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花吃了那妖兽 作者:路七酱 【文案】 一个从花长出来的地球人。 一个基因配对失败的星际退役军人。 ——阁下,因您的战功值,您可以再进行一次种子配对。为保证基因配对成功,请您仔细阅读种植说明书,我们的数据说明,第十一条能够大幅度提高配对率,我希望您能深情的阅读一遍。 ——“媳妇媳妇快发芽吧。” “媳妇媳妇快开花吧。” “媳妇媳妇快长大吧。” 嗯,这是一个严肃和逗比的,关于花和野兽的故事。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主角:连溪,姚守 ================== ☆、第一章      入夜,世界还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星光之中。   大门在一瞬间被打开,室内的感应灯随之亮起,一排半人型机器人哗啦啦涌入。   灯光下,二十个金属营养舱一字排开,每个舱室之中,都躺着一名明天就要进行基因配对的少女。   值班医生揉了揉额头,打了个哈欠,他头发已经花白,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呆了几十年。   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批配对的少女,也不知道有谁那么好运,能够配对上。   机器人各自走到一个金属舱面前,打开舱门,将机械手臂伸入金属舱,像是抓小鸡一样,将营养舱里的少女拎了起来,运出门外。   值班医生立在门前,手在虚空中一滑,投射而出的光幕中清晰的映出一张张少女的照片。   门前每过一个机器人,冷冰冰的机械声音都会传来一声--   “十七号,姜昕,确认。”   “十九号,苏素,确认。”   “三十四号,莫安茹,确认”   ……   每确认一个人,投射而出的光幕上的照片就消失了一张。   直到剩下最后一张照片,整个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一个空着手的机器人从他面前走过。   医生脸色有些发白,走到最后一个营养舱前,看着空荡荡的舱室,转身就往外跑。   他边跑边迅速拨通报警系统:“一一三号连溪,因不知名原因失踪……”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处消失,室内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平静。   几十秒钟之后--   哗!   从中间的营养舱坐了起来,连溪抹了一把脸,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受程序的限制,机器人每一次只能带走一个人,所以她才能躲在其他妹纸的身下,成功的骗过了机器人。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飞快从营养舱爬起来,转身就朝门外跑去!营养液从身上汇聚到地板上,沿着她的脚步,汇成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鬼知道这是什么一个残暴的世界,她来这不到一个月,却足足见了四批少女被当成祭品,植物都好像活了一样,一口就将这些女孩吞了。   擦!   生吞啊,连一滴血都没有,连一根骨头都没有吐出。   旁观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就像是获得成功似的,相互击掌庆祝,有的甚至还哼起歌来。   连溪第一次见到,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扎进掌心里。   即使这些少女智商都有些问题,即使不能给她们基本的人权,即使高科技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如斯地步……   拿活人喂植物,还是深深的踩到了她的底线!   她挖出花园草丛中藏起的匕首和手电,走到的井盖旁,眯着眼睛,将之前看到的水利图回忆了一遍,然后打开盖子,纵身跳了下去。   她就是死,也绝不去给植物当饲料!   这一夜,科研所的警报声彻夜长鸣。   凌晨五点。   几公里外的下水道的井盖被人顶开,一只乌黑的手从井盖伸了出来,紧接着从里面爬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女人。   她披散着鸡窝一样的长发,脸色苍白,嘴角有着血迹,面部表情疲惫而狰狞。   此时此刻,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连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这个世界的下水道系统要比她想象中的发达,每个下水道口都有防跌入的安全网,她纵身跃下所可能受到的伤害,都被安全网缓冲干净。   反倒是从下水道往上爬,每一层安全保障就是一道防锁,她下去有多安全,爬上来就有多苦逼。   她的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   是一家私人庭院,植物茂盛却没有任何打理的样子,杂草野花随心所欲的长在一起,就连很多主干道,都被植物的藤蔓和根系占领了。   很明显,这家主人对后花园和植物种植,没有任何兴趣。   幸运的,这是一个不错的躲藏地点。   胸腔的心跳鼓噪着,掀起大脑神经一次又一次的抽搐。   她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屋檐下的死角下,背靠着墙壁慢慢的滑坐下去。   这里成片成片的植物遮挡住了视线,似是将她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连溪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她需要,休息一会儿。   ***   近两百平米的客厅,一眼望过去,装修风格精致却意外的冷硬,这栋军区分配的房子,和其主人十分协调,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姚守一身黑色的休闲外套,袖口、领子、衣摆处没有一丝褶皱,雌雄莫辨的脸上,眉眼间的气质意外的儒雅,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着,脸上却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他的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烟,却没有抽,淡淡的烟雾在客厅里萦绕,勾着嘴角:“杭跃,也许这辈子,我就求你这么一次,”   他的面前,几平米的光幕竖在半空,上面投影着的男人,一身军装,严肃的有些木讷。   “我只是给你送基因催发的种子的,并没有决定权,你就是求我也没有用,老头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     姚守将燃烧到一半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上,眼睛弯着的弧度消失了:“我要和将军通话!”    “老头子将你拉进黑名单了,他让我给你传话--想归队也不是不可以,先娶上媳妇下了崽再说’”   姚守眉头皱了皱:“可是星域……”   “阁下你已经退役了,星域什么的,那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明天一大早去科院的植园把种子种下去,然后等待适合的女孩子配对。”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话音刚落,对方直接挂断了视频,整个屏幕“啪嗒”一声暗了下来,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姚守一直如同雕塑一样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打开盒子,拿起里面存放着的鸡蛋大的种子。   他慢慢敛起眼帘,手慢慢的握紧。   就在种子快被捏碎的那一刻,盒子发出一道攻击性极强的激光,轻易的穿透男人的手腕,鲜血从手腕一只往下蜿蜒,慢慢的将整颗种子浸透。   他像是毫无所觉,走到窗边,一抬手然后一松手,种子就从二楼落到了院子里。   在落地的同时,无数根系从种子里抽出深深的扎进泥土里,发芽、抽、腾长叶,瞬间就长了一人多高,和他的窗台几乎持平。   男性基因催发的种子,一旦入泥长成,若是四十八小时不能和可以配对的女性进行融合,就会自动的枯萎凋零。   就好像,十年前一样。   有的事情不是再来一次,就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他在虚空的光幕中一抹,落地的玻璃窗缓慢的浮现出颜色来,透明的质感渐渐消失,和周围的墙面融成整体。   姚守甚至没有停驻半步,一把推开上前想要进行包扎的智能机器人。   他一边进入训练室一边说:“修改门禁资格,禁止杭跃随意入内,之后的两天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即使房子受到了攻击都不要打扰我。”   机械声音响起——   “执行命令中,程序修改完成,命令执行完毕。”   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刚刚长出的植物并没有停止生长,一朵花骨朵从枝头伸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朵……   紧接着一朵接着一朵的绽放,随即一朵接着一朵的凋谢。   短短几分钟内,花谢花开,几轮生灭。   十分钟之后,花越开越少,越开越慢,也越开越大,直到--   最后一朵血色的花,直径几乎到了五米,香味在一瞬间弥漫开去!   几乎是在同时,五根藤蔓直接从根系里抽出,宛如有生命的灵蛇,在地面上飞速游走着,目标直指墙角。   枝叶遮挡住视线的角落里,一名全身污泥的女子毫无所觉的闭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挑了这么个日子开新文,说明我还是爱你们的~ ☆、第二章   午后,阳光温暖却不刺眼。   偌大后院内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庞大的血色花朵矗立其中,花瓣脉络内流淌着的花汁,更像是流动着的血液。   花瓣一开一合间,将缠绕在藤蔓中少女生吞下去,紧接着,花瓣一瓣瓣的收紧,重新回到花骨朵的样子。   几分钟之后,整株花飞速的沉入地底,连同花骨朵一起,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   ***   姚守,外号妖兽。   外表儒雅俊美,风度翩翩,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笑着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一点调情的意味。   与外表刚刚相反,在军中以不要命的作风出名,除了任务,对什么都不上心,野地里风餐露宿或是在高级公寓里锦衣玉食,对他而言,没有多少区别。   在他看来,房子只是晚上住的地方,花园那么累赘的摆设,他向来连伺候的念头都没有过。   他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沉浸在训练室中,每一次都是练到极限才会退出来,这一次姚守也不例外,他一头扎进训练室,就是整整两天。   两天后,训练室的大门划开,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这个半封闭的空间,   姚守刚做完最后一组动作,在挥汗如雨中终于结束了训练,他刚一抬头,就看见电脑管家虚拟全息人像立在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从训练仪器上下来,穿上黑色的背心,扯下挂在门前的毛巾,擦了一把脸问:“AI,出了什么事?”   AI的机械声音稍稍松了一口气:“两天前,信号显示有入侵者,但是您的命令禁止两天内打扰您,所以只是加固了防御,并没有进行反击。”   姚守点点头,有些漫不经心道:“这不是你的责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杭大少么?”   AI摇头,苦笑了一声:“主人,事情比您想象中的复杂多了,看了回放的监控录像,你就明白了。”   凭空的弹出一道光幕出来,半透明的视频以十六倍速迅速回放着,前后短短不过十分钟的视频,看下来一分钟都不到。   但是,事实却异常的明确——   他扔掉的基因花种,在开花绽放之时,和误闯的少女成功配对了。   女性基因断裂的现代,在不依靠药剂的中和就能完成基因配对的女性,性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现实中,一例都没有。   是的,整整一千年,一例都没有。   更何况,对于姚守而言,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他闭着眼睛,又突然睁开眼睛来,淡淡道:“将今天的所有设备全部销毁,在日出之前,监控设备全部停止运转。”   AI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有些挣扎着说:“按照主宅安全管理条例……”   姚守温和的五官一点点收敛,表情像是冰封一样,一点点的冷起来,他目光锐利的惊人,一瞬间气场全开:“最高命令指示,执行!”   AI:“声纹确认,命令已执行!”   十分钟后。   姚守拖着一根三米长的铁棍走出屋门,铁棍一头带着尖锐的古代制式银色枪头。   在狩猎的场合,这样的武器往往还可以当作标枪使用,一棍子扎进去,能够将两三米高的巨兽扎个透心凉。   这样的武器,姚守原本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用了。   穿过园子中央的大路,走进墙角的小径,角落里,被打开的下水道,还来不及合上去,乌黑的一串脚印清晰的朝着灌丛的方向延伸着。   顺着脚印往前走,杂草密布的草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浅坑,没有任何植被,泥土潮湿的像是刚刚翻新过。   四周散落着细碎的花瓣,血色的,一块块大小不一,最大的有掌心大,但是最小的只有银币大小。   半根宛如导管的根茎也被扯断,软软的倒在在一旁,潮湿的泥土结成一块块,有脚印浮在上面。   这是配对后,少女强烈反抗之时,剧烈挣扎后所留下的痕迹。   空气四周浮动着花香,从泥土之中弥漫而起,越靠近,越浓郁。   姚守的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他皱着眉,下意识将手覆上胸腔的位置。这里只有一颗心脏,他却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心跳,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脚步却按照思维的指引,一步接着一步的走上前去。   姚守双手紧握在铁棍之上,竖立在泥土上方,一闭眼就狠狠插了进去,半米之后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铁棍刺透花瓣的触感。   这一重击更像是扎在他自己身上,他闷哼出声,感受着心脏疯狂的鼓噪和疼痛,手指都开始打颤起来。   再用力一次,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   杀了她。   与其到以后抉择是不是要亲手杀死伴侣,倒不如现在就彻底将可能性彻底扼杀。   姚守从疼痛中缓了回来,铺天盖地而来的,是疯狂的害怕和几乎能将他溺毙的悲伤……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是她的。   姚守不自觉的,眼眶慢慢的红了,他双手再次握紧,这一次他却没能再扎下去。   黄昏的阳光,暖暖的照射在衰草连天的园子里,打上一层昏黄的光晕。姚守抬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慢慢的舒展背部的肌肉,脸上的表情也彻底缓了下来。   算了,就这样吧。   大不了以后,陪她一起死。   ***   夜里,下起雨来。   姚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翻身坐了起来,眼中的迷糊瞬间退散,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冷意来。   之前那一击虽然没有伤及花根,但也造成了不少的伤害,他折腾了近十几小时,才在花的四周围起了一圈光能的防护罩,他实在太累了,他躺在泥地上就睡着了。   看了看时间,他这次睡了四个多小时,天还没有亮。   院子里的路灯朦胧的打着光晕,姚守撇头看着防护罩内,原本黄色的泥土,在一夜之间翻腾起血色来。   土壤赤化,这是花和人相互排斥的表现,姚守仅有的一点睡意没有了,他在原地无意识的打转了几圈,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屋子里狂奔而去。   他几乎是撞开门,视线瞬间就将整个客厅打量了一遍:桌子上没有,书架上没有,抽屉了也没有,垃圾桶……对,垃圾桶!   姚守走到垃圾桶前,弯下腰翻找着,终于翻找出一只盒子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盒子,确定盒子内的东西完好无损,拔腿又跑回院子。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在夜空尽情的倾泻着,姚守立在院子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他看了一眼弹开所有雨水的光罩,慢慢的打开盒子,将盒子原本盛着种子的天鹅绒布撤掉,露出底下的电子卡出来,姚守将电子卡和自己的光脑终端对接。   “阁下,因您的战功值,您可以再进行一次种子配对。为保证基因配对成功,请您仔细阅读种植说明书。”只听“叮咚”一声后——   光脑上闪出“育花使用指南”五个大字,随即一道红光闪过,直接穿过防护,精准的笼罩在那一小块泥土之上,红外线扫描仪自动触发。   “扫描开始——”   “扫描结束,花体受伤,但是花苞完整,并没有致命伤痕,两天内花体可以自愈。但是花体和配对的人体相互间排斥严重,是否使用相应指南,增加配对率?”   姚守听了前半句话,不知道是喜好还是忧好,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倒是没有犹豫,点头道:“确认使用。”   “配对双方原本就是一体,花体和女体的相互排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会受男性的主观愿望所影响。根据数据和经验显示,使用指南第三项第十一条能够大幅度提高配对率,我希望您能深情的阅读一遍。”   姚守顺利的在一大片文字中,找到第十一条,他看着上面的文字,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光脑。   《育花使用指南》似是能分辨出姚守的情绪,原本机械制式的声音顿时吊儿郎当起来,拟人化的呵呵了一声,这次嘲讽道:“你有本事找女人,有本事你别用啊?”   每个程序所带着的情绪,多半带着研发者的个人恶趣味,姚守长这么大,涵养的功夫也算练到家了,听着这半嘲讽的声音,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他像是已经做完心理建设,但是张嘴刚说了些什么,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所有的声音都被雷声所吞噬了。   《育花使用指南》再次呵呵了一声,道:“风萧萧兮易水寒,烈女也怕男人缠,鸿雁传书千万遍,不如张口念一念。你这一句话别说花了,我都听不到,有个毛用啊……”   姚守嘴角勾勒起来,眼神却慢慢的冷下去,他直接关掉光脑,将逗比的声音彻底屏蔽掉。   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将手触碰在防御的光罩之上,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地底下血脉的跃动,语气越发平和起来——   “媳妇媳妇快发芽吧。”   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土壤突然细微的波动了起来,肉眼看见的泥土上下浮动着,越来越剧烈。   就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很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觉得很温暖~~ ☆、第三章      雨渐渐停了,破晓的恒星刚刚跳出地平线,朝阳的光线还不是那么刺眼。   庭院内像是遭遇了地震,泥土翻滚着朝两边散开,中间的部分凸起,有什么正努力的探出来。   当最后一层泥土滚落,花苞的一个角已经露出了地面。   几乎在同时,有根系扭曲着从底下钻了起来,飞速的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支系,落地生根。   以花苞为中心,梗系朝着八个方向不断自我繁衍延伸着,没过多久根系放弃了向外延伸,开始掉头来寻找同类,两两开始纠缠,周而复始着,结成一张巨大的藤网。   刚刚露出一个角的花苞,猛地从泥地里抽出,在碗口粗的花茎的支撑下,稳稳的,傲立在藤网中央。   碗口粗的花茎听起似是粗壮的恐怖,但是事实上,花苞足足有一人半的直径,承受着花瓣和一个成年女人的重量。   这样的压力之下,花茎几乎像是被拉紧的弓,弯起的弧度像是要整个折断。   姚守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想到什么,又马上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倒不是还想着那些矫情的事情。而是因为,藤网已经覆盖了方圆五米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脚踩上去,会不会出现什么异状。   人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只声“卡啦”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片“卡拉卡拉”的声音,像是冰面碎裂,也像是秋季炸开的豆荚。   姚守抬头看去,巨大的花苞犹上蜿蜒着无数条裂纹,并且以无法惊人的四度,朝着四周蔓延着,密密麻麻的,交织成一片。   即使再没有专业知识,姚守也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情况恶化了……   每个男性公民,从上高中起,都会上一门叫做《花和美人》的书,书名听起来香艳无比,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历史和生物的结合,其中还涉及无数的法律条款,警告所有的男性,若是不按照正确的方法对待伴侣,将会遭受到法律的制裁。   在这样的教育摧残到大学,即使再没有经验,判断几本情况的眼力还是有的。   姚守当机立断,打开光脑,拨通了杭跃号码:“我是姚守。”   全息的光幕之中,杭跃似是在看文件,他放下笔来,背靠在沙发上。   看着姚守有些异常的脸,扯了扯领带嗤笑:“你叫什么还需要和我通报么?研究院说你根本就没有去,住所防御升到了特级,你这是防世界级的杀手呢?还是防我呢?”   姚守听了杭跃的冷嘲热讽,知道他这样的性格能说成这样,肯定是因为气狠了。但是现在的确不是解释乱七八糟事情的时间,他开门见山道:“我需要最好的花医。”   “别说花医,你若是不解释清楚,就是花毛我都不会给你一根……”   杭跃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姚守在说什么,惊讶的站起来,手中的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姚守,你给我解释清楚。”   姚守干脆将光脑的摄像头直接对准整株花,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我需要最好的花医。”   杭跃看着花苞上的裂纹,饶是他久战沙场,经历过无数生生死死,此时也不禁倒抽一口气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追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最主要的,是找最好的花医救人。   他拎着自己的外套,边走边说:“妖兽,你先别急,时刻注意花苞的状况,T型细胞恢复液,我记得你家里备着,若是裂纹处渗出血色的花液,记得将恢复液以1:10的比例加入清水,然后洒在花株的梗系上,能够缓解花株解体的速度……我马上去找老头子要授权,将花房的杨花医给你请来,你千万别做傻事。”   “花株解体” 这个名词,对所有男人而言都是一个噩梦,这种死亡率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情况,在整个配对史上,万中无一。   所谓的傻事,就是男性为了弥补基因的不足,在遇到“花株解体”的时候,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花株。   但是花株有生存的本能,会在尝到血液的一瞬间,源源不断的吸取着男性的血液,直到满足为止。   在现有的纪录上,因为失血而死男性,高到六成……其中三成,都是因为有花医严格的盯控之下,迅速将花体直接剥离,这才活了下来。   自然成功的,不到一成。   姚守静静的听完杭跃的嘱咐后,反而恢复到了原有的冷静,淡淡道:“拜托了。”   很不幸,花苞的裂缝一直蜿蜒到中间的部分,依旧一直往下。姚守看着花苞,就好像看着一颗即将要破壳的鸡蛋,明明知道里面的生命在挣扎着,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并不是一个好人,这辈子在战场上,无论是该杀或是被该杀,他都杀过无数的人,手中沾着的鲜血和他那一屋子的勋章一样刺眼。   他还记得几年前,落在他手中的那个男人人,是一个虔诚到极端的宗教徒,嘴里说着轮回,做着的却是颠覆联邦的事情。   追踪了男人三个月,最后在一个蛮荒星球的矿井下找到他,男人宁死不愿意接受逮捕,拿着火直接引爆了整个矿井。   临死之前,男人狞笑着,语气疯狂的诅咒着:“你违背了神的引导,会遭报应的!你的亲人会替你背负罪孽,死无葬身之地……”   姚家人一半从军,一半从政,剩下的一些,也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这种势头若还能倒,除非联邦分裂了。   姚守完全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的脑海里,却突兀的闪过这句话。   他慢慢的眯起眼睛,冷意在眼角一点点凝聚,嘴角最终勾出一抹狠厉的笑来。   去他妈的报应!   ***   被花吃了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福尔马林加上浓硫,搅拌后倒入了劣质香水……从嗅觉到触觉,都在极度的疼痛下麻木了。   连溪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根藤蔓伸进了自己的骨髓里,有多少的花液,渗透到了自己的血液中。   她机械式抬起手,握住缠住自己腰上的藤蔓,扯了几次没有扯动。   密闭而逼仄的空间,时间漫长的像是静止,醒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意识依旧乱成一团浆糊。   她的手在不断的挣扎中,隐约的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神经下意识的跳跃了一下,连溪混沌的大脑像是被猛地抽醒,她睁大眼睛,半伏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所剩不多的氧气。   右手在液体中顿了一瞬,然后疯狂的摸索起来——   那是她随身的匕首。   连溪握住匕首,一翻手,狠狠挥下!   “刺啦!”   刀扎入花瓣,纤维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她的心脏骤然收缩,这一刀反倒像是扎进她的胸腔,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同一时间,所有的藤蔓飞速的抽出,扭动着,远离了连溪。   原本密闭的黑暗空间,慢慢的,透出一道光来,细微的,如同纤丝。光丝慢慢像外扩展,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像是不断撕裂的一道口子。   顺着裂口爬满了无数细纹,带着朦胧的光,龟裂了整个空间。   随后——   光亮充斥了所有的视野。   杂草密布的草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大坑,一人多长,三米。   连溪坐在一片花瓣之上,半捂着眼睛,粉色的花液从她身上一滴滴的滑落,渗进泥土,消失不见。   等适应了刺眼的阳光,连溪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视线中,男人似乎站了很久,他悖着光,表情连同五官一同隐在了阴影之下。   在连溪的人生中,即使算上一面之缘的公司客户,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出色的令人不禁侧目。   不仅仅是长相,而是那股子气势,明明是笑着的,笑容却从来没有到达眼底。半敛着凤目,锐利的眼神和透出来儒雅的气质,有着说不上来违和感。    对方手臂上有个深深的伤口,鲜血几乎染透整只手臂,他脸色苍白,不长的刘海被冷汗所浸透。   他似是毫无所觉,走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会儿,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伸起手来慢慢的覆上她的脸,连溪向后一躲却没躲掉,感觉到脸上一暖。   他说了一句什么,表情却柔和了下来,连溪没有听懂,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她来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外星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语种,她英语四级都要三轮才过的资质,估计学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掌握。   除了研究院常常听到的几个词汇,其他的,和听天书差不多。   “姚守。”   对方指着他自己说了几遍,连溪才意识过来他或许是在说名字。   连溪捏紧宽大的外套,指着自己,张了张口:“嗬——”   有气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失声了。   男人似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伸手替连溪将外套整理好,将她从头裹到大腿。   然后伸手拦住连溪的腰,打横将她拎出来,直接就打横抱在怀里。但是男人似乎太过虚弱,嘴唇愈发苍白出来。   他稳了稳才站住,然后顿了顿,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屋子里蹋去。   连溪的视线里,世界还是白蒙蒙的一片,折射出五彩斑斓光,她慢慢的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她慢慢的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设定我写起来相当爽啊…… 脑洞一展开,简直停不下来,说我设定狂人的那位,给我站出来! ☆、第四章   索兰星,代号第137号行星,宇宙中一个二等文明星球。   三千年前遭遇了最严重的寒武纪,生物一样接着一样消亡,又一样接着一样变异。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在那一次劫难中锐减了近一半人口,二十年后,等人们终于缓了一口气,开始从生存问题过度到繁衍问题的时候,才发现,□□主似乎从来没有眷顾过人类。   新出生的女性基因链断裂,其中一条染色体变异,繁衍能力、发育情况、甚至于智力都跌破了正常女性的底线。   十年后,有一半人类进行强制性休眠,在一个又一个冷冻仓里渡过漫长的岁月。   科学家分批次从休眠中唤醒,开始漫长的接力,一次接着一次失败,一次接着一次绝望。   两百年时间,研究终于有了进展,靠着男性完整基因的引导,将女性基因链缺口弥补起来。   而充当媒介的,就是植物。   三千年间,这一方法不断的完善和发展,但即使这样,女孩子的出生率还是远远低于男性。   即使人工授精,女性宝宝夭折的几率也远远大于男性,这样一来,性别比例几乎达到了1:3的地步。   也就是说,三分之二的男性是找不到可以繁衍的自然配偶的,他们可以利用对社会的贡献度,去卵子库内领取卵子,繁衍后代。   在这样的情况下,单身家庭,同性家庭,组合式复式家庭……的比率就占到很大部分。   普通人家的姑娘可以在快成年之时登记造册,然后再数据库中找到可以配对的男性,如果姑娘的家庭满意男性,双方就会约定时间,去研究所完成配对。   第一步:男性基因催生的种子。   第二步:女孩和花株的融合。   第三步:育花,女性剥离花体。   这三个步骤,只要有一步出错,都会彻底失败。正常情况下,女性身体上允许,配对次数一直到成功为止。   男性一生就只有一次配对的机会,但是在个人贡献、军功、声望、慈善……某一方面达到一定数值的时候,可以额外的有第二次机会。   但是没有监护人的妹子,为防止被人利用、迫害……会被强制带入研究院收养,一直养到找到配型,完成以上系列配对步骤为止。   原主的智商发育有些偏低,平时虽然被不断的灌输着知识,但确实一点不怎么理解,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要不是有一个疼她的哥哥,早就被送到研究院去了。   只不过后来,原主的哥哥死在星际荒原里,原主自己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就被带入了研究院。   再然后,她就到了这里。   连溪抹了一把脸,沾了一手的汗水,原主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乱窜,搅得她脑子一抽抽的疼。   只要一躺下,就有无数画面强塞进来,等塞到实在装不下去了,才会让你稍稍传上一口气消化,等你刚回过神来,下一波又已经开始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才慢慢的从原主的记忆里抽离出来,真正的歇了一口气。   等她彻底梳理完原主的记忆,已经在病床之上坐了整整两个小时,来人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抬头就看见医生已经走到了跟前,他冲着字扬起一个温和的笑:“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是她的主治医师医生路德,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一身白大褂生生穿出了通身的儒雅,连眉眼间都浸着温润。   其实每一个字连溪都听不懂,但是连在一起她就是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原主记忆的功劳,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看着医生,眼神中透出适当疏离和茫然。   “我今天看了你的报告,恢复的非常好。”路德似是并不需要连溪的回答,自顾自说着。   他伸手想要揉揉连溪的头发,被连溪一个侧头给躲开了,他也不恼,依旧笑着说:“你恢复的状况很好,等过几天,就可以下楼走走了,外面阳光很好,多晒晒对你身体有好处。”   见连溪动作上带着的明显排斥,路德适宜的往后退了一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那姿态就好像是家人之间聊天般舒适。   连溪放在被子下的手慢慢松开,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阳光,湛蓝色的天空下高楼林立,无数飞行器在苍穹中飞速滑过。   将事实直接摆在她的面前——   这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么?”路德似是在询问着孩子,语气温和的不像话,“你现在的智力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声带虽然受损,但是如果自己努力,不是不能恢复的……”   连溪沉默了良久,这才艰难的开口,做了一个口型:“回家。”   路德看着联系第一次尝试开口,先是惊喜了一下,后反应过来连溪“说”的是什么,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连溪以为路德就要起身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配对成功后,无论是基因血样,还是外貌,都发生了改变,所以靠数据库的搜索,根本查不到你原有的信息,你还记得你家住哪里么?”   连溪摇了摇头。   路德显然预料到了这个答案,站起来替连溪整理了被子,温和的说:“总会找到的,你别急,再睡一会儿,等下叫你吃饭。”   连溪听见路德步伐走远,慢慢睁开眼睛,她下了床,从枕头棉絮里掏出了工作证和钥匙。   自从那日昏迷之后,她已经在医院呆了整整半个月,除掉时不时抢救的前几天,剩下的大半时间,她借助着上厕所,恢复训练等一系列时机,默默的观察着其他人。   值白天班的护士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妹子,叫华衣。因为女性的稀缺,工会对女性的待遇是做一休一,要提供单独的休息室。   华衣通常是双数日期就会准时出现,她性格有些丢三落四,医院也不敢让她做一些细心的事情,而是安排在女性病房里,送送东西,陪着女患者聊聊天,说说话之类的。   即使连溪没有开口说话过,只要表达出想要倾听的表情,华衣就能滔滔不绝的给你说上几个小时,从自己小时候邻居家的大狗,一直说到哪个明星的八卦。   话题之广,涵盖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她老丢东西,工作证一年都不止丢十次,为此医院给她做了一打,让她放在家里备用。   又比如她老公总是瞎操心,值班室也要布置的跟她卧室一模一样,从衣服到摆设,完全复制,就连装饰用的壁花都没有放过。   ……   连溪只不过在不同时间里,悄悄藏了她的工作证和钥匙,果然因为华衣的丢三落四的个性,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今天是华衣轮休的日子。   连溪打开病房的大门,像是无比自然的在走廊里走着,她避开一切可以避开的摄像头,一路上遇上不熟悉的护士,直接擦身而过,连一眼都没有投给她。   连溪慢慢的吐了出一口气,走到了拐角处华衣的休息室,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休息室周围并没有闲人晃荡。   她很快打开房门,然后迅速掩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着衣柜走去,在衣柜中找到护士制服换上。   随即拿起柜子另一头的包,塞上两套泛旧换洗的衣服,侧身的抽屉里抓起一把零钱装上。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尽量不去触碰其他物品,本来私闯别人房间就不对了,偷东西更是她以前最不耻的……   想到这她摇了摇,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护士帽,将工作证别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上,镜子里活脱脱的出现了一个俊俏的小护士。   随即恢复好整个房间的布局,用病服一点点的擦掉自己的脚印和指纹,然后将病服缠成一团,塞进了包中。   再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疏漏之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   杭家。   杭大少正在和医院的人交涉着,姚守私自配对的事情罪责重大,姚家那边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看着姚守的面子上,问也没有问,就和杭家联合将这件事给压下去了。   这还是第一步,最关键的,要怎么将配对的那个女孩子的档案拿到手。   只有尽快拿到女孩子的档案,才能将她的信息录入研究院,修改相关的记录,就可以完美的假装姚守是在研究院进行配对。   外面动静太大,杭大少继续了几次谈话,终于放弃了,和对方相约下一个时间继续。   高级军官所在的小区,拥有一级的防御。   即使这样,他的房子也被拆的差不多了,最新的单兵光子炮,能量指数一万三,对着天空来上那么一次,能够将近地面的小型飞行器直接轰成渣。   不到三次,屋子的能量罩开始摇摇欲坠,到第五次,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已经掉落下来……   那么大的动静,即使电子管家受制于命令,没有通知,他也知道——   能在这种住宅区扛着光子炮到处晃的,除了妖兽,还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   杭跃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   现在快到饭店再过来,姚守诚心不想他好好吃饭,别说拆房子了,就是把他拆了,该付得责任还是得付。   要不是看在他失血过多在医院躺了一周的份上,杭跃早就想把他拎到军部去好好的,关!禁!闭!   杭跃解了大门的禁制,笔直的站在门侧,踏着铮亮的军靴,一身军装笔挺的像是刚刚参颁奖典礼过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将军装时时刻刻穿的和教科书一样,也是一种技能。   而他对面的姚守,一身休闲的西装,袖口卷到肘部,肩上扛着的光子炮还冒着青烟。   杭看到那张儒雅含笑的脸,神色冷了几分,挑了挑眉:“有什么事?”   姚守将光子炮拎下来,轻轻靠在地面上,挑着凤目理直气壮的说:“我来找我媳妇。”    ☆、第五章   “你媳妇?”   杭跃冷笑一声,一拳就砸在了姚守的脸上,姚守连躲都没躲,整个人被强大的冲力打飞起来,重重的砸在了墙上。   警报声尖锐的响起!   几架在半空中经过的发飞行器吓得晃了晃,杭跃不再看地上低着头勾着嘴角笑的人,慢慢的捋着自己衣摆的褶皱!   姚守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眉头,表情上有了明显的妥协:“我是在军区医院醒来的,你们封锁了我所有的消息,直到我早上逃出来之前,没有一个人提过我伴侣的事情。你是明白我的性格的,   “伴侣?”杭跃一把抓住姚守的领子,神情凝结成冰,“私自配对,按照联邦宪法第七百四十三条,情节轻者,处于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情节严重者,剥夺公民身份,流放星际荒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些什么?”   姚守将杭跃的手指一个个掰开,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抽回自己的衣领,淡淡道:“若是这些我都跑不掉,我认了就是。但是杭跃,今天我过来不是来挨骂的,你如果还有气,等过几日我们俩单独找个时间,我让你打一顿可好?”   见杭跃的表情慢慢缓了下来,姚守衬着一双黑瞳,眼中的复杂缓缓沁开,询问:“她现在怎么样?”   杭跃不再端着架子,斜斜的靠在大门前:“这半个月我一直替你照看着,她的生命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顽强,医生说,她已经各方面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可以自己下楼散散步什么的。”   姚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他又勾起了他的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杭大少,真诚的说:“谢了。”   杭跃苦笑一声,这辈子有姚守这么个兄弟,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有气无力摆摆手:“得,你这么矫情我不习惯。还是等事情完全过去了再来感谢我,你以后好好对人家,感情稳定后,带着她过来我家坐坐,你也知道老爷子把你当作半个儿子看待,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开心的。”   姚守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来,自己给自己点着,然后深深的抽了一口说:“我能见见她么?”   杭跃早就料到姚守会有这一出,他的性格,能忍到现在已属难得,遂也不再卖关子,回答道:“你若是远远看上一眼,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安排,但是要近距离接触,恐怕还要一段时间。医生说她的情绪不稳定,天天晚上做噩梦,刚刚还问她在想什么,她用口型说出了——回家。”   这一句话,说的姚守都沉默了。   这个“回家”自然不可能是他的主宅,而应该是指她原有的家庭……这么说,她本该是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的。   杭跃看着姚守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安慰几句,通讯器突然剧烈的振动起来。   一看是主治医师路德,也就没有避讳姚守,直接开启了视频通话。   和以往清俊书生款款的形象不一样,路德脸上的温润全部被打破,从眼角到嘴边,都隐隐的绷着焦急。   路德一看视频接通,立刻急忙的说:“姚守配对的那女孩失踪了!”   他所看不到的地方,姚守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   为什么要逃跑,连溪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每次自己在沉睡的时候,都会进入那样一个花园,男人拿着尖锐的铁棍,目露杀气,直直就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拥有着配对花株零碎的记忆,这一幕她看的隐隐约约,却也知道,和她配对的那个男人——   想要杀了她。   这种事情即使说出去,外人根本不可能相信自己,连溪甚至能猜出大部分人的反应,几乎每个男人对自己的伴侣都视若珍宝,若是在生活中产生矛盾还好说,但是在配对的时候想要杀人?   悬疑小说看多了吧?   可事实上,就是如此。不是他将种子随意丢下,自己误闯进半荒废的庭院,怎么会恰好遇上盛开的配对花株?   那个男人,根本不想要配对!   这种违背常理的思想,连溪根本没有兴趣细究下去,她每夜从噩梦中醒来,心底都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逃快逃!远离那个男人!   若是不逃,她定然会按照相关的伴侣法案,被强制的送到男人手中。   更何况,即使配对的那个男人很正常,她也没兴趣就这么一辈子绑在一个男人身上,这个时空的女人说好听点叫做伴侣,说不好听点,倒是更像是圈养起来的宠物。    给你吃给你穿,养个芭比娃娃一样养着,到处的美食漂亮衣服,然后送到伴侣学院去,学习厨艺、礼仪、鉴赏、养花、绘画……等一系列技能。   这些单拿出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特地送到一个学校,只为学习这些……就跟前世的新娘学校差不多,一切学习的目的,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好妻子,这种思维就令人相当蛋疼   想到这,连溪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离逃出去还剩下最后一步,千万不能着急。   连溪站在拱形立交桥上,身上穿着一套运动服,背着一个不乱不了的旧背包,头上带着一顶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就只露出半个下巴。   视线往下看去,整整一大片商业区错落的夹杂着,而在商业区东南角一家不起眼的二手租车行内,有着这一片区域靠山最硬的偷渡集团。   连溪看了那车行一眼,却朝着相反方向的银行走去。   十分钟后,她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皮包出来,表情和街上无数的行人一样,悠闲的在街上走走看看。   连溪有一个哥哥,叫连河,那是一个从小就混迹在底层的男人,从十二岁开始一直到他死亡,生生靠着自己摸爬滚打,养活了自己和原主两人。   连河坑蒙拐骗偷张手就来,机械维修信手拈来,电子信息少有敌手。   打得了架、吃得了苦、曲得了身、也受得住辱……这种亦正亦邪人,从成年开始,就混迹在黑白两道之间,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带着妹妹过活,一边不动声色的安排好后路,不仅抓紧一切时间给妹妹教授知识,还在家加银行的保险柜中,留下两人的无数后路。   这一切连河都没有隐瞒过连溪,即使她那时的智力完全不可能理解,他还是一遍又不一遍的教授着她,不厌其烦的在她记忆里刻下烙印。   连河通过各种渠道,制作了无数假的身份证明,和一些财产证明一起,分别存在不同星球不同城市的银行之中。   将狡兔三窟这个成语,演绎的生动无比。   连河对自己的妹妹简直没话说,无论是银行存款,还是保险箱中的财产证明,都设定了连溪只要用指纹和虹膜,就能够打开并取走。   而这个叫做瑞霄的都城,正是自家哥哥留下后路之一。   正是这样,连溪才有底气从医院里逃出来,知识她有了,财产她有了,身份她也有了……作为二十一世纪男女平等教育下长大的女汉子,有了这些资源,她到哪里不能活下去?   连溪挂着轻松写意的表情走到二手车行前,几个清洗着飞行车的小弟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拿着清洗剂和超声波清洗仪干活。   二手车行里堆满了各种飞行车的零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机油味,所有人身上都是乌黑脏乱的一片,从外表看,这个车行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连溪也不急,自己从角落里翻出一条小板凳,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稳了,这才淡淡的说:“你们二当家蛇头呢?”   在场上所有人的头同一时间转了过来,几个人的脸上还挂着惊疑不定,其中一个带着金链子的小胖子挂着笑容迎了上来:“您说些什么呢,我们是正经的二手车行,二当家什么的……”   连溪推了推自己的棒球帽,露出带着口罩的一张脸来,压低嗓子道:“跟蛇头说,我需要他明天带一个人出去,价格按老规矩加三层。”   她说着将银行取出来的一包钱全部倒在地上,哗啦啦的纸币堆了厚厚的一层,把一圈人给看呆了。   “这是定金。”明天早上九点,无论他有没有见到人来,都正常飞行,剩下的钱我会一次打在你们的账户上。“别想着私吞我的钱,我既然有渠道找到你们,自然也有渠道收拾你们。”   小胖子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带着讨好的笑容:“原来小哥是熟客啊,怎么不早说,来来啦,你在这等等,我们去找二当家……”   “不必了,你替我转告就好,顺便替我问候下你们的大当家。我还有事,先走了。”连溪打断了小胖子的话,表情依旧波澜不惊,跟来时一样漫不经心,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出了大门。   她不缓不急走出这条街,确定没有人追上来,用力吐了一口气。   她握紧手又松开,感觉一手的冷汗,衣服后背已然被汗水浸透。   果然,装逼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驾驭得了的技能。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的哥哥替她安排了好了所有退路,包含的隐情我后文会一点点的表述。 么么哒~~~ 谢谢:Loun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22 21:52:23 花配对问题后续会一点点的以女主的视角补充。 不过既然大家问了,我就说说。 大部分人配对没有成功的意思,是指花种下去了,也开了,却没有和妹子有任何互动的动静(也就是相互没吸引力,花的本能不想去吞妹子),这样的现象,叫做配对失败。 而如果已经吞下去,这种已经算配对成功,百分之九十九可以开派对庆祝了。 个别低概率的苦逼,才会面临花株解体,这概率就好比得个感冒死了……你说苦逼是真苦逼,但是不算在正常范围内。 ☆、第六章   从瑞霄到湖城这样的三级城市化,直线每天来往有三个航班,早中晚各一班,到点就走,逾期不候。   早上八点钟还未到,空运站已经迎来了新一天的人流高峰点,男男女女大包小包的进进出出好,等候室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一以上。   这个星球的交通工具在连溪眼里来看,还是非常奇怪的,在无数科幻电影里,无论是飞艇还是星际飞船,又或是作战所用的小型飞行器,都有着流畅的金属线条和简洁炫酷的造型,无论是碟形还是船型,都帅的拉风。   可是在这样一个奇葩的星球,在无数杰出的设计师的奇思妙想之下,它最受欢迎的运输飞行器居然是--花形。   是的,你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是花形,各种花型各种花式各种颜色,整艘飞行器都像是盛开的花,栩栩如生,你仰望天空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一朵极其拟真的花飘过。   所以给飞行器命名就成了一项极其简单的事情,如果是百合花型就叫“百合号”,如果是莲花造型就叫做“莲花号”。   如果同时又几艘百合花型,就分别叫“百合一号”“百合二号”……以此类推。   不仅如此,每隔三年,联邦都会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花形飞行器比美大赛,各种花朵在空中飘荡,争奇斗艳。   连河活着的时候,常常带着原主满世界乱窜,空闲的时候,哪里好玩哪里有趣就带着连溪往哪里钻,这种盛会自然是没有错过。   只可惜,那样一个男人,死在了星际荒原之上。   连溪叹了口气,原本的好心情有些低落起来,她本人其实和连河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受原主记忆的影响,连河死的画面每一次一回忆起来,就眼眶发酸。   “小弟,旁边挤挤。”   连溪抬头,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年龄看着倒不是很大,头发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他自顾自说完,也不等连溪有所动作,就坐在了连溪旁边,随即他将手提着的包放在膝盖上抱着,动了动身体把连溪挤出了半个位子,这才满意的舒了一口气,侧过头对着一言不发的连溪道:“兄弟,谢啦。”   连溪此时一身男装,长发也早就建的跟狗啃似的,刘海盖过额前。这样的装扮,十个人九个人都会以为连溪是男孩子,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妹纸多珍贵,怎么可能有妹子单独出门?   连溪气笑了,感情这位还真自来熟,她一句话没有开口过呢,对方已经从“征求意见”到“事后感谢”等一系列动作做完了。   对方对连溪嘴角含着的不悦视而不见,兴致勃勃的拉近乎:“我叫杭劲,小兄弟你叫什么,要去哪啊?”   连溪淡淡的回答:“外地。“   杭劲一脸好有缘的样子:“唉?这么巧,我也是去外地!”   连溪:“……”   三分钟后,连溪终于明白,像这种自来熟的人,他们压根不需要别人的搭理,即使自问自答自言自语,也能完成一大段一段的对话。   从前几天的星际大新闻,到昨天的影后的绯闻,从联邦总统的私人生活说到街边超市打折……话题囊括之广,简直刷新了连溪的三观。   终于,等报站的广播响起的时候,连溪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拎着自己的箱子站起来,准备离座前去搭乘。   她的脚还没迈出一步,身侧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大长腿往前跨一步就追上了她,语气里透着欢喜说:“诶?你也去湖城啊,我跟你说,怎么这么巧呢……”   光说还不算,熟门熟路的直接抢过连溪的箱子,直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脸我们是哥们的豪爽劲:“你看你这小身板,还是别受累了,这箱子怪沉的,哥哥替你拿了。”   连溪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是忘了看黄历,她刚想说回头说些什么,余光便看见一大队的兵哥哥,穿着笔挺的制服走来,在为首的人发布了什么命令之下,全部散开,在等候室的各个角落里寻找着什么人。   连溪脸上瞬间扬起了一个笑容:“那谢谢哥哥了,我叫利安,去了湖城我请杭大哥吃饭。对了,杭大哥你是干什么的啊……”   说完两人热呵呵聊天着,熟悉的跟祖上八辈子都认识一样,你来我往聊得好不热闹,看着制服大兵,直接擦身而过。   就在两人刚走出大门的时候,领队的兵哥哥突然的一回头,掷地有声说:“站住!”   连溪停了下来,握紧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甚至回过头,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出来:“我们赶时间呢,有事?”   兵□□的一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公事公办说:“例行检查,请拿出有效证件和身份证明。”   连溪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明,递上前去,兵哥哥冷着一张脸扫了一眼却没有接,将目光直接投到杭劲身上。   杭劲摸完了上衣口袋摸裤子口袋,摸裤子口袋,摸完了裤子口袋去摸包的口袋,等到摸完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后,愣在当场,傻呵呵的笑了笑:“我忘了带了,我估计掉在外面了,你等我出去找找啊。”   年轻的兵哥哥板着一张脸,啪的一声将手中本子合上,看着杭劲说:“杭二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再说了,您就是逃到天边你觉得能逃出去?”   他做了个手势,所有散开的军人不动声色的汇聚过来,慢慢的朝着三人所站的门口而来。   “好吧,你们赢了……”杭劲看似泄气的将身上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全塞到连溪身上,除了她自己的之外,还附送三四个大包,一脸抱歉的对连溪说,“你的东西还给你,哥哥要些回家了,以后去有空去湖城你再请我吃饭。”   连溪还来不及说什么,杭劲就被一大群兵哥哥五花大绑的带走了,里外足足包了两三圈,生怕杭劲会逃跑似的。   领队的兵哥哥似是看出连溪的疑惑,临走的时候对连溪解释说:“我家少爷受刺激要离家出走,老爷子担心,就派遣我们出来找人。我知道少爷只是逃走的时候,想拿你当个幌子,好不那么引起注意。”   见连溪沉默的样子,领队替她整了整歪掉的帽子,替她拍了拍肩上的灰尘说:“行了小兄弟,去湖城的飞行器快开了,你赶快去吧”   连溪拎着大包小包走出门外的时候,大风吹着额头上的冷汗,凉飕飕的冷气直往领子里钻。   她去偷渡那报了个名额。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自己背道而驰走了光明正大的路子,这一手连河生前用的炉火纯青,她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也幸好,真的没有出什么岔子。   直到飞行器起飞的那一刻,连溪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直接屏蔽掉座位周围旅客的聒噪声,将帽子盖在脸上,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连溪被乘务人员叫醒,拎着自己的东西摇摇晃晃的走下了飞行器。   她看着纵横交错的路面,回忆了一下,靠着记忆里模糊的片段,慢慢的走出空运站。   站在路过约莫瞪了不到五分钟,就拦了一辆旧式的出租飞车,张口报了一个地址给司机,侧过头盯着窗外的风景看。   这种三线城市的经济状况并没有一线城市发达,很多老旧的楼房都泛着历史的味道,年轻都喜欢到大城市去闯荡,这样的小城市,在年复一年的平静之中,终归少了一些活力。   可连河喜欢这。   因为兄妹俩都是在这个城市里出生的。   这里有着记忆中最好吃的沙糖果,有着最绚丽的晚霞,有着最美好的繁花,也有着街角树林边最安逸的童年。   每隔两年,连河就喜欢带着连溪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在城南的那个小街区,有一套独立的小公寓,两室一厅。   连溪付完车租,委婉的拒绝了出租车司机的要搭把手的好意,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了自家的小区。   沿着花坛走不到三分钟,连溪就找到了有些泛旧楼房,她抬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找错后,坐电梯来到了七楼。   她擦了擦自家泛旧的大门门把,却反身敲响了,隔壁邻居家。兄妹俩与邻为善,却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亲朋好友,每次回来都要提前请隔壁的大婶打扫好屋子,通风几天才入住,所以隔壁的大婶家一直有着自家的备用钥匙。   邻居大婶开门后,认了半天,才认出是连溪,有些惊讶的说:“连溪,怎么你一个人,你哥呢?”   连溪抬起头,眼中的清明澄澈的像是高加索雪山上的湖水,弯起嘴唇露出一个笑来:“我哥他出远门了,大概过两年才能回来。”   邻居王大婶被口齿清晰的连溪震了一下,嘴里无意识的重复着:“这样啊……”   连河带着一个傻傻的弟弟这件事,整栋楼都知道,连河能干、能吃苦、会做人、父母双亡、长得又好……很多家庭都相中连河,希望连河配对成功后,能做上门女婿。   连河被问几次后,被问烦了,就扬言说自己要养活弟弟一辈子,要配对也可以,妹子不仅贤良淑德不计较这些,还要照顾他弟弟……   这个社会哪个姑娘不是含在嘴里养大的?   听到这话大部分人父母再喜欢连河,也都歇了心思,街坊四邻也在念叨着,到底是弟弟拖累了哥哥,这么下去,难不成真要哥哥弟弟过一辈子?   不过心底下也不是不佩服的,连河这样的哥哥,真的没话说。这一段风波之后,街坊邻里对这一对兄弟反而更加照顾了些,态度也愈发和善。   所以王大婶乍眼见到连溪一个人,又清明正常的像是普通人,难免惊讶了些。好不容缓过神来,王大婶才听见连溪在叫她,她完全没有听清连溪之前说了什么,只得不好意思再问一遍:“连溪,你刚说什么?”   连溪好脾气的弯了弯眼角,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乖巧道:“王婶,我来拿我家钥匙。”    ☆、第七章   姚守上私人飞车的时候,杭大少正在和谁通话着,一通电话前后不过几十秒钟,他的脸色就已经由阴转晴,连眉眼都舒展了很多。   姚守挑了挑眉:“怎么,你家二宝找到了?”   杭大少有个弟弟叫杭劲,两人相差八岁,这个年龄差放在其他家庭或许也不是特别打眼。可是杭大少是18岁就出征在外勋章挂胸的人,自己早熟也就罢了,还风行雷厉,爱瞎操心。   一个不自觉,杭大少就把弟弟当成儿子养了。   而且,还是严父。   所以每次杭劲看着杭跃就绕着走,跟猫见到耗子似的,姚守他们一圈人就习惯叫杭劲叫做杭二宝。也不知道杭二宝这次闯了什么祸,拎着包就上演了离家出走的戏码   “人被逮到了,现在被老爷子叫去教育了。”杭跃摇了摇头道,他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回归了今天的正题,“你家配对那位呢?找到了吗?”   姚守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该找的都找了,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找寻的信息。”   杭跃刚毅的有些木讷的脸闪过疑惑:“说起来,那姑娘所表现出的行动力,太超出常理了。”   因为智商是靠后天引导才弥补完整的,所以大部分妹子从花苞里出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了。   她们像是一张空白的白色纸张,无论是知识、生活技能、还是人际交往……都需要从零开始一点点的学。   待她们掌握了各种熟练的技能之时,通常已经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所以社会上,需要高技能高学识的领域,多半都是男人,少数一些女性起码都在四五十岁的年纪。   可姚守配对的那个姑娘不一样,她刚刚出花苞半个月的时间,按理说,能清楚的明白别人再说什么,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她偏偏还计划了一周多时间,各种细节逻辑没有任何差错,在整个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安保人员之下,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这种事情,若不是监控录像拍摄的一清二楚,无论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相信。   杭跃看着姚守闭着眼睛一脸颓废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扛着光子炮轰开我家大门时的豪气呢?怎么这么一下子就蔫了。我调些人给你,她一个姑娘家,即使情商高了些,身上没有任何钱财和身份证明,能跑多远?该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希望吧。”   姚守说着沉默而来下来,他隐约的能感觉到,对方为什么会逃跑。若是对方有记忆,他在花园来的那么一下,就足够将他彻底判成死刑。   其实即使找到又如何?   杭跃看着姚守的表情,目光侧了侧说:“我这倒有一个消息,私人偷渡那边,昨日接到了新的单子,听描述,和你家的那位很像,要去看看么?”   ***   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泛着些许发霉的味道。   连溪其实并不是一个爱收拾的人,只不过她顺利的逃出来后,暂时的,没想好要做些什么。   打扫卫生,能够让她安静下来,思考些什么。   第一天:连溪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把被褥床单之类全部拿出去暴晒,连带着两人之前留的衣服,林林总总,挂满了整个阳台。   到了第二天:连溪最后才拿出大块的抹布,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擦拭着地板。   第三天:连溪将家里所有的书籍和工具器械,一样样的拿到阳台里翻晒,随即拿出机械油,随着连河以前的样子,给机械工具保修。   到了第四天,她甚至还在储物间翻出一个几乎快要报废掉的家政机器人,她也不嫌弃,对着跟天书似的维修说明书,一点点的鼓捣着家政机器人,最后在天快黑之前,居然鼓捣成功了。   一换上能量块,机器人就满屋子乱窜,嘴里喊着:“大河小溪,大河小溪……”   连溪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情绪弥漫了起来,就见门铃响了。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边拿起桌边的湿布擦手,一边嘴里答着:“来了。”   铁门被打开,意料之中的看见王婶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个小托盘,看见连溪首先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连溪啊,今天你叔做了午饭,顺便给你带了点。”   托盘上有着面包和浓汤,典型的西式饮食,连溪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将青少年的青涩和尴尬体现的淋漓尽致:“王婶,您看我这次回来也没给您带什么礼物,这……多不好意思啊。您先进来坐。”   说着连忙接过托盘,侧过身体,让出道来。   王婶这才看清了屋内整洁的样子,转了一圈,确认一切都井井有条之后,啧啧感慨着:“你一个半大的小子,能这样照顾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连溪走进厨房,将食物放进自家的碗里,随手将王婶带来的碗筷洗干净,放在烘干器烘干,听到这句话笑了笑:“王婶,我就瞎收拾了下。”   等碗筷彻底消毒沥干,连溪拿着托盘走了出来,放在客厅的餐桌之上,又走进厨房拿了热水和杯子,顺手给王婶倒了杯水。   两人面对面坐着,王婶看着连溪,眼中溢出慈爱来:“你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记得你跟在你哥身后的时候,才那么点小,跟在你哥身后就像是小尾巴,转过来转过去……”   回忆往事,这是年纪大的人的通病,连溪也没有打扰王婶的兴致,这会儿她只要静静的坐着听就好了。   王婶的絮絮叨叨声中,连溪脑海里对于连河模糊的形象生动了不少,正想多听些呢,王婶说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住了:“你说我这把年纪老是不记事,都快把来的目的都忘了,你这次来,要待多长时间?”   “这才来,应该待很长时间吧。”连溪扬起一个笑容,“等我哥哥忙完外面的事情后,我们就在这定居了。”   “这样啊……我记得你年龄也没有多大,是18还是19来着?以前你一直在外跑估计也顾不上,但是现在安定下来了,是不是要找个好的学校?远程授课也不是说不好,只是到底没有去上学来的更加合适些。”   王婶噼里啪啦说出了今天的目的:“再过几个月,各大学院也要开始招人了,你的年龄读高中大概大了些,读大学年龄刚刚好,你若是想好好考个学校,现在抓紧复习,到时候未必不能考一个好的学校。”   这倒是一个好建议,要想更快的学会这个世界的准则和技能,学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但是身份的问题,她需要好好合计一番。   想到这,连溪露出一个感激笑容:“谢谢王婶,学校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你要不多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   王婶连忙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家里的还有事情呢,这一见到你啊,话头就收不住了。你也知道,年纪一到,话就多,你别嫌弃就行。我先回去了,你坐着别动,好好吃东西。”   送走王婶,连溪关上门回头看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她从来没有见过连河,可这里哪里都有连河的影子。   她心里翻滚出来心酸和难过,也不知道是原主的,还是自己的……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连溪脑子里思绪纷飞,放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味同嚼蜡的吃了些面包,端起碗将浓汤全部喝了。   这才找了块毛毯,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夜里起烧了,忽冷忽热,就好像一会是烧烤架一会是冰箱,冷热交替,人都烧迷糊了。   身体感觉在一直不断的下坠,自己怎么拉都拉不住,她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似乎都不能从梦里清醒过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连溪才感觉自己稍稍好受了些,她挣扎着醒了过来,招来家政机器人,听着它一路喊着“大河小溪”出去找药,又一路喊着“大河小溪”端着水和药走了进来。   连溪回忆了一下,烧糊的脑子也分辨不出来,机器人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药,烧糊的脑子一抽抽的疼着,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端起杯子和药,一口吞了下去。   再次睡下去,烧却没有降下去,连溪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自己都快把自己烤焦了。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腿肚子发软的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出来,以前连溪生病的时候,连河带她找的都是这个医生,换句话说,那个医生其实是知道自己是妹子这件事情的,一直守口如瓶。   随即走到柜子前,随意找了件大衣将自己裹上,又在口袋里塞了些钱和身份证明,这才踩着面条式的腿,出了门。   连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到的诊所,她爬上出租飞车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递上名片就昏睡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看到的是纯白的天花板,闻到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一个白大褂男医生站在她床边,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我这是怎么了?”连溪嗓子发干,觉得跟生过一场大病似的,全身上下找不到半分力气。   “也没什么大事,你最近肯定没怎么晒过太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听到连溪的询问,挑了挑眉,“四肢无力,高烧不退,典型的缺少光合作用后的症状。” 作者有话要说:  类似于这种问题以后会不断发生……咳咳。 谢谢: 鱼儿的雷 ☆、第八章   缺少光合作用,这六个字拆开,每一字连溪都认识,合在一起她也熟悉。   可是放在她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连溪感觉自己喉咙发紧,眉头皱成八字,半个脸的表情都扭曲了:“您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严泽刷刷的在光脑上写了什么,然后啪的一声把光脑关掉,对上连溪的表情,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到:“你配对成功后,应该没有晒过太阳吧?缺少光合作用,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这话用不严肃的表情说起来,看着根本和开玩笑差不多,但是严泽接下来的动作,让连溪觉得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简直丧心病狂。   严泽伸出手,用手拨了拨连溪脑袋……上的花苗,绿色的花苗还不曾长出花来,两片叶子蔫蔫的搭在脑袋上。   连溪脑海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她自己都觉得还没重新建立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她手指僵硬的摸着脑袋上的花苗,神经某根线已经绷断了:“晒太阳……我脑袋上这玩意儿去晒太阳?”   严泽看着连溪一脸见鬼了的样子觉得好笑:“缺乏光合作用,花苗当然会冒出来,日照足了他自然会收回去,这个不急,你昏迷这段时间,我们已经给你进行紧急的翻晒过了,等一下,我教你晒太阳的正确姿势。”   连溪已经被深深打败了,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您先去忙,我先缓缓。”   严泽不退反进,走到连溪的面前,突然弯下腰去,避开花苗,揉了揉连溪的毛茸茸的脑袋:“你和连河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河生死不明,你虽然安全回来,却被强制配对了……你哥若是看到,怕是要心疼了。”   严泽和连河两人是最好的朋友,一个在黑道混的风生水起,一个是黑道御用的绝命医师,这两人的身份走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   呸呸呸!   她这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总体来说,就是两人身份都半黑半白,从第一次开始就容易相信对方。   你帮我处理砸碎,我帮你看看病之类的,你请我喝喝酒,我陪你下下棋,……一来二去,两人愈发熟识,最后竟有种生死之交的架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连溪真实性别的人,之前连溪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严泽帮忙照看的。   论情分,和她另一个哥哥差不多。   所以,连溪对于这样亲昵的动作并不排斥,反而像是小猫一样,习惯性的蹭了蹭他的手掌。   “这事情说起来话长,等我哪天整理清楚了,再和您详细说说。”连溪这会儿倒是没有敷衍。   无论是连河的事情,还是她自己配对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像是一个梦,她自己连前因后果都没有理顺,自然不知道哪里开始表述。   严泽听到连溪的回答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笑:“好,你先把药吃了,多睡会儿,下午我再叫醒你。”   也不知道是药物的影响,还是连溪心态上的影响,这一觉她睡的无比安稳。   再次醒来之时,严泽正坐在病房前翻着书本,整个病房此时安静的除了呼吸声,就是电子仪器轻微的运转声。   严泽似有所觉,侧过头对上连溪的眼睛,暖暖的笑开了:“你恢复能力,倒是着实让我感到惊喜。”   连溪手撑在床沿,自己坐了起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我这次睡了多久?”   “三个多小时吧。”严泽看了看病房里挂着的电子钟,“缺乏光合作用,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一般人会持续虚弱近半个月,才会慢慢缓过来。”   连溪抹了一把冷汗,觉得自己一身轻,像是把身体所有负面状态都抛开了,懒懒的倚在床头,也不说话,只是舒了一口气。   严泽看了看连溪生龙活虎的样子,笑道:“不过看你的样子,过两天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你睡饱了没有?睡饱了我们出去进行光合作用。”   连溪:“……”   半个小时候,连溪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光合作用指南》,大概翻阅了一下。   大概是为了让每个女性都明白,书上不仅说明简单明了,还配备了相应的图片。   只不过上面的内容就……   “第一步,请正面晒上半个小时,日照温度最好高于二十度低于三十五度。”   “第二步,请补充水份500c,侧身四十五度二十分钟,身体曲成120度,充分拉直脊柱……”   “第三步,请背面朝上……”   ……   “总结:第一次进行光合作用,请务必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翻晒,学会光合作用的正确姿势。”   将连溪推倒太阳底下之后,从轮椅座底下抽出一卷床垫铺开,随即将连溪抱到了床垫之上。   严泽看着连溪发呆,想起来连溪大概刚刚配对成功,还没有真正上过学认过字,大概看不懂。这才抽掉了连溪手上过的书本,笑着说:“我给你念好了。”   根本由不得连溪拒绝,严泽已经站在一旁读开了。   这种内容板着个脸读完也就算了,还极为抑扬顿挫富有感情,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升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反而坦然了,自己脱掉外套,露出事先换好的短袖短裤,露出大腿和手臂出来。   她头顶着花苗,两片有些枯萎的叶子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阳光暖暖的,似乎要透入她的血液,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动的方向,它们饥渴的吸收着阳光的热量,酝酿着翻腾着。   最后一股暖暖的能量,顺着皮肤,一直汇入心脏,再从心脏一直冲入四肢百骸。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生命力。   就好像有一种生命力透过阳光直接注入体内,连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在这一瞬间,连溪 觉得温暖想要睡过去,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   刚开始晒得时候,严泽能监督下时常,督促连溪自我翻晒一下,每到这个时候,连溪总会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回潮的咸鱼。   又或者是煎锅上的鸡蛋。   正面,好,翻一面,OK时间到了,再来一次……   严泽一直在旁边督战,直到其他医护人员跑来说外面有事,严泽抬头看了看春日里明媚的阳光,连溪这次是严重缺乏光合作用,按照普通妹纸的量肯定不够。   遂拍醒连溪道,放软了口气:“今天日头不够强,你需要按照刚才的步骤再来一遍,明白么?”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嘛,我记住的。”连溪睁开眼睛,摸了摸有些秀气的鼻子,囧囧有神的说,“严医生,你先去忙你的,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我会把自己翻过来复过去翻晒的。”   送走严泽之后,连溪就将刚刚保证好的话抛在了脑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睛火辣辣的泛疼,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眶溢出来,她以为是太阳晒多了的原因,也没有在意,翻了个身趴在垫子上。   直到后来眼睛越来越疼,她这才强迫自己起了身,半眯着眼睛从轮椅上找到自己的衣服,将衣服的袖子直接盖在自己的眼睛之上。   她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从两边的锁骨之上,分别延伸出两根藤蔓的纹身,宛如活了一般在连溪的身上蜿蜒着,从脖子一直攀到脸颊上,最后直接没入了袖口掩盖的眼睛中。   在藤蔓停止蔓延的那一刻,她脑袋上的花苗疯狂的拔个抽枝,在瞬间长成成熟的花株,花苞一朵接着一朵往外冒,却也一朵接着一朵凋谢。   在凋谢的一瞬间,却又蓦然开放。   落然花开。   整个花园弥漫起浓郁的花香。   而睡梦中的连溪只感觉到眼睛发凉,刺痛慢慢缓解,她潜意识摸了摸眼睛,以为已经没有任何大碍,放心的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才发现天气已经彻底阴沉下来,马上要下雨的样子,雨云开始酝酿,从云层里透出轰隆隆的闷雷声。   连溪坐了起来,扭动着脖子和四肢,之前恨不得随时躺在床上的虚弱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是彻底活过来一样,四周连空气都变的新鲜起来。   摸了摸脑袋,确认那玄幻的玩意已经消失了,还没等松伤一口气,余光看见掌心“长出”一个繁琐精致的花型纹身。   她盯着手心里的花型的纹身良久,既不刺痛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有雨滴打落在她的掌心,随即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   她皮肤一凉才,惊觉起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赶忙将垫子卷起来塞在轮椅下,裹着大大的外套,一手推着轮椅啪嗒啪嗒的朝着房子跑去。   严泽的诊所是私人庭院式,有着一栋复式的小别墅,一楼是给病人就诊和住宿的地方,二楼是VIP客户的包间。   他自己在外面有单独的小公寓,一半时间住诊所,一半时间住公寓。   所以连溪跑到一楼的大门前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的人来的似乎有些多,门口堵着一堆人,穿着打扮各式各样,但是每一个都凶神恶煞,不像是好惹的样子。   最搞笑的是,其中一小部分人,头顶着一大朵花,五颜六色的都有。   你能想象一堆五大山粗的男人,虎背熊腰,肌肉凸起,脸上的表情凶狠的能吃人,脑袋上却顶着一朵娇羞异常的花么?   连溪一瞬间没绷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走廊里,一群人听见动静齐刷刷的看向了她,脸上的煞气滔天,可禁不住他们脑袋上的花太过仪态万千……   “噗噗……”连溪再也忍不住,面对着墙壁,忍住捶墙顿足,闷笑起来。   走廊里,一堆道上的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视线看向连溪,都觉得他应该是刚从哪个神经病院走出来的。   在病房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用格子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镜,语气冷若冰霜:“把他给我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晚上照例更新 ☆、第九章      连溪瘦瘦弱弱的,收拾她根本花不了多少力气,走过去了个大汉,单手直接提着她的领子,跟提着小鸡似的就提了过来。   连溪小胳膊小腿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干脆停止挣扎,垮着肩膀,任对方将自己从走廊这一头直接提到那一头。   西装男带上自己的金丝眼镜,将手帕塞进上衣口袋,这才看着连溪,不缓不急的说:“在笑什么?”   他说着,头顶上的一朵荷花慢慢的敛起花瓣,抖了抖叶子,像是极为不爽的样子。   连溪的视线牢牢地盯着他头上花,僵住了笑容,这花并不是装饰……   是活的?   西装男对上连溪的眼神,下意识朝着自己的头顶摸去,他的掌心擦过头发,什么都没有摸到。这回,西装男眯起了眼睛:“现在,你又在看些什么?”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连溪眼里,西装男的手直接穿过他脑袋上的花朵,就好像穿过了一团空气,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周围的人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样子,就好像,西装男头长着的那朵花从来不存在一样!   她的眼中露出惊骇,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的收回目光,脑海里思绪翻飞。   他们头顶上的花,并不是他们自己带上去的,而更像是从头顶长出来,明明那么真实的花……大家好似都毫无所觉,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么?   西装男的耐心似是已经耗到了尽头,他伸出手,单手扣着连溪的脖子,几乎将她拖离地面。他盯着连溪,眯起眼睛:“今天,我应该让你明白什么是尊重。”   与此同时,西装男头顶的花已经彻底的收起了花蕾,倒刺竖起来,一副马上要攻击的姿态。   连溪被他眼中的杀气给震住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开喉咙大喊起来:“救命!救命!杀人了,抢劫了,走水了,着火了!!!”   西装男没有料到连溪会来这么一出,他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正想着怎么处理,病房的大门突然的被打开了。   严泽出现在门后,一身白色大褂几乎染成血衣,他看着门口吵着的一团,将视线落在扣着连溪的那只手上,淡淡的说:“你再敢动一下我的病人,我就敢反身把手术刀扎在你老大身上,虽然你家老大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可不代表完全脱离了危险。”   话音刚落,西装男听了这句话,也顾不得连溪了,立刻松开手。   他盯着严泽看了半晌,见严泽完全没有妥协的样子,收起表情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连溪跌落在地上,她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蹭到了严泽的身侧。   严泽上前一步挡在连溪的面前,嘴角的嘲讽变浓,眼角的冷意似是能泛出冰花来:“我什么性格,你来之前难道不是早就打听过了吗?”   严泽侧开身,让开道:“护士看护着,你们可以远远的看,但是人数最好不要超过三人。”   另外两个地位最高的人从位子上站起来,跟着西装男,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病房。   严泽随手关着门,拖着连溪,将她拉进了自己的值班室。   严泽毕竟是主治医师,值班室装修的非常舒适,是卧室和工作室的结合体。他刚刚忙完一场急救手术,身上的白大褂还染着血色,严泽走到卫生间,从里到外换了一套才走出来。   他走到连溪的面前,拉着连溪上到下打量着,见她并没有什么事情,舒了口气:“刚刚我忙晕了,一时间忘了你,你现在怎么样?”   连溪抬头看了严泽一眼,他头发之上并没有什么花,她松了一口气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翻晒之后,已经彻底恢复了,我觉得明天我就可以立刻出院了。”   严泽被她生机勃勃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才是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是我决定的事情才对。”   连溪只笑着不说话,等严泽揉够了脑袋,这才换了个话题:“刚刚那群人?”   严泽嘴角扯出一个冷血,眼中泛着冷意,对着连溪细细叮嘱着:“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连溪你以后见着他们,绕道走就对了。”   连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佯装漫不经心的说:“严哥,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脑袋上长着花么?”   严泽看着连溪,想着她刚配对成功,心绪应该和孩子差不多,也不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奇怪。   他思考了一下,解释:“是有一种说法,说每个配对成功的男人,头上都有一朵无形的花,它们代表着忠贞和生命,只有拥有‘花眼’的人才能看到。只到目前为止,这都是一个传说而已……连溪,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连溪从沉思中清洗过来,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我就是想起我哥以前给我念的一个童话了……”   连溪说完,才觉得这临时拿出来的挡箭牌有些不妥,果然,严泽的表情慢慢沉重起来,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连溪扬起笑容打破了沉寂:“严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病房就可以了。”   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连溪总觉得,严医生应该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但是说起秘密,她自己从头到脚都是秘密,确实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刚走出值班室,严泽突然回过头叫住我:“连溪,你收拾下东西,明早我送你回去。”   ***   之前的电闪雷鸣,只是暴风雨之前的预兆而已。   连溪听着外面的暴雨和电闪雷鸣,坐在床上,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头一点点的几乎快要睡着,连晚饭,都是医护人员送上门来。   连溪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医护人员只是安慰连溪不要担心,却什么都没有说。   楼底不断有飞行器起降,虽然在严医生三番五次强调下,大多数人都克制住了自己的动静。   但是到了半夜,人一拨接着一拨赶来,连溪之前透过窗帘往下看去,甚至看见几个医生被五花大绑绑了过来。   他们手上拿着各式连溪叫不出名的武器,在整个院子都布下了防控,一个个身上都溢着煞气,很明显见过不少血。   连溪不由的替严医生担心起来,这架势,已经远远超过普通“黑道”的范畴,这么大的架势……到底是哪方势力的大佬重伤了?   到了后来,别墅里甚至出现了枪声,无数慌乱的脚步声在楼底回响,惨呼声戛然而止,却一遍遍的撕扯着联系的耳膜。   连溪抓着被子,随即缓缓的松开,她压抑住自己下去看一看的想法,手心里都是汗水。   作为华夏那种枪支严格管制的国家,连溪从小到大,只从影视作品中听见过枪声,那种隔着一道电视屏幕完全失真的声音。   完全不会像现在一样,直接在你耳边炸开。然后一瞬间,你的耳朵一阵嗡嗡的蜂鸣声。   她即使再着急,那点急救都颠三倒四的知识水平,下去只能是拖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底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慌乱,他们急促的交谈着什么,却像是没有达成共识,隐约争吵了起来。   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部分人哗啦啦的涌出大门,连溪听见了严医生怒斥的声音,立刻掀开被子,光着脚啪嗒啪嗒的跑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   昏黄的路灯在倾盆的大雨中,显得更加的昏暗,严医生和诊所的几个医护人员都控制住,半拖半拉着强迫上了他们的飞行器。   几个医护人员打扮的人,一身防护服,手里抬着一副担架,架着病人紧随其后。   剩下的二三十个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飞行器,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只留下两个人送走飞行器后,对看一眼,从飞行车上拿出了武器,然后一跃而下,朝着屋子的方向走来。   他们的步伐踩的很慢,视线的余光却已经扫过了全部的屋子,严泽的是私人诊所里,除了连溪之外,并没有接待其他病人。   刚刚被带走了部分医护人员,现在留在宅子里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做清洁的大叔,安保人员,护工……还有就是,一直在楼上看着的连溪。   连溪看出他们抽出武器,就意识到不对劲来,她倒退一步,雨幕中,两个被绑起来的保安被枪瞄准。   消音过的枪,枪声只有闷闷的一声,几乎淹没在了漂泊的大雨中,能量子弹带着红色的光芒,直接穿透人体,打在他们身后的墙体。   青烟冒起,顿时被大雨冲散。   安保人员软软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两个人用脚踢了踢,发现还有个人有动静,抬手补了一枪。   这一枪补的轻车熟路,仿佛之前做过无数遍,他们不在理会倒在血泊中的人,转身就朝着大门走去,抬脚就把半掩住的大门踹飞了。   一个人说:“老三,楼底下的人交给你,我去找白天小子。”   另一个带着调笑:“你悠着点,人家虽然长的白白净净的,可毕竟不是女人,这一次收工后,看看区里有没有新到的女人,尽早配对生娃才是乐事。”   之前说话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不知道反驳了什么,惹得另一个人大笑起来:“好,我不说了,早点开工早点收工。”   整个房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连溪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连溪将托盘里的水果刀别在腰上,一翻手将外套裹好,抱起床上的被子就走到了窗边。   她打开窗户,将被子直接扔了下去作为缓冲带,随即不再犹豫一个翻身,双手抓着窗沿整个人就飘在了墙外。   大雨顷刻间就就将她浇了个透,衣服湿漉漉的裹在身上。   别墅的一楼足有四五米高,她现在挂在窗外,除去身高和臂长,脚面离地不过两三米的高度。   连溪不再犹豫,双手一松直接往下跳!   事先扔下的被子虽然浸透了水,却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连溪站直了后,扭头就朝后门跑去!   她刚跑出没多远没,就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声,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连溪刚刚配对成功不到一周,紧接着就是缺乏光合作用昏迷,身体底子早就被掏空大半,平时看起还好,但是真正跑起来,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根本喘不上气来。   雨幕中,连溪咬着牙往前冲着,身后的脚步声却已经到了近前,如同饿虎狩猎一般,一个扑身就将她压重重踏在了花圃的泥地之中。   泥水四溅,满身泥泞。   连溪感觉肋骨都要被压断了,剧烈的咳嗽起来,被强制的灌入了一口的泥浆。   “小崽子跑的到快。”   男人将她双手反剪,一只腿直接跪在了她的腰上,死死的将她压制住,他空出的一只手扣着连溪的脖子,将她的脸扳正过来:“你倒是继续跑啊?”   掌心除了雨水和细腻皮肤质感,并没有意料中的喉结。   即使再纤瘦的少年,到了这个年纪也本该……   男人目光一沉,落在连溪身上裹着的外套上,他冷笑一声,将整件外套撕开。   失去外套的身体,只穿着薄薄的病服,湿漉漉的贴在连溪的身上,露出女性特有的曲线。   即使不扒开衣服验证,男人也知道,这回他赚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夸我是勤劳的路七~~~~ ☆、第十章      凌晨时分,天空却没有放亮的意思,黑压压的乌云汇聚在苍穹之下,没有一丝光透下来。   漂泊大雨中,女人梗着脖子,眼神却鲜有的露出冷意来,愤恨中带着些许不甘,杂糅在一起,倒是意外的有味道。   其实单看外表,她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开,脸部柔和的曲线,清秀的五官……叫做少女会更加贴切。   “严医生什么时候也学会金屋藏娇了?”男人说着,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放松了些,狞笑着,“虽然已经配对过了,但是你这样的极品,在床上应该没什么区别。”   连溪一得到呼吸,剧烈咳嗽起来,她弓着身体,几乎要将肺部咳出。   带着粗茧的手在她脖子锁骨处游走,粗粝的触感让她的汗毛一根根倒竖着,尤其是他的眼神,像是毒蛇一样缠了上来。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她的脸上,她被迫仰着脸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在心里问候了穿越大神的祖宗十八辈,想她以前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妥妥逆袭成白富美的典范。   团结人民,遵纪守法,不偷税漏税,想要包养个小白脸,还一直有贼心没贼胆……细数下,并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若她的人生是一本小说,作者脑回路得多逆天,才会把被扔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世界?   不是有人说过,强丨奸就好像是生活,反抗不了,就去享受它。   关键对方长这么猥琐。   鬼去享受?   连溪感觉到领子被大力的撕开,手借着雨水的滑度抽了出来,直接摸上腰侧,抽出匕首往前一送,凭感觉知道已经刺入了对方的内脏。   她用余力大横一拉   ——力气还没有用尽,就被对方抬起的一脚踹飞了,手臂划过尖锐的石头,半个手臂被血染透。   她半躺在地上,试了一下,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呼吸都带着疼痛。   手臂火辣辣的痛着,半边迅速麻木了,血管像是直接烧起来,沸腾的血液一跳跳的拉扯着她的神经。   她看着对方一步步走来,甚至还有时间去想,自己应该提前找个墙壁,写个“连溪到此一游”什么的,也不枉她大华夏的人到外星走这么一遭。   就这么乱七八糟想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钻了出来,一点点的顶开皮肤,随即迅速的扎进了泥土之中,像是抽水机一样抽取着营养。   大地似是包裹着什么力量,疯狂的朝着她汇聚而来。   连溪感觉血管被一点点塞满、充斥、膨胀……随即“砰”的一声,有血色泼满视网膜,有什么破体而出!   血色的视线中,男人像是看到什么惊悚的东西,不住的往后倒退着,头顶着的小花蔫了大半,一抽抽的,应该是怕狠了。   他转过身,扭头发了疯似的跑了起来。   但是并没有跑多远,有什么从他背后狠狠扎了进来,他慢慢停下脚步,茫然的低头看去,心脏的位置,盛开出一朵花。   娇艳欲滴。   “哥,是你吗?”路灯之下,另外一人听到动静,一边迟疑的询问,一边走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快……跑……跑!有……”   怪物。   ***   在接下来的几日中,各大媒体像是早就约好了一样,头版头条都大上了关于一件事情的标题——   【五死三伤,私人诊所被洗劫?黑道火拼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杀人犯受惊吓,警署高层透露,此次案件迷雾重重。】   【黑道杀手反进精神病院,是想逃脱法律制裁,还是另有隐情?】   【深夜血洗私宅,警署毫无所觉,谁来维护纳税人的利益?】   ……   “大叔,家政机器人需要哪种能量块?”   老板盯着电子报纸看的聚精会神,听到顾客的声音,首先不是站起来相迎,而是凭着记忆,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柜子,第四个货架,第五排,倒数第四格。”   细微的动静声之后,老板自动屏蔽一切外面的声音,直到一篇新闻衍生的八卦看完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   这时,又传来了有节奏的蹦达声,   一抬头,就看见一“小不点”个子不够,在地板上蹦达蹦达着跳起来,也没够到货架的第五排。   他甚至坐在位子上看了会热闹,直到对方快放弃了,这才慢悠悠的放下电子报,站起来走到货架前,抬起手就拿到了能量盒。   他低下头,将能量盒递给少年:“通用的小型能量盒,一个五十个单位,家政型机器人够用一年左右,今天给你打八折。”   少年大概年纪不大,身形有些纤瘦,身量还没有长开,一米六多离一米七还差点,在这个男人平均身高一米八几的世界,少年的身高,的确能算得上“小不点了。”   连溪倒是没有料到老板这么大方,像这样正规的店,就跟地球上的超市一样,价格定死,是很难讨价还价的。   她裂开嘴笑了笑,有着她这个年纪少有的洒脱:“那谢谢老板了。”   老板的眼神在少年脖子上的伤口停留了几秒钟,随即移开目光,道:“家政机器人的智能控件你要不要看看?我这来了最新一批的智能控件,不仅加强了……”   老板说了一堆专业名词,连溪听的云雾里的,但是单听那些功能,她也觉得那所谓的智能控件应该很科幻。   不过,她还是喜欢家里偶而接触不良,嘴里念着“大河小溪”的智能控件。   有的时候,家的味道,都是用一点点的回忆堆砌的。   连溪笑着拒绝:“不用了,用习惯了都懒得换了,不过我之前光脑坏了,倒是真的想换台光脑,有什么推荐的么?”   老板一听到者,立刻换上了专业的表情,将连溪引到对面的架子上,侃侃而谈起来,每一个型号的光脑老板都记住了参数,对个别系列的光脑历史,如数家珍。   让连溪听的津津有味,她一边随着老板的介绍看着产品,一边看了眼街对面一排分飞行器,随意的问道:“老板您这生意一定很好吧,对面那么多人。”   老板顺着连溪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苦笑道:“这群人我可一个惹不起,对面的住宅区,原本也不算什么,倒是有个私人诊所平时……”   说到这,老板顿了下,才继续道:“你看新闻吧,知道血洗诊所那个案件吗?”   “最近新闻头版头条都是这个……怎么?”连溪配合的露出惊骇的表情,“该不会是这里吧?”   “可不就是在对面,听说一夜之间,死了五个呢……严医生,哦就是诊所的主治医师,也被绑架了,严医生不时也会来我店转转,出事前一天还过来询问我激光笔有没有到货,这一夜之间就……”老板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看到报道说凶手疯了,就和同学打赌呢,说他们一定是装疯……”   老板摇了摇头:“是真的疯了,他们被带上警车的时候,我就在店面里,那模样,分明是已经吓破胆了。两个人缩着,腿跟面条似的软趴趴的,嘴里叫嚷着,念叨着怪物,其中一个还夺了刀朝心脏就插了下去,说什么把花给剐了。要不是当场就有医生,那一刀估计就得送自己上路了……”   “你瞧瞧我,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老板看见连溪一脸思索的样子,觉得自己不应该对孩子说这些,立刻笑着岔走话题,“如果觉得性价比,就选择XB7号的光脑,但是如果资金足够,我手上这台‘猎鹰’倒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隐私性还是流畅度,都能排得上名号。”   连溪扬起一个笑容:“那就‘猎鹰’吧,刷卡。”   连溪打听完自己想打听的,也不再多留,和老板唠了几句,商量售后服务之后,就付了钱,选择了自提。   这个世界的光脑终端,已经成了穿戴的一部分,除了最通用的手表戒指挂坠这样的首饰款,还有纽扣发卡领带夹这样的装饰品款,当然还有正正经经的书本样式。   无论是什么样式,体积都不大,方便携带。   连溪提着新买的光脑和能量盒,乘坐交通工具回家,她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思绪放空。   其实那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觉到身上长出无数的花来,一朵比一朵艳丽,无数藤蔓在地面上缠绕着,有浓郁的花香弥漫起来。   男人之前还算正常,一直闻到花香之后,就像是产生了什么幻觉,拔腿就跑。   到最后,同为战线的两个男人,突然自相残杀起来……   虽然后面他们都没有死,可是到底为什么会疯了呢?   他们从闻到花香之后,到底看到了什么?   连溪隐约的明白,花香或许有致幻的作用,可是再具体的,她自己都没什么头绪。   一直到回家,连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打开门的瞬间,浓郁的血腥味就弥漫了出来。   沙发上半躺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原本白色的衬衫早已经不见了原色,血色和污泥相交杂,胸口缠着纱布,渗出血来。   他半缩着着下巴,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几乎看不清脸部的轮廓。   但即使这样,连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连河。 作者有话要说:  1,哥哥没有死。 2,女主的金手指,花香可以让人直面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基本上碰着不疯就死(大杀器,前期被动触发技能)。 3,本文两个阶段,育花,训兽。现在属于育花阶段~ 所以姑娘别急,伏笔那么多,听我慢慢讲故事给你们听。 PS:腻腻先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27 22:30:15 腻腻先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27 22:30:16 ☆、第十一章   星际荒原是没有季节的,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黄沙和戈壁,南半球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而北半球——   则是沙漠矿区,也是最出名的流放之地。   这一日,十号矿区来了两个陌生的人。   前面走着的青年,一米九几的个子,身材高挑精瘦,破麻袋似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胡子拉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后面跟着的少年,身量只有一米六几,穿的朴素而干净,手上抓着一个破旧的金属玩具,跌跌撞撞在后面跟着,嘴里念念有词:“大河大河……”   青年懒洋洋的纠正:“叫大哥。”   “大河,我饿了。”   “先叫大哥。”   少年委屈的撇撇嘴:“大哥,我饿了”   青年满意的露出笑容:“等到了地方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大河你骗我。”   “叫大哥。”   ……   这样的对话絮絮叨叨了一路,少年似是记忆并不好,有些事情过段时间就记不起来了,两人就把之前的对话重复一遍。   青年不厌其烦的重复回答着,笑容自始自终多少扬着,没有任何阴霾。   走累了,青年蹲下去说一句:“小溪,上来。”,背起身后的人,听着身后人咿咿呀呀唱着自己才懂的歌,迈着稳重的步伐,继续走向路途。   “大河,我们去干什么啊。”   “去找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我们找很厉害的人干什么?”   “如果成功的话,他能让你变得聪明健康,却不失去自由。”   “自由是什么?”   “自由就是……小溪以后的路,可以自己选择怎么走。”   **   连溪记忆中的画面一闪而过,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男人从少年开始就希望赋予自己妹妹自由,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   原主死了,她阴差阳错的被配对。   她不禁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沙发前,就这么看着连河,连河不仅全身伤口,身体更是消瘦的厉害。   更严重的是,他的伤口开始发炎,部分地方已经化脓了。   连溪就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个时候的连河需要紧急处理。她想起前两天自己处理伤口用的急救箱,抬腿走向卧室。   清理伤口是个技术活,她那点急救知识早就还给生物老师了,药瓶上密密麻麻写着字,她认识都认识,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要不是此前她在自己的身上实验过一遍,此时连下手估计都无从下手。   半个宇宙的跨度,代沟何止一个银河系。   她想了想,又转身去厨房烧了热水,去浴室找了干净的毛巾和脸盆,再走到卧室找干净的衣服……这一连轴动作下来,连溪再次走到沙发的时候,连河依旧昏迷着。   脱衣、擦身、消毒、上药……   连河都没有醒过来,直到连溪替连河盖上干净的被子,连河突然睁开眼睛,对上连溪的目光:   “小溪,我还以为你会掉泪呢。”   声音嘶哑中却带着温暖。   连溪眼眶慢慢晕红了,这不是她的情绪,是“小溪”的,她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连河手忙脚乱的坐起来,伸手替连溪擦拭着眼泪,有些好笑的说:“我话刚说完呢,你就哭上了。”   连溪退开一步,转过身,低头又抹了一把:“风太大了。”   连河一如既往的妥协,眼弯成一个愉悦的弧度:“是风不好,和小溪没关系。”   连溪对这种没有原则的宠溺毫无抵抗能力,自己先蔫了,存了一肚子话没有说出口,转头就走:“我先去卫生间将脏衣服清理了。”   看着连溪的背影,连河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出来,即使沾了一手血渍也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   他的眸子中,暗色翻涌,杀意一点点的溢出来。   小溪,到底还是以他最不愿意的方式,长大了。   多了一个人之后,屋子就突然变得有人气起来,即使连河多半都是在睡觉,但是客厅里多了一个呼吸声,家突然就了家的味道。   连河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底子,恢复的比正常人要慢得多,但是他坚持不去医院,而严泽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消息,并没有可靠的私人诊所。   这件事连溪也告诉过连河,连河只是思考了一会儿,淡淡的说:“没什么事。”然后让连溪别担心,一语带过,直接岔开了话题。   无奈之下,连溪只好自己找了些医护的专业知识,拿出高考冲刺的精神,硬是将一本入门的护理知识,啃了个透底。   而事主连河大人,则懒洋洋的半躺或半坐在沙发上,在连溪背得起劲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慢悠悠的说:“这一段你背错了,正确文字应该是……”   妥妥上演了一幕,曾经学霸虐当前学渣的剧情。   在大河同志的干预下,连溪在彻底拿下这门之前,差摔书若干次,每次摔完自己由灰溜溜的捡回来,几次之后她在大河同志的笑声中才明白,自己又一次被逗了!   从小大大,大河同志对妹妹的好,压根不用表述。但是另一方面,大河同志一直拿“逗小溪”为“平生爱好”之首……   她怎么能这么不长记性呢?   除了做家务给连河换药,剩下的时间,连溪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力求以各种她没见过的食材,做出符合人类美食标准的食物出来。   连河就在客厅里呆着,这些天他已经缓过来很多,慢慢可以下地,可到底还是太过虚弱,大半时间已经歪在沙发上。   有时候拿着光脑看着什么,发发呆,然后感慨下某个明星的八卦。   有时候就拆着东西玩,脑子就跟塞过光脑似的,手指灵巧的像是,刷刷刷刷……   没过多久,就把家政机器人拆开再装上,一直跟接触不良似的机器人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在客厅里呼啦啦的转着圈,欢快的念叨着“大河小溪”。   在连河的指令下,家政机器人咕噜噜来到厨房,围着连溪打转,替连溪切菜洗菜打下手,嘴里还不着调的哼着跑调的歌。   偶尔也会调皮的将菜上的水珠洒在连溪的脸上,惹得连溪一阵大笑。   连河在客厅中听见连溪的声音,慢慢的弯起眼睛,他是那种外表看起来大开大合,爽朗无比甚至带着些痞气的男人,但是内地里却又异常细心。   兄妹两个,都在之前的陌生感中,慢慢找回熟悉的感觉。   但是自始自终,两人都没有打算触碰对方的敏感,连河没有问过她为什么配对,和谁配对,又为什么回到了家里。   而连溪,她也没用询问过连河,当初那一遭身陷绝地是怎么回事,而现在这一遭死而复生,又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   ***   忙过头几天兵荒马乱的日子,连溪终于可以喘口气,她从冰箱里抱了一大碗冰淇淋出来,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厅里挖冰淇淋吃。   连河手上拿着书,余光扫了她一眼之后,直接将头转了过来,他盯着连溪看了很久说:“小溪,你过来。”   “大河,我就吃个冰淇淋……”连溪有些心虚,她之前出门买东西,看到甜食就有点走不动路了,等到买回来才知道,这类生冷的零食,连河以前一直管制着她。   不过买都买回来了,不吃不是浪费么?   所以她特地找了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才敢拿出冰淇淋,这第一口还没吞下去呢,连河就出声了。   “叫大哥。”听着连溪的解释,连河挑了挑眉,“你偷吃冰淇淋的账,我们下次再算,你先过来。”   连溪有些不明所以,放下冰淇淋,抽了纸巾擦了嘴角,这才走到连河半躺着的沙发前。   “蹲下来。”   连溪下意识的半蹲下来,视线和连河几乎持平,她看着连河,有些迟疑的问:“怎么了?”   连河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越过她的头顶,然后用手指拨了拨她脑门上的——   花苗。   连溪愣了一下,自己也抬着手上去,打算自己也摸摸看,可刚碰上叶子,就被连河“啪”的一声给打开了。   连河眉间皱成一个川子:“你这么大力气,是想去揉面么?”   连溪:“……”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起来,踩着拖鞋踢踏踢踏的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镜子中的女人头顶着一株十厘米左右的花苗,花苗除了一角有些发黄之外,显得精神抖擞。   缺乏光合作用?   按理说不对啊,上次给的教训太过严重,连溪根本不敢耽误晒太阳的功夫。   她从私人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就从在杂物间翻出一把躺椅出来,擦干净后,自己哼哧哼哧的搬到阳台之上。   然后每天午睡都是在大太阳底下进行的,虽说没有按照《光合作用指南》所说,进行三百六十度这种有质量的翻晒,但是积少成多,也不至于缺少光合作用吧?   那她这脑门上的花苗为什么会冒出来?   连溪想到这,由扭头朝客厅走去,走到书架面前,准备查查相关的资料。   刚拿起书,连河在一旁含笑着开口:“不用找了,你缺乏微量元素,在土里埋个几小时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鱼儿的雷/(ㄒoㄒ)/~~~~~~ 男主暂时不在服务区,呼叫请转移哥哥桑。 ☆、第十二章   回味过来连河在说什么,连溪头顶着花苗,手拿着书僵在了原地。   在继光合作用事件之后,连溪本以为碰到三观炸裂的事情,她应该可以从容的去面对。   可事实证明心理准备做的再好,真碰上毁三观的事情,该炸裂的依旧炸裂的惨不忍睹,连溪甚至能够想象出那个画面,自己被埋在土里,露出一个脑袋,头顶着一根花苗……   她脑海里刚浮出那样的画面,就忍不住将手中的书本直接捂在了脸上,还来不及哀叹什么,手上的书一紧已经被抽走了。   连河站在连溪身后,手拿着书本,将书归置到远处,手指在书架上书籍脊背出一一掠过:“我之前没有料到你会这么早的配对,所以家里并没有相关的书籍。”   连溪不知道怎么回答,点点头:“哦。”   连河习惯性想揉连溪的头发,但是看了看她脑袋上的花苗,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弹了弹她脑袋上的花苗:“你哦什么哦啊,赶快去换衣服,我们去花房一趟拿些配料。顺便问问花医,你这个阶段,需要注意的点有什么。”   “花房”“花医”单从字面上已经很好理解,但是肯定不是连溪以前世界所接触的那样,她脑子寻找了一下,并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   于是脸上便露出疑惑出来:“花房?花医?”   连河解释:“女性配对之后,基因已经从根本上转变了,生活习性,身体的状况自然也会不一样……一旦生病,去普通医院并没有多大作用,这么一来,就需要专门的针对配对后女性的医疗机构--也就是花房。”   这么一解释,连溪马上明白了,举一反三:“那花医是花房里的专业医生?”   连河满意的点点头:“你小脑瓜子看着不大,倒是挺聪明嘛。”   连溪对这种夸奖不可置否,干脆不做回应,转过身回屋里换衣服。   她的衣服以前都是连河给添置的,两个柜子,一个柜子男装,一个柜子女装。   虽然女装只能在家里穿穿,但是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自从有条件之后,连河从来不在生活方面亏待连溪。   她的手在精致漂亮的裙子上摸了一把,到底还是关了女装的柜子,伸手从男装的柜子中找了一套不打眼的,在身上比了比,确定这套还算合身,就开始换起来。   没办法,配对之后,她进行了第二次的身体发育,不仅个子抽条了,胸围也上涨了。   柜子里一半合身的衣服都不能穿了,穿上裹胸之后,套上宽松的衣服,勉强还能以少年的样貌在外面招摇。   连溪将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扣紧,彻底遮住了喉结之后,对着全身镜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拿起架子上的帽子带上,随即打开房门走出去。   连河正站在可以里,他身上的居家服已经换成了休闲装,一身利落的黑色,头发被发蜡整理过,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要不是脸色还苍白依旧,大概很难相信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   看着连河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眉眼慢慢皱了起来:“大河,你还是在家休息吧……”   连河捋着自己袖口的褶皱,扫了连溪一眼:“你认识路?”   连溪默默的滚去开门。   这是连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跟着别人出门,她和连河两人的气氛虽然越来越好,但是彼此之间的禁忌的话题太多,其实并没有多少话题可以一路聊。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连河看着连溪埋着头朝着小区门口走去,干脆站在原地不再走了。   连溪走出去了二三十米后,才发现不对劲回过来,连河立在原地有些无奈的看着连溪:“小溪,咱家还没有穷到买不起飞行器的地步。”   连溪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是忘记了这一茬,记忆虽然都存在了她的脑子里,但是她如果不去自习寻找,一些细节的东西根本不会自己跳出来。   于是,等连河将飞行器从底下车库里开出来,连溪又默默的爬了上去。   和连河的性格一样,他驾驶的飞行器平稳的让人感觉到舒心,连溪坐在飞行器上,几乎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连河看了连溪,挑眉道:“你在担心什么?”   连溪心里一跳,侧过头看着连河,连河衣服波澜不惊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从要出门开始,你的注意力就不在自己那,眼神涣散,反应慢半拍……”连河用陈述的口气,一点点的说着,“虽说现在你对我陌生了不少,但是你到底是我带大的,你什么表情什么脾气我难道还不清楚?”   这一番话,让连溪将准备好的敷衍言辞吞了下去。   原来,很多事情,连河并不是不说,只是一直压着没有问而已,连溪张口了几次,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低下头去,沉默了起来。   就在连河以为连溪不会开口的时候,连溪半低着头,有些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逃出来的。”   “配对之后,我从医院逃走了,拿了大河在银行的身份,然后一路逃到了湖城。”   一旦开了口,剩下的话说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但是我基因资料应该在医院做了备份,身份能够作假,但是基因指纹这些,是做不了假的。现在我们去花房的话,若是要登记检测这些,我担心……”   连河一直默默的听着,虽说连溪嘴里说的简单,争个光过程只不过用了两句话来概括。   但是为什么进医院?为什么会逃跑?怎么逃出来的?   这一系列问题,连溪都没有说,不代表她没有发生过。   “所以你是在担心,那个……”连河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面前合适的词,“担心那个男人找过来么?”   见连溪又沉默了下去,连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手掌避开连溪的小花苗,在她头上狠狠揉了一把。   “好了,不是有你哥在么,你忘了你哥是干什么的?别说是基因数据了,就是联邦S级机密的战舰设计图,我也能悄无声息的给它改过来。”   连溪低头眨了眨眼,等明白过来连河说什么的时候,猛然抬起头来,有些惊喜道:“哥,你说真的?”   连河一巴掌拍在连溪的后脑勺上,挑眉:“你在质疑我?”   连溪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心里压着的巨石落下,赶忙抱大腿:“我以星辰的名义发誓……”   连河哭笑不得,这自家姑娘长大了,这么机灵真的好么。   ***   从家里到花房并不远,十几分钟后,两人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花房的地段,是市内最好的地段之一。   背靠青山,交通、空气、水资源……都排得上名号,这样的地段一直寸土寸金,但即使如此,政府也没用丝毫的吝啬,整片的划给了花房。   连溪刚下飞行器,就闻到了清晰的空气。   两人跟着指路牌,跨过了整个花园,这才走到了花房的屋子里,花房的屋子是半透明的,外面看里面和普通建筑无异。   但是真正走出去才知道,阳光透过玻璃,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屋子。   连溪一走进去,就闻到了各式各样的花香。   最惹人注意的,是角落里那一块整整齐齐的泥地,不知道是不是特制的土壤,居然是五颜六色的,每一种颜色十几平米大小,整整齐齐的,依次排列。   上面现在也整整齐齐的埋着——   妹子们。   她们头顶着花苗,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而男人们坐在十米开外的等候座位上,视线都不约而同的盯在泥地上,也有三三两两聊着天的,交流交流育花心得。   连河一把拉过连溪的手半拖着往前走:“行了,等会儿你被埋进去的时候,再好好看,到时候,你就是不想看也不行了。”   连溪翻了一个白眼,刚刚感到新奇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负责接待的花医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女性,身上没有任何首饰,头发梳的整齐而干练,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褂,样式比起医生的要更为干练些,袖口和衣摆都绣着花,简洁而漂亮。   一看到连溪的这张生面孔,又估计了连溪的年龄,知道这位肯定是最新配对的,也没用多说什么,只是掏出光脑终端:“小姐之前在花房里录入过个人信息么?”   这话是对着连河说的,毕竟妹子配对前的智力不一,配对后的表现也会不一样。   好一点的对话正常,除了知识需要重新学习之外,一些常识或多或少知道。   差的,就宛如新生婴儿一样,需要一点点的从头教了,那会别说对话,就是说话都说不清楚。   所以,在花房约定成俗,在配对的前几年,能不问妹子的问题都不会去问妹子。   连河也知道这个传统,直接代为开口道:“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花房。”   花医点点头,低头在光脑上写了什么,随即抬头说:“那我们暂时先去检查一下,从头到脚都要检查一遍,我们需要最准确的参数,研究院和医院哪套数据对我们没什么用。”   这话她说的平淡,语气中天然带着一种骄傲。   这难怪,花医在社会中的地位,比起普通医生何止高了几倍?   对于全身检查,两人都没有什么什么抵触,连溪倒是还有些担心,在进去检查之前,她还特意的看了一眼连河。   连河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光脑:“你先进去检查,剩下的问题我来解决。”   目送连溪进去,连河坐在了门外的等候座位上,收敛了笑容,打开光脑。   他根据连溪提供的医院名字,手指噼里啪啦的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着,没过多少一会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入侵成功”的字样。   连河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中的寒意更浓了。    ☆、第十三章   和连河赫赫有名的黑客头衔相反,他的攻击手法,一向以温柔著称。   找到漏洞,在对方的“后花园”里溜一圈,改动点东西……游刃有余的做完这些,对方甚至连发觉都没有发觉,更不用谈什么阻拦。   连河看了看计时器,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他这才顺手复制了几段监控视频,轻车熟路的擦掉自己所有的痕迹,完成了这些之后,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   而剩下的小半——   他直接侵入政府的门户,找出连溪使用过的身份记录,将所有有关于那个身份的所有记录,一一删除。   他不是连溪,自然知道有些人手眼通天,即使一时间找不到头绪,但是静下来,想找到什么只要有一丝痕迹,都可能顺藤摸瓜找上来。   他要把“可能”彻底掐断。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连河并没有马上停下来,而是依照之前谨慎的个性,将IP地址引到了几个方向完全不同的星球,自己这边则当场对光脑进行物理的关闭,将信号彻底绝缘到无数光年之外的蛮荒星球。   连河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嘴唇隐约的有些发白,呼吸的频率也急促了不少。   到底还受着伤,黑客这种脑力和体力并重的活,能坚持这么久,自己的身体还算是争气的。   他自己受伤状态自己清楚,在连溪面前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发生过,但是一个人,该虚弱的时候,他连矫情都矫情不出来。   坐在等候的椅子上,连河将这口气给缓了,这才顶着满脸的汗水睁开眼睛,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光脑之上。   视频库中的视频太过繁杂,他通过日期的筛选和人物的自我筛检功能,只来得及拿到这两段视频。   打开第一段视频:   时间是白天午饭时间,连溪穿着一身白色的护士服,精神抖擞的模样特别让人稀罕。   连河看着她有理有据的忽悠着警卫大叔,看着她目不斜视一脸淡定的走在医院中,看着她一步步的,看似胡闹却又心思缜密的逃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看到这连河露出一丝笑意,其中很多手法都是他惯用的,从小到达,他从来没有瞒过连溪什么,一直将她当作正常人教育和对待。   一遍不会的教两遍,两遍不会教三遍,这么循环反复的教授,即使连溪没有当场学会,估计也早已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就好像播下一颗种子。   等到她完全长大的一天,这些知识和手段,就会生根发芽。   想到这,他顺手打开了第二段视频:   这一段的日期是第一段视频之前,时间是显示凌晨六点多,大概是连溪配对的当天并不顺利。   一名男人打横抱着连溪,脸色沉重的从飞行器上钻了下来,他的军服上蹭着的都是血渍,看不出受伤了没有。   但即使这样,男人还是将昏迷着的连溪直接抗进了医院。   他脸色肃穆到近乎木讷,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侧脸。   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连河脸色不由慢慢凝重起来,这个男人虽说还没有到达人尽皆知的份上,但是稍稍懂一点政治和军事事情的人,都认识这个男人。   杭跃。   杭家大少,下一任杭家继承人,是南方军区最年轻的将军,没有之一。   杭跃素来低调惯了,私生活几乎没有任何报道,按照大家的资料来看,杭跃并没有成家,更没有所谓的“私生活”。   所以在连河的记忆里,杭跃是没有进行配对过的,难道他就是连溪口中的“那个男人”?   事情到了这,连河自认为是越来越清晰了,杭跃若是连溪配对的另一半,那难怪连溪刚配对没多久,就已经在生活上处处担心被找到。   其实永久性的解决连溪的问题,还有一个最彻底的方法,那就是把配对的男方给杀了。   人死如灯灭,永绝后患。   这种事情连河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已经反复的在脑海里过了千万遍,研究了各种手法,确保对方死的悄无声息。   只不过对象是杭跃的话,他大概需要将原有的计划一一推翻,从长计议。   连溪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这个世界的医疗科技比起之前的地球,简直就是云泥之差,很多复杂的人体数据,取个血样或者头发样本就可以马上得到。   她跟着花医将所有的仪器都轮了一遍,结束的时候,连溪推开门,就看见连河的光脑半合着放在膝盖上,半躺在椅子上,目光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溪走到近前的时候,连河似乎还是没有动静,她有些奇怪的开口:“哥,在想什么?”   连河的身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却突然一板正经的开口:“我在想,你埋在地上的时候,喝什么果汁好呢?”   连溪:“……”   这种问题,需要用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来思考么?   检查数据要等三天后才能彻底出来,随后出来的花医扫了一眼连溪的基本数据,看着连河难得的笑了笑:“姑娘很健康,各项身体指数看着都还算不错,就是缺乏了一些微量元素,我们这边的土壤都是现成的,先埋个几小时,稍后去药房那拿些配好的药粉,以后参杂在普通的泥地里,也可以自己做元素的补充。”   连溪想到自己看的头顶那一片花的事情,不禁开口:“真的确定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么?比如眼睛……”   “繁琐的一些项目,当然要再等上几天,不过从目前的数据来看,你的身体非常的健康。”花医专业的回答着。   话说完,撕了一张便签纸给连河,指了出口的方向道:“七色土壤的方向,相信你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别耽误功夫了,再耽误天都快黑了,到时候带着你家的‘小花’去土里呆着。”   连河连忙站起来,收起光脑,接过花医给的便签:“谢谢花医。”   还想问相信一些的‘小花’同志,就被连河默默的拖走了。   七彩土壤在阳光的照射下非常的漂亮,但是等到走进才发现,原来那么大的空间,都独立在玻璃幕罩中。   里面妹子们只露出一个个带着花苗的小脑袋,表情意外的悠然自得,守在门边的花医看了连河递过去的便签一眼,然后拿起光脑记录了什么。   记录完之后,花医桌子底下拖出一箱子的铁锹过来,啪的一声扔在连河的面前:“小伙子选一把趁手的,去里面的土里挖个坑,按照你家‘小花’的身高体型来,挖完了把‘小花’埋进去就可以了。”   连河在箱子中翻找了一下,掂量了掂量,侧头看向连溪这朵人形小花,故作庆幸道:“还好这些年我英明神武,没有把你喂成高大壮。”   连溪冲着连河龇了龇牙,却没有搭话,自己也弯下腰,挑了一把小两号的铁楸。   连河皱眉:“你拿这个做什么?”   “把自己埋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把大河同志受伤的事情忘记了,那不叫缺心眼,那叫缺良心。   看着连溪那小的跟玩具似的铁楸,花医只是笑笑,以为她兴致来了想玩玩。   刚刚配对成功的妹子,童心未泯,这种事情花房每天要上演无数次,所以并没有阻拦,打开玻璃门放,顺便嘱咐了一句:“不要打扰旁边的人。”   连河走进去之后,避开人群,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迟迟没有决定地方。   连溪走在后面,手里拖着一把铁楸,几分钟后,她忍不住开口:“大河……”   “不急不急,等大哥给你找一块风水宝地……”连河那不着调的模样,就差手拿罗盘,换上道士服了。   又不是下葬,还找什么风水宝穴?   连溪当机立断,干脆不走了,一把铁楸直接扎入自己脚边的土壤上:“就这了!”   连河懒洋洋的瞟了连溪一眼,自己半倚在玻璃墙上,一副懒得没有骨头的模样:“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跟着连河,得闹到猴年马月啊。   连河点点头:“那你挖吧,我看着。”   连溪:“……”   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被连河首先说出来,感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过真挖下去,才知道这边的土质松软的像是蛋糕一样,挖下去丝毫不费劲,连溪本根本没有花上多大的力气,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期间,自己也不时的蹦下去,用身体测量下坑的大小是否合适,等她最后一次跳下去,大小刚刚好的时候,她自己又跟半挂在坑的边缘,扒拉扒拉土,把自己给埋严实了。   湖城花房成立两百三十五年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妹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而那边,中途走出去的连河端了一个杯子过来,他半蹲下来,用手弹了弹她脑门上的花苗:“给你,白开水。”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杯子“砰”一声巨响,一寸寸炸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女主的。 哥哥才是你们的……你们在纠结什么?(╯-_-)╯╧╧ ☆、第十四章   整个花房想起了惊呼声,能量枪的能量束直接穿过玻璃幕,花房角落的玻璃幕碎成千万片。   剩下的残余能量束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攻去,其中一道,直接透过玻璃罩子,打在了连河手上的玻璃杯上。   玻璃杯从中间直接炸裂,有碎片朝着连溪的正脸而来,泛着锋利的光芒。   她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泥地之中,只留着一个脑袋,即使反应过来,也无处可避。   连溪干脆闭上眼睛,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她慢慢睁开眼睛,连河手中握着一把玻璃碎片,有鲜血一点点溢出,他却毫无所觉。   原来,连河在被子刚刚炸裂的一瞬间,伸手捞住了朝向连溪的碎片,但是情况太过紧急,他自己都没把握连溪会不会受伤。   连河将手中的一把玻璃渣滓扔到一边,有些踉跄的半跪在连溪面前。上上下下将她一颗小脑袋检查过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蹲下来,七手八脚的替连溪扒拉开泥土。   连溪自己埋得泥土自然不会太严实,连河刚刚挖到肩膀的位置,提着连溪的肩膀,跟拔萝卜似的,将连溪整个人拔了起来。   所有埋在地里的女人都惊慌失措的惊叫起来,挣扎着要爬出地里,有几个手忙脚乱的,不小心扭到手脚,只得恐惧的大哭起来。   外面等候的男人们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朝着这边奔来。   就在这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响动在脑袋上空炸开,整个天花板像是被受到强压了似的,越来越内陷,等到天花板终于坚持不住沉重,掉落了下来。   “轰”!   天花板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废墟上压着一架断成两截的战斗飞行器,而飞行器上,一只庞大的双翅怪兽身受重伤,却已经死死盯着周遭的人们。   子舰兽。   贝塔星系的作战型兽,以体积小,行动灵活著称。之所以被成为子舰兽,是因为他们跨越星际的途经,是依靠运输型巨兽——母舰兽。   母舰兽的体积不亚于任何一艘大型的战舰,其身体里,自带着一个个“母袋”,能够将子舰兽纳入体内,进行长途运输,从而到达另外一个星球,进行作战。   贝塔星分旱季和雨季,每到贝塔星旱季食物不足的时候,他们就会让母舰兽带着子舰兽,到各个星球去掠夺食物。   不是没有人想过联合起来,直接将贝塔星灭了,只是贝塔星的位于最蛮荒的星际暴丨乱区,周围黑洞密布,磁风暴席卷了大半个路途。   既建不了溶洞,也没有补给站能够跟上。   十艘战舰开进去,路上能折损八架,这还不包括战斗折损的……   在尝试了无数次的方法后,联邦不得不放弃攻打贝塔星的念头,只能每到贝塔星的旱季之时,就加强部署,派战舰在星域就开始拦截。   当然也会有不少漏网之鱼,不过不算太多,普通群众一生之中所见到的子舰兽数的数的过来。   更何况那会儿大家都有所准备,而不是像现在,明明是安全的雨季时期,为什么凭空的会出现一头子舰兽?   子舰兽已到,那么母舰兽呢?   连溪从脑力里翻出一系列的信息的时候,连河早已将连溪整个人抱起,什么话也没说,整个人闷头的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连溪回过头的一瞬,那头重伤的子舰兽已经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它暴躁的在大厅之中狂扫着,断了的一条腿,拖出一个圈的血渍出来。   大厅所有的装饰所用的物品,全部被横扫到地上,一地的狼藉。   再然后,连河抱着连溪已经跑出了大门足够远的距离,有远远不断的人和连河一样跑了出来,也有拿着武器的人从飞行器上跳下,冲了进去。   连溪半趴在连河怀里抬头,半空中,十几架的军用飞行器盘旋着,死死的和地面对峙着,现在在花房,即使他们机身挂载着丹药,此时也不敢动手,怕误伤到人。   所以它们只是在围堵,却没有动手,他们都在等。   在轰然的巨响中,一架人形的机甲从半空中直接跃入,黑红的配色加上图腾式的花纹,简直帅到拉风。   它从天花板上的破洞进入……再然后,连溪他们在外的就看不到了,只能听见里面砰砰砰的巨响声,然后盘旋着的飞机开始一架架的降落。   战斗,结束了。   “哥,已经安全了,我们回家吧。”   连溪说着,眼睛还盯着花房的屋子内,这是连溪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机甲,那种震撼完全无法形容。   直面帅的拉风的人形机甲,可不是电影院3D屏幕下看看《变形金刚》可以比拟的,连溪好不容易缓了回来,却没有得到连河的回应。   她慢慢从连河的怀里爬出来,有了不好的预感,声音有些颤抖:“哥?”   连河闭着眼睛,已经晕了过去,胸口的伤口被血渍渗透,看着就知道因为剧烈奔跑的原因,撕扯到了旧伤口。   连溪脑海里一本书的急救知识都在翻腾着,她想抓住点什么,但是心里的担心却也涌了出来,她一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一边四扫着四周。   花房已经摧毁了大半,进去拿药一时间不一定能够找到外伤用的,相比之下,飞行器上的急救包肯定有急救用的药物。   她自己家的飞行器几年没有启动过,里面的就是有急救包大概也过期了,连溪脱下自己的外套卷成一团,然后将连河慢慢的放在地上,将衣服垫在连河的脑后当枕头。   做完这些,连溪冲着那十几架刚刚降落的飞行器飞速的跑了过去,军用的飞行器,无论谁快速的靠近,都会下意识的做出戒严的状态。   连溪看着那一排端起的枪口,立刻举起双手,慢慢缓下速度,喘着气说:“我,我只是来要急救箱的,我哥哥他受伤了。”   连溪的帽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身上满是泥土灰尘,脸上糊了一脸的眼泪汗水,乌七八黑的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发亮。   再加上连溪的小身板,她的模样的确没有任何的威胁力,她话音刚落,大部分人就将热武器给收了起来,只留最后一个警戒着。   走出来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目光扫了不远处昏迷的连河一眼,再看着连溪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叫急救车比较好,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   说去问问,却并没有说问谁,军官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说完转身就朝着一架飞行器走去。   舱室里正坐着一个男人,肩上的军衔和他本身的年纪极为不符,只不过当他的脸抬起来的时候,你又会觉得气质上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他刚一踏入舱室,杭跃便抬起头来,询问着自己的属下:“吴林,我刚听见动静,外面怎么了?”   “将军,有个少年过来借急救箱,说是他哥哥受伤了。”   杭跃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子舰兽能够逃脱出来伤人,本就是我们的失职,急救箱给他就是,看看军医有没有空,最好让军医过去看看。”   “是。”   看着下属准备离开,杭跃似是想起什么,又追了一句:“如果里面收拾的差不多的话,你替我带句话,让姚守过来见我。”   “明白。”   吴林去医用飞行器上转了一圈,军医去花房救人了,此时并没有空闲的,想了想,他自己提着了个医药箱朝着少年走去。   “谢谢。”少年一把抓过急救箱,一边不住的说着谢谢,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转过身拔腿就跑。   吴林看着少年的背影,赞赏般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好教养。”   连溪半跪在地上,双手已经彻底消过毒,带上医用手套好,这才拆开连河渗着血的绷带。   和惨不忍睹外观相比,连河的伤口只是撕裂了,看起来可怕,但是程度却比连溪预想之中的好上太多。   连溪看到伤口基本上有底,扫了一眼充足的急救箱,喷了止血凝剂之后,开始清洗伤口起来。   她通过这么些日子的摧残,基础医护的功底很扎实,没过多久就已经做完止血、上药、包扎,再消毒的过程。   做完这些,她给连河喂了一点营养剂,看着连河醒过来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大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连河眼神放空了很久,才彻底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碍事。”   他挣扎着站起来,视线在急救箱上扫了一眼,拍了拍连溪的肩膀:“将东西还给人家,我们先回去。”   连溪扶着连河的手慢慢松开,确定他能稳稳站住后,这才应了一声,将急救箱的东西细致的归纳好,随即小跑着往对面的方向跑去。   她对着人家帅帅的军官哥哥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意,在一堆兵哥哥的带着笑意的眼神之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憨笑了一声就离开了。   吴林看着对面私人飞行器开走,小少年不住的在窗口处对他摇着手,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也顺手招手再见。   “吴林,你在看什么?”   吴林回头,姚守手拿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挑着好看的凤眼说。   这一波追踪子舰兽,直接从外太空追到了这座三线小城,姚守追了一天一夜,一共十二只漏网的子舰兽,最后一只刚刚追上给消灭了   更万幸的,因为有姚守的出手,这一次的伤亡几乎没有。   “一个来借急救箱的少年。”吴林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随即回归正题,“将军说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_^*,刚发现,忘记定时了…… ☆、第十五章   姚守跟着吴林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住的想要回头看。   远处的天空除了路过的飞行器,什么都没有,更何况最后一只子舰兽刚刚被消灭,随之而来等着他的事情,肯定繁琐而多。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头,就好像如果不回头,他就会后悔一样。   他盯着身后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一旁的吴林委婉的催促下,他才回过神来。   姚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皱了起来,大概是最近体力透支的厉害,精神波动有些不正常,   到底不再年少,之前十天半个月的潜伏,接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捣毁敌人老巢后,他只要睡上一觉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前几年的大战,前后拉锯的战线哪次不是几个月?可是现在,前后不到三天……他就已经觉得疲惫异常。   姚守跟着吴林走到舱室内,杭跃正拿着光脑看资料,他抬头便撞上了姚守的表情,挑了挑眉:“怎么了?”   “大概是有些累了,有些不在状态。”姚守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双腿撑直交叠起来,半躺在身后的沙发上,疲倦的吐出一口气来,“你找我来不是有事么?”   杭跃盯着姚守半天,表情依旧面瘫,可是眼中却透露着好奇:“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姚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淡淡的说,“我得罪什么人你不是知道的最清楚么?这些年光替你挡刀了。”   “那是不是你们家最近不太平?”   姚守听到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体上明白过来,事情应该挺严肃的。   他收起温润的表情将自家的事情回想而来一遍,摇头道:“我家老爷子老当益壮,有他坐镇,能出什么事?更何况最近因为星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爷子正愁找不到人下刀,最跳脱的小七最近都不敢动弹,家里少有这么太平过了。”   姚守说完,顿了一下,挑着眼角问:“你就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吧?”   杭跃并没有马上回答,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上,眉头慢慢的拢起:“这就奇怪了,刚刚传来的消息,你媳妇所有的信息,都被动过了,现在技术部正在着手恢复,难度有些大。”   姚守的脸色脸上的温润慢慢消失了:“我先回去一趟。”   杭跃叹了口气:“子舰兽这边的摊子,还没收拾完呢,你这……”   姚守站起来,捋了捋袖子上的褶皱:“杭大少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我现在退役在家,人身自由。”   ***   连河坐在椅子上,脸上盖着本书,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呼吸平稳,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连溪半仰着头,脑袋摇了摇,确定脑袋的花苗已经缩回去了,这才七手八脚的准备爬出来。   “啪!”   连河将书卷成筒状,一把就直接敲在连溪的脑袋上,淡淡的说:“四个小时,还差一小时十一分,给我在地里呆着。”   连溪囧囧有神,现在阳光不炽热,也可以用火热来形容……这大太阳的,你晒埋在地里一时半会还好说,但是一两个小时之后,她脑门都开始冒烟了。   更何况,除了脑袋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时间一长,关节都麻了,四个小时,确实不是正常人能够坚持的。   “加上几天前埋的两个小时,我还超出了四十九分呢。”连溪带着讨好的笑容,一边继续晚上爬,“你看我头上的花苗都缩进去了。”   连河用书压在连溪的头顶,将她的动作定住,悠闲的说:“我给你两种选择,第一,你再待上个把小时,到时候我把你□□。第二,你现在自己爬出来,明天我把你埋进去,再待上两个小时。”   “大河……”   “你叫大哥都没用,一还是二?”   连溪默默的爬回坑,将之前扒拉出来的泥往回拨,敷衍式的将自己再埋一遍。   连河也不说破,躺回他的椅子上,将书重新盖回脸上,继续“两人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自从那天回来,这都半个月了,连河一直就是这么不温不火的状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吃饭的时候,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关于信息篡改的事情,大概意思是让连溪放心,他已经将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全部都抹掉了。   不过连河自己却不像自己所说的那么坦然,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加重的原因,他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不经间身上外漏气势让连溪都不敢直视,但是转过头却又笑容明媚。   连溪观察了几天,决定放弃揣测连河的想法。   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的话,那么连河就是一本英文原著,所有字母她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跟天书差不多。   这一下午把连溪折腾的够呛,等她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多小时,连河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连溪看着连河消瘦的脸,嘴张了张还是没有选择出声,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的爬出来。   爬到一半,身体一空,连河已经弯腰把连溪整个人从地里拔了出来,他伸手一下下的拍着连溪身上的浮土,带着笑容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就差把脸全糊上泥了,哪里不错了?   连溪摆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懒得回答的样子:“我去洗澡。”   连溪本就不是那种唧唧歪歪的人,舒舒服服洗个澡后,很快的满血复活。   换好衣服走出卫生间,连溪才发现连河正站在门口,好像跟谁说着话,声音压的比较低,连溪隔着几米远,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哥,有客人?”   连河对门外的人又低声说了几句,门外的人一阵响动,脚步声越来越远,似是离开了。   连河关上门,回过头对上连溪,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顺手扯过挂在架子上的毛巾,走过去,将她整个脑袋包了进去,两只大手跟搓麻将似的搓着她的脑袋。   连溪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抗议:“大河,这是脑袋,不是面团。”   连河:“哦。”   然后没了。   连溪识时务的放弃了挣扎,等到连河擦完了,掀开毛巾,连溪一头短毛已经彻底炸开,像是栗子的毛刺,一根根倒竖着。   配上她自带着的小白眼,像是炸了毛的小狗,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稀罕。   连河扑哧一声就笑了,随即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小溪长的像我,怎么折腾都是这么帅。”   连溪伸手拍开了连河的手,刚刚满回的血量瞬间下去了一半:“大河你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呢”   连河没有回答,而是找来吹风机和梳子,替连溪梳理头发顺带吹干。   连溪在配对成功之前,智力相当于幼童,衣食住行都是连河一手操办的,收拾头发这种事情他做起来不仅轻车熟路,而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等收拾好连溪的头发,连河这次开口。   “刚刚是一个熟人过来递消息,严泽的位置找到了。”连河收回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视线对上连溪,“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将严泽带回来。”   严泽是连河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之一,虽然在一起的时候相互损的时间比较长,但是彼此真的出了事情的话,救人这种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的。   连溪对此早有准备,只是连河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她担心的成分比较多。   看着连溪皱起的眉头,连河将毛巾直接塞进连溪的手上,故作轻松说:“没多大点事情,你在家安安静静呆着,等我把严泽救出来之后,马上就回来。”   这种事情根本劝不住,更何况,连溪最严泽的印象太好,自然也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连溪脑海中无数的话翻腾了一遍,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   “我等你们回来。”   连溪本以为,既然去救人,当然要事先计划规划好,各种事项准备下来,最起码也得耗上一两天。   当晚睡在床上,她思考着自己到底能帮上什么忙,翻来覆去的折腾一整夜,除了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否决,剩下的就是把自己从头到尾剖析了一遍。   逃出来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如果少了连河,好像连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那架帅的拉风的人形机甲,在半空中纵身一跃,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第二天连溪起床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钟。   这个点,连河都没有叫醒她……   连溪想到这,直接掀开被子,穿着拖鞋走出了房门。   客厅空荡荡的,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反倒是连河一直放在架子上的光脑,连同他的武器一同消失了。   连溪坐在沙发上慢慢吐出一口气,正打算起身去做早点,就听到门口的门铃响动的声音。   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找了件外套将自己裹上,然后打开家庭监控的光脑。   光幕前跳出来一对帅气的兵哥哥,穿着帅气的制服:“您好,我们是军方部门的,希望和您谈一下花房赔偿的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微雨红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31 20:43:59 Loun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1 21:15:49 ☆、第十六章   这个世界的法律体系非常完善,如果有关于你的切身利益,即使你不去找,也会相关部门的人找上门来。   连溪在确认对方的身份之后,就打开了大门,让两名军人进了屋子。   两人对看一眼,确定家里只有连溪一人,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改天过来。   资料上显示,连溪可能是新配对的妹子,跟这种宛幼儿一般的新配对妹子聊赔偿,怎么能说的得清?   连溪却没有新配对妹子的自觉,从小的待客之礼早已经深入骨髓,她一边邀请俩帅帅的兵哥哥进屋入座。   一边拍了拍手掌,家政机器人咕噜噜的从一个角落里转了出来,连溪说:“去端杯水来。”   “听小溪的。”家政机器人摇着脑袋说着,咕噜噜的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三人分两边坐好,连溪连换衣服都没有换,对方既然是因为花房那天的事情而来,肯定早就看过自己的数据,自己是男是女,对方早就有底了。   她掩着宽大的外套,昨晚明显没怎么睡好,眼睛还带着疲倦:“我们该从什么地方谈起?”   左边的军人拿出光脑,将光幕设为视线共享,将一些文件调出来:“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张铭。很抱歉,由于子舰兽的收尾工作比较繁琐,我们现在才过来。我们将章程给您念下……”   公式化的开场白,连溪的点点头,视线却定个在右边的军人身上。   他脑袋上顶着一朵粉色的月季,半开着的,含苞欲放,非常漂亮。   若是只是这样,兵哥硬汉和花的搭配,除了有些喜感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月季的根泛着黑色,根茎像是被谁斩了半刀,摇摇欲坠的,像是马上就会折断。   花和花之间,除了品种上表现出不一样之外,状态上也会表现出不一样吗?   她正在想着,对方已经将章程念完了,大概说了句什么没有得到连溪的回应,放下手中的文件,盯着她说:“夫人,你如果没有什么疑义,签名确认之后,就能得到相应的赔偿——包括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安抚基金、政府补贴和军部补贴。”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倒是得了不少的数目。   “按照你们的章程来就是了,笔给我,我签名确认。”连溪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   她接过笔扫了一眼文件,在文件最后一条上转了一圈,手中的笔在指间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抬起头来:“很抱歉,我对最后一条条款有些疑惑——所有赔偿金将会打到女方伴侣的账户上?我可以转到我自己的私人账户上吗?”   连溪说完前半句,对面俩兵哥哥就已经露出炸裂般震惊表情,她居然能看懂条款?   随之又被连溪极强的逻辑能力所折服!尤其是作为单身军狗的张铭,配对申请从军校开始就入库了,现在入伍都三年了还遥遥无期,这个年代娶媳妇就跟中彩票似的。   他这个年龄见过最多的,就是大妈们,哪里见过这么水灵灵却思维清晰的妹子?   这是刚刚配对成功的妹子?   我擦,哪个小子幸运这么逆天啊,妹子高智商不说,还长的这么软萌软萌的!   他压抑住内心的不平静,表面上尽量维持着军人的严肃性,咳嗽了一声回答:“默认程序上是这样的,但是如果您需要,可以留下账户,我们会把赔偿金额打到您的账户上。”   连溪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笑容来:“那真是万分感谢了。”   她最后扬起的灿烂笑容,成功让单身军狗脸红了一下。   啊呀呀,小鲜肉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啊……   做完登记,连溪起身将两人送到门口,余光一直瞄着那人脑袋上顶着的月季花,摇摇欲坠的花株,就好像马上就会死掉一样。   自始自终,这位都没有开过口,脸色有些不好看。   连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开了口:“这位哥哥,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目光非常诚恳,如此突兀的话说出来,旁人也没有感觉到冒犯的意思。   而且,这个世界妹子天然享有豁免权,就是问出再不礼貌的事情,大家也习以为常。   顶着月季花的兵哥哥露出一个和善的表情,想了想,用安抚孩子的口吻回答:“是脸色不好看吗?因为辐射扩散导致的癌变,也许下次有什么事情,夫人就见不到我了呢。”   连溪手抖了一下,猜测得到了证实,她却突然难过了起来。如果他头顶的花株代表着的是生命力,那么这朵月季花,应该熬不过几天了。   连溪的表情或许太过明显,兵哥哥突然笑了起来,头顶上的月季花缓缓的绽开了部分,却压的花茎更低了:“夫人,您不需要替我难过,那次战役,我的同伴都死在了前线,我一个人能活到今天,已经很知足了。”   他眼中带着透出浅浅的暖意,挂着温润无比的笑意,用这么平和的表情谈论生死,就好像谈论明天去旅游一样。   连溪心脏跃动的速度徒然的加快,血流在瞬间逆流回心脏,毛孔用力扩张着,就好像有什么要透过皮肤钻起来。   能量透过掌心一点点往外汇聚,迅速在掌心长出一株摇曳的花来,半透明的花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长长的梗系飘荡着。   每一根梗系似乎都拉扯着连溪的神经。   她看着对方,突然福临心至,像是明白了什么:“哥哥,我能抱抱你么?”   这个世界的妹子都太过珍贵,尤其是配对成婚过的,男性伴侣都有一种本能的占有欲。   所以社会上的风俗,男人离非伴侣的妹子都会保持适当的距离,用以表示尊重和善意。   和已经配对妹子用抱什么的……其实已经超出了一般的礼仪界限。   但是连溪的表情太过真诚,也太过清澈,军人看着连溪,想着自己倒计时的生命,笑了笑,半俯下身子一把将连溪拥入怀里,动作轻柔没有一点轻浮。   “夫人,祝愿你以后平安快乐。”   连溪反手保住对方,一只手覆在对方的后颈之上,她掌心花朵徒然暴涨,梗系宛如藤蔓顺着对方的后劲晚上攀沿,直接缠上了对方的根部。   就好像是本能,连溪身体中的能量顺着梗系直接扎入月季根部,迅速修补着月季断裂的部分,一点点绞杀吞噬根部泛黑的部分。   就在连溪以为结束的时候,无名花突然全部绽开,就像是张开的大嘴,一口就把对方的月季给吞了……   是的,吞了。   从花苞开始,连花茎都没放过,直接将对方的整株花给吞了!   连溪脑海里的一根玄绷断了,剧本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走向?   她被这毫无征兆的动作整闷了,还来不及细想,肩膀一重,兵哥哥已经倒在她的身上,要不是她反应快侧了一下,背靠着墙,这一下估计能把她带地上。   一旁的张铭立刻上来搀扶,将人从她身上扒拉开,连溪闷哼一声,却来不及估计自己,连忙看向对方。   兵哥哥脑袋上的花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绿色的,小小的幼苗。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要不是对方的花株濒临垂死,眼看就要失去生机,连溪也不会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   张铭检查了一遍之后,发现对方生命特征平稳,松下一口气之后拿出联络器,联系了医院。   一转过头看见连溪脸色发白,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夫人,你别担心,这不关你的事,医院说他也就这几天了,是他不想死在医院里,所以才执意要跟我过来。”   连溪知道对方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问道:“马上要去医院吗?”   “大概五分钟左右,抱歉,今天吓着您……”   张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连溪转头就冲进了卧室,边跑边说:“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张铭不知道,她自己却明白,兵哥哥此次的昏迷时因她而起,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看看。更何况,她要证实下,事情是不是像她想象中的一样。   “可是……”   可是什么,连溪已经听不到了,她一溜烟跑到了卧室,消失在了张铭的视线之中。   不到两分钟,她换了一身衣服穿好鞋子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男士的外套和毛巾。   连溪将连河的外套盖在兵哥哥身上,伸手测探了他的体温,有些偏高,但是还属于比较正常的状态。   她将兵哥哥制服的领子解开,以便让对方更好的呼吸,随即拿着毛巾,将他脸上的汗水擦掉。   这一系列动作纯熟的让张铭都插不上手,他刚想着要去做什么的时候,救护飞行器的警鸣声已经划破了天空。   军医院的行动专业又迅速,连溪跟在担架旁边小跑着,她个子小,腿短,跟在后面的时候几乎没有存在感,一群人急匆匆的人也没多在意。   只是但她自顾自爬上飞行器的时候,直接缩在一个角落里坐着,双手抱膝当装饰品,就差在脑门上贴上字条“你们看不见我。”   医护人员愣了一下,医生扫了一眼张铭,一脸“现在什么情况”的表情。   见张铭也一脸的茫然,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医生也没时间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手上动作有条不絮,直接下令:“起飞!”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ZAO急,男主马上上线。 PS:谢谢 鱼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2 20:12:22 ☆、第十七章   急症室的灯还亮着,连溪坐在门口的等候位置上,双手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   张铭扫了连溪一眼,看着她脑袋一搭一搭的,明明困得要死,却非要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过了没几分钟,上眼皮更下眼皮开始新一轮战斗。   这位姑奶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谁也没有通知,她的伴侣估计要急疯了。   他不是没提过要联系她的伴侣,可是连溪压根不搭理他,不是转移话题,就是装死没听见,三番五次后,张铭也放弃了。   大概伴侣之间闹了什么矛盾。   张铭这么想着,侧头过去看着连溪,撇开她乱糟糟的头发,她长的真的很好看,脸型立体却不打眼。   就好像是画册插画里的姑娘,五官没有任何用力点,但是组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漂亮。   妹子配对之后,自身的长相,会随着花型和男方的基因有所改变,可以想象,她的伴侣外貌有多出色了。   他以后可以遇上这么好的姑娘么?   等等……   张铭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自己兄弟生死未卜,他都在想些什么!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将一些乱起八糟的想法全部都抛开,抬起头死死盯着急救室的大门,似是要将大门盯出一个洞来。   几分钟后,他的袖子被轻轻的拉扯了一下,张铭的目光投向袖口,一只小手只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他袖扣的部分,轻轻的往外拉了拉。   “不好意思,刚刚叫了你几遍,你没有回我……”连溪看着张铭回过神来看向她,放开袖子,露出一个笑容,“我是想问问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买吃的。”   张铭看着连溪,突然站起来,有些懊恼的说:“是我不好,这都快十小时了,我也没注意到你没吃东西,我对这熟悉,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让一个妹子饿了一天,他却完全没有自觉,如果对方的伴侣知道了,第一件事估计是杀了自己。   连溪对这医院确实不熟,听了张铭的话也不矫情,感谢道:“我不挑食,你吃什么照着给我来一份就好。”   “好,那我……”张铭边说着,边在身上翻了翻,似乎在找什么却没有找到,脸上渐渐的露出尴尬来。   连溪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笑着说:“那还是我请你吃好了,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你看着给我挑一份可以么?”   “啊,没问题,没问题……”   张铭走后,偌大的走廊上,就只剩下了连溪一个人。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地方,研究院的几个月,她每天担心受怕,对这种纯白且带着消毒水的地方,有着从心底的厌恶。   不过,她依旧对医院,保持最大的尊敬。   她双手对掌相扣,拖着下巴,慢慢闭上眼睛,为病房里的人祈祷着。   ****   湖城,第三军区军医院,急症楼前。   姚守从飞行器上下来,掩了掩身上的大衣,扫了一眼四周,没看见自己想要找的人,挑了挑丹凤眼道:“张铭呢?”   吴林跟在姚守身后下来,听到这话回答:“应该在急救室前候着,其实陆少过来的事情,瞒着所有的人,军部没弄清楚动静之前,只能将他安排在后勤部……这个时候,陆少到底在想什么?”   姚守眉头皱起,听到这,微不可闻的吐了一口气,边走边说:“陆贺峰那人,从小开始,就干净的不像世家出来的人,信仰比命都重要,他那样的人即使等死,也不会去医院等死的……你家将军呢?”   “将军正在往这赶,三个小时之内能够达到。”吴林一边回答,一边连忙跟上姚守的脚步。   “在几楼?”姚守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落在了电梯的位置,询问道。   “因为情况太过紧急……”吴林一脸心虚的说到一半,突然眼尖的看见一个人从里往外走,他立刻出声,“张铭!”   张铭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食物和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愣了一下,在大厅里寻找了一下,看到姚守两人,连忙迎了上来。   脚跟靠拢成立正姿势,右手径迅速抬起,中指靠近眉间,干净利落的行了个军礼:“少校!”   “我现在退役在家,少校什么的还是免了,你上前带路。”姚守走上前,淡淡陈述着,他平时温润的眉眼此时收敛了起来,反而更有震慑力。   张铭听到这话不知道怎么接,率先一步走在前面带路,别人不知道姚守为什么退役,他作为陆少的副手却是知道的。   十年前,他眼前这一位在配对的途中,遭遇对敌阻击战,种子落地却无法及时配对,生生的错过了配对的机会。   十年军功,才换得再来一次。   可这一次机会,听说也不是很顺利……   不过迟早姚守都会归队的,不仅不会像谣言一样“得罪杭大少被雪藏”,反而会得到重用,今后如果没有意外,仕途通畅是一定的。   三人走到电梯口,等着电梯。   姚守的视线在张铭手中的快餐上落了一圈,放缓了语气说:“陆贺峰一向任性惯了,这次麻烦你了,我已经通知了陆家过来接人,天亮之前,会有更专业的医疗队前来。”   张铭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缓缓说:“是我帮助陆少隐瞒的,如果陆少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姚守拿出一根烟来,扫了禁烟的标志,将烟重新塞了回去:“不用自责,陆家如果不同意,你俩怎么可能在湖城待这么长时间?这和你没任何关系,过几日你应该会接到调令,调回原有的部队,暂时只能跳一级,等你攒了些军功……”   这话,倒有点像是在说着陆贺峰死后的安排了。   姚守说到一半,顿住了,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医生怎么说?”   张铭苦笑了一声:“病危通知刚进去就下了,现在半天过去了,依旧在抢救着,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不过再不清楚,陆贺峰的身体情况,各自心底都明白,这次即使能抢回来,也只是在和死神进行拉锯战而已。   姚守的视线在张铭的脸上扫了一眼,见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想了想:“待会,你先回去休息,过两三个小时,杭跃也会过来,到时候我们俩来安排守夜。”   张铭听了这话,有些慌了,生怕姚守直接把他赶回去,连忙拒绝:“我就是回去睡觉也睡不踏实,还不如在这守着来的心安一些,更何况,我们今天去到访的那家夫人,因为过意不去还一直守在这里。”   姚守只是提议一下,并没有勉强对方的意思,听了张铭的话后半句,挑眉:“夫人?”   张铭刚想解释什么,电梯门已经开了,里面的人涌了出来。   三人分前后走了进去,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姚守的胸腔有什么渐渐鼓噪了起来。   一旁的张铭却似是没有任何察觉,伸手按了七楼的层数。   姚守总觉得这种感觉有哪里很熟悉,思索了几秒钟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叮咚”一声,清脆的提示声打断了他的话,七楼转眼间就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楼梯口正对着三楼唯一一条走廊,一眼望到底,整条走廊上此时孤零零的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整条走廊上睡着一个人。   她头靠着椅背,歪侧着睡着了,全身无意识的缩成一团,下巴缩在了领子下,短发乱七八糟盖住了脸型,一眼看去甚至分辨不出男女。   但是姚守却停了下来。   胸腔的位置,鼓噪的心跳声,一点点的平复下来,一点点的和血液跃动出一样的频率。   一旁两人疑惑的看了姚守一眼,正打算问出口,却被姚守抬手制止了——他做了个在原地待命的动作。   姚守踏着军靴,走路的却没有发出多少声音,他每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是一样的距离,步伐有条不紊。   几十米的距离,没有多少时间,姚守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立在连溪面前,不知道想了什么,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伸出手去,想替她拨开刘海,但是手抬在半空中很长时间,还是慢慢的收了回来。   他脱掉帽子,犹豫了下,姚守慢慢的坐在了连溪旁边的位置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肩膀一重,连溪的脑袋已经搭了过来,依旧一副睡的昏天暗地的样子。   姚守从眉间到嘴角,一点点的舒展开,直到暖意染透了眉梢。   ***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这是连溪睡的最好一次。   她很难去描述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彻底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周围安全的令人动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一觉可以不用醒过来。   连溪打了个哈欠,慢慢的睁开眼睛,恒星的光线刺得她下意识闭上眼。   她此时躺在一排座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件外套,男式黑色长款风衣,不知道是谁的。   张铭正立在窗前,悖逆着光,手中端着一杯咖啡,见她醒来笑了笑:“看你睡的香,就没打扰你,饿了么?我刚买了吃的。”   连溪眼神还有些朦胧,就开始问:“他怎么样?”   “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具体的情况,要等下午才能知道。”张铭笑着回答,“幸苦你了。”   连溪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心脏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了,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不怪我跟着来添乱,就已经不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连溪总觉得,张铭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她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无形间,两人的距离远了许多。   想到这她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落回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看着并不像是张铭的,遂问道:“这衣服是……有其他人来过么?”   张铭盯着连溪看了几秒,眼神闪过一抹复杂,回答:“没有,就我们俩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艰难上线,暂时选择明面上不出现女主面前,两人毕竟矛盾太大,都需要一些距离去磨合。 他其实也很萌的……别这么早抛弃他。(>﹏<。)~呜~~~ ☆、第十八章   张铭说的太过笃定,连溪张了张口,只能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抓着大衣的衣摆问道:“那这件衣服?”   “我过来的时候,就见你身上盖着这件衣服。”张铭端着咖啡走到连溪身侧,隔着一段距离,没坐着,只是倚在了墙边,“我觉得你还是先收着,说不定是哪个医护人员或者家属的衣服,过一会儿,就过来拿了。”   连溪想了想也是,起身将大衣抖开,然后一点点的捋平对叠,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这才打开张铭递过来的袋子,袋子自带恒温功能,里面的食物甚至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连溪叫不出早点的名字,但是单单闻着香气,就比那所谓的营养餐美味无数倍。   连溪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抓起其中卖相不错的一个整个塞进嘴里,脸颊一边顿时鼓了起来。   她一边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咕噜噜吃着,一边口齿不清的赞叹:“好次,作家医虐食抗的服役开半了!(好吃,这家医院食堂的厨艺太棒了。)”   张铭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湖城百年老字号的定制早点,能不好吃么?   爱心早点这种狗血桥段,会虐死单身狗的。   不过谁又能想到,面前这位他内心赞叹了无数遍的夫人,居然是姚少校伴侣,虽然眼前的情况有些诡异,但是架不住两人登对啊。   就好比之前他还在质疑,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连溪,可是自家少校一出现,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四个字——   果然如此。   在这种单身狗没有人权的年代,张铭觉得,自己还是好好工作天天存钱来的实际一些。   什么时候,他能够混到姚少校或者杭将军他们一半的水准,估计愿意和他配对的姑娘就多了呢?   张铭在放空脑子发呆的时候,连溪已经三下五除二将早餐啃完了,这是按照一个成年男人份量买的早点,连溪吃的一干二净。   “哧——”连溪咬着吸管,将最后一滴牛奶喝完,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张铭看着她泛红的脸,有一种伸手揉揉的冲动。   不过想想少校千里追杀他的样子,他还是收了收心思问连溪:“吃饱了吗?主治医师刚刚吃过早饭,我们可以问问医生,能不能去探视陆少。”   “饱了,刚刚……我有些饿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张铭的话在脑子里再过一遍后,连溪才反应过来,陆少就是头顶着月季花的那位兵哥哥,连忙补了一句:“我马上收拾好。”   说完,她低头收拾完包装垃圾扔掉,擦干净手之后,把黑色的大衣挂在手臂之上。   “走吧。”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聊着离开,转角的地方,两道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杭跃依旧一副面瘫的样子,冲着远处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以后都准备躲在暗地里看着?”   姚守恢复了以往温润的样子,眉梢都浸着慵懒:“不然?她怕我怕到不惜孤身逃走,光明正大的将她绑回去多容易,可以后呢?”   杭跃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你阻感药少吃点,老爷子那应该有没有副作用的,回头,我让吴林给你送来。”   配对双方之间,是有相互感应的,某部分甚至会承担痛觉。   这就意味着,如果一个人做手术,那么另外的伴侣会得到近一半的痛感,为了避免这种牵连情况的上演,医学界特地研制出了阻感类药物。   顾名思义,这种药物能够阻隔、甚至阻断掉伴侣双方之间的通感,让双方可以不受彼此的“牵连”。   姚正是服用了这类药物,他才能立在十米远的地方,却不被他那小媳妇发现。   至于姚守怎么追回小媳妇,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既然配对已经成功了,只要姚守还活着,这一辈子那么漫长,很多事情,慢慢耗,总能耗下来的。   令他担心的,反而是因为“是药三分毒”,多多少少的,这类药物都有一些副作用。   “不用麻烦吴林,到时候送我自己去拿就好。”姚守不太在意的点点头,对着走廊尽头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你跟陆家怎么说的?”   杭跃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还能怎么说,让陆家无论准备丧事还是准备庆祝的,都通通消停了。”   姚守慢慢眯起眼睛:“五脏六腑几乎的衰竭的人,突然慢慢自愈了,医生说,这是奇迹……”   杭跃垂下眼帘,“我正准备让人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了,反正你也有空,不如……”   “谁说我有空了?”姚守重新挂上他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今天搬家。”   ***   “这是奇迹!”   主治苏医生在办公室里正走了几圈,反过去再走两圈,突然停下来,抓了抓半秃了的头发,继续感慨:“奇迹啊。”   他们是陆家提了申请之后,直接从总部拉过来的,担心湖城没有配对的设施,连设备都塞了一小半个运输飞行器。   陆家这位少爷,心未必有天高,但是命的确比纸薄。   之前陆贺峰的就是他接诊的,单单救治方案就堆了自己满满一书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贺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所以,在路上大家就知道,陆贺峰这次的抢救,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尽全力,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怀着这样的心情,一个联邦顶级的医疗团队来到湖城军医院,正打算抢救呢,这边回答——   已经抢救完了。   不仅如此,还抢救成功了。   最新的身体数据源源不断的传来,一群人几乎都看呆了,不仅癌变的肿瘤没有了,就连坏死阻止和几乎衰竭的五脏六腑,都在焕发着生机。   这简直颠覆医学界的三观!   他们见过个别病人靠着不断医治和斗争,慢慢的恢复的,但即使这样,身体底子也毁得差不多了,顶多能再拖个几年。   但是,陆家这位少爷,癌变的部分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消失了!一夜之间啊!   “您都说了几十遍了。”张铭无奈的看着抽风的苏医生,还不止这一个,隔壁的休息室还有一堆集体在抽风,“您倒是先说说陆少现在怎么样了?”   苏医生继续开始转圈:“陆少他……简直就是奇迹!”   连溪坐在角落里,咧开嘴就笑了,这鸡同鸭讲的情况有意思死了,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能沟通到现在。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看医生这样的反应,她大概明白了,自己应该没有帮倒忙,或许——   还误打误撞救了人?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身,这样的一朵花,和谐的就好像从她身体里长出来一样。   张铭和苏医生沟通了半天,终于放弃了询问详细情况的念头,估计要等这群医生集体抽风完了,他才能问出些什么。   想到这,他说出了来这的第二个目的:“我们能去看看陆少么?”   这个问题,倒是拉回了苏医生的神志,他愣了一会儿,从抽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了看时间:“陆少现在在无菌室接受观察,你们可以透过玻璃墙,看上一眼。”   不过,在此之前,两人要先进行消毒。   张铭和连溪两人从消毒室出来,已经有医护人员在门口等着,他约莫三十岁出头,身上穿着本医院的制服,表情说不上热情,但不算冷淡。   他一边嘱咐着两人一些注意事项,一边将两人领进靠左边的一个病房。   大门打开后,两人透过玻璃幕,看见了陆贺峰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上挂着呼吸机,一动不动。   脸色却比之前好看了很多,如果说他之前死气沉沉,那么现在纵使再虚弱,也带着生机。   连溪往前靠了一步,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他脑袋上原本顶着月季花的地方,被一株小小的幼苗所取代。   两瓣叶子,绿色几乎浸透了她的瞳孔。   她的掌心,灼热几乎同一时间弥漫开,最后消失殆尽,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说一眼其实也真的只给看那么一眼,前后不到一分钟,连溪和张铭就被医护人员催促着离开。   两人在走廊上走着,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张铭提出要送连溪回去,被她拒绝了,这里这么多事情在这,病人还没有醒过来,肯定有很多地方要用到他。   再说了,这个世界的公共交通那么发达,自己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半个小时后。   连溪从公共飞行器上下来,顺着公共站台一直往自己家小区走,走到自己住的楼层前,发现搬家公司的车正停在对面。   几个工人正在抬着家具往上走,连溪的视线在原木家具上扫了一眼,啧啧的感慨了下。   这个世界可不是地球,科技发展到了极致,各种材质层出不穷,但是绿化面积也就那样,联邦常年实行封山禁令。   大部分木质家具都需要从外星进口,只要和原木扯上的,价格都要翻个几番……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连溪暗叹了一声土豪,也没在意,回过头往自己楼栋走去。   只不过对面楼搬来一个新住户而已,即使再土豪,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女主最近红鸾星动~ PS: 鱼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2 20:12:22 夙夙夙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4 21:49:59 北尘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4 22:42:54 ☆、第十九章   连河走后,连溪又回到了一个人住的日子。   不过她的日子依旧闲不下来,吃完早饭后,她坐在沙发上,带上头盔,然后进入了虚拟的学校。   满打满算,连溪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连一个月时间都不到。潜意识中,连溪对这个世界超出她常识的部分,都排斥着。   尤其是高科技,一直到现在,她都抱着仰望的心态,一点点试探着。   就好比新买的光脑,要不是连河心有心想让连溪学会使用,连溪连光脑的身份都没有想过去绑定。   她其实很好奇,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角,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为什么都可以将自己过去和习惯迅速剥离掉,瞬间完美融入。   而她,只感觉到自己,腐朽陈旧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   一睁开眼,天翻地覆。   绑定完身份后,在连河手把手的指导下,购买了全息的头盔,然后开始了她来这个世界的初等教育。   所谓的初等,自然是从幼儿园的课程开始。   这些知识连河其实都教过,但是连溪素来就习惯循序渐进,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从头到尾的顺一遍,才会明白自己缺在哪,不足在什么地方。   全息教室和实体教室差不多,基础课程都是虚拟的NPC老师教授,连溪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断询问,也可以自己调整上课的速度。   一节课时,连溪只要花一两分钟的时间顺一遍知识点,碰到疑惑的,才会放慢速度。   就这样,连溪凭着连河的之前的填鸭式教育,加上她自己本科的底子,在连河离开之前,她已经捋顺了小学六年级的课程。   这次进来,连溪将之前的课程再复习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转到了初中的课程。   初中的课程显然多了不少,连溪将一部分类似于《花和鉴赏》、《人和人行为交往艺术》这样的没有用课程剔除掉。   学习进度虽然降了不少,可是还在连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中途,连溪出去喝了口水,再次一头扎入课程之中。   四个小时之后,直到系统强制性弹出“劳逸结合的字样”,连溪这才摇了摇有些发涨的脑袋询问道:“有什么可以放松的地方吗?”   之前连河在的时候,她都是学完之后,马上退出来,给连河换药顺便给他当玩具逗乐着玩。   可是今天,她一个人确实是懒得动弹了,就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系统直接跳出了一排窗口,分门别类的写着“电影”“舞蹈”“机甲”“游戏”“文艺”……各种项目。   连溪的眼睛扫过这一排,定格在机甲上,目光就移不开了,选择了“机甲”。   【系统:请选择您需要隐藏的个人信息】   看着自己的信息栏,连溪将所有的信息全部隐藏了,将性别调成男,外貌做了百分之五十的调动。   顺便,给自己取了个代号——   罂粟。   接下来的界面就像是网络游戏的引导,连溪跟着系统向导过了一遍,明白了大约的规则,也记住了一些基本的禁忌。   【是否进入机甲格斗场?是\否】   是。   在确认的一瞬间,连溪周围原本密室一样的环境不见了,随之出现的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和灯火通明建筑。   繁华的灯火,络绎不绝的人流,细细的交谈声,还有隔壁咖啡厅里传来的歌声……这一切就和现实场没有任何差异。   连溪愣了下,半蹲下来,有些迟疑的用手触碰了店面的墙角,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   “你要不趴在地上试试,这路是不是真的?”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被电子音过滤后有一些失真,但是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却没有任何变化。   连溪抬起头,一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五官应该也经过调整,痞痞的笑意在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他的语气里虽然没有恶意,但是带着一种看“乡下穷小子”类似的优越感。   也对,在这个虚拟世界,如果有人表现出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姿态出来,那一定是某个穷的连光脑也买不起的小子。   说不定存了无数年的钱,才在这个年纪存够了钱,卖了最低等的光脑,第一次进入天网。   “谢谢建议。”连溪客气的回答着,没有任何情绪的站了起来,即使手上没有任何灰尘,也习惯性的拍了拍手。   她的个子只到对方肩膀,这个高度,说话依旧得仰着头……   所以连溪半垂下头,直接绕过了对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借过。不好意思,赶时间。”   她说着,指了指男人身后的建筑。   这是一个类似于罗马斗兽场的原形建筑,但是面积一样看不到头,这还是外在的面积,内在的面积理论上几乎趋于无限。   男人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连溪对这种自来熟,外加嘴贱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只不过,她刚越过对方的时候,就被他一下子拦了下来,他的脸皱了起来,疑惑道:“你脑袋上顶着娘了吧唧的东西,是花?”   “哈?”连溪下意识抬起手,往脑袋上捋了一下,成功的摸到了花株   她僵了一下,冷笑:“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么?”   连溪的态度成功的将对方激怒了,男人上前一步,朝着她脑袋上的花株抓去:“你个小子怎么说话……”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听见“叮咚”一声,一行字幕崩了出来。   【由于你对用户欲行不轨,被强制关入小黑屋一个星期,请自我反省三观,以确保不会危害社会。】   杭劲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将头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他不就是看见一个乡下少年头顶着花,觉得好笑,所以上去逗逗么?   欲行不轨是什么鬼?他现在就被他老哥关小黑屋!   这双重小黑屋,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连溪是听不到杭二宝同志的抱怨,她立在街头,满意的看见对面碍事的人消失在了眼前。   天网女性保护条例第十三条:如果遭到男性的骚扰,可以开启惩罚模式,将对方关进小黑屋,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就是,事先做好功课的重要性。   机甲格斗场,一眼看不到头。   分设的公共擂台就足足有几百个,这还不算上隐形的私人擂台,每一个擂台都被球形的光幕围绕着,站在外面的观众,能够清晰的看清里面的战斗。   为了增加围观的乐趣,系统甚至允许观众下注,赔率根据战斗双方的等级和胜率自动判定,观众可以将各自的积分当作筹码,进行押注。   而积分自然是战斗赢来的,积分越高,等级越高,所享受的待遇也就越高。   对于战斗天赋爆表的索兰星人来说,这里永远是男人的必去之地之一,这里的人气,仅仅次于一年一度的配对相亲大会。   连溪挤进机甲格斗场的时候,里面黑压压的都是人,各式各样打扮都有。   有穿着制服的,有少数民族打扮的,有的穿着大裤衩裸着上半身,还有的人变身成卡通人物,在人群中上蹿下跳。   这么一来,头顶着花苗的连溪,就一点也不怪异了。   连溪抬手捏了捏头上的花苗,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吞了月季花之后,花苗长大了不少,她现在摸到的花苞,已经有半掌那么大。   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要开了。   她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在格斗场上晃荡着,两两对决的机甲,即使是虚拟的,那些拟真的对撞和攻击,都让观众看的热血沸腾。   越往里,擂台的等级越高。   对战双方速度也越来越快,所用的招式连溪即使不太懂,也能看出个好坏来。   直到走到最后一个擂台——0号擂台时,上面并没有对战在举行,光幕是半灰色的,一旁有似乎有观众在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能排到这样位置的打斗,一定很好看,可惜还没有开始。   连溪有些遗憾的转过身去,顺着光脑的半透明地图,找到新人的训练室,一抬腿就从光幕门中跨了进去。   她身影消失在格斗场的时候,0号擂台上的光幕突然的亮起,在无数欢呼声中,两架定制的高级机甲缓缓落在擂台之上。   姚守检查了一遍机甲参数,看了看时间,发了一个信息过去——   【速战速决。】   【怎么了?】   【我媳妇一个人在家。】   这个点,她现在应该学习完了去吃午饭。   饭后,她多半会去阳台睡个午觉,进行光合作用。   ***   新人可以免费领一套机甲,制式的,烂大街的型号。   连溪坐在舱室之中兴奋了半天,左摸摸,又戳戳,对一切都觉得好奇。   半个小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压根不会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连小花有开机甲的特别技巧,没看到脑袋上顶着株花苗么? 下面有奖答题: 你们猜,花开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PS:谢谢 北尘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5 21:47:23 田野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5 22:06:04 ☆、第二十章   在这个科幻却带着魔幻风的世界,让人脑袋上开花容易,但是让人开机甲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好比地球上的战斗机驾驶员,每一位,都是靠燃料喂出来的。   培养一名优秀的驾驶员,其成本用黄金等价的话,足够打造1:1大小的金人。   在索兰,机甲学习虽然要普遍了许多,却不代表机甲的难度减少了,繁杂的操作步骤,机甲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十几个按键同时进行。   这就意味着,会不会开是一回事,但是想要开好机甲,就意味着手速一定要达到基础的手速之上。   也就是有“手速分割线”之称的225,若是一个人有效操纵一分钟在225次,那么才能够说,有资格“开好”机甲了。   也只是,有资格而已。   在联邦,第一梯队的那些机甲“战神”们,平均手速均突破了400,目前最高的机甲手速,一直由杭跃保持着,537。   简直,非人类。   就跟弹钢琴一样,不仅思维反应是天赋的一种,外在的手指长度,也是天赋的一种。   连溪看完系统蹦出来的资料,低头看看自己短短的五根手指头,觉得自己这辈子若是能开好机甲,也算是奇迹了。   写科幻的作者,你们给我站出来!   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女主角到底是因为手指特长呢,还是因为智商特高呢,为什么分分钟就能驾驶者机甲满世界跑呢?   她脑袋上顶着朵花,可以算特“长”么?   连溪默默的盯着机甲舱室看了会儿,坐在座位上复习了一遍机甲变革史,然后粗放的扫了一遍《机甲操作要义》,终于在最后的挣扎中,认识到这一行的确不适合自己。   才恋恋不舍的将它收起来,走出了新人练习室。   扑面而来是意外喧闹热烈的场面,与之前各自看各自的战斗不同,这一次,大家都围在0号的擂台四周,或三五成群,或者两两交流,讨论的异常激烈。   嘈杂的声音,像是要将整个屋顶都给掀翻了。   连溪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在角落里找了一个视野开阔地方,垫起脚往前看去,擂台上两台造型帅的拉风的机甲,正激烈的交战着。   左边的人形机甲黑配红经典搭配,大中华最喜欢的配色之一,除了机甲头部刻了一个“Y”字,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反倒是右边的兽形机甲,流畅的线条,造型非常的漂亮,暗金色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有着流水一样的光泽。   她大概来晚了,两台机甲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就连连溪这样连外行都算不上的人,都看出来了优劣。   黑红色的人形机甲占了明显的上风,打压的兽形的机甲抬不起头来,他们各自拿着冷武器,拳、腿、肘、牙……似乎每一个关节都能够参加战斗。   人形机甲一鼓作气,从占上风开始,暴风雨般的攻击就没有停止过,整个擂台都传来“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   每一次巨响响起,观众席上就会响起叫好声,一声压过一声,一声狂过一声,到最后。   短短不到三分钟时间,人形机甲最后一击直接轰在对方的驾驶舱位置上,兽形机甲的舱室从中间龟裂开来。   外面的蓝色光幕,在同一时间变成了金色,兽形机甲原地消失。   战斗结束。   整个会场终于彻底嗨疯了,狂欢声简直要炸破骨膜,连溪只能将声音调低到最低才好受些。   她刚打算离开,旁边一个两米高左右的络腮胡大叔,大概是太过高兴了,直接抓住连溪就往空中抛去。   等她落下的时候,有七八双手来接她,然后再一次高高抛起……   连溪:“……”   她一脸黑线,强制下线,直接消失在了半空中。   回到家,连溪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才发现外面明晃晃的光透了进来,现在还才不过中午前后。   她想到什么,朝着头顶上抹了一把,花株并没有冒出来。   看来,她只要在天网之上,无论现实中有没有顶着花株,都会出现她的花型。   类似于,照妖镜?   连溪想了一会,觉得这个问题几乎无解,之前对不能驾驶机甲的遗憾,因为刚刚看到的精彩对决冲散了很多。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去房间里找到挡光非常好的眼罩,走向阳台,戴上眼罩之后,躺在椅子上,开始进行光合作用。   前二十分钟,连溪还记得翻个身什么的,晒到后来,连溪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四个小时。   连溪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依旧觉得困的异常,她头重脚轻走到冰箱,拿出营养剂灌了一支,顺便喝了一大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奶。   摇了摇头依旧没能清醒过来,连溪艰难的睁开眼睛,然后又慢慢的垮了下来,她决定放弃所无谓的争斗,凭着最后的意识走到了房间,直接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   睡梦中,连溪衣领处,有纹身慢慢的从锁骨出钻出来,顺着她的脸蔓延而去。   她的头顶,一株花苗慢慢的长了出来,从抽芽、长高、结成花骨朵一气呵成,最后半掌大的花骨朵慢慢长大,长成一掌大便停止了起来。   浓郁的花香,在房间里疯狂的弥漫了起来。   像是打翻了香水瓶,房间每个角落都在短时间充斥着,却和香水刺鼻的味道不同,浓郁却并不锐利。   连溪感觉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烫,五脏六腑的热气,顺着气管一直往上,鼻端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她嗓子干的有些发痒。   她迷糊以为自己发烧了,的在床头摸了一把,并没有摸到水杯,她干渴的像是一条鱼,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到了后来,火在身体四处点燃了起来,直到某个隐秘的部位湿透了,连溪才惊醒过来。   她这是——   思春了?   她的思绪仅仅在这一瞬间清醒过来,马上又陷入了下一波异样的渴望中,她半趴在床上,在床上无意识的扭动着。   十分钟后,连溪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忍了!   她一掀开被子,踉跄的冲向浴室!   冷水的物理降温功当然有限,连溪站在花洒下面,将水温打在了最低的温度,这当然远远不够,等到身体的情丨欲稍稍褪了一些,连溪觉得自己能够站稳的时候,在浴缸中放了冷水。   她披着浴巾拎着水桶的走到客厅,从冰箱里翻出冰格,将里面半冰箱的冰块哗啦啦的倒在了水桶之中。   提了满满一水桶的冰块走进浴室,一侧水桶,将整个水桶翻过来,将冰块全部倒在浴缸之中。   连溪关上水龙头,感觉身上的热意有再次翻腾起来的趋势,一咬牙,整个人直接躺在了浴缸内!   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牙齿明明冻的发抖,可是自己每一根神经的焦躁终于降了下来,就好像通红的铁块浸水,刺啦——   在冰火两重天的同时,连溪的体温也慢慢的降了下来。   这一夜,终于,消停了。   连溪大早上起床,除了腿有些发软之外,就是脑袋发晕,体温上过的热度虽然消失了,可是内心总想要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将自己填满。   用一个特别文艺的词来形容,空虚,连溪想到这个词,如果能够恢复正常,她宁愿自己十二年的语文,都还给生物老师。   连溪懒懒的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然后忍着不知名的躁动,吃了家政机器人一早上做好的早饭。   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后,秉着专业事宜找专业人士的心思,连溪打开通讯器,接通了之前诊治她的花医。   花医依旧是那副简单的打扮,只是背景比起花房的办公室,小了很多,大概是花房维修还没有结束,花房搬到了其他地方的缘故。   花医扫了一眼连溪脸色,缓和的表情,不由的严肃了起来:“连溪是吧,你这是怎么了?”   连溪将通讯器的摄像头往后拉一点,好能找到自己全身,包括她脑袋上那株风姿摇曳的大红花,苦着脸,有气无力的说:“您自己看吧,我现在觉得全身发热……”   花医似是已经明白了什么,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家伴侣呢?”   连溪脑子一团浆糊,还尽可能编了个比较可靠的:“去星域前线了,医生,我得了什么病?”   花医想到最近星域前线的确不太平,大概男方是特急召过去的,也没多想:“这只是花期,不是病。”   说完也不管雷的外皮酥脆的连溪,手指在光幕上一滑动,连溪的光幕上便出现了一本书。   书名上赫然写着——   《花和鉴赏》   花医熟路的翻到其中一页,文字便一行行的跃至了光幕之上:   【花篇第七章第三小节】   女性在配对成功后,花苞从花苗长成成熟的花株体,往往需要半年到一年半的时间,成熟的标志是,花苞绽放。   一旦花朵绽放,女性第一次情潮即将到来,届时请男方做好准备。   短短两句话,便道尽了前后因果。   连溪还没能够从高中的生物书上挣扎出来,艰难吞咽着口水问:“可是,那什么不是只有动物才有么?花什么的……”   花医扫了一眼连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不是动物么?”   连溪:“……”   居然,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贫道觉得各位施主脑洞清奇,有成神之资,这里有《花和鉴赏》,来来来,人手一本~~ 欢愉有奖竞猜的: 答对的都已经送上红包了,么么哒。 PS:推荐基友的星际文: 电脑戳这里→ 手机戳这里→ ☆、第二十一章   新配对的妹子,相当于白纸,无论是生活常识,还是生理常识,认知上都等于零。   花医想到这,缓了口气,对连溪说:“这不怪你,你伴侣不在,的确没有人教你这些事情。不过这都是一个女人走上成熟的必经之路,你不需要太过担心,就好比女性的初潮,你的情丨潮也是顺应自然的事情……”   花医絮絮叨叨的解释了一堆,就好像中学老师给学生上着生理课,一直在强调生理的正常性。   其实正因为是新配对,花医才不会更担心,她们连生活常识都没有,怎么会有社会的“羞耻”心,你见过出生的婴儿光着身子不好意思过么?   连溪就是再不明白,经过花医这样的灌输,也彻底知道了。   只不过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在意放发情的由来,也没那个心思去了解,发情到底是多么有利于社会繁衍的一件事。   她更想要知道的,是怎么度过这个“发情期”,还有这个周期到底是规律的,还是不规律的?   连溪想着,就将自己所想的问了出来:“花医,‘发情期’的周期是多长,我该怎么度过,总不能次次用冰水降温吧?您也说过,这还只是初次情潮……”   “是啊,你的伴侣不在呢。”花医手中的笔无意识的敲着桌子,“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她的视线盯着连溪,对上她异样清澈的目光,书|快 電 子书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一板正经的说:“问题解决起来也不是很难,情欲就好像是河水,越堵下次便更严重,如果迟迟得不到解决,会伤害到身体根底,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连溪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所以?”   “所以,你必须疏导开,先度过初次情潮,之后就可以等待你伴侣回来。 ”花医看着连溪年轻的脸,好心的补了一句,“对了,说自我疏导,你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连溪:“……”   请看她真诚的小脸,虽然硬盘没有那么1000个G,但是种子还是有的,花医大人,要相信她明白“自我疏导”这个四个字的意思。   花医自顾自说着,连眼神都没有给连溪一个,她手指移动着,像是在找什么。   连溪这边立刻弹出一个窗口来,她点击了接收,收到了几本电子书。   包括《花和鉴赏》在内,还有一本《性教育手册》《论花周期性》……都是这个世界生理教学范畴。   连溪打开翻了几页,大概是想让妹子能看得懂,后面两本的内容都是图片加语音解读的末世,即使妹子不认识字也没任何关系。   花医看连溪阅读并没有障碍,脸色好看了很多:“这些资料你回去看下,如果还是不太懂,我可以给您联系花盟的人,让他们派人给你真人指导。”   花盟,全民花样女性保护联盟,类似于妇联,却比比妇联有实权的。她们致力于维护女性的权益,也致力于培养一名所谓的“合格”女性。   旗下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花校”,全联邦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性都是在“花校”毕业,当然其中最出名的“花校”是紫金花学院。   有“紫金花院,淑女名媛”之称,颇受名流上层的追捧。   花盟最终的目的和联邦趋于一致,怎么能够让繁衍问题,平稳的得到解决。   繁衍、花瓶、依附男人……这是这个世界对女性永远的束缚。   连溪想到这,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她几乎虚弱的歪在沙发上,神色很疲倦:“谢谢医生,我自己会注意的,惊动花盟的人就有些大题小作了。”   花盟的人若是发现她是出逃来的,估计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先绑回花盟,然后强行送入花校。   那种新娘学校,她这一辈子都没什么兴趣进去。   花医之前和连溪交流过,知道她逻辑智商都远远高出新配对的同期人,看到她疲倦的样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你第一波过后,第二波大概在两三天后,这期间你好好休息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连溪感觉到了其中的善意,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两人挂掉视频通讯,连溪眼神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随即将脑袋埋进沙发里。   她要自我疏导!   自我!   还是来朵花把她再吞一次吧,她这次保证不出来了。   救命。   ***   陆贺峰感觉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那位女孩子的拥抱,让折磨了他几年的彻骨疼痛,如同潮水般退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字眼前黑暗成一片,可他真的,看到了光。   光从一个点,然后一点点的蚕食掉黑暗,最终光明一片。   他被包裹在一团温度之中,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在过去的几年里,没日没夜他都在疼痛中度过,服用止疼药量越来越多,效果却越来越小。   他看着自己越来越消瘦,越来越虚弱,尽管主治医生一直在说着情况不错,他还是明白——   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死气,腐朽的仿佛要随时坠入棺材,所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医院,他宁愿出去走走,去看看阳光,去看看这个世界。   他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睡过这样的好觉了,以至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留在梦里,半天没有反应回来 。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病房,病房里人不多,除了苏医生之外,还有两道身影立在不远处。   杭跃一如既往的一套军装,连帽子都没有褪下,对上他的视线,表情依旧淡淡的:“恭喜,你还没死。”   但是眼中带着的欣喜却没有彻底压住。   陆贺峰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来:“我以为我这一觉,会睡上很久很久。”   一旁的姚守露出一个笑容,他永远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勾着眼角笑着:“三天,你也睡的够久了,早点恢复早点回军部,你看我忙成陀螺,你倒好……是不出意外的话,过几个月应该就能恢复大半了。”   这两个人,一个外冷内热,一个洒脱细致,但都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陆贺峰扫了一眼病房,并没有看见陆家的人,有些迟疑:“我家……”   杭跃冷冷扫了一眼陆贺峰:“之前也有来的,路上被你家老爷子拦住了,不让他们过来添乱的。”   陆贺峰虽然是独孙,但是七七八八那些亲戚可是盼着他早点死,家里关系怎么理都是一团毛线,他自己也明白。   说到这,陆贺峰知道杭跃和姚守这几天肯定没有少奔波,虚弱的声音带着感激:“谢谢。”   至于谢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姚守看着陆贺峰有些疲倦的脸色,上前替他盖好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姚守在走廊的售卖机买了两罐咖啡,一罐递给杭跃,一罐自己打开灌了一口:“你什么时候走?”   “最迟今天晚上。”杭跃揉了揉太阳穴,眉眼间露出些疲倦出来,“星域看着虽然稳定下来,但是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总要人去压阵。”   “真不需要我帮忙?”姚守自然也听说了星域最近的情况。   杭跃露出一个笑容:“我怕把你调过去,老爷子会杀了我。你小媳妇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   他顿了一下:“对你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还是先顾好这头,等我回来请我喝喜酒。”   姚守继续灌了一口咖啡,没有回答。   两个人在外面停车场分手,开着各自的交通工具回去,姚守走到自家新搬家的楼前,视线却在对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进楼内。   昨夜他刚进行完天网机甲对决赛,就被医院一通电话叫过去了,他和杭跃两人守了陆贺峰一夜,一夜未睡。   他走进屋子,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洗澡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精神的小兄弟,抬手将热水改成了冷水。   最近,好像一切都乱了。   从浴室出来,姚守发现通讯器上有着未接的视频讯息,显示的是花医的名字,连忙套上衣服回拨过去。   这位花医,是连溪在花房所接待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花医,自从花房被毁之后,连溪就没有试图找过其他的花医。   他猜测,若是连溪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最大的可能就是寻找这位,所以他早就和花园商量好,若是连溪有什么不对,要及时通知他。   至于对方是怎么答应他的,那就要去问杭跃了。   花医出现在光幕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连溪的花期已经成熟……”   后面说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姚守询问了几点,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感谢了对方,然后挂线。   现在当然不是追究为什么花期这么早成熟的时候,关键的是,女性一个度过花期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两个人解决……   他若是这次敢乘虚而入,那么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了。   到底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呢?   这边姚守正在思考着办法,那边连溪也在为同样的问题所纠结,她面前的光幕上,赫然打着一行字——   【不想长大:您好,我们有什么能帮助你的么?】   客服昵称出自天网网购店,隶属成人用品最大的店面之一,月销量杠杠的。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打了一行字过去:“给我来一打充气娃娃。”   手误,手误!   一个!   把打字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情期,当然不可能让兽叼走小花,不要太在意~ 哥哥有抑制剂,但是没有料到连小花早熟……还没寄来。 谢谢: 夙夙夙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7 20:08:55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我想找他们谈谈肖像权的问题   网络和运输同样发达的世界,网购业自然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在索兰,网购业甚至是联邦的支柱性的产业之一,渗透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网购平台巨头SUN打出的口号是:“我们的商品,源于你的想象。”   --和大中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旗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网购并不是面对面交流,少了许多尴尬,连溪正是看中这点,才会来网店。   连溪“一打充气娃娃”的要求发出去后,客服07沉默了一下,头像暗了下去。过了几秒钟,头像重新亮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我去查了‘充气娃娃’这一商品,这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古董式情趣用品,效果差,体验不好,早已经淘汰了。】   连溪还没从手滑的打击中缓回来,看到这一评语,再次风中凌乱了。   【如果您我不介意的话,我们这有最新款的机器人伴侣,外貌与真人无异,皮肤采用研究院最新仿生物材质,无论是感光体验,还是视觉体验,都能达到九十分以上,您可以看看这些……】   客服自顾自说着,没等连溪插话,就发来一系列照片,上面各式帅哥美女应有尽有,一比一真人大小,看起来几乎与真人毫无差异。   他从中挑出了最打眼的十二男性图片,打了个包传了过来,光幕上随之传来一行字--   【我查了一下,在某个偏僻的星球一打等于12个。这是我们这床上伴侣最受欢迎的前十二位,是按照联邦最受欢迎的前十二位‘梦中男神’所打造。题外话,运动虽好,可不要贪多哦……】   最后好附送了一个萌萌哒的笑脸。   连溪此时已经一脸血,要不是情潮此时依旧在血液里蠢蠢欲动,她现在想做的就是把对方给拉黑了。   可是形式比人强。   她想想因为生物的本能丧失自控的情形,咬着牙打起了精神 ,仔细看起一排的照片。   嗯,第一个,挺帅,军装笔挺,大概是某个职业军官,身上的军衔闪闪发亮。   第二个,也很帅,一身潮流的服装,头发被染成纯白色,可是一张脸就好像从模具中走出来的蜡像,每一个比例都仿佛量身定做。   ……   一直看到前五,所有人总结出一个词来,帅!   连溪已经面红耳赤,不想再看下去了,她随之关闭掉图片包,用手拍打了脸颊两侧,才使得发烧的体温稍稍好过一些。   她咳嗽了几声,明知道对方客服隔着光脑看不见,还是敛起了表情,一板正经的将第一张图片截图发过去:“我要这个。”   【只要一个吗?十二个我们会打八点五折哦?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周年庆大促,买到就是赚到,梦中情人,一天一换不是梦想,各个活好耐……】   连溪啪的一声关掉对话框,立刻下单支付,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跟背后有狗撵似的。   做完这一些,连溪将光脑扔到一边,自己歪在沙发之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算了,她先睡一会儿,抚慰下她幼小的心灵。   连溪不知道的是——   她这边敢下单,姚守那边几乎同时间收到了消息。   【上午11点20分,在‘爱你爱不完’店面中,下单1号同人床上伴侣一个,共计73000……】   姚守擦着没有干的头发,看着信息部门的属下发来的消息,有些消化不良,随手回了一个消息:“同人?”   【按照真人的外貌一比一打造,前几十名都是按照联邦人气最高的男人打造,其中01也就是第一名,是杭将军……当然,您也在榜上。】   最后一句怎么看都像是补上去的。   姚守手顿了一下,平时总是丄挑的眼角压了下去,嘴角抿了起来:“我排在第几位?”   对方大概没料到姚少校会问出这个问题,沉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   【老大,刚去喝了口水,我去看看,找到了——您排在第六位。】   “所以说,按照排名她应该能够第一眼看到我?可还是选择了杭跃?”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咳咳咳……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老大,那不是真的杭将军。】   “哦。”   两个人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屏幕另一边的信息部小哥以为对话已经结束的时候,姚守终于开口了:   “给我网店的联系方式,就说我想找他们谈谈肖像权的问题。”   ****   张铭叩响门铃的时候,连溪正睡的云里雾里。   她匆忙的换好了衣服,打开了门,两个人正站在门口。   张铭手上拿着礼物,笑容和善,而另外一个正是之前见过的陆贺峰主治医师,苏医生,他依旧一身白大褂,像是刚从医院走出来。   张铭看着连溪的疲倦的眉眼,抱歉的说:“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睡午觉了?”   连溪露出一个笑容来,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是我感到抱歉才对,让你们在门口等这么久。”   她边说着将两人迎了进来,接过礼物放好,随即走到厨房拿出饮料和水果,端着走了出来。   张铭的视线正看向窗外,听到动静连忙站起来, 帮连溪将饮料水果放在桌子上。   苏医生端了杯白开水没有说话,张铭和连溪两人聊了几句天气啊、陆贺峰的身体状况什么的,也就没词了,三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明知道自己一个人住,还不避嫌的找上门来,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是他们有事,她也没必要自己赶上去撞枪口,坐等就好了。   只要他们不急,她一点都不急。   连溪自己端着一杯温牛奶小口啜吸着,看着张铭张了张口,又扯了一个非常偏远的话题,她乐于配合,笑着配合着一路。   就在连溪以为张铭忍不住的时候,反而是苏医生有了动作,他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不轻不重,但是足以让其他人的注意力汇集过来。   连溪心道,来了!   “夫人,其实今天是我要求过来的。”苏医生的看着在四十多岁,正是资历经验精力都非常好的年纪,说话也不自觉带着些权威人士的傲然。   “陆贺峰想必你也认识了,他之前一直在我手下诊治,他的情况我最了解不过了,就在出事的头一天,我还收到了他身体数据报告。我详细的问过他昏迷当天的行程,发现只有在夫人这有些异常,有些问题夫人能够替我解答下么?”   果然是这件事,连溪右手不自然的紧了紧,脸上却还是一脸平静挑眉:“比如?”   “比如连夫人,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拥抱的要求,为什么你拥抱之后,陆贺峰会突然地昏迷,之后却有神奇的痊愈了?连夫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您回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急切的原因,他的话语不自觉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样的科研工作人员,另类的宅男,对外交际技能一直没有点亮过。   张铭看着连溪沉下来的脸色,赶紧和稀泥:“苏医生,咱有话好好说,今天时间还早,一个个问……”   连溪将牛奶最后一滴喝完,用力一捏盒子,“扑哧”一声响起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溪单手拿着牛奶盒,朝着三米外的垃圾桶扔过去。   “噗通”一声落入桶内,完美命中。   “陆先生的痊愈,我由衷感到高兴,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刚配对不久,连一本护理基础都没翻动几页,医学上更是空白一片,您不觉得您找错人了么?”   连溪边说着边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随即站了起来,“更何况,你是不是有些地方理解错了,您跑到我家质问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您有没有这个资格?”   “我,作为一个合法的联邦公民,在法律的要求之外,有权利选择是否回答一个人的问题。当然,我同样也有权利选择,外人是不是该留在我家。你说呢?”   条理清晰,言辞从容不迫。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地球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幼童,同龄人或许连话都没有说清楚,可她已经把一个医生堵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见到多少次,张铭都有一种想找姚少校单挑的冲动。   等等,张铭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连溪在下驱逐令。   他脸色僵了一下,侧头看着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苏医生。   除了医闹的患者家属,苏医生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被人这么堵过,他刚刚的语气,就是为了想吓吓连溪。   却没有想到,连溪会如此的反应。   按照联邦法律,他若是还继续留着,连溪甚至可以呼叫联邦警署,请求警察的介入。   沉默了几秒钟,苏医生眉眼间皆是懊悔,冲着张铭摆了摆手。   “我们走吧。”   ***   连溪看着两人走出大门,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手心粘稠都是汗水。   她现在腿发软,发情期似是又开始有了征兆,这个时候,当着两个成年男人的面,她的确没有那个心思跟他们周旋。   若是好好聊天,她陪一两个小时,也不是说不可以。   但是一上来就是这架势,她再忍下去,又不是欠的!   至于她掌心长出花,且吞噬掉了陆贺峰脑袋上月季花的事情……除了她自己,应该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所以,她其实还是有底气的。   连溪歪在沙发上,疲倦又涌了上来,也难怪,昨晚可是折腾了整整一宿没合眼。   迷迷糊糊中,门铃突然响了,门外传来了电子声音:“快递,您的快递。”   连溪首先懵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下的单子,连忙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去开门。   全金属的快递机器人并没有把东西交出来,而是扫描了连溪的虹膜后,这才把东西直接给抗回了家,随即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惠顾,购物愉快。记得好评哦!”   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纸盒,外面没有任何标志。   连溪盯着纸箱像是能从中盯出一个洞来,几分钟后,她喘了口气,拍了拍自己温度有些高的脸颊,视死如归的走上前准备拆箱。   一边拆箱一边自我催眠:不就是个高级充气娃娃么?再高级也是充气……   思绪到这就完全断裂了。   盒子被打开一半,露出里面的东西出来,足足一箱子绿油油水嫩嫩的——   黄瓜。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少校把机器人伴侣给换了…… 我知道你们想找我谈谈节操的问题,抱歉,不约! ☆、第23章   “散会。”   杭跃说完这句话,手顿了一下,思绪还沉在会议的话题中,他一直有这个习惯,会议结束后会将整个会议内容梳理一遍。   大家也没在意,一个接着一个视频对象消失在了光幕之上,最后只剩下姚守一个人。   现在去星域的路上,对联邦内部的一些会议,只能靠视频会议解决。   杭跃抬头看了一眼姚守,将视频调成私人模式,一边整理手上的笔记一边问:“吴林说你有私事找我?”   “我需要花期情潮的抑制剂,她的花期成熟了。”杭跃杭跃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次自然也没有废话。   作为联邦教育过来的男人,自然知道“花期成熟”这四个字的意思。   “不是才配对……”杭跃顿了一下,脸上神色未变,眼中却透出一抹戏谑出来,“花期成熟了,顺其自然就好,妖兽,你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么?”   “杭大少,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就住在她对面,她花期成熟了,我能好过到哪去?”   姚守揉了揉眉心,这两天他也折腾的够呛:“我们俩的关系,目前并不适合结合。”   如果单纯一次滚床单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他只要将她绑回去,等她花期的时候,自然而然会贴上上来。   或者,等会儿就去对面楼,翻个窗进去,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坐等连溪的本能燃起来就行了。   两人要想滚一次床单何等的容易,但是滚完之后呢?   以连溪那样的性格,两人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砍了,更何况,在那件事确定之前,他最好就这么远远看着,什么不做,什么也不去想。   他要的是以后相伴的伴侣,而不是养个随便逗逗就开心的宠物,或者小心翼翼对待的繁衍工具。   这个在外人听起来或许会有些可笑,女人嘛,难道不是好好养着,然后生儿育女么?   但是,他从来都觉得,伴侣应该是一个很严肃而包含着责任的词。   “你们俩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哪来什么不好的关系?”杭跃的神色突然的冷了下来:“其实姚守,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配对?”   姚守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沉了下去,却并没有开口。   就在杭跃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沉默的时候,姚守突然抬起头来,视线对上杭跃:“我父母的死,你应该有所耳闻……”   ***   水嫩嫩绿油油的花瓜,整整齐齐码了一箱,大概是刚刚采摘后不久,上面的水珠都没有干透。   黄瓜山的水珠还每一根上面都有标签码,上面有黑色的备注字“外星进口,纯天然无污染。”   连溪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全世界的恶意。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箱子的正对面,也不讲究什么,直接抽出一根黄瓜,随意拿出纸巾擦了擦,就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多汁脆爽,甜度适宜,味道相当不错。   可是再怎么不错,她还是黄瓜啊!   差评!!   啃完一根之后,连溪擦了擦手,因为心虚弱下去的火苗此时又翻了起来,连溪决定还是去找客服。   她打开光脑,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敲了一行字过去:“您好,我购买了你们店1号机器人伴侣,可是刚刚我收到了货物,打开却是这个。”   一箱子脆嫩欲滴黄瓜的图片附了上去。   客服007的头像立刻亮了起来:【亲,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今日物流网崩溃,还没有矫正过来,快递机器人将店内自用的蔬菜给您送过去了,真是十分不好意思,我给您退款可以么?黄瓜您可以留着使用……嗯,食用,外星进口,纯天然无污染。】   客服的语气太好,以至于连溪憋着一肚子的气也没处发了,她有些妥协道:“能不能补发一个?”   【不好意思亲,是物流系统崩溃了呢,我即使给您补发一打,您也收不到,要不改天再来关顾?到时候给您打八折优惠。】   连溪听到一打,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想速战速决:“那就退款吧。”   【实在感谢您的光顾,我们已经将款项打入您的账户,请查收,欢迎下次观临!】   说完啪的一声关掉了对话框。   连溪直接愣在当场,好吧,她退而求其次,不用那么高大上的机器人,换个微型的,总可以了吧?   这一次她换了一家中型的店,下单没有再和客服联系,看了说明和评价之后,找了一款看上去比较小清晰的。   原本这一次她以为万无一失,但是事实却是,第二天她收到快递的时候,看到体积笨重的一箱,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拆开一看,果然——   一箱子黄澄澄的胡萝卜。   连溪伸手泄愤似的拿了根胡萝卜,咬的嘎子嘎子响,天网这是跟她有多大仇多大怨?   这么连着三次,再历经黄瓜、胡萝卜、甘蔗之后,连溪终于不得不放弃网购这条路。   当天夜里,连溪一身湿漉漉从冰水浴中走出来,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拿上钥匙和卡,准备出门。   想了想,她回过头拿了一把匕首,想了想又拉了把椅子在柜子前,站在椅子上,垫起脚,在柜顶摸出了一个大的盒子。   连溪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大小不一的枪支,她想了想,拿了一把最小的能量枪,塞进腰间,把衣摆重新放好。   没办法,她现在能走只有最后一步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五彩的灯光之中,或许是有各式花型建筑的点缀,这个世界的城市,在冷硬的金属风中,总有那么一抹抹温暖。   这是连溪第一次,在夜里观察这个世界。   从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连溪就在研究院惶恐不安着,她对这个世界的印象除了高度发达的科技之外,剩下的,都是满满的抵触。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准则,奇怪的三观,奇怪的束缚。   就好像落入了光怪陆离的梦里,她每天睡觉之前,都期望着第二天一睁开眼睛,能回到她原本熟悉的世界。   连溪走在街头,看着街头汹涌而过的人流,第一次觉得和这个世界这么近过。   打闹嬉笑的学生,相互依偎着的情侣,一脸疲惫的加班族,相互搀扶着的老人……这一幅幅人生百态在街头上演着,和连溪在地球去过的所有城市一样。   带着人间烟火。   连溪对这个世界抽象化的理解,一下子具象起来。   不过想到她这次是来做什么的时候,她刚刚起来的一点精神劲又垮了下去,用手将外套裹紧了一些,身上长款连帽外套,几乎将整个她都包裹住了。   从繁华的主街一直往前走,穿过一条步行街,顺着步行街往左拐,从中间的一条路穿过,顺利的来到了湖城最出名的——   红灯区。   这个世界对妹子管控相当严格,除了性取向不同以外的同性服务业,其他的夜场酒吧,坐台的往往都只是仿真的机器人而已。   比她之前去网店购买的那些高级许多,她们是有极其完善的智脑系统,即使在高科技发达的现在,机器人和人的差异还是同样的明显,无论怎么鼓吹仿真,可是机械的动作、僵硬的表情、还有那死板的眼睛。   无论各大商家如何鼓吹,机械和生物的鸿沟,估计比整个银河系还要宽广。   也对,如果机械妹子能够达到以假乱真,那么这个世界男人对妹子的渴望,或许就可以稍稍降温一些。   可事实却完全相反,因为性别比例的失衡,机器人又弥补不了   一些性取向正常的普通阶层,但是金钱又不足的人,就会过来花些钱卖卖醉,然后春风一度。   即使是条件不错的,想找点乐子,也喜欢呼朋唤友过来凑个热闹,喝喝小酒,听听驻台歌手唱唱歌,然后请机器人小姐作陪二三。   也是放松和交际的一种。   类似于这样的情况多不胜数,这也就造就了,即使在妹子稀缺的索兰,红灯区的繁荣根本不亚于地球。   当然,在此之前,连河早就熟悉了这种地方,可是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带连溪过来。   在连河的心里,连溪就该纯白色一片,无忧无虑的长大,   连溪想到这,往走侧了两步,躲开一个醉鬼,朝着红灯区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索兰尚武,从上层到底层,男人们都将一副好身材视为自豪的资本,这就导致了无论长得怎么样,满街看过去都是衣架子。   连溪脸色有着异样的潮红,果真如同医生所说,花期的情潮一波比一波难以渡过,如果说之前靠着冰水就能够熬下来,那么现在就是把她冻入冰库,估计也于事无补。   红灯区的街头就已经带着不一样的气氛,暧昧的灯光,寒暄大笑着的男人们,醉醺醺的酒鬼,还有打扮清凉的女性机器人。   连溪一路走过去,愈发将自己的衣服裹紧,她半低着头,在街上匆匆走过。   最后,连溪停在了这条件最当红的夜店,音乐从大厅隐约投了出来,门口的停着各式最新款的飞行器,男人们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她看着招牌上“至极愉悦”四个字,走进了——   隔壁那间小店面。   即使前世的她的目标一直是逆袭成白富美,顺便包养个小鲜肉什么的……虽然前半部分已经实现的差不多了,但是后半部分,她也说过,一直有贼心没贼胆啊。   所以今天,她来红灯区,真的不是为了找个帅哥,然后趁热来一发的。   而是因为,这个小店面,是湖城的最大黑市的入口,里面号称除了妹子,无所不摆无所不卖。   她是来买抑制剂的。 ☆、第24章   连溪走进小店,里面除了积灰的商品,和正常的店面没有任何多大区别。   一个打扮中性的男人坐在柜台前,抬头扫了一眼连溪,扬起一个笑来:“顾客要买什么?”   男人眼角带着风尘的味道,笑起来虽然没有多大问题,却让连溪感觉到了一丝刻薄和警惕的味道。   “进我想去的地方,买我想买的东西。”   连溪照本宣科来这了一句似是而非却很装13的话,男人眼中的警惕慢慢消失了些。   他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将连溪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拿出一个面具递给连溪:“不好意思,因为是新面孔,所以警惕了些,小哥跟我从这边走。”   他说着从柜台内起身,朝着后方走去,他走路并不显得太过女气,可是身段风流的让连溪暗地里啧啧称赞。   