光。   别苏面露惊讶,动作比思想更快,已经将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拍摄下来,不假思索地将照片发送给了祁言。   图片上是灼灼落日,海天交界之处被染成一片夺目的霞色,日光穿过水汽与灰尘从天而降,浮光跃金,粼粼夺目。   她开始打字,准备为这幅图配上几句说明,再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但消息还没发送出去,对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别苏愣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祁言?”   这一周以来,她和祁言虽然保持联系,但聊天内容都十分简单,她分享一些琐碎小事,对面回复几条短句,至多也是发送些语音交流。   像这么突兀的通话邀请还是第一次。   她的心路历程复杂极了,但对面却毫无所查,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这个字顷刻将现在的场面反客为主,别苏一时之间甚至没分清究竟是谁拨打了这个电话,她想了想,将自己没能编辑与发送的文字口述出来。   “祁言,我看到云隙光了!”她语气兴奋,“你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真的太好看了,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对方用着她熟悉的和缓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真的这么美,我也蛮想看看的。”   别苏已经忘记之前的苦恼,满口答应道:“那我多拍几张照片,等会发给你噢!”   说完,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或者我们直接视频?”   下一秒,她听到电话和身后传来同样的话语,一边经过信号的传递而显得失真,另一边却与她记忆之中的毫无二致。   “回头。”他的语气揶揄,“这样美的景色,我怎么能不亲眼去看呢?”   别苏转过身。   阶梯状的光束穿透云层,斜斜照在少年的身上,空气中的微粒与水汽都变得明晰,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   他像是站在光里。   别苏拿着手机的手垂下,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繁杂思绪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惊喜。   “你出现得好突然。”   祁言朝她走来,声音盖过了手机传来的震颤:“因为想见到你,多一秒也等待不了。”   别苏眉眼弯弯,问道:“这样吗?就算是想对我告白,也不用这么急吧?”   她的语调轻快,措辞如玩笑一般。   但祁言却坦然点头,承认道:“是啊。”   “欸——?”于是轮到她瞪大双眼。   在她尚处茫然之时,祁言伸手触上她的手机屏幕,将两人的通话挂断。   这个姿势让他们离得很近,像是要拥抱,又像是刚刚分开。   “很美。”祁言望着别苏,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不论是照片,还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别苏的喉颈处,光滑一片,甚至能看见锁骨的线条。   别苏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佳的解释机会,果断开口道:“之前是贴了假喉结……”   “我知道。”祁言告诉她。   “你知道?”别苏打好的腹稿再说不下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追问道:“不对,你知道的话,这一周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   “什么态度?”祁言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反问道。   “就是……”别苏犹豫了一会,选了个词,“不冷不热的态度。”   轻笑从男生的喉间溢出,他说道:“这不是你给我的冷静期吗?”   “是啊,可是你明明已经知道了,都不需要冷静!”别苏感觉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祁言神色不变,虚虚握上她的手腕,将彼此的距离拉近:“所以,这是给你的冷静期。”   他微低着头,漆黑的瞳孔望向别苏,询问道:“那么,要听我将之前的话说完么?”   像是怀揣着一个尚未兑现的承诺,有人跨越云海,孤身前来,只为了索求她的答案。   别苏郑重地点头,说道:“当然。”   “你以前说,你不了解我,不清楚我的喜恶,不知晓我的偏好。这不是因为你不关心我,而是我本就没有钟爱的事物。季节的春秋冬夏,食物的酸甜苦辣,日升月落、阴晴云雨,对我而言毫无区别。”祁言的声音清澈,轻柔地流淌进她的心房,“但遇见你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不论是落满枫叶的校园,漫天飞舞的雪花,清晨的日出还是夜间的月色……甚至眼前的这片碧海蓝天,只要与你有关,都令我喜爱。”   他静静地望着别苏,目光温柔,真挚到令人心动:“我曾说过,任何问题,只要你问我,我都会回答。   “但是,不论你是否询问,我都要告诉你。   “我喜欢你。”   海浪声很大,风也喧嚣。   他的声音很轻,但没有风能吹散。   别苏感觉鼻尖酸涩,眼眶也泛起热意。   她隐约猜测到祁言要说的话,却从没想过,这番话会这样动人。   也许这时她应该给出一个回答,但别苏却知道,她不能不管不顾地答应。   体温沿着相触的肌肤传递着,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排如烙印一般映在她的视网膜上的数值。   别苏咬了咬下唇,将自己看到的内容告诉他:“你知道吗,你的觉醒值还是96点。”   她有些难过:“我们以前推测过,不论是楚弈还是顾勰,只要接近我,都会令他们的觉醒值降低。或者说,不是接近我,而是喜欢我。   “也许你对我的喜欢,正是出于某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并非你的本意。”   所以你的数值才迟迟未满。   别苏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伤人,甚至仿佛在怀疑对方的感情真伪,连信任都岌岌可危。   祁言却恍若未闻,而是神色轻松地反问道:“某种难以抗拒的力量,是爱情吗?那我甘之如饴。”   别苏被他逗笑,但仍然担忧:“你就不怕吗?或许你喜欢我,甚至你遇见我,都是命运的安排。”   “不。”祁言否认她的说法,“是命中注定。”   他的言辞中充满了少年人的洒脱利落,是寻常并不显露的锋芒:“不论你眼前出现了什么。现在我站在这里,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实的。就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也不在乎。这就是爱情。”   那双眼眸如潋滟桃花,盛满情意,惹人心颤。他再次开口,显得坚定而赤诚:“相信我,别苏。”   我所有的热爱都源于你,而我所有的爱都属于你。   心脏似乎被滚烫的情愫填满,溢往她的四肢百骸,驱动着她的大脑,控制着她的肢体。   所有的顾忌都被抛却,别苏再也不能迟疑,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人。   回应她的是温暖的胸膛,与剧烈的心跳。   落日余晖洒在这对相拥的少年少女身上,海风吹过,将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处,难舍难分。   在没有人看到的维度,黑色的字迹渐变成金色的柔光,从他们的头顶绽开,化作无数的金色碎屑,纷纷扬扬,融化在世上,耀眼而璀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   正文在这里结束啦,因为女扮男装结束了嘛(bushi   番外会接着这章内容往后写,大概还有个一两万字吧,所以宝们不要担心结束的突然,还会继续写甜甜的恋爱!(终于可以谈恋爱贴贴亲亲了呜呜呜   啊我觉得就是【不管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命中注定,我都不在乎,我就是爱你】这才是爱情!   这章磨得有点久不好意思QAQ给宝贝们发个小红包正好庆祝一下正文完嘿嘿   -   *云隙光:从云雾的边缘射出的阳光,照亮空气中的灰尘而使光芒清晰可见。照耀地面的云隙光,在西方国家被称为耶稣光或上帝之梯。许多电影、画作、动漫画也常使用洒落地面的云隙光作为神圣、崇高、救赎的象征。   真的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