是的,他们刚刚就是在对传说中的口号。   连河在出事之前,大概预料到了自己会出什么事情,他教授连溪的技能完全没有任何私藏,包括枪支和黑市进出的凭证,都全部留给了连溪。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就好像就在安排后事。   也不知道他和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连溪边戴面具边想着,装镇定从柜台中间穿过,跟着男人身后走着,穿过曲折的道路,直到一道门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男人立在门前的光幕前,半靠在墙上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连溪。   连溪明白过来,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徽章模样的装饰品,走向光脑扫描仪前。   她拿出徽章的瞬间,男人收起脸上那副风尘笑容,原本柔若无骨恨不得贴在墙上,此时挺直了上半身,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这气质前后差异太大,让连溪不由自主的侧目过去。   男人走上前一步,来到连溪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徽章,挂在她胸前,语气里带着和善:“你是第一次过来,‘黑金’要带在显眼的位置,才不会有人不开眼上来找麻烦。认识他这么久,一直听说他还有个弟弟,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自然是指徽章的主人,也就是连河了。   连溪也知道自己哥哥半黑不白,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你不仅长得像你哥哥,连性子都一样谨慎。”   男人替连溪带好徽章,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黄色的丝带,系在了连溪的手腕上,“行了,如果里面有什么事情,报我的名字就好。我叫乔哲,排行第三,也可以叫我乔三。”   连溪:“三哥好。”   “乖。”男人拍了拍连溪的脑袋,“你先进去玩吧,有空可以找我,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在场内随便找个人问下,就能找到我了。”   连溪乖巧的点点头道谢:“谢谢三哥。”   看着连溪走了进去,乔哲拿出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是乔哲,带着黄色丝带的孩子照顾着点。”   无论哪个世界,黑市大概都是一样的基调。   昏暗的灯光,各种遮掩的人群,凶神恶煞的门卫,还有看着热情,眼神却跟狼似的摊贩。生怕装修正常一点,都衬托不了黑市这两个字的高大上。   这里应该是整个红灯区正中央的地下部分,场地说不上很大,但也不算很小,连溪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能看到头。   大概入口不止一个地方,单从连溪这边,就看到了几个人在不同的暗门里进出。   场地内,搭着十数排简陋的棚子,每一排都有若干个小摊位,无论是危险的枪支武器,还是珠宝重金属,就那么随意的堆在摊位上,摊主己那么漫不经心的坐在一旁聊天睡觉,似乎完全不担心有人。   来往的人都带着面具,谁也不知道对方面具底下隐藏着什么嘴脸。   角落里,十数道身影像是老鼠一样蜷缩着,看到连溪犹豫在暗门门口,都默默的从角落站了起来,像是盯上了什么猎物。   等连溪朝着光源走进了几步,露出胸前的徽章,刚刚站起来身影僵在原地,默默的后退几步,再次蜷缩着。   所有阴鸷的目光都收了回去,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连溪放在腰间能量枪的手收了回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抬腿朝着摊位走去。   走走停停,在各个方向都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明白了摊位分类的大概走向。   最左边是武器机甲飞行器之流,中间的则是珠宝服饰还有从外星走私来的贵重金属,最右边的,是一些市面上很难卖到的药品秘药之流的。   这只是大概的分布,不过也让连溪有了头绪,她朝着最右边走了过去。   这一部分的摊位明显要少很多,摊位面前也清冷了很多,和隔壁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样,这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看着。   而且,看的人多,问的人少。   禁药秘药一流,多半是对人身体有所伤害的,大部人不走到最后一步,一般不会过来购买。   如果前面摊位是粗放的带着土豪味,那么这边的摊位就简陋出山寨风。   各种药剂像是随意灌入一个玻璃瓶中,五颜六色的小玻璃甚至大小都没有统一,摆在粗糙的小木架上,上面用手写体龙飞凤舞的写着药剂的名称。   很多摊主的字体大概太丑,连溪不仔细辨认都认不出来。   连溪找了一家看着最整齐的摊位停了下来,老板脸上躺在椅子上,双脚就架在摊位上,脸上盖着一本书,胸前一起一伏正睡得香。   他脑袋上顶着的一株紫色的石斛,半拢着花苞也随着老板一起一伏,连溪看着新奇,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出声:   “老板?”   没有动静。   连溪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门:“老板!”   “喊什么喊,没看见别人在睡觉呢……”老板给吵醒,一把掀开脸上书,正打算发火。余光中看见‘黑金’徽章,目光下移由看到了她手腕上绑着的黄色丝带,怒气顿时被吓醒了。   老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圆滚滚的身材,动作利索的却跟猫似的,他带着半脸的面具,依旧能清晰的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跟变脸似的挂上一个笑容:“这位小哥,您需要什么?”   连溪觉得,自家老哥或许真的挺牛掰的。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回答:“我想要花期情潮的抑制剂。”   老板一听到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也不由小了下来,头上的石斛花瓣却抖了起来,显得非常欣喜:“小哥,那可是……禁药。”   在联邦,一切有对妹子有副作用药物,一切有害于繁衍的药物,都被列入禁药。   连溪听到老板的话笑了笑,视线在他整个摊子上扫了一眼:“您这一整个铺子,有哪种药不是禁药?”   “嘿嘿,您这话说的,正常的买卖能放在这么。”老板听到这,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胖胖的鼻子耸了耸,不由朝着连溪走了几步,“这花香……”   直到连溪倒退几步,老板才知道自己逾越了。   他也同时退后几步拉距离,连忙解释:“干我们这行的,鼻子比较灵,小哥您别介意。这是从伴侣身上沾着的吧,闻着花期已经到了,小哥您听我说一句,抑制剂毕竟是束缚本能,能不用自然还是不用的好。”   这话,连溪不是不明白,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么?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虽然透过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她眼神所透出的冷意还是能看得到的。   做生意做到这份上都是人精,看着连溪这副表现,老板伸出手来,装模做样在给自己左右脸各来了那么一下:“您瞧我又多嘴了,我自打嘴巴,您别生气,您要的药啊,我给您去拿,今儿个给您打个对折,给您消消气。”   说着转身走到摊子内的架子上,在里面翻了一阵,最后拿出一个金属盒子出来。   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连溪说:“这里一共有三支抑制剂,每一支分成三天做三次注射,多注射和少注射都有可能出现问题,这一点小哥可要记明白了。”   连溪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躺着的蓝色药剂,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卡来递给老板:“谢谢老板。”   付完账,连溪的目光定在老板头上石斛根茎上的黑点,走之前,连溪装作不经意的道:“老板,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什么的。”   老板看着连溪离去,从小摊底下掏出一把镜子,左右照了照,捧着自己红光满面的脸,喃喃自语:“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脸色不好看,我还是再睡几个小时好了。”   找到药,连溪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金属盒,生怕摔了。   人往往来什么怕什么,在拐角处,男人一身黑袍,突然的出现,直直的撞了过来。   连溪躲避不及,和对方正面撞上,对方的力气之大,几乎将连溪撞飞过去。   她手中的盒子也散在了地上,男人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一只腿直接踩在盒子上跨了过去。   连溪顾不得摔疼的屁股,连忙爬起来去捡金属盒,直到确认里面药剂平安无事之后,怒火才滔天而起。   她一抬头,怒视着前方的人影:“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   连溪的话只来得及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她看见面前一直往前走的男人,头上顶着的花丛中间生生折断,整株花都成了腐烂的黑色。   这花,已经死了。 ☆、第25章   连溪走进小店,里面除了积灰的商品,和正常的店面没有任何多大区别。   一个打扮中性的男人坐在柜台前,抬头扫了一眼连溪,扬起一个笑来:“顾客要买什么?”   男人眼角带着风尘的味道,笑起来虽然没有多大问题,却让连溪感觉到了一丝刻薄和警惕的味道。   “进我想去的地方,买我想买的东西。”   连溪照本宣科来这了一句似是而非却很装13的话,男人眼中的警惕慢慢消失了些。   他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将连溪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拿出一个面具递给连溪:“不好意思,因为是新面孔,所以警惕了些,小哥跟我从这边走。”   他说着从柜台内起身,朝着后方走去,他走路并不显得太过女气,可是身段风流的让连溪暗地里啧啧称赞。   是的,他们刚刚就是在对传说中的口号。   连河在出事之前,大概预料到了自己会出什么事情,他教授连溪的技能完全没有任何私藏,包括枪支和黑市进出的凭证,都全部留给了连溪。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就好像就在安排后事。   也不知道他和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连溪边戴面具边想着,装镇定从柜台中间穿过,跟着男人身后走着,穿过曲折的道路,直到一道门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男人立在门前的光幕前,半靠在墙上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连溪。   连溪明白过来,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徽章模样的装饰品,走向光脑扫描仪前。   她拿出徽章的瞬间,男人收起脸上那副风尘笑容,原本柔若无骨恨不得贴在墙上,此时挺直了上半身,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这气质前后差异太大,让连溪不由自主的侧目过去。   男人走上前一步,来到连溪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徽章,挂在她胸前,语气里带着和善:“你是第一次过来,‘黑金’要带在显眼的位置,才不会有人不开眼上来找麻烦。认识他这么久,一直听说他还有个弟弟,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自然是指徽章的主人,也就是连河了。   连溪也知道自己哥哥半黑不白,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你不仅长得像你哥哥,连性子都一样谨慎。”   男人替连溪带好徽章,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黄色的丝带,系在了连溪的手腕上,“行了,如果里面有什么事情,报我的名字就好。我叫乔哲,排行第三,也可以叫我乔三。”   连溪:“三哥好。”   “乖。”男人拍了拍连溪的脑袋,“你先进去玩吧,有空可以找我,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在场内随便找个人问下,就能找到我了。”   连溪乖巧的点点头道谢:“谢谢三哥。”   看着连溪走了进去,乔哲拿出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是乔哲,带着黄色丝带的孩子照顾着点。”   无论哪个世界,黑市大概都是一样的基调。   昏暗的灯光,各种遮掩的人群,凶神恶煞的门卫,还有看着热情,眼神却跟狼似的摊贩。生怕装修正常一点,都衬托不了黑市这两个字的高大上。   这里应该是整个红灯区正中央的地下部分,场地说不上很大,但也不算很小,连溪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能看到头。   大概入口不止一个地方,单从连溪这边,就看到了几个人在不同的暗门里进出。   场地内,搭着十数排简陋的棚子,每一排都有若干个小摊位,无论是危险的枪支武器,还是珠宝重金属,就那么随意的堆在摊位上,摊主己那么漫不经心的坐在一旁聊天睡觉,似乎完全不担心有人。   来往的人都带着面具,谁也不知道对方面具底下隐藏着什么嘴脸。   角落里,十数道身影像是老鼠一样蜷缩着,看到连溪犹豫在暗门门口,都默默的从角落站了起来,像是盯上了什么猎物。   等连溪朝着光源走进了几步,露出胸前的徽章,刚刚站起来身影僵在原地,默默的后退几步,再次蜷缩着。   所有阴鸷的目光都收了回去,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连溪放在腰间能量枪的手收了回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抬腿朝着摊位走去。   走走停停,在各个方向都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明白了摊位分类的大概走向。   最左边是武器机甲飞行器之流,中间的则是珠宝服饰还有从外星走私来的贵重金属,最右边的,是一些市面上很难卖到的药品秘药之流的。   这只是大概的分布,不过也让连溪有了头绪,她朝着最右边走了过去。   这一部分的摊位明显要少很多,摊位面前也清冷了很多,和隔壁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样,这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看着。   而且,看的人多,问的人少。   禁药秘药一流,多半是对人身体有所伤害的,大部人不走到最后一步,一般不会过来购买。   如果前面摊位是粗放的带着土豪味,那么这边的摊位就简陋出山寨风。   各种药剂像是随意灌入一个玻璃瓶中,五颜六色的小玻璃甚至大小都没有统一,摆在粗糙的小木架上,上面用手写体龙飞凤舞的写着药剂的名称。   很多摊主的字体大概太丑,连溪不仔细辨认都认不出来。   连溪找了一家看着最整齐的摊位停了下来,老板脸上躺在椅子上,双脚就架在摊位上,脸上盖着一本书,胸前一起一伏正睡得香。   他脑袋上顶着的一株紫色的石斛,半拢着花苞也随着老板一起一伏,连溪看着新奇,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出声:   “老板?”   没有动静。   连溪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门:“老板!”   “喊什么喊,没看见别人在睡觉呢……”老板给吵醒,一把掀开脸上书,正打算发火。余光中看见‘黑金’徽章,目光下移由看到了她手腕上绑着的黄色丝带,怒气顿时被吓醒了。   老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圆滚滚的身材,动作利索的却跟猫似的,他带着半脸的面具,依旧能清晰的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跟变脸似的挂上一个笑容:“这位小哥,您需要什么?”   连溪觉得,自家老哥或许真的挺牛掰的。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回答:“我想要花期情潮的抑制剂。”   老板一听到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也不由小了下来,头上的石斛花瓣却抖了起来,显得非常欣喜:“小哥,那可是……禁药。”   在联邦,一切有对妹子有副作用药物,一切有害于繁衍的药物,都被列入禁药。   连溪听到老板的话笑了笑,视线在他整个摊子上扫了一眼:“您这一整个铺子,有哪种药不是禁药?”   “嘿嘿,您这话说的,正常的买卖能放在这么。”老板听到这,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胖胖的鼻子耸了耸,不由朝着连溪走了几步,“这花香……”   直到连溪倒退几步,老板才知道自己逾越了。   他也同时退后几步拉距离,连忙解释:“干我们这行的,鼻子比较灵,小哥您别介意。这是从伴侣身上沾着的吧,闻着花期已经到了,小哥您听我说一句,抑制剂毕竟是束缚本能,能不用自然还是不用的好。”   这话,连溪不是不明白,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么?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虽然透过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她眼神所透出的冷意还是能看得到的。   做生意做到这份上都是人精,看着连溪这副表现,老板伸出手来,装模做样在给自己左右脸各来了那么一下:“您瞧我又多嘴了,我自打嘴巴,您别生气,您要的药啊,我给您去拿,今儿个给您打个对折,给您消消气。”   说着转身走到摊子内的架子上,在里面翻了一阵,最后拿出一个金属盒子出来。   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连溪说:“这里一共有三支抑制剂,每一支分成三天做三次注射,多注射和少注射都有可能出现问题,这一点小哥可要记明白了。”   连溪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躺着的蓝色药剂,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卡来递给老板:“谢谢老板。”   付完账,连溪的目光定在老板头上石斛根茎上的黑点,走之前,连溪装作不经意的道:“老板,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什么的。”   老板看着连溪离去,从小摊底下掏出一把镜子,左右照了照,捧着自己红光满面的脸,喃喃自语:“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脸色不好看,我还是再睡几个小时好了。”   找到药,连溪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金属盒,生怕摔了。   人往往来什么怕什么,在拐角处,男人一身黑袍,突然的出现,直直的撞了过来。   连溪躲避不及,和对方正面撞上,对方的力气之大,几乎将连溪撞飞过去。   她手中的盒子也散在了地上,男人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一只腿直接踩在盒子上跨了过去。   连溪顾不得摔疼的屁股,连忙爬起来去捡金属盒,直到确认里面药剂平安无事之后,怒火才滔天而起。   她一抬头,怒视着前方的人影:“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   连溪的话只来得及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她看见面前一直往前走的男人,头上顶着的花丛中间生生折断,整株花都成了腐烂的黑色。   这花,已经死了。 ☆、第26章   在生死线上游离一遭,连溪并没有她表面上那么镇静。   她的嘴唇发白着,全身肌肉都僵着,手还无意识的打着颤,眼神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些飘,很难集中注意力。   但即使这样,她的目光还是一下子汇集在了男人的头上。   大红色的花朵,艳丽却不俗气,花瓣层层叠叠,有花蕊从花苞中透出来。根茎上都是倒刺,乍眼看去,有些玫瑰的影子,但是远比玫瑰来的要漂亮的多。   这花,她不认识,但是她很熟悉。   这并不矛盾,贫乏的花卉知识让她对花的品种本就没多大了解,更何况是外星的花卉,无论她怎么查找,也没有查到这种花的相关资料。   就好像,这个星球压根不存在这样一朵花似的,所以她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   即使,这花她头几个小时前还顶着,熟悉它就跟熟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其实话也可以这么说,那花理论上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从花房那一次开始,连溪就已经知道,只有配对成功的男性头顶上才会有花株出现,而且,配对伴侣双方的花卉品种是一样的。   只不过,伴侣双方头顶上的花株,一个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而另一个只有她能看到。   她的心下意识咯噔了一下,停在了原地,男人也随之停了下来,侧过头看她:“怎么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和,保持着恰当好处距离,却又体贴的表达了他的关心。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即使妹子的人口只占四分之一,大基数的情况下,花卉重复是很常见的事情,她在街上走一圈,都能看见十个八个重复的。   更何况,伴侣之间该有的心灵感应,她一点都没有。   连溪脑子中思绪万千,男人已经递过来一方手帕,蓝白格子,素净的没有任何装饰。   “你擦擦手。”看着连溪疑惑的眼神,男人淡淡道。   连溪连忙摇了摇头,一只手拿着金属盒,另一只手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她似是非常厌恶鲜血的味道,不停的在衣服上蹭着,直到两只手都通红为止,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不用了,会弄脏的。”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笑的时候有些低沉,却依旧能感到声音中的温润。   “我以为你会害怕,但是现在看起来,你精神不错。”说着将手帕塞在了连溪的手中,“你拿着,脏了扔掉就好,我送你去大路上叫车吧。”   说着单手插在裤袋之中,漫不经心的往前走着,连溪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其实她和她配对的那一位,也仅仅只见过一面,当时意识模糊,连正脸都没能记下多少,只能依昔记得,对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不过这个世界正常的男人,如果发现了逃跑的伴侣,首先做的事情,应该抓回去才对。   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不正常的。   连溪捏紧了手帕,三步并作两步走,跟在了男人身后,两人沉默着走了十几步,她突然的开口:“我其实很害怕。”   来到这个世界为止,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反抗过了、逃跑过了、努力过了、也生死不如过了。   所以——   “只是习惯了。”   这话说出口,连溪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这大半夜冲着一个陌生人说什么乱起八糟的,又不是装寂寞勾搭帅哥来一发,刚刚那自己语气酸的……   “你瞧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别介意哈,我这人定时抽风,有时候不太正常。”她哈哈笑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今天真的谢谢你。”   连溪并没有发现前面的影子在听见她的话僵了一下,只是听到对方回答:“没事。”   从巷子走到大路,也不过才一百来米,两人对话间已经走到了头。   连溪看见路上熙熙攘攘的路人,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一直冷到她胃发颤的寒意终于吐了出来,暖意随着红灯区暧昧的灯光渗入皮肤。   两人立在街头都没有再说话,连溪看了一眼男人,他有些慵懒的立着,全身上下都带着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笑意。   两个人身高差距近二十多厘米,连溪的个头,刚好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他伸出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姑娘家,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   连溪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连溪外套的帽子重新戴了回去,盖住了她脑袋上刚刚才冒出的一点花苗,再次开口:“飞行器来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自己不知道怎么爬上飞行器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飞行器已经开始启动了。   连溪连忙侧过头看玻璃窗,身后的那道身影一直立在原地,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姚守看着飞行器远去,伸手卸掉脸上的面具,含笑着的眼睛慢慢的冷了起来。   他转过身,再次走进暗巷之中。   立在垃圾桶面前,姚守伸手打开桶盖,露出里面的尸体,仅仅十几分钟,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他皱了皱眉,随即打开通讯器,联系杭跃。   杭跃那边大概快睡了,难得不是一身军装,而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一接到视频通讯就下意识说:“抑制剂你收到了吧,我让军医那边……”   他说到一半,扫了一眼姚守所呆着的巷子,停下了话头,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你怎么在这个点,出没在这样的地方?”   杭跃将镜头对向垃圾桶,让杭跃看清楚后,才接过话头:“看清楚了?”   “这东西不是被彻底销毁了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湖城。”杭跃直接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拿上椅背上的军装,“我马上召集会议,你通知吴林,让他带一队过去处理尸体。”   他说到一半,有些抱歉的对杭跃说:“妖兽,你说不定要提前归队了。”   ***   连溪回到家的时候,有个包裹正摆在门口。   普通的金属盒,一掌大小,没有任何标志,也没任何说明,连溪看着它方方正正摆着的位置,就知道不是别人遗漏的。   那会是?   连溪从地上捡起盒子,正在思考,对面的大门突然打开,王婶有些发胖的身子探了出来:“是小溪啊,你门前的盒子是快递送来的,也没说什么就放在了门口。”   “王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玩的开心么?”连溪露出一个笑来。   王婶的儿子去别的城市比赛,夫妻俩一合计,决定跟着儿子一起去,比完赛顺便一家人出去旅游。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连河在家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他们。   王婶笑了笑:“也就那样,我们也就是瞎转转,去哪玩不要紧,关键是一家人出去。小溪你等等,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没等连溪拒绝,王婶就说着就冲着屋内喊了一句,“宁子,你把给小溪带的东西拎过来。”   屋子里有东西移动的声音,然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门再次被打开,一名高挑的青年拎着一大袋走了出来。   他一头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的刘海遮挡住了眼睛,露出高高的鼻梁和抿着的嘴唇,脸型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刚硬的弧度,   青年蹙眉,走到门口对着王婶说:“妈,你做的蛋糕快糊了。”   “啊,我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宁子你跟小溪好好聊聊,我先去看看蛋糕!”王婶一听,一脸坏了的表情,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一时间走道上只剩下连溪和青年。   他叫王钰宁,是王婶唯一的儿子。   连河以前有急事外出的时候,会托王婶帮忙照看下连溪,自然而然的,连溪和王钰宁就常常相处在一起。   他是那种安静的有点冷漠的孩子,摆在校园小说,就是男二号典型,长的好看,不爱说话,讨厌麻烦。   但是会画画,写了一手好字,会弹琴……   小连溪从小就没什么玩伴,难得有人陪着她,她那会儿心智不高,一句话翻来覆去表达不清楚,就成了小话痨。   叽叽喳喳的,常常折腾到他没有脾气,在他刚上高中那会儿,甚至见着连溪就绕道走。   之后,连溪跟着连河出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上了高中毕业了,虽然表情依然傲娇,却对连溪态度好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慢慢包容起了连溪,经常给她带礼物好吃的之类的。   只不过两人关系好一点没多久,连溪就跟着连河离开了。   一直到这次再见,已经时隔三年。   比起三年前,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虽然眉眼还带着些稚气,可是身材高挑也结实很多,不再是青春期瘦的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的样子。   “谢谢王婶,还有宁……宁哥。”连溪笑着道谢,一手抱着两个金属盒子,空出另外一只准备接过塑料袋。   扫了连溪一眼,没有将袋子递过去,表情淡淡的说:“开门,我给你拿进去。”   连溪对上他的目光,居然在一个少年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原本想要说出的话诡异的被自己除了,灰溜溜的滚去开了门。   两人进了屋子,王钰宁熟门熟路的走到柜子前,将零食塞进柜子了,然后转身走到冰箱前,把水果饮料一一摆好。扫了一眼客厅,将剩下的纪念品直接放在客厅的桌上,最后将塑料袋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轻车熟路的像是在自己家,没有任何的陌生感,连溪反倒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做完这一切,王钰宁找了个沙发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看了一眼连溪:“这次要呆多久?”   “暂时……不走了。”连溪思考了一下,回答。   王钰宁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敲在杯子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你上次走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吧?”   “?”   “等我毕业,回来娶你。”   连溪:“哈?” ☆、第27章   连溪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但是一个人的脑容量毕竟是有限的,原主智商宛如孩童,对一块糖一个玩具的执着都深刻在记忆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溪下意识消化了技能和常识的部分,而那些琐碎几乎没有整合过的记忆,她只是尘封在一个角落。   没事的时候会翻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能用的。   她一边飞速的翻找着记忆,一边故作镇定的说:“宁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性取向正常。”在这个搞基正常的年代,来一个男人说要娶“他”,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王钰宁停了这话,低头喝了一口水又抬起头来,盯着连溪的眼睛:“很巧,我性取向也正常。”   他的表情认真的让人无法岔开话题,目光专注的让连溪下意识撇开头避开,打着哈哈说:“那真是太巧了。”   王钰宁没有立即回答,屋子里除了冰箱轻微的响动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小溪我今天就想问你两句话。”   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让连溪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不由得敛起表情:“你说。”   “你配对了,对么?”王钰宁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像是陈述一件事情,连溪听不出里面情绪包含着什么。   她背后的肌肉僵硬起来,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坐在了王钰宁的对面。   也对,王钰宁和心智单纯王婶不同,两人之前一直在一起,关于性别的问题,年纪小还好说,到了后面,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发现?   连溪软软的靠着沙发,这一天她折腾的太呛,语气带着疲倦:“你都知道了?”   “你变化那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钰宁心中憋着一口气,理智下又压了下来,自从决定要好好对连溪开始,他就取了连溪的基因样本,找到相关的机构做过配对。   他和连溪的配对成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就意味着,只要不出意外,等连溪长大,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这三年,他一直在盼着连溪能够回来,可现在她倒是回来了,却已经配对过了。   王钰宁表面上看起来再成熟,目前也只是面临毕业的大学生,表情再怎么掩饰,也压不住眼底的那抹伤痛。   连溪从沙发上拉了个抱枕抱着,看着王钰宁的神色,有些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这话如果对着失恋的好基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实在不行,还能拉出去灌几瓶酒,第二天醒来,一切照旧。   可是这个世界,男女认定的话,一般是一辈子的事情。   对方心里什么感觉,连溪虽然感同身受不了,但还是能够猜到一些。   正是因为这样,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王钰宁:“第二句呢。”   王钰宁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连溪,消化掉自己外露的情绪,垂下眼帘,淡淡说:“第二句,既然配对了,可是你却独居在家近一个月了,短时间也不打算走。你伴侣是故去了?还是你配对仅仅只是个意外?”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连溪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明白了,那么之前的约定依旧算数。”   等等,剧情的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对了?   连溪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忽略了的,可是王钰宁根本不给她询问的时间,将杯子放下,直接告辞:“我先回去了,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再来找你。”   连溪看着被合上的大门,从桌底的箱子里抽出根黄瓜来,正想啃上那么一根,瞥了瞥自己虽然擦干净但还仿佛还沾有血渍的手,食欲顿时没有了。   只能端起杯子,大口灌下一口水。   约定=毕业来娶连溪。   连溪=已配对。   前后是不是有点矛盾了?   大约是太累,连溪应付完王钰宁之后,就没有精力再思考这些。   她打起精神洗了个澡,就差点昏睡到浴缸里,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还没走到房间,只走到客厅,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花期情潮如期而至,都说一回生两回熟,连溪感觉到体温上升的时候,就挣扎着自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客厅的灯还开着,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灯光的强度。   她全身发软的翻了一个身,手尽量的朝桌子伸去,就差一点点够到的时候金属盒的时候,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手下意识的想去抓住桌子,却只抓住了桌布,一桌子东西顺着连溪一起摔了下去,噼里啪啦的砸了她一身。   也还好连溪一个人住,桌上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来不及收走的两个水杯之外,其他就是王钰宁之前带过来的礼物。   这个世界更加注重个人*,建筑材料隔音隔的彻底,连溪即使这么大动静,邻居也一点都听不到。   连溪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体内的血液似是都要翻腾起来,欲|望一*的冲击而上。   她侧过头去寻找同样掉下来的金属盒,等她将最近的那只金属盒抓到手打开之后,看见里面只有一支蓝色的药剂,才后知后觉这是门口捡来那只。   正打算扔在一旁,盒子却自动的响起了电子声音:   【是否阅读药剂说明书?若是三十秒内没有回应,将会自动播放】   连溪握着药剂,连去关说明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一*的情潮冲上来,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三十秒没有回应,自动播放药剂说明书,本药全名花期情潮抑制药剂,简称抑制剂,代码……】   连溪听到前半句眼睛立马睁开了,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打开玻璃瓶,仰头就灌了下去。   她还记得黑市老板的嘱托,一次只能服用半支,所以喝完第一口后,还停了一次看看刻度,朦胧的思维中大约估计了一个刻度,然后再喝了一口。   情潮如同潮水一样退了回去,寒意从脚底生了出来,连溪只来得及将抑制剂盖子合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整个客厅,只剩下电子说明书阅读的声音——   【本药品为一花期的用量原液,每次服用量不得超过十分之一,请兑水服用……不得过量使用……以防出现副作用……】   这就是正品原装和“兑水黑货”的区别。   只不过,晕过去的连溪完全不知道了。   ***   王钰宁敲了几次门,都没能敲开门,他想了想握住把手的位置,一旋转就打开了。   门没有反锁。   他犹豫了下,拉动门把,推开一条门缝:“小溪,我进来了。”   没有人回应。   他一用力,将整扇门都推开,走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大白天,灯却亮着,客厅的桌布团成一团散在沙发上,地上散落了一堆他带过去的礼物,还有两只玻璃杯的残骸。   地面上,有挣扎过的痕迹。   王钰宁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伸手将灯关上,往里走了几步,边走边问:“小溪,你在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   王钰宁顾不得这是别人的家,从厨房到客厅,从房间到阳台,里里外外的将整个屋子找了一遍,连人影都没有找到。   他下意识的想拨打连溪的通讯,等他拿出通讯器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连连溪的通讯id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连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智不全的姑娘,配对成功的她,逻辑清晰,思维敏捷,不存在跑丢这种事情……说不定只是一大早出去锻炼,或者有事情去办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安慰自己,地上的那一团乱扎着他的眼睛,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家里走去。   王婶看到王钰宁一个人走了回来,直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有些疑惑:“怎么你一个人?你不是找小溪过来吃早饭么……”   王钰宁再次从房间出来,手上拿着外套和钱包,边穿边说:“妈,我先出去一趟。”   “不先吃早饭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急匆……”   “小溪不见了。”王钰宁在门口换了外出的鞋子,随即转过头对王婶说,“妈,你在家看着,如果小溪回来的话,打我通讯。我先出去找找,她说不定只是出门了一趟。”   “好的。”王婶看着自家儿子消失在楼口,干脆将大门直接打开,正对了对门的屋子。   这都什么事哦。   公寓内,死一样寂静的屋子内,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窗帘的地方,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仔细看去才看得见,凸起的地方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被困在了里面。   经过了一番挣扎,窗帘缓缓的散在一旁,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情景出来——   一朵带着倒刺的红色花株,正靠墙立着,它耷拉着花朵,显得有些不太精神。   似是觉察到安全了,它走回了客厅的位置。   是的,是一朵走着的花。   她的梗系被包裹在外藤之内,外藤相互缠绕着,最后缠绕成四条能支撑的小腿。   健步如飞。 ☆、第28章   一觉睡起来,连溪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她视野变得玄幻起来。   到哪里都像是被蒙上一层滤镜,什么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这种感觉,周围的景物成了黑白色的一片。   连溪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发疼,撑着手想让自己起来的时候,撑着地面的“手”一软,她咕噜噜的朝着一旁滚了过去,滚到桌底才彻底停止。   她躺在地上,脸对着桌子,觉得这比例有些不对,明明就是她家的桌子,为什么高度看起来像是再对着天花板?   余光中,她看见自己软的像是面条似的“手”,叶形,脉络清晰,如果不是视野是黑白色的,就跟一片真的叶子似的。   几秒钟之后,连溪才回过神来,这就是一片真实的叶子。   难道她又穿越了?   这是连溪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她醒来时在营养舱里泡着,但好歹是个人,可这次,她成一株植物了?   这么乱起八糟的想着,她坐在地上,也慢慢的适应了目前的新形态。   梗系太过柔弱,并不能支撑住身体的到处溜达,反而是裹缠在外面的藤蔓,坚硬无比灵巧度也不错。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这只是花伴生的藤蔓,可却跟自己十指一样灵活,十几根藤蔓迅速纠缠在一起,先将柔弱的梗系牢牢地护住,最后各自纠缠成四肢。   连溪飞蜿蜒出一根藤蔓勾住桌子腿部,将自己慢慢的牵引立起来,等她完全站起来后,试了试“四条腿”可以灵活的使用之后,这才将勾出桌腿的藤蔓收了回来。   连溪稳稳的站在原地,先试探的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任何的问题,开始撒着欢的走了出去,在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一次,之后她便迅速找到了平衡。   健步如飞。   等她走出了桌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四周的环境,熟悉的装修熟悉的空间,就连沙发上的那个抱枕上图案,都是她所熟悉的。   只不过就好像突然间整个房子都长大了,视野变得很奇怪。   连溪朝着房间走去,在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只轻轻的抬了“腿”,高度的错误预估,差点让她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   第二次,她收了心,小心翼翼的跨过房间的门槛,慢慢的走向房间角落的试衣镜。   镜子中出现了一朵花,带着倒刺,因为她视野黑白一片的缘故,并不能直观的感受到花朵的颜色,但即使这样,她也知道花的颜色肯定是红色的。   ——这是她脑袋上时常的顶着的那朵花。   谁说只有狗是色盲来着?   花好像也是……   她苦笑了一声,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为了一朵花呢?穿越说不太过去,因为连溪家压根没有种花……   她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客厅再次跑去,从卧室到客厅的几步路,连溪用跑的,也花了平时几倍的时间。   两片叶子在奔跑中上下招展,才能勉强的保持了一点平衡。   沙发前,桌布乱成一团,上面散着无数的杂物,在桌布的角落里,透出了连溪睡衣的一角——那是她昨晚穿的睡衣。   连溪脑袋上的花不由耷拉了下来,果然,她是直接从连溪“变成”花株的。   这科幻的世界,难道要往奇幻的方向走了吗?   由不得她哀悼,门外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她下意识的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余光看到落地的窗帘,迈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剩下的事情,就跟她想象的一样,王钰宁在家找不到她,就急匆匆的出去找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王钰宁如果长时间没有找到她人,肯定会报警……到时候她怎么办?张牙舞爪的跑出去,挥舞挥舞叶子,抖抖花朵,说她是连溪?   别逗了。   她可以肯定,她如果敢以现在这样的心态在别人面前招摇,最容易遭遇的,就是被人送到研究所,被切片解剖,然后在死前做成鲜艳的标本。   她从不怀疑这个世界对花的执着。   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自己家里乱走,不到半个小时,就觉得自己明显虚弱了下来,再过了半小时,靠在了墙上,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散发着“饿”这个信号。   她家各种吃食塞满了一冰柜,却并没什么用,她现在是一朵花,只能看不能吃。   连溪感觉着自己正在慢慢的开始枯萎,无论是花还是叶子都耷拉了下来,生命力好像一点点被抽空。   要补充水份和能量,她觉得,只能把自己埋在地里了。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平时不种种花花草草,她平时把自己埋坑的地方,因为这些天自己情潮没去管它,在大雨之后细菌浓度过高,被机器人处理了。   一直到中午,连溪也没有等待奇迹出现。   她依旧是一朵花。   还是一朵虚弱的能够直立行走的小花。   她透过阳台远远的朝着楼下的绿化带看了一眼,绿油油的草坪内,有灌木丛生,各式各样的花朵没有规划的开着。   这个世界崇尚自由,和大中华的整齐划一,有着完全相反的审美,连溪想了想自己把自己埋下去,应该完全没有违和感。   连溪是一个衡量完利弊之后,想去做就会去做的人,她“站”起来,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柜子底下,抽出两根藤蔓,翻找起来。   直到翻找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纸袋,往自己这朵小花上一套,完美遮盖。   这里电梯时有监控的,与其看到一朵会奔跑着的花,把别人吓坏了,不如自己动手把自己给掩盖住。   连溪先探出一根藤蔓,缠上大门的门把,稍稍一用力就将整个门打开了,她先稍稍拉开一道门缝,花苞探了出去,确定对面的没有人注意。   顶着一只纸袋,迈着四个小短腿疯似的狂奔起来,她立在楼梯口,看看有她半株花苗高的楼梯,想了想,又灰溜溜的跑向电梯。   藤蔓继续充当着手的作用,按了电梯楼层,很幸运,这次楼梯内并没有人。   平稳的下降,最终停在了最底一层,连溪闪躲着从电梯口往门口走,一路上只要遇到了人,她就蹲在角落里装垃圾袋。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走到了绿化带的位置,她抽出藤蔓将纸袋揉成一个团子,扔到灌木丛中毁尸灭迹。   然后迈着四只小短腿,在藤蔓的帮助下,爬了上去。   在连河的教导下,连溪有着丰富的挖坑经验,抽出四根藤蔓疯长起来,在泥地里不断蠕动着,最后泥土被顺利的挖了出来,连溪估摸了目前的体型,满意的将自己埋了进去。   梗系在接触泥土的一瞬间,开始饥渴的吸收着土里的水份和营养,连溪觉得自己每个细胞都舒服的直呻丨吟,半个小时后,连溪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额——   吃撑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罩在她的身上,连溪感觉着自己体内能量的流动,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原本有些合拢的花,迎着暖暖的光,缓缓绽开。   两个小时后。   姚守从小区外往里走,手里拎着快餐的饭盒,他风衣的下摆皱成一团,休闲裤盖着的皮鞋,也脏的不像样。大概是因为一夜未睡的原因,他眼底泛着青色,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疲倦。   吴林带来小队过来处理,才发现隐藏在尸体的本体早已经逃脱了,他们一队人马,连姚守自己都算上,也不过只有十一人。   十一个人,硬是将整个红灯区都翻找了一遍,才在下水道口发现了那东西。   一队人,又是几个小时折腾,才将那玩意给彻底杀死。   寄生在活人身上的生物,目前联邦已经组成特殊调查小组,忙活了一两个月,没有任何头绪。   不知道它从哪来,也不知道它生活习性,每一次遇到它们,都只能将它们彻底杀死。   从来,没有人在哪次行动上抓住过活口。   姚守想到这,不仅抬起手按了按眉角,提前归队的命令已下达到他手上,他即日就应该启程了。   可是这边,才刚刚有了接触而已……   他叹了口气,边想边走,走到公寓大门门口,脚步突然停住了,有一股熟悉的花香飘了过来,淡淡的,却异常的容易分辨。   姚守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回过头去,他第一眼,就从绿化带中看到了那朵花。   这花,他很熟悉。   一分钟后,姚守将自己盛着水果的塑料碗倒扣在垃圾桶上,将所有水果全部倒掉,空出塑料碗来。   他拿着塑料碗走到绿化带前,蹲了下去,徒手小心翼翼的挖起花苗来。   在走之前,带个念想,也不错。   ***   “轰!”   整扇金属大门被光子炮直接轰开,男人立在大门之后,头发乱糟糟,一身破破烂烂,咧开嘴笑的意外开心:“严泽,我看你面色红润,想必这段日子过的不错。”   连河说完,将身上身上背着的另一套武器给扔了过去,严泽正坐在简陋的床上看书。   “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严泽挑着眉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书放下,接过武器防弹服,利索的穿戴起来。   外面动静非常大,像是有什么人正在火拼,连河见严泽迅速穿戴完武器护具,挥手只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一句废话没有说,各自拿着武器,背靠背分别戒备双方,有默契的从基地的暗道往外走。   超出严泽的预料的是,两人一路走出去,遇到的人寥寥无几。   爬上天台的时候,严泽的体力徒手攀爬有些困难,连河率先爬了上去,然后拉了一把严泽:“上来。”。   严泽坐上飞行器,直到飞行器启动后,看着底下滔天的火光,侧头问道:“你干了什么?”   连河咧开嘴笑的有些痞气:“我扔了些东西出去,引来了另外一条狗,今天他们狗咬狗,没空顾及我。”   严泽笑着摇了摇头,反手从后腰抽出一袋资料,扔了过去,“接着。”   连河右手抓住资料袋,一边往衣服里塞,一边道疑惑了下:“什么东西”   严泽看着远处漫天的火光,勾起嘴角笑了笑:“让这只狗永远不能翻身的东西。”   两人会心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严泽挑起了自己一直牵挂着的话题:“之前小溪在我医院里,我被抓过来后……”   “小溪他没事,我来之前先见过她,健健康康的,也没什么不好。”连河脸上的神色慢慢暖了下来,他露出一个笑来,“这一波过去后,估计还会有不开眼的人找上门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隐居避避风头,你开个诊所,我让小溪给你打下手”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不过,我们三去隐居了,那小溪的伴侣?……”严泽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   他帮小溪当作妹妹,可是无论怎么试探,小溪也没有透露出一分一毫。   连河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眼中带着狠厉:“他要是敢把歪主意打在小溪身上,无论他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联邦第一年轻的将军又如何?   账,迟早有一天要算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姚守一只手捧着塑料碗装着的花,一只手拎着快餐,扫描了虹膜打开房门,屈肘将房门推开,随即一勾脚利落的将门关上。   他走到桌旁,单手捧着花思考了一会儿,将手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到杂物间,拿出一把小电钻出来。   拎着电钻走到厨房,在柜子中翻找出一个深度够的汤碗,比了下大概的位置,用电钻对着碗底打了几个孔。   一个diy的花盆雏形已成。   姚守满意的放下手中的工具,连花带泥的将花株从塑料碗里移植过来,满满的一碗泥,也不过刚到汤碗的大半。   他想了想,拨通了吴林的通讯:“你什么时候过来?”   吴林正吃着速食的营养餐,这玩意虽然味道不好卖相也差,但是热量十足。他的背后,一半人在吃饭,一半人东倒西歪的在沙发地板上睡成一团。   他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吧,少校可以先洗个澡吃个饭,到时候会有人接您,这次来接的是运输飞行器,配备独立的卧室舱,您可以在上面补个眠,晚上到了军区,肯定还有会议等着我们。”   这时间和姚守心里估计的差不多,他点了点头:“我记得你的地方对面有一个花店,你过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些肥料和花泥。”   吴林没想过话题转的那样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姚守淡淡的解释:“我带盆花过去。”   吴林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异样:“我给您记下了,等出门的时候,我会带上的。”   在索兰,联邦公民对花的喜爱是显而易见的,不仅各种交通工具和建筑可以做成花的样式,真实的花卉养殖,更是普及了每一个联邦公民的家庭,每年的花卉展览,都是人山人海。   所以,吴林并没有奇怪姚少校为什么会带盆花走,这在索兰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人都可以不带,怎么可以忘记带花呢?   姚守解决掉花泥的事情,暂且先放下花的事情,打开塑料袋,坐下吃早已经凉透的快餐。   一个干巴巴的面包,一碗糊成一团的拌面,半份沙拉,一只营养剂,还有被他喂了垃圾桶的水果。   说不上多好,但是也不算太坏,吃饭,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和执行任务差不多。   沉默着吃完饭,姚守皱着眉将营养剂喝掉,端起水杯走去饮水机倒水,喝了几口后像是想到什么,拿着半杯水又走向了桌子。   他看着有点发蔫的花朵,杯子一倾,将里面的水浇在了上面,估摸着差不多,想用手摸了摸花苞,却又忍住了。   闻着花香,他阴郁了一天的心情,意外的有着回暖迹象,所有生机勃勃的生命,总带给人   他抬眼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是时候洗澡收拾东西了。   他走到浴室关上门的瞬间,花盆里的花株抖了抖,水珠四散。   睡梦中,连溪以为下雨了。   这雨下的有些湍急,跟水龙头似的就的倒了下来,么浇了她一脸。   凉意从花苞一直渗透到梗系,连溪打了一个寒颤,朦胧中她抖了抖花苞上沾着的水珠,慢慢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简洁的有失人气的屋子,除了一套原木家具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白色的墙面,素色的窗帘。   大白天,灯却是开着的,正对面的展示柜里,放了半柜子的勋章和武器。   这地方她不认识,不过肯定不是她家。   等等!不是她家?   她吓得打了个激灵,俯身朝自己看去,绿色的花茎,还有半盆刚刚没过腿部的花泥。   擦!她终于记起来自己现在是一株花了!   睡着之前幸幸苦苦把自己埋在了绿化带,不就是在绿化带蹭点泥么?   这剧情怎么就发展的她看不懂了呢?   纯手工diy的花盆也就那么点大,被连溪这么一惊一乍,重心不稳,哐当一下就想往桌底倒去。   连溪两根藤蔓瞬间抽出,缠住了桌面,一根缠住了桌腿。   然后?   花盆掉下了桌,但是她还在桌上……   “哐当”一声,临时花盆碎了一地,桌上的连溪愣了一下,听见浴室的方向传来一声质问:“谁?”   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连溪站在桌上,咬了咬牙,缠着桌面的藤蔓收了回来,只留着缠着桌腿的藤蔓,在桌子边缘犹豫了一下,四只小短腿一蹬,纵身一跃,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她顾不得重力下,藤蔓拉扯花株所带来的疼痛,迅速的将剩下的藤蔓收了回来,整株花稳稳的落在洒落一地的泥土之上。   然后她身体一歪倒了下去,开始了装死。   浴室门这时被拉开,姚守有些惊疑不定的走出来,他显然是匆匆结束完洗澡,头发还滴着水,下半身只围着一条浴巾,上半身什么也没穿。   他洗澡洗一半听见客厅里有动静,虽然被水流的声音冲了大半,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原本好好的洗澡成了战斗澡,随意冲了冲水,就走了出来。   他走到客厅,看着一地的碎片和泥土,已经回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有放稳花盆,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紧了一下。   那株红色的小花也一同摔在了地上,躺在一地的瓷片和泥土中,刚刚还是生机勃勃的花朵,顿时有些死气沉沉起来。   姚守紧急的再找出一个碗来,小心翼翼将花苗扶正放进去,然后避开碎片,将能规整出来的泥土规整出来,全部再放回进去。   即使再没有养花常识,经过这么一摔,这么娇嫩的花朵,说不定就活不下去了。   姚守这次将花盆直接放在了地上,转身回到房间,一手拿着一个行李箱,一手拿着一套衣服,将箱子直接放沙发边之后,开始换起衣服来。   自始至终,连溪同志都在旁观着,包括对方换衣服。   啧啧啧……   不得不说,这人不仅长得好,气质出色,连身材都那么让人流口水,倒三角身材,八块腹肌,看着结实却并不臃肿,配上高挑的身材和颜值。   仅仅是看着,也够赏心悦目。   不过他头上顶着的那朵花……黑白色的视野里,大部分场景就像是默片,很难分辨出花型。连溪心底涌上一层熟悉感,他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她正想着,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到她面前,将整个花盆抱了起来。连溪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有着瞬间失重的惊吓,等她再回过神来,已经被男人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连溪心中的恐惧弥漫了起来,等等,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回答她的,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直到走到楼底,连溪看见周围熟悉的环境认了出来,对面楼就是自己的家,那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自己对楼的住户?   怪不得清一色的原木家具,是上次搬过去的土豪吗?   事情到了这里,连溪猜也猜的差不多了,她去绿化带蹭泥土和养料,被土豪给看上了,直接当成盆栽准备家养了。   ——路边的花儿你不要采啊!   ****   吴林收拾好自己,低头检查了一遍,该带的都带齐了,这才扫了一遍其他人:“怎么样?”   军医从光脑前抬起头来,听到这话,将光脑合上:“我已经收拾完毕了。”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做了肯定的回答,吴林一看,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再检查一遍,我让驾驶员去接姚少校,等人接来,我们即刻出发。”   大家点点头表示明白。   吴林正打算通讯联系姚守,门铃这时候响了,大家愣了一下,这个地下车库,被他们一行人改成秘密驻扎点,按理说是除了自己人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难道是?   他做了一个让大家戒备的手势,慢慢的拿出武器,躲在门后,出声问道:“谁?”   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   屋内一行十人,同一时间松了一口气,吴林将武器收了回去,打开了大门,果然看见了姚守站在了门口。   比起往常穿着讲究的他,今天他跟像是随意的套上了一套衣服,右手提着行李箱,左手抱着一盆红色的花。   花像是被紧急的处理过,花瓣上还带着药剂和营养液的味道,花盆也是新换的,和姚守的风格更新,低调却很华丽。   啧啧啧……这个花盆可是最贵的珐琅彩呢,听是从遥远的星球进口过来的,每一个的价格都抵得他三个月的部队津贴。   心里感慨着,吴林还是露出一个笑来:“姚少校,您怎么自己过来了。”   “花快死了,我拿来紧急的修复下。”姚守解释完,似是并不想在这话题上耽误太久,扫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众人,“要出发了么?”   “是。”   “那走吧。”   一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运输飞行器早就在停车坪上等着,上了飞行器,吴林先爬上飞行器,然后替姚守接过花盆:“我来吧。”   哪有上司自己拿东西的?他又不是不想升职了。   姚守没有说话,扫了一眼吴林捧着的花盆,嘴角抿了起来。   等大家都上了飞行器后,吴林看着上司沉下来的脸,没话找话道:“这花很漂亮,有名字了么?没有的话,我可以取一个。”   索兰人喜欢给植物命名,就好像是给自家宠物取名一样,代表着花也是自己家庭成员之一。   姚守睁开眼睛:“它叫连小花。” ☆、第30章   “连小花,好……”名字,吴林默念了一遍之后,赞美的后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好比给一只猫取名叫张小猫,给一只狗取名叫王小狗,给一条鱼取名叫宋小鱼……这名字,倒也说不上多难听,可用一个字形容起来——   俗。   忒俗。   配这么漂亮一朵花,太不搭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瞥见姚守头来的目光,吴林咳嗽了一声,立即敛起脸上多余的表情:“这名字朗朗上口,方便记忆。”   姚守移开目光,将包裹递给吴林,顺手将花盆接了回来:“把行李送到我的舱室。”   说完,抱着花盆转身就走入了舱室的走道。   这是军用的运输飞行器,里面的单人房间都是差不多配置,从一等到三等排序,这里姚守军衔最高,不用问,他自己就知道该往哪走。   被他抱着的连溪,耷拉着花苞,思考着现在的情况,完全没听到自己已经被命名了连小花这个名字。   刚刚那个帅哥她见过,之前花房被袭击,连河旧伤复发,就是他借给自己急救箱,及时的救了连河。   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他,不想在这里得见了。   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有军队的影子,从军旗到军徽,从图腾到书籍,就连舱壁上挂着的武器,也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款。   不难猜出,包括土豪在内这一行人虽然穿着的是便装,但是应该隶属于军部,其中,又数土豪的军衔最高。   她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刚在兵哥哥门面前走一遭,一枪就能将自己轰成柴火。   感觉到运输机的缓缓的飞起,连溪的心,从半空直接坠入了泥里。   独立的房间空间并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张固定住的书桌,一个独立卫生间,就好像连溪大学时的宿舍,每一寸空间都被合理利用起来了。   男人将她固定在了桌上,吴林随后从门内进来,替姚守拎过行李,放在角落里摆好,一转头看见连小花无风自动的抖了下,越看觉得这朵花越漂亮。   这种品种的花他到目前没有看过,不过也算正常,毕竟每年新研究出来的花,都有十几款,也并不是款款都有机会亲自见到的。   能让姚少校念念不忘,并且亲自去换花泥的,怎么看也不会是普通品种。   他想着就不由得走上前去,想多看几眼,对着花苞笑了笑:“连小花,你好好呆在这,以后我找你玩。”   连溪:“……”   连溪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艹。   连小花是什么鬼?   帅帅的兵哥哥,我现在是一朵花,你确定是找我玩,不是玩我?   他的手刚想摸上连小花,旁边传来了淡淡的声音:“吴林,你是不是该回去下去看看别人安置的怎么样了?”   吴林收回手,对上自己上司不太友善的目光,决定不在这个时候撞上枪口,笑着应答:“我这就下去。”   看着吴林消失在门后,连溪和姚守一同松了一口气。   姚守走到桌边,随即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花苞,淡淡的说:“连小花,午安。”   男人似是很疲倦,连外套都没脱,就和衣躺下了,他睡觉的姿势是半蜷缩着的,呼吸平静,眉头却是皱的。   之前连溪也囫囵的看过几本心理学书,知道这种睡姿的人,多半缺乏安全感。   这么一个年轻有为,军衔不低,长得帅又家境土豪的男人,也缺乏安全感?   城里人真会玩……   连溪一边想着,一边无聊的打量着四周,这种独立封闭的单人间,都是指纹解锁,除了男人本人的允许之外,没有人能够打开。   不过能打开也没什么用,他们现在还在空中飞呢,跑也跑不出去。   被困已成定局,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任何用处,她最担心的,反而是连河回家之后,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飞行器飞的很平稳,连溪在花盆里感受不到颠簸,很多思绪乱成一团也没理出过头来。她当务之急,是要恢复正常,然后再考虑回去。   不然这模样回去,跟连河说她是连溪?   估计连河就不是着急,而是要发疯了。   ***   几百公里外,郊外补给站。   一架飞行器缓缓的停落在荒野之上,门缓缓的划出,两道身影从门内先后走出。   一个打扮乱糟糟但气质洒脱,让人总忍不住结交,一个穿着整齐嘴角含笑,却让人觉得不容易靠近,两个打扮完全相反,气质也是两个极端。   这一对出色的组合,一出现,便引起了补给站外所有人的注意。   连河走到补给站大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转过身,走到墙角的位置,对着五六个光着膀子打着牌的男人说:“有空么?”   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刚刚该打量的,都已经打量过了——生面孔,更像是过路人。   其中一个光头打出一个牌,有些不耐烦道:“没看见正忙着么?没空!”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后背被人一顶,枪口的形状清晰的透过衣服传达给神经。   连河咧开嘴笑的不阴不阳:“现在有空了吗?”   光头感觉到对方手劲和力度,就知道是个中老手,对这种人你耍滑头是没有用的,于是放下手中的拍,举起双手:“稍安毋躁,有话好好说,您手端稳了,别擦枪走火,有什么事情,您尽管问,能说的我都说……”   严泽将眼镜摘下来,对着镜片呵出一口气,不缓不急的说:“让你们的头出来,我有份大礼要送个他。”   “如果你找“灰路”的负责人,我就是。”光头说着,又补了一句,“你们别看我长这样,又坐在太阳底下打牌,但是我真的是这里的负责人。”   严泽敛起笑容:“感情,我今天,随便挑一个都是大鱼。”   他虽然这么说着,视线却在光头身上转了一圈,这人穿着的背心,裸露的皮肤上,各种伤痕叠加,最深的,最起码十来年了。   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了一层厚茧,是拿枪的老手,肌肉分布均匀,一看就知道身手反应速度都不错。   拥有这样的身体素质,气质却意外的内敛,的确是身居管理层的人才会拥有的。严泽看到这,冲着连河点了点头。   连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袋资料,直接扔到了光头的面前:“来,打开看看,我觉得你会感到有兴趣的。”   被枪顶着后心,即使没有兴趣,他也必须有兴趣啊。   光头苦笑着,拆开了包文件的塑料袋,初看并没有什么,这些关于死对头的资料,他们也有,而且比这上面的更加心惊,但是越看下去后脊背都开始发凉了。   这里面连对方管理层叫什么,住在哪,有多少卧底,多少人手,多少资产……都一笔笔列出来了。   “你们想要什么?”光头脸色严肃了下来,这份文件的价值,足够兑换他大半家当了。   连河收回枪,淡淡的说:“你只要把他们整垮就可以了,记住,你们欠我一个人情。”   两人就跟来时一样洒脱,像是没有任何的戒备,转身就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众人,迈着步子走了回去。   严泽边走边说:“你就不怕他们动手把我们俩留下来?”   连河挑起眉笑:“那也得能留得下来。”   “轰!”   两人说话间,只听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一架飞行器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顿时尘埃漫天,碎片四溅。   虽然飞行器都被摔得变形了,但所幸并没有引发爆炸,严泽思考了一会儿,职业习惯冒了出来,他撸起袖子,就想上前,却被连河给拦住了。   连河目光盯着坠毁的飞行器:“你仔细看。”   严泽仔细看过去,里面一道人影蠕动着,这个词用的并不夸张,人影似乎手脚都已经断了,但还是靠蠕动爬了出来。   等他再出来些,终于看清楚了全貌。   与其说是人,他此时更像是一个怪物,尖锐的獠牙,扭曲称诡异状态的四肢,这种状况正常人都应该疼晕过去了,但是他并没有。   而是以一种虫类的姿态,拖着断腿蠕动过来,两人都犹豫着要不要开一枪解决他的痛苦。   严泽第一感觉,认为这是哪个黑心的医药公司的实验品,今天逃了来。联邦虽然严禁对人体做实验,但是暗地里,还是会有人偷偷去实行。   这种事情,屡次禁止又屡次再现。   利益化驱导下,杀人放火都有人去干,这才到哪?   但是下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想错了,那人脑后分明有什么正努力的钻出来,黑色的,并不能看清原貌。   突然,它抽出自己的双翅,猛然朝着两人弹射过来,在两人避开之后,一个利落的转身,直接攻向看起来健壮得多的连河。   连河甚至没有来得及抽出枪,飞虫一般的生物就已经死死附着在了他的手臂上,开了个血口,钻了进去,沿着手臂往上游弋。   一旁的严泽瞬间抽出防身用的手术刀,手速几乎化成残影,一刀就扎在了连河的手臂上,将小怪物扎死在了连河的手臂处。   严泽和连河两人脸上惊魂不定,严泽脸色发白的替连河将小怪物取出,从飞行器找到急救箱,替他包扎消毒。   包扎完毕之后,连河说:“他死了。”   他目光的方向,刚刚像是吃了禁药不按常理行动的人,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31章   严泽拿出白色手套,从急救箱中拿出透明的袋子和镊子,蹲在地上,用镊子将小怪物捡了起来,塑封好。   “怎么样?”连河侧头问道。   “初步判断,是寄生生物,具体是什么,还得我回去分析了才知道。我们先回去还是?”严泽的目光在尸体上迟疑了一下,然后放在了专业的金属盒里。   这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人虽然不是他们所杀,不过确实是死在他们面前。   光头走上前,确定连河只是小伤而已,一摆手:“你们先走,我来善后就行了。”   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后续很多收尾的计划也没心思继续了,不过一个“灰路”就有的他们头疼了,估计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在上门找麻烦了。   更何况连河现在还带着伤,还是早些修养的好。   飞行器一掉头,直接朝向了湖城。   一个多小时后,飞行器就到达了湖城,严泽架势这飞行器,说:“我先送你回去,顺便也去看看小溪,上次见到她差点没认出来,小姑娘一长大,漂亮的跟鲜花似的,再也不是跟在你身后的假小子了。”   谈起这个话题,连河表情软了下来,他受伤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曲在自己的胸前,笑着说:“是啊,一眨眼就长那么大了。”   同样的话,连河说出来,就带着些不舍的味道。   严泽知道兄妹俩这么些年相依为命,说起是兄妹,但是连河又当爹又当妈,操心了这么些年,计划了这么些年,隐藏了这么些年……   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严泽岔开话题:“我们到前面商业街先停下,给小溪买点好吃的。”   说是买点好吃的,但是真走进商场,觉得“这不错,小溪应该喜欢。”“那个还行,很适合小溪”……然后两人不知不觉大包小包出来。   到了家,夜幕已经降临了。   两人原本在电梯里还有说有笑,但是当电梯门打开,看见对面自己家大门打开着,联邦警署警员正记录着什么。   连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   这是连溪成为连小花的第七天。   依旧立在花盆里,负责花枝招展。   她已经不奢望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变回来了,这几天她无数次回想,觉得是她之所以变成花,应该是和昏过去前,喝的那半支情潮抑制剂有关。   购买的时候,黑市的老板也隐约提过,这药剂若是服用不得当,会有副作用。   老板没有明说,她现在知道了。   她若还是人形,在家的时候就可以出门左拐,找到花房,请求花医给她一剂解药,让她成功的恢复正常。   哪怕变成一只连小猫连小狗,她说不定也能趁乱跑出去,找到自救的办法。   可现在,她是一株花,还是被土豪包养的连小花,该怎么自救呢?   土豪性姚,下属都叫他姚上校,这么年轻的少校军衔,比她之前猜想的更加高。   少校同志公务繁忙,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是这个会议就是那个出勤,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就是好好睡一觉,都时常被人一个电话过来半夜吵醒,抓起衣服就扎入夜色之中。   典型工作狂。   所以,绝大部分时间,只有连溪一株花在房间,军部配备个土豪的房间,和所有世界军方的风格一样,简洁简洁单调,安保设施一流。   根本由不得一朵小花四处撒欢,她即使是一朵可以直立行走的花,这个时候,也只能乖乖呆在花盆中当植物。   这种生活,连溪从第一天开始,就有了觉悟。   若说有什么没有预料到,就是土豪比她想的更不会养花,喝水喝到一半想到没有浇花,会把剩下半杯都浇在她身上。喝营养液也是,喝着喝着,觉得哪只味道不错,还会从外面特意给她带。   虽说人类的营养液可以和花混用,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作为一朵花的她,会喜欢玫瑰花这种味道?   第一天将她放在太阳底下晒了整整一天,她几乎快要被晒死后,这两天干脆一点不给她见太阳。   倒不是说他没有这个常识,他是忙的压根没时间,天没亮就出去了,深更半夜才回来。   就好像今天,已经深夜两点多了,土豪还没能回来,大概又是某个会议延后了。   连溪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坐在花盆内,藤蔓缠成的腿无聊的在花盆上悬挂着,两片叶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动着,显得极其无聊。   这么三十平米大的小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这种相当于军区招待所的地方,隔几天就换一拨人,自然不会配备书籍。   所以,连溪唯一能够接触的,就是后勤小哥每天送过来的报纸。   这应该是军部内部的报纸,前三板都是各地的实时信息,剩下的三版:一版歌颂下英雄事迹,一版展望下未来,一版八卦下军花军草。   意料之中,这个世界,女兵是极为少的,少数的那些,只要稍稍长的周正一点,都会被奉为军花,哪怕她们个个早已配对。   撇开这一点,慢慢看这些报纸,也是挺有意思的。   比如——   “杭将军的成神之路,照耀你我前方的启明星”   “女兵扩展计划受阻,说一说招兵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辞旧迎新,部队津贴为何三年不动?”   ……   言辞严肃却带着幽默,抓住时下热点话题,却又没有挑拨的引导的意味,观点客观而又新颖。   不过再怎么新颖,一份报纸,连溪两个小时就能看完了,就在考虑是不是再翻一遍几天前的报纸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连溪一愣,藤蔓迅速回抽,自己跃入早已预备好的小坑,藤蔓蠕动间,就将整个坑填平了。   前后不到三秒钟,连溪做的轻车熟路,一盆花前后没有任何违和感。   等了几秒钟后,只听见“啪嗒”一声,门被打开了。   少校同志一身军装杵着,与往常几天的不一样,此时的他像是遭遇了一场异样激烈的打斗,汗水浸透了刘海,身上的军服皱成一团,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走了进来。   照例,少校同志是要去洗澡的,每次十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某种程度上,连溪对于这种机器人一样精准的时间观,还很赞赏的,她看着杭跃慢慢的走进了卫生间,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想起。   这才放心连忙将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来,小心翼翼的抖动着梗系上的泥土,没有带出一颗浮土出来。   很好,她目前还剩下14分17秒。   连溪抽出一根藤蔓勾住桌脚,整株花纵身一跃就荡在了半空之中,连溪还嫌不够,在半空中荡起了秋千。   当整株花抛得最高的时候,连溪这边藤蔓突然的放手,那边迅速抽出另外一根,勾住了远处的椅子上。   ——稳稳的落在了上面。   她两根藤蔓充当双手探入脱下的军装之中,找到光脑终端,脑袋上的花朵开心的晃了晃。   光脑虽然是私人绑定的,但是一般的查阅功能并不需要身份的登记,这就方便未成年的孩子,在没有光脑的前提下,可以使用父母的光脑终端,进行资料的查询和学习。   连溪十根藤蔓上下翻飞,在搜索引擎中打上“花期情潮抑制剂的副作用”一些关键词,刷出来了无数的网页。   有解释抑制剂的作用原理的——   “抑制剂将主体(人)的附加本能(花)限制住,只保留人的本能性,从而限制花的繁殖本能,达到抑制花期的作用。”   道理很浅显,配对过的妹子,就好像是人和花的结合体,人体占主体,花性成为附属。抑制剂就是只保持主体的本能,而抑制附属花的生物本能。   也有阐述副作用的——   “若是过多服用,将会长时间保持主体形态,不能够有效的进行花的功能,将会导致光合作用的匮乏,微量元素补给跟不上,花期无限制延后,配对之人会生病虚弱。”   连溪自己的猜测是,她的主体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她主体属性是花,附属属性才是人的话,这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甚至也有反药剂之流——   “抑制剂是逆天而行,我们要坚决抵制!”   更有商家乘此打广告——   “与其抑制去犯法,不如趁热来一发,xxxx,你伴侣花期的重要选择!让伴侣爱上花期的味道。”   ……   查了整整几天,就是没有如何恢复的帖子,所有谈恢复的结论,到最后只汇成一个字——   等。   这一次十分钟眨眼间就过去了,连溪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头绪,她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花苞从光脑中退出来。   退出来之前,不忘清理掉所有的上网痕迹,她哥哥是连河,这点皮毛她就是看都看会了,还别说连河以前手把手教过。   做完这一些,连溪抬头看了看电子钟,13分50秒。   速度比起昨天,提升了大约十秒钟,她有些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上的花苞,抽出一根藤蔓勾住椅背,打算照着原路返回。   安静的只剩下不远处浴室水声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连小花,你玩够了么?”   连溪藤蔓一抖,整个人在半空中滑翔了一下,然后整株花,连花带根,悉数摔在了地上。   五体投地。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杭跃做事看似洒脱,其实有些轻微的强迫症,用他家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龟毛。   书放在什么位置,水杯刻度有多少,椅子在什么地方,窗帘被拉开的宽度……他从没有花费时间去刻意记忆过,但是每一次离开住所,但是职业的警戒习惯,他都会下意识的扫上一眼。   顺便刻入脑海。   就这样的,度过了自己单身的n年,从未觉得什么不妥过,直到这次重回军区开会,好像所有的都开始乱了。   椅子有移动的迹象,窗帘被拉开了两掌宽,桌上的报纸有泥土的痕迹,如果一天没有回去的话,杯子子中的水肯定会少了三分之一以上。   这么细微的改变,若是一两次还好说,毕竟人的记忆不一定每一次都准确,可是持续了整整一周之后,姚守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军区宿舍的安保级别,几乎毋庸置疑,谁能够连续闯入一周却不被别人发现呢?   姚守在行动空闲的时间,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也调取过周围特别是走廊上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自己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的时候,发现了光脑有被动过的迹象,浏览痕迹虽然被擦得一干二净,可是光脑每天的使用时长,是不会减少的。   每天多出来的那十几分钟?可不是被吃了。   能接触到他光脑的……   姚守想到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门前,他打开了大门,目光落在桌上那盆花上,脑海中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按照之前的习惯,脱下外套,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然后走出来,把于是的门关上,自己隐藏在视线的死角,在十五分钟内,观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花的表演--   从花盆里挣脱,抽出的藤蔓,精准悬挂在桌子上,稳稳降落,翻找出光脑,藤蔓宛如十指打字……   这一切,差一点就将他唯物的世界观给推翻了。   连小花似乎掐准了时间,一到点就想缩回去,他勾起嘴唇笑了笑,在他地盘上闹腾这么久,打声招呼是基本的礼貌吧。   于是他吐出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连小花,你玩够了么?”   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的一句,对方居然听懂了,整株花便受到了惊吓,连花带叶,四仰八叉的摔了下去。   姚守正考虑要不要去扶一把的时候,连小花已经自己爬了起来,藤蔓勾住桌面,四条小腿跟蜘蛛似的往上爬,随即三秒内变身盆栽,自己把自己埋好,最后--   一动不动。   姚守气乐了,这掩耳盗铃的姿态,倒是颇有人类的风格。   他将衬衫领口的两个扣子解开,走上前,俯下身子,眼睛盯着花苞打量。   连溪看着不断在眼前放大的脸,有一种瞬间拔腿就跑的*。   她此时心里一团乱麻,花茎还在隐隐作痛,估计摔得太狠了,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担心眼前这位少校同志,会把她当怪物灭了,或者……   “连小花,我这么叫你你没意见吧?你既然玩得了我的光脑,肯定也听得懂我的话。”   姚守站着只能俯视连小花,干脆拉开椅子,坐了上去,拿出和敌军谈判的驾驶,似笑非笑:“你信不信你再装死,我就把你送给科学院切片研究?”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锐利,姚守这样从一线战场上退下来的人,仅仅是眼神,都有震慑力。   这个男人不是在说笑话!   连溪受他气场所摄,整株花苞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着,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之前低估了职业军人的敏感度,现在事情既然已经暴露,慌乱也于事无补。   她正在思考的时候,姚守没有得到自己的想要的应答,冷笑一声,单手握住花茎,稍稍一用力,就将连小花提了起来。   梗系从泥土里被生生拽了起来,几根起固定的藤蔓断成两截,泥土不断的抖落,噼里啪啦落了一桌。   “我数三秒钟,你如果还装死。”姚守冷笑了一声,“三……”   虽然没有多大的痛感,但是失重无力的感觉,让她所有的藤蔓都不由得蠕动起来,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开男人的手的桎梏。   花株抽出一根藤蔓,在直到缠住了姚守的手臂,藤蔓的末端在姚守的袖口轻轻的扯了扯,表达出妥协的意味。   姚守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缠绕着的藤蔓,眼神一下子就软了。   若是随意换一种花型,他现在做的,就是把这株花控制住,随即打电话让军医过来处理。   军部不允许存在控制之外的因素,植物也不行,他从军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纪律。   可这株花,是连溪的花型。   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睛慢慢的眯起,将所有的疲惫都敛了起来,手慢慢松了些,将花株再次放进了花盆中。   无论如何,他也下不去第二次手。   连溪感觉到庞大的压力从自己身上消失,她重回花盆之中,还有些发愣,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着,缠住男人的藤蔓慢慢的收了回来。   换位思考,若是她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做的比他还彻底。   毕竟土豪只是想养朵花,不是想养只怪物……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怎么办?   少校同志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看着连小花有些发蔫的立在花盆之中,梗系被藤蔓层层包裹去来,整株花瑟瑟发抖,却忍住没有逃跑。   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姚守稍稍后退几步,拉开一个稍稍安全的距离。   他对这种生物毫无所知,无论是外星居民还是研究所新创造出来品种,亦或是敌人刺探的新技术,拥有这么高的智商的生物,呆在他身边都不太合适。   姚守想到这,按了按眉心,扫了一眼电子钟,现在是夜里两天五十,杭跃估计都已经睡了。   想谈谈都找不到人。   他走到门边,将门禁提升到了最高档次,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花自然也出不去。   姚守做完这些,不在看桌上的那株花朵,转身朝浴室走去,开始每天必须的洗澡步骤。   诶?   就这么结束了?   看着少校同志走远,连溪抬起花苞,花藤抖了抖,确定没有一根伤到根基,一屁股“坐在”了花盆上,花苞绽开一点点,由突然的收起,连叶子也耷拉了起来。   这暴风雨来的快,去的更快。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少校同志是怎么想的,刚刚一副要杀了花的表情,后面又似是触动到什么记忆,全部软了下来。   现在干脆,连理都不理自己。   一直到少校同志洗完澡,阅读完今天所有的文件,定下明天的闹钟,关灯睡觉后,都没再搭理自己。   连溪乱七八糟的想着自己的明天的下场,默默的爬回花盆,花瓣慢慢的收拢,在翻飞的思绪中睡着了。   次日上午。   姚守洗漱完毕,走到桌子前,将花盆抱了起来。   为了防止连小花逃走,他甚至在花盆外扣了一个防护罩,这种能力防护罩,通常是用来禁锢一些可以变形的小动物,或者可以金蝉脱壳的昆虫。   也可以用来束缚一些有战斗力的花,比如食人花,刺花,子弹花……   用来禁锢自己盆栽,大概是军区第一次。   所以他一路抱着连小花的时候,不时引来旁人的侧目,他并没有任何在意。   就这么直接抱到了姚守的住处前,值班的小兵一看是姚守,目不斜视,行了个军礼,声音嘹亮:“姚少校!”   “你们将军呢?”   将军,自然是指刚从星域匆匆赶回来的杭跃,“寄生”的事件开始扩散,他只能暂时将星域的事情压后,先顾这头。   “刚起来。”   小兵刚说完,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谁来了?”   “是姚少校。”   “让他进来。”   小兵应了一声,替姚守打开门,请姚守进去。   姚守走进去几步,看到杭跃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衬衫坐在办公桌旁,一边吃着早饭,一边低头看着文件。   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姚守一眼:“你来了,昨晚情况如何?”   没人招呼他,连杯水都没有,姚守也不嫌弃,从杭跃的桌上拿起没用过的水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子虫没有智商,寄生在人的身上,好像是为了寻找什么,并没有大范围扩散的意图,应该有母虫压阵。”   杭跃手顿了一下,感觉自己食欲少了大半,干脆推开盘子不再吃了,用纸巾擦了擦嘴,对着姚守说:“和上面分析的一样,现在关键是要知道母虫在哪,以及‘它们’在寻找什么,还有什么其他有效的线索么?”   姚守脸色沉了下去:“母虫应该寄生在人身上,混迹在人群之中,所以才会频繁在闹事发生事件。”   这种想法杭跃显然也想到了:“能混迹在人群中不被人怀疑,其智商……”   两人都沉默了,现在情况虽然还在可控制范围呢,可是万一母虫失控了,这边连紧急的预案都没法拿出来。   不过,这种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了。   想一蹴而就,也没那个可能。   杭跃岔开话题,看了一眼桌上被罩着的花,有些好奇:“这花是?”   “事……”   姚守刚说完第一个字,就被推门声音所打断了。   值班的小兵探进身来,禀报道:“陆少来了。”   陆家嫡系一脉单传,能担得起“陆少”两个字的,只有陆贺峰。   两人都之前通过通讯知道他恢复的状态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面了,杭跃和姚守两人的脸上都不由露出笑容来。   走进来的人完全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精神饱满,步伐有力,他还穿着后勤部的那套军装,皮靴都擦得铮亮,身上没有任何的军衔,朴素异常。   三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一人一个有力的拥抱,所有的开心都包含其中。   “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姚守抬起下巴问。   “我哪里虚弱成那样……”陆贺峰笑着回答,余光中像是看见什么,愣住了,脸上带着欣喜和愉悦,“这花谁的?”   杭跃刚想开口回答。   只有姚守一个人看见,连小花听到陆贺峰的话,叶子和花瓣都舒展不多少。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陆贺峰笑容有些碍眼,他往左侧了一步,挡住陆贺峰的视线。   “这花,我准备送我媳妇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姚守配对的那天,杭跃是去救场和收尾的,自然看清楚了连溪的花型,并且对此影响深刻。   大红色的花株,很漂亮,但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男女双方配对的过程中,若是发生什么曲折,有很大概率导致基因的自我进化,从而产生变异。   这种情况不多见,也并不是没有。   之后,私人花医赶来,花株解体还能侥幸存活的情况下,看到新的花型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那个时候,人都有可能救不活,谁还惦记着花型是什么。   等到人救回来了,有时间去惦记的时候,姚守的小媳妇却又跑了。   杭跃看着桌上的那株花,恍然,怪不得刚刚见着这么熟悉,这个原主的花型几乎一样,想必找来应该不容易。   于是点头说:“你家那位的性子,送这花,倒是相得益彰。”   一旁的陆贺峰对姚守配对的事情,有隐约的听闻,只是对前因后果不是很清楚。这时候听到这话,以为好事将近,首先想到的是为兄弟感到高兴:“行啊,一声不响就配对成功了,到时候结婚典礼别忘记我。”   姚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说那么一句话,神色看不出什么,嘴角带着笑,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没了:“一定。”   杭跃知道姚守和他家小媳妇正在闹矛盾,见姚守的神色有些了然,岔开话题,“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陆贺峰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医院的所开具的健康证明,我这次过来,是申请调回来……”   三个人的话题从连小花身上转开,开始谈起了正事。   三人的会谈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杭跃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一夜没有睡,所有人都长话短说,十分钟后,姚守和陆贺峰双双告辞离开。   两人并肩在校场上走着,陆贺峰侧头,视线定在连小花身上:“我生病的时候,一直梦见这花,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也没有什么头绪,你在哪买的?”   “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这样啊……”   陆贺峰之前以为这花是杭跃的,正打算讨要,结果是姚守送给伴侣的东西,他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开这个口。   连小花的话题到这又戛然而止,两人又相互寒暄了一下近况,最后在校场北边分手。   --陆贺峰现在还属于湖城后勤部的编制,在调令下来之前,还不能留在军区。   连溪看着离去的背影,两片叶子稍稍无力的垂了下去,她有些失望,刚刚还以为陆贺峰会出口要她,花刺都高兴的竖起来了。   陆贺峰如果能将他带走,或许情况会变得好很多,他性格比起少校同志,温柔很多,也有爱心的多……若是必须要选择一个饲主的话,她宁愿是自己曾经救过的陆贺峰,最起码不会动不动将切片挂在嘴上。   只可惜,少校同志临时抽风,她的想法全都破灭了。   姚守抱着花盆往回走,看着连小花的样子,眼角上挑问:“连小花,你看起来是想跟他走?”   连溪听到这话,首先愣了一下,想到现状,立即摇头。   姚守看着左右摇摆的花苞,嘴角勾了起来,不咸不淡说:“那我就勉强再养你一段时间好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再残暴的将她人道毁灭了,连溪松了一口气。   --少校同志,需要谢主隆恩吗?   至此,一人一花,开始了正式的同居日子。   少校同志依旧将她封在能量罩中,只不过将能量罩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书桌,连溪能够在整张桌子上撒欢奔跑,却迈不出去一步。   这种待遇比连溪想象中要好上很多,之前她能够活动的部分也不大,在少校同志的眼皮底下时,更是只能一动不动装盆栽。   现在好歹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动弹,她很坦然就接受。   她坐在桌上,藤蔓勾在花盆中,抬起花苞看着少校同志忙碌着,能量罩的大小是固定的,若是要修改到理想的参数,需要不断的调整。   姚守按照操作说明,将能量罩一点点的扩大,调整能量频率,保证连小花在无意间触碰的时候,不会被攻击。   他原本以为连小花会挣扎,可当他将能量罩封好,连小花已经安然的躺在桌上睡着了。   她花朵朝左,梗系朝右,甚至拉了书桌上一张稿纸,盖住了半株花,花瓣有规律的小幅度收放着。   阳光顺着窗户打在书桌上,大概是觉得有些刺眼,连小花无意识的往下缩着,直到花朵都锁在了稿纸底下,才彻底安静下来。   一株花,却用人类的睡姿,这本来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但是姚守却没觉得,他静静的看着睡熟了的连小花,拉开室内的温度调教屏幕,将温度和湿度都调到了适宜。   最后上前一步,将窗帘拉上。   连小花,有个好梦。   花会做梦么?   别的花不知道,但是连小花现在就坠入了噩梦。   漫天的黄沙,满眼的荒漠戈壁,连溪自己也不知道在哪,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拖着沉重的腿,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见荒漠的远处,立着一座黄沙筑城的城堡……   她一步步朝对面走去,视野再拉近,才真正的看清楚,那并不是城堡,而是黄沙筑城的庞大土丘,如同土蜂凸起的蜂巢,遍布密密麻麻的洞孔。   她有些恐惧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瞬间,乌云密布,大风呼啸的在脸上,明明温度炙热的像是要将人烤熟,可是风却冷的刺骨。   连溪抬起头来,天空中挂着两轮太阳,一轮已经变成了血色。   空气突然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类似蜂鸣,却比蜂鸣声更加的尖锐,直直刺入耳膜,掀起皮肤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目光定格在城堡似的庞大土丘上,不由自主的想要倒退几步,随即转过身,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乌压压的虫子,从巢穴里涌了出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朵花,速度徒然降了下来。   最后的视线中,她看见土丘的最顶部,立着一道身影,连溪并没有看清五官,却清晰的收到了他说的话。   “你好,花……”   身后虫海掀起一朵浪花,瞬间将她淹没了。   ……   连溪猛然醒了过来,两根藤蔓下意识的抽了出去,打在能量罩上,又重重的反弹回来。   “啪”的一声后,发出滋滋的电磁响声。   因为过度紧张,花茎上的倒刺一个个倒竖着,十几根藤蔓纠缠出一个最防御的半球形,将花株团团包裹。   那张被连溪的当作被子的纸张,已经被藤蔓同时穿透,大部分碎成几片,散落一地。   连溪的视线落纸张上,还没有回顾神来,梦境太过逼真,让她刚醒来的一瞬间,没有分辨出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   她慢慢将相互裹缠着的藤蔓收回去大部分,只留有一根,缠在花盆上,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醒了?”姚守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书,翻了一页同时,抬起头看了连小花一眼。   他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连小花似是有不对,她整株花茎倒竖起小钩子似的刺,花倒是没有动静,看着不像是有意识的样子。   果然,他出声唤了两次,连小花并没有回应他,和之前连小花装死不一样,整株花像是受到什么攻击似的,十几根藤蔓在能量罩中舞动着,不时的碰到能量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么大动静,连小花还是没有任何发反应。   这种新物种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也没有什么资料可以参考,未免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他干脆就坐在了对面,静静的等着。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所幸,现在看起来,倒是恢复正常了。   连溪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朵花,下意识回答,却发现没有任何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爬上花盆,一屁股坐在花盆边缘,花苞慢慢的垂了下去。   “连小花?”姚守喊了几次,她都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土豪的确养朵花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逗个乐,她现在没有心思跟土豪逗乐。   好吧,连朵花都有脾气了。   姚守只好自己走上前,关掉能量罩,递过去一个戒指大小的金属环,这个金属环从中间断开,断接触有活扣。   他将金属环扣在花茎上,然后将活扣闭合,刚好贴合在连小花身上。   连溪有些不解,侧着花苞看着少校同志,藤蔓缠上姚守的手指,稍稍用力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是军用作战款式的光脑终端,为了方便携带,都做成戒指的样子,也可以当成吊坠挂在脖子上,你既然会上光脑,这个经过改造,不需要身份绑定,就送给你。”姚守收回手,解释,“借助这个,我好歹也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当然,也方便发现破绽和套话。   连溪因为噩梦阴郁的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她没想到会因祸得福,姚守会给她配备光脑。   无论他目的是什么,这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连溪迫不及待的打开光脑,打开一个文档,藤蔓敲出两个字:“你好。”   正对着姚守的光幕上,就出现了“你好”两个字。   姚守看着连小花玩得不亦乐乎,也没阻止他,抱臂倚在墙上,看着连小花上下折腾。   等她终于折腾够了,姚守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到晚饭饭点,也就没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既然以后居住在一起,我想我们多聊聊,可以在避免*暴露的情况下,增加下对彼此的了解。”   光幕上跳出一行字——【比如?】   “比如,你到底是雌性还是雄性?或者雌雄同体?”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这种带着玩笑性质的问题,连溪原本没有太当一回事。   正想要回答,突然意识过来,这个问题其实到处都是陷阱。   对于生物的分析和界定,需要无数信息的参考,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繁衍方式。   雌雄、雄性、雌雄同体……看似简单的归类,其实已经都具有了繁衍后代的前提,连溪无论回答哪一个,都暴露了,她不仅是“一朵会思考的花”,她身后还有“一个种族”。   刚觉得这少校同志和蔼可亲呢,这就玩上了谍战了?   真没意思。   连溪抖了抖叶子,回送给了少校同志三个字:   ——【不知道。】   姚少校看着三个字,在【识字】、【高情商】、【生活方式类人】的标签下,又加上了【无性】的新标签下。   之后姚守看似问了不痛不痒的问题,其实都暗藏玄机,什么“你的年龄?”“跟谁学的认字?”“你在湖城,是因为从小就长在湖城么?”   ……   连溪刚开始还会应付一下,到后来收回藤蔓,爬回花盆,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无论怎么问,都装死。   姚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并没有半分气恼的样子,他伸出手弹了弹连小花的花苞,将花盆抱起来。   淡淡的说:“你看着不怎么精神,我这边刚好忙完,有两天假,带你去市里一趟,你喜欢什么花盆,什么花泥,什么口味的营养液,都可以自己挑。”   一副我是土豪我有钱的架势。   连溪花苞上下摆动,对这一提议,表示赞同。   特殊的军种,大多隐藏在深山老林,或者偏远的郊区,配备的物资,是靠着外界输送过来。   基本物资大部分能保证,私人如果需要特殊的物品,可以在休假的时候,自己去市里补充。   姚守在光脑中发了一个出门申请,批下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没走到飞行器停靠的地方,效率之快,倒是让连溪刷新了一下对这个世界军系统的认知。   他坐在驾驶位置,刚准备把连小花放在驾驶台前,想了想,还是将连小溪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人一花,尤其是不熟的一人一花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聊的。   于是一路沉默。   路程到三分之一后,姚守一侧头,就看见连小花打开了光脑,她选择的是私人视线,姚守看见光幕弹起,却看不到光幕上的内容。   他有些好奇,装作不经意间问道:“连小花,你在看什么。”   连溪直接将视野共享,光幕上顿时有了画面,响起了陌生的外星语种,字幕倒是同步刷新:“……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人与自然》,地球古老的一部纪录片,拍摄手法和技术都远远落后于索兰,但是最大的优点就是真实。   这部原本失传的片子,最终在一个保存完好的无菌室中被找到,当时听说轰动了整个地球。   对于环境破而后立的地球而言,能见到几千年前大自然影像记录,无疑是一件令人精神振奋的事情,那一段时间,几乎是全地球的欢庆日。   这部片子,后来也被翻译引进了索兰,引起了一阵小热潮,姚守也跟风看过。   不过一朵花喜欢看这个……   他正想着,光幕上弹出来了一行字:【地球在哪?】   姚守对这个问题也没太在意,随口答道:“地球,一个三等文明的星球,有点像几百年前的索兰,至于在哪……这么说吧,坐索兰最快的运输舰,一趟也得要一个月,普通的运输舰,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姚守的解释很易懂,连溪刚刚看到《人与自然》的时候,就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穿越到了架空的世界。   而只是到了几千年以后。   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姚守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刚刚还精神的连小花,这个时候突然蔫了花朵,光幕上的人与自然还在继续,连小花却显然没有再看了。   --倒是一朵,多愁善感的花。   市区离得并不是很远,不到一个小时,一人一花就到了。   姚守将飞行器停在了市中心,解开安全带,顺手将连小花抱起来,走出驾驶舱。   扑面而来的,是花的气息。   这就是兰城,联邦最出名的花之城,因为气候适宜,四季如春,孕育了数以万计的花朵,一年四季都源源不断为联邦提供鲜花。   兰城人曾自豪的说:“无论你是哪一天踏入,兰城都是春天。”   在这样一个城市,即使是市中心,也同样被各式各样花的元素淹没。   撇开空地上种满的花朵,就连建筑也是各式各样的花型。个别特殊的建筑,因为场地使用面积问题,不能造成花型,外墙上也一定刷满印花。   更别说花形的路标、路灯、招牌、饰品……   姚守抱着一朵花在街上行走,在兰城,实在是太普遍了,反倒是因为连小花的外貌太过突出,过路人频频回头。   姚守意识到什么,将能量罩调成黑色,将外面的视线彻底隔绝了。   连溪看着漆黑的一片,得,她被关小黑屋了。   兰城最不缺的当然是花店,随便一条街,你只要走进去,顺着街走,不出十米,必定能够看到一家布局温馨的花店。   姚守从街头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透过玻璃看观察里面的花朵,直到找到一家售卖的花看起来最为精神,这才停下,迈了进去。   临近黄昏,是花店一天客人最少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三两两的个人还在挑着花。   店里唯一的伙计开始清点花朵,将部分夜色的花朵搬到紫外线房去。   姚守推开玻璃门,门上的紫罗兰风铃响了起来,正在看着清单的老板,不由的抬起头来。   他放下手中的光脑,视线在姚守抱着的花盆上绕了一圈,珐琅彩材质,还是限量款。在老板的眼里,姚守就差在脑门上写着“肥羊”三个字了。   “先生需要些什么?”老板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姚守扫了一眼店里五彩斑斓的盆栽和琳琅满目的配套物品,询问道:“我想要一些花泥和营养液,如果花盆有合适的也可以买一个。”   “我这边有新到的货,花泥是原自没有开发过的雨林之中,纯天然,没有添加任何附加剂。”老板边说着,边领着姚守朝内走,直到领到一个纯木的货架前才停下,“样式品种齐全,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姚守看着一货架的花泥样本和营养液,并没有表现出对某款的喜欢,神色依旧淡淡的。   老板再接再厉:“如果您不太懂给花挑选花泥和营养液,我们这边有最专业的育花师父,可以免费接受咨询,从而帮助您更好的养育花株。”   姚守似是听进去了,点点头,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你们这里有试用装么?”   老板:“哈?”   姚守敛起表情,无比认真:“我带花亲自过来,自然是让它自己选择的。”   老板:“……”土豪真能玩。   如果是一个穷小子,老板还会以为对方是贪图试用装这点小便宜,可对方单一个花盆就是珐琅彩,这样的人不缺钱,索要试用装,肯定是真的需要。   老板到倒是没有什么废话,姚守点的几款,他直接将样本打开,取出一小部分,充当试用装,递给了姚守。   姚守接过试用装,伸手关闭掉花盆上的黑色能量罩,露出里面的差点睡着的连小花出来。   红色的花株,虽然还没有到最成熟的时间,却已经露出惊心漂亮,老板毕纵使见多识广,看到这花也愣了一下。   怪不得客人要用黑色的能量罩屏蔽掉视野,这么漂亮,又是前所未见的品种,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就是不必要的麻烦了。   他在这里思考着,姚守已经按照顺序,每隔几秒钟,就倒入一点点样本进去。   连小花要是不喜欢,泥土不会有任何反应,若是喜欢某一种,藤蔓在地里轻轻的动一下,泥土就跟着轻微的蠕动一下。   就这么车轮式的来一圈,姚守终于挑出了三款营养剂,两款花泥,他估摸着差不多了,将留下来的样本递给老板:“这几样,花泥每一样来两份,营养液,每一样给我来十份,密封打包好,我要带走。”   老板稍稍回过神来,打开光脑,在点货单上填写了迅速的填写着。   随即叫来伙计,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看着伙计走出门,这才扬起了一个笑来,对姚守说:“仓库已经在打包了,您先再等一下,马上就来。”   不大的店面,被各式各样的盆栽花所充斥着,剩下的空间毕竟有限。   花泥和营养液基本上都放在特地温度的仓库内,客人若是要点,会从仓库直接打包走货,既不会占用空间也不麻烦。   这已经成了兰城的惯例,只不过惯例之外总有特例。   这一等,一人一花,就足足等了二十几分钟。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老板跑出去打了个通讯,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擦了擦汗水,对姚守抱歉的说:“仓库那边,明明接了单子了,这会儿却没有反应了,我再催催。”   姚守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直接说:“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钱我在这边结,你给我开个单子,把仓库地址给我,我自己去仓库拿就行。”   这也是一个办法。   他店不大,白天班只有一个店员,目前,店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会让店里还有几个顾客在挑选商品,还真的走不开。   听见姚守的建议,不禁松了一口气:“您真是心胸宽广,是我们没有做到位,给您添麻烦了,这次您的消费,一律打八折,算是表达下我的心意了。”   倒是会做人。   姚守并没有说什么,结完帐,拿着地址和发票走出了店面。   仓库的位置并不远,顺着街往里走,一直走到尽头,左拐,就能看见一排的做仓库用的平房。   姚守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了下来,将地址和门牌号对了对,确定无误之后,朝前走去。   “有人么?我是来拿货的。”   大门处的铁门是虚掩着的,姚守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得到回答。   他的手覆在铁门之上,轻轻一推,半生锈的铁门吱呀了一声,就被推开了。   “有人在么?” ☆、第35章   仓库的面积并不大,大概只有五十不到的平方,大部分空间都整整齐齐码着货物,只有墙的一角,随意的丢着一些工具杂物。   姚守一眼看过去,仓库内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并没有人应答,姚守拿着货单,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朝前继续走。   绕过最前排挡住视线的货物,姚守的视野中,半排的货物尽数倒塌,地面上到处都是四散的藤架,他皱了皱眉,看见了各色的盆栽架子下,掩盖住的一只鞋。   姚守目光沉了沉,俯身将架子拨开,果然看见了一条腿。   --底下正压着一个人。   他将连小花放在一旁,撸起袖子,走上前将压在人上面的藤架全部移开,显露出底下的那个人来。   个子不是很高,短发,穿着的制服他刚不久在花店见过,是花店的伙计。   姚守伸出双手将对方翻过来,一只手托着他的头,一直手覆上他的脖子,感受到脉动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他拿出通讯器,给了医院拨了急救电话,又拿出发票,照着上面留下的id号码,拨过去想通知花店的老板,突然听见噼里啪啦撞击声,随即而来是熟悉的电磁声。   “滋啦啦,滋啦啦,滋啦啦……”   姚守猛然的抬头,他放在架子上的连小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   十几根藤蔓同时舞动起来,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章程,她似乎只有一个目的--攻击着能量罩。   “喂?”花店老板的声音从通讯器的方向传来。   “我是刚刚来仓库提货的顾客,目前正在仓库内部,你的店员昏迷过去了,看着有些不对劲,我已经拨打了急救的电话。”姚守条理清晰的将他所知道的前后都表述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店主首先表达出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我马上关门过去,麻烦您先照应一下。”   挂掉通讯,姚守的视线依旧落在连小花身上。   连小花越来越激动,短短十几秒钟,攻击的次数就数以百计,越到后来越快,也越强烈……疯狂的像是要将能量罩打破。   连溪透过光罩看着眼前黑白色的世界,它现在虽然是色盲,但是依旧能分得清,地上昏迷着男人,头上素色的花茎,渐渐染成浓郁的黑色,叶子已经开始腐烂。   黑色从花瓣开始往下蜿蜒,顺着根茎迅速蔓延,再过十分钟,估计就到了花根!   黑市那个活死人还历历在目,按照这速度,再过十分钟,这人估计就活不成了。   她不是一个梦想着拯救世界的人,连溪更期待着,有尊严的自由和自己能够掌控的生活。即使有了陆贺峰的先例在先,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医院走一遭,放放技能,回蓝满点,一个接一个去救人,当当神医什么的。   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又是另外一件事。   连溪终于明白过来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她看着地上男人头顶着的花一寸寸的开始枯萎,花苞已经摇摇欲坠,似是马上要掉下来。   一道光幕弹了起来:【我要出去!!!】   人命关天,姚守现在没有心思跟一朵花闹,虽然能量罩的伤害度降到了最低,但是应激反射还是有的,攻击的越厉害,回馈的伤害就越大。   姚守想到之后要做的事情,怕连小花现在就把自己折腾残了,随手将能量罩给关了。   一边检查着伤者有没有很可能致命的伤痕,一边冷着语气:“连小花,我现在没心思陪你玩,你给我消停些。”   姚守此时刚脱下男人的外套,将他后背的衣服卷上去,清晰也看到了男人脊柱上一条青线。   又是寄生--   寄生生物顺着脊柱到达了脑子,寄生体夺取了大脑中枢的控制权,已经没救了。   等脊柱上的青线变成变成紫线,就意味这男人的躯壳已经被寄生生物掌控,他本人脑死亡。   红色的连小花,已经在瞬间把自己从花泥中抽了出来,两根藤蔓缠住一旁的架子固定自己,稳稳的从花盆上一跳。   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她停在了男人头部的正前方,看着那株快被黑色染透的花,有些无从下口。   当初能吞掉陆贺峰脑袋上的残花因为手心里的花纹突然长出一朵花来,可现在她只有两片叶子……再也长不出了……   黑色的花株依旧在以惊人的速度枯萎着,连溪猛然间反应过来--   擦!   她现在不就是一朵花!   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她思考怎么进行下一步了,眼看着黑色就要侵入根部,连溪的花苞绽放到极致,花朵还在不断的扩大着。   周围浮动起浓郁的花香来,在姚守惊疑的目光中,连小花同志,突然弯根茎,低了个头,花苞一张一合,像是在空气中吞噬着什么。   瞬间又抬起花苞,恢复了正常。   这前后不过一两秒钟,姚守所看见的,连小花只不过突然弯下花株,开花,又恢复正常。   只是,等他将目光重新移到地上的人,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蓝线,没有了。   这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姚守想到这,眯起眼睛看已经安静下来的花株--连小花,为到底做了什么?   他刚想冲着连小花说什么,地上的人开始疯狂的抽动起来,姚守默默在一旁看着,十几秒钟后,店员小哥突然坐了起来,侧过头,呕出一团黑色。   “碰!”   与此同时,大门被重重的推开,店主也急匆匆的赶过来。   十几分钟后,急救飞行器和医护人员赶到,对清醒着的店员小哥进行了彻底的检查,只给出一个疲劳过度,虚弱体乏的初步诊断。   一直旁观的姚守,若有所思。   而连小花,早已经将自己埋回了花盆,开始了继续的装死。   ****   因为这一场事故,除了姚守自己购买的部分,花店老板还附送了另外一份给他。   姚守并没有推辞,一手提着连小花以后的“食粮”,一手抱着连小花,朝着飞行器走去。   这次,他关上门,既没有启动飞行器,也没有将连小花移到副驾驶的位置,而是将它摆放在驾驶台上,面对着面。   “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装死。   “那我来问,连小花,刚刚你到底做了什么?”   继续装死。   “连小花,不会这么巧……”   他话说到一半就断掉了,从花盆内弹出一道光幕来:【困,别吵。】   姚守看见这三个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连小花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迷,周身又全部被谜团包裹,他自己都好奇,为什么决定了上交给杭跃,到头却自己拿回来呢?   他对这株花,心软好像不止一次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购买花泥营养液浪费了不少时间,姚守到达花房的时候已经迟到了,花医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昏昏欲睡。   老花医姓孙,花房都喜欢称他为孙老,他前两年退休后一直闲不下来,花房惜才又将孙老返聘回来坐班。   头发已经斑白,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和眼角,鼻梁上架着松动的老花镜,他的年纪,精神已经不如年轻人。   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花医,他父母配对就是孙花医接的手,之前连溪的抢救,也是他不辞辛苦赶了过去。   姚守也没打扰,就在一旁等着,直到睡迷糊快摔下地了,姚守才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将花医又拉了回来。   孙花医这才彻底清醒,打了个哈欠,将眼镜扶正:“阿守啊,等了很久吧?”   姚守摇了摇头,面露歉意:“我也是刚到,是我迟到在先……”   孙花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整个白天都在花房,最多的就是时间了,这人老了,能干的活就少了,干完今年我还是去学校当当老师,教教孩子,也比在这被供起来的好。”   他资历高,年纪又不小,花房普通的接诊根本不会叫他,稍稍麻烦一点的,也只是来请教下,他拿个主意就行了,除非是重大事件……   可是一年能有几件重大事件?   退休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不得不服老了。   姚守也觉得这想法不错,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容说:“您怎么开心怎么来,现在的小青年,爱闹腾但是也能吃苦,你这一身才学,他们要是能学几分,就能造福联邦了。”   “你小子从小嘴就甜。”孙花医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视线移到连小花身上,神色严肃了起来,“就是这株花么?抱近点我看看。”   姚守配对那一次,孙花医赶到时候,配对已经完全结束了,两人都晕在客厅中,女孩倒在沙发上,姚守的倒在地板上,身上被鲜血染透。   花株解体的情况,姚守生生靠着大量鲜血,保住了配对双方。   虽说过程太过凶险,但幸好,结局两人都相安无事。   而基因种子催发的花株,已经残破不堪,只能看清楚个大概,再深入的就没有了。他这一辈子也没碰到这样的花株过,翻找了很多资料,隐约的有了一点点的头绪,还不能确定。   可是昨天,姚守发信息过来: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花株。   孙花医高兴坏了,一夜没有睡踏实,今早匆匆就赶来上班。   他仔仔细细将连小花从头到尾看了遍,拿起光脑,将三维立体的数据扫描进去。做好这些后,他才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医疗箱打开,找出剪刀和镊子,对向连小花……   连溪看着明晃晃的剪刀,忍不住轻轻抖了抖。   姚守平时不觉得,但是想到连小花表现出来的人性,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下手轻一点……”   孙花医乐呵呵的说:“放心,植物与动物不同,没有神经系统,所以不会感觉到痛感。”   他说是这么说,可还是放轻了动作,只在叶子、花瓣、根茎处,伴生藤蔓,各取了一点点下来,放入试管中。   “这花和你伴侣变异的花型是不是同出一源,还需要等后续的对比数据出来,不过——”孙花医给连小花补了剂营养液,这才将光脑视野共享,“我对花型有了些猜想,你先看看这个。”   光脑子浮出一株血色的花来,高度足足有两米多高,它的花茎上都是倒刺,几十厘米长的倒刺像是横突出的一把把尖刀,急剧震慑力。   最打眼的是她根茎上缠绕成的黄色纹饰,一圈圈从花托缠绕到根部,周围几十根伴生藤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相互缠绕着守护在花的四周。   花朵一层层花瓣层叠,一层比一层颜色浓郁,到了最后一层花瓣,却是黑色的。   仅从外表上就能判断,这是一株极为漂亮的花,也是一株极有攻击力的花。   “这是寒武纪时灭绝的‘双生’花复原图,当时当之无愧的花王,曾是当时一个奉华氏族的图腾,留有‘一念灭生,一念往生’的句子,为什么这么说,后人已经没办法弄清了,更多的资料随着历史长河消失……”   说到这,孙花医叹了一口气,那一次寒武纪,几乎将整个索兰文明,都从中撕裂了,无数生物在那一次没有逃过劫难。   姚守的视线盯着复原的立体图上,的确能够看见连小花的影子,和连溪的花株也有着几分的相似。   可也仅仅是几分而已,他皱了皱眉:“看样子虽然有些像,可是不同的地方也不少……”   “你家伴侣现在的情况,估计第一次花期都没能到吧?一株花的形态要经过时间不断推移,才会一次比一次成熟。幼年期的花株和成熟体的差异,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该说的清的,从外貌看起来,这花是真的像是‘双生’的幼年期,她叫什么来着?”   姚守回答:“连小花。”   孙医生一边笑着说,一遍用手轻抚连小花的花苞:“现在说什么都太早,等她长大就知道了,连小花你说是不是?”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长大”那种看似还遥远的话题,连溪暂时还没有心思去想。   她现在有些消化不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吃撑了。   吞下和她现在体型相差无几的花株,她能感觉到,不同类型的能量正在往她身体各处横冲直撞,留下最后一团能量,正留在她的根部,一动不动了。   克化不了。   如果是正常人,消化不了,可以下楼围着小区溜达一圈,也可以在家吃点消化药,然后揉揉小肚子帮助肠胃蠕动。   可是一株花吃撑了,该怎么办呢?   连溪从花房一直想到姚守抱着她走出来,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姚守没有将她留在花房,让她松了一口气。   植物的确没有痛觉神经,她倒是有,却并不强烈,花医取得那些样本,疼痛感就跟在头上拔了几根头发差不多。   她本没放在心上,在花房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姚少校没有突然反悔,把她交出去,整株切片研究了。   所幸,整株进去,也整株出来了。   她紧绷着的神经一松,又犯困起来,在姚少校怀中就睡了过去。   姚守上了飞行器,放下花医送的一袋子专业书,低头一看,连小花已经睡着了。   或许连小花自己都不知道,她睡着的时候,花茎上的倒刺都是收着的,反而在清醒的时候,倒刺连无意识都竖着的。   想起连小花睡觉时并不喜欢光线,姚守将她放在了后排的座位上,自己起身走到前排的驾驶位置上。   一个人驾驶飞行器,无论牌子多装逼,款型多拉风,过程也同样的枯燥,   姚守分心和军部的信息部下属有爱的沟通了一下,将花店老板给的仓库地址发了过去,表达出希望他们能“手滑”一下,删点东西的愿望。   店主跟了救护队去了医院,目前应该没空翻监控,要记起翻找监控录像,估计是明天的事情了。   虽然无论谁从视频看,连小花蹦达的都像是一只花型的机器人,根本没有必要去做这些,可是世界上最不缺的闲的没事的人。   小心点,总没坏处。   一人一花刚回到住处,杭跃的通讯就打了过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姚守过去,越快越好。   杭跃那样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会怎么样的表情,很少会出现这种表情。   姚守将只来得及将连小花放在桌子上,连能量罩都没来得及打开,走进卫生间,迅速换上军装,拿上抽屉里的资料,匆匆出了门。   这次不用通报,值班的士兵直接将姚守迎了进去,姚守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屋子里的低气压。   屋里子就杭跃一个人,他正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眼底下泛青,胡茬都已经冒了出来。   “你先坐。”杭跃招呼着姚守坐下,“你要喝咖啡还是花茶?”   姚守拉了把椅子坐下,挑眉:“你这次来,不是请我喝茶的吧?”   “那还是咖啡好了。”杭跃侧过头,对着家政机器人说,“两杯,一杯不加糖。”   杭大少这副做派,姚守之前见过。   杭跃从小都是这样的性子,若是要通知什么重大的事情,他首先做的,就是在通知之前,先安抚别人的情绪。   姚守也没拒绝,咖啡送上来,先喝了一口,然后将咖啡杯放在桌上:“有什么事情,你说吧,这么唧唧歪歪的,倒不想你了。”   “你父母在自杀前,曾经在研究院录用过生物信息,科学院还保留着你父母的基因比对,我拿了出来,一会儿会发到你的邮箱。”杭跃在半空中一抹,光幕的视野共享给了姚守,“你先看下……”   姚守只抬起眼扫了一下,表情异常淡然:“这部分信息,从我拥有b类权限的时候,就已经在看了。”   杭跃似是早已经预料到,手指在半空中滑动了一下:“这是从湖城花房取得的,关于连溪的基因图谱,你也可以……”   “杭跃。”姚守吐出一口气,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紧了起来,越发显得冷峻,“我并不是生物类的专家,基因的图谱比对一点点看,没有十分钟,也发现不了什么,你还是直接说吧。”   杭跃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在在桌子上,眼神沉了下来:“你的担心成真了,连溪的基因已经发生了变异,但是不是和你母亲是同样的情况……还需要后续的数据。”   “我明白的。”姚守没有杭跃意料中的颓废,相反,冷静的脸色中显出一丝洒脱起来:“其实杭跃,从收手的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走到哪算哪,到时候,我陪她一起死好了。”   这就好像是诅咒,两代人摆脱不掉的诅咒。   第一次配对,他故意败给对手,以重伤为契机顺利的躲过配对。   第二次配对,他直接将种子给扔了,连去配对的意思都没有。   但即使这样,连溪还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他的后院,以配对契合的姿态。   一个没有配对过智商如孩童的女孩,又是怎么进入他家院子的?为什么在那么巧合的时间?又那么巧合的配对成功了?   他见到配对花株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在背后运作。   第二个念头就是:诅咒。   那么明显的挖了个大坑,他是把坑填上?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直接跳下去?   后来的事情——   他下不了手把坑填平,在往下跳时,其实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心里准备。   杭跃这次带来的消息,只不过是让他往路的尽头迈了一步,还远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你跟陆贺峰怎么一个德行?还没死呢,就开始倒计时,天天等死了!”杭跃端着咖啡,仰头一口气喝完,他倒是理解杭跃为什么一直隐瞒着,迟迟没说这件事。   父亲杀了母亲后,选择自杀……无论是谁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愿意透出去半分。   他探过自家老爷子的口风,自己老爷子肯定不知道这件事,都以为姚守父母是事故死亡。要不是姚守那日亲自道出,他压根就不知道,后面还掩藏着这么暗黑的一段。   从某方面说,姚老爷子真的手眼通天啊,消息说封死就只会一滴不露。   “真要等死,我就找个床躺着,天天睡到自然醒。”姚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太久,转移话题,“连轴转忙了一个星期,给我的一天半假现在才过去半天呢,还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我回去‘喂花’。”   “我都忘了你现在还养朵小花。”杭跃摇了摇头,吩咐机器人再去泡杯咖啡,“‘自由伞’又出来了。”   “‘自由伞’,那个顶尖黑客?”姚守从记忆中不断抓取信息,“他不是不和联邦作对么?情商之高,一直只打擦边球,游走在黑白两道混的如鱼得水。”   “他这次也不针对联邦,他这次针对的,好像只有我。”杭跃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我回去想了想,似乎,没有哪里得罪过他吧?”   ****   屋内传来一阵花盆碎裂的声音,连小溪却并没有发觉。   消化不良后再睡过去,感觉并不好受,连溪觉得自己忽冷忽热,上一秒像是坠入冰窖,下一秒又像是放入了烤箱。   最后像是被沉入了海底,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压迫着她每一寸神经都隐隐作痛。   连溪忍不住蜷缩起来,这一动,差点摔下桌子,她下意识抓住桌角……   是的,用手抓住桌角。   连溪猛然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十指长度适中,却显得有些消瘦,她慢慢的握起手,骨节慢慢显现出苍白来。   连溪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她手撑着桌子,慢慢的坐起来,双手抱胸,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房间里只有一盏感应灯还是亮着的,暖色调,却足足已经照出这是一个彩色的世界。   连溪用手掐了自己脸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做梦的时候,睡意一下子消失的烟消云散。‘   她恢复了,变成人了?   变回去了!   这从植物进化到人类的过程,太过艰辛了,以至于习惯性的生理反应已经熟悉了植物化。   连溪坐在桌上,想抽出藤条半天没折腾出来的时候,才明白自己下意思连怎么下桌都忘了。   此时,她全身没有一点布料,坦坦荡荡……   姚少校的房间太过干净,想找个东西打马克塞都难,连溪从桌上爬下来,光着脚,拿出姚少校衣柜中的衬衫,顺势披在了身上,将扣子一个个扣好。   姚少校那身高,衬衫刚好到她大腿处,充当临时的裙子。   现在恢复了,问题特随之而来了,她无论是留在姚少校的房间,还是逃出去……都没有好的后果。   土豪养朵变异的花,还能算作猎奇,这是这朵猎奇的花如果变成人,然后对回家的饲主说:“我是你养的连小花,不是怪物,我其实之前是个人来着……”   她相信,她说完前面一句,被人道毁灭就离她不远了。   可如果逃出去——   这是军部,可不是医院那样人人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也没有之前的时间,可以花一个星期去布局。   这个地方,她如果敢闯,绝对只有一个死字。   连溪看了看电子钟,最快还有半个小时,姚少校估计就要回来了。 ☆、第37章   当日思夜想的事情,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里实现,也未必是件好事。   连溪想来想去,也没有思考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急的在房间里转圈。   要不等少校同志进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是走错门的女兵?   不行不行,先不论这个番号的军区有没有女兵,就她现在的样子,光着脚,只挂着一件衬衫,短发长长了不少,但还没有到能扎起来的长度   连溪甚至能够想象,当少校同志打开门的一瞬间,更会觉得她是私闯军区的失足妇女。   那干脆束手就擒,闹到军事法庭,说少校同志强抢民女,限制无辜女子人生自由?   毕竟少校同志来之前,就住自家对楼,自己和他同一天消失在小区,双双出现在了军区,怎么看都合情合理啊。   这个也不成——   闹上法庭之前少校同志会不会将自己逮了还两说,估计在此之前,自己身份会从头到尾彻查一遍,顺带连河一起捋一遍。   到时候她估计会被强制送入“花校”,然后等待配对的男人过来领。   就这样,连溪脑海里一个个想法冒出头,又被一个个否决,都快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连溪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却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动静太过熟悉,连溪四扫一眼房间,最终往卫生间小跑去。   打开卫生间的门,将门反锁,然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慢慢滑卫生间的地上。   姚守打开门的时候,房间里的感应灯随之打开,原本昏暗的房间里,顿时明亮如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破碎的花盆,还有散落一地的泥土,桌子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花的影子。   姚守视线在房间四处扫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连小花?”   并没有得到回应,姚守侧头看着大门上的微型光脑,上面并没有半途打开的痕迹,也没用遭到攻击的迹象。   他将军帽脱下,放在桌子上,走到桌前,想了想单腿跪地,半蹲在地上,在桌底扫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花的影子。   “连小花?”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姚守想了想,边找边说:“连小花,你是不是不小心把花盆打碎了?没关系,我不会罚你,你先出来,到时候我让人出去买一个就可以了。”   他找完了桌底床底,站起来,将抽屉一个个拉开,抽屉也没有。   那柜子呢?   姚守走到柜子前,刷的一声打开柜子,柜子里的衣服并不多,一大半都是军服,休闲装只有两三套,衬衫和裤子叠好,整整齐齐的码了一叠。   两个盒子里,一盒子的内裤,一盒子的袜子。   连小花也不在柜子里。   因为东西摆放的太过整齐,他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少了一件衬衫,连小花要衬衫做什么?   姚守侧过头,视线转向另外一个方向,那就只剩下浴室了。   他走到浴室门前,抓住门把,一用力没有打开。   ——门被反锁了。   姚守这会已经皱起眉来,敲了敲浴室的门:“连小花你在浴室么?先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情出来再说。”   他的声音有着暴风雨前的宁静,有时候人就这样,第一遍两遍还好,但是翻遍了整个屋子,对方却躲在浴室里反锁这不出声,一旦耐心耗尽,脾气自然而然的就上来了。   即使对方是一朵花。   既然里面的花不打算让他进去,那么他就从外面打开就好,姚守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深知自己最近事情太多,太易动怒,居然被一朵花激起了怒火。   他走到书桌,将光脑打开,找到房间的控制系统,在输入密码,在卫生间门打开的选项中,选择了确认。   只听一声“啪嗒!”,卫生间的机械锁被反弹回去,反锁失效。   姚守将光脑终端扔到一旁的床上,走到浴室推门进去,边打开灯边说:“连小花,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   浴室布局非常简洁,除了被单独隔起来的厕所,剩下的就只有浴缸淋浴头,一面半身镜将整个浴室的情景都倒映出来。   姚守的视线落浴室最尽头,浴缸里有一件衬衫,看着还算干净,但是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他这个时候反倒没有出声,而是直接走到浴缸前,迟疑了一下,伸手抓住衬衫的一角,一抬手将衬衫拎了起来。   连小花正躺在浴缸底,花茎上的倒刺竖起来,叶子却软软的贴在浴缸底,花朵全部收成花苞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发蔫。   姚守一只手提起连小花,一只手拿着衬衫,朝门外走去,路过洗衣机的时候,将衬衫顺手塞了进去。   他在军部基本上不用家政机器人,在家里的时候有ai管家打理还好说,在房间里,机器人来回的声音,他总会觉得太吵。   在军部的时候,他自己的生活基本上自己打理。   他走到桌子前,将连小花放在桌上,自己拉了椅子坐在连小花的正对面,双腿撑直交叠,淡淡的说:“连小花,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没有动静。   “我明天正好去研究院一趟,心情不好的花,说不定会带一株花前去送礼。”   姚守话音刚落,连小花四肢小短腿上下摆动了一下,没有能起身,桌上没有了花盆,她干脆抽出一根花藤,直接缠在了姚守的大腿之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随即一道光幕弹了起来——   【你回来了。】对话框最后还附送一个萌萌哒的笑脸。   姚守看着这副装疯卖傻的无辜样,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连小花,给三分钟,你如果不能把眼前的事情解释清楚,你明白我会怎么做的?”   这是威胁花么?   连溪有些蛋疼,即使花没有蛋,她也觉得疼。   她到现在,自己都没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哪给少校同志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名其妙变成人了,惊喜交加中,被那么一吓又变成回花了。   她脑子运转到了最快,思考着怎么讲话编的更加有信服力些,长藤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没水了,我去找水喝……】   一个省略号,充分显示了连小花的文学造诣,给少校同志的脑部创造了无数空间。   姚守的视线瞥了一下桌面,才记起刚才走的急,杯子里并没有倒水,饮用的热水器里倒是有热水,但是连小花那点藤蔓,很难将马克杯安全从桌上移下来,又辛苦爬上半人高的饮水机。   相比之下,去浴室找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姚守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那衬衫?”   【我一天光溜溜的跑来跑去,不知道穿衣服是什么样的,所以只是好奇……】   这就跟家里小猫喜欢玩毛线团似的,连小花在姚守眼里,就跟一只宠物差不多,除了智商高了点。   姚守觉得最近神经肯定是绷得太紧了,大半夜对一株花做出三司会审这么可笑的事情,居然是他做出来的。   不过既然已经开问了,那就继续再问下去好了。   他智商一回到线上,脸上瘆得慌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眉眼平和了不少:“连小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出来,我就给你找个临时花盆,当作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觉得你现在这么呆着也挺好的。”   连溪:“……”她干脆一屁股坐在桌上,耷拉着花苞,盘算着现在逃跑的概率有多大。   “上午的时候,对方身上的寄生生物在体内被杀死,顺着呕吐物吐了出来。连小花,和那一次的开花有什么联系?”   连小花的花苞抬了起来,微侧着头,显得有些茫然【什么寄生什么生物?他不是……得了急症么?】   寄生的事情只有政府核心的人知道,连小花作为一株会思考的花,不知道也正常。   “你以为他得了急症,所以想出来救他?”姚守眯起眼睛,在话里开始下套。   文字敲打出来之前,自然在心里先绕过一遍,这点小把戏,连小花当年和客户谈判的时候,早就玩腻了。   【我只是看见花盆上面的藤架摇摇欲坠,快倒下来了,再不出去,我就要被砸死了。自然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整个仓库,你面前是最安全的。】连小花顿了顿,继续说,【再说了,我救一个人做什么?他如果是一株长得帅的草,我还会想办法去救救,大哥,我们物种有别,你能不能不要用人类那狭隘的目光看我?】   姚守第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对象还是一株花。   不过这个答案跟他预料中的一样,回想一下连小花,当初站在被寄生人的前方,甚至连藤蔓都没有直接接触过。   那么是不是那个店员,自身身体有某种抗体?   姚守想到这,自认为豁然开朗,也没那个时间顾及连小花闹腾的这些事,站起来,到床边拿起光脑,联系了小队的军医。   两人就这个问题整整讨论了两个小时。   而连溪这两次的变身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她刚开始还打起精神强撑着,到了后面实在撑不住了,精神一松,就死死的睡了过去。   姚守和军医终于讨论出了章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   他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看了一眼在横在桌上睡的正香的连小花,想了想将她拎到了自己的床上,竖着放在床头。   这大半夜,他也实在没那个精力去折腾什么花盆。   希望她能在自己床上睡个好觉。 ☆、第38章   姚守退役之后养成的良好作息习惯,在归队之后,再次被打得破碎。   尤其是这段日子,每天夜里几乎都熬到两点之后才能睡觉,也幸亏他现在已经是少校,早已经不需要出操训练,也不用亲身去指导新兵。   早上起床的时间,严格意义上,是没有人干涉的。毕竟放眼整个基地,能够有资格教训他的,也就是杭大少而已。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起床时间随着生物钟在走,即使睡眠浅,每天也尽量睡够六个小时,保证自己的体力能够维持在最佳的状态。   但是这天夜里,情况似乎并不一般。   姚守在睡梦中闻到了花香,熟悉的,几乎能沁入骨子里的味道,顺着毛孔一点点钻入。   他起先并没有多在意,自从将连小花捡回来之后,房间里常常暗香浮动,味道会随着连小花的心情,有时浓有时淡。   慢慢的花香越来越浓郁,就好像几乎凝固在空气里,鼻端满满的都是充斥着这种花香。   他几乎就要睡死在花香的时候,又突然心生警戒出来,这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意识和本能反应都在拉扯着他坠入无尽的梦境,但是理性,却强迫着他从散发着花香的梦境中挣扎起来。   姚守自认为自己的毅力还算不错的,可是意外的,在这里碰了壁,无论他上一波的毅力有多坚定,但是下一波都会被花香给吞没。   他朦胧中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脑子却跟浆糊一样,想不起哪里有哪里不对劲,花香的味道太过熟悉,配对后的他,对这种花香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就这么矛盾而昏昏沉沉的睡着,直到一个翻身,他手压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软软的,带着体温。   姚守浆糊似的脑子终于清晰起来,将自己从睡梦中挣脱起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左手在同一时间顺着床沿向下摸去。   摸到手枪后,他的心才稍稍定了一点,侧过头顺着床内侧看去。   此时已经到了凌晨五点多,山区的清晨来的有些晚,这个时段只有朦胧的光线,透过窗户光线更加有限。   即使这样,也足够姚守看见床内的人--   这是一个女人,身上不着寸缕,手上抓着被子一角,缩在墙根。昏暗的视线中,她蜷缩着身体,似是有些发冷,全身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着。   已经稍稍长长的短发,依旧没有掩盖住她的脸部轮廓,从鼻子到嘴角,从眼角到下巴……他都熟悉。   连溪。   她是连溪。   姚守脑子里有着瞬间的空白,他显然对眼前这一幕有些理解无能,连溪不是在湖城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上?   难道,他在做梦?   这是姚守首先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但是又被很快的否决了,此时他五感清晰,不必去做疼痛测试也知道,这并不是在做梦。   连溪睡的很沉,真的要说,反而是睡死的有些异常,她的意识没有半分清醒的意识,只是随着本能寻找着热源。   她一寸寸的往外挪动,直到找到暖源,往里一钻,紧紧抱住,继续睡死过去。   姚守光着膀子,眼睁睁的看着钻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再次睡了过去,肌肤和肌肤的贴合,让他全身的热度都掀了起来。   姚守想象不出来她若是醒来后,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但此时睡醒的他,的确不怎么好受。   连溪还处在花期,这就意味着,她身上的香味,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是一个生理教育科目满分毕业的男人,自然能够察觉到一大清早,自己小兄弟已经意外精神的跟他打着招呼。   姚守犹豫了一下,将手从连溪怀里抽出来,塞了一个枕头进去,翻身从床上下来。   他将被子轻轻的盖在连溪的身上,见到连溪并没有醒来,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顺手将外套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将椅子移到床边,正对着床,坐了下去。   配对后的双方,会不自觉的被对方所吸引,就好像天然附加一见钟情,单单只是见到都能感觉到心情的愉悦。   但是他和连溪之间,情况太过复杂。   姚守虽然嘴上念叨着媳妇,但是从连溪跑出去之后,心底从未想过,两人一定要什么结果,即使搬到连溪对面的楼层住的时候也一样。   只是想着连溪既然误打误撞和他配对过了,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照顾好她,让她平稳的度过前两次花期……等连溪学习一门技能,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就离开。   她那么聪明,可以预料,等她能照顾好自己,根本不用花太多时间。   只要连溪一辈子不会变异到最后一步,他一辈子都不会在去打扰她……在联邦,伴侣之间过不下去而离婚的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   这本就是她所想要的。   可是今天,这种隐藏着的平衡,似乎就要被打破了……   他皱着眉,面对现在的情况,五味杂陈,连溪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他正在思索着,床上的连溪似乎有些不对劲起来,她全身无意思的颤栗着,眉头深锁,脸颊通红一片,像是憋着什么。   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好。   姚守起身站在床边,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连溪额头的温度有些高,正冒着虚汗。   他正犹豫要不要去请军医,就发现手心的触感慢慢的有些改变,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亲自见证了一场从人变成花的剧情。   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钟,但是连溪一个接近一米七的成年人,真的在眼前,慢慢的变成了一株花。   首先是伴生的藤蔓包裹,体积不断的缩小下,有叶子抽出来,花茎上的倒刺竖起又慢慢的隐藏下去,等到花苞上的最后一层花瓣绽开,又缓缓收敛起来。   裹缠起来的伴生藤蔓一根根的收了回去,只在床上,留下了一株花来。   连小花。   姚守眯着眼睛看着床上的花,之前所有的不明白,在这一瞬间都被串了起来。   怪不得连小花会出现在楼下的绿化带前,怪不得她智商那么高,会识字、会用光脑、逻辑清晰……也怪不得,连小花几乎和连溪的花型几乎一模一样。   连溪的基因变异,引发的副作用,居然是这样么?   窗外的恒星刚刚跳出山头,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直射进屋子,给书桌镀上一层暖色。   姚守一动不动的看着,良久之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   连溪醒来,盯着天花板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现在正躺在饲主的床上,她舒服的不想醒过来,它抽出一根藤蔓固定在床头,将自己拉起来,四条小短腿动了动,然后一骨碌的就顺着床沿爬了起来。   最幸运的是,一大早起来,她还是一朵花。   一连那么多天没有任何反应,那么昨天恢复了短短一个小时,是巧合呢?还是因为昨天她吞了一朵花?   她吞了第一朵花后,导致了花期的提前。   她吞了第二朵花后,就恢复了人身,至于为什么才恢复那么点时间,是因为吞的花还不够吗?   连溪顺着这个思路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可能猜对了。   如果把别人脑袋上的花比作她的补品,第一次很显然是补过了,所以提前早熟。而这一次,则更像是没有补到位,量不够,导致恢复时间只有短暂的一个小时。   她以后多吃几朵花,会不会就可以完全变回去了?   原本黑暗一片的未来,突然出现了一条挂满灯的路,一大早想清楚这些事情,连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看见少校同志从浴室走出来,连溪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甚至启动光脑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连小花。”姚守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少校同志这种表情,连溪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伴生藤蔓勾在桌子上,熟练的晃荡上去,她坐在桌面上,沐浴着阳光,花苞都缓缓绽开了。   昨天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今天觉得整个梗系都是飘着的。   【阁下,早上我能多喝一支营养液么?】   姚守擦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视线在连小花身上转了一圈,垂下眼帘敛起眼中的光芒,说:“花盆已经碎了,你准备怎么喝?”   花株也不是不能直接抽出梗系泡水里,但是这种方式通常不被养花的人采用,多半都是将营养液兑水,然后浇在花泥之中,配上微量元素,让花株充分得到吸收。   用连小花的花来说,就是“容易消化。”   连溪显然早已经想好了对策,用伴生的藤蔓将一旁的大号马克杯拖了过来,整株花跳了下去,试了试大小并没有压迫到自己的梗系。   连溪一副“我什么都不挑”的样子,用伴生藤蔓撑在杯沿,又将自己拔了出来:【您看,可以暂时用杯子代替,如果杯子不行,拿个锅碗瓶盆什么的代替,也是可以的。】   姚守想了想,将外套穿上,边走边说:“你先等下,我出去给你找个花盆。”   连溪看着姚守走出门口,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军区宿舍,哪来什么锅碗瓶盆,姚守的私人物品是很少给别人动的,她这才故意跳了下去,马克杯其实是她唯一的选择   毕竟刚刚从市里采购回来,短时间可能不会再出去,她原本估计,这两天能有个杯子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花盆什么的压根连想都没去想。   少校大爷今早这么好说话,脑子抽了? ☆、第39章   二话不说换花盆还只是开始,姚少校甚至对着光脑的《育花学问》的步骤,将花泥筛了一遍,加上各种元素,最后将连小花放在花盆里,掌心里都是汗水。   做完了这些后,姚少校将能量罩也给连小花撤了,桌子上那蒙着一层的能量罩,寿命不过短短一天多点,就彻底退休。   连溪埋在花泥中吸收着营养液,视线盯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光脑的姚少校,其实比起1号充气娃娃……哦,就是帝国最年轻将军杭跃,姚少校身上的气质总是收敛着的。   姚守是一个典型的矛盾综合体--   他最喜欢安静的生活,一本书可以打发一下午,却在责任的驱使下化身工作狂,枪林弹雨,黑夜迷雾中穿梭;和人交往,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失过,所有的情绪波动都隐藏在笑容中,但是无形中却保持着和任何一个的距离;无论嘴上放多狠的话,真的动手却把握好尺寸,留了最后一线……   在连溪看起来,这种人活在世上,只有一个字,累。   将“自我”和“责任”完全剥离开,姚少校要不是有个兄弟般的上司,以后的后果可以预见的只有两个,要么被别人坑死,要么被自己累死。   唯一庆幸的是,他并不迂腐,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信仰,却不一条道走到黑。   连溪一边欢乐的吃着早餐,一边对着少校同志乱七八糟的想着,而她正对面的姚守,光脑私人的界面上,刚刚和他在湖城的下属联系上。   姚守:“011,你那边情况如何了?”   011:“老大放心,这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以上的对话,是姚守这一周内见过的第二次。   前一次姚守都在急匆匆的行军过程中,这种信息扫了一眼,明白连溪在湖城没有什么异状,就放心下来,回了一句:“继续盯着。”   那时候他离开还不到三天,并不会多想,但是昨晚的事情那么清晰的还浮现在脑海中,连溪正在对面花盆呆着,他那里哪来的掌控?   所以这一次,姚守表情冷了下来,发了一条信息:“都在掌控之中?”   011完全没有通过文字看清楚上司情绪的能力,回复的速度飞快:“是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无论是邻居的报警,还是连小姐的哥哥连河的追查,都被我们一一堵死了,他们不会怀疑是您的带走连小姐的。只不过老大,你确定要和大舅子闹矛盾么?作为过来人……”   姚守大概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按了按眉心:“你以为,是我带走的连溪?”   011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发蒙:“不是……老大,你别吓我,您和连小姐同一时间消失在小区,你还“有爱注视了”连小姐半个月,不是您带走的你觉得有人信么?作为男人,我理解完全理解您的所作所为……”   姚守无言以对。   无论前因是什么,但是后果已经摆在这了,连溪还真是他带走的。   现在军部忙成一团,自己都不够人手用,能有时间帮助他照顾看管连溪的,只有退役的老兵。   011退役多年,身手或许不如当年,但是意识还在,照顾一个小姑娘还是容易事情,顺便还能为生存挣一些补贴。   姚守想的不错,却没有料到最后阴差阳错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幸好,发现的还算早。   明白了问题症结所在,姚守让011停止对连河的针对,又询问了几个细节,确定连溪在此之前,被没有经历过什么异常的时候,愈发肯定了连溪现状,应该是基因变异引起的。   这样的花型,是只维持一段时间呢?还是永远都这样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台上的连溪,因为吃饱喝足,整株花都舒展开来,伴生藤蔓懒洋洋的收在一起,大概在浏览着光脑的内容,两根藤蔓时不时滑动一下。   也幸好,连溪似乎没有认出他来。   姚守听见自己说:“连小花,你是不是该晒太阳了?”   日子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姚少校一直停留在时不时抽风的状态,之前动不动三司会审的架势不见了,就连处处下套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失了。   两人相处的意外和谐,最起码姚少校单方面这么觉得,   连溪第一天一边享受还一边胆战心惊,以为姚少校准备把自己送研究院去了,他突然的抽风起来的和善,是因为“最后的晚餐”,也叫“杀头饭”。   但是一连三天,姚少校也没有将自己上交国家的意思,连溪试探了几次,终于确定姚少校没有那个打算。   生命安全问题一旦得到保障,连溪终于有心思去思考怎么恢复自己的事情,她想了想总结出了两点。   第一:找到生病的已配对男人,再去吞一朵花。   第二:第一条的前提就是,离开军区这样安保级别高的地方,她最好能够趁乱从姚少校身边逃走,这样才能够在变回身体之后迅速离开,回到湖城。   说起来容易,但是两个条件搁在花身上,都是异常困难的事情。   连溪一边晒着午后的太阳,一边盘算着怎么找到突破口,但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章程的时候--   机会说来就来了。   ***   这天,姚守回来的特别早,五点多钟,连溪听到了门外的谈话声。   有外人来!   连溪立马从桌上爬起来,迅速的爬进花盆中,发动三秒钟变盆栽的技能,一动不动开始装植物。   半分钟后,门被缓缓推开。   姚守一身整齐的军装,手上拿着帽子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小七,你不是没有看到,这边缺人手,都忙成一团……”   “别说的跟军部离了你就不转了一样。”叫小七的人随后跟了进来,和姚守有着几分像,年纪上却比姚守要小的多,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再忙,你也得回去一趟,老爷子的生日你若是敢不去,他就敢找人来军部绑你。”   姚老爷子出生星际荒原,从一个地痞流氓起家,生生靠战功走上了现在的位置,一路走来都是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他那样的人,到老了,性格看似平静了下来,但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匪气一直都在。   姚守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他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这件事要和杭跃先商量,。”   “我只是来传个话,四哥你自己看着办。”姚沉耸了耸肩膀,目光在姚守的房间就打量了起来,“你又不是修士,怎么每次住的地方,看着就不像有人入住,一点人气都没……”   他话没有说完,视线落在了书桌之上,眼睛一下子泛光起来:“四哥,你什么时候,也有闲情雅致养花了?”   姚守没有异样的替自己堂弟倒了一杯水,淡淡的说:“路边捡的,顺手养了。”   “你在哪捡的?告诉我详细地址!我连夜跑过去,不说捡一麻袋,就是只捡一株,我也赚死了。”   姚沉这话说起来更像是嗤笑,摆明了不相信姚守的说辞:“四哥,反正你也不懂花,把它让给我,你不是想要我在市中心那套房子么?我拿它跟你换。”   姚守喝水的杯子顿了一下,姚沉是他们姚家的一个异类,不喜欢从军不喜欢束缚,从青春期开始,就向往自由和艺术。   为这,老爷子把他腿都打折了,他还能在医院里开心指示各种人,今天画幅画,明天做个陶艺,后天就写篇文章抒发一番……近几年倒是没有那么叛逆了,却迷上了花卉鉴赏。   他对花的认识,自然比姚守自己要高的多。   但是拿一座房子就想换走连小花?   姚守慵懒的倚在门前,随即若无其事的端着一杯水,眯着眼睛说:“不就一株花么……”   “什么叫不就一株花,你和爷爷这种武夫,我有时候跟你们真的没有共同语言。”姚沉伸手正想摸一把连小花,被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姚守依旧挂着他那副笑脸:“你明白养花规矩的,只许看,不许摸。”   姚沉有些悻悻的收回手,视线依旧盘旋在连小花身上,看着姚守脸上的笑容,充分了解了自家四哥的态度。   整个姚家谁不知道,姚四少若是笑的愈开心,说明他心里愈不痛快,对方自然愈就要倒霉了。   他这种文艺小青年,怎么可能斗得过姚四少这种武夫?   花虽珍稀,可也得有命来欣赏……想到这姚沉摇了摇头,准备离开:“话我带到了,就先走了,老爷子生日是五天后,你别忘了。”   这花放在这他却不能带走,呆在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添堵,还是眼不见为净,回去一定要去花卉市场买几盆花压压惊。   姚守模凌两可的应了一声,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将人送到门口后,关上大门,反身往回走。   姚守坐在椅子上,对着连小花说:“连小花,你要跟我回老宅么?”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连溪正担心姚少校在军部死磕到底,这一转眼,他因事就要离开军部了。   别说去老宅了,就是去厕所她也得跟着啊。   连溪思考着怎么样表达才会更加妥当,那边姚守看见默不作声的连小花,有些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连小花?”   连小花回过神来,看着少校同志平静的有些发毛的脸,连忙回答:【去,去去去,你去哪我肯定在哪。】   毕竟少校同志只是带一朵花回老宅,而不是带老婆回去,人家眉头一皱就可以在随行行李中,将连小花这一项给划掉。   姚守松了一口气,看着连小花半开的花苞,刚抬起手想去触碰一下,想到什么又松回手,转手伸到花盆,将花盆抱了起来。   “连小花,今天该换花泥了。”   ***   姚守手上的事情不少,自然不能说走就走,他直属的上司是虽然是杭跃,但是请假这种事,自然不能一张请假条就可以的,还需要亲自去一趟。   他来到杭跃的房间时,杭跃正在通过光脑开会。杭跃开会从来不避嫌姚守,直接让值班的小兵将姚守引进来,让他坐在一旁喝茶,自己一边有条不稳的开着会。   两人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姚守一边喝着茶听上几句,一边看着文件审批资料,一点也没着急的意思。   等会议结束的时候,姚守一杯茶还没喝完,他扫了一眼杭跃,杭跃现在的身份,能让他用从头到尾都用敬语的,也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杭家老爷子,另一个就是联邦现任总统了,杭跃语气中只有恭敬却没有敬服,肯定不是杭家老爷子。   姚守挑了挑眉:“总统回来了?”   星际每十年召开一次的星际大会,二级文明以上的星球,八成都会派首领到场,商议星路划分、资源能源开发、人道救助、遏制战争……等一系列问题。   今年恰好是第十年,总统已经去了三个月,除去路上花费的一个月时间,也该回来了。   杭跃摇了摇头:“总统去了芙洛星,刚刚从芙洛星启程,到索兰最快也需要两三个月。”   姚守有些惊讶,目光从光脑的文档界面移开,投向杭跃:“芙洛星,那个一级文明?”   怪不得姚守这么讶异,索兰这种在二级文明名列前茅,却连一级文明尾巴都没有摸到的星球,同一级文明的星球间,无论强弱还能平等交往。但是不同等级文明之间,就不仅仅是科技的差距--   三级文明,也称恒星文明,能量运用能力较低,科技比较落后,只能局限于本恒星系内探索,比如刚刚对火星开始移民的地球。   二级文明,也称星际文明,能够实现星系内探索,具有较高的能量运用能力,索兰就列入在内。   一级文明,也叫宇宙文明,能够透彻理解生命存在的意义和本质,理解并运用宇宙的奥义和资源,能够直接获取宇宙粒子能源,活动范围遍及宇宙。   整个宇宙,二级文明星球多达百个,但是能称得上一级文明的,只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亚一级文明,真正拥有一级文明实力的星球,不过两个。   一个是宇宙另一端的北宇星,另外一个就是距离不远不近的芙洛星。   “芙洛星的星将和总统交谈后,对索兰寄生的事件感到非常好奇,所以也跟着来了。”杭跃眉头紧皱,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头痛,“总统下令让我负责迎接他们……”   姚守能够感同身受这期间的压力,也为自己兄弟高兴,笑道:“你就知足吧,芙洛星官方出访其他星球,上次能追朔到五六百年前,估计就为这,你家老爷子三年说话都能挺直腰板。”   “我话还没说完。”杭跃勾了勾嘴角,“你负责协同。”   杭跃话说完,满意的看见姚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将手中的笔一扔,往身后的靠椅躺去:“先不急,他们要到达,怎么也得两个月前后,先说说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家老爷子生日快到了,派小七过来传话。”姚守神色淡了下来,“我大概要请个假回去,这边的事情,你找个人和我交接下。”   杭跃也记起这事过来,脸上带着些歉意:“姚老爷子跟我说过,我这一忙差点忘记了,你本来就是被我临时拉过来帮忙的,军部调令还没正式下来,不存在什么请假不请假。”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正好,我现在还走不开,接待芙洛的事情,总要一个人回瑞霄主持大局,你就干脆回瑞霄好了,我让陆贺峰那小子顶替你这边的工作。”   这也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姚守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我回头将工作进度和资料汇总,一起打包发给陆贺峰,明天就启程回去。”   话题到这,两人继续聊了一下具体的交接细节,姚守看见杭跃忙的不可开交,拿着杭将军签的委任书,起身告辞。   ***   一人一花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带,第二天上午,姚守自己梳洗完毕,喂好花之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他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剩下的背包中,塞满了连小花的花泥和营养液。   姚守扫了一圈之后,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带了,侧过头看向连小花:“连小花,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么?”   连溪藤蔓缠住桌上的马克杯,四肢小短腿在前面走,怎么拖也没用拖动,就在姚守过来帮忙的时候,她两根藤蔓抽了出来,缠在桌腿上,借力拖到桌边:【阁下,能带这个杯子么?】   路上万一花盆碎了,她也有个替代不是?   姚守伸手将杯子接过来,一边塞进包中一边问:“还有呢?”   连溪想了想,花苞摇了摇:【没有了。】   还真好养活,姚守心底感慨了一句,顺手将拉链拉上,一甩直接背在后背上,随即伸出双手抱起花盆,朝门外走去:“那我们走吧。”   飞行器启动的时候,上午十点左右,阳光并不强烈,姚守将连小花放在副驾驶,将遮阳板关上,好让连小花顺利的进行光合作用。   从南方军区到瑞霄都城,飞行要五六个小时以上,一路上,姚守还会时不时提个话题,两人好聊聊天。   到后来,姚守感觉出连溪回答应付的成分居多,所幸不再开口,打开音乐播放器,不一会儿舱室内就流淌起舒缓的音乐来。   姚守一边驾驶着飞行器,一边开始思绪纷飞——想到了军区的,想到了姚家,想到了之后芙洛星星将的访问,也想到了他和连溪两人的未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并不是需要什么具体答案,只是要趁现在有空,理清下思路。   等他从纷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后,一侧过头看向副驾驶的位置,愣了一下,此时座位上只剩有一个空荡荡的花盆,连小花没有了。   他想到什么,视线往前一看,后视镜中倒映出后座的情形——   连小花大概嫌光线太太过刺眼,自己跑到了后座没有阳光的位置,扯了张报纸盖上,倒在座位上睡着了。   时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姚守之前焦躁的情绪慢慢的随着时间一同平复了,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伸手将音乐关掉,放缓了飞行器的速度。   连溪醒来,窗外的风景已经变的不一样了,她将身上的报纸归位回原地,抽出藤蔓让自己站起来,贴着窗看着底下的风景。   和飞机起降落的一分钟一样,连溪可以透过窗户鸟瞰整个城市的风景,后现代风格的建筑和花型建筑相交杂,各种高架桥直接从高楼中间穿过,全息的广告从远处的大楼投影出来,却仿佛近在眼前。   这个城市,完美的利用了每一寸土地。   【我们已经到了么?】连溪打完这一行字后,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驾驶位置的少校同志压根看不到。   她迈着小短腿,几根藤蔓尽出,缠在前座上,一个回荡就稳稳落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伸出藤蔓扯了扯姚少校的袖子,头上依旧顶着对话框。   姚守点点头:“已经到了瑞霄,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到老宅了。”   连溪听到这话,自觉的跳进花盆之中,将自己仔仔细细的埋好,让自己成为一盆合格的花株。   “姚家的情况,我也提前跟你说一下。”姚守看了一眼连小花,脸上露出笑来,边摇头边嘱咐道,“姚家人多事情也多,如果我不带你出去,你只能一个人乖乖的呆在房间里,如果真的想去什么地方,可以和我商议。”   连小花点点花苞。   “光脑第一个id号码是我,如果我不在,你在房间出了什么问题,要及时联系我。”   连小花继续点点花苞。   “基本上也就这些,只要不乱跑,也不需要多担心。”   ……   连溪能从姚守的话中,得知他在家中的身份不一般,也对,这么年轻的少校,前途无量,正常的家庭估计都指望着他撑起门楣了。   在连溪眼中,靠军功杀出军衔,身居少校这样的位置,还时不时拉被人去一线顶包的人,自身家族背景肯定不怎么硬。她原本猜想着,姚守多半是富商之子,才会那么土豪……   但是,等连溪真的从飞行器上下来,见到姚家老宅的全貌的时候,脑子里只留下一串——   我艹!   这是复古的建筑群!   全原木建造起来的复古式建筑群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复古式的全木建筑群,和大中华雕梁画栋的巧夺天工不一样,这里的木构架建筑大开大合,线条流畅简洁,融合了后现代的建筑美学,配上金属搭配的光泽,有一种至简的美感。   在中华帝都,若是在地段好的地方有一座四合院,不是土豪根本没那个条件。   可是在索兰的都城瑞霄,还是最好的地段之一,拥有全木打造的超大宅子,已经不仅仅是有钱就可以做到的,还需要更深层次的东西。   连溪现在如果有脸的话,现在下巴都快惊掉了,不过即使是花,她也做的差不多了。   她的花苞不断向后仰着,想看清宅子的全貌,伴生藤无意识的缠在了姚守的手腕上,一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与其说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到,倒不如说,和预期落差太大,一下子还没有缓过来。   姚守顺了顺连小花的花苞,顺便将她的花苞扶正,解释到:“看着很壮观对吧,当年老爷子正是鼎盛的时候,作风却很暴发户,瑞霄很多人都叫‘泥巴人’,他面上没有在意,心里却一直记恨着。有一次出去,迫降在一个三级文明星球上,用一台机甲换了对方皇室成员的住宅,分块装上战舰,硬是一块木头不少给拉了回来。”   连溪跟听人物传记似的,自动脑部了相关的画面,看见远方有人赶过来,缠在姚守手腕上的藤蔓收了回来,一动不动开始开始了她作为盆栽的职责。   来人有三个,前面看着像领头的人穿着一身索兰少见的白色民族服饰,后面两人穿着一水的制服,身上别着武器和通讯设备,带着墨镜,怎么看都像是安保人员。   姚守没理他们,背着包抱着连小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后面三个人不远不近的缀着,其中领班模样的人见姚守去的是住处,搓了搓手说:“四少,您要不要先去见见老爷子?老爷子等您都几天了,吩咐您只要一回来就……”   姚守扫了一眼对方,勾起嘴角笑:“你给我传句话就好,我既然回来了,就肯定要待一段时间,等我自己这边先收拾好了,再去见他老人家。”这话虽然说的温和,但是语气里的意味就是坚决的。   领班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阻拦:“您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在以前的院落,半个月前我们就已经打扫干净,这几天一直在清洁维护,可以立刻居住。”   没有给他们拿行李的时间,姚守一甩身上的背包,抱着连小花往东院走去,后面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姚守走在熟悉的景物,除了平添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并没有觉得有其他什么,反倒是连小花,看起来似乎对这宅子很感兴趣。   他干脆慢了脚步,好让连小花看个够。   也幸好连小花在外人在场的时候,一般很少折腾的,即使这个时候,连小花也只是默默的打量着,花株栽种在花盆里,没有任何不该做的动作。   院子很大,正门和东院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不过即使隔着再多的距离,该走到头的时候也走到头了。   姚守打开屋子,扫了一眼,打开光脑将电磁波打开,确认屋子里没有安装窃听器监视器一流后,将连小花放在桌上。   窃听器这个,是有先例的。   后面的人已经跟了上来,领班有些气喘吁吁:“少爷……”   “窗子不能安装变色玻璃么?”姚守边说着边打开窗子,窗子的视野朝阳,正对着院子,空气清晰环境优美。   “老爷说过,变色玻璃只和普通住宅基调符合,配不上咱家的格调……”   还真是他家老爷子能说出的话,一句话能够把半个联邦的人都得罪了,姚守思索了一会:“将窗帘换成单面视觉屏蔽的,里面能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看不到里面。”   连小花爱闹腾,能看到外面自然最好,但是只有将外面所有的视线都阻隔了,留给她一个她自认为安全的空间,她才会轻松下来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不过确实不难,领班不用请示管家,自己就可以决定:“四少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吧。”姚守说完,将视线扫了一圈,接着换了房间里的点火器、蜡烛灯具……   这是姚四少这辈子回主宅,最挑剔的一次,正当大家以为四少说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姚守出声阻止:“等等。”他说着,一个俯身,视线在床底扫了一圈,果然,手从床底拖出一只猫来。“不要让奇奇怪怪的活物进我的房间,让它们的主人好好看着,不然宠物走着进来,可就不定怎么出去了……”   领班摸了摸额头上冷汗,有些招架不住了:“一定一定,那您好好休息,晚饭和老爷子一起吃?”   姚守知道,这已经是底线了,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见面时迟早的事情,语气有些软化:“什么时间?到时候通知我。”   任务终于完成了,领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挂出了略微轻松的笑容来,视线在连小花身上一转:“四少,宅子里有专业的育花师和花房,这花可以抱到他那照料……”   “这事,就用不到你操心了。”姚守打断对方的话,“我带来的东西,包括这花在内,我都不希望有人碰。”   “明白,那我就先去忙了。”   姚守一进屋子,就从头挑剔到了尾,领班只当他心情不好,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边说着,边招呼着立在门口的两位安保人员退下。   等人都走完了,连小花从花盆里把自己拔出来,坐在花盆上,脑袋上弹出对话框:【我们要呆多久?】   “很久吧。”他自己倒是有屋子,只是怕勾起连小花的记忆,暂止只能在老宅住下了,“这里人多事情杂,你只要不乱跑就没有什么事情。”   连小花没有任何停顿立下军令状:【不跑,呆着。】   态度之良好,让姚守笑了一下。   他也知道连溪的性格,嘴上说的一套,私底下做的玩玩是另外一套,答不答应都一回事,只是,听进去了总比没听进去的好。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聊着聊着,姚守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连溪看了一眼睡在椅子上的男人,打开光脑,开始每天都要做的学习科目。   姚少校前后态度改变的太大,她还不敢用他提供的光脑联系大河,大河救出严医生了么?回湖城了么?发现她不见了么?   更何况,即使能够开挂躲开姚少校的眼睛,没有痕迹联系上又能怎么样?   无论编什么谎话,怎么报平安,连河都不会相信,他的技术,能通过光脑痕迹找上门来。   她现在是一朵花。   大河看到会不会疯还是两说,到时候和姚少校对上吗?他那样不黑不白的身份……   她预感,离她全然恢复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所以,再等等,就快了……   姚守醒来的时候,连小花正埋在花盆里玩光脑,伴生的藤蔓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半空中滑动着,对外面的情况毫无所觉。   打开屋子的衣柜,准备将衣服挂进去,一拉开柜子门看见满满一柜子的衣服,从制服到休闲服都有,崭新的衣服洗干净后,熨烫的整整齐齐。   他慢慢垂下眼帘,拿了一套正式的衣服换上:“连小花,我出去吃个晚饭,晚点才能回来。”   连小花准备滑动的藤蔓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前后摆动了两下:【一路顺风。】   这都是什么词?姚守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看着连小花冒出来这么敷衍的一个词,嘴角忍不住勾了个笑容。   老宅一直都是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姚守自小在这长大,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   他到客厅的时候,在瑞霄的人几乎都到了,第三代坐一桌,第二代坐一桌,老爷子坐在最上头,旁边还空着一个位子。   --那曾经是他父亲的座位。   “我还以为你忘了家怎么走呢?”老爷子面色一沉,客厅顿时鸦雀无声。   老爷子还是那副样子,这个年纪已经收起了年轻时的锐利,眉眼还是有着凌厉,细胞修复剂能够最大的延缓衰老,他的外貌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除了气质上的违和,两人站出去完全不像是爷孙,倒更像是兄弟。   处事最圆滑的小叔立刻上前招呼上:“阿守到了,人总算到齐了,可惜小七今天有事没能赶过来,不然今天也算是团圆饭了……”   一瞬间冷下来的客厅,顿时又热闹起来。   ***   连溪一直认为,她最大的危险,应该来自于姚少校。   所以,在姚少校不在的时候,只要她安心在屋子里呆着,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不过生活中,总会不经意间将那些“认为”打破。   夜幕还没有降临,领班就带着窗帘和人过来安装了,连溪刚好复习完初中的课程,听见开门的动静,顺势埋在土里,吸收些营养将知识好好消化一下。   他们的职业素养很高,大约知道姚少校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全程安装都是自带工具和梯子,默默安装完,又默默的收拾好,最后让打扫机器人将地面彻底清理干净。   没有留一丝痕迹。   当他们关上灯走之后没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一道身影慢慢的探了进来。   他的目标很明确--   连小花。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全原木的建筑,无论外面防御系统多么高级,内部房间的防御,就成了最薄弱的一环。   大门被推开,来人刚踏入房间,感应灯就自动亮了起来,连溪的视线顿时清晰起来。   来人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外套,浅色的休闲裤,具体颜色连小花这种色盲分辨不出来,但是能够清楚的看见,对方那张和姚少校有几分相似的脸。   前两天,就是他去军部传的话,姚少校叫他“小七”。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一个人偷偷摸摸进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从口袋中掏出一双手套,一边朝着连小花走来,一边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他走到了连小花面前,露出一个笑容:“小花,我叫姚沉,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连溪以为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这个叫做姚沉的人自问自答道:“哦,你没有名字啊,那就叫你小花好了。”   姚家的人,给花起名是批发的么?   他手在连小花茎上一摸,直接捋到了光脑的位置,将活扣打开,金属环的光脑终端就从连小花身上跌落下来。   “暂时我们不能戴这个,四哥发现就不好玩了。”姚沉将光脑终端关机,随手塞在了自己的裤子口袋中,随即脱下身上的外套,一把罩在花盆上,抱起花盆,边走边说,“小花乖,今晚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没有看见的是,在衣服遮盖下,连小花倒刺尽竖,伴生藤蔓顺着花茎一直朝上蔓延,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将衣服掀开,顺便在姚沉脑袋和脖子上来上那么几下。   连溪正在思考,自己现在挣扎后,是逃跑的机率大点,还是被人灭掉的机率大点,这位看起来可是相当不靠谱。   姚沉的步伐走的有些急,衣服顺着步伐前后摇摆着,顺着空隙可以看见姚沉今天穿着的休闲鞋,也能看见他腰上露出枪支的一角。   连溪将所有的伴生藤不动声色收了回来,一动不动了。   姚沉抱着个花盆,在宅子里进进出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此,他几乎一路畅通,即使有些人有些好奇花盆上盖着的衣服,也不会有人当面问出来。   一直走到大门,也没有人试图阻止过姚沉过,也对,姚沉是什么人?头天晚上被打断腿,第二天还能在老爷子面前招摇的神人,属于屡挨揍屡不改,屡不改后屡挨揍,无限循环。   到现在,老爷子都对他没什么办法,姚家其他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姚沉走到门口,反而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他的私人的飞行器早就被没收了,平时出门一半搭顺风车,一半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不过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自然有人来接,他等待了并没有多久,一架银色最新款的花型飞行器缓缓降落在门前的平地上。   姚沉小跑着过去,也不等飞行器上的人招呼,等舱门一滑开,自己侧身就钻了进去。   还来不及坐稳,姚沉呼吸有些沉重的说:“快离开这!”   等确定飞行器已经升到半空中,而老宅并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姚沉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抱着花盆,几乎瘫在了座位上。   前排驾驶位置上的青年嗤笑了一下:“不就去拿一朵花,姚小七,你至于么?”   “杭二宝,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本事从你哥那拿一台机甲出来?”姚沉咧嘴一笑,意料中看见后视镜上,杭劲的脸僵了一下,“你家大哥也就是看着冷点,对你没话说,可是我四哥那人,面上逢人就笑,下起黑手来可是六亲不认啊……”   姚沉想到这,身上毛孔还是颤栗着的,只能祈求在他赶回来之前,四哥还没有回到住处,那么一切就完美了。   杭劲不想和姚沉比谁的哥哥更坑弟的话题,他摸了一把脑袋上的毛刺,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刚被刑满释放的犯人,憋了两个月的闷气,总想找那么一个突破口:“‘花祭’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先不管花是从哪里来的,你得让我先看看,什么花值得我大半夜陪你来偷?你是主犯不错,我怎么也算从犯吧?”   姚沉拉杭劲过来,就是为了事情万一败露,他可以拉个人缓冲缓冲的心思,这会听到杭劲的话,也没有矫情,将外面罩着的衣服掀开了。   特质的衣服面料,料子轻且透气,即使一路罩在连小花身上,也没用让连小花受多少罪。   红色的花朵,一层花瓣叠着一层花瓣,从最外层开始,每一层的颜色都不一样,一层比一层浓郁,一层比一层鲜艳……不同角度看花,花的颜色不一,姿态气质也不一。   伴生藤巧妙的缠在花茎上,就像是立在荆棘中,愈发显得花朵坚毅,尤其是那股子灵气,根本无法描述,明明是不大的一株花,却又着异常清晰的气场。   杭劲一下子看呆了,他也说不出这朵花哪漂亮,但就是好看到让你移不开眼,砸吧砸吧嘴:“这花……之前没有见过。”   “见过还叫绝品么?”姚沉嘴角露出得意来,不是绝品,他怎么会冒死去碰四哥的霉头,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透明玻璃罩罩了上去,最后盖上“这次我们一定能拿第一名的。”   杭劲跟着底气十足起来,勾了勾嘴角:“行啊,我只要一等奖的奖品里,那台限量版机甲,剩下的两件古董,都归你!”   花祭,是鉴花界最隆重的一次聚会,届时,全联邦的花卉商人都会聚集瑞霄,共同举办花卉大展,每年吸引了无数爱花人士从联邦各地赶来。   花祭人气最高的一环,就是‘花宴’,每位参赛者需携自己种植的花到场,接受专业评审的打分,评选出民间的‘花魁’。   排名前三甲的参赛者,不仅可以获得组织方的提供的优渥奖品,其实也是变相打入了鉴花界的上层,在鉴花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姚沉,是冲着这来的。   因为在“拿花”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两人赶到花祭现场的时候,“花宴”已经进行了预热的阶段,无数花灯被点亮,照着满场花海,格外的漂亮。   人群熙熙攘攘的往里走,姚沉杭劲两人,一人在人流中发挥身体素质优势负责开路,一个抱着花跟在后面逆流而上,两人分工明确,很快的就从大门门口,挤到了“花宴”主办台前。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不显的位置站好,姚沉将玻璃罩外的衣服扒拉开,确认里面的花完好无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角落的位置光线并不好,姚沉也不怕别人看见花长什么样,也不把扒拉开的那一角合上去,就那么放着。   而此时,花宴的热身才刚刚开始!   连溪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视线一恢复,就沉入了一片人海和花海交杂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光十色的花灯,悠扬的音乐……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花型烟花在半空中绽开,无数光团随之扶摇而上,接二连三的在半空中绽开!   三架飞行器悬停在半空中,从中间裂开翻转变化,各自变成空中舞台的一部分,顺利的在半空中进行对接,形成一个灯光璀璨的舞台。   透过架设在地面上的巨大屏幕,清晰的看清了台上最细微的变化--   当最后一朵烟花攀上空中,一道人影像是凭空从空中降落,镜头推进一些,人们才看清,那人手中抓着一条黑色钢丝,靠单手,支撑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却在离舞台几米的时候,突然放开手!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身影从半空中重重的跌向舞台,就在身体即将撞向舞台的那一刻,舞台从中间开始反转,像是瞬间长出一朵花,人稳稳的落在了花蕊的气垫之上。   一片叫好声响起!   镜头此时缓缓推进,终于看清楚了五台上人的全貌,银白色的头发,俊美的轮廓,含笑的嘴角,还有眼睛弯起的弧度,每一个角度,每一个细节,都完美的无法复制。   就是全息最流行的捏人系统上,无数设计师几天几夜的修改,也没有人在外貌上设定超过现实的这人--索兰的天王巨星,亚卡。   无论男女,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尖叫起来,联邦调查显示,他在梦中情人选项中,仅次于帝国第一少将杭跃,屈居第二。   人气之高,可见一斑。   花祭现场的气氛,在一瞬间被推向了*,在几乎要掀翻星空的尖叫声中,亚卡手拿话筒,磁性华丽的嗓音倾泻了出来--   “寒冷在时光中冻结,生命学会繁衍。”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即使透过扩音器,第一句刚刚起来,就让在场所有人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阳光在花香中升起,肩膀残留星屑。”   ……   ……   “花在墓地盛开,是为了祭奠。”   “索兰的春天,没有终点。”   这是一场只有单曲的个人秀,但是每个人的心情就好像看足了一场演唱会,等亚卡消失在舞台上,天空舞台也重新变成三架飞行器,观众这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记起这首《索兰的春天》是“花宴”开宴前的序曲。   而“花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43章   在姚家的家宴也好,聚会也好,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老爷子在的时候,小辈们聊天,只要不惹人厌的闹起来,他从来不干涉。   一般情况下,姚家的家庭聚会,必定是热热闹闹的,但是今天的姚家课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小辈们来之前大概被拎过去教育过,这会儿都只顾埋头吃饭,眼睛就跟长在餐盘里似的,连看都没有抬头看一下。   姚守抬头看了一眼两桌人,也没用说什么,低头将自己这份吃的差不多了,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说:“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放下了餐具:“听说,你已经重新归队了?”   “调令还没下来,也算不上彻底归队了,目前我协助杭跃有外交的事宜,估计要在瑞霄待上半年左右。”三个月的迎接准备,还有后面三个月的招待工作,半年都只是保守估计。“这期间,我大概会一直住在老宅。”   老爷子本来不好的脸色,一听到后半句,立刻缓了回来,原本想要说的话也不说了。   人都在老宅呆半年,有什么话不能留着过两天慢慢说?   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摆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过两天有空我带你见见人。”   姚守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姚守从埋进姚家开始,神经都是绷着的,吃饭更像是一个必走的程序,比起跟一群不熟悉的亲戚吃饭,他更倾向于坐在屋子里,看着连小花玩光脑。   他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才觉得绷着的神经稍稍的放松下来,他扯了扯领带,慢慢的推开大门。   “连小花,我回来了。”   ***   花宴,一向追求在百花齐放的同时,最好能有一枝独秀。   鉴赏虽然是精细活,但是比美却是一场比赛,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当然越直接,越贴近大众最好。   所以花宴不同于传统高雅的花展,它是彻底打开来让别人看到的,也尽量能让普通人能看懂。   斗花!   一比一的斗,无论你什么时候上台挑战,在台上斗过几轮,只要能够呆到最后,就是冠军!   赛制简单的近乎粗暴,但就是受观众的欢迎,这几年花的市场越来越庞大,花宴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奖品自然水涨船高,今年的最高奖品,有巨资购买的限量版的新式机甲!   就单单这一个奖品,已经让花宴有了足够的噱头,赚足了话题和人气。更何况,今年的开场曲是亚卡所演唱,又将花宴重新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可以预料到今年的花宴的将是怎样一种盛况。   一半上半场的花都是自认为拿不到名词的,上去赛花,也只是方便别人下下注,自己图个乐呵,也让观众看个热闹。   一直到了中场,各种名品就会慢慢出现,比赛到了后半场就会变成白炽化,各种稀奇变异全新的品种都会一一亮相,争鲜斗艳,最后在规定的时间里,角逐出最后的名次。   花宴的中央搭建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有一个用来放赛花的桌子,桌子不大,但足够赛花双方各自摆放一头,上面铺着红色的桌布,   台下第一排是专业的评委,涉及育花师、鉴花师、生物学家……一系列和花有关的专业人士,每一个都是花宴评委席上的常客,深受观众们喜爱。   让观众最激动的是,歌神亚卡作为嘉宾评委,坐在台下,他带着墨镜,嘴角却含着笑意。   大家还没有从歌神在的惊喜中回过神的时候,第一个人已经抱着花盆走了上去。   他怀抱着花盆似乎显得有些紧张,一只手抱着花盆,一只手环在玻璃罩上,玻璃罩外有衣服挡着,看不清楚里面的样貌。   年轻男人头上冒着的汗水还来不及擦拭干净,但是良好的教养还是从举止投足中透了出来,他站在台上,露出一个笑容:“今天,我就成为第一个赛花的人好了,各位若是觉得可以比得上我的花,可以拿上来比上一比。”   每年第一个上场的都是这样的愣头青,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野花,花不漂亮,口气往往一个比一个大。   台下的观众顿时传来一阵嘘声,很多人跟着瞎起哄:“别遮遮掩掩的,把你的花亮出来啊!”   此人正是姚沉,被这么一起哄,没有怯场,稳反而稳站在台上。   他将花盆放在桌子上,慢慢罩在花盆上的衣服拉开,也不讲究,直接将衣服揉成一团就塞进了裤子里。   大家已经来不及嗤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不讲究,目光都被台上的花给吸引过去了。   几秒钟后一片哗然。   在场的,即使是看热闹的,哪个不算圈内人?不说能力,眼力还是有的。   绝品。   这是绝品啊!   绝品,自然是指市面上从未出现过,但是品相极其优秀的花卉,品相极其优秀已经极为难得,更别说孤品所赋予的价值!   一大半抱着花赶来的人,都是准备上半场上去凑凑热闹,一开场就来个绝品,谁还敢自不量力跑上去找难堪?   其他参赛选手此时已经在心底骂开了——   我擦,这小子不守规矩啊,不知道越好的花越晚出来,好让别人显摆显摆么?不知道好货要捂着,最后拿来压轴么?   不知道尊老爱先来后到,给前辈让让路么?   姚沉心里哪还顾着什么规矩,在他看来现在每多一秒钟,就离生命危险近了一分。   虽然常理上,姚家吃个家宴然后被老爷子拉去谈个话,少说没有三个小时是不可能被放回去的。可是,他四哥姚守压根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啊,在危险面前规矩已经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他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   花宴举办这么些年来,第一次一开场,有人捧着绝品的花卉就上台了。   但是你要说违反赛制,姚沉是真的没有违反任何赛制,毕竟规矩只是约定俗成的,并没有写入参赛规则之中,现在去翻阅花宴的参赛守则,没有一条能够让姚小七从台上下来歇会的条款。   无奈,面对直播镜头,主办方心里恨不得将姚小七从台上拉下来,但是面上依旧一副欢迎至极的姿态。   主持人面对鸦雀无动静的台下,只能急急忙忙又被赶上去救场:“相信各位选手各位观众已经看到了,咱们第一位选手已经下了战贴,用一盆‘绝品’的花卉,给我们的花宴开了一个好头,究竟那位参赛选手的花卉,能够和这位先生比个高下呢?很好,这位先生……”   主持人手指着的方向,摄像头就一同转了过去,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怀里抱着的是一盆黑色的兰花,表情有些沮丧,黑色的花卉本就稀奇,更何况是兰花。   但是被指着的人自己有些茫然:“你们在说我,不行……”   “是的,这位先生,我们对于你的勇气,给予最大的肯定……”主持人拉到壮丁之后,见到西装男抱着花盆,立在原地迟迟不动,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角落里走出两个黑衣人,带着邀请的手势,近乎是架着西装男,就那么上了台。   真正的“墨兰”对上绝品花卉,第一场到这也还算勉强好看,一排评委们各抒己见,轮流赞美,然后发表下自己的鉴花感想,顺便发散下思维,谈一些自己人生经历或者悟出的道理。   无论经历是发人深省还是感人泪下,一个字,拖!   往常一场花宴你来我往争奇斗艳波澜四起……怎么算也需要三个小时打底,可是姚沉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花宴的节奏,如果还按照以往的路子走,撑得过三十分钟都难。   “墨兰”虽然稀奇,比起“绝品”自然还差上不少,大家心里都有数,三分钟的流程硬是拉到了十几分钟才结束,宣布第一轮姚沉胜出。   之前一直在退缩着参赛选手中,冲着这么高的上镜率,咬着牙豁出去脸皮上去了,其中不乏从花店里抱出一盆就跑来的。   姚沉以为,自己站在台上,就省略掉了前面前场和中场,直接跳到后场的角逐战中……   却没料到事情会出现这么一个情况,眼睁睁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可是还有人想上来混个镜头。   就这样的,一场花宴生生的,被拖够了时长。   评委们看了看时间,收起了心灵鸡汤的风格,转为毒舌模式,不带脏字的将剩下的花批斗一遍,一分钟一个,三分钟后,剩下的人终于悻悻的缩了回去。   花宴结束。   姚沉终于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事情,就是颁奖,致谢词一类程序化的步骤,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此时反而洒脱起来。   到了后台,一圈评委立刻围了上去,向姚沉打探着绝品的品种。   姚沉今天的目的最起码已经达到了,他一边和评委们应付着一边正寻找着不见了的杭二宝,准备马上撤退的时候,一回头——   花不见了!   姚沉顾不得一旁还在打听花品种的评委们,声音带着些焦急:“花呢?”   离他最近的,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育花师有些疑惑开口:“你不知道么?今年的‘花魁’需要展览一周啊,刚刚工作人员拿走了,花祭的安保级别你知道的……”   姚沉宛如五雷轰顶。   他现在去找个地段好的墓地还来得及么?   七天展览什么的,当然是骗骗姚沉这样的愣头青。   往年历届的“绝品”花卉,无论会不会夺冠,都会被评委团,以各种理由留下来一段时间。   这样的孤品万一哪天没有照看好,后果可就严重了,本着对整个花卉界的奉献的精神,一群评委们将脸皮彻底丢掉,就为了昧着良心,给“绝品”留下点干细胞之类的。   自然,在不伤害花株的前提下,进行些数据检测,生理研究都是极其有必要的事情……   所以,无论姚沉是放弃奖品也好,还是放弃名次也好——   几个老奸巨猾的人眯起了眼睛,对着姚守哭丧着的脸,开始最真诚的安慰。   ***   瑞霄郊外,第十三军区基地。   一架庞大的战舰缓缓的降落在军用空运站上。   这是一艘外星战舰,远远看去,只能用庞大来形容,但是再走近些,你会发现,这架由不知名金属所打造的战舰,线条流畅,造型拉风,就连战舰全身都绘着繁复的花的图案,   在舰长的会客室内,索兰的联邦总统正坐在桌子的一边,手中端着一杯茶,不缓不急的喝着。   “总算到索兰了,如果时间上没算错,我赶上了花祭的最后两天,对吧?”他对面的女人突然开口道。   只见女人穿着一身紧身的军服,身材凹凸有致,一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一手随意的端着杯子。她两腿交叉的坐着,红色头发随意披在一侧,露出额头上花的纹饰,勾起的嘴角都带着些女人少见的狂傲。   但是比起风情,女人肩膀上的勋章,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星将。   她拥有的权利和武力,能够在三天内,将整个索兰翻来覆去灭个几遍。   总统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尽尽地主之宜,回答到:“今晚也算的话,花祭还有两天半的时间。”   “那就今晚去看好了,总统先生,你有意见么?”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连溪没有想过有生之年里,自己还能成为了一次“花魁”。   在这么喧闹的夜里,她作为一株花,用不一样的视角打量着这个世界,感觉说不上太好,但也的确算不上太糟。   台上的姚沉得瑟着和专家们寒暄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观,作为偷花贼,他能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其实也需要脸皮的。   巧合的是,偷花的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在空运站认识愣头小子杭劲,一个是姚家小七,姚沉。   姚沉对姚少校应该非常忌惮,不只一次透露出把自己早点送回去的意思,生怕少校同志发现。   弄明白了这些,连溪在经历最初的戒备后,反而轻松了许多。   等待着一切落幕,连溪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但是事与愿违,闹剧,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姚沉那个愣头青,被专家们三言两语就引去了注意力,那边不着痕迹的奉承一句,那边适当的表现出的自己的专业水准,就把姚小七唬得一愣愣的,全然没有发现,她已经被人盖上玻璃罩直接抱走了。   他的行动很专业,没有伤及花株一分一毫,速度去没有慢上半分,随意罩上一块布,瞬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抱花的人目标和很明确,顺着道路一直往外走,沿着对角线走到尽头,就可以看到主办方工作人员的专业通道。   这样的通道,基本上不对外开放,只给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进出,有专人负责看守。   抱花的人刚刚靠近,门边上靠着一名印花制服的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刚刚看你拿了一次,今年不止一盆?”   “有几盆吧,其中两盆已经被我们买下来了,这盆……”抱花的人边走边说,“品相太好,花的主人也不像是缺钱的主。”   工作人员了然一笑:“所以准备‘展览’几天?”   抱花的人耸耸肩:“一个星期吧,等该录的都录完了,看能不能截取一段,用插株的方式培养出另外一株。我出去了,我先把这两盆花拉到生物科研所去。”   工作人员收起调笑的语气:“我明白的。”   抱花的人踏出大门,开在公园出的专业通道上没有一个人,这会儿正是花祭最热闹的时候,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在场内呆着,自然不会在这个时段在这晃荡。   他心情应该特别好,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脚步一晃一抖,与之前沉稳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不一会便走到了车前,他打开车门,将连小花放在后车座上,上面已经摆放着一盆“墨兰”   男人这时候终于掀开了黑布,一边看着连小花一边感慨着:“这么漂亮的花,看一眼少一眼啊。”   他看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够了,将车门关上,走到驾驶位置,准备启动车子。   后座的连小花,此时正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变化着--   刚刚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生物科研所,即使不了解什么地方,也能从名字上看出端倪来。   落在他们手上,能有什么后果,想都想的出来,切半株花看着容易,可是从她身上切一半呢?   姚少校不过是想养个宠物,他们可是要一个实验标本,这其中的差距,说不定隔着生死。   柔嫩的根系第一次在泥土里飞速蔓延着,疯狂的扎在了泥土之中,伴生藤蔓从泥土里一寸寸的爬了出来,一圈圈的往外生长着。   十几根藤蔓分成两部分,相互裹缠在一起,常成几倍粗的“触手”,只听“砰!”的一声。   藤蔓分两头扎在了玻璃罩上,十几根藤蔓又同时散开,普通的玻璃罩瞬间肢解开来。   她并没有给来人反应的时间,在对方回过头来的瞬间,一根藤蔓已经勾在了车子上的天窗,整株花借力飞了过去,准确的糊在了对方的脸上。   连溪所有的藤蔓都抽了出去,一圈圈的缠绕在对方的脑袋上,将对方的视线死死的挡住了。   “什么东西……”   因为视线受阻,刚刚启动的汽车失去了控制,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起来。男人叫喊着,刚想意识想脸上的东西扯开,就被摔了七荤八素,整个人倒在座位上。   等他再次摸上糊一脸的藤蔓的时候,连溪的花已经开了,花瓣一层层次第打开,浓郁的花香散发了出来。   她感觉到男人扯藤蔓的力气越来越大,混乱中已经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花茎,撕裂感隐约传来!   连溪不再犹豫,花茎弧度弯道最大,对着男人脑袋上的花,花彻底绽放开。   一口就吞了下去!   男人的手慢慢的失去了力气,从脸上滑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吱——”   汽车因为完全的失去控制,终于偏离了原有的车道,撞上了拐弯处的绿化带,撞断了护栏,直接碾压过去,冲向另外一个车道。   与此同时,另外一辆黑色的车顺着车道正常开过来,到眼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   正当两车马上要撞在一起的时候——   一台人形的机甲从半空中一跃而落,强力将两辆汽车拨开,两辆车擦身而过,有惊无险躲过一场对撞,失控的汽车最终侧翻在路边,而黑色汽车也停在了路边。   车内。   “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吩咐完贴身的安保人员,总统先生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手心的汗水都冒出来了。   外交无小事,更何况第一印象尤为重要,这花祭地点还没到,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扫了一眼坐在身侧的芙洛星将,她依旧是之前坐着姿势,双腿优雅交叠的着,手中端着的红酒没有任何的摇晃,只是微微眯着的眼睛表现出了她的不悦。   总统面露抱歉的神色:“抱歉,将军,没想到您第一次来……”   “无碍,这点动静,还惊不到我。”星将另一只手抬了抬,阻止了总统的话,视线转向窗外,“那是谁?这样的体术等级,在你们索兰,应该有所名号”   总统顺着视线看向窗外——   机甲舱被打开,一道人影从机架上攀爬下来,他的身上还穿着正是的西服,但是速度依旧干净利落。   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爬到了地面上,   即使离得远看不见五官,但是那台机甲的辨识度太高,总统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叫姚守,是南方军区的一名少校,刚刚归队不久。”   “他的控制力很精准,如果他有空,可以来找我。”   “好的,之后,我会找他商量。”   总统知道,其实有着指点的意思,在索兰的传统观念中,女人都是柔弱需要关怀的,可是在一等文明星球,男女无论是体能还是智力,都是一比一均等的。   也就是说,这位年纪不大但是爬上星将的女人,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没有威胁,其战斗力,绝不亚于她同等位置的男人。   她,是一个人形兵器。   星将端着红酒喝了一口,视线一直看着窗外,之前都一直风轻云淡。   直到看见姚守打开侧翻车的后门,从里面抱出一个人的时候,她表情有着瞬间的错愕。   那应该是一个女娃子,伴生藤都没有完全收好,从衣角处还透了出来,谁家的幼崽没看好,居然流落到了索兰?   她要把不负责任的监护人送上法庭!!   “总统先生,花祭改日再来好了,您如果不介意,我想送他们一程。”   ***   侧翻的汽车是正规厂商出厂,安全系统还算过硬,但是连小花是一株花,所有的安全系统都不会把植物归纳进去。   她赤丨裸着躺在角落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皮跳动的厉害,似是想努力睁开眼睛,却又醒不过来。   姚守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吃了阻感药物,要不然不会在花祭场内浪费那么多时间,才顺着线索找过来。   他脱下外套,将连溪盖住后,确定上下都裹严实了,这才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他拿着机甲的空间纽扣,正准备原路回到机甲舱。   一直停留在路边不远处的黑色汽车,突然开了过来,变色玻璃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全联邦人民都认识的脸出来:“姚守?先上车!”   姚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人,机甲颠簸,的确不适合连溪。他将机甲收回来,点点头致谢:“谢谢总统的慷慨。”   车门应声拉开,姚守抱着连溪钻进了车内,他的余光扫了一眼,就知道后座上除了总统之外,还有一位气场极强的人。   他并没有看过去,而是巧妙的避开,坐到了中间的位置上,他怀抱着连溪,两人只占了一个位置。   司机启动车子,询问道:“去医院吗?”   总统:“去。”   姚守:“不去。”   两人异口同声,总统有些讶异的看向姚守,姚守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垂下眼帘,说:“去花房。”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一句去花房,说出了很多暗藏的信息。   总统将视线投向姚守的怀里,被全然包裹在外套中的人,只露出一双腿来,刚没有注意到,现在看来,的确是女人。   他记起自己的确审批给了姚守第二次配对的目标,料想这应该是他的伴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刚刚的事情,但是现在救人要紧。   他移开目光,对着司机说:“去花……”   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星将给打断了:“不用那么麻烦,附近找个酒店,我已经联系了军医,他马上就会赶过来。”   总统和姚守都愣了一下,姚守显然还弄不清楚状况,总统也来不及和他解释,有些迟疑:“将军,我们索兰的情形,您或许还不了解……”   “再不了解我也明白,她现在去哪都没有用,索兰的医疗水准,对她的副作用反而更大……”   车内坐着的四个人,一个外星星级上将,一个联邦总统,一个军区少校,还有少校怀里抱着的不知名女人,三个清醒着一个昏迷着。   清醒的三个人却对去什么地方有了争执,司机压根连车都不敢开。   姚守听到话就明白了大概的意思,芙洛星的星级上将,应该是提前到了瑞霄,总统今天是陪同的。   他现在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引发外交事件,什么也没有说,一只手抱紧了怀里的人,一只手拉开大门,起身就准备下去。   他刚迈出去一步,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姚守压根来不及,藤蔓擦着他的肩膀而去,直接攀上了车子的大门。   “碰!”   车门被狠狠的关上!   几乎同时,几根藤蔓缠上他的双手之上,直接冲着他怀里的连溪而去。   姚守单腿在座位上一借力,顺势在地上一滚,一手死死扣着连溪,藤蔓直接扣入了他双手,如同最锐利的钢丝,勒进了肉里。   再入一分,几乎深可刻骨。   见他反抗,藤蔓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发狠起来,悬空在半空中,如同长鞭一样,狠狠的抽在他的后脑勺上!   “将军!”总统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   藤蔓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对准姚守后心的藤蔓也收了回去,星将冷哼了一声:“没有人教过你什么叫做礼貌么?”   姚守顺着藤蔓的尽头看去,这才看清楚了星将大人的外貌,除了姣好的身材和外貌,周遭的伴生藤蔓还没有收回去,慵懒的盘在座位一旁。   刚刚拿一下可并没有留多少手,他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她似乎并不介意伴生藤蔓被打量,扫了一眼血淋淋已经昏过去的姚守,对着司机说:“开车。”   司机咽了咽口水,催眠这只是外星人,而不是怪物……一踩油门,车子飞速的朝前去。   ***   连溪的记忆,还停留在那辆失控的车上。   颠簸的车厢,炙热的体温,模糊的意识……   连溪只记得自己变成人的时候,汽车只有她和一个昏过去的人,剩下的,连溪已经不知道了,她对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第一件做的事情是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很好,手终于是手了。   完成了从植物到人的蜕变,连溪觉得这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可能会少活很多年,不过,索兰人的寿命普遍有几百岁。   少活个几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心中存着的阴郁又消散了大半,她就是这么一个人,人活着本就就是一件极为艰辛的事情,有些事情想做便去做,不能做就彻底放下,别唧唧歪歪整天担心这担心那。   不要苛求自己成为一个好人,但是尽量别成为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她吐了一口浊气,确定自己的手脚健全,身上没有重伤之后,试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一家酒店的住房大概,装修豪华,房间里还有着轻微消毒水的味道,不过,她为什么会到这?   她现在穿着一套棉质的裙子,也不知道谁给她换上,她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她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房间的格局应该是套房,房间连着客厅,连溪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布局像是客厅的外间,沙发上两个人正在小声的交谈着什么,右边的男人,连溪就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那是联邦总统木黎阳。   三年前的大选上,木黎阳以百分之七十的高得票率,当之无愧的连任了。   他虽是军部出身,但是强势中带着温和,锐利进去的同时带着守成,是一个不极端,但是各方面都优秀至极的男人。   他头上顶着一朵粉色的牡丹,在他交谈过程中,花苞有些绷紧,表现出他此时应该是绷着神经。   左边的女人一身没有见过的军服,姣好的身材和容貌,头发半盘着,眉眼间的英气让人过目不忘。气场这么强的女人,连溪就是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有遇到过,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周围很多人都敛起了自己的存在感,或站在角落里,或站在沙发后面,或站在窗台前观察者外面。   听见房门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连溪立在门口,抿着嘴唇,开口道:“请问,是你们救了我么?”   联邦总统都在这,不至于绑架勒索她一个小姑娘吧?   所以顺路救了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总统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起身对着女人说:“我先回去,二十分钟后,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女人摆了摆手,目送总统离开,等大门关上,女人看向连溪。   “你醒了?”女人眉眼的锐利消减了很多,她对连溪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她笑的太过真诚,连溪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来到女人的身侧。   “我叫维兰,你可以叫我维兰阿姨。”维兰说着,看见连溪小小的个头,忍不住摸了摸她刚刚齐耳的长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连溪躲了一下没躲开,刚刚起床本就不服帖的头发,又揉的跟毛刺似的。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大美人,让她叫阿姨?连溪心里年纪都快和这岁数差不多了,怎么可能叫出口。   “维兰姐姐。”连溪找了个合适的称谓,“我现在好很多了,谢谢您和总统先生救了我。”   “我年龄都快够成为奶奶了,叫姐姐像什么话。”维兰被姐姐这个称呼逗乐了,不过语气还是藏着开心,“能量还没稳定下来,暂时还能够维持一段时间,我这次来并没料到会遇到幼崽,所以没有带平衡药剂……”   连溪听到一半脑子都炸开了,她从花变成人难道被人知道了吗?脑子里在一瞬间挤进来十几种惨死的后果。但是听到后半句,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茫然:“幼崽?我?”   “那浓浓的花素我大老远就闻到了……你监护人呢?”   连溪以为对方是索兰的高级将领,脑海里翻了一遍记忆,没找出对幼崽的描述,打算以后查查看。   听见维兰询问自己的哥哥,笑容暖了下来:“在家吧。”   “我要找你监护人谈谈。”维兰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突然侧过头对着门外,“谁?!”   维兰最后一句话是对门外说的,门外传来属下回答的声音:“将军,姚少校想见您一面。”   维兰没有应答,而是看着连溪,严肃道:“你和姚少校……”   连溪虽然不知道姚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是此时花已成人,饲主和宠物的关系已经自动瓦解了:“姚少校是谁?”   维兰没有料到连溪会是这样一个答案,表情有些玩味起来:“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必须一定肯定不认识!   维兰勾了勾嘴角:“让他滚!”   ***   姚守在芙洛星级上将门前,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对方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他。   芙洛星的体术高手,能够不借助任何外力,徒手把整台机甲给撕了,是的,什么武器都不带,徒手!   作为星级上将的维兰大人,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敲晕他,的确是留够足足的情面的。   想起那似曾相识的伴生藤,姚守眯起了眼睛。   他昏迷了大概三四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紧急联系了总统之后,总统答应天亮的时候替自己跑一趟。   可轮到自己的时候,连门都没有进去。   各种火气闷在胸腔,一直压抑到了姚家老宅,小叔姚达正压着姚沉立在姚守的屋子门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被揍得鼻青脸肿。   昨天花祭上姚沉那小子哭丧着脸诉说的时候,自己压根没时间跟他计较,不过现在,也该算算账了。   姚沉是小叔的儿子,小叔中年得子,对姚沉的教育方式,自然而然的就有些软。   要不是自己发现连小花被偷的时候,火气搅得整个姚宅不得安生,这会儿小叔都不会把姚沉带过来。   都是军人出身的,这点猫腻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脸看着吓人,可是没有伤到任何要害,衣服都是剪出来充充场面,估计是怕他下黑手,想明面上解决了。   姚达一副大义灭亲的表情:“我听说出了车祸,花找不回来了,这么着吧,你损失的,我一分不少会赔给你,小沉也交给你处理,你想怎么揍就怎么揍,我绝对不会干涉……”   姚达的场面话没说完,就看见自家姚守一把推开自己,随即抬起穿着皮靴的长腿,一个侧踢,将姚沉直接踹飞了。   “轰!”   直接撞破两扇大门,狠狠的跌落在了房间里。   姚守挽起袖子,边朝屋子走去,边冷笑着说:“小叔,你刚刚说的可要算话。” ☆、第46章   姚家四少,在姚家一直是一个异类。   从小开始,他就是有名的刺头,不是今天打架,就是明天揍人,同龄人除了杭跃,几乎没有人能够镇得住他。   自从姚守的父母死了之后,姚守不吃不喝魔怔了三天,一夜长大。   他并没有别人担心的会走入歧途,相反,他更像是被打磨的宝石,愈发内敛也愈发闪耀起来。   考入军校,应征入伍,在别人跌破眼镜下,他和老爷子几乎彻底翻脸,拒绝指挥学院的指派,拒绝空降去指挥部从助手做起。   而是义无反顾去了一线,在一线战火下生生磨练了十年。要知道,他可是姚家老爷子当作继承人,亲自抚养的,若是没有意外,他可以以一种更为轻松的方式,官道通途。   姚家四少至此,在人们心中,其犯傻的程度,仅次于陆家少爷。   可是陆贺峰三代单传,作为独子的他,再犯傻也有人兜着,可姚家的第三代,除了姚家老七不靠谱之外,其他几个都能拎上台面,随时能够顶替姚守的位置。   姚家的风向在一夜之间翻转,从此瑞霄传闻,姚家祖孙反目,姚四少已然被踢出局。   可意外的,他就那样,靠自己爬了上去!   再回来,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少校军衔,儒雅做派,逢人就笑的圆滑,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和那些混混战功就爬上去的人不同。   这个男人是生生靠自己爬上去的,如果翻脸,必定杀意沸腾,完全不留情面。也不是没有人上前挑衅过,但是一次又一次血的教训,让大家都明白,姚家四少,或许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但是他一旦发脾气……   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姚达被刚刚姚守身上的杀气给震住,跟进去之后,还没凑上去,就被姚守一把推了出来……   他是文职出生,挡上前的基本上没有什么用,想了想,他一咬牙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道:“还看着什么,老爷子在哪?快带我过去!”   此时姚沉正捂着肚子,感觉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恶心感从喉咙冒出来,却怎么也没吐出来。这一下来的太狠,他甚至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走进门的人,爬了半天没爬起来,只能半坐着不断往后挪动着:“四……四哥……”   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姚守已经走到近前,弯腰,拎着姚沉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握紧拳头,伸手对着姚沉青紫的的脸就是一拳。   “四哥……我错了……”   姚守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若是今天被偷的真的只是一株名贵花草,那么小叔拎着姚沉到这,姿态也算做足了,他顶多以后想起来,教育下这小子的德行,并不会计较太多。   可是,那是连小花--   他如果慢了一步,普通的汽车已经撞上总统的座驾,总统座驾的保护能量罩,都能将普通的车辆都碾碎了。   更别说,坐在普通车所受到的冲击。   差一点……   差一点!   “不用这么急着认错。”姚守勾起嘴角,握住姚守的关节,只听啪嗒一声,姚沉的手腕关节给卸掉了,“你留着力气,等下再哭”   这是刑讯的手段之一,关节想要恢复再接上就是,但是其中的疼痛,大概足够姚沉以后午夜梦回回味很长时间。   姚沉上次被打还是老爷子亲自动的手,不过那会儿气头上,打了也就打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手腕关节还是开始,接下来的是肘关节,肩关节……姚守挑的是最疼却不伤害关节的手法。   姚沉用力气挣扎也不能摆脱姚守一丝半毫,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四哥,断了断了!我错了……,真的错了,我陪你一盆……不,陪你十盆花……”   姚守听到这话,嘴角冷笑更深:“嚎的挺大声,看来你还有力气。”他说着,手就向姚守的腿而去,看架势,要把腿关节一起给卸了。   “姚守,住手!”   随着声音的呵斥,姚守并没有迟疑,收回了手,他冷冷的看着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姚沉,并没有阻止他扭动着朝门外爬去:“爷爷,救命!救命!四哥他要杀了我,他为了一盆花,就要杀了我啊!”   老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地上哭的惨绝人寰的姚沉,脸上眉头皱了皱,见他已经“扭动”到了自己跟前,正想往己身上扑,抬腿一脚就踹出去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老爷子这一脚,可是没含糊,直接把姚沉给踹晕过去。   他自然是知道姚守什么打算,小七虽然哪里都不着调,但却是他跟前长大的,哪受得住他这样哭,这手腕一时半会也接不上去,弄晕了反而少遭点罪。   姚守看到这,慢慢低下头去,走到姚沉边上,看了一眼几乎被吓晕过去的小叔,拎起姚沉就拖到了小叔的怀里,淡淡的说:“最后一次。”   姚达自然知道姚守话里是什么意思,这是最后一次手下留情,下一次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了结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姚沉,咬了咬牙,点头:“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姚达说完,立刻联系了医生过来,关节被卸当然最好不要移动。   “希望吧。”   姚沉说着走进自己的屋子,拿起架子上的背包,从衣柜里扒拉了几件衣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出了房门。   他刚走出房门,后背就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你去哪?”   姚沉垂下眼帘,淡淡的说:“我找个客房先住下,等门修好再回来。”   ***   连溪连接了连河的通讯帐号,却并没有收到回应。   连试了几次,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发了一个消息过去——   “大河,我是小溪,我现在在瑞霄,现在人很好,过几天就回家了。”   想了想并没有什么遗漏,就将通讯器还给了门外的安保人员,露出一个笑来:“谢谢。”   “能帮得到您,是我的荣幸。”安保大哥的话很客套,说完之后,就板着个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重新回到了岗位上,   连溪摸了摸鼻头,退回了房间之内。   “没联系上么?”维兰拿着本书,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下说,“需要我派人去找找吗?”   连溪摆了摆手,自己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好:“不用了,我已经留言给我哥了。”她这两天终于搞清楚了现状,她眼前这位漂亮的御姐,其实是武力值彪悍,位高权重的外星星级上将。   就连联邦总统见了她,也用的是敬称。   让外星人出马找连河,算是怎么一回事。   维兰也不勉强,放下手中的书:“你自己决定就好,忘了问你了,你今天多大?”   连溪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勉强也能算自己是二十岁,答到:“二十了。”   “果然,这么小只的幼崽啊……”   维兰有些伤脑筋,她这辈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孩子,虽然智脑上什么都有,育儿有关的书籍,一搜一大把,但是真的和幼崽相处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两天,她也弄清楚了,连溪并不是芙洛星的遗落的幼崽,倒是更像是变异之后成为了“异体”。   在芙洛星,每个公民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异体”,人体为主,植物体为辅。在幼崽事情多为人体,一旦幼崽迈入青春期,则会进入辅体的进化。   这段时间里,幼崽的并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能量,身体的形态极其不稳定,或许走着走着,就可能由一个小伙子变成一棵树了。   也可能睡着睡着,就从一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一朵漂亮的花了。   更别说在高中的课堂里,一半的学生都是植物形态的情形,司空见惯。   正是因为植物的特性的中和,芙洛星的公民很难孕育,不少人雌雄同体,可以无性繁殖,但是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是保持植物体上百年。   这双方结合起来,芙洛星对幼崽的教育,几乎是全民的公共意识。   无论是哪家的幼崽,都享有同等的权利,芙洛星的每个公民,都有责任去保护和教导。   可是一只外星变异而来的幼崽呢?   对芙洛星这种一级文明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异,无论幼崽前面加多少个形容词,幼崽还是幼崽,并没有多少区别。   更何况,她虽然没有见过连溪的植物体,可是单单那些没有收回去的伴生藤蔓,就能判断出,这丫头,以后的战斗力定然彪悍无比。   拥有伴生藤蔓的人,在芙洛星极其少见,但是只要出现,必定是武力值不低。   比如战神古德拉。   比如她自己。   索兰的现状,她不是不知道,若是这么埋没下去,太可惜了。   想到这,维兰放下了手中的书,对连溪语重心长的说:“在你监护人没有连溪到之前,由我暂时担任你临时监护人一职。”   连溪愣了一下,连忙拒绝:“我想维兰姐姐您误会了什么,我已经成年了,不再会有监护人了。”   连溪的确已经成年了,更何况,即使没有成年,已经配对过的女性,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   伴侣,才是最合法的看护者。   维兰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根本没有想过连溪会拒绝,她诧异的挑了挑眉,还是决定尊重幼崽的意愿:“那好吧,即使我对你不行驶监护权,也希望你不要埋没自己的天分,在索兰这段时间,你的课程,我将会一一安排好。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到底是跟我回芙洛星,还是留在索兰。”   连溪:“……”   这么自来熟的口气,和维兰女王气场一点也不搭啊。   很快,连溪便知道,维兰并不是说说而已。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连河从机舱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眉头皱了起来。   严泽递过去一条毛巾,看着连河表情就明白了大概:“很难修?”   “修倒不是很难修,只是找不到合适的零件,根本没法修,我等下去他们仓库里找找有什么。”连河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汗水,似是想起什么问道,“有信号了么?”   严泽摇了摇头:“磁风暴来的太过突然,不仅是飞行器,就连通讯器也损坏了,在磁风暴消下去之前,是很难找到信号的。”   索兰的部分地区,有季节性的磁风暴,一般都是有规律的,大部分飞行器在期间都是会绕着走。   但是再怎么有规律的磁风暴,三五年也总有那么几次不规律的时候,很抱歉被他们遇上了。   自从小溪失踪了之后,连河就跟疯了似的,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要不是自己拦了那么一下,几乎全部都暴露了出来。他动用了‘自由伞’这个帐号,让联邦顶尖的黑客在隐退多年之后,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之中。   连河在这保持了最大的理智,没有和联邦对上,即使这样,连河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   他和南方军区第一少将杭跃杠上了。   无论圈内圈外都惊诧于这一消息,“自由伞”打破了自己的规则,和一个强权人物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严泽从连河的话里话外猜到了一些,连溪配对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杭跃,这次连溪的失踪,也和杭跃有关。   “磁风暴估计还有一段日子。”连河的视线在天空中转了一圈,眼中带着焦虑,他现在唯一感到心安的是,如果真的是杭跃带走的话,连溪最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   联邦男人对伴侣的执着,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   现在被困,飞行器损坏,通讯器受干扰,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严泽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他醒了。”   连河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纯净水,从头浇了下去,随即满不在乎的抹了一把脸:“我去看看。”   他走到飞行器内后排座位上,一个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绑着,他顶着板寸,穿着黑色背心,裸露的肌肉上有着不少弹痕,这种人的站姿和坐姿就很容易和别人区分开来,更别说辨识度极高的眼神。   军人。   看他的年纪和有些生疏的身手,大概是退役后的军人。   其实他监视自己家的手法很专业,几乎找不出多少漏洞出来,可是好死不死,非要动用光脑侵入他家的网络,这才彻底犯在了他的手上。   不过线索到了他这就断了,这人的光脑是军方当年的特制品,外人只要一接触,就会自毁,根本来不及找到别的线索。   见他反抗的厉害,连河干脆把他敲晕了带上了飞行器,准备一边赶路一边问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011,你的代号么?”   并没有人回答。   连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火,吸了一口,“你既然监视着我家,自然知道我是谁,之前联合警署,误导了我们那么多的线索,现在是不是该算算账了?”   依旧没有人回答。   连河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军部的作风,宁死不屈是吧,只不过你儿子现在还在医院里,你说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他医药费会怎么办?……”   这种记录,他随便动动手就得到了。   看着对方眼睛中透露出的一抹绝望,连河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我呢想要的也不多,只想把我妹妹找回来,你上司现在在哪?”   011缓缓闭上眼睛,说出了第一句话:“瑞霄。”   三分钟后。   正在清点物资的严泽听见连河出来的声音,记录的手停了一下,侧头看向连河:“问出什么了?”   “他在瑞霄。”连河扫了一眼足够的物资,对着严泽说,“留下足够你们俩撑到磁风暴过去的食物和水,我带走一部分,先徒步走出去,你在这……”   严泽推了推眼镜,打断了连河的话:“如果你不嫌我拉你后腿的话,可以带上我。”   ****   早上天还没有亮,连溪就被维兰拉起来,去森林把自己埋了。   这当然是连溪的说法,维兰的原话是:“你现在并没有理解什么是自然,等什么时候感觉到了自然和自己的关系,才真正算是入门了。感受自然,自然要越直观的去感受越好。”   天然没有人迹的原始森林,维兰驾驶者芙洛星的飞行器,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缩到了十分钟。   维兰找到一个不错的地点,左边百米高的瀑布飞落而下,而右边,则是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她半蹲下来,用手捻了一点土,放在嘴里尝了尝,然后军靴在地上一踩,挑眉说:“就这吧。”   比起连河,维兰要靠谱的多,最起码,她身边的副官,不需要吩咐,自己拿起铲子就挖了起来。   副官叫菲尼安,是一个做事条理清晰的帅小伙,沉默寡言,有着和外表不符的沉稳。他站在维兰身侧,气息多半是敛着的,一不注意,大家自然而然的就会忽略掉他的存在。   挖坑的人换了,但是埋人的步骤相差无几。   将连溪放进坑里,填坑……除了脑袋之外,身体所有的部分都埋在里泥土了,她的鼻端,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维兰满意的点点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大树,不借助任何外力轻轻往上一跃,就攀了上去,她曲着一条腿坐着,一条腿悠闲在半空中的荡着。   “小连溪,感觉怎么样?”维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远处的菲尼安面瘫的脸裂了开来,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连溪有些想笑,不过这次菲尼安填的太紧,泥土压迫着胸腔,连笑都有些艰难,她弯了弯嘴角:“有些喘不过气来。”   作为“异体”,在泥里喘不过气来,的确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维兰:“你可以试着忘记用口鼻去呼吸。”   连溪一半听明白了,一半没有听明白,不过看着气氛压抑,她照着维兰说的去做。   她憋着气,三十秒还好,四十秒也凑合,一直到了一分钟,她憋得脸部通红胸腔快要爆炸了,只能选择放弃。   人本就有求生本能,无论尝试多少次,其实都没有多大差别。   维安皱着眉看着连溪自己瞎折腾,纵身一跃,轻飘飘的从树上下来,   维兰表情太过严肃,菲尼安怕自家将军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小声提醒道:“将军,这是幼崽……”   “就是因为是幼崽,我才没有一下抽过去,笨成这样,也是笨出水平来了”维安摆了摆手,一副无需多言的表情,“看起来,我来索兰一趟,得从幼师开始做起了,菲尼安,你在幼崽的时期,是怎么学会异体呼吸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奈,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透出几分兴致勃勃来。   菲尼安半低着头,淡淡的说:“强制。”   “果然,这么多年教育方法都没变通一下……我小时候他们可这没这么干,在我是幼崽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已经打不过我了。”维兰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她走到连溪面前蹲下,语气放缓了一些:“小连溪,我听说有一种鸟类为了让孩子学会飞翔,将雏鸟从悬崖下推了下去,要么学会,要么摔死。”   连溪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的口鼻就被堵住了,没有了空气,连溪的脸很快的就憋红了。   窒息感越来越浓,连溪本能的挣扎起来,她的伴生藤蔓从身体里抽出,破土而出,直接缠上了维兰。   维兰没移动半分,依旧半跪在地上,任由伴生藤蔓跟钉子似的扎进了她的手臂之上。   鲜血顺着维兰的手臂滴下,渗进泥土里,迅速消失不见。   她看着连溪额头上冒起的汗水,敛起了双眸:“小连溪,无论哪个文明,无论哪个星球,无论法律体系是否完善,规则都是用来保护和束缚弱者的。要么,你要学会适应,要么你就成为制定规则的强者,弱小却又试图不甘心的挣扎,一点意义都没有……”   当胸腔最后一丝空气被耗尽,连溪觉得整个肺部要马上炸开,就像是一条垂死的鱼,藤蔓软软的垂了下去,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连溪脑海里一遍遍的闪过维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甘心。   她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就像是被赶进实验室的小白鼠。   “被进研究所”“被配对”“被成为一朵花”“被偷走”……她没有能力对抗这个社会,也没有能力对抗她的生物本能,她只能默默的,费劲小心思,依靠连河挣扎着活下去。   其实真的,如同维兰所说。   她改变不了社会,她那可怜的自尊心,连彻底的融入这个社会的规则,都做不到。   这种挣扎,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突然的,意识到了什么。   连溪是一个很少剖析自己的人,即使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做的总比她衡量的,要多得多。   但纷繁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掠过,连溪回过神来,维安依旧捂着她的口鼻,但是空气还是愿意不断的通过毛孔,从空中,从地里渗入进来。   她刚刚的挣扎,将坑里大半的土都挣扎没了,露出两只手还下意识的抓住维兰,盯着维兰看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   “回神了?”维兰收回手,也没有嫌弃一手的鼻涕眼泪,顺手就擦在了连溪肩膀上,然后坐在一旁的泥地里,“学会异体呼吸的感觉,很奇妙吧?有什么想说的么?”   连溪想了想:“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一直叫我幼崽,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学会的第一条,就是不懂的不要表现出来,事后再去一一查清楚,所以这个疑惑她一直放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   刚才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心结一打开,心底突然敞亮了许多。   “我还以为你能忍很久呢。”维兰侧头看了她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幼崽呢,在我们芙洛星,就等于未成年的意思……”   维兰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霸道,话匣子一打开,絮絮叨叨的介绍了很多。   关于幼崽,关于异体,关于繁衍,关于文明……连溪静静的听着,有小半她是听不懂的,但是从听得懂的大半中,她获得了她所想要的信息。   她不是异类。   这一点,其实就够了。   她的情绪很容易表现在脸上,刚刚还乌云密布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现在就晴转多云,马上恢复了生机。“维兰姐,你要在索兰待多长时间?”   “用索兰的时间算,几个月吧。”维兰说着站起来,忍不住笑了笑。   真不愧是幼崽,恢复力真强。   她还担心“强制异体呼吸”会给小连溪留下什么阴影呢,连军医哪个心理学比较出色都比较好了。结果,连溪心有余悸应该是有的,但是压根没有放心上。   这或许和索兰人成熟期比较早有关系,在芙洛,二十岁的幼崽熊的跟什么似的。   维兰想到这,对着一旁看热闹的属下说:“菲尼安,趁太阳正好,把小连溪重新埋上。”   菲尼安从地上拎起铲子,走到连溪面前,看着她满脸泥土忽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归于平静,用铲子一下下的将   两个小时以后,维兰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幼崽,侧头对着自家属下说:“她的心性,倒是难得。”   “去年野外生存战第一那位,也没得到您这句。”菲尼安不咸不淡的开口,他是没有看出来,这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幼崽,哪里来的好心性。   弱懦,小心翼翼,善于满足。   她几乎满足了所有市井小民的特点,即使拥有伴生藤,也没什么可看的。   维兰并没有解释,而是笑了笑:“你幼崽的时候,被老师强制性异体呼吸,心底记恨了他几年?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呢……”   菲尼安哑然。   “你啊,还是学着点。”维兰很乐于看见自家属下吃瘪的样子,“刚刚看见有人联系你了?有什么急事么?”   菲尼安恢复到了公事公办的样子:“刚刚索兰外交部门来确认您今晚的行程,晚上姚老将军的生日会,外交部邀请你参加,体验下索兰风俗。”   “姚家?可以。”维兰视线投向不远处睡着了的连溪,“把小连溪也一起带过去好了。” ☆、第48章   第四十九章   从科幻的配对,到玄幻的人变花,现在又变回了“异体”的科幻画风,这中间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只能先放进脑子里,然后一点点咀嚼消化。   如果说遇事冷静是她的特长,那么智商不够用就是她的弱点了。   她不是贬低她自己,她所遇到的人,无论是大河还是严医生,无论是邻居竹马,还是饲主姚守……每一个,推理能力和观察能力都极为彪悍,智商没有一个不碾压她的。   更别说眼前的女王大人。   连溪把维兰的话粗略的消化了一遍,又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捋了一遍,不过精力跟不上计划,她想着想着,就在地里睡着了,没有了呼吸上的阻碍,她睡的格外香。   上午的有惊无险顶多算是个甜点,到了下午的体能训练,连溪才明白菲尼安在门口给予她的一抹同情是什么   “砰!”   连溪第十五次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地上虽然预先扑了一层垫子,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扔出去,正在二次发育的胸部,就那么和地面做了最亲密的接触。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全身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她也知道,肯定是青紫一片了。   “还来么?”维兰依旧站在原地,军服被褪了下来,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肘部,表情有些无奈。   连溪从地上坐了起来,撑着地爬了起来,吐掉嘴里被牙齿磕到的血沫,嘴角有些抽搐:“再来!”   没见过挨打还赶着上的幼崽。   维兰放弃似的摇了摇头,伸手拿了一瓶水扔给连溪:“今天只是试一下你的水准,你基础比我预料的要差,我们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这么下去也没意思。”   以前在学校,低年级幼崽的体术教导对练,一般是由高年级组成,武力值差距有,但不是非常大,可以充分激起幼崽的好斗性,却又在能够追逐的范围内。   她和连溪,的确一个天一个地。   “我给你物色个陪练,先把基础打起来。”单方面挨揍也都有个度,一旦耗尽上幼崽的斗志,反而得不偿失,她想到这补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等下让军医给你做一次检查。”   连溪正坐在地上喝水,脸上还有摔的淤青,上午在泥地里挣扎,手肘都是擦伤,眼睛里有着沮丧有着无奈,却没有一丝怨愤和不满。   听到维兰的话,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好。   对于维兰的话,她也没有觉得诧异,她本就没有想过,一个星级的上将会成为她陪练。喝完水,连溪打了个饱嗝,抬头看着高她一个头的维兰:“所以今天不练了么?”   “挨揍你还上瘾了不成?”维兰笑了笑,伸手将连溪从地上拉起来,“晚上还有一个宴会要参加,现在要收拾下,你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   连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惊讶:“我也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我芙洛的幼崽,哪里不能去?”她最见不得索兰这边的养女人跟养盆花似的,恨不得天天放家里,不过星际联盟之间约定,不干涉星球内政,这话也只能放心里,“接下来的日子,你会比较忙,趁现在有时间,出去走走也是一件好事。”   “明白了。”维兰话都说这份上,连溪再拒绝就有些不知好歹了,毕竟维兰是真的对她好。   没有任何企图,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仅仅因为芙洛的公共意识。   回到房间,军医已经在等候着了,拿着仪器从头到脚的给连溪做了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内伤之后,松了一口气:“将军控制力果然又提升了。”   看着连溪没有听懂的样子,军医一边给连溪裸丨露的皮肤擦药,一边冲着连溪笑了笑:“将军实力太强,收力反而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和幼崽对打却又不造成任何伤害,是需要极为精准的控制力的。”   连溪对女王大人的敬仰更上一层楼。   军医给连溪擦完药,顺手从医疗箱内拿出一个五彩的小袋子递给连溪:“多少年没见过你这么乖的幼崽了,给你,糖。”   连溪:“……”   默默接过糖果,拆开一颗,糖果味道很淡,但是几乎甜进了心里。   礼服是联邦政府送来的,大概分不清维兰的喜好,送来了三套款式。   一套是蓝色拖地的鱼尾裙,领口和裙摆都缀着宝石,看着流光溢彩,极为华丽。   一套是白色的单肩蓬蓬裙,蕾丝滚边,长到脚腕,甜美而端庄。   一套是黑色的无袖小礼服,剪裁简洁,线条流畅,束腰一掐,干净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   三套礼裙就这么堆在她的床上,也没有什么讲究,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是配套的鞋子和珠宝。连溪并没有在这上面迟疑,拿了黑色礼服换上。   卫生间有全身镜,连溪穿好后对着镜子看了看,选了一条水晶的项链,半长不长的头发扎起来比较困难,她干脆拿了一个配套的水晶发饰,左侧的头发别在了耳后,露出漂亮的五官出来。   她看着化妆台的化妆品,知道的不多,按照记忆画了个淡妆。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连溪从房间走了出来。   维兰依旧是军服,比起之前裙装的军服,她现在穿的是更为正式裤装,剪裁得体的制服,锃亮的皮靴,衣领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个,立刻将气质拉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连溪,笑了起来:“看起来倒是意外的精神。”   说着,维兰站了起来,微曲着手臂,走到连溪面前:“出发吧。”   连溪连忙伸出手,挽住了维兰的手臂,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姚老爷子的生日宴会,这些年来,愈发的低调。   多半都是姚家自家人吃吃饭,而邀请各路人参加肆意铺张的情景,几十年没有见着了。   因为芙洛星级上将的参加,姚老爷子今年的生日会的规模,反而是头一次,这么隆重。   夜幕刚刚降临,姚家大门就被打开了,机器人站在门外往来接应,一辆又一辆的飞行器从半空中降落下来,一辆又一辆汽车,排着队进来。   门庭若市。   车门被一一打开,几乎隐退了的老一辈人纷纷出现,带着自家出色的小辈,含笑着拿出邀请函和礼物,踏进了姚宅。   年青一辈的,则带着伴侣亲眷,在温情的眼神交流中,携手踏了进去。   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连邀请函都没有,舔着脸,用尽了这一辈子的厚脸皮,擦着边好歹混了进去。   管家站在门口,擦了擦汗水,他虽然预料到了今晚会很热闹,却还是低估了芙洛星级上将的吸引力,想到准备的食物和餐具或许不够,他火急火燎的往宅内跑去。   跑得太急,稍稍一不注意,脚一歪就往侧边摔去,突然一只手伸抓住了他手臂,稳稳的将他托住了:“出了什么事?”   管家抬头看了一眼打扮妥当的男人,狠狠的舒了一口气:“四少爷,今天人来的超过预期,我去厨房一趟,吩咐食物和餐具多……”   “不用去了,我之前去过厨房,已经吩咐了准备双倍的东西。”姚守伸手将老管家的领带扶正,“您还是去前面照应着,这些琐事,交给旁人照应就好。”   看着管家火急火燎的又跑回去,姚守勾了勾嘴角,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管家的性格似乎一点都没变。   他看了看时间,不在耽搁,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姚守到达客厅的时候,场上觥筹交错,三三两两的人靠在一起寒暄着,在背景音乐的烘托下,无论哪个派系哪个部门,此时都显得意外的和谐。   他从人群正中央走过,勾着嘴角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熟悉姚家的人,看见姚守不免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又恢复到了了然。而不明白姚家和姚守的人,看见姚守如此好脾气的模样,纷纷想上来搭讪。   三十岁出头的少校,前途可不仅仅用光明就可以形容了。   姚守是见惯了这副场景的,当初他和杭跃缩在的部队缺少物资,当地的蛇头又不理会他们这些军二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杭跃那人的脾气,适合谈判,但不适合周转和求人。   慢慢的,这些事情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十年的磨砺,这种场合他应付起来,早已经得心应手。   他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从这头走到大厅,像是和谁的关系都好,又像是什么人都没有刻意结交,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打发了,很快的就来到了姚老爷子的面前。   姚老爷子作为今天的主角,身边围满了人,第一圈是老一辈的交情,第二圈则是老一辈的子侄辈,最外一圈的人,则是想过来混个眼熟的。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姚守,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震惊于姚守的做派,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姚守已经到了近前。   姚老爷子侧身踏出一步,一手就抓住了姚守,将他从圈外拎进了圈内,什么废话也没说:“这是老大的儿子姚守,我亲手养大的孙子,排行第四。”   这姿态,已经足够表明什么了。   正当大家有所反应的时候,会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海里的波浪,从门口一直往大厅中央叠进,最终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嗒、塔、塔……”   门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之出先的是,一袭穿着军装的女人,她长的太漂亮,气场也太过突出,眼角的锐利和举手投足间的霸道,在在场的人一瞬间就让人感觉到了压迫感。   她站在门口,脱了手套扔给一旁副官模样的人手中,淡淡的说:“我是来参加宴会的,希望没有给在场的各位添麻烦。”   在场的大部分都有自己的渠道,或多或少得到了关于维兰的消息,不过在他们眼里,女人再怎么厉害,也还是女人。   并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索兰的社会分工,让他们很难去想象,一个女人怎么像男人一样活着。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是在场大多数人,在见到维兰的第一面,还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传统的固见,正在被冲击着。   维兰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伸出手将门外的连溪牵了进来,像是拎着自家的幼崽,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大部人不知道连溪的来历,以为是芙洛星跟过来的哪家小姐,正打算向前一步。   菲尼安如同影子一样跟在身后,看见有人想趁机靠进来,一个侧步抓住对方的手,轻轻的一扭,就将对方的胳膊的关节卸掉了。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经堵住对方的嘴,没有让惨叫声传出来。   见识到菲尼安如此强悍的警告,大部分想趁机混脸熟的人,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维兰这边往里走,姚老爷子已经从里面走出来迎接,两边人在中途碰面,公式化的对了几句,这边介绍自家幼崽,那边介绍自家孙子。   该说的都说了,维兰看了连溪一眼,对姚老爷子说:“姚先生,幼崽从中午就没有进食,能不能让人带她先去吃点东西?”   跟着一圈老头,能玩得到什么?   想玩,当然要摆脱他们,一群小年轻去玩,和帅哥聊聊天,品尝品尝美食。   大人还是不要限制幼崽的好。   姚老爷子扫了一眼姚守:“阿守,你陪幼……连小姐去吃点东西,如果不和胃口,让厨房重做。”   姚守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收敛起来,看了连溪一眼:“你跟我来。”   连溪看了维兰的表情,心底慢慢吐出一口气:“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中心的包围圈走出去,后面几个小辈也不甘示弱,正打算悄悄的也跟上来,在连溪面前刷个好感,被姚守侧过头不阴不阳的笑容惊到,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两人走到自助餐桌盘,姚守拿了个盘子却没有递给连溪,而是自己拿着,走到餐桌旁:“你想吃什么?这里的蛋糕不错,你可以吃点垫垫底。”   一副替她夹东西的模样。   连溪走到桌边,端了杯红酒,半低着头:“那天的事情,维兰姐都跟我说了,一直没有机会和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姚守夹了一块蛋糕,然后夹了连小花最喜欢的草莓——她的营养剂是草莓味的,顺手递给连溪,“你不用谢我。” ☆、第49章   第五十章   “该谢的还是要谢的。”   连溪见对方的盘子一直端着,礼貌性的将杯子放下,接过盘子,草莓味的蛋糕,红色的果酱鲜艳欲滴,用勺子尝了一口,口腔内的触感让她慢慢舒展开。   她喜欢吃甜食,口腔美好的甜味往往能够让她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只不过来到索兰之后,她能吃甜食的次数,寥寥无几。   姚守只是笑着,丹凤眼微眯,看着连溪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   连溪对眼前这个人男人的感觉很奇怪。   他头上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花型,从黑白变成彩色之后,男人眉目间的冷意仿佛越随之收敛了不少,但是他身上依旧有着自己说不出的熟悉感。   其实在兰城的时候,连溪从姚少校的对话中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花型或许和姚少校配对的花型是一样的,果然,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开始,连溪第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姚守。   那么独一无二的花。   目前,她所接触过的男人头上顶着的花,和自己花型一样的一共两个人。   那夜救他的面具男子,还有眼前的男人--他弯着一双桃花眼,神态熟稔自然,就好像相识多年的好友。   不过,花型虽然类似,却没有伴生藤。维兰说的很清楚,伴生藤是异体特殊的一种表现存在,整个芙洛也翻不出几个来,索兰几乎不可能出现。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   记忆中的那张本就不清晰的脸,愈加模糊起来,如果说桃花眼是标志的话,整个姚家刚刚扫上一圈,就有几个是重叠的,更别说整个瑞霄。   不过,也不用急,   看维兰这么高调的带着她出来晃荡,估计不用多少天,对方就找上门来了。到时候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的划上道。   要么,继续弄死她。要么,有多远滚多远。   最起码,现在的她,不用一味的想着逃跑了。   “怎么了?”姚守发觉连溪的神态有些不对,出声问道、   连溪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姚守的距离,稳住了手中的杯子:“没事,刚刚有些开小差。”   两个照理说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但是两个人都曾经各自观察过对方很长时间,除了开场白之外,反而没有话可聊了。   一直到宴会迎来第二波*的时候,两人还维持着“这个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谢谢”这样的交谈之中。   灯光是突然的暗下来的,会场上传来了掌声,先是稀稀拉拉的,但是随着越多人明白过来,掌声越来越大。   昏暗的灯光下,连溪感觉到了人群往两边靠拢,好给中间留出一道路来。   她和姚守正站在角落里,两人被人群挤在了一起,即使在这么高级的宴会上,也会有那些只顾自己的人。   旁边一对夫妻,丈夫为了防止妻子被挤到,后退一步,肘部没有预兆的推开一旁的连溪,连溪手中一旁蛋糕就贡献给了姚守的西装上。   姚守不闪不避,伸手搀了她一把,防止她摔倒,连溪这一夜第n次说谢谢,转过头冷笑一声,七厘米高的高跟鞋一脚就踩在了挤她的人脚上。   下足了力气。   连溪满意的听着对方倒抽气,却不敢大喊出来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悄悄的往另一边移动了几步,找到餐巾给姚守擦着衣摆,正好听见了姚守低沉带着愉悦的笑声。   “你下手太轻了,下次我替你出气。”靠着父辈才混到上尉的位置,为人贪婪自私,这种人他就早想收拾收拾了。   “不用……”刚刚已经还回去了。   连溪话没说完,今天第二批重量级人物终于在预热中缓缓走了进来。   是的,不止一个。   一排服装华丽,妆容精致的女人从大门处依次走进,无论步伐还是表情,无论是眼神还是礼仪,都无可挑剔,唯一一盏明亮的灯光投在她们身上,即使平时只有五分漂亮,现在打扮加了三分,举止加了两分,剩下的一分加给灯光。   变成了十足的漂亮。   这在地球上应该很常见,高级宴会上,主办方请些模特明星助助兴,模特明星们跑跑商演,挣一些外快,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情。   可是在索兰,所有的正式场合,女人出现必定是有伴侣陪伴的,就好像今天的宴会上,单身男子的占了五分之四,但是剩下的五分之一都是携伴侣一起来的,没有出现一个单身的女孩子。   “她们怎么来了?”姚守大概有些奇怪,喃喃自语道。   连溪:“什么?”   “她们是紫荆花学院的‘特别班’的。”   姚守说了一句,见连溪没有听懂,解释的更加详细,“在花校中,有部分女性会因为伤亡等原因失去伴侣,也有因为家庭暴力、性格不和,和伴侣强制离婚的。这些配对过,却又重回单身的妹子,如果不希望依靠政府补贴,想再次寻觅结婚对象的话,可以进入‘特别班’,紫荆学院每年会给‘特别班’的学校,组织相关的聚会,给一些结交外人的机会。你看见领头的那个紫色礼裙的人了么?她是紫荆花学院的副院长。”   翻译过来就是,寻觅第二春的班级,副院长就是红娘。   连溪听的啧啧称奇,却也觉得合情合理,虽然配对自带一见钟情技能,虽然男性对每个妹子都算是养成,虽然也因为从小到大的教育,对妹子有天然的占有欲……   但是无论哪个世界,也禁不住有渣男,无论哪个世界,也禁不住有拜金女。   联邦法律为了防止家庭暴力这些情况发生,允许女性在合适的条件下提出离婚。   是的,在索兰还是有离婚的,虽然离婚条件很苛刻,离婚率也非常低。但是整整一个星球的人口基数,再低的离婚率,人数也有那么一些。   这样,就给配对失败、或者没有配对上的男性,再一次机会。虽然比起原装配对,少了心灵感应技能,和养成的快感   怪不得身边的一群头上没有顶着花的男人,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那今天,借助生日宴会,要举行相亲……”忘记了外星人听不懂相亲两个字的意思,连溪换了个说法,“要给适婚男女认识的机会么?”   姚守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好:“这样理解,也没错。”   连溪没料到换了个年代,还能见到这种场景,眼睛跟着就亮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姚守的衣服,有些遗憾:“我赔你一件衣服吧?”   虽然土豪压根不缺这件衣服。   “不用,回去洗洗就好了。”姚守一点不在意的回答,视线盯着连溪的脑袋,笑了起来。   他终究忍不住,本能的伸手想触摸连溪脑袋上冒出的两片小嫩芽,被连溪一把躲开了,他手不着痕迹的收回来:“你花期过去了。”   连溪抬手摸了摸脑袋,这才明白姚守说的是什么,配对后的妹子会经历过几个花期,代表身体弥补后,一次又一次的发育。   每一次花期都能体现在脑袋上顶着的花苗上,书 快 電 子书就好比她这样,之前是整株花开了,代表花期成熟了,而现在重新变回幼苗,说明上一次花期安然度过了。   她最近能量并不是很稳定,睡着睡着,就说不定变成一朵花了。   现在花苗重新出现,能量应该稳定下来了。   等到这一波缓下来后,两人也被重新叫了过去,维兰目光扫了一眼连溪,伸出手拨弄了她头上的嫩芽,露出一个笑容:“恭喜,你能量稳定了。”   连溪自己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到时候联系到大河的后,就不用担心大河一起床,就看见连小花在蹦达。   维兰和姚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气场太长,找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周围一圈除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居然没有人敢靠近。   她看着场中紫荆花学院的女人们如同货物一眼,被介绍给一个个名流政要,嘴角的兴味越来越浓,眼角的冷意越来越重。   她们似是并不满足在下面拉郎配,视线一转,落在了中央的位置上,甚至将维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为首的女人端着杯香槟酒走上前来,她衣着华丽优雅,一袭紫色的拖尾长裙,黑色珍珠首饰,无论是打扮还是举止都是淑女的典范,没有任何毛病。   她的身后,拎着一个红色小礼服的女人,长得不错,年纪看着却不小,眼角已经有着挡不住的细纹,配着不妥当的粉色,显得年纪更大了。   连溪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维兰的气场越来越冰冷,她看了菲尼安一眼,菲尼安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干涉。   “姚老将军,您的孙子可是一表人才……”没有任何礼貌性的用语,对方端着酒杯就绕过了维兰,直接冲着另一边的姚守爷孙。   姚守的西服被蛋糕毁了,早就脱了下来,现在挂在手上,他顺便把领带也卸了,只穿了一件衬衫,一直立在姚老爷子身后装哑巴。   颜值高的男人,无论穿什么,都一表人才。   紫荆花学院副院长,姚老爷子也不敢当场得罪,大笑着混过去:“哪里哪里。”   “听说,您孙子姚少校第二次配对也失败了?我们紫荆花学院出来的,个个是淑女名媛,要少校不去试试看么?说不定运气好,被姑娘们看中呢?”女人嘴角依旧带着得体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我身后的淑女,叫做冯云……”   连溪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扫向姚守的脑袋上,那朵红色的花还在,花瓣已经拢起,倒刺尽竖,显示他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   花还在,是哪门子的失败?   再听下去,建议倒是好建议,可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来,她把女方夸的太过,对着姚守就带着点怜悯和施舍的口气。   大家都仿佛习惯了,姚守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倒是维兰从位置上刷的站起来,眉眼间堆积着厌烦。   “小连溪,我们走。”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这个扭曲的时空,无论教育出如何奇葩的女人,连溪其实都并不惊讶。   或许在她们眼中,这样的社会,才是正常的社会。   女人依附男人活着,物化自我,并以此为荣。连溪不去评价别人的价值观到底正不正确,这种人人生追求是好事坏,她只是自己不能接受而已。   现在看起来,女王大人基本上也看不下去,耐心已经到了尽头,连溪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周围的人都被维兰的动作惊到了。   现在宴会刚刚开宴,很多人看着正主姚老爷子和维兰相谈甚欢,也只是远远围着,并没有敢真的往上凑,多半是打算在后半场气氛热络起来后,再上前搭个讪。   现在看见维兰突然站起来准备走,都有些着急,最着急当然是姚老爷子,芙洛的星级上将给他过生日,那是多大的脸面,可这半路真的就被气走了,那脸面就该成为笑话了。   姚老爷子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几乎小跑着,几步挡在了维兰的前面,露出一个笑容来:“将军,这晚宴才开始……”   看着维兰似笑非笑的脸,姚老爷子视线转到连溪身上:“你看,连小姐还没吃晚饭吧,刚刚也没见吃几口,多吃几口再回去也来得及,我这今天的点心食物,都是特级厨师做出来的。”   维兰表情未变,看了连溪一眼,她今天的确是带连溪出来玩的,这样不欢而散的确不像一回事。   不过这里她的确看不下去了,一群女人唧唧歪歪的,整的跟交际花一样,要是在芙洛,她早叫人给轰出去了!   还好幼崽的性格一点不招人讨厌。   “小连溪,要不你一个人在这,我让菲尼安陪你,吃饱了再回去?”维兰对着连溪说着,也没有在意旁边人的神情,她爬上现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自认为已经没有人能给她脸色看了。   这变故,连溪自己都没有理清,仅存的智商当然明白要跟紧组织,连忙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维兰看着连溪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抬起手,避开了她头上的嫩芽,狠狠的揉了一把她软软的头发:“那回去……”   维兰的话还没说完,突兀的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将军,这就是贵星芙洛的礼仪么?”   副院长苏紫微微抬着下巴,抿着的嘴角带着些清高,着着她那身紫衣长裙,款款而来。   这副做派,维兰不是没有见过,在芙洛也有些鸽派看不惯她的作风,在有些场合遇到,找着机会也会堵堵她,言辞犀利,表情也是这副。   她是典型的鹰派,说不上好战,但是认为只有武力才能保护公民安全,我不犯人,但是若有敌人来犯,她手中的部队定会为了星球而战。   而鸽派,则认为和谈和文明,才是最稳定的手段。   但是,那些人成日奔波在一线后沿,成立医疗后援会,为人权为生命为了星球的稳定,堂堂文弱之躯在一线战火中穿梭,不畏生死。   那些人只是和她信仰不同,虽然有时候都在拖后腿,但是却一起为着星球的繁荣和稳定。   鸽派即使站在她面前,指着她鼻子骂,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这种花瓶都算不上的女人,哪来的勇气,站在她面前反问她?   维兰目光慢慢的冷了下来,她推开站在一旁碍事的连溪,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副院长面前,身上的杀气四溢。   维兰仅仅立在女人的前面,就逼的女人倒退几步,副院长最后咬着牙站住了,尽量表现她高傲矜持的样子:“怎么?想用武力……”   维兰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动武?菲尼安,将她拖回去,罪名嘛……”   菲尼安可没有这个星球男人的怜香惜玉,半敛着眸:“将军,诽谤怎么样?在芙洛,诽谤星级上将,罪同叛国。”   所有人被这一变故弄傻眼了。   其实苏紫作为副院长,连姚老爷子都敢摆架子,可见平时是什么作风,但是一个女人爬上她今天的位置,并不是没有脑子。   刚开始,她故意无视维兰,想和巴结维兰的人区别开来,好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想弄巧成拙,反而得罪了维兰。   既然得罪了维兰,她摆出最优雅的一面,说出那番话,最起码能够引起索兰内部的赞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就出现了刚刚质问的画面。   她料定维兰这样位置的人,不会在这样的地方翻脸,不料维兰可没有必须忍让女人的意识,直直撞在枪口上了。   她脸色煞白,像是被吓着了,又像是被气狠了,身体一歪就朝着连溪的方向倒去,连溪往旁边一躲。   只听“噗通”重重的撞击声。   连溪都为她感觉疼,不过也的确为对方的手段叫好,这晕的时机恰到好处,也不是人人都能把握的。   维兰扫了一眼地下人一眼,接过菲尼安递过来的手套,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眼,身上的煞气突然收了起来:“走吧。”   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拦着。   连溪作为小跟班,当然是女王在哪,她就在哪,迈开腿追了上去。   一群人呼啦啦的只能又给送到门口,姚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挤了过来,塞给连溪一个小盒子,却什么都没有说。   连溪愣了一下,看了姚守一眼,是朝着他点了点头,维兰似是后面长着眼睛似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姚守:“姚少校是吧,你体术的底子很扎实,如果不介意,可以来我这当个教员,我家幼崽要开始体术课程,需要从零开始。空闲时间,也可以跟我比试比试。”   姚守看了连溪一眼,还没有回答,姚老爷子率先笑了起来:“不介意不介意,阿守就拜托将军照顾了。”   原本以为这次得罪芙洛星将得罪定了,没想到在这里峰回路转,看着态度也不像是生姚家气的样子,更何况能受到芙洛星将的指点,是多难得的机会。   维兰勾了勾嘴角,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蓝色宝石类的东西,抬手就扔给了姚守:“液态金属机甲,应该比索兰机甲高个两代半,它叫“狼枭”,我之前的座驾,算是见面礼也算是佣金,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了过来报道。”   传说中的液态金属机甲!   周围一圈人下巴掉了一地,在场大部分都是军部的人,对机甲的了解自然如数家珍,在索兰,液态金属都没有研究出来,更别说液态金属机甲!   在无数电影和小说中,倒是yy过这类材质,可是谁也没想过,芙洛原来已经在服役了。   这么珍贵的机甲,说送就送了?   ——女王大人,你还缺教练员么?缺床伴他们也不介意啊。   男人们无论老少,都将复杂的投向姚守的手中,姚守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他冲着维兰点点头:“我尽早过去报道。”   飞行器在空中平稳的疾驰着,直到看不见姚家老宅了,连溪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前后不过短短半个小时,这都什么事情啊。   “菲尼安哥哥,刚刚诽谤罪真的这么严重吗?”连溪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维兰大笑起来,冷落冰霜的脸终于放晴了,就连菲尼安嘴角也带着笑意:“每一年跑去将军宅邸前破口大骂的人不计其数,每个都抓,抓都抓不玩。再说了,叛国罪也是叛的芙洛,她一个索兰人怕什么。”   连溪乐了,没想到菲尼安看着那么正派   连溪笑了笑,视线落在手中的盒子上,她慢慢的打开纸盒。   ——满满一盒子点心。   连溪抓了一块曲奇的饼干塞进嘴里,姚守无论在什么场合,还真是有好饲主的潜质。   **   姚守说尽早报道,还真够早的。   连溪醒过来后,洗漱完毕,拎着今天的早餐准备出去跑步。   一打开门,就看到姚守立在走廊的尽头,一身军装笔挺,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手中拿着一支烟却没有抽,以窗外的景色为背景,简直定格成一幅画。   颜值高的男人,自带写真模式。   听见动静,姚守侧过头来,走到角落将烟掐灭在垃圾桶上,走到连溪面前半米的距离停下:“醒了?”   连溪昨晚一直在联系大河,等到大半夜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睡的迟了一点,这会儿刚起来,还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你等了很长时间吧?”   “刚来。”姚守看着连溪身上的衣服,她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大概是维兰的,码子最起码大了两号,裤腿袖口都卷了起来,领口歪到一边,露出一侧的锁骨。   她脑袋上海盯着那小小的嫩芽,衬着黑色的头发,大概没睡醒,有些发蔫。   连溪提了提早餐袋子,对着姚守说:“你吃早饭了么?”   姚守早上过来喝过营养剂,听了连溪的话,弯了弯眼角:“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吃早点。”   “那顺便吃点吧,我自己做的。”招呼人吃饭,是中华基本礼仪之一,她下榻的住所虽然也配备早餐,但是连溪吃了这么久,依旧吃不惯外星的早餐。“你等我一下。”   说着连溪走进了房间,她拿的是一人份的早餐,屋里还有剩下的部分,她看了准备冻起来明天吃的部分,想了想盘子剩下的早点都倒入了方便餐盒之中。   其实也没什么早餐,连溪早上摊了几个蛋饼,里面裹了索兰最常见的水果抹了一层果酱,剩下的蛋炒了个蛋炒饭,放在方便的餐盒中,可以随时吃。   连溪走出门,将东西递给姚守,随手将门锁了起来。   姚守上前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连溪下榻的地方,是军方的住所,芙洛的那艘战舰就停在正前方,从走廊就能看见,稍微走几步就能到达。   不过今天不去战舰,他们要去的是军方的训练场馆。   两人大概来的时间有点早,场馆的门还没开,连溪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讲究,看着台阶还干净,一屁股就准坐下去了。   姚守拉了她一把,脱掉外套,直接扑在台阶上,然后冲着连溪说:“坐。”   连溪:“……”   十分钟后,训练场馆的值班士兵赶过来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男一女坐在台阶上吃早餐。   带着少校军衔的衣服,皱巴巴的垫在两人屁股下面。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训练场很空旷,一进门就是巨大的训练大厅,两头都有走廊,走廊尽头有封闭的训练小包间,提供给私人使用。   姚守对这里很熟悉,视线在训练场上扫了一圈之后,对开门的兵哥哥说:“4号包间有人预定么?”   “我看看。”兵哥哥手上的光脑终端弹出一道光幕,他手指在半空中操作着,似是在查阅什么,“4号包间并没有人预定,少校要进4号包间么?”   姚守从怀里扔出一张磁卡类的东西:“4号房间,我先定三个月。”   “4号房间一天需要一个贡献点,三个月,贡献度可不少……您要不先定一个月?”小兵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在光幕上点开充值的页面,磁卡终端上顺手一刷,目瞪口呆的看着光幕上那一连串的数字。   两人拿到门卡的后,连溪很清晰的听见了后面小兵哥哥自言自语:“千万贡献度,军部系统错乱了吧……”   姚守熟门熟路的领着着连溪走到房门,门卡打开门之后,训练场的自感灯就亮了起来。   他将外套放在外面的衣架之上,将衣领的扣子解开,顺手将袖子挽到了肘部,走向了角落的控制面板上。   而一起走进来的连溪将手中提着的水放下,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扫了一圈空荡荡的训练室,就是面积小了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先热热身吧,随便什么方式都可以,只要把关节活动开。”姚守一边调节训练室的各种选项一边说。   热身活动的话,连溪记忆仅存的,只有高中体育课的热身操,夏天的操场上,一群蔫不啦叽的少男少女们躲在树荫底下,无力的挥动着手脚,在体育老师粗暴的吼声中,就像是做着垂死挣扎。   连溪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她已经过了矫情的年龄,把水放好,深呼吸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小声喊口号,热身了起来。   头部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很好,腰部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姚守听着连溪那边的动静,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等他调节好训练室的重力参数,一扭头,就看见连溪做着孩童似的“热身运动” ,比起热身,倒更像是在玩。   连溪脑袋一晃晃的,脑袋上小嫩芽也随着一摇一摆,衬着她小胳膊小腿,虽然没什么用,不过做起来不仅不难看,倒是特别的--   嗯,有趣味。   姚守也不制止,干脆倚在墙上,勾着嘴角只看着不说话,等连溪将整套热身运动做完了,他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热身做好了。”连溪呼吸有些加重,不过还没有汗意,她到这之后,除了忘记晒太阳缺少光合作用之外,身体素质倒是不错的。   “嗯。”   姚守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拉了一把连溪,一直把她拉到角落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站在这,别动。”   这之后,姚守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按下墙壁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卡啦”一声,从墙面上裂开一道门出来,门内,机械手臂挂着的一副人形机器人,一比一人形大小,全金属盔甲,绿色的眼睛一亮起,机械手臂同一时间放下,机器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姚守看了机器人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训练场回荡着机械的声音:“请选择对战难度。”   “五级。”   他话音刚落,机器人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两人面对面站着,更像是冷冷对峙。   瞬间,他们动了。   一人一机几乎同一时间往对方冲去,姚守躲开对方正面攻击的拳头,借力弹跳而起,一个漂亮的侧踢,稳稳的落在对方的胸口之上,巨大的攻击力让机器人连退数步,训练场的地面被生生拖出火光,再次消失不见。   而姚守,顺势一个后空翻,落地之后,翻手就是一记重拳,狠狠的攻向机器人的头部,被机器人躲开,擦着它的脸部落在了背后的墙面上。   机器人也不甘示弱,一记腿鞭已经逼近了姚守的腰侧……   一人一机你来我往,动作越来快,打斗也越来越激烈,都后来连溪连交战双方的动作都看不清了,只能听见“嘭嘭嘭”的肉搏声音。   啧啧啧,颜值高还能打,而且已配对的男人,简直就是用来报复社会的存在。   连溪就好像看了一场3d的科幻电影,打斗场面流畅度和美学审美上双双爆表,就差把膝盖献上去了。   他和维兰那种强势碾压,暴力一招灭的路数不同,维兰的战斗风格,她脑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给跪了。但是姚守,他路数清清楚楚,大概是刻意压制,连溪虽然也会觉得他很强,却没有那种铺天盖地的压力感。   几分钟后,姚守借着破绽,连着两个回旋踢,一脚比一脚重,机器人终于扛不住,轰然倒下。   姚看着地上躺着的机器人眼睛重新变回黑色,被机械手臂回收走,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面不改色的走回到连溪面前,淡淡的说:“我热身也好了。”   连溪:“……”   --少校同志,刚刚确定不是个人表演秀么?   连溪的体术基础几乎等于零,姚守在教授体术之前,需要从体术的基础开始讲解起,他叙述的声音不缓不急:“体术的核心,是将人体的潜能激发起来……”   连溪前天晚上也查过资料,但是资料上的讲述太过于抽象,就好比很多科学家都认为人的大脑利用率只有百分之几,如果能够开发百分之十几就是下一个爱因斯坦。   体术也是类似于这种概念,说人体的基因、细胞、骨骼、神经反应……都只开发到了部分,需要通过一系列的身体训练,才能将剩下的潜能激发出来。   连溪将体术往武术上靠拢,招式,套路,技巧,反应力,力度……等一系列要领靠拢,勉强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姚守将各种基础的资料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连溪的表情已经彻底云里雾里了,明白过来自己太冒进了,因为连溪太过聪明,潜意识的把训练新兵的那一套给拿出来了。   但是连溪配对成功到现在,半年都不到,再聪慧,这种纯理论的东西怎么可能听得懂?   他适时停了下来:“今天就说到这,楼房是一层层盖出来的,今天先训练体能和反应速度吧,你围着训练场地跑十圈,我会给你障碍物,你在跑步的途中,更要记得躲开。 ”   不是和维兰一样,一来就被当作沙包连揍十几次,连溪已经非常感谢少校同志了,场地大概就一百五到一百八米的周长,十圈并不多,听到只是跑步中躲避障碍物,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看着连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姚守心情很复杂,如果不是他太过弱,连溪现在或许还在他身边,根本不用经历这些。   索兰的女人,没有人会去学习体术,   一个都没有……   这倒不是歧视,而是因为配对后的妹子十年或许更久之后,才能够有独立思考和学习的能力,但是那时候,女性的年龄早已经过了练体术的年龄。   更何况,她们都是被当作花被娇养着,怎么会有人愿意吃这个苦?   可是连溪不一样,她一直仰望着维兰,崇拜的眼神几乎都溢出来,连溪最想成为的应该是维兰的样子……   昨晚,他接到了维兰的视频通讯,明白了为什么维兰会叫连溪“幼崽”。   “姚少校,我想,你应该明白,小连溪到底想要什么。先不论你们有怎么的关系,是有着怎样的羁绊,如果你觉得小连溪只配养在温室里,那么终究有一天,不是你磨灭了她,就是她撕裂了你……”维兰该知道的,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他沉默了半晌,却只吐出了几个字:“我该怎么做?”   维兰:“做你认为该做的……我只需要审核你合格不合格而已。”   姚守想到这,将眼中的担忧收了起来,转身走向操作面板前设定了些参数,训练场上顿时浮空的出现跑道,四面的墙上同时无数个高架的枪口,四把抢口直接对准了场中央,不过鸡蛋大的枪口,能看见弹性的球卡在里面。   这还没完,连溪一刚踏上跑道,就感觉自身一沉。   ——连重力也改变了。   本以为少校同志会放水的连溪:“……”   这种跑步,是连溪这辈子最惨痛的记忆,两倍重力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她连快走都困难,更别说四把高射枪射出的皮球,每一个打在她的身上,都能打出红印出来。   一圈下来,连溪已经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第五圈后,连溪基本上只能走着了,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十个中她能避开的只有一两个,剩下的□□个都打在了她的身上。   到了第十圈,连溪的意识几乎都已经模糊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在跑道上走着,运动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露出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   十圈,两千米不到,连溪整整跑了一个小时。   跑完之后,连溪连站都没站稳,软软的就往地上倒下去,被姚守一把拉住了。   回去的时候,连溪是被姚守背回去的,她苍白着嘴唇,脑袋上的两片叶子已经彻底蔫在脑顶,汗水顺着脸颊打在姚守的肩膀一侧。   “姚少校,我是不是太弱了。”   “不是。”   这种训练,即使是军校出来的新兵,也不一定能够吃得消,连溪能够全程坚持下来,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连溪虚弱的自嘲笑了一下:“谢谢少校同志的安慰。”   姚守沉默了一下:“我叫姚守。”   第二天,姚守同样时间点到了连溪的房门口,等了整整两个小时,也没见到房门推开。   他担心连溪会不会出事,去登记处要备用钥匙的去开门的时候,后勤人员扫了一眼电子开门记录后,直接打开走廊的监控录像。   早上六点钟,连溪就从房门离开了。   姚守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训练场地,轻轻推开虚掩着的4号训练室大门,姚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连溪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但还是一步步的围着场地跑着。   作者有话要说:维兰找姚少校当陪练是有原因的~~    ☆、第52章   荒蛮的戈壁滩边缘,风沙肆虐,视线中都是昏黄的一片,甚至很难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面。   张桑探出身体看了一眼,就被糊了一脸的沙子,他咳嗽了一声,连忙退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有人调侃道:“小哥,你悠着点,小心被风刮跑了。”   “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磁风暴期间,他所开的驿站,每一次都会有人被迫停靠在这,长的两三个月,短的歇一宿,尤其像是这种不规律的磁风暴,常常有人会被困在这里。   就好像大厅里吃饭这拨人。   张桑是一个宅男,从小就没有什么大志愿,子承父业,继承了父亲的驿站。平时靠驿站中招待客人混生活,闲的时候就上上网,玩玩游戏,每个月会开着他那架破旧的运输飞船去市里一趟。   即使是这么窄的生活圈,张桑也认识楼上住着的那个男人,刚毅的脸部线条,公式化的坐姿,配上一丝不苟的衬衫……联邦第一少将--杭跃。   宅男也有崇拜英雄的情节,他打开门看见是杭跃的时候,连话几乎都要忘了怎么说了,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的招待着,生怕怠慢了杭跃。   磁风暴并没有退下去的意思,杭跃带着一队十来个人,在驿站一住就是三天。   这三天,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会有人跟他说遥远星际的事情,会有人回忆部队军校的生活,也会有人在他玩游戏死去活来的时候,顺手替他,帐号角色顿时像是开了挂,横扫其他机甲。   他刚刚出门看,并不是想看磁风暴有没有平息,而是去看磁风暴还能坚持几天。   张桑私心认为,他们还是能多待几天更好。看到外面的情景,张桑心下正打算掩上门,一只手从门缝中间横插进来。   风沙透过大门漏了进来,张桑愣神的瞬间,来人体积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他连忙将大门合上。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身量差不多高,带着帽子和防风眼镜,几乎看不清脸,他们背着个包,一身尘土。   “你们是住宿还是……”张桑职业习惯招待了起来。   “有吃的么?营养剂营养胶这类的就免了,来些热乎的食物,实在没有,罐头也行。”连河站在门边拍了拍一身的尘土,随即转过头,“你呢?”   “有多余的房间么?我先洗个澡。”医生多半爱干净,严泽也一样,即使等下出门依旧会一身尘土,但吃饭他还是想干干净净的吃。   连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穷讲究。”   “滚!”严泽不理会连河这种粗人,视线落在大厅中央,七八个联邦军制服的人正在客厅吃着饭,粗粗扫了一眼,军衔没有一个是低的。   他们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们,眼神一交错间,彼此都打量了个清清楚楚。   严泽和连河交换了视线,收起玩闹的心思,两人默不作声跟着驿站的老板往楼上走。   “我们家虽然说不上条件多好,但是价格公道,即使在磁风暴期间,各种费用的上浮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你们尽管放心就是……”张桑一边介绍着,一边领着两人往楼梯上走.   抬眼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上下来,立刻往旁边让了一步,笑着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也咋和连河的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前方的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大约是这么的一个感受--   杭跃。   杭跃对别人的目光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张脸每年征兵广告就要刷一次,阅兵仪式也会刷一次,联邦演习再刷一次……就差没被脸部印刷成广告贴在军部大楼门口了。   所以他并没有多大的注意,而是冲着老板点点头:“谢谢。”   礼貌而疏离,四人在楼梯上擦身而过。   张桑就跟见了偶像一样,从楼梯到房间的路上一直在安利着杭将军的事迹,安利到一半发现客人的脸色都不好,这才悻悻的打住话头,留下钥匙,正打算离开。   一直沉默着的连河突然开口:“你这条件不错,女眷入住好像也可以,有配套的设施么?”   张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小哥你别逗,这种鬼天气,谁家愿意带女眷过来受罪?我这三五年都没出现过女眷了。 ”   送走老板之后,严泽看着连河冷下来的表情,也没有了洗澡的心情。   “没想到在这撞上了。”严泽和连河面对面坐着,看着一言不发的连河说,“现在,你准备怎么?”   “磁风暴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消停 ,杭跃等不起。”黑过杭跃光脑的连河对此很笃定,那一拨行程,哪一个看着都不是能推掉的。“驿站应该会有旧式的越野车,他们应该会打车子的主意,到时候我们跟上去。”   “他们不会怀疑么?”严泽有些担忧。   “大陆就一条,顺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不要太担心。”连河从背包拿出半毁的通讯器,顺手打开工具盒,“你先去洗澡,我把这规整规整,然后下去吃饭会会他们。”   ***   【你通讯的id不在服务区,请确认是否重播?……】   连溪掐掉通讯波段,神情有些低落,她将通讯器重新塞进背包中,脸上却没有太表现出什么。   一旁的姚守递过来一瓶水,挑眉说:“怎么?还没联系上你哥哥?”   自从维兰给联系买了新的通讯器后,一天几次联系家人成了连溪的必做的功课,在目前两两装傻的情况下,姚守能表现出的关心有限,只能从平常中捕捉到连溪的一举一动。   姚守私底下也替连溪打探了一下消息,连溪的哥哥表面上的资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就是失踪都能让人找不出痕迹来。   真有意思。   连溪摇了摇头:“快一周了,再过两天还联系不上,我就要回家一趟。”   虽然连河肯定不在家,如果在家,不可能连她都联系不上。现在最大的可能有两个,要么连河在救严医生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么就是连河发现自己失踪后,还在寻找自己。   其实,原地等待反而是最好的决定。   她只是自己坐不住了。   天天这么空耗着,也不是一回事,回家看看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溪不想和军部的人谈论自家哥哥太多,直接岔开话题:“今天不是有事情要说么?”   “我也正打算和你说这个问题。”姚守配合连溪岔开话题,没有将连河的话题深入进去,淡淡的说,“你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的训练,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一倍的难度。”   连溪自从花期过了之后,配对时候造成的先天不良似乎彻底矫正了过来,姚守亲眼见证她以一种常人仰望的速度,适应这种训练。   仅仅几天,连溪就从全程挨打走到终点,到现在一路小跑躲避准确率优良,他大概明白了维兰所说的天赋是什么,将之前定下的训练表删除重做。   如果连溪要跟着维兰去芙洛星,那么这三个月,他务必要给她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出来。   其实不仅姚守,就连连溪自己,都觉得像是开了挂一样,头一天回去累成死狗,第二天满血复活。   不过看到姚守一脸正常的样子,又想到“零基础体术训练”,刚刚烧上去的自信心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用地球的标准衡量自己,自己的确已经逆天,但是索兰的标准呢?   没准刚到及格线呢?   于是在这种错误的认识下,连溪任劳任怨,没有丝毫的抱怨。   而姚守看见连溪的并没有不适的样子,在连溪自己的要求之下,在原有快进的基础上,又叠加了增强技能,这一天连溪依旧是趴在姚守背上出去的。   “感觉怎么样?”姚守语气有些不放心。   “也没有怎么样。”连溪龇牙咧嘴,有气无力的说着,除去身上的疼痛,这种体能耗尽的感觉其实也还是不错的,“就是又麻烦你了。”   “无碍。”姚守眯着眼睛没有说话,慢慢将目光全部敛了起来。   连溪回到房间就睡了,八点钟被维兰拎着领子从被窝里扒了起来,看连溪一身汗全身狼狈的样子,索性将她拎到了卫生间的浴缸里,调了温水,对着她头就淋了下去。   见连溪睁大眼睛,慌忙的想从浴缸怕出来,等明白怎么回事后,眼睛的焦距也清晰起来:“维兰?”   “醒了?”维兰有些明白喜欢养宠物的人的心态了,这宠物偶而萌蠢纯起来,乐趣十足十的。想到这,维兰勾了勾嘴角,“洗个澡收拾下自己,过来和我吃早饭,你不是想去我的战舰么?今晚可以上去看看,要喜欢,住一晚也没事。”   战舰停靠的前几天,照例关门检修,然后补给之类的,就连她这个将军都以安全为由赶了下来,直到战舰全部维护补充完毕,才会再一次全面开放。   “唉?!”   连溪这次是真的醒了,抹了一把脸之后,异常欣喜,她来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连机甲都没碰过,更别说超级战舰。   虽然连溪不是军事狂迷,但是骨子里作为一个土得掉渣的地球人,对一切超科幻风格的东西,都感兴趣:“真的吗?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就是吃一顿饭,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维兰耸了耸肩,说的话还带着笑意,“你先洗个澡换件衣服,菲尼安就在门口等你。”   连溪原本以为,维安这是带着土掉渣的自己去参观战舰,顺便带着幼崽吃顿饭,她衣服本就不多,维兰给的几件不是礼服就太正式,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穿的随意些比较好。   从衣柜角落拿出普通的一套衣服换上,也不敢耽误,利索的换好衣服后,将自己半长不长的头发扎了起来,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还算干净利落。   打开了房门走出去,菲尼安正站在门候着,依旧是那副恨不得和机器人同化的表情,看了一眼连溪:“将军没有告诉你么?”   “什么?”连溪有些不明所以。   想了想自家将军不靠谱的样子,菲尼安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走吧。”   从住处到战舰并没有几步路,几分钟后,连溪就跟着菲尼安来到了那架巨大的战舰前。   连溪每一看一次,都会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到一次。   庞大的体积,拉风的造型,极致简约的线条,科幻的造型……全金属的外表上,镭射着一朵傲立着的黑紫色花株,从根部开始一直到花瓣部分,栩栩如生,巨大的半生藤蔓从战舰头延伸到尾部。   明明是一朵花而已,却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战意。   “那是将军的异体。”菲尼安声音很平静,不徐不缓的声音中却带着崇敬,“在某些星球,她的异体比芙洛的旗帜更有震慑力。在芙洛最黑暗的二十年,将军的异体也曾激励着无数人,从黑暗一步步走出来。”   菲尼安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描绘出了维兰的地位。   她已经成为了一种精神的象征,是千万人追逐和仰望的对象,就连她的异体画像也成为了另类的图腾。   真是——   说不出的帅。   连溪心里膝盖都跪碎了,抱着这种心情,她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跟着菲尼安往里走。   她没有见过索兰的战舰,所以也分辨不出内部有多高级,相比门外的震撼,战舰内部的景象连溪已经坦然的多。   心底还是会感慨一句,好莱坞的特效师,也太没有想象力了。   顺着走道往内走,一路上会遇到很多芙洛制服的军人,他们对着菲尼安或行礼或打招呼了,目光都会扫一下连溪。   行军礼的还好,毕竟菲尼安的军衔压着,只能目光灼灼的看着连溪。   但是打招呼的军官们就不那么客气了,直接绕过菲尼安,女人会一把连溪抱住:“好可爱的幼崽,怎么办,好想抱回家养。”   男人会稍稍矜持一点,自我介绍后,看着连溪脑袋上的小嫩芽,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我那有芙洛带来的好吃的,到时候让菲尼安给你送过去。”   几百米的路程,连溪一路都是囧过去的。   连溪记起还在地球的时候,办公室同事带来了一个萌萌哒的小萝莉,一群母爱父爱泛滥的白领们,总想忍不住上去调戏下。   她现在就是这种待遇。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了,菲尼安并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意味深长的对着连溪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刚刚的阵仗她都安然无恙过来了,吃个饭,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连溪并没有放在心上,菲尼安也没多说什么,缓缓推开大门。   视野中,璀璨的灯光之下,满眼都是男人,有西装革履的,有礼服蕾丝领口的,也有穿着军服的……无一例外,每个都是精心打扮过,气质或儒雅或英朗或温润或冷冽,没有一个颜值低的。   最关键的,他们都是单身,脑袋上并没有顶着花……不对,除了正走向她的那个男人。   姚守走到连溪身前,原本紧皱的眉头,看着连溪的打扮后,慢慢缓了下来:“休息好了么?”   “睡……睡饱了。”连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闯入上层宴会的土包子,有种想往后退的冲动,“那个,维兰姐叫我来吃饭,怎么这么多人……”   姚守沉默了一会,话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维兰将军说,要给你物色男友。”   连溪:“……”   ——女王大人,我把膝盖都给你,别闹了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那晚,女王大人憋着口气呢……所以你们看到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维兰的性格,骨子里带着桀骜和不羁。   军事抉择的大方向上,维兰果断决绝并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她的身后站着整整一个智囊团,就是想任性,估计都会被念死。   但是在其他事情上,维兰一向随心,再胡闹,她的部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兰就是去杀人越货,他们估计也会屁颠颠的去绑人递刀,更别说只是办一场相亲大会了。   场厅布置好了,风放出去了,请帖分发出去了……   维兰送机甲的事件一战成名,区区一个体术教习就有如此的报酬,那么幼崽的男友呢?   无论是军部还是商部,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开始蠢蠢欲动,维兰发放的几十张请帖在黑市甚至抄出天价。   ——维兰送请帖根本没有写收帖子人的姓名,只是在请帖上列了两个条件。   第一:帅。   第二:单身。   简简单单三个字,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要求,维兰把请帖散播出去之后,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等到宴会开始的当天打开大门一看,进来的没有一个颜值低的。   也没有一个简单的。   在他们各自的情报中,与其说连溪是索兰人,倒不如说她现在已经被打上了“芙洛”的标签,很是金贵。退一万步说,纵使连溪什么都不是,在配对如此艰难的索兰,花大价钱能够和年纪轻却又聪慧的女性相亲,就已经够本了。   在各种原因的集合之下,这次参加相亲会的年轻男人,质量出奇的高。   至于姚守为什么会在这……   请帖是姚小七眼巴巴送上门赔罪的,他的公民信息上,的确还显示是单身。   最后一点,他的确能靠着一张脸直接刷进来。   除了内心崩溃的连溪和心情憋屈的姚守,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坦然,见两人在门□谈,也没有人露出有敌意的样子,而是将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小连溪,过来。”女王大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戏谑和调侃味道,连溪听到这腔调,最想做的,就是拔腿就跑。   她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大门就“啪”的一声被掩上,无奈之下,连溪硬着头皮朝中央的方向走去,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顺着她移动。   那视线——   让连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肥肉。   维兰依旧一身制服,和平时并没有两样,无关外交场合之下,她的着装一向随心,看见连溪穿个卫衣扎个小辫子就走了进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是让你好好收拾自己么?”   “我以为是收拾干净……”连溪有气无力的争辩了一句,尽量忽视那些视线,“姐,我有东西忘记带了,回去一趟……”   “什么忘记带了,让菲尼安替你拿。”维兰四两拨千斤,从桌上端起一杯牛奶递给连溪,似笑非笑的说,“刚刚姚少校的话你也听到了,在场这么多人,你尽管挑,挑中了哪个我就是绑也给你绑回去。我芙洛的幼崽可不是索兰的女性,想要什么男人,可以大大方方去选。”   连溪的小心脏又开始漏风了,她终于明白女王大人今天唱的是哪出了,她这样一个霸气侧漏的女人,却只能碍于星际条例,看着眼睁睁的看着索兰女性的境遇,一次两次还好。   但是大环境都是这样,女王大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堵着的……   一来二去,就来了这么一场,连溪想明白这些之后,反而淡定了,她反正就是一个幌子,左右今天不会真的有她什么事情。   维兰总不可能强买强卖吧?   她拿起盘子,扫了一眼芙洛雕刻的跟花一样的甜点,一点不客气的拿了大半盘,坐在角落里后,一口牛奶一口点心,若无旁人的吃了起来。   从头到脚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您玩您的,我吃我的。”   一旁的维兰看着连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乐了,她倒是忘了,这幼崽可是有脾气的呢。   音乐虽然还放着,可是大家的视线却集中在了两人身上,维兰眼睁睁的看着连溪毫无形象的吃了大半盘点心,一时也没理出来为什么剧情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她手托下巴想了想,侧过头去,贴着连溪的耳朵说:“人我既然已经请来了,宴会无论怎么样都要进行下去,这样吧,你找个人跳支舞,全当解了这个局。”   末了补了一句:“除了姚少校。”   连溪将最后一口玫瑰花点心吞下肚,端起杯子将剩下的牛奶也吞下,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将自己原本就没有的形象撕碎了自己踩上几脚。   她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手:“成交。”   维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提高了声音对在场的人说:“我家幼崽会邀请在座的一位跳支舞,希望大家不要拒绝才是。”   这就好比开启了相亲第一步的号角,男人们立刻换上最得体的笑容,期望连溪能够一眼相中。   连溪现在代表着维兰的脸面,就是再邋遢不上台面,也得把气势端出来。   她站起来的那一刻,收起了脸上一副土包子的表情,假装自己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没有任何怯场的走到了一群帅哥中间……鬼知道她现在腿肚子都发软。   她一边走着,一边余光将众人扫了一遍,视线落在了姚守身上后,看着他脑袋上的花后,默默的转开。   多好的一个挡箭牌啊……   连溪脸上带着可惜感慨着,满眼都是帅哥,每一个气场都很鲜明,连溪想找的反而是气场低一些的,她的视线一一掠过众人,视线定格在了某处……   他为什么会在这?   几乎被挤到角落里的人,面前只能算得上青年,和在场上其他人相比,少了一份稳重之外多了一份稚嫩,不过那张介于冰山和傲娇之间的脸,化成灰她都认识。   ——王钰宁。   实实在在的竹马。   他穿着军校的制服,胸前还有校徽的标志,比起之前看到一身衬衫的样子,被制服一衬,更加英俊起来,只是眼神中的复杂都快从眼眶中溢出来。   连溪看着他的眼神,几乎不自觉的,就朝着王钰宁走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人已经站在了王钰宁的面前。   王钰宁五官缓缓舒展开,右手握拳贴在胸口,左手自然垂在身侧,缓缓的俯下身子:“小姐,我有幸邀您跳一支舞吗?”   年少的记忆,在两人交错的目光中,一幕幕的浮现。   回忆杀……简直要掏空血槽。   连溪立刻就缴械投降,无论是从外表上,还是年龄上,甚至是气场上,两人之间,都有说不出的和谐。   索兰的交谊舞,连溪在初中的必修课程中,早已经练的七七八八,说不上熟练,倒也跟得上节奏。   在静静流淌的音乐中,两人节奏越来越趋向一致,从姚守的目光中看去,连溪小小的个子几乎被王钰宁半抱着。   他敛起双眸,桃花眼微微上挑,表情慢慢的越来越冷,最后面无表情。   因为连溪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维兰只能摸摸鼻子,承认自己气是出了,但是幼崽似乎炸毛了。也说不上是赚了还是得不偿失,人既然是她叫过来的,自然不能耍人似的,就把人晾在那。   舞跳完后,维兰考虑了一会儿,叫来菲尼安:“小连溪今天大概是累了,回去继续休息,如果他们有兴趣,带他们去训练室玩玩,我顺便去热个身。”   训练室里面通常会有芙洛的士兵或者军官在练习,最后是观看时指点还是切磋,就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不想去的,也可以选择离开。   原本以为空走一趟的众人,被这一消息砸的不轻,峰回路转之下,大家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来。   索兰尚武,无论是什么职业,对武力的崇拜几乎是沉入血脉之中的,酒也不喝了,温文尔雅的社交脸也不装了,均兴致勃勃的跟着菲尼安走了出去。   整个会场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连溪、姚守、王钰宁。   连溪和王钰宁两人面对站着,姚守斜倚在门边,看不清表情。   王钰宁扫了一眼姚守没有避嫌的样子,和小时候做过千万遍一样,伸手就抓住了连溪的手腕:“我们出去说。”   姚守下意识直起背,想要制止,却没想到连溪只是苦笑了一声:“宁哥……”   姚守停下了动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视线,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觉得胸腔有陌生的情绪泼了出来。   维兰的战舰,并没有好说话的地方。   王钰宁拖着连溪,黑着脸,硬是将连溪从宴会场地拖到了战舰门口,一路上无数“叔叔阿姨”们想上来帮忙,都被连溪给制止住了。   笑话,这暴风雨还没开始呢,赶着上来不是火上浇油么?   走出战舰之后,被外面的冷空气一吹,王钰宁脸上的表情终于稍稍好看了一点,他找了个视野开阔的角落,放开连溪的手,眼睛盯着连溪:“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   连溪点点头。   王钰宁一副挫败的表情:“你和维兰将军进出宴会的时候,都有被狗仔队偷拍到,你的照片甚至上了新闻头条,要不是军部消息保密的严实,你现在家谱都快被人挖出来了。你知道我是多难才混进来的么?我第一次感谢我妈给我生了一张还算能看的脸。”   王钰宁给连溪的感觉,更像是大河,无论说话口气如何,连溪都能感觉到其中的亲近。   听了王钰宁的话,连溪反倒乐了:“那大河,是不是也能看到?”   ***   连河,此时正困在一间房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被拷在身后的钢筋窗上,屋内的灯光很暗,地下室很难分辨出现在是白天和黑夜。   大门缓缓被打开,强列的光线几乎刺的他睁不开眼来,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军靴有节奏的踏在地面之上。   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在连河的对面,一张脸刚毅冷冽:“你整整跟了我三天三夜,到底是为什么?”   要不是最近寄生的事情闹的太凶,他时时刻刻都处于戒备状态,差点就着了连河的道。   “我,是来要回……”连河话没说完,抬起头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只听哐当一声!   同一时间,手铐从手腕间打开,连河一个跃起,便已经到了杭跃的面前。   昏暗的灯光下,两道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应聘了。   挂了。   这么晚,非常抱歉。 ☆、第54章   杭跃一直在思考,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谁。   前有自由伞对他宣战,后有瑞霄事故频频发生,回去的路上遇到磁风暴,还能被人盯上,差点阴沟里翻船。   一系列的事情挤到一块,坑的他大半个月没有睡好一觉。   好不容易布了三天局,把跟在他身后的小子逮到了,这还没开审呢,对方已经解开手铐,大打出手。   杭跃在机甲上的天赋绝无仅有,但是他自认为,自己的体术应该也算不差。   可是一交上手,姚守便已经明白了,眼前的男人,体术的实力并不比他差。   和一般的花拳绣腿不同,两人的打斗风格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去的,杭跃的速度很快,但是对方的速度更快,两个以速度见长的体术高手,在十几平米的暗室之内,宛如飙风一般,手影腿影皆化成残影。   拳拳到肉。   这种肉搏战,几乎没有可犹豫的时间,杭跃的力度占优势,连河的灵敏度占了上风……一时间两人站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连河这样出身的人,怎么会没有几样东西伴身。   连河生生受住了杭跃的一拳,半边肋骨几乎都被打断,但是连河不怒反笑,人已经到了连河面前,戒指上的倒刺刺入了杭跃的脖子。   杭跃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连河从杭跃的军靴上抽出匕首来,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弯着腰,压着声音咳嗽了起来。   连河眼角带着少有的凌厉:“严氏‘麻醉’药,感觉不错吧?”   他和严泽交情了这么些年,两人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默契,严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连河一些奇奇怪怪但却有用的药物伴身,戒指上的麻醉药是原液,若是混入水里,能够麻醉倒一个大队的兵力。   杭跃就是抗药性再强,碰上原液都只能躺着。   他如果什么都没带,怎么敢摸上来截人?   杭跃的意识还是模糊的,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手脚已经全然麻木,无法动弹,他张开眼睛,又缓缓闭上眼睛,终于沉入了一片黑暗。   ***   战舰前晃荡的人并不多,除了连溪和王钰宁之外,就只剩下将视线频频投过来的巡逻士兵。   两人之间想说什么话,并没有避讳。   “我联系不上我哥了,报纸如果能够看到……”连溪笑容有些垮下来,“应该会找过来吧。”   “你怎么不联系我……”王钰宁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连溪大概连他的通讯id都不知道。   连溪装傻充愣,很明智的没有去接这个话题。   “你失踪之后,连河急疯了。”王钰宁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连河那个样子,大半夜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去寻找,回来的时候,眼里都是血丝。之后他好像发现了你的踪迹,和严医生一起,连夜离开了湖城,之后我也没有联系上他。”   “几天前,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收拾东西就赶了过来,正好遇上这次宴会的请帖发放,运气好,弄到了一张。”   请帖是他等价兑换来的。   未来十年的前程,去换一个让自己心安的见面机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值得还是不值得。   “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你。”王钰宁所说的,和连溪料想的差不多,她并不知道请帖的事情,以为维兰是按照特定条件,恰好选上王钰宁的,也没太在意。“维兰喜欢瞎胡闹,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她高强度的训练后,骨头都仿佛是散的,这会已经站不住了,干脆找了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王钰低头看着连溪脑袋上的绿苗,冰山似的表情软化下来,也不介意自己一身制服,挨着连溪也坐在了地上。   他视线在连溪衣服上扫了一圈,语气带着些笑意:“看出来了,你呢,看在我这么辛苦找过来的份上,是不是能够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那天是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去了花房……”连溪张口就来,将自己的事情半真半假的叙述了一遍。   前半部分,着重自己是因为急症被花房转到瑞霄,后半部分说自己车祸后遇到维兰,强调自己并没有吃苦,见王钰宁神色缓了下来,她觉得这套说辞可以照着以后对大河说一遍。   两人说着,时间就过去了不少,等联系说完,战舰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颜值爆表的帅哥团,从里面鱼贯走出,他们似乎很开心,一个个带着笑容,从之前的疏远敌对,到现在三三两两讨论在一起。   “我该走了,有机会来看你。”王钰宁站了起来,将手递给到了连溪的面前。   这是军部,没有特定军衔或者特令,是无法留下来的,他必须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连溪假装没有看到王钰宁递过来的手,自顾自的爬了起来,一点也不顾及形象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宁哥,你不要担心我,维兰姐把我当作她家的幼崽,只要我不作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王钰宁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   无论对象多强大,寄人篱下都不会好过,就像是今晚,维兰说举办相亲就给连溪举办了,根本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   他收起表情,突然张开手轻轻的抱了抱连溪:“三天后,我就要入伍了,连溪,你要好好的,等连河过来接你。”   连溪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好。”   目送王钰宁离开,连溪肩膀慢慢的垮了下来,她转身准备回去,没走进步,就看见姚守在必经之路上立着。   看他脚边的烟灰,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姚守抬起头,看着连溪:“我送你回去。”   ***   杭跃再次醒来,阳光刺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缓了缓,他慢慢睁开眼睛,被满窗的落落夕阳所填满,一个男人坐在窗边,桌上堆满了工具,他手中拿着通讯器,正在维修着什么。而另外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手拿着一本书,表情很淡然。   角落里,杭跃的机甲空间纽扣静静的躺着,被渡了一层暖色,   通过机甲逃出来的么?   杭跃叹了口气,他正躺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床上,原本白色的天花板,因为防潮的缘故,已经长出了点点的霉斑。手脚不再是一片麻木,而是虚弱无力,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你是谁?”   严泽抬起头扫了一眼杭跃,收起书,朝着门外走去:“我先出去看有什么有什么吃的,你们聊。”   “我叫连河。”等房门被掩上,坐在窗边的男人回过头来,嗤笑一声,“将军大人,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连河……”杭跃努力从翻腾的记忆中寻找着,却没有任何头绪。   连河摆弄着通讯器外壳,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手指像是变魔术一样,将一桌子的零件,一样接着一样装了回去。   “不认识?”他一边有条不紊的修理着通讯器,一边用嘲讽的语气说,“那你记得连溪吗?她失踪了。”   杭跃的瞳孔猛然间伸缩了一下。   “我是连溪的哥哥连河,你和连溪私自配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天?”连河手捏着一个零件,生生将一个全金属的铁片捏变形了,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在桌上换了一个零件。   意料中的,杭跃并没有回答。   连河也没想过从一个联邦将军口中,能套出什么话来。   “我知道我动了你,我下半辈子都会栽进去,我倒是不怕,我只担心小溪会没人照顾……”   杭跃就是再搞不清楚状况,此时也知道哪里误会了,他皱着眉,声音跟破风箱似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连溪我的确认识,但是……”   但是自家兄弟姚守私自配对的么?   杭跃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顿继续道:“连溪不是我带走的。”   “连溪现在不在你身边,这我知道,原本,我以为只要我们隐居起来,便可以躲开一切。”   连河视线扫向桌上的报纸,这是前几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写了洋洋洒洒的一堆,附上的图片中,连溪一身晚礼服,精致而好看。“现在我明白了,你只要在索兰,就是对连溪的一种束缚和威胁,我希望她能像现在一样,自由的活着。”   连河不缓不急的说着,门口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已经将你送连溪进医院的视频发给了警署,并且控告了你私自配对,按照联邦的法律,树敌无数的将军大人,您将可能面对的,是流放星际荒原。”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撞开。   一群人身着警署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男人脸上闪过阴鸷,但还是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我是瑞霄警署警长冯强,杭将军,您涉嫌私自配对,被警方逮捕,这是逮捕令。’   光脑终端上弹出一道光幕来,逮捕令的信息表上,杭跃的个人信息一览无余。   冯强摆了摆手,看着身后的人迟疑着将杭跃扣上带走,见杭跃并没有反抗,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接到任务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职的准备了。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向连河:“连先生是吧,我们还需要您进一步的配合调查,需要知道你的行踪,你准备去哪?”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怠慢,能够将杭将军强行留下来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我不去哪。”连河将组装好的通讯器接入充电口,顺手将报纸扔给了冯强,“我妹妹在哪,我就在哪。”   冯强扫了一眼报纸,连溪这个名字,最近在瑞霄的热度,都快被刷爆了,作为努力了半天,也没有弄到邀请帖的单身狗,当然知道连溪是谁。   他点了点头,后退着往外走:“我先走了,有什么线索,可以继续提供给我们警方。”   楼下,杭跃已经被人带上了飞行器。   连河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按下通讯器的电源键,几秒钟后,通讯器的屏幕顺利亮起。   紧接着——   是剧烈的振动。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连溪手拿着通讯器,蒙着头就往外跑。   几秒钟后,连溪又掉头跑了回来,她将光着的脚丫塞进了鞋子里,一边跳着脚一边将鞋子后脚跟拉上,重心的不平衡,让她一下载就撞到了眼前人身上。   “怎么了?”姚守扶了一把连溪,见她满头大汗,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溪此时还穿着运动服,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她完全不在意,眼睛中透出喜悦:“我去找我哥,你跟维兰姐说一声,我先出去一趟,到时候会联系她。”   说着,就绕开了姚守,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被姚守一把拉住了。   姚守上下打量了连溪:“你就这么过去?还有,你准备怎么过去?”   前半句话说的是连溪的打扮,后半句话说的是交通工具。连溪刚刚接到大河的电话,急匆匆就想冲出去,倒是把这些给忘了,这是军区,连叫车都叫不到。   她打量了自己狼狈的样子,身上到处都是训练后的伤痕,这要是让大河看见了,的确有的解释。   连溪迟疑了一下:“我先去换一身衣服,然后问问维兰……”   姚守松开拉着连溪的手,淡淡的说:“我的主职是你的教员,现在你都走了,我闲着也是闲着,顺便送你过去。”   连溪想了一下,这是最快的办法了,立刻致谢,说完也没有浪费时间,让姚守先去把座驾开出来,连溪去换身衣服就赶过来。   衣服也没什么好挑的,连溪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连河一手置办的,什么埋汰的情形他没有见过,在一排衣服中掠过,随意换上一身看起来比较精神的衣服。   --无论是维兰,还是战舰上其他的人,都送来了很多很多的衣服,照着她身材买的,推都推不出去。   到达约定的地点,姚守的座驾果然停着,连溪爬上飞行器,坐稳了之后才发现驾驶座上的姚守,似乎也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其实颜值高的男人,穿什么都很好看。   “你哥现在在什么地方?”姚守启动飞行器,询问连溪。   连溪报完地址后,带着谢意说:“真是麻烦你了。”   姚守听到语气,就明白了中间的疏离:“地方离警署很近,不算太远,你不用太在意,维兰已经支付给我了超额的报酬,偶而兼任下司机,也没什么。”   这话说的客气,连溪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大概是花型的原因,她一直对姚守保持着戒备,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即使面对不冷不热的菲尼安,她都能够靠着卖萌耍赖让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可是姚守,不行。   她隐约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可是这种事情根本不能细究,只要细究下去,现在所有的表面平静,都将会被砸的支离破碎。   她现在还不够强大,自己的任何麻烦,都将会是其他人的麻烦。   连溪有些不自然的将视线移向窗外,原本极度兴奋的心情,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军区在郊外,而警署在市中心,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一路沉默。   直到看见警署的招牌后,姚守这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马上就要到了。”   连溪终于又找回她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眯着眼睛一个劲地道谢。   飞行器落在旅店门口的时候,门外围观的群众还没有散尽,姚守和连溪下了飞行器后,对看了一眼,都看见了各自眼中的迷茫。   “我刚在半空中看见警局的车辆离开,应该是普通的出警,不用担心。”姚守看见了连溪眼中的不安,他自然知道连河是什么身份,但是连河性子谨慎,从来没有留下过什么案底。   若是来一趟瑞霄都能撞上警署的枪口,那么之前在索兰各地,搅得一趟浑水之后,自己还能干干净净离开的连河,早就不知道栽了多少回了。   这一点,他比连溪还要有自信。   连溪嘴唇有些发白,点点头:“我知道,先上去了。”   她并没有邀请姚守,姚守等了一会儿,已经明白了连溪的态度,两人对视了一眼,姚守主动开口:“那我先回……”   “小溪?”   连溪顺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看到严泽一身休闲装,手中提着一袋子的早餐,脸上止不住的惊讶和欣喜:“严哥,你怎么也来了?”   严泽虽然知道连溪现在在芙洛将军那,平安无事,却没有料到这么早会见面,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以抑制的感到惊喜:“不是怕某个傻丫头忘了回家吗?这是你的朋友?”   “您别笑我了。”连溪有些受不住严医生的笑容,见严泽询问其姚守,介绍到,“这是姚守姚少校,这一段时间是我的教员,今天顺路送我过来的。”   芙洛将军做事一向高调,这些事情,他从八卦报纸中早就得知了,现在不过时见到真人而已。严泽并没想太多:“你好姚少校,我是严泽。既然一起来的,就一起上去吧?我正好买了不少早餐,你们俩也顺路吃点。”   他说着视线往窗台的方向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半隐在窗帘之后,连河如果此时安好的话,大概早就冲下来了。   严泽身为一声,比连河自己还要清楚--   之前和杭跃的一场,连河半边肋骨都差点断了,加上之前的一场反追捕打斗,连河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可实际上,没有几个月是缓不回来了。   严泽都邀请了,连溪也不好说什么,两人跟着严泽进了小旅店。严泽和连溪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待着彼此的近况,自始自终,姚守都是沉默着的。   直到推开了房门,姚守的目光才从原本的当然,慢慢的深邃了起来。   屋内的男人长的痞气却带着些落拓,呼吸有些不稳,肺部应该受了伤,嘴唇发白眼神有零星的涣散,伤的还不轻。   可是他手摆弄着工具,没有任何颤抖,即使门被推开了,他的节奏依旧没有被打断,而是扫了一眼门口,这才不缓不急的放下手中的维修工具。   不简单。   而连溪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阅历,门刚一打开,看见连河一如既往的样子,跟炮弹似的冲进门去:“大河,大河。”   连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连溪的冲劲,趁连溪还没有反应过来,反手一把将连溪搂进怀里:“跟你说多少遍了,叫大哥。”   语气软的不像话。   这种场景严泽司空见惯,倚在门口侧过身来,自己不进门,顺便也堵住了姚守不好进去,给两人隔出相处的空间。   连家兄妹自小父母双亡,表面上连溪是依靠着连河活着,但是在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连河多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某种程度上也是依赖着连溪活了下去。   这种念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强,连溪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连河的一种执念,一片逆鳞,只要触碰,就是一场火山式的爆发。   这种因为从小生活环境所造成的偏执,连河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是他从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无解的同时,也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两兄妹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多腻歪,连溪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红的像兔子一样了,她边擦眼泪边掉,之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也没有红过眼睛的连溪,眼睛此时跟水龙头似的,眼泪哗啦啦的。   就好像所有的委屈和不忿,在看见连河的一瞬间,全部都有了爆发的端口。   那样子,看得连河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顺手将连溪按进怀里:“得了得了,不叫就不叫。”   视线却和严泽两人对了一下,落在了旁边的姚守身上,他冲着姚守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严泽看到这样的情况,退出门外,顺手将门掩上,他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对姚守说:“姚少校,要一起吃午餐么?”   姚守看了关着的大门一样,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好。”   不大的旅店,配套设施也没有跟上,大厅的装修有些泛旧,两人走到餐饮区,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   严泽买的是病号的食物,两个病号加上他自己,只不过刚刚在对面看着杭跃被带走,连河现在看着也不是想吃饭的样子,三人份的食物,两个正常的大男人应该够吃了。   他意思意思招呼了一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姚守看着他面前寡淡的食物,也没挑剔什么,拿出勺子尝了一口,见味道还算过得去,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起来。   病号的份量,本身就不多,没过多久,姚守便已经吃掉了一半,他进食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我听连溪说,他就一个哥哥?看起来感情很好。”   “如果我也算的话,小溪勉强有两个哥哥。”严泽开着玩笑回答,姚守是连溪的教员,知道这些当然正常,“他们父母死的早,算是相依为命走到现在,感情自然不会差,更何况,连河那样的性子……”   严泽说到这,适时的没有说下去,而是转开话题说:“小溪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两个都是聪明人,姚守想打探连溪的过往,而严泽则想知道连溪的近况,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交谈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远远看去,相谈甚欢。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吃完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性格,严泽再次感谢了姚守一番,随即带着笑说:“姚少校,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以后有机会一定上门拜访。您先忙您自己的事情,小溪,我们到时候会自己送回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守也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起身告辞。   他刚启动飞行器没多长时间,通讯器便响了,吴林出现在光幕上,神色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是焦急:“要少校,将军他在瑞霄被警署的人带走了。”   姚守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也对,杭跃是什么人?   联邦最年轻的少将,南方军区第一把手,从年少开始就在军界平步青云。他如果某天被警署带走,姚守能够想起来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叛国。   所以,姚守皱着眉头:“因为什么?”   “私自配对。”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私自配对。   这四个字,杭跃之前指着他鼻子骂过,那时候他扛着光子炮,差点把杭跃的住处给拆了。   这在联邦式非常严重的情节,无论身处何种位置,无论身份后台如何,只要能够确定嫌疑,就可以直接逮捕控制,然后做强制性的医学验证。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连溪失踪的时候,杭跃替他担心的原因之一。   目前为止,杭跃都没有配对过--因为没有基因配对成功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杭家配对的概率低,是整个瑞霄人所皆知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逻辑上说,这罪名根本说不通。   杭跃若是有了配对率高的对象,完全可以提出申请,他目前的行情,正常的家庭都不可能会拒绝,为什么要私自配对呢?   姚守想到这,眉头越皱越紧:“杭家老爷子怎么说?”   “老爷子当然不相信,但是警署给老爷子看过证据之后,老爷子并没有当场的发飙,而是要提出正式的医学检验。”吴林的表情也有些疑惑。   这么软的态度,说明“所谓的证据”的有一定的说服力,最起码有逮捕的说服力,不然杭家老爷子就不是提出医检了,而是直接提人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   姚守想到这,掉头就朝着警署的方向而去,边驾驶边说:“我先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杭跃得罪的人多的去了,其中大半的火力都是他抗的,圆滑了这么些年,无论是军部还是警署,他的人脉都不错。   别的不说,去探探口风还是可以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吴林第一个找上姚守的原因。   姚守来到联邦警署的时候,警署的气氛有些压抑,实习生抱着资料来来去去,整个警署大厅的人,都可以压低自己的气息。   负责对外的前台此时并不在原有的位置上,姚守扫了一眼,随意的拦下了一名警署的工作人员,拿出自己相关的证件:“你好,我是南方军区的姚守,请问杭将军案件此次负责的警长是谁?能够帮忙联系一下么?”   工作人员扫了姚守一眼,看见他证件上的军衔,原本带着愠怒的态度缓和了下来,解释道:“杭将军的案件,负责人是冯强警长,现在还没有秘密阶段,您即使联系到了探长本人,也没什么用。”   他说了这一句话,正打算离开,便被姚守拦了下来:“我不着冯警长,这次过来只是渐渐老同学,替我给姚谦递个话,就说他弟弟姚守有事情找他。”   ***   连溪这辈子大概没有这么丢脸过。   连河的年岁,比她上辈子大不了多少,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无论经历什么,她似乎都一直在小心翼翼着,不气馁、不妥协、除了吐槽之外,连抱怨的时间都很少。   但是每一次见到连河,心中的委屈都能在心中泛滥成灾。   和本尊的记忆融合的越彻底,她好像愈发矫情了……   连溪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将糊弄王钰宁的那一套搬了出来,全程连河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替连溪夹着东西,看着她打了饱嗝之后,才站起来收拾桌子。   从脸上,看不出来信了没有。   “哥,你还没有吃多少呢……”连溪抬起头,下意识开口。   “你来之前,我刚吃过早饭。”连河看着连溪满嘴油光,顺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连溪,“擦擦你的嘴。”   连溪看着他那份美怎么动的食物,跟老太太似的抱怨:“那好歹也吃点啊。”她刚刚抱着,能明显感觉到瘦了。   连河看着连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么能吃,我都佩服自己,是怎么把你喂大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小时候,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喂什么。我见到酒好奇,你居然拿酒喂了我,害我睡了三天三夜。”连溪龇着牙告状。   惹得旁边看着兄妹俩拌嘴严泽不禁勾起了嘴角。   刚刚连溪的说辞,别说是连河,就是他也不信,不过小连溪现在看起来一副不想说的样子,连河也一副不想问的样子,他更没资格插话了。   不过目前这样,也挺好。   再过几个月,等芙洛出使的人回去之后,等到杭跃的事情落幕之后,他们就带着连溪隐居起来,开一家诊所,或者开一家百货店,在一个陌生的小城度过下半辈子。   瑞霄的种种,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三人的重逢,并没有影视作品那些大喜大悲,正是因为彼此是亲人,所以自己遇到过的那些不好的、那些艰难的、那些鲜血和眼泪。   都被各自隐藏了起来。   吃完饭,三人甚至还去附近走了走,无论谁喜欢的,都会给连溪买下,在晚上吃了个晚饭后,连溪这才依依不舍的拿着一大堆东西,坐上菲尼安过来接的飞行器。   --在事情没有落幕之前,连溪在维兰那,自然是最安全的。   瑞霄夜的繁华,不仅仅是用词汇就可以形容的,连溪看着窗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退,大概太过开心,腿悬空在座位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晃荡着,嘴里还哼着他听不懂的歌谣。   显得轻松而欢快。   在菲尼安眼里,连溪作为一只幼崽,总是成熟的不像话,他曾经询问过:“你是我见过最不像幼崽的幼崽了。”   连溪当时似真似假的指了指胸腔的位置:“我这里,住着个老太太。”   一句话就将他彻底堵死了。   从见到第一面开始到现在,连溪似乎都没有这么开心过,菲尼安在城市上空,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不知道怎么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   这一夜,连溪第一次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连溪的生物钟在训练的时间段自动醒来,她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后,才记起昨晚姚守发来信息,说今天他请假,所以训练暂停。   在镜子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将自己半长的头发扎了起来,走到客厅从冰箱中拿出一支营养剂来,仰头灌下,准备出门自己训练。   她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手中提着各种装仪器的金属箱,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而菲尼安,则立在走廊尽头,表情淡然什么也没说。   他们的气质和普通的医生有很大的差异,比起文弱的普通医生,他们身上多了一份凌厉,也少了一份温润,从他们的站姿就很容易看得出--   这是军医。   领队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例行给连溪做检查,希望连溪配合。   是不是真的例行身体检查,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连溪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菲尼安,点点头,让开站在门口的自己,将所有的医生全都应迎进了房间。   检查的确没有什么超出常规的检查,血样、头发、唾液,还有身高体重心跳等一系列普通测量数据。   老医生见连溪年龄不大,却聪慧异常,提着仪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姑娘,你别担心,该他的,法律不会放过他的。”   连溪在原地思索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但是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待人走远后,连溪视线扫了一圈屋子,才发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菲尼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少了姚守,一个人的训练似乎愈加枯燥起来。   连溪热身完毕之后,打开头天姚守设定好的参数之后,蒙着头训练起来,比起之前,连溪的难度已经提高了三个档次,忍耐度似乎也强了不少。   她在经过一轮基础训练之后,还有体力去打几套姚守教的体术招式,姚守并没有跟她说招式叫什么,但是每一个动作只要做到位,她都能听到自己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套招式下来,连溪的衣服就能湿上一遍。耗尽体力之后,去喝水休息下,再打一套,衣服就会再湿上一遍,几次之后,衣服上就会有薄薄的盐渍。   她在大学学习武术的时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着调底子,在这唯一能用的上的,就是记忆招式要领,明显要准确的多也快的多。   一天若是沉浸在训练里,时间也并不难过。   只不过今天,她的心不在这。   在第三次差点扭到手腕之后,连溪决定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了,提前两个小时回去。   她走出训练场的时候,顺手给连河发了一条短信,询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当场并没有人回她消息,等她走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总算等到连河信息回复【我这几天有事,等我忙完,联系你。】   她边看着信息,边推开门。   意料外的,门内的等打开着,几天未见的维兰正坐在沙发上,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小连溪,你回来了。”   ***   连河回复完信息之后,将通讯器关闭,递给了对面警署的人。   五分钟之前,这群人再次冲进小旅店,不过逮捕的对象却是他。   连河瞬间就明白了:“所以说,你们已经做了医学验证,杭跃不是连溪配对对象是吗?”   警署的人点点头:“我们早上提取到了连小姐的基因信息,经过基因链的比对,发现她和杭将军,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现在,杭家的人正式对你提出了控告。”   连河视线落在桌面振动的通讯器上,淡淡的说:“我能回复一个信息吗?”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维兰虽然随心惯了,但是毕竟带着出使的外交任务,推不掉的乱七八糟事情加起来,她在索兰过的也不算清闲。   尤其是这段时间,连溪看见菲尼安的次数,要比看见维兰的次数多上不少。   连溪这并不是抱怨,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所以,她在自己房间里看见维兰,首先感觉到的是惊讶:“维兰姐,您怎么来了?”   维兰挑了挑眉,喝了一口红酒:“过来看看我家的幼崽,菲尼安没给你饭吃么?怎么又瘦了。”   她没有养过幼崽,捡了连溪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亲近,忙的时候常常忘记,而有空闲的时候,却又总想来看看。   殊不知她这样的态度,在索兰这边的人看起来,倒更像是在养一只宠物。   “我最近有好好吃饭。”   连溪却并不在意,维兰给予她的,远比维兰自己想象中的多,她一直从心里感激着她,并且向往着她的能力、她的性格,甚至是她的战斗力。   见连溪站着,维兰勾起嘴角:“好好吃饭还不长肉?下次让军医给你换个食谱,你最近消耗太大,之前的食谱大概不够了。行了,看你一身汗,先滚去洗澡,我们再谈正事。”   连溪看着维兰一副有话长谈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已经发酸的衣服,圆溜溜的滚去洗澡。   十分钟后,连溪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碎花的睡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脑袋上顶着的嫩芽水灵灵的,恢复了原有的朝气。   原本空荡荡的桌上摆满了食物,能让军方厨房全天候着的待遇,只有女王大人有。   桌上只有一套餐具,摆在了维兰的对面,这一桌子饭菜,很显然是维兰为连溪准备的。   连溪也没客气,爬上桌子后,面对着一堆的食物,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维兰突然的开口:“今天,你找到监护人了,对吗?”   “菲尼安跟您说了吗?”连溪聊起连河,脸上露出笑容,“我今天去见我哥了,他让我跟您道谢,还嘱咐我好好跟您学习。”   道谢的话连河的确说过,不过后面半句,却是连溪自己加上的。   维兰晃着酒杯:“索兰的环境你也看到了,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在这,你天赋好,性子也对我口味。如果跟我回芙洛,我可以收养你,成为你的监护人,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生育了,应该只会有你一个孩子。在芙洛,你不仅可以像男孩子一样上军校,参军入伍。也可以借着我的名头,肆意活着,只要不触犯底线,想这么活怎么活。”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听起来更像是承诺,而不是谈判。   连溪听到后面,才听明白维兰的意思,她想带自己回芙洛,永远的离开索兰,也永远离开连河。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连溪每次睡觉之前,都祈祷着自己一闭眼,第二天早上能离开索兰这样诡异的地方,即使回不到地球,她也希望能回到一个正常的世界。   男女平等,没有外加的束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自由的活着。   芙洛,就是这样一个世界。   但是连溪却犹豫了起来,原因无他,连河还在索兰。   饭吃到现在,味同嚼蜡,连溪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她听见自己说:“您让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的后果,是一夜未睡。   第二天,连溪顶着熊猫眼,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昨晚维兰说的不是假话,最近她的确瘦的厉害。   不仅仅是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锁骨更是突出了不少,就连衣服也像是飘在骨架之上。   她捏了捏身上的肉,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肌肉,瘦归瘦,最近倒是结实了不少。   这一天,少校同志再次消失了,连溪一个人在训练室练趴下的时候,决定第三天少校同志如果还不出现的话,就去维兰那告他。   不然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报酬拿的也太悠闲了。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顺利的熬到了黄昏,大概是今天出来的有些偏晚,她从四号包间出来,偌大的训练厅中央,此时已经布满了人。   和之前不一样,她现在也隐约能够看出一些门道出来。   无论是体格还是气质,都能很容易分辨出一些东西,从外到内,分别是新兵到老兵,越往内气场愈收敛,但是招式越利索。   他们或一个人训练,或两两对战,最外面的一群新兵大概打嗨了,十几个人团战了起来,说是战,其实和玩差不多。   连溪摇了摇头,拿着毛巾擦了一把汗,准备从边缘穿过去,盘算着回去好好洗个澡,一路上也会有人对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却没有见什么动作。   一直走到尽头,离大门不到二十米距离的时候,混战的那群人似是打出活来了,只听一声“糟了,有人!”   一道人影被狠狠踹出,朝着连溪的方向就倒飞过来。   这种速度,比起她现在训练的强度,简直没法比。   她连赶到惊讶都没有,身体条件反射往后侧了一步,一个下腰,人影贴着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飞过去,狠狠的砸在了训练场的墙壁之上。   漂亮!   掌声和口哨声齐响,等连溪侧过头的时候,所有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   打架和被打得双方都出了一身冷汗,“连溪”这个名字,最近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如雷贯耳。虽然现在的她和宴会上捕捉的一个侧脸,有着很大的差别。   可是整个索兰,除了连溪,哪里会有第二个女人会出现在训练场?   众人正担心她要发飙的时候,连溪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直接绕过地上还没爬起的新兵,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门外。   一群荷尔蒙过多的生物,谁爱搭理他们。   她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了门卫处发来的消息,她低头扫了一眼,抬头看着夕阳余晖落拓的残留在大地之上,拔腿就往外跑去。   **   连溪来到军部临时接待点的时候,严泽已经整整被困了四个小时。   之前因为有连河在,他并没有留下联系的通讯方式,等连河被带走,所有通讯设备被没收,再想从瑞霄找出连溪的时候,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亲自上门寻找。   可是上军部的门,哪有那么容易?   他并不能证明自己和连溪有什么关系,层层的审核和流程,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等他们审核严泽并不会对连溪造成危险的时候,才通知连溪过来见人。   这一系列繁复的程序,都是比照这芙洛的军官而来,其待遇,只比维兰差上一点。   军部给他们俩空出了一个单人房间,连溪走进房间,便看见严泽眼睛里都是血丝,眼底泛青,看起来一夜未睡的样子:“是不是大河出什么事情了?”   严泽点点头,正打算解释,连溪扫了一圈屋子,看见了微型的摄像头,拉着严泽就往外走:“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聊。”   两人乘坐飞行器往市中心赶,严泽尽量用最简介的语言阐述着前因后果--   从发现杭跃送连溪进医院开始,到杭跃派人寻找连溪的痕迹,到湖城连溪失踪,再到他的部下监视连家一举一动,一直到最后,都在试图将连溪的信息彻底恢复。   所以毋庸置疑的,连河和严泽两人,都觉得杭跃是连溪的配对人,她的失踪,只能和杭跃有关。   也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连河控告杭跃私自配对。   结果,严泽还没说,连溪就已经知道了:“医检证明,我和杭将军,并不是配对对象是吗?你们为什么就不能问问我……”   “小溪,你让连河怎么问你?你从小到大,连河违背过你的心意没有?你不愿意说,没关系,他不问。你不愿意回忆,也没关系,他从没提起……小溪,这世界上,你是最没有资格质问连河的一个。”   连溪的话却戛然而止,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严泽说的很对,她是最没有资格的一个。   两人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严泽感觉到后面低沉的气压,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亲情的付出很多时候,是不能去计较的。连河做这一切的时候,连溪根本不知道,更何况连溪刚配对半年,自己对这个世界都是茫然的。   “抱歉,小溪,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   她真的明白的,她自己缩在龟壳中,逃避着、抵抗着、装傻着……抵抗不了了,就妄想去维持现状。   可是世界,并不以她的思维而转移,连河只是想替她承担一切而已。   “是不是杭家撤诉就可以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这次连河结的仇太大,已经圆不回来了。”严泽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总觉得那个整天傻不愣愣的丫头,正在不断的改变着,“能试过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所以才会想到你,找维兰将军,说不定能够解掉这局。”   “维兰,不会干涉这些的。”维兰是一个极为有准则的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这件事,说小一点,是索兰法律问题,说大一点,是索兰内政的问题。就好像她不会干涉索兰女人的人权一样,这件事情,她同样不会干涉。   严泽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的回答,他早就猜到了。   “如果是杭跃送我去的医院,那么他即使不是私自配对的主谋,也是帮凶,警署的人既然敢逮捕他,这一点绝对不会放过。”   连溪不再纠结前面的话题,一点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只要找到真正的配对对象,拿出这一点,跟杭家谈……相信他们会撤诉的。”   严泽已经来不及思考连溪大脑是怎么长的,他现在捕捉到一点最重要的:“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谁和你配对了?”   “之前不知道的。”不过现在,大概知道了,连溪慢慢眯起眼睛,“我们现在去能见大河吗?”   严泽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去问过,明天之前,不会开放探视的名额,律师我已经联系好了,目前找你,是希望维兰将军那是否可以帮一点忙。”   “这样。”   连溪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严泽说:“我们去配对研究所。”   ***   杭跃这人,位高权重,少年就开始平步青云。   能够让他心甘情愿淌进浑水的人,其实并不多,只要将他身边梳理下,就很容易将线索串起来。   不过,在没有证实之前,什么都是虚的。   严泽载着连溪来到配对研究所,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第一眼,所看见的,就是这个地方。   那会儿身体的本尊其实在手术台上就没抢救过来,活下来的,只是她而已。现在两人记忆融合,她的性格也慢慢的发生变化,说不好到底是谁取代了谁,又或是谁影响了谁。   连溪站在研究所的大门门口,手放在额头上,抵挡着黄昏的光线,视线上下扫了一圈。   研究院的占地面积很大,其中一半都是泥地,空出来种花……她刚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不过现在明白了,那拿去喂花的,不过是配对而已。   被花吞下去,就代表了配对成功了,工作人员当然要欢欣鼓舞。   正是因为当初的误会,她才会拼死的跳入下水道,抱着必死的决心,从研究所逃跑。如果当初她就知道了呢   “不进去吗?”严泽看着连溪俩在研究所的大门前,推了推眼镜,问道。   “你和大河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配对,又为什么回来后一言不发。当初和我大河走散了,以为他死了,就被人送到了配对研究所。”   连溪叙述的口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我那时并不能理解配对是怎么回事,看到一个又一个同龄的姑娘被花吞了,吓得大半夜不敢睡觉,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无论我怎么祈祷,怎么不愿,还是轮到我了。”   “所以,那晚,我逃跑了。研究所的水利图就挂在他们防火宣传栏上,我进医生的值班室,偷了他们的一把匕首,悄悄的藏在花园里。那时候,我其实并不打算活下去的,打开下水道的就直接跳了下去……不过后来,我还是从地下爬了出来。”   她误入对方配对的花株范围,阴差阳错下完成配对,再然后……   连溪苦笑了一声,这种事情她怎么和连河说?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勾勒了出连溪当初所度过的日子,严泽单是听着,似乎都能感觉到,连溪那时候的不安和恐惧:“小溪……”   “严哥,能用光脑,将瑞霄的下水道图调出来么?”连溪想起今天的目的,很快的调整好情绪。   她边说着,边顺着墙根往里走,从大门一直绕到侧面。   后面的严泽跟着她,顺利的在光幕上,调出瑞霄下水道的图样。这类图样都是公开的,无论是从建筑网站,还是从下水道管理官网,都很容易查到。   连溪眼睛盯着光幕,手指确定了配对研究所所在位置,根据之前的记忆,顺着下水道的图画起她逃亡的路线来。   研究所周边的路线,她之前默背过无数次,很容易就找了出来,反而离的越远,记忆回想起来,则越久。   在最后一个岔口的时候,连溪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她顿了顿,将三种可能的路线全部都画了出来,然后视线盯着三个方向相反的目的地。   “我要看地面建筑图,这三个地点分别在哪?”   严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从光脑调出地面建筑图,直接覆盖在了原有的下水道图上,三个地点很清晰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一个是商业街的街道拐角,另一个则是一所学校,最后只剩下一个--   落在了一栋高档的主宅内。   连溪一直在规避这段记忆,从逃出去开始,她就没有想过会回来。   高档小区的宅子,独栋,制式,防御能力高。   从外面很难进入内部,连溪领着严泽来到了地图标注的地点,天已经黑了,视线像是透过围墙,看着什么。   连溪脸上的表情太过沉静,以至于严泽如此繁杂的情况之下,跟着连溪转了两个小时,心急如焚,却依旧没敢出声询问。   见连溪立在门前很久,严泽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去,指尖触碰着指纹锁中央--   尖锐的警报声意外的没有响起。   【指纹扫射中--】   【虹膜确认中--】   【身份确认完毕。】   【欢迎回家。】   全金属的大门,啪的一声弹开了。   现实就是这么可笑,一个在花株配对时就想杀了她的男人,却把自己家的大门,对她毫无保留的敞开着。 ☆、第58章   杭跃从监狱出来,就被送进了急症室。   联邦法律虽然严格规定不能动用私刑,但是哪个警署私底下没有些整人的东西,杭老爷子和现任警署总署长几十年前有旧怨,旧怨随着时间的堆积不仅没有消散,而是慢慢的腐烂,杭跃只是刚刚撞了上去了而已。   杭跃之前就受着伤,两天滴水未进,虽说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会不会伤到底子还完全是一个问号。   姚在医院守了一宿,守到了杭跃稳定下来,醒了一次,见情况还好,就出去吃了早点。   回来,杭家家主正坐在走廊上等候着,身上穿着一套睡衣,想来是来得及了,连衣服都来不及去换。   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只有四十岁的样子,可他的年纪毕竟不再年轻,一个人坐在走廊的位子上,旁边的后勤人员拿着衣服,一副无奈的样子。   “回来了?”杭丰扫了一眼姚守,脸上的表情缓了缓,“我记得你在芙洛星将那任教,事情忙完了么?”   “我请了几天假。”姚守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似是将医院的寒意都一同驱散了,他一直都知道长辈喜欢什么样子,恰到好处的露出讨喜的样子,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刚跟医院的主任沟通过,他说杭跃这小子,命大,当年一线枪林弹雨都过来,这点坎完全不够看,您不用太担心。”   杭丰对姚守的态度,比对杭二宝还要好上几分。他当年和姚守的父亲是兄弟,只不过世事无常,在姚守还不大的时候,就撒手而去了。   再加上姚守和杭跃对脾气,这么些年,一直扶持着杭跃坐上了少将的位置。   外人看起来都是杭跃风光,姚守屈居人下,但是杭丰清楚,他这么些年一直收敛着,大半是为了杭跃。   这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妥帖合适的样子,对外场合长袖善舞,十几年来,杭跃最欠缺的部分,他生生的靠着自己顶上去了。   但是真的遇上什么,他反而很少说什么。   懂事的让长辈都有些不忍……   “我不担心他,他过了这一波也就没事了,那你呢?”杭丰的语气很沉静,杭跃是因为姚守阴差阳错栽进警署,无论是不是被人整了,结果到这也基本上就结束了。   可是姚守不一样,姚守配对的事情,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稍稍在杭跃身边筛选下,就很容易找出来。   姚守正从一旁后勤人员手上拿回衣服,听到这句话,手顿了一下啊:“这事,我心里有分寸。”   “分寸,你能有什么分寸?私自配对只要一确认,你前途尽毁还都是小事,要是被流放星际,我怎么跟你父亲交待?”杭丰语气带着些薄怒,见姚守目不斜视的替自己穿好衣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杭丰接着说:“我已经控告了小姑娘的哥哥……叫连河还是什么的,诽谤罪,警署已经立案了。他的背景我查过,很多事情虽然没有涉黑,但是灰色还是逃不掉的。杭跃虽然不要紧,可是气不出一出,我杭家可真要成为笑话了。。”   姚守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宿,听到这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的变化,愣了一下:“连河被警署带走了?”   “带走了。他的那个朋友倒是不错,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倒着实让我惊讶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上你配对的小姑娘。”杭丰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姚守,路我给你铺到这了,趁着他们方寸正乱,无论补上配对契约还是直接结婚,都是不难的事情。等你定下来,我自然会撤诉。”   “路,早就堵死了。”姚守笑着,却没有笑意抵达眼底。   慢慢的,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内敛,缓缓闭上眼将情绪全部收敛,再睁开,已经和平常无异。   “撤诉吧,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   大门被推开之后,整栋房子都亮了起来。   院子依旧萧瑟的像是没有人打理过,不远处主宅暖暖的灯光,透出几分安谧。   连溪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迈了进去,严泽刚想出声拉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收回手去。   她走的不快,从大门到房子几十米的距离,并没有走多长时间,没过多久就立在了大门之前。   连溪抬起手,犹豫了很长时间,却没有推开大门。   良久之后,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之上,看着立在对面的严泽复杂的表情,笑了笑:“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长的那么帅,我会害羞的。”   连溪一向没脸没皮惯了,可严泽何尝见过她现在这副摸样,即使嘴上开玩笑的话,眼中的茫然和沉痛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在这一瞬间觉得,是自己逼的太狠了,连河肯定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所以从来没有问过连溪。   严泽半蹲下来,动作顿了一下,还是将连溪拥进了怀里,神情软了下来:“小溪,我们不找他了……我们回去吧。”   “严哥,你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好好的,。”连溪伸出手环住严泽的腰,“小区门口的那家咖啡馆看起来不错,你先去那等我,我想和他聊聊。”   目光透过严泽的肩膀,往门口看去--男人倚在大门边上,身子挺拔,半垂着头,在夜色下看不到表情。   严泽像是感应到什么,朝着门外看过去,他慢慢的站起来,身上的气场一下子就尖锐起来。   连溪从来没有见过严泽如此锐利的样子,他作为医生,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即使别人枪指在头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慌乱过。   连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她握着严泽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水,重复了一遍:“严哥,你去咖啡厅等我,我谈完了就过去。”   严泽半垂下头,看着连溪的表情,慢慢的放开手:“我去门口等你,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他看清楚门外站着谁的时候,就明白了,即使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姚少校,体术高手,连河在这都不一定能打赢他。   连溪扯开一个笑容:“好。”   严泽朝着大门走去,在门口的位置停了一会儿,像是要将姚守的整张脸都刻下来,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擦着姚守走了出去。   院子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几分钟后,倚在门口的影子终于直起身来,他一步一步的踩在路上,军靴和路面的碰撞,啪嗒啪嗒的,每一声都像是踩在连溪的心脏上。   连溪努力站直,想让自己看起来气势更强一点,可是对方的个子太具有压迫感,每上前一步,阴影就往前覆盖一分,直到最后全然将她覆盖。   他离连溪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只是盯着连溪,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弯着的桃花眼看不清神色:“你来了。”   艹!   午夜梦回整的她噩梦连连,现在站在她面前那么坦然,连溪看着姚守那张脸,眯了眯眼睛,扬手就是狠狠一挥!   “啪!”   连溪不留余力的一巴掌,几乎将对方的脸打偏过去,姚守不闪不避的挨了这么一下,正过脸来,嘴角带着血渍。   姚守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渍,没有说话。   连溪吐了一口浊气,感觉气终于顺了一些:“姚少校,我今日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连河?我之前刚见过杭家家主,杭家应该已经撤诉了……”姚守回答着,绕过连溪,推开了她身后的住处大门,侧过头看着连溪,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虽然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但是应该没有进去过,要看看吗?”   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招呼一个普通的朋友,连溪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剧情发展,愣在原地。   姚守自然的伸起手来,抓住连溪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将她带了进去。   “姚守!”   连溪反应过来已经走到了客厅之中,她抽出藤蔓,顺着她的手臂一直缠上姚守的手腕,倒刺尽竖,直接勒进姚守的手腕上。   姚守却并不在意,任凭藤蔓勒进了他的手腕里,血珠顺着手腕一滴滴的落下来,低落在了地板之上。   走到了大厅中央,姚守终于停了下来,手却没有放开,视线盯着连溪手中的藤蔓:“连小花,如果你对对方带有敌意,下一次一定要记得,藤蔓要勒进对方的脖子上。”   他叫自己连小花,是从自己变成花的时候,就知道是她了么?   连溪的藤蔓突然蔫了下来,从姚守手腕上撤离,收回自己的体内,觉得这摊牌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有些无措。   她刚刚想过,就这么赶上来摊牌的后果,无疑只有两个--   要么,姚守趁着自己哥哥被捕,要求和自己结婚,彻底绝了私自配对这一回事。要么,姚守找个无人的地方,再把自己杀了……   可姚守,把控诉大河这张底牌自己拿掉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姚守拉着连溪走到沙发面前,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双手凭空拍了两声,一个虚拟的3d青年浮现在半空中的光幕中:“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来一杯草莓汁,一杯白开水。”   在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两人没有意料中的剑弩拔张,也没有想象中的相互质问。   大厅空荡荡的,跟姚守风格很像,整个一楼都被用作客厅,家具却寥寥无几,素净的窗帘,盆栽里的植物自由的疯长着,不受任何约束。   加上姚守半边脸还红着,却还勾着嘴角笑着的样子,连溪胸腔开始鼓噪起来,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连溪此时没有这个心思去喝草莓汁还是白开水,她站起来想要离开,再一次被姚守拉住了。   “在来之前,我已经在警署立案,控诉我自己私自配对,这样以后你就不用心惊胆战了。在警署的人来之前,你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   按照联邦宪法第七百四十三条,情节轻者,处于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监禁,情节严重者,剥夺公民身份,流放星际荒原。   连溪想过和姚守两人再起冲突,也想过或许在维兰的影响下,两人也可以形同陌路,却没料到,姚守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少校,只要不是叛国,他的前途应当都是一片光明的。   连溪愣在原地,强撑起来的一口气,到这已经泄了大半的,她一屁股坐回位置上,喃喃自语:“你这个疯子!” ☆、第59章   连溪误闯姚守的宅院时,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   花株传导给她的记忆,让她惶恐不安的同时,又完全不能明白,这个男人前面明明想要杀了她,后面却几乎耗尽自己的鲜血,阻止了花株的解体。   一直到刚刚,她都无法理解,姚守这样的性格,为什么会做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事件。   她那不留余力的一巴掌,其实是为了憋在心里的那道伤疤,掀过去了,他们才可能坐下来,好好摊牌,不然只能永远竖着一根刺。   可即使那样,她也没想过,让姚守身败名裂流放异星。   她怨吗?大概是怨的。   可是说到恨,其实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她和他之间,存在了太多的阴差阳错,是她误闯姚守院子在先,又是她阻碍了姚守不想配对的计划,姚守刚开始与其说想杀了她,不如是在说阻止配对的进行。   再然后,他以血饲花。   到后来,她成了连小花。   最后,他成了她的教员。   生活毕竟不能和小说一样,可以使用上帝视角,客观把各自的对错都梳理一番,各自列出一二三,然后叫嚣着换掉男女主角。   无论怎么样,它都按照既定的轨迹,拖动着时间,一点点的碾过各自的记忆。   连溪半低着头,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浓:“姚守,你个疯子!”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直接和杭跃坦白,拒绝掉基因催化的种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姚守脸上的笑慢慢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淡然,“那样,你即使误闯了我的宅子,被送回去之后,还能好好物色自己的伴侣,你哥哥连河的性格,给你物色的伴侣一定不会差。你也不用千里迢迢从瑞霄跑到湖城,也不用遭受基因变异的苦楚,变成连小花。”   “可是发生的就是发生了,任何语言都无法抹杀掉那些,你成了我配对对象……”即使连溪没有搭腔,姚守还是自顾自说着,他身上的军装没有以往的妥帖,褶皱从衣摆处一直蔓延到了衣领。   “你或许也知道了,在湖城,我搬到了你家对面,并没有想要打扰你的意思,只是确认下,你是否能够好好一个人活下去。”   “现在我确认了,你有体术天赋,你有维兰的照顾,你还有一个事事以你为重的哥哥……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够好好过下去,这样,就可以了……”   姚守零散说了很多,基本上想到哪就说到哪,连溪低着头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多久,姚守突然停下来:“连溪,夜色深了,你该回去了。”   窗外,警笛长鸣。   接下来的一切,连溪都没有真实感,警署的人来的太快,他们声势浩大,围在宅子上空,连溪一抬头,就能透过窗子看到警署的飞行器,一旁两架机甲待命,冷色的金属带着寒光。   穿着制服的人,在屋子里进进出出,他们的动作行动很迅速,直到扣在姚守的手上准备带走的时候,才发现连溪从警笛响起,就开始抓着他的袖口。   姚守侧过身来,犹豫了一瞬,另一只手在连溪的脸颊擦拭了一下,手还在轻轻的颤抖着:“别哭。”   连溪抬手抹了一把,才发现被姚守周遭浓重的悲伤所感染,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连溪抓着袖子的手越抓越紧:“你还会回来么?”   朦胧的视线中,姚守再次勾起了笑容,他长的好看,桃花眼弯起来,笑容透过眸子达到眼底,却没有说话。   一旁警员用了巧劲将连溪拽开,等到姚守被带上飞行器之后,才放开连溪。   警员虽然不认识连溪,但是这个世界的妹子天然有好的待遇,他看着连溪的样子,絮絮叨叨的问了她很多问题,都没有见连溪回答。   后续的工作还很多,工作人员进进出出非常嘈杂,不知道是谁将连溪拉到角落里,端上了一杯水。   连溪并没有喝茶,而是站起来,一步步往外走。   她刚走出大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在交谈——   “私自配对,听说还是从研究院偷的人,即使是少校,也扛不住……可惜了大好前程。”   “我看悬,多半是流放星际了,剥夺了公民身份后,还谈什么前程?”   ***   连溪一路上都在沉默着。   严泽提了几个话题,她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即使听到,回答也牛头不对马嘴。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警署来去的时候,他都在,那个姚少校被警署的人带走,是他亲眼看见的事情。   他毕竟不是连河,有些事情只能侧目打探,并不能直接问。   直到严泽在一家甜品店停下来的时候,连溪才会过神来,声音都有些飘:“严哥,我们这是?”   “你一天没有吃东西,先下来吃点东西。”严泽侧过头看向连溪,解下安全带,探身摸了摸连溪的额头,感觉到她一头的冷汗,“你有点发烧,感觉到难受吗?”   连溪摇了摇头,神情依旧有些恍惚:“还好,就是有点困,我现在吃不下去东西,还是去警署吧,杭家已经撤诉了,现在过去看,能不能将大河接过来。”   严泽皱了皱眉,自顾自的下车:“你如果觉得困,就先休息下,我下去给你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连溪知道严泽作为医生,最见不到亲近的人糟蹋身体,即使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是点点头:“随意带点蛋糕之类的就好,我先填填肚子,到时候再找地方好好吃饭。”   严泽深深的看了一眼连溪,侧身下了车。   十分钟后,他一手提着吃的,一手提着药店买来的药上了车,连溪已经睡着了,下巴已经尖出刀削般的弧度。   比起上次,她似乎愈发瘦了。   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连溪的身上,袖子的部分没有遮住,露出一道道红痕,严泽来到连溪的位置上,轻轻的撸起连溪的袖子和裤腿,同样看到了青青紫紫的伤痕。   手腕纤细的像是随意就能折断。   他这才想起,连溪配对不过半年,不到二十岁的她,原本应该在家耍耍赖,在长辈或者伴侣的陪伴下,被宠着一点点的长大。   可现在,她一身的训练后的伤痕,新新旧旧累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   严泽先喂下连溪吃退烧药,随即走到后备箱的位置,翻找出急救箱,找出伤药,给连溪四肢伤药。   他做完这一切,连溪一动不动,只是眉头皱着,却没有醒来。   严泽轻轻拍了拍连溪的脸,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趁机喂了些水下去,喝完水之后,连溪继续昏睡过去,眉头倒是不皱了。   这是极度疲惫后,遇到端口突然垮了,带来的一系列后遗症,高烧还远远只是开始,如果连溪有什么病平时隐藏的很好,这个时候也会连同并发症一起,爆发出来。   严泽毕竟不是花医,对于女性的病症的判断力的确有,可要是真的治疗,却没有真正的花医来的专业。   如果再恶化下去,就要送花房了。   刚准备启动飞行器,就收到了警署的信息。   ——正如连溪所说,因为杭家的撤诉,连河被放了。   他回过头看了连溪一眼,调头朝警署而去。   连河还是那个样子,即使被警署请进去,精神还是好的出奇,下巴胡茬泛青,嘴角带着笑容。   他就那么大剌剌的站在警署门口,单手插在口袋里,那淡定的态度跟站在自家门口一样。   和一般人不同,连河这副模样,太有黑社会的味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猜到,连河已经连续三十六个小时没有睡觉,各种疲劳轰炸轮番上演,从来没有停过。   一旁送他出来的小警员都严阵以待,生怕连河一批小弟冲出来,或者来个什么神转折,把警署折腾一遍。   他们可还记着,眼前这位可是因为把杭将军告了,才进去的,不说别的,就说胆子一定是够的。   但是意外平静的是,等了二十分钟,一架飞行器停在了警署门口,飞行器的大门打开,从门内走出一个着装普通的男子。   着装虽然普通,但是他的气质很舒服,戴着银边的眼镜,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样子。   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连河,突然迈开了脚步,朝着对方走去,两人再路中央汇集,极有默契的伸出拳头撞了一下,随即握手一拉,肩碰着肩。   一看,就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   “倒是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出来了,我还没有把警署的牢研究一遍呢。”大河嘴唇发白,说出的话倒是一点没服输。   严泽知道连河不是在说假话,他这人说不定,从坑了杭跃开始,就已经想好了怎么越狱了。   要是搁在平时,两人去酒吧醉上一场,也算是给庆祝连河归来了,可是现在不行,连溪还在:“我们先上飞行器。”   连河看见严泽严肃的样子,心突然沉了下去,他侧过头看向飞行器的后座,玻璃完全阻隔了视线,可是他就是知道连溪应该在后面。   “连溪也在……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连河脸上的笑意尽收。   “有些高烧,应该是累垮了,积压到今天才爆发。” ☆、第60章   连溪的病来的太急,也太汹。   花期、花祭生死、维兰的狼式逼迫、高强度的体术训练、哥哥出事,紧接着就是破釜沉舟来摊牌,却遇到了姚守不按常理的这一幕。   半个月,连溪起起伏伏,一次又一次的起伏倒是没有将她心智压垮,而是将她的身体首先压垮了。   就好气球被一直膨胀到最大,现在一根针不深不浅的刺了过去,花期没有很好过度的后遗症,终于爆发出来。   病来如山倒,很多致命的疾病,原因或许仅仅是吹的那一次风,或者喝的一口凉水。   在飞行器上连溪身上的温度,再一次被掀了起来,连河驾驶着飞行器,严泽则在后面照顾连溪。   物理降温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严泽将连溪半抱在自己怀里,勺子强行打开连溪紧闭着的嘴,将药喂了进去,直到连溪喉头动了动,将药液吞了下去之后。   这才有时间抬起头来,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花房还有多久?”   “十几分钟,我插一条近路,争取十分钟之内到。”连河两天一夜没有睡,但是此时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抽空回过头看了一眼,视线扫过严泽怀里瘦的跟纸片似的人,心里抽着疼。“小溪,现在怎么样?”   “很不好……”严泽没有敷衍连河,其实以连河的性子,敷衍也没有什么用,“她花期度过的不是很顺利,抑制剂用的太多,现在爆发起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我能看出的只有这些,具体的要等到花房才能知道。”   严泽的花医知识,还是医学院的时候选修的,后来遇到连河之后,陆陆续续捡了一些,平常替连溪看个普通的病还好,真要遇到什么麻烦的情况,他经验不够,根本无从下手。   连河也知道严泽的情况,掌心都是汗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有生命危险吗?”   严泽拿着物理冰袋的手一顿,却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连河闭上眼睛,又将眼睛缓缓张开,对着身后的沉默:“我知道了。”   连河几乎将飞行器当作战舰来开,十几年的及时技术,都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无数架空中巡航的无人飞行器,检测到超速之后,一掉头就缀了上来。   就是这种专业应对的空中管制的飞行器,也被连河给甩了,大部分飞行器只能感觉身侧一架飞行器擦身而过,却连影子都没有看过。   可见连河的速度有多快。   十几分钟的行程硬生生的缩到了五分钟,在这种速度下还准确的进行必然,飞行器不免颠簸了起来,严泽抱着连溪,跟安抚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拍着连溪的背部。   花房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只要是女性,先救人再说,费用会有政府垫付大半,即使连河落拓的像是街边流浪的人,当看见他疯了似的抱着连溪从飞行器下来,也没有人阻止他们进门。   急症室第一时间亮起,医护人员给连溪带上了氧气,各种仪器几乎同一时间挂了上去,一时间急症室安静的只剩下仪器的声音。   大门几乎同一时间关上,连河和严泽被挡在了门外,连河就背靠在墙上,腿脚发软,慢慢滑坐在地上。   严泽站在连河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泽是试管婴儿,单亲家庭,父亲车祸死亡,解脱的很快。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依靠政府补助,一直念上了医学院。   这么些年,除了连河之外,没有什么好友,还是第一次在急症室门口等待,终于能够体会到以前手术时,在门外等待着的家属是什么心情。   悲痛自责交织,心朝着好的方向期盼,由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思考。   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絮,怎么都挣脱不开,度日如年。   严泽仰着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半个小时不到,维兰赶了过来。   几乎无需辨认,她穿着一身异域风格的军装,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画着得体的妆容,像是刚刚从某个宴会中直接下来,高跟军靴一下一下的踏在走廊上,一路上,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同样的军装,气场弱的让人一眼看过去几乎忽略。   两人快步的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同样制服的人,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个金属箱,几个带着眼镜,比起战斗军人,倒更像是文职。   值班的人眼尖,偷偷打开通讯器通知。院长。   维兰找到急救室,灯还亮着,说明急救还没有结束,她侧头看了身后人一眼,身后的四人冲着维兰行了一个军礼:“将军。”   “进去吧。”   维兰话音刚落,四人已经拿出激光刀,将急症室大门的锁给切开,鱼贯进入。   因为连溪的原因,严泽对维兰这张脸还算熟悉,所以之前都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却没有料到维兰来这么一出,皱着眉不由往前走了一步:“维兰将军,您……”   菲尼安从侧面往中间一步,挡在了维兰的前面,淡淡的解释道:“刚刚进去的,是‘维兰号’上最好的军医,别的不说,医术上芙洛比起索兰,还是占尽优势的。”   菲尼安自己说着没什么,别人听着,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级文明的优越感。   维兰一把将菲尼安推开:“行了,菲尼安,你先在旁边呆着。”维兰说着将手套扔给了菲尼安,视线在他,想了想走了过去,视线定格在连河身上:“你是小连溪的监护人?”   两人长相相似的地方太多,一眼就能认出来。   连河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他盯着维兰看了几秒钟后,焦距焦距慢慢的回笼,和维兰直视起来:“多谢将军对连溪这些日子的照顾。”   语气平淡的没有语气,听不出来是真的感谢,还是在讽刺。   维兰毫不在意:“既然今天碰上了,倒不如我们商量下吧,连溪在索兰过得如何,你大概也清楚。如果你可以将小连溪的监护权交给我,我会带着她回芙洛,办理收养手续,让她在一级文明星球,活的更加恣意和健康。”   ***   连溪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连河的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在什么地方,四周晃的很厉害,有一把火在她心脏烧着,非常不好过。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各种画面,研究所那惊魂一夜,花株配对,成为连小花,大哥、严泽、维兰、姚守……各种各样的画面,各种各样的脸。   无论是本尊原先的记忆还是她自己的,无论是前世还是身处索兰,所有的画面都像是置身在火海,一边不断闪现,一边几乎将她整个大脑都烧着了。   她身体的神经,因为高烧,不断痉挛着,疼痛从骨髓一点点弥漫起来。   最后画面定格在姚守最后那个笑容上。   然后脑子一片黑暗,无止境的想要坠落下去……   她抬手一抓,像是抓住了什么,突然醒了过来。   无论是哪个世界,病房永远是纯白色,连溪抬头看向天花板,脑袋沉重的不像是自己的。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一个人的手,干燥的手心有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连溪努力侧过头去,看见连河趴在了床边,睡的很沉。   在病房的窗前,摆着一把藤椅,维兰坐在上面,双腿优雅的交叠,她难得穿了一条碎花裙子,将身上的气场都收敛了,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收尽了脸上的锐利,显露出所有的漂亮出来。   她一手翻着书,一边侧过头看向她,笑了笑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看见连溪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连河并没有睡多长时间,十分钟后,他从睡梦中醒来,满眼的血丝,胡子拉碴的,看着有一种落拓的帅气。   连溪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感觉毛刺刺的:“大河,你先去睡觉,我没事了。”   连河压根没有理会连溪,用手探了探连溪的额头,确定她烧褪下去了,吐出一口气说:“饿了没有?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连溪想坐起来,大概是躺的时间太长,她骨头都泛着疼,只不过自己太过虚弱,没能成功,连河长手一捞,就将连溪半抱着坐起来,将枕头垫在她的后背上。   坐稳了,连溪才回答,声音带着虚弱:“酱肘子,烤羊腿,酸菜鱼,什锦八宝饭,糖醋排骨,东坡肉……如果都没有,就随随便便来满汉全席好了。”   连河被自家妹妹逗乐了,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没舍得用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没有听过。”   连溪皱了眉,耸了耸鼻子:“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只好勉为其难喝点粥了。”   看着连溪精神不错,连河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粥是吧,好,我去给你买,你如果要是困,就再多睡一会儿。”   连溪乖巧的点了点头。   等到连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连溪强撑起的一点精神耗尽了,眉眼被浓浓的疲倦所包围。   “你倒是知道怎么哄长辈开心。”维兰放下书,视线落在连溪身上。   这句话,其实不止维兰一个人讲过。   那时候因为业务的关系,会常常出去做调研,客户中有闲钱做投资的,多半已经步入中老年。   她比任何都清楚,对于家长而言,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开心,孩子生龙活虎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连河于她,更像是父亲,对家长的态度拿出来,基本上是没有错的。   虽然来到索兰才半年,但是回想起以前的时候,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连溪听出来维兰语气中带着调侃,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您怎么过来了?”   维兰皱着眉,表情突然严肃下来:“你花期的时候不好好去解,乱吃药物,留下了病根……如果不是这一次显现出来,连斯托雅都没能发现。幸运的是,你刚到花房,就有人通知了我,不然就凭索兰这半吊子的医术,你能不能醒过来还两说。”   斯托雅是维兰的专属医生,是‘维兰’号军医中,经验最丰富也是医术最精湛的一个,连溪之前做体检的时候,斯托雅只是在一旁和维兰聊天,基本上全是其他医生动的手。   “我不是感冒了吗?”连溪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高烧过后,大脑晕妆起来有些困难,“我记得我发烧了……”   她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我睡了几天?”   维兰的视线扎进了连溪眼睛里,像是看透了什么:“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连溪没有和警署打过交道,但是也知道,一个军部的少校被抓,即使是自首的,也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结案。   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睡个十天半个月,不然一觉心醒来,少校同志已经流放星际荒原,这种虐缘相杀的剧本读起来,得多蛋疼啊。   联邦没有死刑,流放星际荒原的罪罚在索兰人心中,约等于死刑。   姚守那个疯子,之前的状态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种一根筋还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简直了。   维兰看着连溪的思绪又开始飘了,淡淡的说:“如果你是在担心姚少校,警署的人一直在休息室等着,如果考虑好的话,我可以让他们进来。”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前有杭跃,后有姚守。   南方军区要军衔有军衔,要家世有家世的两个人,先后都栽在了警署。   虽然这类消息在没有结案之前都是彻底压着的,普通公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要在瑞霄有点门路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了相关的消息。   一时间,警署被各种视线所包裹。   这样一来,办案人员的头发都快急掉了,这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以后还怎么在瑞霄混?   警署署长底子厚没什么,可是他们这些小兵小卒,杭家只要随便出手,他们这一辈子翻都翻不起身来。   这*就是闲着蛋疼,那么好的条件,哪家姑娘不是上赶着的,即使没有经过正规途径,手续补齐就行了。   麻烦虽然麻烦了点,可还算不难,非要自己投案自首……这让他们想找一个好的借口都没有。   休息室里,两个中年警员半垂着头,一副几天没有睡觉的样子,眉眼间都是疲惫。其中一个几乎要睡过去,头一点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似乎分分钟就要沉入梦里。   醒着的叫做胡天明,睡着的是他的搭档司徒远,昨晚了解案件的当事人之一--连溪会在今天醒来,两人一大早匆匆的就赶了过来。   这还没见到面儿,就被大名鼎鼎的外星人给拦了下来,安排到了这里。   刚还是两人还正襟危坐,一个小时之后,两人都不由得放松下来,之后还有人送来茶水和点心,两人吃完以后度过了几天以来最安宁的半天。   无论是睡觉还是出去走,都没有人打扰他们。   一直等到下午,两人看看外面的天色,即使休息室再安逸,也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出去探探消息,终于传来消息,当事人醒过来后愿意见他们了。   胡天明狠狠的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对着玻璃窗模糊的倒影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司徒远对视了一眼,朝着病房走去。   两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取证,倒更像是奔赴刑场,如果连溪这边定下的话,那么案子是真的翻不了了。   病房的门是虚掩的,两人敲了敲门,获得同意之后推门而入,维兰放下手中的书,从病房中往外走:“你们聊,我先出去走走,注意点时间,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前半句是跟连溪交待,后半句则是嘱咐他们两人。   胡天明松了一口气,芙洛星将的气势,仅仅是坐在角落里,也让人不禁侧目,神经都绷紧了起来,如果真的一直呆在那,倒是一些问题,他们不见得敢问出口。   等维兰走了出去,两人这才打量起坐着的当事人。   病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输液导管在手背上贴着,蓝色的血管有些发肿,衬得手腕更加纤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连溪,虽然报纸资料上连溪各种数据他们都了然,但是见到真人,还是觉得更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五官还残留着稚气,   不,她原本就是一个孩子,如果资料上的数据没有错的话,连溪的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们连表情都缓了下来,从一旁拉了把椅子坐下,这才开始自我介绍起来:“连小姐,您好,我们是……”   连溪精力有限,除了开头打招呼,之后都沉默着听他们将程序和情况介绍了一遍。   简单的说,姚守的案子因为是他自己投案,主观上已经确定是私自配对,但是姚守的配对种子是总统亲自批下,以军功获得,完全可以去研究院光明正大配对,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在家私自配对?   客观上的逻辑,在这说不通。   可若只是程序上的漏洞,那么连溪为什么会出现在姚宅,以配对前妹纸的智力,在研究院失踪只有别人掳走这么一个可能。   为什么两人配对之后,连溪远走他乡,连河又误告了杭跃?证明连溪不是自愿的,监护人则连配对对象具体是谁都不知道,哪来什么自愿?   这在侧面似乎又佐证了,姚守投案的说法。   就这么一个自相矛盾,到处都是漏洞的案子,这些天都快把警署的天都掀破了……   最后一句话,警察叔叔并没有说出口,是连溪自己总结出来的。   这样一来,她的证词就显得尤为重要,连溪高烧后的脑子依旧有些混沌,不过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思考,思维到这还算清晰,剔除自己所有矫情的部分,她归纳出两点:   第一、姚守被流放并不是她乐见其成的。   第二、姚守那种责任感爆棚的人,能够为了那么奇怪的理由把自己送进局子里,自然不会一句为自己开脱,或者将一分责任推到她头上。   她若是处理的稍微不干脆点,这件事说不定真要酿成惨案了。   所以,连溪思考了一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出:“并没有人掳走我,我是自己从研究院逃跑的……”   她将怎么偷的匕首,怎么将东西埋在花园里,怎么背下下水道的图,怎么瞒过机器人,怎么从下水道逃走,最后刚好撞上花株盛开,直到“被配对”。   连溪说话不缓不急,焦距有些发散,代表她正在回忆。两人身上带着测谎仪,防止连溪被人恐吓做假供,可没有料到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版本。   但是连溪的叙述逻辑清晰,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太有说服力,让胡天明和司徒远两人不由张大了嘴巴,资料中,连溪刚刚配对可不过半年!   他们之前做了功课,对连溪有了大概的了解,虽然惊讶但是还在承受范围内。   让他们震惊的是,连溪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在配对之前的智力,就已经相当于同龄的男孩子,不……比同龄的男孩子还成熟。   连溪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是不是真假,他们去研究院一打听就知道,更何况:“研究院和姚家应该都有视频监控,你们查看一下就知道了。”   当时她刚到研究院,什么都不明白,自认为自己伪装出一个十七八岁女孩子的懦弱胆小的样子,其实早就暴露自己智商的问题。   司徒远无奈笑了笑:“当天的所有视频,都被人为擦掉了。”   连溪:“……”   姚守那疯子,将自己后路全部断了。   研究院和姚家的监控录像都双双删除的情况下,两人一时间也判断不出真假,只能确认了笔录无误之后,问了几个问题,见连溪回答都没有漏洞,起身告辞:“连小姐,那今天就到这,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我们再过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很多次,虽然没有人进来,这种暗示已经明显了。   连溪揉了揉眉心:“姚……守现在允许探监么?我想见他一面。”   胡天明没料到连溪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下,思考后回答:“如果您的证词是真的,那么姚少校将会‘绑架’‘私自配对’的嫌疑中解脱出来,到时候会转到普通案件组,那时候想见面会简单一些。”   门外,连河慢慢往外侧了几步,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来,他从来不知道连溪还被送到研究所过,也不知道真正配对的人是姚守……   怪不得之前将杭跃所有的终端都黑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信息,那时候只是觉得杭跃作为将军,保密等级太高。   如果小溪在配对前就已经恢复了智力,那说明星际荒原那一次,是成功的。   也怪不得维兰会认为小溪是幼崽,他们那时候主攻的方向,就是芙洛星人的基因链。   只可惜,终究还是躲不过命运。   连河看向窗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   胡天明的话说起来简单,但是确定证词的正确性哪有那么容易,没有证据的证词也仅仅只是参考而已。   他们走访了研究院,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了连溪是什么样的人,却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直到一周后,大名鼎鼎的黑客‘自由伞’送来研究院和姚家的监控视频,将一个女孩子如果逃离研究院,如何被花吞没的视频生动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至此,姚守“绑架”“私自配对”的嫌疑,终于被洗掉了。   这种偶然性的“配对”在法律上虽然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是比起流放星际荒原来说,几乎微不足道,一群连轴转了两个星期的专案组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专案组将案件移交到了普通组。   私底下也不是没有人感慨,现在的公子爷们,真是越来越会玩了,当事人若是什么都没说,这案子说不定就这么定了。   见过往死里整别人的,没见过这么往死里整自己的。   而连溪能见到姚守,离姚守被捕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期间连溪出了院,体术节奏缓了下来,却没有放下,肉虽然没有长回来,但是起色好了很多。   相反,她对面坐着的姚守,大概监狱里见不到阳光,脸色发白没有一点血色。   她感受着胸腔里另外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第一次感觉到了资料上所说的“心灵感应”技能。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了阻感药的干扰,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心情。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两人是第一次这么正式面对面坐下来,神情比起上次来,坦然的多,也自然的多。   连溪之前准备好了一堆的腹稿,真的见面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尽量忽略掉另一股复杂的情绪,伸手从放在地上的袋子中拿出饭盒,推到姚守面前:“这个点,你应该没有吃饭,先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姚守现在的看守等级放宽,连溪事先询问过,只要通过检查证明食物没问题,是可以带吃的进来的。   倒不是担心姚守会受什么虐待,他家世摆在那,无论哪个世界,监狱这种地方都是看人下菜的,少校同志在监狱的日子虽然不怎么好过,但是和旁人比起来,肯定也不会太难过。   连溪只是觉得,空手来不太好。   姚守视线落在桌上的饭盒,神情似是愣了一下,眉眼的颓废慢慢缓了回来,视线和连溪对了一眼,慢慢打开饭盒。   食物做法是他所没有见过的,各种菜色摆在最上面一层,荤素搭配,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第二层则是剔了油花的鸡汤,清亮的汤上飘着葱花,看起来没有一丝油腻。最下层则是添了红豆的米饭。   连溪那边已经将勺子和筷子拿了出来,递给他:“先喝口汤暖暖胃……”   姚守拿着勺子,尝了一口汤,和外表一样,汤味道很足却不油腻,他低着头就喝了小半碗,丹凤眼微微勾起,这才拿起筷子尝了菜:“味道很好。”   他教养很好,吃饭的速度不慢,却依旧赏心悦目,之前有些奇怪的气氛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喜欢就多吃点。”连溪吐了一口气,顺手在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卡嚓啃了一大口,“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说,过段时间我大概就要离开瑞霄了。”   她坦然的情绪姚守也能感觉到,他将口里的饭菜咽下去,看着连溪,目光沉静如水:“因为我?”   “不完全是……”连溪实话实说,“瑞霄太大,麻烦也太多,等到案子定下来,是非估计会更多,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怕麻烦的人。”   “维兰想让你去芙洛,你去那,或许会更合适些,虽然路远了一些,到时候想回来也可以回来看看。”姚守说着,握着勺子的手慢慢的捏紧了。   说的虽然容易,但是真的能回来几趟?   “不了。”连溪嚼着苹果笑了笑,眼中没有挣扎,笑容非常自然,“我哥就我一个妹妹,他在哪,我就在哪。”   连河已经失去了一个小溪,她总要还他一个妹妹。   姚守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连溪心中的轻松,明白她说这话没有半点勉强,他看着连溪的笑容,明白连溪这次过来,只是和自己见最后一面。   他自首的事情,其实想了很久,書︾快︾言仑︾壇并不是当时心血来潮决定的,无关乎爱情,也无关乎大义,他只是觉得还欠连溪一个交待。   其实,姚守自己也理不清对连溪的感情,有责任,有好感,更多的是在看见她一步步成长后,各种复杂情绪的交织。   他自己知道,不能细究。   半个月前,他知道连溪为了救他所做的供词,就明白--   这个误闯进他生命里的姑娘,比他更彻底的放下了。   这顿饭,姚守吃的比往常慢了很多,他的视线仅仅的锁在连溪的脸上,似是要将五官都记住,勾着嘴一直笑着。   或许是两人难得这么轻松,两人聊了几句,就慢慢聊开了。   姚守说了连溪以后的训练计划,一点点,将要点交待给连溪。   当说到对以后生活的向往的时候,连溪笑了笑说:“要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长满了花,屋子旧一点没关系,但是布置要温馨,落地窗朝南,摆上一把藤椅,方便我光合作用……”   探监有时间限制,姚守将泛冷的饭吃完,会面室上的倒计时电子钟也快走到了尽头。   他伸出手将饭盒一点点的扣好,站起来,递给了连溪。   连溪也起身收拾好东西,提着东西的袋子摇了摇:“时间也到了,姚少校,再见。”   姚守突然伸出手来,将连溪扣在怀里,他的力气并不大,带着隐隐的克制:“连小花,再见。”   连溪被这一动作弄的有些懵,她试图从另一股情绪分辨出什么,却发现第一次点亮心里感应技能的自己,没有任何参考。   姚守说完话就放开了,连溪看着他重新被带上手铐带走,站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肩膀慢慢的垮了下去   “姚守,再见。”   ***   半个月后。   ‘维兰号’剧烈抖动着,陷入沙土的战舰一步□□体缓缓的往上抬,直到整座战舰都从泥里抬起来,就意味着,战舰马上就可以了。   维兰要回去了。   她在联邦具体干了什么,连溪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只知道维兰原本的行程安排,只完成了三分之二,临时决定要回去了。   在维兰启程的前三天,无数人轮番上来她的思想工作,除了芙洛她所有认识的人,还有看起来挺闲的联邦总统和连河。   其他人都好解决,她只要摆正态度就可以了,包括联邦总统,将“和平使者”“外交里程碑”的头衔都扣在了她的头上,她装傻卖萌好歹也糊弄过去了。   可是连河,不吃这一套。   她不知道维兰到底和连河聊了什么,连河一副铁了心要把自己送走的样子,兄妹俩一个连唬带劝,一个装傻充愣,两人谁也没妥协,到最后干脆面对面不说话,各自干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昨天夜里,连河似是打好将自己打包扔上去的打算,连溪反收回之前耍赖的姿态,干干脆脆的将连河堵在了客厅,丢下了一句话:“芙洛无论多么好,小溪过去,身边都没有哥哥了。”   一句话,连河铸造的跟堡垒似的心墙,轰然倒塌。   打包好的东西被重新归置,第二天给连溪送行改成了给维兰送行。   维兰依旧是那副女王的样子,一袭军装英姿飒爽,和索兰的外交人员进行公式化的告别,一回头看见连溪站在不远处,咧着嘴对她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她招了招手,见连溪走了过来,伸手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你决定了?”   “嗯。”连溪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歉意,“抱歉,辜负您的好意了。”   “我就知道……”维兰叹了口气,对着菲尼安看了一眼,菲尼安从身后走了出来,手中的箱子递给了维兰。   维兰将箱子塞到了连溪的手里:“算了算,我来索兰,也没有什么送给你的,这算是见面礼,希望你以后能够健康快乐的成年,总统先生,您说呢?”   被强拉出来的总统,点了点头:“您放心,连溪在索兰,一定会健康快乐的。”   得到了允诺的维兰点了点头,目光软了下来,看着连溪:“小连溪,你要好好的。”   连溪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维兰的腰,脑袋贴在维兰的肩上,“维兰姐,一路保重。”   维兰点点头,目光在场上扫了一眼,挺直了背,第一个走上了战舰。   菲尼安跟在后面,一把抱住连溪:“幼崽,如果想来芙洛,联系我。”   连溪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咧开:“好。”   之后一排军官按照军衔大小鱼贯走过来,上战舰之前,都给连溪一个拥抱,然后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在了连溪的手上。   连溪身后,一排正经的索兰外交人员,反而被冷落在旁。   等到最后进入战舰,舱门缓缓闭上,连溪脚边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她看着庞大的战舰腾空而起,在巨大的声响中,离视线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一个黑点。   连河上前,脱下外套,将连溪所有的礼物一样样捡到衣服里,裹了裹,连着三个大的金属箱一起拎着,另一只手拉起连溪:“小溪,我们回去吧。”   连溪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跟着自家哥哥往前走。   两人并没有走进步,便被几个制服的军人给拦了下来,他们的视线在连河手中的箱子扫了一眼。   一级文明的东西,能拿出来当礼物送的,自然不可能是差的东西,只要和科技沾点边,说不定就能让索兰的某个行业完全迈进一步。   连河的脸慢慢的冷了下来,视线却越过军人,看向了总统,他虽然没有吩咐却也没有制止。   一旁的连溪淡淡的说:“维兰将军虽然走了,我和维兰的联系可没断,总统先生,记住您刚刚的承诺。”   总统看了连溪意外强硬的态度,思考了几秒钟,抬了抬手:“让他们离开。”   连溪微微侧了侧身,表达了感谢,拉着连河离开了送别的队伍。   严泽开着飞行器在军区门口等着,飞行器上装着几个人的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三个人在瑞霄既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好友,合计了一下,决定送走维兰就离开。   严泽和连河将东西搬上,连溪的视线往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影子。   飞行器上,连河递出手来:“小溪。”   连溪借着连河的手,爬上了飞行器,严泽坐在驾驶的位置上,从光脑上调出一副地图出来:“我们准备去哪?”   三人想找个不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连目的地都没有事先规划。   连河侧过身看连溪:“小溪,你喜欢什么地方?”   连溪脑海里闪过那一片片的花海,还有那些人脸上洋溢着的笑脸:“索兰的花城除了兰城,我记得还有一个叫做祁安城……”   严泽收回地图,笑了笑:“好,那去祁安。”   连溪看着飞行器升空后,景物飞速的倒退,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而就在严泽停驻飞行器地点不远处,杭跃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是从监狱出来的姚守,挑了挑眉:“人都来了,怎么不去送送。”   姚守摇了摇头:“她已经和我告别过了。”   ***   三年后。   近五百平米的仓库里,大到完整的巨幕光脑,小到针尖似的芯片组件,在灰尘的掩盖之下,堆积如山。   “卡啦——”   半生锈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大门被缓缓推开,随着亮起的灯光下,一道纤瘦影子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灰色工作服,腰间挎着专业的工具包,手上拿着透明的显示器,低着头似乎在念念有词着什么——   “黑翎石、安琥铜、森已导管,#582助推器……”每念出一样,来人便轻车熟路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从零件堆中翻找出一样,“as轴,a……”   五分钟后,连溪从零件堆中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撇着嘴角放弃了。   as导体,第三代光脑最偏门的关导体,优点是导电性好,缺点是磨损率严重。   随着科技的增长,老式光脑终端的越来越快,现在第四代都已经停产了,市面上关于第三代的零件早就销声匿迹。   想要维修也不是不行,只是多半要看看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个二手的。   显然,今天这位顾客运气不太好。   连溪想到这,指腹在光幕上一划,取消了关于as导体的订单,与此同时光幕上跳出一个通话请求。   连溪一边接通一边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面店的时候,挂着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我重复第三遍,as导体已经没有了,您换一家试试看。让连河必须给你修好?他是光脑维修技师,缺了零件怎么给你修?又不能给你生出一个来……我服务态度不好啊?欢迎投诉。”   连溪说到这,啪的一声将通讯器关掉了。   连河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机油糊了一脸,一道黑,一道灰。   他看了连溪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开门做生意,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中午吃什么?”   连溪还在背着她的订单,听到连河的话,下意识回答:“满汉全席!”   连河脸垮了下来,满(芒)汉(寒)全席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就两个菜,还一甜一咸——   芒果派,红烧寒鱼。   ……   有的故事缓缓的拉上序幕。   而有的故事,则刚刚开始。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祁安,花之都。   索兰两大花都兰城和祁安,一个以盛产花卉出名,一个则是以培养花卉享誉世界,两者偏重点有所不同,但是相同的是,整个城市都被包裹在一片花海之中。   无论你走到哪,住在哪,祁安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顺着毛孔似是要侵入你的四肢百骸。   外来的游客常常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城南,有着一家小有名气的光脑维修店面。   店面不大,建筑造型是玫瑰,红色的上层,带着刺的墙壁,就连招牌都是红色的,店面前面摆满了自由生长的花,有名贵品种也有街边随处可见的野花。   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人打理过,生机勃勃随心所欲的长着。   这家店面之所以出名,第一是因为店里的维修技师不仅硬件维修水平一流,软件系统维修更是强悍,虽然店面开了不过短短三年,却有几家电子信息公司找上门来。   一一被拒。   而这第二,是店里的店员,长相漂亮,气质洒脱,和普通已经配对过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娇气。   不少人看兄妹二人独处这么长时间,以为妹妹是寡妇,为此盯上的人不少,上门求娶的人也络绎不绝。后来,大概是被问烦了,妹子放话出来,说丈夫只是入伍去了,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死了。   这才打消了大部分热心,但是也有部分的人根本不相信这个说辞,有家室的军人可以申请家属随军,即使不随军,一年也会有两次以上的假期,怎么可能三年内一次都没有出现?   为此,大献殷勤的人并没有断绝。   中午十二点,隔壁街花店的送花小哥,准时的出现在店里。   “连小姐,你的花。”小哥勾着嘴角,笑了笑,“今天有香水百合哦。”   今天是香水百合,昨天是玫瑰,前天是紫荆花……连着三个月了,连溪每天扔花,对方每天送,花中间的卡片上留的字没有重复的,跟着花天天换。   连溪扫了一眼卡片--   “如果宿命让我遇到你,那么爱上你则是我的归宿。”   文笔不错,比昨天“花代表你的容颜我的心……”什么的,要好上不少,连溪接过花对小哥笑了笑:“麻烦你了,先回去忙吧。”   没配对过的单身狗,在这一笑中,红了半边脸……   没办法,索兰大部分妹子都养在家里,配对后伴侣基本上都保护的好好的,正常男性,从小到大见过的除了自家亲戚几个妹子,和非血缘关系的妹子很难接触到。   配对后的,多半去读花校了,他们能接触到的,都是大妈一个级别的。   所以在祁安,如果一个店面有一个女性营业员,那么这个店面的营业额翻倍都不止。   他其实是花店老板,亲自过来送花,说没有小心思是不可能的,但也的确没有恶意,只是每天能见上一面,心情都能好上一天。   “那我先走了,我明天再来。”小哥很阳光,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骑着他的机车,冲着连溪摆了摆手后,离开了。   连溪捧着一束花往回走,顺手放在一旁的台子上。   这花之前不知道怎么处理,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退都退不掉,有时候一天可能会收到三五束花。花城就是这样,感谢送花,有好感送花,致敬也会送花……有些人会署名,更多人则是匿名,他们送花只是随心而为,不在乎   后来,严泽看见堆在角落里的花束,带回诊所,插在花瓶中摆在病房里,也算是合理利用了。   连河恰好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刚刚洗完脸刘海的发梢都被濡湿了,原本的工作服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他扫了一眼台上的花,笑了笑,这花送的可比外卖还准时:“十二点了?”   连溪白了一眼连河,没有说话,从保温盒中拿出早上做好的饭菜,芒果派、红烧寒鱼、爆炒虾仁,糖醋排骨,还有一小盅汤。   索兰的科技,能够将物品内部迅速真空处理,不仅能够保鲜,甚至可以保温很长时间,早上做的饭,中午甚至晚上打开,还是烫的。   自从知道这种逆天科技存在,三人就摆脱了叫外卖的生活,连溪亲自掌勺,机器人负责打杂,将两个不太会过日子的大男人解脱了出来。   连家没有食不言这规矩。   “大河,严哥呢,中午不过来吃饭吗?”连溪见连河将所有菜色分出三分之一扣在另外一个盘子里,咬着筷子问道。   “他有个急诊,午饭助手会过来拿,我们先吃我们的。”连河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虾仁,满足的眯起眼睛,“小溪,下午你三个小时的光合作用别忘了。”   连溪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嗯,我下去露天的运动场跑步,那里一直到黄昏都有太阳。”   “我陪你去吧,今天关门。”连河顿了一下,看向连溪,“我听说,最近你在路上,会遇到有人骚扰你?”   “嗯。”连溪扒着饭,口气很淡然,显然没有太当一回事,“我把他们都揍趴下了。”   “噗-”连河一口菜差点喷了出来,缓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妹妹在维兰的教育下,已经朝着女汉子的路线一去不复返了,他要是和连溪打起来,还真说不好谁输谁赢,“维兰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连溪龇着牙:“我给菲尼安发邮件了,菲尼安说维兰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军校比试的时候,灭了敌军一个大队的人马……”   连河:“……”   他默默的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没有说话。   维兰给连溪留了智脑,可以利用索兰的外交网络,对着芙洛守法邮件,也可以匿名去芙洛网络上下载些训练资料。   虽然权限有限,一来一去的速度和蜗牛差不多,不过到底有一个沟通的渠道,她练起体术来,就不会走岔道。   连溪:“所以,大河你还是别去了,去严哥他那转转,听说前几天又有人医闹了……”   连河:“……”   他这是被自家妹妹嫌弃了吗?   连河默默的扒了一口饭。   ***   连溪坐公交轨车来到“峰云”的露天运动场,停车场上的车并不多,正午的阳光太大,并不是运动最好的时候。   她一身合身的灰色运动衫,蓄了三年的头发盘成了丸子头,踏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左耳别着无线耳机,手环似的智脑随时随地检测她身体的参数,并通过耳机传达给她。   刚下车,便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这种眼光她早就习惯了,除非她每天都选择宅在家里,不然她如此独立特性,肯定会迎来旁人的好奇。   只不过,旁人怎么好奇是旁人的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露天的运动场是vip制,办卡的条件不低,有效的将三教九流的人隔离开,给顾客带来好的环境体验。   和所有的俱乐部会所一样,女性一律免费。   连溪借着性别优势,进去过一次,就被里面高尔夫球场似的封闭式运动场吸引住了,所以这两年来,她不必每天在晒太阳上浪费大巴大巴时间,可以一边跑步一边进行光合作用。   为此,她也发现了,在光合作用下,她体能像是源源不断的得到了补充,训练起来事半功倍。   用连河的话就是,像是网游中开了大红血瓶,一路自动加血,练级自然少浪费了无数时间。   比喻生动形象,连溪深以为然,   门童对连溪早已熟悉,往常见到连溪都会打声招呼,今天眉头都快打结了,一副“今天有事情,快来问我”的表情。   连溪视线透过大门往里开去,里面安静异常,笑了笑:“今天人有点少啊。”   门童舒了一口气,压低嗓子说:“今天被包场了,包的是外场,不允许别人进入,夫人您如果想活动的话,估计只能到绕道从小路去内场了。”   内场和外场之间相互隔离,相对而言,内场比较安静,就是一个室内体育馆全部撞上了玻璃天花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玻璃房。   外场则更像是高尔夫球场,各种不同风格的运动场会各自隔离起来,人会热闹一些,但是视野开阔,阳光氧气也充足,连溪一般会在外场运动……   大多数人选择包场会包内场,毕竟不大不小,性价比高又够玩,又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连溪在这两年多,每隔几个月,都会遇到内场被包的情况,倒是没有想到过外场也会被包的那一天。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从口袋中掏出一朵从花束中扯下来的百合,递给门童小哥:“谢啦。”   祁安的习俗,感谢要送花。   连溪进了大门之后,果然如同门童所说,外场的正门已经封了起来,连溪往内看了一眼,无数摄像机架设好了,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在里面忙碌着。   看架势,像是明星在拍大片什么的。   连溪已经过了追星的年纪,更何况是跨星球的追星,她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按着小路走,绕着外场最外围,准备往里走。   正当她看见内场的大门的时候,一只皮鞋从外场的铁丝网飞了出来,连溪往后侧了一步,鞋子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   这是一只做工考究的皮鞋,牌子连溪在一些时尚杂志上看过,虽然不认识,但是商标还是有些影响,只要和这牌子挂钩的产品,都是钱堆出来的。   “喂,小妹……能把鞋捡一下吗?”   连溪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男人立在铁丝网后方,纯白色的西装,俊美的五官,白色到有些嚣张的短发,还有他那抹嘴角含着的坏笑,都有秒杀少女的资本。   他一只脚穿着皮鞋,一只脚光着立在泥地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一点尴尬的情绪都没有。   这人她好像哪里见过。   不过她见过的男人多的去了,哪里每个人都记得名字,连溪看了一眼男人,收回视线,转身就准备走。   “小妹捡鞋子扔过来,我给你一百!”   “三百!”   “一千!”   ……   连溪回过头看了男人一眼,走到造价不菲的名鞋前,弯腰捡了起来。   她眯着右眼,连瞄准都不用,右脚往后退了一步,左腿落地弹起,整个凭空跃起,手臂轮圆了朝着男人投掷去。   鞋子滑下一个优美的弧度,擦着男人的脸飞了出去,实实在在的擦过去,在精致的妆容上落下几道印子。   连溪拍了拍手中的泥:“一千块就当给你小费了,不用找。” ☆、第64章   连溪这一鞋,无论是精确度,还是力度都控制的恰到好处。   男人无暇的妆容,生生被连溪给毁了,他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略过,指腹抹了一把,却没有任何伤痕。   两人的动静说大的确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远处的一群工作人员似是发觉了这边的动静,迟疑着朝这边走来。   男人从地上捡起鞋子,连灰土都懒得拍,脚进入鞋子,脚后跟在泥地里蹬了蹬,挤了进去。   他深深看了连溪一眼,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来,到铁丝网近前,他两只手勾住铁丝,轻轻一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   动作端的帅气异常,只可惜西裤太紧,没有给他太多发挥的时间,只听卡兹一声,裤线从当中炸裂,露出底裤的一抹红色来。   他僵在网顶,左腿翻出了铁丝网,右腿还在网内苦苦挣扎,一时间不上不下。   纯白色的西裤在铁丝网上蹭下了一道道的铁锈。   连溪勾着嘴角笑了笑,视线扫了一眼网上的人,微微抬了抬手,冲着男人摇了摇手。   --我去忙了,您老慢慢玩。   在一大波工作人员跑过来之前,连溪转身,开了原地,将嘈杂的声音抛在了脑后。   大概是外场被包的原因,内场空荡荡的并几个人,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顶直射到地板上,形成一块块的光斑。   连溪抬起头,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罩,能够清晰的看见湛蓝色的天空,一排制式的湛蓝色飞行器,从天空中呼啸而过。   这里的阳光比起外场要弱上许多,连溪将原本两个小时的跑步计划,延迟到了三个小时。   再次发育过的连溪,已经很难掩盖住自己的女性特征,即使是运动服,也挡不住她女性的曲线,她刚刚一踏入,在场多数人都侧目看过来。   不过,连溪是这里的常客,过了第一年被围观的阶段,现在她锻炼,已经没有多少人觉得惊讶了。   为了避嫌,配对过的妹纸,在公共场合,除非心怀不轨,一般是很少有人过来搭讪。   内场的跑道是围着整个内场画的,连溪脱掉外套,只穿一件宽松的短袖,将耳机的频率调到教学模式上,一边听着大学的课程知识,一边不紧不慢跑了起来。   一圈又一圈,一圈接着一圈,一圈还有一圈……一个小时之后,她的呼吸才出现了些许的混乱,两个小时后,她胸前开始起伏,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落。   整整三个小时,她背后湿透,连锁骨都浸着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   直到,耳机里警告身体已经到达了临界点,连溪才缓缓停下来,慢慢的沿着跑道走了一圈,边走边将呼吸慢慢调整过来。   等到心率恢复到了正常的范围,她走到角落里,将外套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顺手穿了上去。   内场的工作人员特地绕过来,递给连溪一瓶水:“连小姐,水……”   内场是有免费的纯净水供给的,不过可没有专人送来这待遇,连溪接过水,冲着工作人员点点头:“谢啦。”   再次从小道穿过去的时候,透过铁丝网看过去,场内的工作人员增加了一倍不止,几架摄像机架起,中间主角已经换了一身类军装的制服,妆容精致却不娘炮,冷着脸看着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摆好姿势拍完照片,中场休息的时候,眉头皱紧,似是要和身边的助手说着什么,一侧过头,看着外面的连溪,脸都僵了。   连溪不由勾起唇笑,食指中指并起,在眉前划过,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口老位置上,停着一辆老式的银色飞行器。   一道人影立在飞行器面前,以往白色大褂被休闲装所取代,头发收拾的一丝不苟,他看见连溪推了推眼镜,笑了起来:“小溪,这边。”   “严哥,你怎么来了?”连溪觉得有些惊讶   三个人现在虽然住在一块,但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碌了起来,连溪作息时间稳定,而严泽早出晚归,往往急症回来,连溪早就睡着了,除了午饭的时候能够交流几句,其他的时间几乎见不着面。   在这样的背景下,看到严泽,的确是意料之外的。   “接你去个地方。”严泽笑了笑,脸上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上去,我们走。”   连溪也就没有细问,点点头,单手抓住飞行器的扶手,一个跃身,就轻轻松松爬了上去。   严泽爬上驾驶位置,边启动飞行器边边勾起嘴角:“小溪,你体术又精进了。”   连溪在舱室内坐下,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下次诊所如果再有地痞无赖,可以绕过大河,叫我去收拾……唉?”   她说话说到一半,严泽从驾驶座上扔来一件东西,连溪下意识想用手去抓,却发现袋子在中间散开,三件东西朝着不同方向跌落。   连溪一手抓了一个,最后一个在堪堪落地的时候,一根藤蔓从地上盘旋而上,顺利的勾住了它。   “这是什么?”连溪看着手中三个小盒子,几根藤蔓又抽了出来,现在的伴生藤像是她的手的延伸,摆脱的最初的不适应,现在跟她原装的四肢一样。   严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连溪:“现在不许偷拆,到了地方再看。”   将正打算拆礼物的藤蔓默默的收了起来,连溪摸了摸鼻头:“哦。”   严泽嘴角弯了起来,换了个话题:“你上次的身体检查出来了,和维兰送过来的数据对比了一遍,各项身体数值都正常。”   连溪基因变异,索兰的医学已经不太适用于她的身上,维兰那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送来了一些芙洛医学资料,严泽对照着上面的参数,每隔几个月都会给连溪做身体检查。   那次连溪的高烧,几乎将他和连河的最后一根神经都绷断了,两人平时即使再忙,都会压着连溪做身体检查。   这也是为什么,连溪做任何体术训练,两人都不反对的原因。   她的体质,每一年,都有质的改变。   “我就说我一点事情没有。”连溪嘟囔了一句,没敢继续说下去,她有胆子反驳连河,的确没有胆子反驳严泽,   连溪的视线落在窗外,看见一排军用飞行器,在军用的空中航线上飞过,有些疑惑:“最近军部,在祁安的动作好像有些频繁。”   “这是例行的部署,贝塔星系的旱季过几个月就到了,子舰兽会想方设法去别的星球掠夺,索兰是重灾区。联邦每到这个时候,会有军队部署在星域,负责绞杀它们。为了防止漏网之鱼对公民的损害,每个城市,都会有专门的军队镇守。”   要不是严泽提起,连溪差点忘记这一茬,几年前的花房,她直面了子舰兽,就好像侏罗纪乱入了科幻社会,如果没有军队的干涉,每一只子舰兽的杀伤力都不可估量。   “普通公民怎么办?”   “普通公民也有战斗力啊,连河二十岁那年就单挑了一只。”看着连溪突然严肃起来的脸,笑了笑“不过不必太担心,其实城市驻军是最后一道防线,星域是第一道,星系内还有卫星核磁炮组成的第二道防线,经过高空的时候,还会有高空雷达和无人机组成的第三道防线。每一次旱季,漏网到城市的子舰兽不到百只,通常还没落地就被机甲轰成渣了。”   单单听着,连溪就能想象当时的画面,她的视线落在第二次擦身而过的战斗飞行器,思绪不知不觉跑了。   十分钟后,飞行器落在一条热闹街道前,无论连溪怎么打探,严泽要么左顾言他,要么干脆闭口不言。   这么神秘?   连溪拎着礼物的袋子,跟在严泽的身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到街尾的仓库处才停下,严泽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现在你可以拆盒子了。”   大街上连溪不会使用藤蔓,两手并用将盒子打开,动作依旧迅速。   第一个盒子撕开只用了几秒钟,连溪翻开手掌大的首饰盒——是一把银色的金属钥匙。   她并没有停顿,将钥匙塞进袋子里,继续打开第二个盒子——是一把电子钥匙。   而第三个……   连溪掀开盒盖子一眼,就将盒子重新盖了上去。   严泽站在一旁继续说:“用钥匙打开仓库。”   连溪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对于严泽的信任,连溪还是拿起了金属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她看了一眼严泽,看着严泽点了点头,她一弯腰就将整个仓库的门给打开。   仓库的灯随之打开,整个仓库都被光线充斥着,连溪闭上眼睛再睁开,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不由睁大了眼睛。   在空旷的仓库中,立着一架小型的飞行器,银色,造型有着芙洛星的风格,简约到近乎拉风。   金属的表面上,着一朵巨大红色的花株,它弯着花茎,似是要被庞大的花冠压断,却反而透出几分坚毅来。   却比玫瑰要艳丽也漂亮的多,伴生藤从舱顶一直攀沿到大门,无论怎么看都该是柔柔弱弱的花株,却又一种不同的气势。。   “生日快乐,小溪。”连河从飞行器另一面走出来,身上的油漆还没有干透,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它叫‘小连溪’号”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以名字命名的灵感源于“维兰”号,之所以不叫“连溪号”,是因为和“维兰号”比起来,它的确太袖珍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连溪对这辆飞行器的喜欢,她勾起唇直乐,也不在乎连河一身油漆,上去就是一个熊抱,连河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躲开,只能由着她抱了个满怀,不过她个子不够,反倒被连河单手给压了下来。   连河给连溪顺毛,看了一眼严泽说:“飞行器是你严哥买的,花株也是你严哥画的,我只负责上色。”他倒是想自己一个人搞定,可是画画这玩意不是画的像就行了,什么精髓什么风骨,对一个理工男画出这些还是有些难度的。   连溪听到这话,转过头,对着严泽招了招小爪子:“谢谢严哥。”   严泽正站在门前,看着兄妹俩玩闹,勾着嘴角,对外的冷峻收尽,只留下温润:“最后一个盒子,可是你哥买的。”   连溪清了清嗓子,靠着连河的耳朵,小心翼翼的问:“私人持枪,不算犯法吧?”   刚刚她为什么打开就合上,是因为里面装着的是一把能量□□,枪身小巧,在男士□□上改造了不少,非常方便携带。在索兰,私人虽然允许使用枪支,但是条件有些严苛。   女性持枪的资格在三十五岁以上。   连河手指微曲,在连溪脑袋瓜子上敲了一下,有些好笑:“谁让你去大街上招摇了?只要你不是大街上招摇,拿着防身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连溪侧头看严泽,见严泽点点头,连溪才放心的将枪支收了起来。连河看着连溪的动作,直接醋上了:“到底谁是你哥哥……”   连溪龇着一口白牙没有说话,她的视线看着飞行器,有些跃跃欲试。   连河一看就明白了,往后侧了一步,抬了抬下巴:“要去试一试么?”   科技越发达的地方,交通工具的操作,会愈加简单和趋于人性化,稍微好一点的飞行器,完全可以实现全自动化,这三年,连溪就是看都看会了,在虚拟网上练习熟练后,也驾驶过家里的飞行器到处溜达过。   现在一听连河所说,从口袋中找出第二个盒子的电子钥匙,攀上了飞行器。飞行器内部的基调是红白色的,白色的舱壁,红色的布艺和饰品,座位上摆着连溪喜欢的几种玩偶,尤其是驾驶舱的挂钩上,挂着连溪缩小版的手办,不仅漂亮,也觉得萌萌哒。   不过这样的舱室里,坐着俩大老爷们……   嗯,衬得两人更帅了。   飞行器滑出仓库,连溪熟练的操作着飞行器,完全没有新手的慌乱,起飞,确定航道,上升下降……在天空上飞和陆地上开车完全是两回事,那种驰骋在天空的错觉,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连溪完全不像是新手,甚至在几次转向的时候,故意炫技,连河和严泽倒是难得看见连溪这么孩子心性,含笑着看着连溪兴奋异常的样子。   等连溪围着城市快绕完一圈,恒星快沉入地平线,这才吧砸吧砸嘴,依依不舍的看着后视镜:“大河,严哥,咱们晚上吃什么?”   连河报了个地址,似笑非笑的看着连溪:“我以为你准备在飞行器上吃了,或者,晚上准备把飞行器给吃了。”   连溪嘿嘿笑了笑,心虚没有接这个话茬,飞行器一个转弯,朝着地址的方向飞去,她降落的技术也不错,除了有一点点的颠簸之外,稳稳降落在停靠位置上。   大概是花型太过难见,飞行器还没有降落,就引来街上无数人的目光,当小连溪号完全降落之后,甚至有人特地上前几步,希望看的更清楚些。   祁安人爱花,看见漂亮的花根本走不动路,十个人中有七个八个对花卉知识都非常了解,剩下的两个对花卉知识可以谈得上精通。   所以连溪一行三人刚刚落地,便清晰的听见有人惊讶的说:“这是?……上届花祭的花魁,倒是没想到会有人直接绘制在飞行器上。”   旁边有人仔细打量,终于在记忆中找到对应的图像,声音带着感慨:“是那株花祭之后,就被工作人员弄丢的绝品么?听说那时候还没来得及命名呢……真是太可惜了,那样品相的绝品,可是十几年都难得出一株啊。”   消息灵通的人接到:“其实参赛的时候是有花名报上去的,只是举办的委员会丢失了花之后,为了害怕承担更多怒火,就把名字给抹去了……”   ……   一直走到餐厅门口,连溪都能够听见身后人的议论声音,连河冲着连溪挑了挑眉:“你哥我作品,受到广大群众的认可了。”   作为绝品的连溪懒得理连河,他这人冲着连河翻了一个白眼,率先推进了餐厅的大门,要不是连溪这个妹子打头阵,就凭兄妹俩的装束和狼狈样子,大概在门口就会被保安架出去了。   小的运动服皱巴巴的,被□□了一天的样子,大的一身普通的装束,上面染了五颜六色的油漆,靠近一点都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门童跟着连氏兄妹俩走了几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焦急着,就见严泽掏出一张小费递给门童:“我们定了三楼是七号包间,我姓严。”   严泽作为超级昂贵的私人医生,明面上的收入是大河的十几倍之多,他的衣柜中,除了万年不变的白大褂,没有一件地摊货,餐厅的门童早就练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到严泽身上的装束,就明白进餐厅的是什么人,更何况客人出手如此大方。   “严先生,你们稍等。”门童干脆不拦了,用通讯器报了包厢号,不一会从前台走出一个机器人,领着三人往左边电梯走去。   左边的电梯口缓缓关上,没过多长时间,右边的电梯口缓缓划开,两个身穿军服的男人从楼梯里走了出来。   走上前一步的男人体型修长,长相俊秀,清秀的眉眼五官组合在一起,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帅气,即使戴着眼镜,也遮不住尤其是眼中少有的纯净,看起来倒是像刚毕业没多久的文职人员。   而他身边的男人,拥有截然相反的气质,身材精瘦,套上军服就像是衣架子,他勾着嘴角,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眼神微微一侧,似乎都有风情从眼角溢出来,但是他全身上下收不住的锐利,又朝着别人叙述着,他并不是一个只长得漂亮的男人。   “刚刚听他们的口气,你今年的前线申请估计是不可能下来了。”陆贺峰叹了一口气,“五年的待查期限还没有过,又有那么多人盯着,我家老爷子也只能看着,完全没有办法。”   姚守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阴霾,只是眼底的青黑说出了他最近的状态并不是太好。   他见陆贺峰有些内疚又有些气愤的口气,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勾起嘴角笑起来:“我已经过了建功立业的年纪了,错过了这一次也没什么,下次应该能够轮上了……二十岁我从军校毕业后,每一次贝塔星的旱季都在,好好休息一次挺好的。”   陆贺峰知道这只是姚守安慰的话,他若是真的不在意,就不会连着十次被拒绝,第十一次还是提出了书面申请……这是陆贺峰第一次见姚守这么上心一件事。   三年前,他私自配对的事情最终证明是阴差阳错,可是既定事实已经造成了,该处罚的一点没有含糊,三个月的□□,一年的停职查看,等到官复原职,还有五年的待查期。   待查期,通常是有人违反了军纪却没有到开除军籍的地步,军衔保留原有,却不会再接触到军内的重要机密,直到在待查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才可以按照以前的标准回归到应有的位置上。   可是一个军人上升期是有限的,能够有几个五年可以耗?姚守以前的战功和背景,不说像杭跃那平步青云,年纪轻轻的就掌管一方军区,前途无量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三年多一折腾,姚守的军衔就没有动过,不升反降,各种实权早就被架空了,要不是内有杭家底子厚,外有杭跃死扛着压力,姚守的境遇或许会更加惨些。   所有人都替姚守着急,反而他自己,悠闲的像是没有任何负担……每天除了去军区报道训练,其他时间,要么去花园里养养花,要么就开着飞行器出去绕一圈,到各地小城市去购一些小工艺品。   以前眼中时不时冒出来的阴翳,反倒烟消云散,用杭跃的话来说,比起以前不阴不阳的样子,现在反倒更像是个人了。   想到这,陆贺峰推了推眼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听我爷爷透露,你最有可能是在城市驻守,负责收拾些漏网之鱼什么的,那些调度都在他的手上,你想去什么城市?可以事先和我透个口风,就当公费旅游了。”   陆贺峰说完却并没有见人回答,两人此时刚刚走出大门,他侧过头,恰好看见姚守停了下来,视线投向不远处。   顺着姚守的视线完全看去,一家白色的飞行器停在路边,上面绘制着一朵异常美丽,也异常英气逼人的花朵……这两个词看似没有任何关系,却完美融合在了彩绘之中。   十几秒钟后,姚守桃花眼弯了弯:“祁安这个城市,好像不错。”   祁安的确不错,作为花之都,不仅气候宜人,城市美丽。它的每一个角落,都盛开着花朵和笑脸,人们往往走入这个城市,就忘记了自身的烦恼。   姚守刚说完,黄昏并不强烈的光线,突然之间暗了下来。   熙熙攘攘的街上,行走的人们慢慢停了下来,他们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   人群中传来惊呼声,原本熙熙攘攘安详美好的街道,在一瞬间骚乱起来。   姚守感觉有什么液体从空中滴落,溅在他的脸上,温热的,带着一丝粘稠。   姚守用指腹擦拭了脸颊,在对面男人异样带着惊恐的眼光下,缓缓抬起手,手指上染着刺目的血色。   他抬起头,一只巨大的怪兽宛如漂浮在半空中,缓缓飞来,慢慢挡在城市上空。   遮天蔽日。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索兰的菜色也说不上难吃,可是毕竟没有中华五千年吃货历史,食物烹饪不够精致,除了甜食甜点,并没有可称道的地方。   这和社会发展程度高低没有任何关系,君不见英国成为发达国家多少年了,提起英国黑暗料理,留学生一肚子心酸。   包间的甜食是事先上好的,三人刚进去,就看着桌子密密麻麻摆了十几道点心,五颜六色,看得人食指大动。   连溪爱吃甜食,严泽和连河都知道,只是平常看得紧,连溪能吃的场合并不多,今天摆了这么一桌甜点,自然是为她生日准备的。   这三年,三人的生日都过的异常低调,吃一顿团圆饭,送一点小礼物,就算是过去了。倒不是没有那个条件,只是经过之前的种种,现在的平静尤其珍贵,谁也不愿意打破这样的宁静。   今年这样隆重庆祝,还是第一次。   “我能尝一个吗?”连溪咧开嘴笑询问道,也见连河严泽没有阻止自己,伸手拿了一小碟的奶油甜点,叉了一口放进嘴里。   甜味顺着舌尖一直扩散到整个口腔,最后通过神经传达到大脑,似乎心情也随着甜味明亮了起来。   她满足的表情似乎也感染了一旁的两人,连河撸起袖子,直接上筷子,夹了一块花型的甜点:“你来尝尝这个,服务员说这是餐厅的招牌点心……”   连河的话还没说完,“啊——”一道尖叫声划破四周的安静,他的手上的筷子一用力,花型的甜点从中间断成两截,跌落在盘子上。   门口传来不少脚步声,包厢隔音不错,只能听到有人大喊有人议论,却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包厢并不靠窗,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河直起身来,一把拉起连溪,将他推到严泽的身侧,将连溪塞进口袋中的枪摸了出来,打开保险:“你生日礼物,今天征用一下,跟在你严哥身侧,好好保护你严哥。”   连溪三年如一日的训练,她基因变异的体魄原本就超过常人,再加上维兰的远程教学,连河自己都觉得,兄妹俩动上手,他不一定是赢得那一个。   如果没有遇上大能力单位的热武器或者机甲,连溪在索兰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一点,她比现在的严泽强多了。   连溪点头表示明白,侧过看向严泽,严泽默默从手中掏出一把手术刀,在之间把玩着,另一只手倒是紧紧的握住连溪,掌心的温暖一下子让连溪安定了下来。   那边连河已经打开了大门,三楼的大厅一片混乱,各种装饰用的花盆,被奔跑的人绊倒碎成渣,各个包厢不断有人打开门出来,透过大厅的几个窗户,似是看到了什么,面色发白,拔腿就开始跑。   连河正打算去窗户看一眼,一个男人刚好跑到他们面前,见他们三人中还有一个妹子,边往楼下跑边喊着:“你们怎么还愣着,快跑!母舰兽……母舰兽来了!……”   母舰兽!   三人同一时间愣在原地,和所有人一样,第一感觉是不可置信。   母舰兽=战争。   索兰上次有母舰兽侵入还能追溯到近千年以前,那时候寒武纪度过没有多久,母舰兽几乎长驱直入。   但是索兰那时候万物都经历过耗竭,根本没有什么资源食物可以掠夺,经过艰苦卓越的抗争,耗时整整一年,才终于将贝塔的攻击兽类赶出了索兰。   那一场战斗,史料上个都有记载,后人通过文字影像能够了解当初战争的残酷,可毕竟索兰安逸的太久,从没有人想过,母舰兽会离自己这么近过。   如果是真的……   大厅在此时也想起了广播的声音,播音人员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现在进行一级戒备,所有顾客请按照安全通道,有序迅速的进行撤退到防空洞,会有工作人员进行。重复一遍,现在祁安仅进行一级戒备中,请所有顾客……】   “快走!”连河收回了他平时大剌剌的痞气,脸沉了下来,跑了几步,回过头发现只有严泽一个人,连溪不见了。   母舰兽侵入,代表着数千只子舰兽同一时间到达索兰,现在他们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进入防空洞,越高层的建筑,越危险!   他正打算回头,连溪背着一个布包,从里面直直冲了出来,她的速度很快,几秒钟就跟了上来。   原来连溪听到母舰兽三个字的时候,立刻挣开了严泽的手,身上藤蔓尽出,将桌上所有的点心盘子都扔在地上,只留点心在桌布上,顺手将桌布一卷,所有的点心都包了进去。   前后仅仅浪费了几秒钟时间。   防空洞即使有战略物资,这么多人下去,食物饮水是最大的问题之一,连溪生活的年代离战争相去不过几十年,他比索兰任何一个平民,都理解什么是战争。   连河一看连溪的样子就明白过来,他一边接过连溪包着点心的,一边护着两人在杂乱的人群中奔逃,在经过大厅的时候,连河长手一抓,将架子上的几瓶纯净水捞了过来,顺手塞在了连溪的怀里,自己也抱了几瓶。   包括严泽在内,三人都有体术底子、有逃生经验,年纪又摆在这,很快的就到达了一楼大厅。   连溪也只来得及看上一眼,落地窗外,所有的光线似是都消失了,夜幕提早降临,街道的人宛如看见了世界末日,一脸仓皇的四散奔逃,无数人反应过来,朝着街边大的餐厅酒店商场跑去。   餐厅的规模很大,现在又恰巧是饭店,人挤人,在无限的慌乱和惊恐之下,人们下意识的将别人排除在外,只想自己跑的更快一些。   不断有人摔倒在地,一部分人爬起来继续狂奔,而另一些人摔倒了,只能滚在角落里,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余光中,看见一位衣着精致的年轻女人被人带进门内,撞倒在桌边,被慌乱的人群踩了几脚,她下意识将自己缩在了桌底,左手手腕扭曲出诡异的弧度,腿部也是半曲不曲,很显然是摔坏了。   她咬着唇,努力不使自己哭出来。   哪个男人这么不靠谱,自己媳妇丢了都不知道。   严泽迟疑了一下,掀开桌子,却不知道怎么办,已配对过的女人,除了伴侣之外,陌生男人碰是很忌讳的事情:“夫人,您还能走么?”   连溪上前一步,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拉起女人没受伤的手,一个俯身,将女人背在了身上。   连溪个子不高,背着一个比她更高的女人,看着几乎被压着抬不起头来,她自己其实感觉还好,颠了颠重量,一百斤不到的样子,她现在能背着跑一个小时不喘气……   连溪完全没有吓到旁人的自觉,侧过头对着严泽说:“严哥,走吧。”   连河背着食物在前面开路,连溪背着人在后面蹭路,严泽在后方挡住撞过来的人。   三人动作默契,很快就来到紧急通道的出口,包括连溪在内,在看到门内向下的楼梯的时候,心里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大厅的落地窗被狠狠撞开!   没来得及躲开的几人直接被撞飞,巨大的双翅巨兽,长的像是最邪恶的西方龙,张开大嘴的一瞬,涎水四溅,獠牙泛着隐隐的寒光。   最前面的男人人刚刚通过楼梯口,看到这样的场景,第一想法居然是转身回来关门,所有防空洞出口的大门,都是按照军用级别建设的,只要关上,没有权限的人在外面想要打开简直是异想天开。   大厅最起码还有近百人没有下去,他这一举动,无疑是不管后面人的生死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道身穿制服的身影借力腾空而起,双腿狠狠的落在大门之上,连门将人给狠狠的踹开,他单手提着男人,重重的往外一抛!   姚守正打算一枪将对方毙了,被一旁的陆贺峰拦了下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这几秒钟子舰兽已经连伤数人,在一片慌乱声中,军服男人回过头来,视线落在连溪身上,他犹豫了一瞬,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扯着她的手臂将他们三人塞进了防空洞,自己却没有进去。   他从脖子上扯出机甲空间按钮:“你们先走。”   “姚守……”连溪刚想说什么,后面的人潮已经将连溪和严泽挤了进去,被迫的往前不断走着。   她的余光中,一台帅的拉风的机甲从门外冲了进来,机甲的胸前,一朵黑紫色的花株傲然孑立。   ——狼枭。   维兰的前座驾。   ***   防空洞的习惯,是千年前留下的,但用到的次数,几乎没有。   有人摸索着的去开了大灯,三个灯,坏了两个,只留有最后一只老式的灯泛着昏暗的灯光。   即使是这么微弱的一盏灯,也让人感觉到了心安的感觉,大多数人被靠在石壁之上,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无论衣着多么精致,此时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   打头几分钟,众人沉默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慢慢的传来啜泣,起初是一个人,慢慢的变成两个人,十个人……   这场灾难来得太快,军部大部分军队还布置在星域,就是要赶回来,也需要最少半个月……靠镇守在城市的那一点点人,很多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恐惧和压抑,排山倒海覆盖在整个防空洞。   连溪可没有那个时间唧唧歪歪,她现在抱着女人,防止她挣扎,而严泽则握着女人的手,替她接骨。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除了邻居和花医之外,连溪相在索兰相处过的女人,寥寥无几。   没有配对的妹纸,多半养在家里,出门也不会带到光脑维修店这样的地方。配对过和连溪同龄的,目前绝大部分在花校出没…所以在连溪眼里,这里的妹子都是柔柔弱弱,弄破手皮都会红了眼眶,更别说接骨。   连溪抱着女人的手不由紧了紧,防止她挣扎之下影响严泽接骨,手腕脱臼其实并不是特别难处理的伤,严泽两边握紧,一只手猛然用力,脱臼的手就被板正了。   女人并没有联系意料中哭闹,她侧头一看,才发现对方死死咬着嘴唇,并没有哼出声。   严泽有些惊讶,手顿了一下啊,低下头替她处理好腿上的伤口,然后脱下外套叠起来,垫在了女人头下,让对方平躺在地面上。   女人张了张口,声音有些虚弱:“谢谢,我叫嘉兰。”   他的专业性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角落里,一个曲着腿的老人小心翼翼的询问:“您是医生吗?”   见严泽点头,老人一下子舒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医生,您能替我看下吗?我腿,好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防空洞里虽然没有到一千人,但是数过去,几百人还是有的,女人被男人拥在怀里,几乎看不清身影,刚刚太慌乱,受伤的人并不少。   经历过最初的后怕之后,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压抑的氛围也慢慢舒缓起来,严泽则闷着头替别人治疗,他手头没有药物,倒是随身带了几把手术刀,正骨还能够勉强靠经验,但是外伤只能单看着了。   两个小时之后,严泽看完第十几个伤者,连河往前挡了一步:“严医生忙了一天了,让他先休息一会儿,不严重的往后缓缓。”   等了两个小时的轻症伤者正想说什么,看见连河眉眼间露出的煞气,慢慢的退了回去。   连溪拿出点心和睡,分给四人,默不作声吃起来。三人都极有默契,并没有省的意思,几百人在旁边看着,留再多的食物都没有意义。   吃饱喝足之后,连溪躺在连河的腿上就睡着了,连河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到非常的安全,似乎外面的喧嚣都在一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梦里,狼枭在天空中悬停,四周战火滔天,连溪看见那张脸,桃花眼微微弯起,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睁开眼,连溪视线中还是那盏泛黄的大灯,周围的人一半的人或躺或坐在小憩,而另外的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有的人言辞激烈,好像是在劝说着什么。   而她自己,几乎全部缩进了连河的怀里,有人肉垫子,怪不得睡的那么舒服。   “醒了?”连河看着连溪迷糊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睡饱了没有?”   连溪打了个哈欠,对于自家老哥亲昵的动作,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我睡了多长时间?”   “五个小时。”连河声音很轻,“你要准备下,我们要等下出去。”   见连溪一副惊讶的样子,一旁醒着的严泽解释:“外面应该是深夜,贝塔星没有黑夜,子舰兽夜间视力全部退化,一般不在夜间活动,防空洞没有食物和水,明天就会混乱起来,要走早趁早走。”   连溪拉着连河的衣摆,抹了一把脸,彻底醒了,她虽然对子舰兽心有余悸,但是更相信连河和严泽的判断:“好。”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三个人分吃了点心,仅仅几个小时,点心就有点发硬了。连溪粗糙的咽下一口,见一旁的妹子也醒了,跟喂猫似的喂了她吃了一些,见她摇了摇头实在吃不下去了,这次停止投食,自己吃了起来。   连河打开光脑,入侵了整个城市的监控网络,浏览了各个路段的状况之后,预设了几条路线和预备计划。   他做这些开的是私人视野,并没有人知道他做什么,关掉光脑,他这才起身:“走吧。”   连溪点点头,站起来后弯腰,顺手将妹子背了起来。她并不是意气用事,女人能在接骨的时候忍住不出声,心性一定坚毅,离开的全程只要安安静静的,对连溪而言就像是背了个包,连负担都算不上。   连河看着连溪:“……”   严泽上前一步,将连溪护在身后,挡住了连河的视线:“走吧。”   ***   祁安的这个夜里,黑的可怕,也安静的可怕。   所有的路灯系统都被切断,星光朦胧的笼罩在城市,只有隐约的视野,姚守带着夜视仪,整个商业街就像是遭遇了末日的洗劫,到处都是破碎不堪的商店和交通工具,还有横陈在街道的尸体。   之前那一战,他靠着狼枭的战斗力,将散在街道的几只子舰兽清除后,引着其他的怪物远离了商业街。   他并不是救世主,在突发的状况下,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他这一辈子,为了军队而活,在一线战场浴血奋战十几年,照理说,这一切应该是他最熟悉也是最渴望的。   可是当光子炮击中子舰兽,他却感觉到了浓浓的疲惫和厌恶,那些几乎深入骨髓的执念在一点点的松动,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变成另外一种枷锁,这种变化,他自己也说不上好坏。   白天的情况太过混乱,她背着比她还高的女人,伴侣之间的感应还是让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和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连情绪都来不及收拾,第一念头就是将她塞进防空洞,亲自引开子舰兽,确保她的安全。   连溪。   姚守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泛起莫名的情绪,连抓都抓不到,他想到这,停下脚步,抬起头确定是白天的饭店,踏了进去。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姚守下意识避开迎面飞来的匕首,助跑几步,单腿落地,右腿高抬,一个下劈,被对方抬手挡住,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倒退几步。   仅仅一招,双方都明白对方是体术高手。   肘击,腿鞭,直拳,旋腿……两人每一招都实打实硬碰,他们极为有默契的避开了周围的物品,在空荡的大厅中你来我往。   姚守的体术在南方军区能排前三,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战场上喂出来的,比起普通人多了几分凌厉和杀气,几乎锐不可当。   最后一招,姚守一记腿鞭将对方直接踹翻,紧接着欺身而上,单膝直接跪在对方的脊梁之上,压的对方直不起身来,左手勾在男人的脖子上,迫使他半仰起头:“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苦笑:“大哥,这又不是你家,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嘶,轻点,轻点,我是来找我媳妇的……”   五分钟后,两人倚在防空洞的大门前,两人并排而坐。   “我叫方勇,混偏道的。”   偏道的是黑话,意思是不走正道,捞偏门,和黑道又不一样,他们游走在法律的漏洞之间,不黑不白,是纯灰色的。   从道义上,什么都做,但是从法律上看,并没有什么好置喙的地方。   方勇点了一根皱巴巴的烟,狠狠吸了一口:“我家媳妇很聪明,从配对第一天开始,对常识的认知就远远超过其他人,不到五年,她已经学完了初中的课程,思维敏捷,已经不需要出门都跟着。我性格有些烈,但是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支持。她不喜欢花校,我去和花盟申请,她不喜欢上街我跟着,我就远远缀着,让她看不见就行了……”   方勇的口气有着得意也有着懊悔,姚守低着头给自己上药,静静的听着,没有接话。   “没想到,她出来买盆花的功夫,会遇上这些事。我远远看着她被人流挤进饭店,仓皇的逃跑,却怎么也挤不过去……等我赶到这里,防空洞大门已经关了。”方勇声音里自责很多,“我就想着,夜里或许有人出来找食物,就一直躲在饭店里,期间遇上过一拨杀红了眼的人,所以才误伤了你,抱歉。”   “无碍,如果——”姚守将药递给方勇,见他没接,重新塞进腰包中,“我说如果,你伴侣不喜欢你怎么办?”   “这个没法妥协,她喜欢不喜欢我,我都喜欢她,想和她过一辈子。”方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我有一辈子跟她耗呢,她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块。你呢?今晚过来……”   “和你一样,找人。”   姚守并不愿多说,心中反复咀嚼着“我有一辈子跟她耗呢……”,这一句话在脑海里盘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像是在心里扎了根。   两人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街道上陆陆续续有几批人走过,防空洞不止一个,想趁夜色出门的人也不止一个,加上躲在屋子里迫切需要转移的人,街道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并不大,却像是整条街在夜里活了起来一样。   两个小时之后,方勇地上的烟蒂落了一层,一整包不知道哪里顺来的烟,抽了大半……   只听“卡嚓”一声。   全金属大门,传来细微的转动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从地上站起来。   “怎么了?”   连溪感觉到打头的连河突然停了下来,背着人踩在楼梯上并不是那么容易刹车,干脆绕过连河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和连河持平了,才抬起头来。   通讯器微弱的光线下,两道人影站在门前,其中的一道,她感觉着自己突然雀跃起来的心脏就知道,是姚守。   她还来不及打招呼,另外一道身影就冲了上来,连溪下意识往后一仰,被身后的严泽托了一把才勉强没有摔下去,却发现人影的目标是她背着的人。   连溪抬腿就是狠狠一踹,力气之大,将一个一米九多的男人直接踹的直不起腰,他一边弓着身体一边倒抽着凉气说:“媳妇,你没事吧。”   ***   踹了对方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对方还一个劲地感谢自己,连溪也只在索兰遇到。   她囧着脸看着嘉兰的抿着嘴笑,觉得自己这一脚,应该间接替她出了气……   重逢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叫方勇的男人,确认和自己不是同路,打横抱起自家的伴侣,道谢之后相互留下个人信息,率先告辞。   他走之前,回过头冲着姚守说了一句:“之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想修正一下,一辈子太长了,谁也不知道子舰兽明天会不会占领索兰,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似是而非的话,方勇抱着嘉兰一头扎进夜色中。   “你怎么来了?”连溪倒是没有想过,两人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心情,会是这样一种情景。   她甚至很自然的抬起手,将姚守的身上的玻璃渣拿开,弹了弹上面的灰尘。   “怕你出事。”姚守弯起好看的眼睛,语气平淡而真诚。   连溪一行四人出来,回去的时候,还是四人。   姚守自始自终没有说话,他带着夜视仪,在前面开路,在连溪的身侧虚扶着,只要连溪一个不小心,总能和准确的抓住姚守递过来的手,稳稳站住。   不知道是不是连溪的错觉,严泽和连河往旁边移动了不少,将自己和姚守撇开了几步。   连河规划的路径走的很顺利,一路上没有堵车,也没有惨祸现场,除了最后一个路口,意外的躺着呼呼大睡的子舰兽。   它的体积很大,几乎堵住了整挑道路,腥臭的味道顺着它的呼吸扑面而来,血腥夹杂着臭味,让四人几乎同一时间皱起来眉头。   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根本绕不开,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从它上方过去。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子舰兽并不是普通的兽类,庞大的体积即使趴着,也有一间房的大小,更别说站起来。   连溪的视线向上,坚硬的皮肤,尖锐的獠牙,扩音器似的嘶吼……就好像直面一只恐龙,除非动用机甲,用普通武器,几乎很难一击必杀,只要惊动了这一只,其他的子舰兽就会被引过来,危险性太高。   四人对看了一眼,不由停下了脚步,姚守站在连溪的前侧,打了个通用手势,连河和严泽站在两侧,呈三角形将连溪包裹在了其中,转移到了拐角。   “我的机甲能量不够了,现在用不了。”不然他不会独身跑去找连溪。   姚守视线看向旁边的房子,夜视仪让他的视线最为清晰,能够清楚的看见街边的情况:“这是商业街,底层隔断,可是楼顶是一个大商场,或许可以直接绕过去,运气好,我还能找到能量块也说不定。”   严泽看连河,连河看连溪,连溪犹豫了一下,看向姚守:“姚守,你带路,我们在后面跟着。”   少校同志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危险的判断,连溪还是相信的,更何况,心灵感应技能在,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情绪中的冷静。   姚守松了一口起,冲着他对面的两个男人点点头,从身上拿出武器,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微弱的星光之下,连河和严泽只能看清姚守的轮廓,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   那是即使收敛也隐藏不住的,见过血,几次在生死上挣扎才有的锐利,连河推了连溪一把,让连溪走在了自己身前,三人紧随着姚守走了进去。   商业街像是经过最惨烈的洗劫,从门内一路往内走,可以看到一地的散落的物品和玻璃渣,还有跑丢的各种鞋子,和脏兮兮的玩偶。   这里离主街离的太近,几个人不敢开灯,怕招引了子舰兽,越往里走越暗,最后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了。   姚守走的并不快,他甚至放缓了步伐,可连溪并没有在暗夜里走路的训练,每走一步都怕撞上什么,步子虽然勉强能跟上,却走的战战兢兢,在拐弯的时候,她酿跄了一步,一脚踏空了。   一只指节分明手伸了过来,慢慢的握住她的手,干燥而有力,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的茧和温度,有了人牵引,后面的路一下子变得好走起来。   姚守是一个合格的向导,刚进门,就找到大门公告上的建筑剖面图,默记下来,并没有绕路,直接朝着楼梯走去。   这时候,大家这才打开光脑终端的急用电源,不强的光线照明的空间并不大,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连溪低头看着姚守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姚守没有回头,却收紧了手:“时间不早了,走吧。”   商业楼很高,有光源的照射下,四人的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许多,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十二楼的楼梯口。   商业层很大,到处都是摆卖商品的货架,连溪顺手拿起一盒奶制品,撕开包装,仰头狠狠灌了两大口。不仅是连溪,其他两人也选择在这样的情况补充热量,只不过三个男人对实用性更讲究,拿起营养液就往喉咙里灌,看到含糖比较高的糖果顺手塞进口袋里。   连溪没有料到姚守突然停了下来,依旧继续往前走着,一头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她后退了半步时候,感觉到另一股情绪的紧张,猛然的抬起头来。   一双巨大的,黄澄澄的眼睛,在暗黑的空间显得格外的醒目。   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从来没有料到,会在大厅的货架后面,趴着另外一只子舰兽!   “是子舰兽,把照明关了。”连河声音很镇定,但是气息开始有些混乱,大家的动作都很快,几乎在连河说完的瞬间,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了。   黄色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焦距,整个大厅传来低声的咆哮,如同夏日惊雷,在大厅里回荡着,只听咔啦啦的一片响动,原本趴着的子舰兽半低着头站起来。   它的双翅剧烈的拍起来,两排货架倒塌,不知道压倒了什么,一排全息投影的光幕亮了起来:【亲爱的顾客,欢迎来到祁安凯德购物商城……】   焦距再一次锁定在他们身上。   “跑!”   几个人一口同声喊了起来,姚守拉紧了连溪的手,四人疯狂的朝着出口狂奔!   人的速度怎么可能跟子舰兽比?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连溪身上八根藤蔓齐出,勾在周围的货架之上,她每跑一步身后的货架就倒塌一排,生生的将对方的速度拖了下来。   但是,这样,姚守的速度也被她拉了下来,连河和严泽反而跑在了前面,他们率先打开了紧急出口,却停下来回头:“小溪!”   这一回头,连河目眦欲裂,子舰兽已经缀在了连溪的身后,已经追上了!   “快走!”连溪感受到腥臭的呼吸就在身后,一皱眉,用尽力气抽出姚守拉着的手来,往前一扑将姚守推进了安全门,自己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避开,剩下一根藤蔓勾住门把,重重的将门摔上!   与此同时,子舰兽狠狠的撞在了大门上,将纯精钢的安全门撞出一个凹痕来,两连溪勾住门把藤蔓当中撞断!   她来不及去感受藤蔓断裂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发了疯似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后面的子舰兽被惹出了火气,原本猫捉老鼠似的悠闲彻底收敛,黄色的眸子慢慢充血,变成了橘红色。   它扭头就朝着连溪飞奔而去,速度是之前的两倍,几步就冲到了连溪的身后,而连溪已经到达了巨大的落地窗前,整个人没有任何的停顿,一人一兽几乎同时的撞上了玻璃幕,直接冲破玻璃!   细碎的玻璃渣划破她的脸颊,连溪借助藤蔓悬挂在半空中,看着子舰兽从几十米的高空坠落,“轰隆”一声落在地上,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戛然而止。   连溪在半空中,感觉夜风的滋味,被悬挂在半空中的滋味并不好受,刚刚断的藤蔓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现在她已经没有精力爬上去了。   更何况--   安全门那三个男人的性格,不可能自己走。   果然,一分钟不到,连溪感觉到自己的藤蔓被往上拉扯着,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   回去的一路上,没有人搭理连溪。   连溪可怜兮兮的趴在连河的肩头,头上的一株花苞也无精打采的垂着,随着连河走路的步子,一点一点摇摆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刚刚真的是下意识做完那一系列动作,只是觉得跑得了一个算一个,她是最后一个,安全门跑不了,大不了换个方向再跑……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关上门的一瞬间,门后的人看见自己的脸消失在门后时的心情。   换位思考,大概就是大河为了救她,死在自己面前……   仅仅想象这个画面,连溪都如坠冰窖,可见他们当时的感受,所以她心虚。   很心虚。   最后一个路口之后,走几十米就到了三人的住处,独栋的小楼,花园不大,带有一个小仓库……进门之后,连河却没有进正门,而是打开仓库大门进去。   他打开一个面板,在弹出的光幕上输了一串的密码,大门从里面关上的同时,地面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透过口子能清晰的看见梯子。   “好神奇,居然有暗道……”连溪终于找了一个话题,哪肯放过,头上的花苞直了起来,一副“我很好奇,你们快来解释”的样子。   依旧没有人理她,一旁的严泽扫了连溪一眼,连溪透过他的眼神,清晰的读出两个字。   --笨蛋。   连溪肩膀垮了下去,她感觉到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她正打算哀叹自己日益退化的智商,连河已经背着她顺着暗道而下,身后的姚守犹豫了一下,见没有人阻止他,也跟着下去。   住宅有光能的集电器,即使整个城市被切断电源,也不影响住宅内部的电源。   连河的脚刚踏上地面,自感灯亮了起来,整个地下明亮如昼,也将地下室的全景彻底暴露了出来,连溪花茎上的倒刺尽数,脑海里飘过两个字。   ——我艹!   几乎等同于整座住宅面积的地下室,泾渭分明的分成两半,左边密密麻麻的累着一箱箱的军火,从小巧的手丨枪,到单兵光子炮,都是论箱装的。   而右边,则是摞的整整齐齐的纸箱,一箱摞着一箱,占了半壁。   连溪正思考箱子里是什么的时候,严泽已经走上前,撕开几个箱子的封带,露出一箱又一箱的药品出来,他皱着眉,在里面翻找着……   连溪:“……”   姚守:“……”   严泽找到药和工具,舒了一口气,走向连河,挑了挑眉:“把小溪放下,我给她看看,她肯定是哪里受伤忍着没有说,不然花株不可能蹦出来。”   听见前半句的连溪的连溪刚想反驳,听到后半句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脑袋上,才发现花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终于明白刚刚“冷暴力”哪里来了。   花株简直就是身体健康指南,她就是再胡搅蛮缠也不可能将这一幕揭过去,因为光线和其他一些原因,并没有人发现她跌落在角落里的半截藤蔓。   为此,她甚至趁着大家不注意将藤蔓扔到了楼下,倒也没有别的意思,选择是她做的,她不想看到大家自责的样子。   倒是没有想到,头上的花苗蹦出的这么快……   连河将连溪放在一箱军火上,淡淡的解释:“这是朋友的,我们只是帮忙照看。”   话是对连溪说的,但是更像是对姚守说。   “这种事不归我管。”姚守微微挑着眉回答。   他扫了一眼并没有将视线过多的停留在地下室里,而是停在了连溪脸上,见她神色还好,从包中翻出半米不到的藤蔓递给严泽,“我刚刚找到了这个……”   连溪:“……”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不到半米长的藤蔓,上面还带着几片嫩绿的叶子,连溪烧包的没事做的时候,会在藤蔓顶端画上几笔,所以在藤蔓的一头,还有着认不出来涂鸦。   别无分号,只此一家。   连卖萌装傻耍赖的时间都省了,连溪感受到了周围骤降的气压。   严泽将连溪的头掰正:“你别给我装傻卖萌,把藤蔓全部给我伸出来,少一根,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连溪咽了咽口水,她当然知道,上次因为生病没有坦白,严泽生生的将三天的药,开到了半个月,每一剂都苦过黄莲,每天三餐都亲自盯着吃完,一个月不让出门,甜食忌口整整三个月!   大河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她认错必定就会妥协,可是严泽不一样,他的性格,收拾她不仅不打折扣,还会全程亲自盯!   所以比起大河,连溪反倒更加怕严泽一些,说不上畏惧,只能说她能感觉到严泽严厉起来太吓人了。   想到后果,连溪身上所有的藤蔓全部抽了出来,大大小小,十七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其中一根有着撕裂的痕迹,表面上还沾着血渍。   连溪立在伴生藤蔓之中,就像是植物版的蜘蛛。   严泽找到药物,在连溪伴生藤上药:“这是止疼药,伴生藤在扯断的一瞬,神经也会随着扯断,虽然不会持续疼痛,但是今晚肯定不会好过,在第二次花期过去之前,你还是幼崽,伴生藤还没有发育完全,就学会逞强!”   一旁的连河凉凉的说:“我觉得单单上药还不够,口服的药剂有么?”   这绝对是亲哥,连溪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一旁另外一个人身上。   她不该忘了心灵感应这一技能,她既然能感受到姚守的情绪,姚守当然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毁尸灭迹”的想法不错,实施过程也不错,可是完全忘记了某人全然洞悉了她想什么。   堂堂姚家四少,少校同志怎么可能会没有地方去?她这一心软,就让这种猪队友进来补刀了……   两人视线相对,姚守弯起桃花眼,眼角的笑意慢慢的染上冷意和自责,尤其是眼中翻滚的情绪,让连溪思绪断片了一瞬。   就在连溪沉默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姚守半蹲下来,视线定在断裂的藤蔓上:“还会长出来吗?”   严泽点点头:“异体保留着植物的本性,有自我生长的能力,只不过断了的藤蔓重新长成,还需要等花期成熟。”   他和姚守也仅仅交面过一次而已,这是第二次,他是医生,自然知道姚守身上带着伤,这样的情况夜里还想着找回来,至少能说明某种问题。   严泽将药递给姚守:“你给小溪擦药,我和连河上去拿一些吃的用的,地下室还有几个小房间,上面已经不安全了,得尽快将物资转移下来。”   姚守点点头,看着连河被严泽拖走,低着头托起连溪受伤的藤蔓,手指沾上膏药,细致的涂抹起来。   十几秒钟后,连溪刷一下将藤蔓收了回去,从军火箱上跳了下来,倒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差不多了,上面东西肯定很多,我去帮大河搬东西。”   姚守看了连溪一眼,桃花眼微微眯起,站起来,却没有将药放下:“你手臂、膝盖、肚子都伤得不轻。”   这逆天的心灵感应,连溪装傻:“都是皮外伤,晚上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说着就想去抢姚守手上的药。   姚守一侧步就躲过了连溪:“是给我看,还是等下给严医生看?”   他在威胁她……连溪僵在原地,和姚守对视了一眼、   ——他认真的。   连溪脑袋上的倒刺收了起来,花苞也往下一垂,不情不愿的将外套脱下一半,露出里面的短袖t恤,两只胳膊有擦伤也有撞伤的青紫。   胳膊和腿上的伤还好上药,姚守对上药很熟练,三下五除二,一点没有拖泥带水就解决了。   可这肚子上……姚守伸出手指头,在连溪软趴趴的小肚子上戳了戳,却没有撩起她的衣服。   连溪捂着肚子,醒悟过来:“剩下的真的我自己来了,我只是藤蔓断了,又不是手断了。”   见连溪没有预料中的喊疼,说明并没有内伤,姚守勾起嘴角,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这一回,姚守自己将药塞在了连溪的手中。   随即微微一低身,就将连溪打横抱了起来:“我先带你去房间。”   连溪:“……”   这好像是她家吧,少校同志这么自来熟,没有问题么?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地下室,但是房间并不难找,绕过一屋子的军火和药品,顺着走道往里走,发现一个地下的客厅,就好像商品房的格局。   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姚守找到了一个贴着房门贴着布花的房间,推开,果然看见一屋子女性布局,到处都有玩偶和饰品点缀,他将连溪放在床上:“你自己上完药就好好休息下,我替你哥他们搬东西。”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会持续多久,要搬的东西肯定不少。   处理完连溪这边,姚守犹豫了一下,迈开步子往回走,一直走到之前站的位置停下,他将严泽随手放在药箱上的藤蔓捡起来,重新返回自己的背包中。   这一夜,三个男人几乎没有合过眼。   东西搬完已经差不多接近凌晨了,这么大的变故下,身体疲惫的不像话,但是各自还是极为默契的占据客厅的一角,各自打开光脑,开始通过各自的渠道,获得信息。   他们迫切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导致母舰兽不声不响就出现在了索兰?   他们也想知道,贝塔星的侵入的母舰兽子舰兽到底有多少规模,除了祁安之外,哪里也同样的遭受到了攻击?   他们更想知道,联邦到底作何打算,到底如何布局,有什么强有力的手段?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解除警报?   连溪醒来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三个狼狈不堪的大男人,坐在客厅不同角落的沙发上,脸色发白,嘴唇发干,眼中血丝密布。   她之前睡过一觉,这一次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睡饱了。   所以精神上看去,好了不少,头顶着的花株也水灵了很多。   “厨具搬下来了,冰箱我也扛下来了,冰库还有足够多的食物,小溪,我要吃玉米瘦肉粥,加两个肉夹馍。”连河抬头看了一眼连溪,见她气色很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点餐。   严泽抬起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和连河一样,肉夹馍不要放辣。”   刚醒过来的连厨娘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姚守上:“你呢,要吃什么?”   姚守将光脑收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帮你。”   连溪还是连小花的时候,没有见姚守做过饭,所以她对姚守要帮忙的话并没有太当真,客气了一番见姚守装作没听懂,只好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然后带着一只尾巴进了厨房。   比起地面上开放式的厨房,地下室的厨房空间并不大,两个人站进去,勉强能够转过身来。   连溪起先想让姚守打下手,洗个菜什么,淘完米上锅后,一侧目才发现,姚守两手握刀,菜刀跟活了似的在食材上翻飞,寒光闪过,无论是肉还是蔬菜,大小形状一模一样,切的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这刀工自然不可能是厨艺上的造诣,而是体术上的造诣……   连溪垂下眼帘,姚守这人,估计连杀人,也会这么干净利落,又会让人感觉到风度翩翩。   有了姚守的帮助,早饭很快就做好了,连溪看着时间还够,用剩下的玉米鸡蛋和肉,做了玉米烙和蛋饺,将速冻的牛奶馒头加热,加上一大盘肉夹馍和瘦肉玉米粥。   四人的早餐,算得上很丰富。   连家没有食不言这一规矩,但是大家都没有什么力气说话,端着早点就埋头吃起来,连河甚至连光脑都没有关闭,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上面的数据。   连溪倒是有话想问,但是看见大家这种架势,乖乖的将话吞进了肚子里,她吃的并不多,一个肉夹馍一个玉米烙,就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三个通宵的大男人很快的就扫空,就在连溪啃完最后一口玉米烙的时候,大地像是突然颤抖起来。   包括餐具都轻微的颤抖起来,幅度和响动都不是很大,然后慢慢趋向于安静,就好像刚刚有什么头顶附近跑过。   严泽放下餐具,视线盯着地下室的天花板:“天亮了。”   与此同时,连河面前的光幕抖了抖,突然黑白成一片,变成一片绿色的波段。   连河嘴里的肉夹馍还没有彻底咽下肚,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网络断了。”   ***   子舰兽侵入索兰的第二天,四只母舰兽分四个方位锁定祁安,祁安网络信号完全屏蔽,公民对外获取信息渠道被完全封死。   子舰兽入侵索兰第五天,祁安所有往外发信号尽数阻。   子舰兽入侵索兰第七天,第三军团第四方面作战部队败退,祁安成为第一个陷落的城市。   也被称作,孤城。   ——选择后世《孤城战役》 ☆、第70章   第七十章   随着地下室的振动,灰尘簌簌往下落,连溪端着一杯牛奶,垂下眼帘看着漂浮在牛奶上的尘埃。   连溪没有任何表情,仰头、抬手,将杯中的牛奶灌进口中,几口就喝了一干二净,最后倒扣杯子,连最后一滴都没有放过。   喝完牛奶,连溪抓了一个鸡蛋煎饼啃了起来,比起第一天,桌上食物少了很多。连溪平时就有囤物资的习惯,倒不是说物资不够,而是在网络断了一个星期之后,对于未来,大家已经没有之前的乐观。   他们必须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即使大家都没有提出,连溪也按照最低的标配做饭,将一些加餐点心之流的彻底摒除在了三餐的食谱之外。   她吃完一个鸡蛋饼之后,就没有再去拿食物,桌上还有三个大男人坐着,每一个都比她更需要营养体力。   正打算收拾餐盘起身的时候,一块肉排落在了她的餐盘之内,这块肉排还保留原有的三分之二,几乎有盘底的大小。连溪抬起头,看见姚守收回叉子,低头继续吃他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肉排,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上流社会出身,即使吃个饭,也赏心悦目。   连河和严泽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垂下眼睛,装作没有看到。   连溪盯着盘子里的肉排看了几十秒钟,最后拿起刀叉,低下头将脸上的情绪收住,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连河吃到一大半,就停止了进食,将盘子里剩下的食物拨到连溪的盘子里,边拨边说:“小溪已经一周没有出去了,再不进行光合作用,会并发一系列症状。我和严泽决定正午冒险带她出去,你呢?”   最后一句话是对姚守说的,语气说是征求意见,倒不如像是在商量。   连溪连忙摇头:“我一个人就出去就行了,我现在又自保能力,现在情况不明,这么多人出去,反而不安全。”   连河扫了一眼连溪:“这事,你没有发言权。”   连溪:“……”   “我也过去。”姚守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了下去,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连溪,继续说,“顺便也去探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晚上出去能看到的并不多,如果有可能,我想去军政大楼一趟。“   姚守并没有说去军政大楼做什么,但是三人都明白,他身为少校,于公于私都应该过去一趟。   严泽推了推眼镜,迟疑了一下开口:“从目前的情况看,祁安已经被封锁了,军政大楼的情况或许不会太好……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姚守点点头,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将视线落在瞪大眼睛的连溪脸上,勾着嘴唇笑了笑,“你看什么,快吃饭。”   连溪愣了一下,低头扒拉着多出来的午餐。   ***   吃完饭,连溪被赶回了房间睡午觉。   一个小时之后,她从睡梦中醒来,换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服装,想了想,将连河送给她的那把手丨枪插在了腰侧,将长发盘成丸子头,踩着运动鞋,倒是意外的干净利落。   推开门走出房间,客厅里却只看到了姚守一个人。还穿着他初来时的军装,半破的,右手袖口只剩下一半,绑带上的武器少了大半。   即使这样,也没有损害他形象半分,反而将他偏精致的五官压了下去,军人的气质突出了几分。他手上正在擦拭着一把短刀,见连溪走来,将刀收起来。   收好刀,姚守拿了桌上的半套护具递给连溪:“换上,库存里没有你能穿的型号,我顺手替你改了改,你试试看能不能穿上。”   别说在地下室,就是在索兰,也翻找不出几套女用的武器装备,没办法,军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线的女兵,设即使设计出小号的,给谁穿?   武装防护服不比其他,若是不懂得气原理,随意的修改,就会损害其防护的设计,使其彻底的沦为普通衣服一件。   别看姚守说的轻描淡写,肯定花费了不短的时间。   “谢谢。”连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她咧开嘴,露出一个笑来。   女孩子相对起来比较文静,却不一定不喜欢武装器械,连溪就是其中一个。   连溪将姚守改装好的护服,套在自己的身上,各种纽扣系带翻了一遍,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姚守将头盔放在连溪的左手上,弯起眼睛:“把双手张开……”   比起常年握枪,姚守的手更像是弹钢琴的,修长灵巧,对连溪而言一团乱麻似的带子,在他手中瞬间服帖,手指交错间,就已经穿戴好连溪的护服。   他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拿起一旁的绑带,在连溪的腰上、大腿、手臂……一一佩戴好,然后装上轻型武器。   他的身高比连溪高很多,只有弯下腰才能做完这些,将最后一个□□装上后腰,姚守满意的点点头:“现在可以了。”   “我只是到地面上进行光合作用,又不是去攻占祁安,不用这么麻烦……”这些武器她多半不会使用,比起这个,她对自家的藤蔓依赖性更强一些。   连溪有些囧囧有神,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连溪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味道,加上他颜值和伴侣之间附加的技能,有些吃不消。   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又想到似乎太不礼貌僵在了原地,姚守似是发现了她的情绪,率先往后退了一步,拉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子舰兽的战斗力你也见识过了,小心一点总没错的。”姚守顺手将联络器递给了连溪:“这是军用的联络器,只拥有彼此的波段,不受网络或者卫星的影响,在十公里之内,都能有效的联系到对方。你好好收着,万一我迷路了,你要记得去找我。”   连溪被姚守一本正经的最后一句话逗乐了,将通讯器也收好后,跟着姚守一前一后走进了储物室。   顺着走廊往外走,军火仓库里的灯火通亮,连河严泽,正在穿戴装备武器,除了防弹衣之外,各种绑带上都是小型武器,连河背后甚至背了小型单兵光子炮。   连溪这次倒是没有感到意外,她哥连军火库都整过来了,这些装备就不稀奇了。   连河抬起头看了连溪一眼,两指靠近嘴里,打了个响哨,乐着说:“小溪,你这一身的气势,快赶上维兰了。”   说着,连河朝着连溪扔过去腕表式的电子仪器:“接着,道上的通讯器。”   一个军用的,一个道上的,他们事先没有商量好么?   连溪下意识看向姚守,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感受不到他内心的波动,低着头将通讯器戴在了手上。   连河则亲自将一副眼镜给连溪带上,她本就不大的脸几乎被遮掉了大半,配上今天的装扮,倒是意外的好看。   他想到这,视线扫了一眼姚守,眼中的情绪慢慢的内敛起来,一转身,率先走在了前面   ——“走了。”   ***   在此前一周内,无论是谁选择出去夜探,至少会留一个人看着连溪,她的走丢的、出事的前科太多,不小心不行。   这就造成了,这是连溪这一周第一次放风。   有了墨镜的遮挡,即使眼睛一星期没有见光,也很快就适应了,视野慢慢的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遮天蔽日的母舰兽,在城市的不同方向悬浮着,就在他们的头顶,一只母舰兽还在天空中悬浮着,几乎被阻挡了大半,整个小区,都没有透出一丝的阳光。   原本形式漂亮的花型住宅,现在仿佛末日残垣,一栋栋从中间撞开,破碎不堪。包括远处祁安地标建筑,高一百多米的大楼,从中间生生折断,留下不到五十米的高度。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像是死了一样。   母舰兽遮挡了这一块的光线,只有穿过这两条街,才会有阳光。一行四人并没有耽搁,按照之前做的规划,小心翼翼的完全走着。   在四人的想象中,白天的祁安,子舰兽密布,各种由公民反抗的局部战斗,血殷街道,到处都充斥着末日和灾难的氛围。   又或者,四散逃窜的人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少年,子舰兽的吼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整个城市被杀戮所笼罩。   但事实上,白天的祁安,安静的可怕,只剩下了四人的脚步声。   一片片的花海依旧盛开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各种店面的货架上大部分东西都在,似是主人只是去打了个盹,马上就会归来。   风卷起街边的易拉罐,叮叮当当的顺着街头往下滚动,入街口树上挂着的风铃,迎着风一片欢愉的撞击。   而子舰兽,趴在大厦的顶楼,黄色的瞳仁盯着街上走着的四人,尾部摇了摇,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和整座城市一样,睡着了,亦或是,只是在监视。   连溪踏入阳光,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它们并不是被兽性所支配的怪物,而是有智商,有组织、有分工、有忍耐力……   ——这才是索兰要真正面对的侵入者? ☆、第71章   祁安的街道,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路上有一盆侧倒的花,停在了台阶底下,花株几乎垂到了地上,连溪顿了一下,弯下腰,将花盆抱了起来。   紫色的花朵,花瓣上沾着灰尘,叶子已经隐隐发黄,可依旧不能遮挡它之前的美丽,连溪立在阳光之下,抬头看着整个天空,暖暖的光轻抚在她的脸,在她脸上镀上一层光晕。   就好像只是落入了一个噩梦,醒来后,祁安依旧繁华似锦,也依旧人流涌动。   人们还会扬着热情的笑容,她的店面,还会有不知名的人送上花来,各式各样的,鲜艳欲滴。   ……   四人感受各异,但是在如此氛围下,表情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越绷越紧。步伐愈发沉重起来,连河来到预定的地点,抬手示意,三人都不由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大楼,写字楼,安保级别很高。   午后向阳,出口众多,既方便连溪进行光合作用,也方便大家出逃。   连河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抬腿往里走去,却见连溪手中拿着一盆花,在台阶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溪……”严泽停在连溪的身侧,轻轻皱了皱眉。   “外面里面其实是一样的。”连溪的视线落在远处大楼趴着的子舰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那群怪物,根本没有打算现在动手。”   连溪这么感性的情况并不多,大家都知道连溪说的没有错,可是从安全上考量……有掩体和没有掩体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姚守平时看着再怎么风度翩翩,骨子里,其实还是一派军人的作风,如果连溪是在平时抽风,他多半是默默陪着,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感性抽风起来,什么劝说,都没有实际行动来的有效。   姚守上前一步,将连溪的花盆拿下来,一个俯身,将连溪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冲着严泽点点头:“进去吧。”   双手还抱着盆花,脑袋却朝下的连溪:“……”   --少校同志,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倒着看整个世界,光线在各种建筑上折射着,五彩斑斓,连溪半眯着眼睛,视线随着姚守步子的晃动而愈发模糊起来,世界开始光怪陆离,一片模糊。   不远处的楼顶,子舰兽面朝他们站着,半歪着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它的身侧,一道人影似是立在天台的位置,纯白色的长袍,连溪明明看不清楚他的脸,却依旧像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   连溪反应过来:“等等!”   “怎么了?”姚守停了下来,以为这个姿势连溪并不舒服,将她放了下来。   连溪现在还顾不上是扛着到底舒不舒服,挣扎着从姚守怀里起来指着对面的大楼:“那边有人……”   三人顺着连溪指着的方向看去,在远处的大楼楼顶,一只子舰兽还趴在原地,不缓不急的摇着尾巴,双翅半张开垂在地面,敛起的眼眸睁开了一半。   而它四周,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连河很少看见连溪今天的样子,直觉觉得她哪里有写不正常,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以为这段时间她吓坏了,走上前打横抱起连溪:“乖,别闹了。”   所谓的光合作用,真的只是扔到太阳底下晒上几个小时。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连溪甚至连椅子都懒得坐,直接坐在了地上,光线透过窗户满了一室,连溪感觉着血液随着阳光一起涌动着,满足的吐了口气。   她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了姚守身上,见他视线落在远处,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声道:“你去忙你的吧。”   姚守看了一眼连溪,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而是转过头对连河说:“我会在天黑之前赶回去,记得给我留门。”   这个时候,并没有人问姚守为什么不会去跟军部汇合,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选择回来,连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   “那我先走了。”姚守半蹲下来,视线和连溪平行,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揉了揉连溪的脑袋,“等我回来。”   连溪僵着脖子,还是有些不习惯姚守的亲昵,到底没有躲开,她的视线直直的和姚守撞上,张了张口,有些话还是没有能说出来。   见姚守了然的收回手,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连溪抿着唇:“姚守,你晚上要吃什么。”   姚守眼角弯了起来:“糖醋排骨,我会记得给你带醋回来。”   连家存的必需品并不少,但是调味品相对有些不足,尤其是醋这类偏门的调料,根本没有库存。   连河和严泽都是不怎么会做饭的人,自然没有想那么多,倒是没有想到姚守记住了。   连溪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早点回来。”   姚守走到了门口,停了一下,视线投在了连溪之前看过去的位置,除了那只软趴趴的子舰兽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转身,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刀,朝着军政大楼的方向走去。   几十米开外的楼顶,子舰兽侧过头,喉咙里咕噜噜的试着发出声音,却并没有发出成形的低吼,它有些焦躁的想去抓喉咙,想到这么,只能放下爪子,有些焦躁的甩着尾巴。   它的身后,一道白色的影子慢慢的走了出来,长袍的帽子盖住了他大半的脸,只能看见下巴的弧度。   只见他看着玻璃窗内的连溪,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是她是吗?”   ***   严泽半蹲下来,看着睡醒的连溪,从包里拿出一配好的营养液递给她:“感觉怎么样?”   “感觉身上充满了能量。”连溪伸了个懒腰,满足的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营养液灌了一口,“大河呢?”   “他发现了一个老式的基站,连着地下光缆,他下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信号。”严泽解释着,和连溪并排坐下,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了正午的力度,却依旧能够给人带来足够的暖意,“我们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坐下好好聊过了。”   “之前你和大河都忙,没日没夜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忙什么,但是一直都希望你们好好的。”连溪一看严泽这一话题,就知道肯定有后续,连着几口将营养液喝完,打了个饱嗝,也不讲究,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乐呵呵的笑着,“严哥,你是不是要说大河坏话?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他的。”   “别闹。”严泽一巴掌拍在了连溪的后脑勺上,“我说认真的,这次,姚守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也是特意为你留下的……你没有拒绝,小溪,你是怎么想的?”   “说不好。”连溪收起脸上嬉笑的表情,半眯着眼看着窗外,眼神并没有焦距,“我和他,中间隔了太多东西,磕磕碰碰到现在,我连初衷的忘记了。”   “这三年,我总是梦见他”   说到这,连溪嘴角微微抿了起来:“他是一个责任感过度的人,宁愿把自己拧巴到绝境,也不愿意打破一些东西……因为配对,我成了他的责任,在酒店混乱的时候,我见到他第一面,就知道他会来找我。可是严哥,我现在分不清,我是不是,仅仅只是他的责任而已。”   连溪说这话,表情很平淡,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多少起伏。   但是严泽了解连溪,她越是这样,越是代表,内心的不平静。   “小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严泽侧过头看着连溪,斟酌了措辞,接着说,“你也是连河的责任,可是你们之间没有亲情么?很多时候,感情是各方面交织的,不能割裂出一部分来看……”   严泽话还没说完,连溪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她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门外,示意门外有人。   连溪五感要比常人灵敏的多,严泽推了推眼镜,抽出一把枪,打开保险给连溪,示意她瞄准门外。   他自己则抽出一把手术刀,在手心里把玩着,不缓不慢的起身,朝着门走去,特制的鞋踩在地面上,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严泽手握着门把,猛然打开,一道人影从门外跌落了进来,狠狠的跌落在地面上。   “别开枪,我是亚卡,别开枪!”   来人一头醒目的白色头发,原本帅气的白色西服,布满各种污渍,半边衣摆不知所踪,大腿挂拉了一条,还沾着血渍,就连长相精致的脸,也被泥糊的差不多了。   “亚卡,那个天王巨星?”严泽手上的手术刀顿了顿,“倒是见面不如闻名。”   这话没有任何看到把明星放在口中的意思,亚卡咽了咽口水,视线在房间扫了一圈,落在了连溪身上,脸上露出惊喜:“小妹,你还记得我吗?运动场那个,那个……把枪放下,万一走火……”   连溪不追星,不过花祭上倒是见过亚卡,时隔三年,见到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没有跟记忆中那个闪闪发光的天皇巨星连溪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连溪以及一帧帧的翻涌了起来,她并没有收起枪,慢慢的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嗯,我记得,咱们还有一鞋之仇。”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亚卡将手中的饭团吞了下去,吞急了,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米粒堵在气管里,连同唾沫和米粒一起咳了出来。   他憋红了脸,挥动着双手想表达什么,一瓶水递到了他的手上,亚卡连忙拧开盖仰头灌了下去,终于将堵着的米粒给吞了下去。   “咯--”亚卡打了个气嗝,表情像是终于活了过来,慵懒的坐在地上,一本满足的看着递水的连溪,“小妹,谢啦。”   “我姓连,别忙着套近乎。”连溪往旁边坐了坐,感觉着算是安全距离了,这才停止移动,“说说,你一个天王巨星,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我之前看你前呼后拥的,混的也不差啊。”   “现在一个人,所以就混成这样了。”亚卡拉着一张脏兮兮的脸,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   反倒是严泽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医用的湿巾递给亚卡:“你和工作人员走丢了?”   “也不能算走丢。”亚卡接过湿巾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脏的看不出原貌的脸,终于有了几分天皇巨星的样子,“我本来是想甩开他们,一个人呆在祁安玩两天的。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平时很少时间玩,没想到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这些天我一直找机会想逃出去……”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不靠谱的艺人,因为贪玩,在工作结束之后,甩掉了工作人员,而让自己陷入绝境的故事。   “啊,真是一个让人闻着落泪的故事。”连溪听完之后,擦了擦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倒是对他试图逃出祁安的故事更加好奇,“按你这么说,有很多人试图逃出去?”   “你大概不清楚几天前的情况。”亚卡叹了口气,“军部派了半个集团军的人过来,也没能突破母舰兽防御,常年对战舰兽的军人目前都在星域战线上,留下来的人本就不多,各大城市留足驻守的人,能过来援助的人就有些不够看了……你是没有看到那个惨烈的样子,普通的机甲和子舰兽一对一,几乎都没有胜算,更别说几只子舰兽围攻一台机甲,机甲和子舰兽更落雨似的坠落,城市那一头的响动,在这一头听起来都像是地震。”   “败了?”连溪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侧过头看着严泽,之间倚在窗边上的也不由得直起身来,手上把玩着的手术刀终于停了下来。   这说明,这件事,他也不知道。   他们因为有充足的物资和安全的掩体,反而导致了信息的匮乏,这事情若不是亚卡提起来,严泽都不知道。   “败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非他们放弃祁安,核平了祁安,不然那样送死一样的攻击,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亚卡冷着脸,终于摆脱一些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多人认定,祁安是子舰兽圈养的食物储备库,等时间到了,花之都就会成为屠宰场。抱着进一步是死退一步是死的心态,很多都想赌一把,就出逃了。”   “军部都攻不进来,个人怎么……”   亚卡半低着头:“是啊,所以我是看着他们一个个去送死的,他们连武器都没有,怎么可能出现什么奇迹?飞行器刚刚升空,子舰兽就飞跃而起,一架连着一架的坠落了……”   他话说到这,视线在严泽身上的装备上转了一圈,突然画风一转,抓住连溪的手:“所以连小妹妹,你可要收留我啊,我这种国民男神如果死了,可是索兰几百年来最大的损失,为了我的粉丝,我也不能死啊……连小妹妹!”   连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用力抽出手,忍不住抖了抖、   整个城市都沦陷了,几十万人躲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不知死活。就连他们自己,连现状都没摸清楚,更别说自救了。如果遇上的是刘德华,她或许还会嘘寒问暖一声,好歹算是她的初代男神。   可这和她八辈子打不到一块的天王巨星,有手有脚,没病没灾……她还真没有那个心情去顾及。   所以她不顾天王同志刷一声变色的脸,侧过头对严泽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找大河吧。”   严泽视线在亚卡身上转了一圈,伸手将背包背起:“那他呢?”   “他能够一个人安全呆到现在,我相信他也能够一个人安全的呆到结束。”连溪说着拍了拍天王同志的肩膀,并且露出笑容,“就此别过,以后有空去听你演唱会。”   话说完,严泽那边已经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走出去。   亚卡似是没有预料到剧情发展如此之快,他眨了眨眼睛,见连溪一只脚就要踏出房门,立刻扑了出去。   严泽一把手术刀直接出鞘,连溪身后藤蔓已经抽出,手已经摸上了枪,可是一转身--   某天王巨星此时正抱着她的腿,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连小妹,你不能抛下我啊!”   一扯,扯不动。   二扯,还是扯不动。   连溪气乐了,这辈子什么人都见过,是真的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这个世界的妹纸陌生男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碰的,碰上了就算调戏,所以严泽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抬腿,一脚就踹了过去。   没有踹动。   亚卡反而越抱越紧:“你就是踹死我,也别想抛下我,连小妹,我刚刚把我的心交给你,你怎么舍得……”   连溪伸手,拿枪,开保险,枪口直接顶在了亚卡的脑门上:“现在,可以放手了么?”   腿上的束缚,终于消失了。   ***   连河抖落身上一层的灰,见连溪皱眉,故意往前走了几步,抖的更厉害了。   连溪白了连河一眼,上去拍去他背后的灰尘:“大河,下面情况怎么样?”   “很多零件坏掉了,这里找不到替换的部分,如果没有其他途径的话,我考虑收集零件将它修复了……”连河表情不轻松,可想而知这件事真要做起来,并不是很容易。   连溪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听到连河这么说,眉头都没有皱起来,淡淡的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这里到处都透着不对劲。   “小溪太阳晒够了么?”这话是对一旁的严泽说的,连河瞟了一眼连溪脑袋上的花苗,“它怎么还是不够精神的样子。”   严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推了推镜框说:“正常的男人在现在的情况下,也精神不起来,何况是女孩子。”   连河一听也有道理,将放在一旁的单兵光子炮背了起来,也不再啰嗦:“那先走吧,路上有机会去扫扫货,那什么醋的,我抗一箱回去。”   连溪:“……”   在商业街,醋倒是不容易找到,但其他的必需品倒是看到了不少,三人倒也没有贪多,在不妨碍速度和安全的前提下,都捡着最需要的拿。   比如,两个大男人肯定不记得囤的卫生棉。   随着恒星慢慢沉下,和来时死气沉沉的街道不一样,回去的路上,三人能够很清晰的捕捉到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有在寻找物资的,也有在找寻仪器的,甚至有人不怕死在珠宝店里顺上几把,然后偷偷的躲在了柜台底下。   大概是受楼顶的子舰兽所威慑,并没有人像连溪一行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可即使是这样,街道也活了起来。   连溪一大早就徒然升起的恐惧感,在这一时刻,终于慢慢的落了下去。   回到住处,连溪利用新的食材做了几个拿手的好菜,连溪看着四菜一汤,想了想将糖醋排骨封好,放在冰箱里,将剩余的菜端上了桌。   一直到三人吃完饭,姚守也没有出现。   连溪扫了一眼电子钟,晚上七点半,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掉,站起来收拾碗筷。   早就吃完的连河在桌子另一头绘制地图,手中的尺笔并没有停顿,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视线依旧落在白纸上:“你别担心,姚守是一线战场上磨出来的刀,他对子舰兽的了解超过了这个城市任何一个人,他既然说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嗯。”连溪手顿了一下,将筷子拿在手上,端着碗碟,转身却被凳子绊了一下。   碗筷没有落地之前就被她伸出的藤蔓抓住,连溪很快就稳了下来,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稳稳的踏出脚步。   这一夜,连溪终究没有等到姚守回来。   事实上,此后的整整十天,连溪都没有再见过姚守。   白天的时候,连溪打扫卫生做饭,闲的时候,拿起一本乱七八糟的书看着。到了晚上,连溪会爬出院子,在淡淡的月光下,加强体术的训练等级。   大概是因为子舰兽不再攻击人,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大概,是因为时间的推移,即使在白天,街上敢游荡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食物,却越来越少。   前天广场有两拨人打了起来,为了一箱方便面。昨天南街有一个试图抢劫的男人,被扒光衣服,挂在了二楼。今天早上,有人打开了超市的仓库,围过去拿东西的人足足有几百个,在超市一百米不到的街面上,就趴着一只半睡着的子舰兽……   这些事情,都是亚卡告诉她的。   那天夜里回家后,第二天连溪一打开仓库的大门,就看见亚卡霸坐在门前呼呼大睡着。   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也要进地下室,只是舔着脸,“租借”了仓库的地上部分,然后搬来帐篷睡袋,呼呼大睡。   亚卡看着虽然吊儿郎当的,可并不是吃软饭想来着不走,相反,他独立的让人刮目相看。他白天的时候会出去寻找食物和物资,回到仓库后,拿两份原材料,跟连溪换一份做好的饭菜。   然后找到一个角落坐下,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他一天的所见所闻。   今天,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埋头吃完,吃完饭后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淡淡的说:“今天听人说,有一台外星制式的机甲,好像因为攻击母舰兽,被击落沉海了。”   连溪愣了一下,才回答:“哦。”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连河和严泽回来的时候,连溪正趴在沙发上睡觉。   此时正值深夜,两人趁着夜色,去了自家维修点,找了很多的零件还有仪器。见天色还早,顺便也去了一趟严泽的诊所,将很多药品背了回来。   起先两人也没有在意,连溪一直缺乏安全感,这段时间都是这样子,两人半夜出门,只要没回来,她都一直在客厅等着。   连溪倒也不逞强,困了就拉着小被子,在沙发上睡。有一两次眼睛睁开了,意识还是沉睡者,连河干脆抱着连溪回到房间,她翻了个身咕哝一句,继续好眠。   等他们放好东西的时候,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连溪目前的五感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他们放东西的动静可不小,就这样连溪还是沉沉的睡着……   连河看了严泽一眼,见他也皱起来眉来,将外套脱掉,只留着里面的衬衣,走向沙发。   “小溪?”连河轻唤了一声,见连溪没有动静,扒拉开她卷成一团的被子,伸手覆在了额头之上,“她起烧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严泽说的,严泽点点头:“我知道。”   严泽的视线落在了连溪的头上,原本闭合的花骨朵,已经张开了一些,有花香清晰的透了出来。   “她花期快到了。”严泽抿着唇,神色有些难看,“在芙洛,第二次花期是成年的标志,也叫成年祭。比起第一次胡乱的挨着都能渡过去,这一次的花期过程会有些艰难,但是只要脱离幼崽期,会有很大的变化。”   严泽并没有把所有的说出来,在芙洛,很多幼崽在这一阶段会失败,异体迅速枯萎,至于人,不是死了就是废了。   芙洛那么珍视幼崽的星球,但是在成年祭上,都是冷眼旁观着幼崽自己渡过……   ——“优胜劣汰,如果一只幼崽连成年花期都渡不过去,那么他注定是被淘汰的,小连溪,你是变异体,也没有相关可以压制的药物,度过成年祭会比普通幼崽困难很多。但是小连溪,你要记住,你既然选择了另一条路,就证明给我看看,你这条路也能走的够远。”   维兰传来的影像还历历在目,她眼中的严肃和沉痛似是能透出光幕。   连溪拿着这段视频给他看:“严哥,我拿视频给你看,是希望我花期的时候,你能够稳着我哥。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一遇见我的事情,就会方寸大乱,他一个人把我带大不容易,万一我没熬过去,你就偷偷找个地方把我埋了,跟他说维兰把我接去了。”   严泽清楚的记得她的表情,淡然的没有一丝慌乱,连嘴角笑容的弧度都没有打折扣,眼中的光亮的惊人。   别的女孩子在家里都是受尽宠爱,万事不沾手,连溪一直懂事的超过常人,时间一长,他都忘记了,连溪配对不过三年。   “都三年了,虽然不是时候,但是也不算早。”连河吐出一口气,花期是每个妹纸都会度过的,一般的妹子头十年,一两年会经历过一次,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侧过头看向突然沉默下来的严泽,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小溪上次对抑制剂的后遗症好像很大——”严泽推了推眼镜,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姚守如果在就好了。”   连河:“……”   他把这给忘了,连溪对姚守的态度,他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些端倪来。虽然心里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总觉有一口气还堵着,就好像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一株水灵灵的白菜,最后被猪拱了。sk   关键,即使最后知道是被猪拱了,他还是想把白菜养的更水灵灵。   很多时候,他也想拿着刀找上某人,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只是当姚守真的生死不明的时候,连河却又觉得另一种心态。   想到今天听到的事情,连河脸色沉了下来:“那件事要不要和小溪说?”   “外星的制式机甲虽然不多,可祁安也不是没有,在没确定之前,还是不要说了。过两天,我们再出去探探路。”严泽拍了拍连河的肩膀:“你先把小溪抱进房间,我去仓库找点药,刚好今天把该带的药都带来了……”   “笃笃笃——”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暗号似的敲击声。   “笃笃,笃笃笃,笃——”   严泽听了一会,确定没有错误之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拿起外套往门外走去:“我去开门。”   ***   南方军区。   “陆贺峰,这事,要从长计议。”杭跃揉了揉太阳穴,他这段时间瘦的厉害,颧骨突出明显,眼底的青色显示他几天都没有睡觉,“姚守也是我兄弟,我会放着他不管么?就算我天性薄凉,不顾兄弟生死,祁安几十万公民还在那,能救我难道不去救么?”   陆贺峰并没有被这话给呛住,他一身军装笔挺,眼睛里都是血丝:“杭跃,杭将军,已经整整二十天了,假设子舰兽没有进行大规模屠杀,假设供水设备并没有停止,可是食物呢?几十万人的城市,食物一旦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的每一点我都比你清楚,但是陆贺峰,你觉得这时候该怎么做呢?用暴雨似的的导弹将母舰兽攻击下来?每击落一只,祁安六分之一的建筑都会被压塌,想要形成突破点,必须击落两只,那可是整整三分之一……”母舰兽的体积,加上从高空坠落的惯性,所坠落之处,估计无一活口,这才是军部迟迟不动的重要原因。   其实母舰兽并没有攻击力,只要能够大批的能够单兵作战的士兵消灭掉足够多的子舰兽,为了种族的繁衍,母舰兽会本能的护着剩下的子舰兽离开。   只是大批的作战士兵,都在星域之外,第一批能赶回来最起码还需要半个月。   陆贺峰面色缓了下来,他半低着头:“难道,就这么看着么?”   “现在整个索兰都在谴责政府和军部的无能,我们自己不能自乱阵脚,我现在想知道的有两点——”杭跃的声音带着使用过度的嘶哑。   “第一、祁安到底有什么吸引了子舰兽,让他们不惜打破以前速战速决的掠夺习惯,围困在一个城市之中。”   “第二、我彻查了整个机构,并没有出现叛徒,数据显示,他们是凭空出现的,那么,它们是怎么不声不响的来到索兰的。”   陆贺峰行了个军礼:“我去调查。”   ***   连溪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听见了连河和严泽的交谈声音,却怎么都听不清,她潜意识知道自己吃了药,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连溪是被饿醒的。   她从床上爬出来,站在地上踩发现头重脚轻,后知后觉摸了摸额头,身体温度和额头温度一样,并没有测出什么,但是她直觉知道,自己应该发烧了。   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浴室,连溪打开水龙头,泼了几泼水在脸上,连溪才觉得好过了不少,镜子中的自己头顶着一株半开的花,艳丽的却仿佛又带着羞涩。   她抬起手,拨了拨自己头上的花苞,嘴角扯了扯,到底连个笑容都没有扯出来。   她将洗手台放满水,然后整个脑袋塞进了洗手台,水顺着边缘溢出来,但是连溪脑袋塞了一半,卡住了。   是的,卡住了。   脑袋上的花苗卡在洗手台上,连同脑袋一起,不上不下。花卡住了,脑袋倒是意外清醒过来,她还没死呢,悲伤春秋个什么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想着,门外清晰的传来某人的笑声。   连溪:“……”   她猛地抬起头来,摸摸差点被自己折腾残的花,一条毛巾就递到了眼前,连溪毛巾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抹。   姚守站在一侧,见连溪侧过头来,眼角弯起,勾起唇笑了笑:“饿了没,我给你煮东西吃。”   清亮的汤,劲道的面,加上片好的卤肉,葱花点缀,煎蛋盖面,铺上几片绿色蔬菜……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手擀面就端到了连溪面前。   这面,是连溪教的,现在看起来,早就青出于蓝了。   见姚守端完面又回到了厨房,连溪看着面,咽了咽口水,到底没有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面,吹了吹热气,放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   她吃第三口的时候,姚守端着一个塑封盒子就进了客厅,坐在了连溪的面前。   连溪放下筷子,想上前抓塑封盒,被姚守一个侧身就躲开了,盒子里的食物已经加热过了,一打开盒子红通通的糖醋排骨便冒起了热气。   姚守手上拿了一双筷子,低着头夹了一块:“这是留给我的?”   “留给你的不错。”连溪咽下口中的食物,口齿不清的说:“可是这个已经好几天了……”   这些日子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把存在冰箱里的糖醋排骨给忘记了,虽然索兰的保鲜科技非常先进,可到底过去了十天,味道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姚守挑了挑眉,宣布主权:“这是我的。”   “好吧,你的。”这就好像幼儿园抢东西吃的两只,简直幼稚的去了,连溪瞬间败退。   她不再去管少校同志到底会不会吃坏肚子,重新埋头吃着自己的面,姚守做的面料很足,连溪端着碗将最后一口汤喝完,这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姚守军队出身,吃东西的姿态再优雅,速度也不会慢下来,几乎是跟着连溪速度来,见连溪吃完面,他刚好将最后一口咽下肚:“你好像有什么要问的?”   连溪缓缓开口:“我听人说,有外星制式的机甲,在和子舰兽的战斗中,掉进海里了……”   祁安一面临海,三面临陆,连半岛都算不上。   “如果是三天前,应该是我。”姚守眼睛慢慢上挑,似是有些惊讶连溪怎么知道,“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我不是掉进海的,我是跳进海里的。狼枭是海陆空三栖的机甲,在陆空都被封锁的情况下,我想探探水底的情况,就顺势跳了下去。”   连溪:“……”她这些天失眠,是不是自找的?   姚守没有注意到连溪的表情,继续说:“单单海底出去并不难。难的是动力和补给,一般的小型潜水机器,即使逃出去了,也走不了多远。大的……根本逃不出去。”   “所以,这一座城市,就只能等待奇迹出现了么?”连溪的表情很平淡,声音语调不禁提了起来“军部呢,军部也在等待奇迹么?最早一个星期,即使子舰兽不出手屠杀,这个城市,也要乱了……”   食物、生死的恐惧、看不到期望……这一些,足以将人最后的原则压垮。   姚守叹了口气:“我去军政大楼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他们在第二只母舰兽准备侵入的时候,就趁乱逃出去了。”   连溪愣了一下:“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陆贺峰呢,也走了么?”   “应该吧,那个时候,留下来继续战斗就像是送死,回去休整求援是很正确的选择。”姚守表情很淡然,自家兄弟那性格,陆老爷子一直派人看着,他就是不想回去,也会被人敲晕了带回去。   连溪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原本应该和他们一起走的?”   姚守起身,收拾着盘子碗筷,他端走盘子碗筷:“我去洗碗,你吃完了早点休息,还能睡个回笼觉。”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回答连溪的问题,也没有说,为什么他一出去就是十天。   第二天一大早,姚守便消失了,连河只是伸手指了指地面上,继续他手上的仪器,一直到深夜,姚守才一身狼狈的回来。   连溪什么都没有问,给姚守煮了碗饺子,然后自己回房间睡觉。   一连三天,他都是早出晚归,有时身上还带着血迹,直到这一天,她见姚守出门后,从自己房间出来,将沙发上姚守换洗的衣服拿去卫生间,在扔进洗衣机之前,意外的看见了他机甲的空间按钮。   上面刻着繁复的紫黑色的花。   姚守忘了带机甲……   连溪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冲进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将墙上的枪械一一绑在大腿和腰上,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留了一行字啊:“大河严哥,我有事出去一趟,和姚守在一起,不要担心。”   她将纸镇在桌面的杯子上,急忙忙的冲了除了地下室,仓库里亚卡还在呼呼大睡,看见连溪有些惊讶:“连小妹,你怎么出来了?”   “你看见姚……”连溪记起亚卡或许不认识姚守,找了个形容词,“一个长的漂亮的男人了么?他往哪个方向走的?”   亚卡抬起自己精致的脸,乱糟糟的头发完全不能掩盖他的漂亮:“我够不够漂亮?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连溪抬起头踹了他一脚:“亚卡,你别闹,我说真的,有急事。”   “好好好,姑奶奶,我不闹……”亚卡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你说姚先生吧,我这几天天天和他打照面,他刚刚出去,港口的方向走的。”   连溪一巴掌拍在亚卡的脑门上:“谢啦。”   随即迈着小短腿,朝着港口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连溪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末日。   残破的建筑,染血的街面,蜷缩在街角的孩子,被洗劫一空的商店,各种破碎的玻璃片,暗无天日的天空……   突然,她手背一凉。   下雨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看见前面的影子停了下来,姚守半蹲在地上,借助架子的阻挡,成功的阻隔了子舰兽的视线。   两者之间,相距不到十米,即使不借助眼镜,他也能清晰的看见子舰兽的外貌和动作。   这是姚守跟踪这么长时间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   舰兽打破之前速战速决的掠夺习惯,一反常态的对一个城市忍而不发,围而不攻……它们,不仅封锁整个祁安,而且还屏蔽所有的通讯和逃跑渠道。   是的,它们在拖延时间。   趁着索兰兵虚之际,以一城几十万人口为要挟,生生的拖住了联邦政府近一个月,进不得,退不得,打不得,弃不得。   到底是谁制定的计划?   拖延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姚守想到这,眯起眼睛,慢慢的放缓了呼吸,将自己彻底的隐藏在了开放式的空间之中。   两只子舰兽嘴里叼着巨大的海鱼头尾,从海里直冲而上,一直到十几米的高空,两只子舰兽同时松口,一人长的海鱼狠狠的摔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吼!”   它们仰头长啸一声,似是心情非常愉快,在半空中打了个圈,这才一掉头再次扎进了海里。   紧接着,另外两只子舰兽哗啦的冲出海面,嘴里依旧叼着挣扎着的海鱼,重复之前两只的动作,将海鱼摔死在地上。   六只子舰兽,整整捕获了六条海鱼,这才停下来,一只叼着一条,拍翅朝着城内飞去。   姚守伸手在衣内摸索着,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呼吸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   他机甲不见了。   繁杂的记忆如同流水一样在脑海里略过,姚守找到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他洗澡的时候,为了防止机甲被水打湿,顺手就塞进了口袋。   他忘了拿了,姚守抬起头,六只子舰兽已经飞走了五只。   最后一只子舰兽从地上叼起死鱼,正打算拍翅,却迟疑了一下,脑袋在四周看了看,最终落在了姚守的方向……它黄色的瞳仁收缩了一下,侧过身,一步步朝着架子走来。   走到废弃的木质架子面前,它突然一跃而起,将嘴里的死鱼朝着架子狠狠摔去,腐朽的架子最终碎成无数片,散了一地,却什么都没有。   它疑惑的歪了歪头,似是对这个结果有些怀疑,突然它脑袋一僵,听到飞远的同伴喊声的呼唤,重新捡起海鱼,连忙拍翅冲向天空冲去。   在架子隔壁的旧冰箱里,姚守缓缓的吐了口气,豆大的汗水从额头落下,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视线落在半空中,勾了勾嘴角,看见远处子舰兽围着祁安的地标转了几圈,最后一头扎了进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感受到脸颊上的凉意,抬起手抹了一把,触碰到了冰凉的水滴。   下雨了。   ***   母舰兽将天地隔绝成两个世界。   这一边,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天地苍茫成一片。   而那一边,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街道干燥昏暗,行人翻找着店内的货架,各种残屑散落一地,萧瑟而安静。   连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湿透的像是从河里捞出来,她捏了捏手中的机甲,加快脚步在雨里跑着,脚步每落在一处,溅起水花无数。   心灵感应的技能很奇怪,连溪明明不认识这里的路段,可她就是知道,姚守之前从这走过。   三年的训练下来,她的速度并不慢,大雨并没有对她造成更大的阻碍,倒是雨水的凉意让她浑身激灵了一下。   她紧随着姚守的脚步,到底还是追上了。   连溪站在公交站下避雨,抬头看了看几乎耸入云霄的花型建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自己脑袋上顶着的有些东倒西歪的花株扶正,紧了紧外套,朝着大门走去。   这是祁安标志性建筑--安花大厦,俗气要死的名字,却有着超现代的建筑风格,听说是祁安最伟大建筑师的临终设计,每年来祁安的建筑师,都会朝圣似的来到这里,顶礼膜拜一番,然后暗自下定决心超越。   连溪对建筑学的审美归纳起来不过几个字,漂亮或者不漂亮,这一栋,介于漂亮和不漂亮之间,并没有让连溪觉得什么。   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的,是这条街,有着意外的死寂。   祁安被围城之后,几十万的居民随着时间,开始渐渐在街上活动,连溪刚刚一路走来,或多或少,能见到人影。   也或多或少,可以看见众人寻找东西时,人为留下的痕迹,被翻找过乱七八糟的超市,街道上四散的垃圾,亦或是被遗弃,或者被丢下的蜷缩在街角的孩子。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捏着手中的机甲,想了想,直接朝大门走了进去。没有灯的大厅,有些发暗,空旷的空间里,只有连溪一个人的脚步声,每往前走一步,身后便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连溪站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找到楼梯,身上两根藤蔓四根藤蔓抽了出来,两两相互纠缠着两根,半拖在地上,随着连溪的脚步蜿蜒着朝向楼梯。   楼梯的光线更暗,连溪抬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她感受着心里另一股情绪,能够判断出姚守就在这栋楼里,却分辨不出他到底在哪。   连溪莫名的,有些急躁起来。   真正的配对双方,在配对登记之后,就会相应的做心灵感应训练,好让彼此之间明白,什么感觉代表什么,更确切也更具体的明白对方   连溪站在楼梯前,抬起脚将两只鞋子脱掉,湿漉漉的外套一同脱掉,塞进了一旁装饰用的大花瓶中。   一直爬到了五楼,连溪都没有遇到自己想象中的牛鬼蛇神,也没有遇到什么守株待兔的劫匪……这里干净整洁的就像是困城之前,连溪光着脚丫子,一个阶梯一个阶梯走着。   一直爬到十楼的艺术馆,连溪突然停止了,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她能感觉到姚守就在附近……视线在整层楼都转了一圈后,连溪突然福临心至,猛然朝着侧面的窗户看过去。   对面楼上,男人正悬挂在窗子外面,一只手抓住窗沿为的管道,另一只手握着枪支,手臂上浅色的衬衫,被血色染透。而楼层内,透出一只子舰兽的爪子,胡乱的抓了几把并没有抓到什么,收回爪子用脑袋,它庞大的脑袋并不能通过窗户。   只能生生的撞上去,一下,两下……   剧烈的抖动中,男人在半空中飘了飘,看起来几乎摇摇欲坠。   两栋大楼之间相距不过十米,连溪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对面男人的脸,抿着唇,面无表情,他似是感受到了连溪的情绪,突然的侧过头来。   ——姚守。   她进错楼了。   连溪反应过来,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朝着楼上跑去,一口气跑了到第十五层,连溪打开面对着姚守的方向的窗户,估计了大概的高度。   身上的八根藤蔓抽出,勾在了大厅的承重柱之上,并没有犹豫,助跑后跃出窗台,另外四根藤蔓同时抽出,在下坠的瞬间,勾在了对面楼的十四层上。   重力让连溪往下拉扯了一下,高度上恰恰和姚守持平,连溪看着姚守那张震惊的脸,勾了勾嘴角。   “连溪,你怎么会在这!”   “你先别顾着教育,有什么事安全后再说。”连溪说着的时候,子舰兽还在撞击着窗户,索兰大厦的强度再高,也经受不住这么摧残。   连溪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双手直接抱住他的腰,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说:“你相信我吗?”   “信。”姚守的声音有些嘶哑,话却没有任何犹豫。   “好,姚守你听好了,你先用一只手抱紧我。”   姚守扔下枪支,空出手,将连溪搂进了怀里,却什么也没问。   “我倒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你要放手,我带你过去,。”   姚守点了点头。   “一,二,三,放手!”   姚守应声放手,连溪将这边的藤蔓收了起来,只留有承重柱上勾着的八根藤蔓,承载着两个人的体重,如果巨大的钟摆,重重的摆了回去。   重力之下,连溪两根藤蔓被生生拉断,但是余下的六根,足够带着两人回到了连溪进的大楼。   第十三层,一层不多,一层不少。   两人刚落地,对面的窗户被撞破,一个巨大的脑袋透了出来!身体,却留在了里面。   连溪重重的喘了口气,放开姚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心有余悸的说:“姚守,你命真大,我若是往来一步……”   姚守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看见连溪坐在地上挑了挑眼角,什么也没说。   只是去旁边沙发上找来坐垫,然后一把拉起连溪,顺手将坐垫垫在连溪的屁股底下,这才说:“疼吗?”   “什么疼不疼……我说,我这次来,可不是跟踪你,是给你送机甲来的。”连溪怕姚守误会,解释道。   很显然她解释的并不是时候,话音刚落,姚守平时都含笑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并没有去接机甲空间按钮,加上周身的低气压,一下子就将连溪唬住了。   她还没说什么,姚守抓住她的手腕,表情不是太好:“你藤蔓断了两根……”   “不疼。”虽然当时疼的嗷嗷叫,可是连溪倒是觉得,两根藤蔓换两个人,这买卖做的不亏,   她指着脑袋上的花说:“我花期马上要到了,断掉的藤蔓,会重新长回来的。”   姚守显然没有被这一条说服,他半眯着眼睛,伸出手在连溪的花株上摸了一把:“我先送你回去。”   花期前的花株太过敏感,连溪被姚守这一摸的,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手抓在地毯之上,一同倒了下去。   连溪被姚守及时抱住,没有摔疼,但是她手中的地毯却移动了不少,等了几秒钟后,姚守并没有放开。   “姚守……”连溪七手八脚从姚守怀里爬出来。   她抬起头,发现姚守侧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大堂中,被连溪掀开的部分地毯下,半张桌子大的地方,泛着金属的光泽。   金属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的图腾和符号,繁复的,远古的。   姚守弯下腰,手抓住地毯,一扬手,狠狠掀开!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姚守用的力很巧,也很足,巨大的红色地毯被掀开,地毯上的压着的椅子花瓶哗啦啦倒了一地,露出地毯下的全貌来。   金属部分成环形,上面绘制着繁复的图腾,暗银色的金属在不亮的光线折射下,浮动着幽幽的光。   环形金属中央,是透明的玻璃层,地毯只掀开了大半,只能隐约的看见底下金黄色的液体,连溪咦了一声,从姚守的怀里出来,往前走了几步:“这里有一个池子?”   连溪站着的这个方向,正好是尺子的顶部,从上而下,第一印象还以为地面砖不一样,直到走到了前面,才明白过来。   这是圆柱形的玻璃池,金属包边,像是直接砌进了建筑楼层之中,从上面看,根本估计不出高度,只能看到占据了整一个屋子的面积   姚守皱着眉,似是对这一幕也非常意外,正打算阻止连溪上前,却见她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短促的惊呼声直接掐在了喉咙底。   “怎么了?”姚守上前一步,连溪刚好撞在了他的怀里,避免了摔在地上。   连溪吐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三分惊吓三分疑惑,剩下的四分,都被浓浓的担忧所包裹:“眼睛,我刚刚上前的时候,看见玻璃底有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   如果不是连溪看错了,那就说明这底下有生物,还是活的?   姚守搭在连溪的腰上,然后一个半转身,将两人的位置倒了回来。   他挡在连溪的前面,竖着手掌,示意连溪就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上前看看,你站远一点,明白么?”   见连溪乖乖的点头,他这才松口,正打算转过身去,就感觉腰上被什么给缠住,他慢慢的低下头,看见两根藤蔓交织着缠在腰上。   藤蔓相当于连溪的一部分,这一举动和双手抱着姚守没有多大区别,是极为亲密的动作。   连溪见姚守桃花眼眯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小心一点总没错,我怕你掉下去。”   姚守看出了连溪的尴尬,慢慢的勾起嘴角,并没有追问什么,也没有停顿下来,朝着中间走去。   他走到了连溪之前站的位置,依旧只能看见黄橙橙的液体,颜色很深,几乎看不到底,自然也无法确定底下有什么东西。   他半蹲了下来,手指扣在了玻璃幕上,敲击出的声音很沉闷,并不能传出很远。金属和玻璃之间连城一体,几乎没有任何的裂缝。   为什么建筑中间,会有这东西?   如果是往常,他孤身一人行动,自然是要弄个水落石出。可是现在,连溪还在,周围子舰兽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他得先带连溪回去,她的安全更重要。   姚守决定下次自己过来一趟。   想到这,他打开光脑终端设备,对着玻璃照了几张照片,随即抬头观察了下环境,在周围的墙壁上安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准备下次过来的时候再来取。   “你先过来。”连溪看着姚守走到了玻璃的中央,没有丝毫紧张的拍照,有些心惊胆战。“姚守,你先过来,那样太危险了。”   姚守收回光脑,拍了最后一张照片,起身看着连溪--   被大雨淋过的她不是一般的狼狈,湿漉漉的t恤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裤子还在往外滴水,头发早就散开,光着脚丫立在地上,脸上挂着担心和紧张……即使这样,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姚守和连溪在一块,见过最多的,就是她全身倒刺尽竖和尽力避开自己的样子,亦或是在别人面前,无论遇到什么,都是一副坚强的无以复加的样子,细数起来,快四年了,何尝见过她如此真情流露的模样。   她忍不住拿起终端,冲着连溪拍了几张照片,随即边走边笑:“好,来了。”   他本身就长的好看,连溪的怨早就在这几年冲淡了,这个时候看见姚守笑容,虽然不知道哪好看,却能够感觉得到,暖意几乎浸透他的眼角。   连溪的表情也随着缓了下来,看见姚守走到了边缘,一边松开藤蔓,一边转移话题说:“我记得你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回去的时候,可以去服装店找下,再过段时间,估计都快被他们糟蹋完了……”   这个时候,如果找食物   姚守弯了弯眼睛,一副你说了算的表情:“好。”   “那我们走吧。”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可就在连溪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玻璃幕下,金黄色的液体中冒起泡来,一个接着一个,一个快过一个。   连溪刚刚松开的藤蔓再次缠了上去,声音却异常沉稳:“姚守,快!”   姚守临危的经验非常丰富,在连溪喊话后,既没有停下来询问,也没有回过头去看,而是听从连溪所说,加快了速度,跑了起来。   他前脚刚跑出金属圈的位置,后脚,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液体中直接冲了出来,狠狠的撞上了玻璃。   只听“轰”的一声,对方并没有撞破玻璃,从连溪的角度看去,玻璃上贴着一只硕大的脑袋,露出两只血色眼睛--   这是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下半身沉在金黄色的液体中并不能看到,但是上半身诡异的血色一片,像是生生的被扒掉皮,又像是并没有皮。   上半身并没有多大,反倒是脑袋却比子舰兽还可怕三分,和纤细的脖子形成巨大的对比,仿佛一扭头就会被折断!   但是它仰着头,视线从姚守身上略过,落在了连溪身上,随即死死锁住。   连溪能感受到它视线中的情绪,如坠冰窖,脸上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流,姚守此时刚刚到达连溪的身前,清晰的看见了连溪的神情,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恐惧。   姚守这才回过头看去,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皱了皱眉,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尽早离开才是正事,他伸手去拉连溪:“不怕,我们先走。”   就在姚守的手碰到连溪的那一刻,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怪物突然躁动起来,它突然沉入水底再一次狠狠的撞击着玻璃,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   姚守一侧身,将连溪背了起来,迅速朝着楼下跑去,身后砰砰砰的响动不绝于耳。   他们刚刚跑出大楼,大楼内传来尖啸声,声音并不大,穿透性却极强,连溪伏在姚守的背上,看见周围的子舰兽停了下来,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掉头就朝着大楼的方向跑来。   它们似是急着赶过去,亦或是压根不屑于两个为难微弱的人类,几只子舰兽直径的从他们身边奔跑而过。   姚守和连溪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   姚守背着连溪往家的方向走着,   此时天还淅沥沥的下着雨,连溪手撑着一把不知道哪里顺来的散,懒洋洋的伏在姚守的背上。   雨落在伞面上,呼啦啦的落了一地,雨帘将两人隔绝在了,这方寸天地。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么?”姚守能隐约的感觉到她在忍着,却不知道具体的程度,他自己本身就受着伤,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自己的痛感,哪里又是连溪附加过来的痛感。   还记得上次连溪的状况,她一直忍着不说,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要不是严医生提出来,连溪甚至能够全然糊弄过去。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可连溪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说话、神态、语气……除了有点虚弱,没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听见姚守的话,连溪睁开眼睛,闻着姚守身上汗味夹杂着血腥味,意外的觉得安全,她耸了耸鼻头:“姚守,我饿了。”   从鼻音里透出来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几分撒娇。   姚守顿了一下,才说出口:“等回去上药,我做饭给你吃。”   他感觉到背上的人摇了摇头,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行,回去大河又该说我了,还有严哥,眼睛里的冷刀子不要钱似的放……谁还吃的下去啊,路边有吃的么?你随意给我找个地方休息会,我吃饱了再回去。”   严泽感受着连溪心中的情绪,他明白连溪只不过是想扛过这拨疼痛,回去才能装作若无其事。一方面是怕连河严泽担心,而另一方面,是担心他们迁怒自己。于是,他张口道——   “回家。”   连溪撇了撇嘴,声音甜了几个度:“我饿了,这里有一家超市,仓库里应该还有吃的。”   “回家。”   委屈:“我饿了。”   连溪感受着身上抽搐着的疼痛,张口冲着姚守的肩膀咬了下去,直到这波疼痛缓过去之后,才发现嘴里已经有了血腥味。   姚守半垂下眼帘,将眼中的情绪全然收了起来,声音没有什么变化:“你要不要再咬一口。”   连溪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双手勾在严泽的脖子上,头伏在姚守的另一侧:“算了,回家吧。”   半个小时后,姚守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子,并没有直接踏入,身后的人气息平稳,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他小声询问,亦或是喃喃自语:“小溪,你为什么会找来。”   背上的人咕哝了一声,是毫无意义的轻声呓语,姚守听到这,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踏进了院子大门。   而他背后的连溪,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   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了,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   仅此而已。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那日,连河和严泽到夜里才回来,神色疲惫,打起精神和连溪聊了几句就休息了。   并没有发现连溪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毕竟不是姚守,自带心灵感应技能,能从嬉笑卖萌耍赖的连溪身上联想到她已经受伤,更何况,在他们心中,连溪应该安安静静的在家呆了一天,正如之前所有的几天一样。   连河甚至狠狠的揉了一把连溪的脑袋,这才心满意足的滚去休息。   连溪见严泽和连河走进房间之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起身弯腰,从沙发底拿出一个箱子。   这是一个女孩子常用的书装箱,粉色,上面镶嵌着各种闪亮的装饰水晶,不大不小,放着连溪很多收藏的物品,所以连河在搬家的时候,顺手就将箱子给带过来了。   连溪抱着箱子往里走,走向姚守的房间前,想了想,敲门。   ——姚守身上的伤痕太明显,所以在连河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自动避到房间里,怕引起两人的怀疑。   连溪敲到第五声的时候,房门刷的一声打开了,姚守一身宽松的体恤短裤站在门后,身姿挺拔,肌肉线条明显,明明是休闲装,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正装的味道。   见到时连溪,他似乎愣了一下,毕竟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夜里敲门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他弯起眼角,一双桃花眼泛着柔和的光,表情舒缓:“小溪。”   连溪对姚守的昵称并没有什么抵触,或者说,这个时候,她压根还没有反应过来,姚守在称呼之上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所以抬了抬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站着说话是不是有点累,我能进去吗?”   姚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侧了一步让开路来:“请进。”   姚守的屋子和他之前屋子一样,简单到没有人气,从被子到书桌上的摆件,从为数不多的衣服,到鞋架上的鞋子,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就跟进了军校宿舍一样。   连溪走到床前,回过头对着站在门口发呆的姚守说:“我觉得,为了避免大河误会,是不是把门关上比较好?”   姚守听到这话,有些失笑,估计连河看见自己跟关上门共处一室,误会更大。   当然,这话是不好说出口的,他为人坦荡,行为恣意惯了,见连溪不在意,自然更不好在意这些,顺手将房门掩上,在原地犹豫了几步,跟着走上前来。   连溪这会儿已经打开了小箱子,粉色的小箱子里再也不是各种首饰,而是整整齐齐装着各种药,从消炎药到感冒药,应有尽有。   姚守终于明白过来,连溪夜里不避嫌过来是为了什么,下意识的挂起了笑容:“我刚刚自己已经处理完伤了,我们还是坐着说会儿话……”   “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这样笑的时候,都是在拒绝和回避。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连溪咕哝了一句,并不像质问,倒更像是抱怨,“难看死了。”   姚守表情僵了一下,这些年,他游走在各种场合,早就习惯了收敛起真实情绪,没想到今天下意识的带到这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连溪又低下头去,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迟疑道:“小溪……”   她自顾自的找出绷带、伤药、消炎药、止疼药,怕姚守不肯上药,边找边说,“你大概忘了,我们配对过呢,你疼起来,我也是有痛感的……虽然是你的一半不到,可离的这么近,你如果不乖乖救治,我几晚上也别想睡觉了。”   这话,纯属连溪在扯蛋,姚守大概吃了止疼药,她能感觉到姚守发烧了,其他的感觉并不深刻。   之所以知道他身上有重伤……   连溪抬起头扫了一眼姚守的头顶,他顶着的那朵花,有些发蔫,花茎和花瓣上都有缺损,是外伤所致。   不过这话,姚守却信了。   回来之后,他因为发炎有些低烧,整个下午都昏昏沉沉的,到了晚上才有些清醒过来,把这给忽略了,这段时间只要是受伤,他都会先吃止疼药,真的难受了,就出门找个地方,远远躲着。   阻感药,在这么混乱的时期,他不敢吃。   姚守闭起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好。”   “唔,我急救课程是满分,这三年来替严哥打打下手,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收拾外伤的手艺还算不错。”连溪视线落在了额姚守身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先把衣服脱了。”   姚守弯起唇,配上他的长相,笑的非常好看,手上动作倒是没有迟疑,将体恤利索的脱掉,光着膀子,露出上半身大片大片的肌肉。   作为常年不间断训练的军人,他的身材好的不像话,倒三角身材,八块腹肌,鱼人线,大概是为了行动灵活,他的身形并不像健美先生那样有着大块大块的肌肉,反而精瘦流畅……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连溪一边大大方方的盯着姚守身材看,一边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的伤上,他身上的伤痕很多,新新旧旧都有。   索兰的医药很发达,伤口痊愈后,伤疤经过一定的时间之后就会痊愈,姚守这一身的伤痕,说明都是近期所留下的……还真是会折腾自己。   新的伤口部分刚刚结疤,剩下的是今天留下的,除了撞伤之外,最深的一道在腰侧,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绷带还渗出血来。   “很难看?”姚守皱了皱眉。   “没有,只是觉得你受的伤太多了……”连溪直言不讳,手上的动作却不减,先将一些小伤口处理好了,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刚消炎的消炎。   最后,才处理腰侧,她双手环在姚守腰上,将他自己胡乱缠着的绷带拆下来,两人体温的接触,各自感到了惊人的热度。   连溪视线没敢多看,拆下绷带后,看见了狰狞的伤口,这是被利齿撕咬后的伤,血肉都翻了起来,有部分已经发炎……连溪稳住了心神,翻找出一把手术刀,将他伤口的腐肉剔除掉。   她的手很稳,手起刀落,既没有抖也没有迟疑,缝合、消炎和上药,速度都不慢,看得出她之前说手艺不错没有夸大其词。   最后缠完绷带后,大概是半蹲久了,大脑充血,突然站起来酿跄了一下,直接撞进了姚守怀里。   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打开,姚守正对着门,将连溪拥在怀里,彻底的挡住了他身上的伤口……不过连河似乎也没那个注意力在伤口上,视线跟刀子似的扎在了两人身上,一个穿着睡裙,一个裸着上半身……   连河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为了避免连溪尴尬,将门重新关了起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自家的小白菜怎么能够这么快就被猪拱了,一半心酸一般失落。   “连小溪,你给我滚出来!”   ***   第二日,连河便召开了严肃的家庭会议。   重点阐述了“距离就是美”“爱情就像是马拉松,不要急在一时”“论男女必要大防”……   全程,连河一个人自说自话,严泽若有所思,连溪囧囧有神,姚守含笑听着。   连河毕竟也是单身狗一只,别说实际经验了,就连理论知识也少的可怜,现在网络被掐断,没有了天网的支持,他演讲的素材乏善可陈,有没有人捧场,说了一会就遍不下去了。   严泽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连河:“喝点水润润嗓子,我也说两句。”   这台阶递的不错,连河一骨碌就顺着滚下台阶,接过杯子,依旧端着家长的表情,点点头。   “你们俩的事情,我原本不好插手,但是小溪是我看着长大,既然连河将话头引出来了,那我也说两句……”严泽顿了一下,进视线落在了连溪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是好是坏,跟着自己心走,其他的都是虚的……包括连河刚刚所说的那一堆废话。”   这拆台功夫也是一流的,连溪看着连河尴尬的表情,扑哧的一声笑了起来。   姚守侧过头看着连溪,笑意直达眼底。   家庭会议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无疾而终,但是隐约的,大家的关系似乎更加亲密了一些,严泽和连河像是接纳了姚守,并不像之前,看着姚守更多的像是看着一个合租的住客。   不过这也导致了另外的问题。   第二天白天,严泽并没有出去,而是拿起医药箱,坐在连溪的身侧,推了推眼镜说:“把藤蔓伸出来给我看看,一根不少。”   连溪:“……”   姚守那个叛徒!   ***   祁安的楼顶,一直人迹罕至。   一来,子舰兽最喜欢趴着的地方,就是天台。   二来,全面停电的情况下,爬上楼顶是一个极为消耗体力的过程,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大家更愿意将精力集中在街道超市,或者小区的私人住宅中。   男人立在楼顶,几乎隐在了子舰兽的阴影之中,白色的长袍遮挡了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的看见,他抿着的嘴角。   而他的身侧,子舰兽不断的抖动着脑袋,有着些许的不耐烦,更多的,则像是撒娇。   “等我找到了她,你就不用寄生在这怪物身上,到时候我们回到自己的星球……花,会重新盛开的。”   子舰兽慢慢安静下来,半侧着脑袋,呜咽了一声。   “我们没有多长时间了?这我知道,再等等。是不是她,马上就会知道了,她花期将至……”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姚守又不见了。   连溪去叫人的时候,刚想敲门,就看见门是虚掩的,她推开门后,看见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没有任何褶皱的床单。   她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床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温度,说明姚守早就离开了。   连溪想起昨天晚上大家吃饭的时候,讨论着今天去街上寻找物资的事情,姚守自始自终只是笑着,却没有开口,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去哪了,这并不难猜。   安花大厦内的诡异设备和生物,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姚守之前留下了针孔摄像头,算了算时间,也该去拿回来了。   “咚咚--”   “小溪,快出发了。”严泽倚在门侧,看着表情有些纠结的连溪,视线在房间内绕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预料中的影子,“他呢?”   连溪回过神来,冲着严泽笑了笑,解释道,“我马上就好,姚守好像出去有事了,我们自己去吧。”   姚守隶属于军部,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严泽这些年半黑不白,最明白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所以他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检查一遍,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带,别忘记了。”   “嗯。”   其实连溪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检查的,她穿的最多的是防护服,带的最多的,是武器。   这些,无论连溪自己检查了没有,连河都会再次经手一遍,他这两天虽然没有直说什么,也没有再拉下脸来教训连溪或者姚守,只是一个人默默生着闷气。   将最后一把枪的保险上好,连河将枪塞进了连溪的腰侧,敛着眸子说:“可以了。”   就在连河转身走开的时候,连溪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连河的腰:“哥。”   连河身体僵在原地,扯了一下没有扯动,语气有些僵硬:“先放开我,我还有东西没有拿。”   这会儿连溪哪敢放手,死死的抱住,跟着连河往前移动了几步:“哥。”   看见连溪这副耍赖的模样,连河被气笑到了,他挑了挑眉:“怎么不叫大河了?”   “大哥。”   “放开。”   “不放,大哥。”   ……   “噗。”严泽收拾完走过来,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见两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推了推眼镜说,“你们继续,可以当我不存在。”   这种见到杆子就往上爬的个性,也不知道像谁,连河吐出一口浊气,表情软化了下来。   他狠狠揉了一把连溪的头发:“别皮厚,赶紧给我圆溜溜的滚,再耽误下去,小心我揍你。”   这话没有任何威胁力,连河什么时候舍得揍连溪了,估计世界都末日了。不过两人都听出了连河语气中的退让,似乎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连溪见好就收,干净利索的撒开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哥,我给你拿包。”   ***   随着时间的推移,食物越来越少,上街的人越来越多。   军部没有任何动静,而子舰兽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祁安成为了一座孤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从最初的兵荒马乱,到现在在子舰兽身边穿过可以视而不见,恐惧在一天又一天中被磨掉,同时被磨掉的,还有最初的期望。   街上人脸上的表情有茫然有无助,但是眼中的麻木让连溪看的直皱眉,说实话,因为家里三个大男人都不简单,又有库存打底,这段时间,她很少出门。   两天前给姚守送机甲的时候,也是匆匆的出门,在漂泊的大雨中,全程跑到了目的地,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现在看起来,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得多。   不过,严泽和连河两人像是见惯了这些,一路上无论是打架抢东西,还是妇女孩子哭哭啼啼,亦或是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两人都径直走了过去。   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祁安几十万人口,见到的见不到的,这样的冲突都在不断的上演,从街头到街尾,说不定就有十几起。   救,能救得了多少人?   只要不触及底线,两人乐意将周围当作布景,视而不见。   让两人意外的是连溪的反应,她并没有“乐于助人”,也没有被路边各式各样人的悲情所打动,从头到尾,只是皱着眉,紧跟着他们,没有做出一件多余的事情。   三人的装备太过打眼,普通人都不敢撞上来,尽量避开和他们的冲突。   三人穿过两条主街,三条小道,最后转进一条小巷之内,停在了一个破旧荒败的工厂外。   “我先进去看看。”连河说着,将背包塞到了连溪的怀里,从包中抽出了手套,不缓不慢戴上。   他视线落在围墙之上,助跑了几步,单手抓在围墙上方,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围墙。   高压铁丝网在断电的情况下,防御能力形同虚设,他双手抓住铁丝网,撕开一道足够人通行的口子,一个侧身钻了进去,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现在明面上过的店面,估计都被搜刮的差不多了,容易打开的仓库,也应该没留下多少,这是姚守告诉我们的军用物资储备点。”严泽见连溪的脸色不太好,转移话题,“底下应该有一个冰库。”   连溪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过来,只不过关注点落在了另外两个字上:“踩点?”   “嗯,我和你哥想着怎么逃出去,所以踩踩点,找找路子,这个拿着。”严泽点点头,也没有隐瞒,他找出另外一双手套,递给连溪,“小溪,我们会带着你出去的。”   为什么这么急?   连溪想起这些天大家早出晚归,折腾的够呛,“是为了我么?”   “你只是原因之一,成人祭的花期太过重要,这里条件和环境都太不稳定,能出去是最好的选择。”连河再次出现在了墙头,顺着围墙又翻了出来,他边说着,边拍了拍手上的泥,“联邦军回来相当于正面开战,到时候祁安一片动荡,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差,这一城人,能活下来的,不知道……”   连河说到一半,突然侧过头去,在瞬间抽出枪来,对着巷子垃圾桶就开了一枪:“滚出来!”   只听“砰!”一声,一道身影应声滚了出来!   说滚,是一点不含糊的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原本就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衣服,裹上了一层黄色的尘土,倒是白色的头发,意外的显眼。   连河似是也想到了谁,并没有开第二枪,果然,对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挂着讨好的笑容:“那个,我刚才恰好遇见你们,就上来看看,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   他住在连家地下室的上方,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家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早就混了个脸熟。   他不依靠别人,也没有死缠烂打惹人烦,每一份物资都是自己实实在在找回来了,看着不怎么爷们,性格倒是挺男人。大家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觉得亚卡这人,除了性格不靠谱之外,其他的,都挺靠谱的。   连河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枪,不再搭理他,而是转过身走向严泽,低声说着刚刚看到的具体情况。   这是,默认他加入了。   连溪笑了笑,走到亚卡的面前,递上手,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你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舒服吗?”   “我手脏。”亚卡避开连溪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不舒服,只是我已经两天没有找到食物了……”   怪不得这两天没有见到他,连溪明白过来,从背包中翻找出早上剩下的饭团,递给亚卡:“给,垫垫肚子,回去我请你饭。”   “谢谢。”亚卡手捧着饭团,道了声谢,见另外两人没有反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然后口齿不清的说,“连小妹妹,你真好,回去了我要给你一个人开演唱会。”   亚卡要是不说,连溪都快忘了他是天皇巨星了,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连溪递上前一瓶水,然后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浮土:“行啊,我等着呢。”   两人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那边连河和严泽已经商量好了,严泽首先翻墙越了过去,连河紧接着而上,也翻了过去。   亚卡看着刷刷翻过去的两个人,拦着了想要爬墙的连溪,咽下最后一口饭团,将另一个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连小妹妹,你等下。”   他说着,助跑几步,紧接着跃上了围墙,却停在了围墙之上,没有翻过去。   他递出一只手来看连溪:“连小妹妹,我拉你……”   亚卡话音刚落,就看见连溪平地一个起跳,脚踩在墙上借力,一个跃身就轻飘飘的翻了过去。   亚卡:“……”   ***   冰库的路口太过隐秘,连河穿过整个废弃的工厂,来到了原本的员工食堂。   顺着厨房往里走,很顺利的看见了一口巨大的铁锅,搬走铁锅之后,出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视线中有一段从上而下的楼梯。   连河打头阵,严泽第二,亚卡第三,五感和身手最好的连溪,则被留在了最后。   见亚卡走入了楼梯,连溪便也攀上了精钢灶台,正打算走进去,却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回过头,只看见空荡荡和乱糟糟的厨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亚卡走了几步,见连溪有些不对劲,出声问道。   连溪摆了摆手,踏上了第一阶楼梯,拾级而下:“没事。”   在食堂前的窗台下,一只身长二十厘米的双翅昆虫抖了抖翅膀,朝着门口飞去。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手持电影将通道里照的明亮如昼,和绝大部分维护的很好的设施一样,这里干净而整洁,虽然是地下通道,一路走来也没有意料中的压抑感。   这些零零碎碎的补给点,大部分都是多用途的,一部分用于研究对象或者器材的储存,另一部分,则是军部或许几年用不上一次的补给。   每个城市的补给点,都有专人负责运转,每年旧出新进,保证战时储备物资随时都能用上。   这些储备点算不上十分机密的事情,可也只有一定权限的人才能够知道,以姚守的权限,想要得知这些并不困难。   一行四人并没有走多长时间,当一道大门拦住大家的去路的时候,连溪知道,补给点到了。   冰库是由太阳能供电,外面的自感灯还亮着,密码锁自然还照常工作--指纹虹膜密码三重解锁,硬闯的难度不小。   见到这,严泽松了一口气,只要电力供应正常,那说明里面的物资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战时储备的物资。   按照标准,十年都不会出现问题。   一旁的连河,表情也松动了起来,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皮包出来,将小皮包打开,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工具,他从包里找出扳手,镊子,剪刀……每找到一样,就帅气在手上翻转一下,随即插入腰上的工具袋中。   准备好工具,连河走到密码锁前,开始拆卸。   两掌大小的军制密码锁,有着极高的安保级别,但是连河的手下,轻松的跟拆卸玩具似的,不一会,外面看着无缝纯合金的表壳就被拆卸下来,露出里面的线路版来。   他接过严泽递上前的光脑,从光脑中延伸出两根电线,非常熟练的接入密码锁的电路板内,十指在键盘上翻飞。   --开始暴力解锁。   对连河并不了解的亚卡,被这一手震的不轻,他“啊”了一声,被连溪冷冷的扫了一眼,彻底消声了。   这点级别的安保水平,对连河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大家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只听光脑发出“叮咚”一声,连河已经停下手来,将光脑收了起来:“可以了。”   严泽拉了一把连溪,从后面护住她:“走吧。”   和所有的冰库不一样,里面由不同的玻璃房隔开,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不同的物资,从食品到医药,连溪所能想到的必需品,这里都有。   不仅有,数量也多的惊人,盛放的器皿上凝结着一层白霜,冒着丝丝的白气。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连溪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差变化,她平时并没有这么娇气,大概是花期将至,对温度的敏感度也随之提高了不少。   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下一秒,一件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脏兮兮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见连溪看过来,亚卡露出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连小妹妹,你别冻到。”   亚卡不知道是平时众星捧月的原因,还是天生心性如此,他对索兰的男女大防似乎并没有什么概念,要是自己和姚守是正常的配对,他这孟浪的行径,大概会被姚守当作调戏揍得不轻。   不过现在,连溪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有了外套,连溪好过了很多,打起精神观察四周,他们过来的目标很明确,过来拿一些需要的物资,以食物为主。   军用的物资有个很好的特点就是,热量高,重量轻,耐储存……   前面的连河已经走到了脱水蔬菜的架子边,停了下来,脱水蔬菜是利用机器,在短时间迅速蒸发干蔬菜的水份,等到要吃的时候,放入水中泡上一段时间,就又会变成水灵灵的蔬菜,很小的一包,说不定就是十斤的蔬菜干制的。   他从背包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黑色行李袋,分发给四人,末了还不忘叮嘱连溪:“喜欢什么拿什么,但是别贪多。”   “你们拿脱水蔬菜,我走过去一点看看。”连溪接过袋子,点点头,末了还不忘补一句,“我不会走太远。”   她现在的身手,就是真的走很远,连河也不担心。这里是冰库又不是火药库,再全然封闭的情况下,很难有什么危险。连河想到这,摆了摆手:“给你十分钟时间,这里太冷,你不能待太长时间。”   连溪转身朝着后方摆了摆手,示意没问题。   脱水蔬菜、压缩饼干、高热量冲剂饮料、自热食物、即食罐头、营养液、营养胶……每个架子上都放着不少东西,只要看着合适,连溪都会捡轻的拿,捡热量高的拿。   味道,在生存的前提下,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   这里东西是不少,可惜祁安的人太多,这一仓库东西扔进几十万人口中,连水花估计都翻不出一个,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她性格利索惯了,拿东西并不拖泥带水,捡重量轻的、能量高的、重量轻的……也不贪多,配比着觉得够就行。   这一次,她倒是见识到了军用物资的丰富程度,并不像连溪所想象的那样品种单一,用好的调料烹制的话,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这么边拿边走,不知不觉的从架子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   “嘿!”亚卡突然从架子后面蹿了出来,身上挂着单薄衬衫,还染着血渍,他帅气的脸上露着孩子似的笑意,递给连溪一个小盒子,“看我找到了什么。”   连溪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这么不着调的人了,愣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个世界的男女大防太过严重,普通男女之间几乎没有交集,更不用说异性朋友,这几年她常常想起以前上学的日子,性别界限虽然横亘男女之间,却从来不是相互交往之间的障碍。   无论男女,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呼朋唤友,ktv里鬼哭狼嚎,酒桌上豪气冲天……当年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却变得无比艰难。   亚卡,让她找回了过去的影子。   她接过盒子,在亚卡孩子似的期待眼神中打开盒盖,里面是满满一盒巧克力,银币大小,一口一个。   她拿出一个巧克力放进嘴里,感受着口腔内丝滑的口感,满足的眯起眼睛,随即将巧克力递上前:“你也吃一颗。”   亚卡撇开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是男人,吃这个算什么,好吃吗?好吃的话,这一盒都给你了。”   “很好吃。”连溪眯起眼睛感谢,连河平时限制她吃甜食,所以家里甜食的库存几乎等于零,这是她这段日子第一次吃甜食,“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还要感谢你们带我进来,不然我怕过两天就要饿死了。”亚卡似是不习惯被人道谢,他脸红了红,撇开头岔开话题,“这边你也看的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   “好。”连溪回答完,转过头对不远处的连河说,“大河,我去那边看看。”   连河正在看着一盒食物的成分说明,听到连溪的话,摆了摆手,示意明白了。   越往里走,物品的体积越大,除了大米面粉之类的,连溪能够拿上一些,像速冻的肉食,的确是很难带走。所以后面几排架子,连溪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的路过,偶而拿一两件东西塞到袋子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知道连溪走进最后一个被隔开的玻璃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架子上一颗颗摆放着鸡蛋大小的卵,半透明淡蓝色,足足有半屋子,而另外半屋子则是毛玻璃阻挡开,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这是什么?也是储备粮么……”连溪伸手想去拿,却被一只手给阻止了。   严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身侧,他扫了一眼连溪:“这是研究冷冻区,又不是食品区,这卵我之前没有见过,实验品的可能性更大些,可不是用来吃的。”   连溪才发现自己和亚卡不知不觉走到了另一侧了,笑的有些尴尬:“吃不到没关系,反正看起来,似乎也不好吃。”   “你是饿了么?我们收拾完早点回去。”严泽揉了一把连溪的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再揉了一把,“去一边呆着,我取几颗回去看看。”   他说完,拿起镊子,夹了一个卵装进特制的盒子里。   连溪和亚卡两人乖乖的一个人拖着一个袋子,站在旁边等着,连溪觉得手上这盒巧克力回去了也是保不住的,反正吃到肚子里的总是自己的,索性一颗接着一颗吃起来。   亚卡似是等的有些无聊,走进毛玻璃隔层处,好奇的到处打量,最后试探着在把手上转了转,只听见吱呀一声,关着的大门被打开了。   看见里面的情节,亚卡似是愣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冲着连溪道:“连小妹,你快过来看?”   “唉?”连溪吃下最后一颗巧克力,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见亚卡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走上前去,“来了,怎么……”   剩下的话,都被她吞了进去,她看见了一屋子密密麻麻的昆虫,各式各样的,被放在玻璃展示柜上,有五彩斑斓的,也有尖牙利嘴的,更有双翅剧毒的……二十厘米大小,和一只小兔子的体积相当,一只挨着一只放在透明的玻璃罩中,一动不动,像死去已久却依旧鲜活的标本。   还好是死掉的,不然以它们的块头和颜色,咬一口估计都能咬死人。   “你说,我能不能带一只回去?”亚卡眼睛盯着玻璃罩,问连溪。   “能进这的生物,肯定不简单……”连溪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心里莫名的焦躁起来,“你别乱动,等严哥过来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小空间的温度不一样,还是因为巧克力热量的原因,连溪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已经趋于正常了,越来越热。   她正思考着是不是将衣服还给亚卡的时候,亚卡已经凑上来耸了耸鼻头:“连小妹,你身上好香。”   连溪躲开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一摸头顶,果然摸到了花株,她顺着花茎往上摸,摸到了花苞的位置,花朵全然绽放了。   连溪没有料想到花期在这时候成熟了,直觉的退后了几步,和亚卡拉开了不短的距离,这也导致了刚刚只是站在门口的她,现在已经走进了玻璃房的内部。   她身上的香味浓烈的异常迅速,几乎在短短一分钟内,整个空间就充斥着浓郁的花香。   与此同时,玻璃罩内的昆虫动了,它们犹如冬眠醒来的,在茫然的打量着世界之后,开始疯狂的撞击着玻璃罩,几千只昆虫一同撞击着玻璃,似的原本就只是起装饰作用的玻璃罩一块块的碎开。   哐当哐当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这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连溪亲眼见证着一个个“标本”活过来,来不及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迅速反应过来,往门的方向冲去,顺手把呆愣在原地的亚卡给推了出去。   在两人堪堪跑出大门的时候,连溪一根藤蔓抽了出来,勾住大门,啪的一声关上。   玻璃房内传来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几秒钟后,连溪感觉到玻璃房门被狠狠的撞击着!   她没有发现的是,身后的亚卡并没有之前的慌张失措,而是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研究室级别的玻璃门,抗压性自然没有话说,连溪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将门锁上。   按理说,这种安保级别的独立密封空间,短时间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想起刚刚密密麻麻的昆虫复活记,连溪后背都发麻,手抓着亚卡不断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了刚刚过来的连河。   连河扶了一把连溪,皱起眉头,视线在连溪身上转了一圈,确定她没事之后,:“小溪,怎么了?”   里面的昆虫还在漫无目的的冲撞,整个玻璃房似乎都剧烈抖动起来,不远处的严泽也感受到了,直起腰看着连溪。   “里面是昆虫陈列室,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所有假死的昆虫都复活了,都是二三十厘米长的昆虫,攻击性估计不弱。”连溪来不及解释太多,抹了一把汗水,视线再次落在了不透明的密闭玻璃屋内,“赶快走。”   连河了解自家妹妹的脾气,随着这些年身手日益出色,性格愈发冷静,能她这样露出这样表情的事,根本不需要确认:“走。”   连溪逃跑的时候,还不忘自己拖着的袋子。   装了大半袋,不到一百斤,连溪将亚卡的袋子也一起拿了过来,两个袋子放在一一起,单手提着反手就背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抓住亚卡:“跟紧我。”   三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默契早就训练起来了,行动不慌不忙,但是撤退的速度非常快,不怎么默契的那一个,被连溪直接拖着走。   亚卡还算勉强能跟上三人,不然,连溪估计会考虑直接把亚卡给扛了,明星为了上镜,都是偏瘦为主,重不到哪去。   一路上和来时一样,并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三人没过多长时间就到达了冰库大门处,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连溪,心突然沉了下去。   ——大门紧闭着。   连河迅速拿出光脑终端,吐了一口气,不禁加快了动作:“门智能反锁了,又加了一重锁,希望还来得及。”   这边连河在暴力解锁,那边的动静已经异常剧烈,连溪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背后的凉意,血脉内涌动着的血液终于平息了不少。   严泽走到连溪的身前,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一脸沉重:“提前了。”   他并没有点名,但是两人都知道什么提前了,连溪打起精神:“现在的确不是时机,不过迟早都要来的,也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坏,最近总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严泽并不知道她口里的“总”还有什么,但是连溪的口气太过无奈,他有些心疼的拍了拍连溪的肩膀:“等出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远处轰然一声巨响,这动静与其说是玻璃门被撞破,倒不如说是整个玻璃屋子都炸开了。   连溪视线看向连河,连河眼中的沉重都快溢出来,上下翻飞的手指不断的加速,几乎化成残影。   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快。   嗡嗡的振翅声似乎还远在天边,可眼前的昆虫大军已经铺天盖地而来,连溪站在前方,也顾不得一旁的亚卡怎么想,身上藤蔓尽数抽出,扭动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三人护在了身后,留有最后四根护在自己身前。   “小溪!”严泽的声音有些急切,“你不能这么做。”   连溪咧嘴笑了笑,当作没有听到,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能不能做的。   只有,值得不值得。   她视线盯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记起了还是连小花时候的那个梦,黄沙漫漫、铺天盖地的虫子、土质城堡、模糊的人影……   连溪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的眼睛瞬间变成血色,脑袋上的花尽数绽放,身上的香味愈加浓郁,即使在冰库这么空旷的空间,味道也浓重的仿佛实质化。   红黑色的纹身从锁骨两侧一直朝上蜿蜒,最终缠住了大半张脸,覆盖在眉骨位置,最终在眉心落下一朵花的印记。   ——看着,更像是多出了一只眼睛。   身侧仅有的四根藤蔓同时动了!   藤蔓舞动的速度很快,以藤蔓为周长,顺时针舞动,分三个方向,几乎将周围几乎围的密不透风,泼水难进。   可即使这样,还是有漏网之鱼,凭着强悍的体魄硬闯进来。   最后一根藤蔓凌空一甩,“啪”一声脆响,将昆虫直接打飞了出去!   她既没有舍身取义的意思,也没有同归于尽的想法,这样做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连河打开大门,该跑的她还是会跑。   只是她此时脑子已经被热成一团浆糊,无论自己如何冷静,总是在某一瞬间突然就断片了,昆虫似是也找到了节奏,等联系断片的一瞬间,疯了似的冲了进去。   一次一两只还好,可一次十几只甚至几十只呢?   连溪眼睁睁的看着昆虫越来越逼近自己,十几只昆虫几乎同时落在自己身上,然后——   侧过头,蹭了蹭连溪。   连溪:“……”   ***   连溪坐在地上,头顶是乌压压的昆虫,似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悦,都不远不近的围着。   有不少昆虫抱着比它们体积还大的物品,孜孜不倦的扔在连溪面前,然后再她面前跳个八字舞,一副求赞美的样子。   严泽失笑,拍了拍连溪的脑袋:“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刚刚,一大群昆虫争先恐后的将连溪围住,让他和大河几乎目眦欲裂,正想突破藤蔓上前去救人的时候,昆虫堆里想起了连溪的声音:“都离我远一点。”   一大群昆虫哗啦啦的倒飞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敢越雷一步。   一直到走出地面,也只敢不远不近的缀着,几个人见状似乎也明白过来现状,一口气卸掉,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于是,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岂止是喜欢,简直是爱好么。”亚卡显然吓得不轻,嘴唇发白,可是还记得调侃连溪,“……求爱的物品都堆面前了,不信你表示你回应下。”   连溪试探性的伸出手指,一直双翅尖牙的昆虫娇羞的飞上前来,触角抖了抖,慢慢的靠近连溪的手边。她顺手用手指轻轻的揉了揉它的腹部,只见得刷的一声竖起触角,双翅加速,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这下,连一旁不说话的连河都看懂了:“它,害羞了?”   囧囧有神,见过蝶恋花,蜂寻蜜的,倒是没见到一群昆虫这么求她顺毛,最后还害羞的。   都尼玛是什么事。   连河被刚刚连溪的处境吓得不轻,走过来单手拉着连溪的背包,让她站直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其外伤,直接拎起她的袋子,低声道:“我们回去。”   身后一大群昆虫呼啦啦的又跟上来。   连溪无奈回头,对着一群昆虫说人话:“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你听懂我的话,都别跟着我了,散了吧。”   领头的昆虫落在了连溪的肩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紧接着它响起了尖锐的鸣声,展翅翅飞向了天空,上千只昆虫也跟着四散飞开,慢慢的消失在了眼前。   亚卡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走吧,该回去了。”   这一趟,收获颇丰。   满载而归的四人并没有顺利返回,而是绕了小路,他们倒是不怕明抢的,手中的家伙都是见过血的,就连最弱的亚卡,自保也是远远够的。   只是怕那种“我们是孤儿寡母,你就该让我,我是弱者,所以我就是真理”的人给闹恶心了。   七八个孩子抱着他们的腿,是给还是不给?   只要给一个,不出几分钟,上百人都会冲出来……   连溪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灾难时间越长,人情似乎也就越淡漠,现在自己经历过了,反而明白了,人的善良是会被磨掉的……   一路上,除了收拾了两批不怀好意跟踪的人,其他的也算顺利。   四人回到家,看见了地下室入口前一滩血渍。   ***   姚守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像是被碾碎后重新长出来一样,到处都疼。   只是更加明显的,是手上的触感,软软柔柔的,小一号的手,温度却让他舍不得放开。   连溪睡在床侧,长发盖住了半张脸,她的呼吸很平稳,但是眉头却紧锁着,显然睡的并不安心。   她的身上,浓郁的花香几乎将他的理智给掀翻,姚守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想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伤比想象中的还要重,拉扯到伤口的疼痛让他的额头立刻就爬满了汗水。   姚守他对疼痛的忍耐力几乎变态,这个时候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压在喉咙底的声音,更像是闷哼。   连溪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还有着些许茫然,随即迅速清醒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嘴里说着没事,可姚守的脸色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连溪从认识姚守开始,他都是一副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样子,何尝见过如此虚弱的模样,更何况,他身上的疼,她也算感同身受。   她想到这,抽出自己的手,走到一旁的桌子边,端来一杯水递到姚守的嘴边:“这是止疼药剂,严哥说,等你醒来如果觉得疼,就喝半杯。”   姚守就着连溪的手,一口口的喝了半杯,他倒不是自己怕疼,只是怕牵连了连溪。   止疼药发挥的效用不错,姚守歇了几分钟,终于缓了过来,他侧头看着连溪,看着连溪又是找药,又是找来食物……非常贪恋这一抹温暖,私心里恨不得时间永远禁止在这一刻。   只不过,此时的确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姚守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连溪说:“我回来的时候贴身放着的东西呢,还在这么?”   “在。”   “你先打开。”   连溪从床侧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上面还染着血渍,当时姚守放在心口位置,就知道这东西对他有多重要,所以即使沾染了血渍,也不敢打开清洗。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一个塑胶袋来,打开塑胶袋,拿出了里面的一张储存卡。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安花大厦那间房里的监控视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姚守点点头,神情异常严肃:“你能叫你哥和严泽过来一趟么?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说。” ☆、第80章   第八十章   连溪很难去描述自己看见姚守躺在血泊中时的心情,就好像心脏的某根神经,蓦然被拉紧,一抽抽的难过。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的疼痛,只不过她现在处于花期成熟阶段,身体无论什么部分,都处于亢奋阶段,几乎将痛感直接中和了。   也间接的,压制了不少沸腾的热血。   严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手边摆着略显简陋的午餐,见到连溪从门内出来,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醒了?”   “醒了。”连溪掩上门,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表情倒是缓了下来。   严泽挑着眉,有些意外,那样的伤势,这么短时间就能醒过来,要么就是恢复力特别强,要么就是意志力超出常人。   不过想想他的年龄和经历,倒也觉得正常,十年一线战场上熬出来的人,意志能薄弱到哪去?遂收起了书,将手边的盘子递给连溪:“我去看看,你先吃点。”   姚守这一天都握着连溪的手,连溪早餐也只是胡乱吃了几口,更别说晚餐了。   连溪点点头也不客气,接过盘子拿了一块午餐肉,裹着面包片里,对折再对着,然后直接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姚守那人拧巴的厉害,又爱逞强,估计再疼也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严哥,你别理他就行,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呵。”连河从仓库里走了进来,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污渍,边看着连溪边嗤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说你自己啊。”   --这绝对是亲哥。   连溪嘴里东西在还没咽下去,只能甩了连河一个白眼,端起一旁的白开水灌了几口,连水带食物一同咽下肚,打了个饱嗝。   “嗝--”连溪揉了揉肚子,一本满足,“姚守让我叫大家过去,好像发现了什么,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过我觉得都睡了三天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刚让他喝了药,让他先缓缓再说。”   这重伤之下,昏迷了几天几夜,又不是电影,病人醒来还能神采奕奕,马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又不是嫌活的时间太长了。   姚守并没有迎来意料中的会议,而是因为连溪喂的一半止疼一半安定成分的药剂,打起精神吃了严泽喂的一碗粥,被严泽一针安定下去,再次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严泽确定姚守昏睡过去后,侧过头对门外的连溪说:“再睡醒,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好好养伤就行了。”   “严哥,幸苦你了。”连溪这话说的真情实意,却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严泽现在更像是她另外一个哥哥,一路走到现在,在她心中,和大河几乎等同。   严泽微笑着点点头,将东西收拾完,提着药箱走出去:“那我先出去。”   连溪倚在门前,静静的看着姚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能活下来就是好事。她收起其他乱起八糟的情绪,替姚守盖好被子。   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找出了闲置的光脑。   ***   再次醒来,姚守的精神好了许多。   在两人都不愿意吃阻感药的情况下,严泽对姚守开止疼药的质量一点不含糊,后遗症就是,反应要比往常要慢上半拍。   他盯着连溪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连溪已经拿着端起被子到了近前。   姚守别开头,暂时不敢喝他们给的水,或者是加过料的水,他明白他们的想法,也能理解,但是此时的确不能再拖了。   姚守吐了口气,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伸手从枕头一侧拿出卡,递给连溪:“小溪,帮我打开一下。”   连溪趁着姚守虚弱,有胆子放倒他一次,但是的确没胆子放倒他第二次,他这人责任心爆棚,也不知道什么是放弃,整个军部都撤离了祁安,就他一个人傻傻的留下来……   “好。”连溪在姚守背部垫了一个枕头,好让他坐的更加舒服一些,她拿出自己放在一旁的光脑终端,将储存卡放了进去。   找到卡内的文件,就一个视频文件,连选择都不用选择,连溪直接点了打开,然后用了共享视线。   ——军用的针孔监视设备,清晰度很高。   视频的开始,有些晃动,看见姚守清晰的脸来,他正对着镜头,正在调整着角度,背后的玻璃地面下,金色液体微微晃动着。   连溪站在不远处,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她的五官,连溪的声音有些紧张:“姚守,你先过来,那样太危险了。”   姚守依旧挂着笑容,拿起了光脑对着另一个方向拍着什么,随即边走边笑:“好,来了。”   ……   这一段,连溪和姚守相处的太过和谐,连严泽和连河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两人,连溪咳嗽了一声,忍住快进的冲动。   果然,视频后面将几天前的事情重现了一遍,被困在巨大容器里的怪物,冲撞玻璃时镜头的抖动,还有连河姚守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但是因为怪物的动静太大,抖动的视频中很难分辨两人说了什么,最后看见姚守背起连溪,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不一会,容器里的怪物仰天嘶鸣,隔着监视器似乎都能感受到当时的危急。   “我发现大楼有些不对劲,处于安全的考量,先带着连溪离开了。”姚守解释着,声音有些虚弱,“因为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过了几天后,我又折返回去,想将摄像头拿回来。”   姚守说话间,视频中已经有子舰兽破窗而入,闯进了楼层。   后面的源源不断赶上来,它们的体积很大,往往几只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后面的只能悬浮在窗子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透过摄像头的一方天空发现,它们稳稳的,将房间包围成了一个铁桶。   “小溪,快进。”姚守看向连溪。   这毕竟是监视画面,几天加在一起近百小时的长度,自然不可能一分钟一分钟看去。   连溪点点头,单手在快进的界面上一抹,画面随着手指抹动的速度向前推进着。   大家走马观花式的了解到了,在之后的两天,子舰兽跟着魔了似的,围在周围,容器四周,四根碗口大的孔内伸出了宛如导管似的东西,一时分辨不出来是口器还是触手。   它们慢慢的攀上地面,最终蜿蜒至子舰兽的身前,像是突然闻到兴奋剂似的,猛然的往后退一步,上半部分宛如活了一样“昂着”头,深深的扎进四只子舰兽体内。   翻滚着的金色液体,在咕噜咕噜的冒泡中,渐渐被染红了。   四只子舰兽累了只是趴在地上小憩一下,其他时间完全都呆在原地,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若不是眼睛还睁着,就好像是冬眠了一样。   每过六个小时左右,就会换一批子舰兽下来,维持“供血”的持续,这种近虔诚的近乎献祭的举动,让大家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没有为什么,包括连溪在内,下意识都觉得,肯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昏暗的光线,满眼的子舰兽……即使是快进,似乎也能感受到当时那晦涩的颜色和低沉的气压。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透明玻璃内的金色液体已经变成了血色,咕噜噜的剧烈冒着泡,像是从内部沸腾了起来,容器的动静越来越大,但是一旁的子舰兽却纹丝不动,仿佛成了一座座静止的雕塑。   动静扩散的很大,镜头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视频上下左右晃动的厉害。   这一振动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房间里的四人,也屏息跟着看了二十多分钟,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快进。   半个小时左右,画面中又安静了下来,剧烈的摇晃彻底消失,沸腾的血池也平缓的像是一池死水,就好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子舰兽动了。   一直装死一动不动的子舰兽,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从半趴着的姿势站了起来,它们的体积太大,焦躁的走在楼层内,末尾的几只甚至正在朝着窗外撤离。   窗外密密麻麻包围着一圈的子舰兽,也缓缓的散开,无形中拉开出一定的距离,视线却没有离开房间,依旧死死的锁住。   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风雨欲来的氛围笼罩了整个画面,明明画面中的玻璃容器波澜不惊,但是连溪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   像是验证连溪不好的预感,玻璃容器内血色溶液水位在不断的下降,以肉眼的速度,慢慢的消失了。   随着水位越来越低,最终露出一个硕大的脑袋,不再纤细的脖子,长出鳞甲的上半身,还有两只刚刚长出来的短小的肉翅,初具雏形的尾部,健壮的四肢。   道光似的脐带顺着它的腰侧一直往上缠绕,几乎缠绕到了脖子之上,透明的脐带里流动着鲜血似的液体,顺着它的呼吸,慢慢的没入体内。   终于,它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白色的眼睛,白色的瞳仁,白色的眼白,眼白瞳仁中间,只有一圈浅浅的银色光圈区别,但是旁人还是能够清晰的透过这双瞳仁,看到里面的情绪。   锐利的,气势无双、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当子舰兽睁开眼睛的一瞬,四周围着的子舰兽骚动了起来,人类很难看清楚它们的表情,但是可以通过它们的举动推测出一些。   他们四肢明显放松了下来,身上的戾气也少了许多,领头的一只子舰兽似是极为兴奋,仰头长啸。   无论窗外或者室内,上百只子舰兽在同一时间齐鸣欢呼,呼啸声让光脑的扩音设备刺啦啦作响。   “咳咳……”姚守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静。   连溪回过神来,侧身给姚守递了一杯水,姚守摇了摇手示意不要水,“你们再看。”   连溪点点头,将水复又端到了桌上,视线再次移到了画面之上。   怪物的眼睛睁开之后,旁边子舰兽的反应非常奇怪,他们似乎有些兴奋、也有着畏惧,但是更多的是凝重,室内的子舰兽有些不安的刨动着四肢,就好像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任务等着它们。   除了四只守在周遭的子舰兽,其他的子舰兽破窗而出朝着对面飞去,视频面对窗户只有有限的视角,更何况有距离限制,并不能看见对面窗户内做了什么。   只能透过那一方空间看见,围在周遭的子舰兽像是得到了什么统一的号令,四散开去,朝着不同的房间飞去。   有朝着安花大厦,也有朝着对面的大楼,一只子舰兽一个房间,没有重复。   视频内,清晰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就好像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又好像是子舰兽进入屋子,将玻璃制品全部砸碎。   并没有过多长时间,第一只进入房间内的子舰兽,又飞了出来。   但是这一次它并不是独自出来,嘴里拖着,爪子拖着什么,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连溪感觉自己呼吸都静止了,但是脑子意外的清醒,反应比思维更快,将视频放大到无数倍,终于在混乱中,看见了子舰兽拖着的生物--   那是一只发育的只有一半的怪兽,比连溪前几天所见到的更加弱小,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纤细的脑袋外侧在一边,身体上都是血渍,不断的抽搐着。   缠绕在它们身上的脐带还没有脱落,四肢更是连发育都没有发育出来,这连半兽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一个胚胎。   子舰兽就这么拖着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胚胎飞向了高空,随即嘴和爪子一起放开,将整个胚胎直接从高空抛下。   “轰!”   应声的,楼底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像是拉开了屠杀的序幕,一只只没有发育完整的半兽被生生的拖了出来,然后子舰兽一次次的飞起,又一次次的从高空抛下。   有的半兽其实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仅仅比之前所见的晚几天,却也被拖了出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哀鸣,却不能让子舰兽停顿一下,同样被当场被杀掉,再从高空抛下。   没有任何怜悯。   这么惨烈的情节,连溪本以为会发生在人类身上。   但是事实上,子舰兽侵入祁安后,第一次大规模屠杀,是针对同类。   “有一些群体繁衍的生物种群,会同一时间培养若干的新皇,可是一旦确定了真正的新皇,为了种族的延续,也为了新皇的安危,其他的胚胎必须扼杀在胚胎里。”严泽脸色有些难看,很多群居的生物,为了种族的延续,通常会采用如此极端的办法,才能够彻底的保证种族的安全。   比如峰蜂群。   可是作为高度文明的人类,即使仅仅是旁观,这种方法还是太过惨烈,也太过灭绝人性!   “是的,它们的新皇已经养成。”姚守虚弱着声音,还是凝重如水,“我过去看的时候,两座大厦周围都是兽形胚胎,新皇已出,其他同时培育的胚胎,自然就沉了隐形的威胁,不然出现双皇或者几皇的情况,会破坏种族群居的统一。为了种群的延续,自然要将威胁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一直没有开口的连河神色也不好看,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子,平时嬉笑的表情收了起来:“它们这次过来,把新皇都培育出来了……是准备在祁安扎根了。”   原本就肃穆的气氛,在连河话音落下之后,变的更加凝重起来。   “正确的说,它们是想在索兰扎根了。”姚守一脸平静,对这个答案近乎默认,“我再给你们看一些东西,小溪,你把画面的控制权给我。”   连溪点点头,手指在光脑终端上抹动,将光脑的控制权分享给了姚守。   姚守艰难的直起身体,脸色发白,身上缠着的白色绷带瞬间就被血色浸透,连溪立刻伸出一只手,扶住姚守,怕他摔倒。   他本人似是毫不在意,一只手反手握住连溪,用的劲很大,像是想要从连溪身上汲取某种力量。   几秒钟后,姚守苍白的嘴唇上显露出血色来,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手在视频上操控着。   剩下的场景,姚守跳跃的很快,画面也是断断续续的--   姚守偷偷进入安花大厦取摄像头,放在自己身上,将视角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反而更加清晰的让大家了解到了,他是怎么被子舰兽包围,怎么在重伤的情况下打开机甲,利用狼枭力挫子舰兽。   原本姚守已经逃出了子舰兽的范围,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又折返回去。   视野离阳台越来越近,视频摇晃的画面中,能看到楼顶上破损的厉害的玻璃屋中,里面陈列的物品也越来越清晰。   姚守收起机甲,走向玻璃屋。   “望远镜?”连溪看向姚守,如果视频显示的没错,姚守现在虽然受了伤,但是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冒死回来,就为了望远镜?   “祁安每年夏季夜晚流光,安花大厦是最适合观测的地点之一,所以大厦楼顶都会常备望远镜,不是高倍数的天文望远镜,但是看看流星雨和流光之类的天象,还是绰绰有余的。”连河见连溪一脸茫然,解释道,“原本,我和严泽想带你去看看,行程都预定好了,可惜……”   可惜,世事难料。   “不仅如此,这组望远镜比较特别,是可录入式的望远镜,不仅能够看,还能够将看到的画面储存。可以当远视野的摄像机理解,很多商家甚至用来直接拍摄天空的场景,我们军部在高空演习的时候,也会在地面上备上几台,让视角更加的全面。”   视频文件套着另外一个视频,姚守说着,手上的动作加速了:“当初子舰兽出现的太过突然,祁安几乎在瞬间沦陷,紧接着网络掐断,我去过军政大楼,也去过一些大楼寻找监控录像,近空的画面上,只能看见母舰兽飞入时的场景,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便想到了这些望远镜,边将里面的储存刻录了下来。意外的,发现了一些东西,你们自己看……”   视频到这,已经转入天空。   黄昏的恒星,蒙上一层角色,云层被镀上瑰丽的外衣,晚霞绚丽绝艳。要不是视频底下的时间表还在跳跃,就仿佛是一副静止的图画。   几分钟后,视频中突兀的出现了一道极亮的光,一跃一跃的跳动着,之所以说是极强,是因为在黄昏日光的直射下,还能如此醒目。   慢慢的,一道光分成两道,两道光分成四道……一直到第十六道光才停止分裂,它们似是在天空中寻找什么,最后确定了一个位置,在天空中围城一个圈来。   看到这,包括连溪在内,都没觉得什么,只是几束光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种想法刚刚升上心头,天边的绚丽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是肉眼可见的那种明暗变化。   云层开始不断的翻涌,慢慢的顺时针的转动起来,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飙风,云层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分离出一个圈子出来,恰恰和光圈重叠。   就在这个时候,变化突生。   天空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洞,原本只是汹涌的云层慢慢的消失,就好像一点点的被抽干净,昏黄色的天空被打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   望远镜的视线太过遥远,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肉眼很难判别这个黑洞有多大。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连溪多长时间,因为不到五分钟,黑洞内缓缓的飞出一道黑影--   母舰兽。   体积庞大的母舰兽,所占的面具,还不到黑洞的二分之一。   可见这个黑洞几乎等同于半个祁安大小。   一只紧接一只,几乎在半个小时之内,前后四只母舰兽鱼贯而出,黑洞像是活了一样,在最后一只母舰兽全部出现之后,黑洞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后缩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   所有的零碎的线索在这一时间被串联在了一起。   事情从头直接捋到了尾--   怪不得,怪不得它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祁安一道连着一道的防护机制完全没有任何预警,怪不得没有任何人在事先发现异状……之前大家的猜测都倾向于军部出了叛徒。   亦或是,外星势力为了政治和资源,参与到了其中。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的简单,它们,就是凭空出现的。   而最大的谜团,它们为什么死守在祁安,不迈出一步,就更容易解释了……它们需要相对和平的空间,培养它们的兽皇。   “它们这次过来,利用了黑洞,以祁安的为坐标,开了直通的溶虫洞……正式的占领祁安,培养新皇,应该是想把这当作老巢”姚守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见到其他三人脸上的反应,并没有觉得奇怪。   作为和子舰兽交战了十年的军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子舰兽,它们庞大的体积,总是会让人误会它们的智商不够。   其实刚刚相反,它们的智商已经逐渐趋向于高等生命,只是它们的体系自成一派,自身的战斗力就极强,肉搏的战场上,大家很难去发现这一点。   “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们既然能做到第一次悄无声息到达索兰,自然能够做到第二次,第三次……几次之后,联邦军队即使赶来又能如何?子舰兽已然占领索兰,那个时候,整个索兰必定要决一死战。所沦陷的就不仅仅是祁安了。”   姚守的声音嘶哑中带着苦笑,“现在,外面对祁安估计,还一无所知。他们还等待着星域大部队的归来……”   如果真的拖到那个时候,什么都完了。 ☆、第82章   这场谈话,让四个人的心情愈加沉重。   除了姚守,其他三人其实对拯救世界这一项伟大的事业,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想法。   他们三人从小混迹底层,见惯了世界最阴暗的一面,对心灵和行动都光明的人不是不保持敬仰和佩服,但是自己去做,就未必做得到了   即使灾难来临,他们之前想着,只要过好自己,等大部队跟上,无论结果如何,以他们几个的能力,总能趁乱冲出去。   这个总能是建立在军部占上风,或者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而不是索兰都快要覆灭的情况前提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逃出祁安又如何,他们总不能逃离整个索兰。   姚守说的很明白,目前新皇已立,时间每拖上一分,局势就会更加危急一分,他们已经拖不起。   “所以,我打算出去。”姚守的表情很宁静,像是早就做下了这个决定。“过两天,我就会出发,祁安我希望你们能继续注意,如果……我失败了,就带着小溪找个地方躲起来,联系维兰,她那么喜欢小溪,会派人来接的。”   跟交待遗言似的。   连河觉得自家妹妹的未来用不着他去想,姚守此番叮嘱,是典型的管太多,但是想到他现在的状况,他勾了勾嘴角,决定大方的不去计较,拉开门走了出去。   而主人公连溪装作没有听到,以姚守的性格,不做这个决定才是最奇怪的,他这人这辈子估计都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   “你管的还真宽。”连溪这话说的一点不客气,若是情人之间说出来,倒更像是撒娇。   可连溪声音冷若冰霜,她弯腰接过他手中的光脑终端,将他后背的枕头抽掉,然后扶着他再次躺下:“你先好好休息,你现在别说站着,连爬着都困难,有什么事情等你能站起来再说。”   连溪的性格,一直卖萌耍赖惯了,平常能躲就躲,性格嬉笑怒骂想来就来……但是这么严肃的情况,异常少见。   她眼角翻腾着的怒意让姚守顿了一下,再次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塞进了被子中,连溪已经走出门去,留给了姚守一个背影。   连一盏灯都没有留给他。   三人出了房门,面色有些难看。   面面相觑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连河上前,避开连溪脑袋上的花苗,揉了揉她的脑袋:“刚刚看你随意的就吃了几口,再吃点?”   这个时候谁能有胃口,但是连溪也知道他们担心自己花期营养不够,遂点点头:“你们陪我再吃点。”   这个点,也没有人有心思做饭,将一些速食的食品加热,连溪看着差不多就端了上来,三人围坐在桌子旁沉默了一会儿,见连溪一脸平静的样子,都打起精神吃起来。   军部特供的食物,热量高味道却寡淡的可以,严泽和连河本来就吃过中饭,勉强吃完面前的部分,却没有人离开,就好像等待着彼此出声。   “我不否认姚守的实力,但是他伤城这样,即使在医疗条件好的情况下,也需要个把月,才能够恢复到一般的水平。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只能是送死……”严泽端起一杯白开水,视线却落在连溪的身上。   连溪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严泽的话:“他自己都知道是送死,刚刚不是交待遗言了么?”   连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评论今天的食物不错,旁人几乎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出去。”连河手中把玩着手上的餐刀,反手将餐刀钉在了木质的桌上,认真说,“我对祁安很熟悉,身手不比姚守从差多少,逃亡经验丰富……现在,我去是最好的选择。”   “我去比大河更适合。”严泽推了推眼镜,“这次能不能出去,和身手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在这么多子舰兽的围剿之下,单兵的战斗力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是医生,对生物的了解是最深刻的,性格沉静,我反而觉得,我比大河的更有优势。”   严泽和连河,在骨子都是高傲和内敛的人,这辈子估计没有好好夸过自己,但是唯一一次夸自己,还是赶上去送死。   连溪各种情绪在胸腔里翻腾,可最终还是化成一团凉气,在五脏六腑里蹿着。   “我饭还没吃完呢。”连溪勾起嘴角,端起自己还剩一半食物的盘子,“是不是等我吃完饭再聊?”   这么沉重的话题,再聊下去,真的会消化不良的,她已经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现在脑子太乱,只想安静安静吃顿饭。   严泽和姚守同一时间看向连溪,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色,同一时间安静下来,这事情的确不用拿来给现在的连溪添堵,他们俩找个地方商议就行了。   于是,世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连溪一个人吃饭的声音。   吃完饭,连溪没有心思去洗碗,将餐盘扔到洗碗台内,就着水龙头冲了个脸,抬起手满不在意的抹了一把,然后回房间睡觉。   这一觉,几乎睡到了自然醒。   地下室,是没有明暗变化的,光线任何时间都一样,开灯明亮如昼,关上灯则漆黑如夜。   连溪看着房间里荧光的电子钟,才知晓,这一觉睡到了半夜。   她摸了一把床头桌,却只抓到了空杯子,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端着空杯朝客厅走去。   路过姚守的屋子,见门内还亮着,正打算敲门,手碰到门才发现房门时虚掩的,直接被推开了半寸。   透过门缝往里看,照理说应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养病的姚守,此时却撑着床沿,身上单薄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他半低着头,喘着粗气,看着像是折腾了不少时间--   歇了几秒钟,他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桌子,全身都打着抖,却还是试图站起来。   伤口再一次被撕裂,血渍很快在腰侧的纱布上泅开。   大概是太过疼痛,又或者是注意力由不得分散,姚守并没有发现,门外还站着个人。   连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慢慢的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随即伸手将虚掩的门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她的手上依旧端着杯子,可是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想喝了。   再往前走几步,连溪才发现,这一夜不仅是姚守,就连严泽和连河也没有睡觉。   严泽和姚守正面对面坐着,神情严肃,像是没有谈拢,也像是谁也没有屈服谁,两人就那么对视着,眼中的笃定一点没有动摇。   连河抽烟,但是很克制,平时很少在密闭的空间当着别人的面从抽烟,尤其是在作为医生的严泽面前。   可现在他手指夹着一根抽了大半的烟头,桌上摆着的烟灰缸内,都是烟头。   一看,两人就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连溪的突然闯入,出乎了两人的意料,她本人倒是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走到桌子边,到了一杯冷水,仰头咕噜咕噜就灌了一杯。   喝完后,吧砸吧砸嘴觉得还是不够,又倒了一杯,这会倒是喝了半杯就停下了,打了个饱嗝,端着剩下的半杯坐在另一个方向,淡淡的说:“你们商量好,谁去了么?”   “如果没有商量好的话,是不是听我说一句?”连溪半垂着眼帘,谁也没有去看,“你们前前后后也忙了一个月,若是真的有办法出去,早就出去了。这会儿,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明知道赶上去是送死,那我希望你们不要去,静静等世界毁灭好了,最坏不过大家死在一块。死之前,好歹我也有信心拉几只垫背的。”   她语气波澜不惊,有着与性格不符的淡漠。   “小溪……”连河也觉察出连溪的不对劲,皱着眉看着连溪。   “我就不说我现在身手不弱于连河这样的废话。”连溪却紧了握着的杯子说:“可是,我有一半以上的把握,可以独自出去。”   ****   这一半的把握,自然不是信口开河的。   身手感知力还是其次,她是连溪不错,可她还是连小花。   一个活人被严密监控着进出,可是一朵花,想要走出祁安,难度降低了许多。祁安本来就是花之都,随处可以见到花,也没见哪朵花被子舰兽看上的。   连溪配对后变异,拥有异体的事情,连河和严泽都知道,她稍稍一解释,都明白过来。   虽然没有成年的幼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变化,可是有药剂的辅助,想要维持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如果真如同连溪所说,其实一半把握还是低的,能安全出去的概率能到七成以上。   毕竟比起连溪一无所知,他们这段时间早就踩好点,找到了最薄弱的环节……   理智上,他们都知道连溪这次是对的,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性格足够冷静,想法全面,身手这三年更是已经超过了连河,加上异体的伪装,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   但是情感上,她是他连河从小带大的人,无论连溪成长成什么样,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依旧需要自己的保护,需要自己一直宠着,需要自己踏平自己能踏平的阻碍……只希望她能自由自在的,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活着。   连他那一份一起。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连溪扔下一个炸弹之后,就不出声了,专心窝在屋子里装死,连河和严泽心急如焚了半天,在没有做出商议之前,甚至两人日夜轮班,就是为了防止连溪偷偷摸摸的出去。   其实连溪大可不必偷偷摸摸出去,宅子里的三个男人,一个躺着,剩下的两个加起来,都拦不住她。   这话,连溪若是真的说出来,无疑是火上添油,她很理智的保持了沉默,该背的地图背,该记的路线记,该准备的武器……那就不用准备了,连小花只要会逃跑就行了。   她也知道连河和严泽在犹豫什么,他们看着连溪长大,尤其是连河,在他心中,他大概自己去送死,也不会让连溪去涉险。   可目前的形式是,不是想不想让谁去,而是谁去更合适。   到了第三天早上,严泽头天晚上就出了去,说要去之前的诊所一趟,不知道要取些什么,一晚上没有回来。   而连河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出来,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参数资料,从道路规划,到下水道布局,从子舰兽的分布图,到它们的生活习性……能收集到的,他们基本上都收集的差不多了。   连溪手里抓着一个面包,嘴里叼着牛奶的吸管,视线在资料上扫了一遍,这些比她自己折腾的那些基础知识,要专业的多了。   甚至连最佳的逃亡路线,也列了几条,彼此都有交叉点,方便发生状况的时候,随时可以掉头换一条路。   看起来,若是没有这个变故,他们趁乱逃出去的概率很大。   连河急的眼睛血丝都出来了,即使当年得知连溪已经被强制配对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无力过,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客厅里陪着连溪。   连溪平时嬉笑怒骂信手拈来,卖萌耍赖各种倒腾……可此时此刻,就好像是没了嘴的葫芦,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现在记忆好,这几年学习的底子又扎实,一大叠的资料大部分理解了后,需要死记硬背的本就不多,两个小时以后,就背的滚瓜烂熟。   可是客厅里的气氛太过凝重,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连河,只能继续装作还在背资料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直到烂记于心。   严泽是中午回来的,眼底泛着青色,手上提着一只医疗储存用的金属箱,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直接推到联系面前:“这是按照维兰配方调制出的抑制剂和调和剂,服用后,可以将花期的副作用推后。”   可是使用了之后,副作用可能翻倍。   严泽想到这,苦笑了一声,连溪如果真的像普通的女孩子该多好。   按照常理,配对不到四年,现在应该刚刚认识世界,刚刚树立三观,她应该躲在家人和伴侣的庇护下,即使天塌下来,也只要考虑东西好吃不好吃,衣服漂亮不漂亮就好。   没有那么懂事,也没有那么果敢,更不会为了以后,选择出生入死。   连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两只药剂放在冰镇的盒子中,丝丝缕缕冒起的寒气,却给自己带来了暖意。   她并没有迟疑,拿起两支药剂,就皱着眉灌了下去,末了不顾形象擦了擦嘴角,龇牙咧嘴道:“严哥,你下次可以改善下口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呢……”   这种例行的调笑,并没有得到往常的附和,连溪一个人不自觉的收起了笑容,低着头将玻璃容器放了回去。   三人一同沉默下来,周围气压低的可怕,连溪不喜欢这种宛如生离死别的气氛,将资料一点点的收起来:“我会活着回来的。”   连河摇摇头:“不,你如果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这是连河妥协的重要原因。   ***   除了脑袋上装着的记忆,连溪只在脖子上带了一个挂饰的光脑终端,什么都没带。   带了也没用,到时候成为连小花后,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不能带走,更别说什么武器防护服……她这趟最大的任务就是悄悄的混出去,不要被发现,不要起冲突。   只要做到以上两点,有没有武器,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夜晚出发,是最好的。   可惜,整个祁安都这么想的,这一个多月,几十万人,想逃出去也试着逃出去的,肯定不计其数。   按照常理,他们多半是晚上出动,一次两次三次……围城的子舰兽估计也有了惯性,别看城内部署异常松懈,真走到外围,晚上的警戒要比白天严格的多。   所以连溪反其道而行,决定白天出发,严泽和连河也赞同这样的分析,他们得到的数据,强有力的证实了这一点。   更何况,这时候兽皇刚刚确立,还没有彻底发育完全,有了姚守那一次的搅局,现在安花大厦四周警戒宛如铁桶,倒是对外围的注意力给放下来了。   这一晚,她睡的很早,梦里暗黑成一片,只有眼前一点光明,她不断的走着走着……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连溪在衣柜找衣服的时候,从中性服装额柜子里掠过,返身走到另一个柜子前。   从衣柜翻出一身漂亮的裙子,这套裙子她从来没有穿过,严泽在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走到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外面已经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她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她顺着香味走到厨房,连河那个大个子,穿着连溪小三号的围裙,有些笨拙的在锅前烧着什么。   而严泽在水台前,一手土豆,一手拿着水果刀,神情严肃,手势板正……知道的明白严泽在削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严医生要动手术。   连溪侧过头,室内的灯,暖暖的泛着一层有一层的光晕。   这一顿大家吃的都很平静,就好像送孩子去上学,家长起早做饭,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也不拘什么内容,想说什么说什么。   好几次连溪都被严泽逗得哈哈直乐,一转头,连河作妖模式全开,花式逗妹,让连溪翻白眼连连。   至于饭的味道,色香味,一个没沾边,吃到嘴里各种味道都有,如果说美味,确实是违背良心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顿,的确是连溪吃的最好吃的一餐。   姚守似是还在睡,连溪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的开着一盏暖暖的壁灯,防止姚守醒来自己开不了灯,隐约的光线下,姚守侧着身睡着,神情和呼吸都很平稳。   他全身都是外伤,无论是恢复还是伤口发炎,都会在身体或者药物的或者身体的影响之下,昏昏沉沉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关上房门。   天很快就亮了,连溪将最后一只碗摆上碗柜,手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看了一眼炖着的肉粥,觉得火候差不多,把火关上。   她将粥倒入了保温碗里,盖上盖子,对着厨房里帮倒忙的连河说:“这里是三天的量,等姚守醒了,端给他吃就好了,如果问起来,就说我花期到了,找了个地方度过花期就行了。”   --作为病号,还是不要吃连河做的东西,会影响病情的。   见连河点点头,连溪将围裙脱掉,整整齐齐挂在钩子上:“那我走了。”   出门的时候,连河突然开口:“我送你到外围……”   连溪扫了一眼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严泽,视线再次投向连河身上:“不要了,看着你们离开,我会难过的。”   ***   最终,连溪还是一个人出发了。   迁安还是如同前几天一样,明明百花盛开,却依旧萧瑟异常,很多人跟亡魂似的游荡在街上。   看见连溪独自一人,眼中都闪过亮光,但是看着她身后背着的武器,又纷纷转过头去。   ——军部单兵作战最强的能量枪,能量指数八千,可以储存一万发子弹的能量,自动瞄准。   别说连溪是个女人,她就是个幼儿,拿着这武器,也能让大部分人退避三舍。   连溪背着连河准备的“护身符”,一路畅通无阻,连溪住的是近郊,离外围不是很近,但也说不上很远。   况且越往外走,人影越少,马路上已经空出来,连溪从街上找到了一辆脚踏车,见其没有记名也没有上锁,拿掉上面的垃圾,扶正坐了上去。   在半死不活的城市里,骑着自行车倒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尤其是和楼顶的子舰兽擦身而过的时候,连溪总有一种自己或许只是做了噩梦的错觉。   天亮后,梦就醒了。   这一城的死寂就会慢慢消散,隔壁街花店的老板每天都会准时送一束花,连河满身汗水在维修着光脑……   自行车的速度,比她走着要快得多,遇上堵死的路面,连溪就将不重的自行车扛在肩上,走过去。   遇上空旷的地面,她就踩着脚踏车呼啦啦的骑过,远远的看见地标安花大厦,大半玻璃都被敲碎,原本阳光下折射着的五彩光芒,也随着祁安一同死了。   就这样,连溪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和一只又一只的子舰兽擦肩而过。   不少路边人向她投来奇异的目光,跟看疯子似的看着她,也有不长眼的人远远的缀着连溪,可是几分钟后就感觉不到了。   连溪当作不知道连河在后面缀着,顺着规划的路线波澜不惊的走着,最后几条街的时候,连溪再次感觉不到了追踪的人,车轮一转,在拐弯的地方掉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半个消失后,连河和严泽加了几次速度,都没有再次遇上连溪,两人都不禁停了下俩。   “小溪把我们甩开了。”连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自己低头点上,“她发现了我们了。”   “她的感知力,大概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我们了,允许我们跟到现在,多半是怕我们担心。”严泽勾了勾嘴角,“如果真能逃出去,也是一件好事。”   连河沉默了半晌,将抽完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碾了碾:“回去吧。”   ***   连溪终于明白,为什么城内的子舰兽看起来,数量并不多。   祁安一面临海,三面临陆,但是临陆的地段也并不是纯陆,中间也隔着不宽的海水,就好比东边唯一的路面交通,就只有跨海大桥,断了跨海大桥,再占据领空。   几乎已经占据了整个东面,更别说,密密麻麻的子舰兽遍布在半空和街道角落,里里外外,仅仅连溪所看到的,就有三层警戒,用数量和体积,就将整个祁安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还将一些大厦直接拆了,让他们成为一片废墟,形成天然的围墙,将人类圈养在里面。   最起码,不会连逃跑都一马平川。   连溪自行车早就在一公里外就扔掉了,外围的子舰兽不再那么友好,看见人影的靠近,会龇牙警告,心情不好就会直接撞上去。   街头离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个正值青年的男人,大概抱着和连溪一样的心思想逃出去,可惜能力不够,武器装备也不够,隐藏力更是不够看……   被发现之后,一味的想着逃跑,可是人单凭双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子舰兽。   几秒钟就被追上,随即直接被撞飞,不知死活。   连溪躲在角落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里翻涌着什么,最后依旧缓缓熄灭,这会儿她只要想着顾好自己就好。   这只子舰兽显然有着巡逻警戒的任务,处理掉一个闯入者之后,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顺着街道慢慢的走入。   连溪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屏住了呼吸,放空思想,静静听着脚步一步步的靠近,一直到自己身侧的时候,连溪心里一沉。   它停下了。   在远处的一座大厦十八层,总统套间,光头男人手端着望远镜,嘴里念念有词:“死了死了~!”   屋子里,一桌四个人正打着牌,输一局脱一件衣服的老局,桌上四个人三个人已经全光了,只留着首位的男人,黑色短发,穿着一条三角裤,眼中的悲怆一闪而过:“刚刚不是死了一个么?怎么又来了,今天第几个了?”   他们是街头最不入流的混混,在子舰兽攻入的时候,正好在周围打混,幸运的找到了酒店这个驻点,里面水电都可以自己供应,食物也充足。   也不是没有起过想要逃跑的心思,只是看着一*人到这,然后一拨拨人折戟,那点心思早就被浇了一盆凉水。   索性,彻底死了逃出去的心。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们占据了资源,比起祁安其他人,他们几个活的,也还算不错。   打牌和用望远镜观看周围的情况,就成了他们生活中,为二的消遣。   “刚刚是第十二个,今天是第十三个了吧。”左边的长发卷毛回想了一下,“出牌出牌,我这把手气好,一定要将老大内裤赢了!”   光头依旧端着自己的望远镜,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看见一个姑娘躲进了死角,就十几米啊!快来看,它走过去了,走过去了……”   什么?!!姑娘?   在索兰,每个女人,都是男人的责任。   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短发男人从床边抄起一把刀,直接站了起来,街头的血腥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兄弟们,抄家伙,我们去救人。”   光头哭丧着脸:“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了?”所有人将手中的牌扔掉,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拿起一旁的望远镜,几步就蹿到了窗口。   顺着视线看去,街道上一直子舰兽正停在角落里,从他们的方向,刚好能看见姑娘的一条腿和漂亮的裙摆,她的裙子很好看,是索兰今年的最新款。   一人一兽之间,只隔着半堵破碎不堪的墙。   终于子舰兽像是确定了什么,一头将墙面撞到,整个身体都钻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它嘴里叼着一件撕得破碎的衣服,后面的墙已经尽数倒塌。   短发男人慢慢闭上眼睛,这个时候还闯入到禁区,说不定还没有配过对,智商并不完整,她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去……   室内的情绪突然沉重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发现,子舰兽的尾巴上,像是“长出”一朵红色的花株,藤蔓缠了一圈又一圈,不断往上攀沿着,直到到了尾巴中部,这才牢牢地将花株固定住。   随着子舰兽的尾巴,一摇一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抱大腿这项技能,对象如果是子舰兽,估计有些困难。   但是抱尾巴的话,还算勉强能够完成,子舰兽毕竟不是低智商,能够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尾巴上或许有着什么,可是连溪攀爬的角度刚刚好,它即使侧着头,把尾巴别过去看,也没看到什么。   一来二去,它自己就放弃了。   连小花就抱着子舰兽粗壮的尾巴,跟坐摇摆车似的,一摇一摆的摇晃着朝前走着。   连溪走这一步,一半是因为刚刚的情况所迫,另一半是在赌。   赌赢了,说不定一两圈之后,就可以绕道外围了。赌输了,夜里说不定这只子舰兽,还在这周围蹦达。   也不知道是连溪运气太好,还是子舰兽本就到了轮班的点子舰兽在摇晃的走过一条街之后,就不到处蹦达了,渐渐的朝着外围走去。   祁安的一大特色就是花朵,随处都可见到花朵,别说人,就是子舰兽估计也已经习惯了,拆栋楼,或者在地上打个滚,又或者在墙上随意的擦了一下,身上各种部位都有可能带着几朵花。   所以连小花一点都不打眼。   似乎嫌弃走的有些慢,子舰兽扑腾着双翅支线就起飞了,尾巴处的连小花跟坐过山车似的*,一朵红花迎风招展,风似乎要将花瓣都扯碎了。   不得已,连小花将自己的花株头朝下,躲在了子舰兽的屁股后方,避开了各种大风的摧残。   只是剧烈的摇摆依旧躲不开,视线由倒了过来,如果现在她不是一株花,不用多长时间,这种体位个跟姿势,估计会吐过去。   视线下,连溪看见底下的废墟离自己越来越远,却能够通过四周的高楼判断子舰兽飞的并不高。   不知道飞了多久,远处传来嘶鸣声,一声连着一声,一群盖着一群,像是探险队进侏罗纪公园之前,没有看到那些庞大的生物,先听到了声音。   连溪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大群子舰兽和自己擦身而过,落后的几只似是玩心大方,调转过头,直接撞了一下连小花攀附的子舰兽,撞完之后,两只一上一下分开,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欢快的嘶鸣着。   连溪随着子舰兽,在天空中旋转三个360度,没有任何缓冲带,呼啦啦的分将花朵往后扯,连溪这会是没有嗓子,要是有嗓子,估计尖叫声得穿破云霄。   大概是玩够了,子舰兽在空中撒欢完,也收了心,速度降了下来,继续朝着目的地飞去,连溪顺着尾巴往下滑,前方的视野在尾巴的晃动中再次清晰起来。   无数大型的子舰兽或趴着,或站着,或在半空中飞着,它们也什么岗位什么动作什么姿态……累了就趴在地上睡觉,想玩了,就三三两两的追逐打闹着,想出去透透气,就飞到了空中,飞上一圈。   和连溪心目中肃穆,枕兵待戈的情景完全相反,这里倒更像是它们生活玩闹的老家,它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一群群的子舰兽从连溪的眼前飞过,一只只子舰兽从地上起飞,一只只子舰兽从空中降落,连溪的视线中并没有出现幼崽,但是却能看见半大的子舰兽跟在成年的子舰兽身后,努力的拍翅,才能不被落下。   连溪攀附着的子舰兽,也从半空中低飞而过,在流畅的速度滑行之中,几十米之后,终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连溪的心脏终于沉沉的落下,这趟顺风车搭得特别*,她顺着尾巴一路下滑,两根藤蔓勾住一旁的灌木丛,另外十几根藤蔓尽数放开,在子舰兽往前走的惯性下,不轻不重的落到了地上,林小花顺势打了个滚,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   她现在倒不担心会是子舰兽发现,而是怕对方以一脚踩上,以子舰兽的体积,连小花的小短腿跑都来不及,就成为一滩花泥了。   如果有外人在就会看到这样一幅情景,一株红色的花,迈着4只小短腿,在灌木丛中如同老鼠一般窜动着,精准的避开各种障碍物,健步如飞。   她的速度很快,反应速度更快,有的子舰兽子舰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刚侧过头去,连小花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   他们疑惑地摆了摆头,想了想,对眼前情况也不理解,粗犷的神经下,说放下就彻底放下。   随即丝毫不放在心上,继续嬉戏打闹。   连溪则从灌木丛中悄悄的走出来,绕过这一块区域,愈发小心起来,曲折地朝着前方行进。   在没有绿化带的公路上,失去了花朵植物的掩护,连溪的处境变得艰难了许多。   周侧的子舰兽机警,瞬间就侧过头来,林小花的小短腿还来不及跑掉,干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装死装盆栽,和背景完全不协调。   但是祁安是花城,随处都是花朵,无论看着怎么不协调都是一件协调的事情。   几分钟后,对方在街道上寻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视线落在了连小花身上,然后自动的略过,转身警戒到别的地方。   类似的画面在不断的上演着,连续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但是每一次都无法松懈下来,只能小心了又小心,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连溪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花朵有些发蔫,但还是打起了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去.   用人行走的速度去衡量路程的长短,很难去适应花,饶是连溪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一次也折腾的够呛。   最后,连溪缠在野外的一座花架上,慢慢的收敛了自己的藤蔓。   爬着锈迹的金属架,上面长满了不知名的花朵,粉色红色弥漫了一片,非常的好看。   连溪的藤蔓缠在了花架之上,但是花苞却露在了外面,视线清晰地看着不远处。   ——前面正式最后封锁线。   如果说第一道封锁线像良莠不齐的民兵团的话,那么这道封锁线,则更像是纪律严明的正规军。   没有了嬉笑玩闹,也没有了瞌睡休息,更别说那毫无规律的巡逻,捣乱为主的幼崽,在第二道封锁线通通都没有看见。   连溪只看见,眼前的子舰兽,更像是人类军队的警戒,各种不同职能的子舰兽能够清晰的分辨出来,他们等级森严等级,在领头子舰兽的带领下,有着严格的部署。   半空中盘旋着的哨兵,地面上来回行走着的巡逻兵,源源不断从后方运往食物过来的后勤……每相隔几米都有一只子舰兽在守卫着岗位,他们分成两排,严阵以待,前后拉锯着两条相隔不远的,几乎无死角地防御着。   连溪能够混出第一道封锁线,第二道的估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毕竟这种全方位的监视下,一朵会行走的小花自然异常的惹人注目,子舰兽只是智商低并不是没有智商。   连溪缠在花架子上,视线盯着前方,静静的等待着机会,可是一直从上午等到了下午,也没有等到任何机会。   他们即使是轮岗,中间的节奏也把握的非常好,几乎没有可乘之机。   怪不得所有晚上逃离祁安的人,纷纷折戟在此,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去,这种阵势,只是来一个集团军,估计也得不到好处。   连溪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这样有纪律的群体生物,真的如果这样占领了索兰,后果不堪设想。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但是却没有找到薄弱的环节,心里越来越急,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伪装成一株花进退不得。   几次和子舰兽擦身而过,她都仿着第一次的手段,想攀附在子舰兽身上,藤蔓几次抽了出来,却没有成功。   恒星即将沉入地平线,一群群的子舰兽展翅飞向母舰兽,刹那间天空中万声嘶鸣,遥相呼应,地面上的子舰兽也终于显出一丝疲态来,抬起头来眼睛望着天空。   ——不能拖下去了。   连溪决定硬闯。   悄无声息的从花架上滑落,连溪隐在周围的建筑下,不断的往前移动着,在视野的盲区她尽力地加快了速度。   这一次她的运气似是用完了,利用藤蔓,从一根电线杆上弹到另外一根电线杆上,稳稳地到达目的地时,闻到了周遭泛着血腥的风。   连溪侧过花骨朵,看见了一双放大的橘色的眼睛,竖瞳之中倒映着自己清晰的影子,它半侧着头,抬起爪子,迅速下划。   以子舰兽的角度看,只是扒拉了一下一朵会动的花而已,但是对连溪而言,这下更像是重击。   要不是连溪反应速度快,那巨大爪子所带出的力量,足以将连溪的藤蔓从中间扯断,眼看着子舰兽要来第二下,连溪当机立断藤蔓,整个人从半空中跌落。   子舰兽可没有欣赏花的细胞,也没有护花的意识,抬起后腿就踩了上去,最好狠狠的碾上几下,将一切不该出现的危险的扼杀在摇篮里。   就在这时,不远的天空中,清晰地传来了炮轰的声音。   子舰兽抬头看了一眼,再也顾不上地上那株奇怪的花,回过头发出警戒的嘶鸣,随着周围其他的子舰兽,一同拍翅飞向了空中,翅膀带出的厉风,几乎将连小花掀翻。   不远处的动静越来越大,连溪能感觉到这边警戒的子舰兽正在往外增援,她一边趁机跑着,一边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几乎有扭过头去的冲动。   “狼枭”立在半空中,周围十几只子舰兽被强火力压的不敢上前,四面八方赶来的子舰兽越来越多,他却依旧立在原地,身上火力全开!   一人一花像个距离不近,但是连溪还是能够感受到隐约的情绪。   ——快走。   不要回来。   ****   瑞霄,军区总部,紧急会议室。   近百人的会议大厅,会议桌两排坐满了人,随便拉一个出来,军衔都能震慑一方。更多,   他们一改军部一丝不苟的作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双眼睛被红色染透,个别部门的负责人军装皱的不像话,显然昨夜没有休息,通宵之后直接赶来。   他们三三两两的交流着,相互交流着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原本肃穆的军部会议室乱糟糟成一片,嘈杂的如同菜市场。   有几个甚至聊起火来,几乎大吵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重重被打开,副官站在门侧,随后踏进来的男人一身整齐利落的军装,着装上没有任何疲态,配着他的年龄和气场,军靴每踏在地面上一步,在场就安静一分。   最后,鸦雀无声。   杭跃,有能力、有战功、有威信、年龄不够,但是资历足够。   在老一辈半隐退,新一代还没长成,作为中坚力量的佼佼者,杭跃临危受命,也并不让人觉得惊讶。   最重要的是,他有家世,杭家门生遍布整个军部,各个阶层的关系网都有深交,杭跃统筹起来,效率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就连他军衔不够这一点瑕疵,也被上面直接扫平,目前,杭跃已升任为中将,这次危机如果度过,即使不升为上将,以后估计也离上将不远了。   如果这次危机度不过,那更简单,索兰已经没有以后了。   “在座的,都是我军部的各方面的精英,大家应该在各个场合见过,我就不一一介绍了。”杭跃一脸的冷静,冰山面瘫脸在这时候,反而起了镇定的效果。   他便说着,边坐在主位上,将白色的手套递给一旁的副官,伸手接过资料,在上面扫了一眼会议要记之后,接着道:“想必近几日,大家也已经听到了不少或真或假的流言,我今日让大家过来,是想让大家看看……”   他说着,一旁的副官早就打开了光脑,杭跃的指尖在光幕上抹过,拉出一组图片和全息的数据走势图。   “这是这些日子,祁安周围磁场的变化。”走势图很乱,起起伏伏,从乱成一团的数据图上很难看出什么,“目前因为数据不够,不能够判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根据眼前的图可以得知,祁安的事情或许仅仅是一个开始,说说你们的想法。”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时候能够有什么想法?兵力不到,信息不足,连子舰兽怎么出现的都没有找出来,攻或者不攻,都没有任何依据。   在会议室的最末尾端,一只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杭跃看了过去——   苏克,鹰派的一个中年上校,这几年仗打的不错,比他战功更出名的是他的性格,喜怒无常为人阴鸷。   杭跃手敲了敲桌子:“苏上校,你说。”   “虽然我知道说出这句话,会成为整个索兰的历史罪人,但是我还是觉得,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按照子舰兽的残暴程度,整个祁安能活下来的,估计没有多少。与其我军无数军士送死一样上前——”苏克顿了一下,慢慢闭上眼睛。   “不如放弃祁安,进行无差别轰炸。” ☆、第8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满座哗然之中,有脾气并不克制的,当场就激起了火气,靠近苏克的人,哗的一声就站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拳就轰了上去。   苏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个侧步,就让来人扑了个空,身后的座位咚的落在了地上,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就交战了数招,都是体能出色的将领,最后还是苏克占了上风,反手制住对方,压制住自己的语气:“刘上校,你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两人交手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拉架的拉架,劝说的劝说。   刘德兴被身后的人抱住,尝试了几下没能上去,呸了一声,抹掉嘴角的血渍,眼中的血丝爬满了眼眶:“就是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才上来揍你,这么多人会在这都是为了营救祁安,你看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知道什么后果吗?”   刘德兴的声音带着义愤填膺,苏克扫了一眼在座的,一半人眼中露出了愤怒,另外一半人沉默着,神情晦涩。   “我自然知道是什么后果。”苏克神情异常的平静,“索兰之后,再无祁安。”   说着,苏克打开了光脑,一幅幅全息的数据图被拿了出来,红色的数据线一路飙升,最后到达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值。   比数值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底下的备注,祁安之战伤亡情况统计图。   “可前提是,索兰之后还是索兰。”   两句话,让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苏克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杭跃:“杭将军,您觉得呢?”   首座上,杭跃微微眯起了眼睛。   ***   祁安城,五十公里外。   夜幕已经缓缓降临,雾霭慢慢升起,野鸭从天际线上呼啦啦的飞过,远处的天空传来了低沉的炮轰声。   “怎么又打上了……今天还有哪个行动组出去了?”王钰宁伸手抓了住头发,声音嘶哑的像是粗粝的磨砂纸,拿出水杯,仰头一口气喝完。   副队长也愣了一下:“今天是停休期,除了后勤的小组去打扫了战场,行动组就只有我们出来了,难道军校刚过来的那群小崽子偷偷跑出去了?”   “不可能,我们出来的时候,军校的那群毕业生还在训练场上训练,上面有共识,怕年轻人不消停,增加了两倍的训练量。那样的训练量下来,还能够冲在我们前面赶到,除非战神显灵。”王钰宁吐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队长,是祁安的人在……”反抗吗?后面的人小声的说了一句,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王钰宁你神色非常不好看,但是这段日子,见到的东西太多,心也慢慢的冷了下来:“行了,如果休息够的话,我们再查一遍。这段时间子舰兽非常安静,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话说一半,就停下了,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面的人点点头,四散开去,借助植被隐藏起来。   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寂静的夜幕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子轻一下重。   他们都是一线的军人,对敌人的声音非常敏感,不用几秒钟他们就判断出了,这脚步声是人类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副队长摇了摇头,示意大家安静,耐心等待。   大家的视线中,一道身影慢慢的出现了,踉跄着,一摇一晃,从身形上能够判断出对方并不高,亦非常瘦弱。   ——这种身形在索兰,要么是少年,要么是女性。   这可是祁安过来的必经之路,从祁安过来的?   想到这,反而是王钰宁一等不住了,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支,在夜幕中打了一个手势,一队人马分成两部分,分别朝着两个方向包抄过去。   而他自己,则从正面迎了上去。   两人之间不过相隔200米左右,全速前进,所耗用的时间不过短短二三十秒钟,走到近前,才发现对方的意识似乎都有些模糊,只顾自己一步步的走着,并没有发现他已经到了近前。   对方的打扮有些不伦不类,裹着一身不合适的男装,上身是西装,下身却是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脏兮兮的拖鞋,披散着长发……   咦?   长发?   王钰宁愣了一下,对方已经绕过他直接完全走了,他下意识的拉住了对方的手,并没有用力,来人已经软软地朝着他倒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抱住了对方,这一抱,清晰的感觉出对方是一个姑娘。   副队长宁珂这时也恰好赶到,手中握着一只紧急光源,清晰的映出了怀里人略显精致的脸,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没有任何喉结的脖颈:“天……”   王钰宁反应过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我们马上回去。”   一个小时后,宁珂从上司办公室走出来后,找了一圈,在自家队长门口找到了自家队长。   “事情说完了吗?”王钰宁抬起头,收起手中的戒指,穿着链子的戒指收回的口袋中。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人是我们遇到的不错,可是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除了知道她是从祁安过来的,其他的我们也一无所知。”说着宁珂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挑了挑眉,“她现在怎么样?”   “还没有醒,部队里面没有花医,军刚刚到,在里面清洗伤口。”连溪并没有受多大的伤,但是身上细细碎碎的划伤并不少,这点伤,如果放在任何一个士兵身上,都没有人搭理。   可是对象是连溪,更何况,在索兰女人和男人的待遇本就不一样。   果然,军医一听是女人受伤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宁珂并没有注意到自家老大眼中的担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有姑娘一个人逃了出来,那之前的动静,是不是他伴侣为了拖延住子舰兽……”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后面也没有人追上来,多半是已经失败了。   “她没有伴侣。”王钰宁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转身走向食堂的方向,“我去食堂拿粥。”   这个点,食堂还留着给行动组的伙食,高热量,高蛋白,高脂肪……还有就是一些中午剩下的冷饭,即使再热一遍也会发硬,   你   之前他拿了几个水煮蛋,一根青菜,一截小黄瓜,然后挑出几块肉,用刀切成丁,将冷饭倒入金属容器中,借着厨房的灶,炖了个肉末蔬菜粥。   这会儿,大概炖的差不多了。   ***   医生在给她清洗伤口,消毒水的刺激,她只要不是死人应该都活过来了,更别说只是体力透支。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身上穿着干净的衬衫,如果这里没有女人,那么她的衣服多半是机器人换的。   这连猜都不用猜,索兰男人对其他人的伴侣,避之不及,生怕两人之间会出现什么联系,从而败坏了女方或者自己的名声。   连溪刚刚睁开眼,就开始龇牙咧嘴,反而看得一旁的军医一愣一愣的。   “很疼?”军医不由放缓了动作,擦了一下,然后试探着看了连溪一眼。“这个力度怎么样?”   军医青丝之中已经掩盖不住银发,从年纪上看,大概是连溪的爷爷辈儿了,让一个长辈一副怕玻璃碎掉的态度,连溪也知道,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刚从祁安跑出来。   连溪有些哭笑不得:“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您还是速战速决吧。”   老军医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裸露的皮肤部分还好说,但是内部,就得连溪自己想办法了。   他留下了一些药剂,不厌其烦地嘱咐了几遍,确定连溪会放在心上,起身拉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连溪并没听偷听人说话的习惯,视线扫了一圈,从周围的布置打扮上很容易判断出,这应该是某部队的临时驻扎点。   也就意味着,她成功地逃了出来。   之前看到狼枭伫立在天空中的一刻,她下意识有回过头去的冲动,可是理智将她拽了回来。   等到逃出外围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维持花型,变成人之后,随便在某辆废弃的汽车后备箱中,翻找出了几件衣服,胡乱的就套在了身上。   之前一路走来,才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在祁安,包括连溪自己,都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祁安的日子日复一日,波澜不惊,像是一潭死水。军部早早地撤退,政府组织在第一天就开始崩盘,你知道连溪离开为止,都没有重组的迹象……营救队伍更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但是事实却是,在远离祁安的地方,焦土千里,机甲武器的残骸遍布满地,血迹渗入泥土之中,已经呈现出了暗黑色。   痕迹新新旧旧,战场往来重叠……连溪甚至从泥土中翻找出一个复古的怀表,怀表里的照片里姑娘笑的异常漂亮,底下标注着一行字——   致最爱的你,永远平安。   很多部队会根据士兵自己的意愿,将他们埋葬在战场四周,连溪看着墓碑上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将手中的怀表埋在了泥土里。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一群人为了营救另外一群陌生的人,付出了就自己宝贵的生命。   ***   连溪埋头喝粥。   对面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剥着鸡蛋,鸡蛋壳一点点的剥落,露出里面雪一样的蛋白,随即轻轻一掰,将蛋黄分离开放入了连溪的碗中,剩下的蛋白,他自己掰下一块放进嘴里。   连溪以前有些挑食,只吃蛋黄不吃蛋白,不过这些臭毛病都被严泽这两年整治的差不多了。   “宁哥,你吃了吗?”连溪吃了个八分饱,这才放缓了速度,抬头看向王钰宁。   如果说,几年前王钰宁还是少女小说意淫的男配,那么现在则更像是正剧中的男主角,三年的军营生活,让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凸显出来,就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仅仅只是直视,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流光溢彩。   身板更加挺直,以前带着消瘦的身材,现在看着倒是强壮的不少。眉眼的稚气已经消失殆尽,愈加成熟的脸部轮廓,眼神也愈加深邃。   3年前,连溪还不自觉地将他打上少年的标签,那么如今他的表情只剩下“男人”。   王钰宁笑了一声:“你怎么一点都没变,每次快吃完了才想到五我。”   连溪打哈哈的笑着,并没有接声,王钰宁装作没有看见,依旧悠闲地吃着手里的蛋白。   眼看气氛有些不正常,连溪转移话题道,扫了一眼他的军衔:“宁哥,你是不是在这里混的不错?”   王钰宁疑惑的看了连溪一眼,假装思考了了一会儿:“还算不错吧,说吧你有什么事儿?”   “我想要去瑞霄,你能帮我安排一下么?私人的也可以,晚上去也没有关系,速度要快就行……”   “好。”王钰宁没等联系说完,直接答应了,“我有一周的假,正好要去瑞霄回报工作,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军区没有花医,他放心不下连溪,早就揽下了回报的工作,想带着连溪去花医那做仔细的检查。   连溪反倒迟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方便?”   这就是越快越好了。   王钰宁知道连溪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这个时候的确不是问供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剥了第二个蛋黄在连溪的碗里:“你先吃完,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出发。” ☆、第86章   连溪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戒指终端就丢了。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之前的情形太乱,她自己已经记不清楚是在哪里丢的,虽然最重要的东西并不在光脑里放着,可是到底失去了很多资料和联系方式。   就借了王钰宁的通讯器,将记忆中的id号都拨了一遍,意料中的,是空号。   军部安保级别的通讯号码,在不是互为好友的前提下,外人是连溪不上他们的……这种基于安全级别的考量,却给连溪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祁安到瑞霄,速度快的话,不到一天就到了。   既然是出去,连溪身上这一身超大号的病服,就要换掉了。   吃完饭,王钰宁带来了一身衣服让连溪换上。   蓝底白点的连衣裙,前腰坠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裙摆处有蕾丝镶边,倒是意外的……   ——可爱。   连溪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衣服是崭新的,没有人穿过,虽然在军营驻扎点,能出现这样的衣服,的确够叫人浮想联翩。但的确不是她确实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她笑着致谢,转身关上门换衣服。   裙子大了一号,超短裙的设计,穿在她的身上,已经过膝了,腰围也大了一圈,穿着有些空荡荡的。   她想了一下,找到刚刚医生用来夹单子的别针,在要摆处别了一下,这一下倒是再合身不过了。   她的视线投到胳膊处,那里缝合起来的伤口,二三厘米长,浅浅的,还没有拆线。   连溪的右手抚了上去,触摸到了里面方形的异物感,浮躁起来的心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袖子,打开了门。   此时已经深夜,门外走廊的灯还亮着,王钰宁背靠着走廊,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听见这边的动静,慢慢地抬起头来,视线在连溪身上扫了一圈,勾起唇笑:“这是我战友准备送给他妹妹的,裙子还没送出去,就被拉倒这来了……现在看着,虽然有点大,但还算合适。”   这话当然是骗连溪的,军队是单身狗聚集地,可是一个个正当热血,怎么可能没有一两项自我解决的渠道?机器人和手办当然不能带进来,可是   王钰宁说话一直老气横秋,比连河更像她的家长。   连溪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笑了一下:“你不用回去准备东西吗?”   “资料是早就准备好了,我只要一个人过去就行,至于行李……”王钰宁说着,顿了一下,视线扫了一眼连溪身后的屋子,“飞行器上有我换洗的衣服,不用再整理了。”   连溪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占了王钰宁的屋子,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王钰宁已经转过身去——   “飞行器已经准备好了,你跟我来。”   此时已经半夜,天色漆黑如墨,点点的星辰被遮掩在乌云当中,透不出一丝光。   连溪的视线看向祁安的方向,感觉深夜的寒风一阵阵袭来,她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再次睁开眼睛,居然怔住了。   “小溪?”王钰宁立在飞行器前,看了一眼连溪,眉间带着疑惑。   连溪回过神来:“来了。”   他们走后不到十分钟,一小队10个人匆匆赶到停靠站,几乎同一时间四散开去,几分钟后,又汇集在一起。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军装,手里点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人跑了?”   其他人半围在周围,低着头,沉默着装死。   “好,很好。”男人气急反笑,勾起嘴角,突然抬起脚,将左边的小兵给踹飞出去,“这么大的事情,你早一点上报会死吗?”   “上尉……”   “滚!”   ***   整个军区都弥漫着异常紧张的情绪。   连溪坐在传达室的座位上,负责接待的小哥通讯器的振动就没有停过,不仅如此,她的周围无数人排队等待着。   这种盛况,连溪只在医院见过。   王钰宁毕竟是带着公事而来,在军区停了一会儿,交给传达室的小哥之后,带着一脸抱歉,先离开了。他是一线战场上过来的,瑞霄的人早就等候多时,即使他一夜未睡,这会也必须先把手头的工作汇报完。   其实王钰宁即使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隶属不同军区,他的军衔在总部并没有什么用,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等待的时候除了多杯军区特供的饮料,并没有多大用处。   也正是因为这点,王钰宁才没有强制留下来。   连溪看着王钰宁走远,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这种体贴到过分的温柔,现在的她受起来还是惊大于喜。   这都在连溪的预料之中,反而是她来到军区说希望能够见到杭跃的时候……被守卫一脸麻木的送到了传达室,那种表情,好像要不是看在王钰宁的面子上,早就把他她了出去。   连溪一头雾水,还没等说出自己来意,人家小哥扭头直接就走了,一点解释的时间没有给了连溪。   三年过去了,传达室早已经不是之前那批人。   连溪想靠近接待人员,找到了记忆中的位置,前面一排正排着队伍,连溪等了一两分钟,有些烦躁。   隔壁的大妈一脸神秘兮兮的看过来,对着连溪说:“小姑娘,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关于祁安的消息?”   连溪刷的一声侧过头去:“……”   什么叫做“也”?   “我隔壁的侄子跟我说,他在祁安上空飞过的时候,看见了祁安……”大妈长叹了一声,故意拉长了话题,却迟迟没说往下。   连溪福临心至,低声问道:“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里面的子舰兽正在吃人,满街都是血那叫一个惨啊……唉。”大妈抹了一把眼泪,感叹道,“我寻思着,军部现在不是没有消息吗?这大大小小也是一个,就赶过来,可能不能够对他们有些帮助。我男人的弟弟的侄子,就在祁安工作,这叫什么事……”   胡说八道!   连溪有些好笑也有些气愤,祁安沦陷,这些还造谣的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别有用心的人。   她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专心地侧听着,将周围嘈杂的环境,过滤成一个个关键词。   其中出现的最多的便是——   祁安。   连溪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门卫小哥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冷淡了,这样一屋子的人,还真嫌不够乱的。   她唰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也顾不上排队不排队,直接插到了最前方。   原本占第一位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真想开口骂着,看见一个柔柔弱弱的妹纸,直接将脏话吞了进去,咳嗽了一声,后退一步当做没有发生过。   连溪感谢的时间都没有,开门见山:“您好,我是连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见杭跃杭将军。”   接待的小哥这几天似是见多了这样乱七八糟的人,见杭将军算什么,还有人直接要求见总统的。也不想想,一群人哪来意淫的消息,想把赏金拿回去也就算了,还想见总统?   脑子被门夹了!   不过难得看见长的漂亮的妹纸,他缓和了表情,抽出一张表,有些敷衍式的递给连溪:“去一边填上,填完交给我就行了?然后回去等待通知。”   “我刚从祁安回来,有急事……”连溪耐住火气。   小哥继续敷衍似的点点头:“知道知道,不就是祁安嘛……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有祁安消息的,你总先来后到吧?我正忙着呢,先去填表。”   姚少校现在还不知死活,子舰兽蠢蠢欲动,连溪实在没有时间跟这位磨叽!   她撑在桌面上,一跃就站在了桌子上,单手直接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摔出了座位,见他爬起来就想拔枪,一个侧踢将他手中的枪械踢飞。   随即快速的找到他的桌子,将他抽屉里的身份识别器给拿了出来。   似是感觉到身后人,身上十数根藤蔓尽数抽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在背后扭动着,其中两根直接将赶来的两个门外更缠住了,三个人摔成一团,连站都没有站稳。   连溪按了指纹,扫了虹膜,识别器弹出一道光幕,露出连溪的全息图像,和身份证明来——   姓名:连溪   年龄:23   身份:军区总部外交特别顾问,芙洛星驻索兰大使……   ……   身份那一栏后面无数头衔,将所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连溪有些庆幸,当初为了方便她进出,军区总部给她按了许多虚职。   维兰也凑热闹,给了她很多无关紧要的身份,大概是事先猜到了她不会跟着去芙洛,好留些名头给她掠阵。   可这一切虚职并没有上政府档案,除了总部,外面很难查出来。   连溪看着门口大批人冲了进来,见到领头的人,舒了一口气,收回藤蔓,抬起双手:“我要见杭跃。”   ****   三年前,知道连溪的人,消息都源于那几篇沸沸扬扬的报道,还有半清不楚的照片。   真人见过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三年不出现的小明星走在大街上,估计都没有几个人认得出来,她之前风头倒还算盛,可真算起来,才到哪?   因为维兰的高调,反倒总部的高层,都认识她。   比如赶过来的这位,国字脸,古铜色的皮肤,身高接近两米的大叔……这样的辨识度,连溪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倒是还记得他的,那会陪同维兰出门,他跟在总统身后,两人混了个脸熟。   不过现在知道了,他叫刘德兴。   又比如似乎从床上被拉出来的面瘫脸,站在老远都能感觉到他气压的杭跃。   杭跃深处那样的位置上,压力自然不可能小,连溪自然也知道,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该摆什么脸色给她看。   他最起码安安稳稳的坐镇后方,不像姚守为了可能有的视频资料,不惜在重伤之后掉头回去,将自己折腾到半死。   “连小姐,你从祁安过来?”刘德兴递给连溪一杯热牛奶神情有些忐忑,好不容易见到了从祁安过来的真人,杭跃几次示意,他都当作没有看到,死赖也赖在了这边。“现在祁安那边……”   祁安的情况太过复杂,连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接过牛奶小小的抿了一口,尝到味道后,就端在手心里暖手。   杭跃的地盘也不例外。   不是随便一个人递过来的杯子,她都敢喝的,她考虑了一下,开口道:   “子舰兽攻陷了祁安之后,围而不攻,对人类视而不见,只要不是人类主动挑衅,它们很少主动攻击人类。所以这一个多月,我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子舰兽的迫害,而是食物资源的短缺。”   这样的陈述,让杭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不是说祁安必须死多少人才是正常,而是按照子舰兽的秉性,这样的情况并不合理。   要么发生了什么内情,要么就是连溪在说谎。   他十指交叉握着,靠在书桌上,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   面前的姑娘他当然认识,姚守一直挂在嘴边的“小媳妇”,姚守那个人有贼心没贼胆,做什么事情,都用一条底线和原则把自己束缚死了。   这种事情叫他看,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人一绑往宅子里一放,然后把手续都办了,该过的明路都过了,他条件又不差,配姑娘也不算是委屈了人家。   所有配对的夫妻,感情都不是后期培养起来么?   可是姚守的事情,他又不好直接干涉,只能看着他那么倒腾自己,后来他见到他那副不上进的模样也烦,劝了几回一点用没有,就想着他的状态若是上一线,说不定真的会出危险。   所以就动了点关系,将他留了下来,等过了这一次,就再提上来,可没想到他自己去了祁安……   连溪扫了一眼沉思起来的杭跃,知道他心里阴谋论应该罗列了一堆,个个条理清晰,有根有据。   她扪心自问下,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这样的政客,比起杭跃这样冷情模样,姚守那样心性,才显得尤为让人心酸。也怪不得,姚守给他做了十年的刀,还是心甘情愿的……   “杭将军,说句不好听点,我索兰呆不下去,还能滚去芙洛。索兰覆灭不覆灭,真的跟我一点关系没有……”连溪老神在在,仿佛真的一点不在意,“这次,是姚守要我来找你的,将一样东西送给你。”   连溪视线扫了一圈刘德兴,一根藤蔓抽了出去,将他腰侧的匕首给卷了出来。   刘德兴刚想说什么,便被杭跃拦住了,他刚坐下,就看见连溪手握着匕首,在自己胳膊上比了比,最后顺着一道粉色的肉疤划了下去。   她用匕首轻轻一挑,就将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挑了出来,一翻手将匕首直接钉在了木质的桌上,连溪用手将带着血迹的小塑封袋捏了起来,拿出里面的储存卡。   这一手她使得行云流水,看着胳膊上的血迹书顺着胳膊蜿蜒而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递给了杭跃。   杭跃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转过头都刘德兴说:“去叫军医!”   刘德兴立刻清醒过来,连忙跑了出去,等跑到一半的时候才记起来,自己交个后勤卫兵不就可以么?   而屋内,连溪从裙摆处撕了一片,将伤口堵住,语气淡然:“这是姚守冒死找到的,他半死不活的时候,还想着把东西送出来。”   杭跃正将储存卡塞入光脑终端,听到这话顿了一下,余光看见连溪的表情,嘴角抿了起来:“姚守人呢?”   “我出来的时候,是他引开了子舰兽,上百只子舰兽在空中,底下还有千只虎视眈眈,他就一个人……”连溪慢慢闭上眼睛,声音絮絮叨叨着,越来越淡,“我想回去的,可是他死都想把东西送出来,我就想着,东西送到你这,他也不算白死了。”   杭跃插了几次,才把卡插了进去,他的手抖的厉害,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他面前的女人,今年不过才二十岁出头,比起姚守那样身经百战的军人,她面对那么多的怪物,所经历的危险不用说也能想象出来。   逃出祁安,说起来简单,他差不多折进去一个团,水花都没有翻出来。   可她却一句没有说自己。   杭跃抬起头来,连溪眼睛睁着没有眨,里面的光亮明明灭灭。   像是风一大,就熄了。 ☆、第87章   严泽推开门出来,端着的盘子上都是染着血色的绷带,一抬头就看见连河站在出风口抽烟,脚边就有一个垃圾桶,里面都是烟蒂。   烟雾缭绕中,连河将手中的烟蒂扔到垃圾桶中,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接过他手中的盘子:“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严泽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连河端着盘子走了出去,大概是处理医疗垃圾了。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最想做的反而是睡觉……现在已经饿过劲了,一点没有食欲,但是想起还有个病人要照顾,他打起精神走到客厅。   连河正坐在沙发上,见他做到旁边,将食物推到了他的桌前,皱起眉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严泽拿起勺子,他还好不是普通的医生,在以前什么没见过,这些年体能训练也没落下。   不然这段时间折腾下来,别人没好,自己就垮了。   “不救嗯么他就好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那,省的他以后缠上小溪……”连河在门口守了一夜,再说这样的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严泽笑了一下,当初见到狼枭且战且退,两人都以为是产生了幻觉,姚守那样的伤势,按理说在床上翻个身都难……可他的的确确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狼枭的辨识度太高,连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一个,严泽和连河稍稍想了一下就明白,姚守这是为了连溪而来,他那违反常识的高调行动,应该是替连溪拉仇恨去的。   想到这,连河显然放心不下,跟随着动静,一个人远远地缀了上去。   不到两个小时,连河就背了姚守过来,湿漉漉的外套上浸透了血渍,说是在海里捞上来的。   这要是真的不想救,去海里捞人做什么?   所以他也只是笑着,并不回应,没有了连溪,食物干涩难吃的厉害,明明是一样的调料,连溪做的,就是要更加的美味些。   所以,即使是中饭,都是连溪的手艺。   果然,等他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就听见连河开口:“他现在怎么样?”   “全身没有几块是好的……”严泽摇了摇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过了今晚,伤口会不会反复,还很难说。”   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语气有些太过悲凉,连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躺在沙发上,似是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小溪,应该逃出去了吧?”   严泽起身:“小溪会没事的。”   ***   连溪所带来的消息,像是一道惊雷,凭空的在军部炸响。   紧急会议上开了一场又一场,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关,很多高级将领,设置在会议室地板上铺了个毯子,直接睡死过去。   而连溪,在看过花医之后,就被彻底晾了起来。   杭跃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找人将她看住,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但是理智上告诉她,这很正常,这是一个将女性物化的社会,他们在做任何重大决定前,不会去考量女人的意见。   连续吃过抑制剂,这会儿说不上难受,但的确不好过,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焦躁,让她的耐心越来越差。   这与她之前设想的相差太多,中间的落差,让她寝食难安,到了第三天,火气越来越重,嘴里都是水泡。   想到家里的三个男人,再想到祁安那一城居民,连溪已经坐不住了,拉开房门。   门外有人守着,着军官服饰,看着倒像是杭跃的亲信,让亲信给自己守门,大材小用了不是。   “你们将军……”   “将军正在开会,如果有什么事情,等会议结束,我会替您转达。”都是人精一样的人,说话滴水不漏。   连续听了意料之中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倚在门前,凉凉的说:“既然这样,我想再找你帮一个忙。”   ***   这几日的会议,争吵越来越大,分歧也越来越大。   杭跃揉了揉太阳穴,姚守送出来的东西太过珍贵,他连夜将事情汇报了后,剩下该知道的人,在之后的两个小时之内,都知道了。   这一天一夜,他们几乎没有休息过,计划一个个提出,又一个个的推翻。   发展到后来,理念的不同越来越明显,他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慢慢的站到的不同的对立面。   一部分人以苏克为首,会议上都是沉默着,但是立场极为坚定,放弃祁安,换整个索兰和平。   而另一部分,则和刘德兴的立场相似,军人,即便是战死,也好过用一城百姓的生死去换回那苟且的安宁,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这一整天,杭跃只是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既没有表达自己什么立场,也没有表达,自己站在哪一边……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群人吵得翻天覆地,看着他们,拿出一个又一个的计划,不时的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事发突然,会议室里的争吵突然的安静下来,就连杭跃,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背光处,连溪气定神闲的站着,脚边是两个敲晕了的看门人员,她扫了一眼百号人大的会议大厅,没有丝毫停顿地走了进来:“大家好,我是连溪。”   “连小姐,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等下在再说。”杭跃话是这么说,却抬起手制止住了跟进来保护的卫队。“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见连溪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样子,站在一旁记录文职人员立刻站了起来,伸出单手就想拦住连溪,见连溪一闪,没有拦住,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没有经验,跃身就扑了过去。   连溪嗤笑一声,抬起腿,利落的一脚,直接将对方倒飞出去几米,直直撞上后方的书架。   装饰用的书架,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会议室里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性别年龄,有这样的身手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但是连溪这个名字,这两天也算得上如雷贯耳,想一想,大概只有这样的身手,才能单枪匹马的杀进来。   连溪看了一眼表情深沉的杭跃,继续嗤笑了下,脸上嘲讽模式全开,自己拉开桌子末尾的一张椅子坐下:“整个祁安,几十万人口都在,要论不应该,那么也轮不到我应该冒死闯出来。我来这呢,不是逼迫大家,而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处理祁安。”   她的视线扫了一眼会议室中间的全息图像,脸上的笑慢慢的收了起来,作为大学课程都自学完毕的人,她当然看得懂这些图加起来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将祁安夷为平地?”   刘德兴第一个跳了出来:“不不不,连小姐,我们只是在商讨所有的可能性……”   “我们并不排除在最危险的时候,放弃祁安,连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深刻的认识到子舰兽的意图和伤害,任由它发展起来,整个索兰到时候……”   这话,他就是说出一朵花来,连溪也没有任何好感。   “上校阁下,你出生在哪?”连溪扫了一眼苏克的军衔,拉了一把椅子自来熟的坐着。   “费罗。”   连溪笑的笑:“费罗,著名的艺术之城,虽然没去过,但是魂牵已久。”   苏克没料到一个姑娘闯进会议室,问的话问题就这么不着边际,他看了一眼神色沉默着的杭跃,忍住火气:“连小姐,今日您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急,午睡时间还有十分钟,我还有时间问最后一个问题。”连溪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说,“子舰兽围困祁安,你们就能放弃祁安,那下一次子舰兽围困瑞霄,上校阁下,您是不是也会放弃瑞霄呢?”   “这不一样。”苏克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今天的对话有些不对劲。   “就因为瑞霄是都城,所以不一样,还是因为瑞霄人口超过三百万,所以不一样?那么好,我们换一个对象,如果下一次围困的对象是费罗,上校阁下,为了整个索兰的安危,你又会怎么做?”连溪说完这翻话,在座的人若有所思,就连刘德兴也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的坐了回去。   被女人撩起火气的苏克,此时耐心渐失:“自当一视同仁。”   “上校大人的一视同仁,让我开了不少眼界……今天能放弃祁安,明天就可以放弃费罗,那么接下来呢?”连溪勾起嘴角,“上校大人,你们不仅背弃自己了所守护的公民,还背弃了你们帽檐上的军徽……”   连溪留下这一段苏的要死的说辞,站起来,和来时一样,说走就走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看着苏克阴鸷的笑了笑,刘德兴叹了一口气,小姑娘的世界观果然太过单纯,以为撒了点心灵鸡汤,就能够扭转一个人的观念么?   殊不知,现在军部动摇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是杭将军,此时也被架空的厉害。   而出门左转过后的连溪,无视身后护卫人员的跟上,拉开袖子,露出之前守门小哥那抢来的的手表式光脑终端,将录制好的视频同时发送到了几个最大的网站论坛。   靠嘴炮就想说服那群人?   她脑子又不是进水了……   她只是要让整个索兰人都明白,一旦军部开了灭城这样的先例,下一次轮到的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到时候民意倒逼……   一决死战的时间,就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晚。   晚安,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军部意图放弃祁安,瑞霄、兰城、费罗、开云、萨特……八十七城同一时间爆发游行,要求军部给出交待!】   【星域退役老兵重回烈士墓园,哀泣千年军魂毁于一旦?】   【誓与祁安攻存亡,雇佣军发出声明,是怒其不争,还是挑衅?】   【学联静坐军政大楼前,绝食静坐,学联领袖演讲视频千万人转载……】   【因言辞不当,苏克引咎辞职,被质疑避重就轻,军部内讧再起波澜?】   【无名女子孤身闯入军部,她到底是谁?】   …………   杭家。   杭家家主视线中看着滚动播放的新闻,伸手去端茶的时候,才发现茶水早已经凉透了。   一旁的杭跃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将茶换了下来。   “助推舆论,虽说落了下乘,但是效果不错,前一周被架起来的滋味不好受吧?”杭老爷子接过茶,喝了一口,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蹦哒的,你忍一忍,一直压着就好。等先头部队都到了,再空出手来收拾他们。”   全面进攻的前提,是要将所有的军权收拢到手里,统一调度,该升的升,该降的降,好用的先顶上,不好用的先凉着……这前后的动静太大,即使杭跃压着,看着也很虚。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风雷厉行,说一不二,只要他想的,就不愿别人打折扣。整天摆着个冷脸,像是所有人欠他几千万没还似的……现在,他底下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老资历,自然不耐杭跃这种“世家弟子”管。   面上不显,暗地里还有些压不住阵。   要放以前还好,姚守还在,那孩子虽说有些不知上进,也有些理想化,但是手段一等一,和杭跃性子互补,缓和中立一派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运气不好,栽在了祁安。   那几个老不死赖在位子上不想给新人挪位,可又不想自己嫡系去前线作战,前面先使劲捧着杭跃,等发现他一点不留情面的时候,就干脆闹出“无差别攻击”这一出,架空了他一半军权。   说句不好听的话,除了帝都护卫队和一些特殊守护任务的部队之外,只要是精英多半拉去了星域练兵,剩下的,再少了一半人不合作——   这战还怎么打?   “我见不得这么恶心的手段……”杭跃挑了挑眉,“那些人,我带人都给摘了,将他们的部队打散重新编制。”   理论上,若是祁安真的成了索兰生死存亡的关键,弃城也会纳入最后一项考量之中。   但是这仅仅是理论,当一个军队抛弃了了它的公民,事后,肯定会引来山呼海啸式的反弹和质疑。   要么整个军部跟着摇摇欲坠,要么,就拉出一个人出来顶包。   --作为总指挥的他,首当其冲。   在生死存亡之际,还不忘揽权暗斗,杭跃以前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都给恶心坏了。   要是早个十几年,他刚刚年轻气盛那会儿,估计早就带人杀入他们的驻点,一个个给崩了。   “行,你按照你想的去做,真有人不长脸反弹,我们几个老头子,给你按下去。”   杭跃舒了一口气,他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请老一辈掠阵。   民意倒逼下,趁热打铁,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全部趴下,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杭跃走到门前的时候,手刚拉开门,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这些阴私黑暗,即使再恶心,也别忘了你的身份。我杭家世代从军,可没出现过孬种,祁安,一定要保下。”   “是。”   **   “你这一手,玩的倒是不错。”杭跃面无表情,看了连溪一眼,伸手给她夹了一个煎蛋。   “哦,谢谢夸奖。”连溪听了半天没有听出杭跃嘲讽的意思,就当作是对方在真心夸奖自己,全盘接受了。   她既然做了,就不怕对方事后算账。   现在看起来,她倒是误打误撞上了,虽说视频是她发上去的,可是如果没有推手,事件怎么在这么快时间内酝酿发酵?   也不嫌弃中将大人夹来的煎蛋,裹在面包片里,咬了一口,七成熟,味道不错。   杭跃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而是将一杯牛奶推到她的面前:“今天第一批部队就要赶过去,三天之内,部队就会集结完毕,到时候就会开拔祁安,我亲自坐镇。”   连溪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杭跃一眼,弄不清楚他这话是真是假:“现在兽皇出世,黑洞问题悬而未决,子舰兽围而不攻,你们……”   说到后来她就说不下去了,她想问问杭跃是怎么部署的,却也知道,自己连外人都算不上,问那些未必能得到回应。   军部肯定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小聪明不少,人也机灵……但是这种战略才能,不是随便给个金手指就能够点亮的。   她能够提供客观的信息,但是给人家指定军用计划,就有点扯了。   但是杭跃却听出了话外之音,想了想还是透了个口风:“会有专业的小队进去,找到坐标预设点,将其全部摧毁掉,如果顺利,还可以将兽王给杀了。与其去猜他们有什么目的,倒不如将它们所有的手段全部扼杀了。剩下的,倒是可以拖上一拖,等星域那边赶来……”   专业的小队,按照连溪的理解,大概是寻找坐标定位相关专业强的,这类人员,真的无法替代。   至于怎么进去,他一个字没有透露。   不过有了这些,连溪有够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你呢,有什么打算?姚守的宅子还在,我可以送你过去,如果你嫌弃一个人住太安静了,也可以去姚家……”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为连溪打算,可连溪总觉得,杭跃有种安排兄弟遗孀的味道。   这饭再吃下去,就味同嚼蜡了,连溪吃了几口就停下,擦了擦嘴角--   “我回祁安。”   ***   军用运输机上。   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向靠窗的位置上,女人身穿专业的防护服,头发高高盘起,此时闭着双眼正在小憩。   连溪。   这个名字这几天再次火了起来,她以前的事迹也被翻找了出来,各种正史野史都被翻找了出来,还有那一场维兰将军主导的相亲会。   时隔近四年,谁也不知道,她的伴侣是谁。   八卦新闻上,将男主角不断的指向杭跃,他们之前也八卦过,可是今天看到连溪出现在他们队伍中后……他们就知道,那个一定是谣言了。   他们是第一批的尖刀队伍,也就是俗称的敢死队,这样的队伍在他们之前就有五支,每一周一支的频率朝着祁安共进。   目前,全军覆没。   所以能一个男人如果将女人送到这样的队伍中,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不是他的女人。   连溪请求杭跃安排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围观的准备,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在意的,有时候拿个水拿个行李,和小哥们眼神相遇的时候,还会露出个灿烂漂亮的笑容。   秒杀单身狗。   红着脸的人,很快愉悦了有家室的老兵,挤眉弄眼被打趣了一番。   即使去赴死,也不需要摆着一副哭丧的表情,更何况一队二十一个人,除了角落脸上绘着图腾的少数族裔的男子,一直在闭眼祷告之外,其他人的神情就好像去参加演习。   不难看出,这是一支经验丰富的队伍。   队长姓文,和他周身锐利的气场不同,他外表看上去各位的斯文。拉着连溪对了一遍地图,对了几遍细节,根据连溪的记忆和第六感,慢慢的修改着路线。   他们并没有将连溪当作核心队员看,却也没有将她排斥在外,等到了祁安周围,连溪对这一队人的了解,比资料上更加的直观。   这一队,有三个专业性人员,两个物种学方向的生物专家,剩下的,都是护卫。   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这一批专业人员进入祁安。   到达祁安附近之后,队长并没有马上就进攻,甚至从运输器上拖下了帐篷和食物,然后原地休息吃饭。   连溪手拿着压缩饼干,吃一半就觉得已经饱了,将剩下的三两口的塞进了口中,仰头咕噜噜喝了半瓶水,打了个饱嗝之后,才反应过来,队伍里有几个小的,都惊讶的看着她。   一脸“我终于看见活的妹纸吃饭”的表情。   连溪囧囧有神,看着渐渐落下的恒星,转头看向队长:“文队,我们在等待日落么?”   “不完全是。”文队长片了一片烤肉,递给连溪,脸上带着的笑意慢慢的消失了,他顿了一下,回答:“这一次出来的一共有五支我们这样的队伍,和以往‘尽量进入祁安’不同,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必须进入祁安’,正面进攻的部队,会给我们撕开裂口。”   到了深夜,连溪终于明白队长口中的正面进攻指什么--   天边的第一声爆炸,拉起了全面进攻的序幕。   连溪慢慢的站起来,视线落在了天边,在祁安的方向,火光照亮了整个天际。   正面进攻的部队,在替这些这些小队拉仇恨。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收拾东西,不到一分钟,队长看着连溪:“连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队员背你进去?”   连溪摇了摇头:“我跟着你们,不用担心,我能跟上。”   队长自然知道连溪是单枪匹马杀出来的,也没有矫情,转过身去,做了一个急行军的手势:“走。”   ***   灰尘簌簌的往下落,严泽抬着头,感受着地面的剧烈振动,还有外面震天的响动。   他第一反应,就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将视线投向连河的时候,眼中还有些茫然,随即清醒过来:“这是有人要出去,还是有人要进来?”   “出去看看。”连河当机立断,“你在这……”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姚守穿着白色的衬衫,面如金纸,身形愈发显得消瘦了:“我也去。”   “一起出去。”严泽看见了他眼中的坚定,拿了件外套,边穿上边说。   连河顿了一下,点点头:“好。”   他们走出地下室,才发现天空半边几乎被火光所印透,北方的母舰兽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无数子舰兽从母舰兽体内冲出来,在火光中,子舰兽黑压压成一片。   视线中,不断有子舰兽被击落,也不断有机甲被攻击到要害坠落,一时间居然战了个旗鼓相当。   而他们所站地方对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几只子舰兽从尖啸着,从地面直冲而上。   这是赶去支援了。   街边的角落里,无数人走了出来,他们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多半只是默默地立在暗处,然后小声的啜泣着。   是那种仿佛在黑暗中走的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见光的哭泣声,兴奋的不可置信的,夹杂着喜悦和悲伤,麻木了一个月的花之都,终于在火光冲天的夜里,再一次苏醒过来。   能在这看见,是已经突破了最外围的封锁,这种规模的进攻……是星域的部队赶到了?还是联邦掏干了底子打算背水一战?   算了算时间,姚守吐出一口气:“小溪,安全出去了。”   军部那样的性格,自然不会再情况全然未知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家底都赌上去,这样的时间出现这样的情形,只能是连溪安全的出去了,将信息成功的交给了军部。   并且,成功说服了。   听了这话,连河和严泽也反应过来,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先不管以后如何发展,连溪呆在瑞霄,除非整个索兰覆灭,否则她都是安全的。   但是姚守的表情却依旧沉重,他的视线盯着那半边天空,他也知道,连河他们在想什么。   可能因为他能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连溪的想法。   尽管再不愿意。   他总觉得,连溪会回来的。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城南。   方勇从打开房门,看见嘉兰一个人缩在墙头,他打开应急灯,坐到床边一把抱住嘉兰,嘴唇在她乌发落下一个吻:“兰兰,是我,我回来了。”   嘉兰闻到了他身上浅浅的血腥味,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你受伤了?哪里,我看看……”   “没事,没事,是联邦军进来了,前边已经沦为战场,我们再呆下去已经不安全了。”他轻声解释着,胸膛却剧烈起伏着。   上次在酒店崴了脚,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她除了每次必要的光合作用之外,其他时间很少出门。   仅仅是那几次出门,她对祁安的现状也有了直观的了解。   “联邦军和怪物打起来了?”嘉兰身体还在颤抖着,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眼眶发红,“他们来救我们了么……”   “是,有人来救祁安了。”方勇深吸一口气,“不怕,不怕,我护着你,我带你出去!”   “你在,我不怕。”嘉兰从方勇的怀里出来,起身向站起来,“我去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了。”方勇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腰包,从桌子上拿了药物、睡、干粮,身份证明,分两份装好,一份替嘉兰缠在腰上,一份给自己缠上。   随即拿起外套,将嘉兰裹在了里面,弯腰将她背了起来:“兰兰,我们走了。”   嘉兰伏在方勇的肩上:“嗯。”   城北。   狭小的巷弄,只能容得下两人经过,几道影子在复杂的巷弄里飞奔而过,踩在坑坑洼洼的积水之上,溅起无数水花。   在巷弄的尽头,一间屋子正打开着,外面站着黑压压一群人,屋内并没有人电灯,但是双方显然都已经习惯。   “弄清楚发生什么了吗?”为首的男人站在最靠前的位置,问道。   巷弄狭小,是躲避子舰兽的绝佳之地,却也因此视线受制,在这几片巷弄之中,可足足住了三万人。   他是祁安城北片警署的署长,警员武器都在,储备食物也在,将警员的家属都汇聚在了一起后,慢慢的就有其他人加入了起来,有政府的人,也有各行各业的,有人自愿承担守卫工作,也有人去寻找食物……   开了几个战备储存粮仓之后,城北这一片都汇集了过来,住不下之后,都被移到了地下防空洞。   “柯署长。”来人喘着气,接过一旁人递来的水,“是联邦军……联邦军……”   柯署长再也保持不住了一贯的沉稳,忍不住往前靠了几步:“你确定是联邦军?”   “你小子别堵着路。”后面的人一把推开前面的人,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头,果然抹了一头露水:“是联邦军,我们一口气往南跑,虽然没有跑到战场,但是也快了……联邦军的机甲、军徽,战斗飞行器,光子炮,这辈子我就是光听响都认识。”   说话的是特别行动组的组长,退役的联邦军人,他如果说是,自然就是了。   屋外的人露出了笑容,一群人拥挤着又回到了屋子,柯署长可以落在了后面,轻声问道:“祁安发生了什么吗?”   算了算时间,星域的部队即使再快,还还需要一周的时间,这个时间全面进攻……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不清楚。”   柯署长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去让兄弟们拿上武器,别丢我们警署的人。”   城东。   酒瓶四散着,满地垃圾。   一群人醉的东倒西歪,有点意识的还找到了床睡着,醉死了却有运气的,也倒在了地板上。   既醉死又没有运气的,抱着马桶就睡着了。   他们今天白天从酒店冰库里,发现了酒窖,都是平时只见过没有尝过的牌子,对于男人来说,这种惊喜仅次于发现了军火库。   在祁安,都不知道活过今天有没有明天,自然有一天过一天。   有一天醉一天也是好的。   大地颤抖的时候,他们已经整整醉了一天,陆陆续续的人从睡梦中醒来,眼神依旧云里雾里,就看见天花板的灰尘簌簌的往下落。   档次越高的酒越不上头,他们此时只觉得头还有些昏沉沉的,却并不头疼。   还以为是地震,短发男人从地板上刷的一声坐了起来,视线对着火光冲天的窗外,这才清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窗前作者的是守夜的光头,他对酒精过敏,所以是唯一清晰的人,听见了后面的响动,回过头来:“老大,联邦军……”   说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哽咽了。   室内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大家只觉得自己依旧在梦里,床上的黄毛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我肯定在做梦,我再睡睡,再睡睡……”   短发男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就拿起了望远镜,等看清楚了天边对战的双方,长吐一口气:“地面现在不能呆了,我们先撤到防空洞,等……”   他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   望远镜的视线从天边拉到地面的时候,几个人像是没入了阴影之中,在街巷之中急速前行着。   要不是望远镜自带夜视效果,他不可能在夜色中发现他们。   “老大?”   “拿着家伙,我们下去看看。”   xxx   “连小姐,您还是放下我……”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唧唧歪歪的。”连溪嘴上说着,语气却没有一丝火气。   看了一眼前面的十米高的建筑,避开上面递过来的手,身上八根藤蔓固定住四个方向,像是蜘蛛一样,顺着藤蔓爬了上去。   背着一个一百八十斤的男人,如履平地。   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三观被刷新的表情。   文队推了一把前方呆住的队员,示意他跟着爬上去,心底却也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受。   五个专业人员,十五个护卫人员,一比三的配比,是为了途中无论牺牲了谁,都要保证这些专家们能到达祁安。可是连溪的到来打破了队伍的部署,他们讨论之后,派副队跟着连溪,贴身保护。   一队大老爷们,放任着一个姑娘不管?除非索兰灭亡了。   开头,还是他带队,有正面部队的火力吸引,个别地方的防线已经被撕裂了出口,尤其是在夜里的情况下,情况变得越来越有利。   可随着其他方向子舰援助的赶到,他们的情况越来越严峻,期间几次都被撞破,受伤的队员越来越多,单只得倒还好,杀了就是。   可是遇上一大群,都是连溪在关键时刻发出警戒,然后改换路线,渐渐的,带队的就成了连溪。   连溪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哪里危险低就往哪里,也不拘是爬楼还是淌河,甚至是下水道,说下就下,她一个姑娘家的速度没有任何落下,经过他的观察,她因为配合大家的速度,应该还放缓了一些。   真是令人沮丧的事实。   不过其中,腿受伤的副队大概是最沮丧的,他受伤的时候,人家小姑娘二话不说,将一米九几的他当场背了起来。   跟背个包似的,速度一点没有放缓,就连爬楼攀越,也没有放下副队……   后面一串的表情从(#°Д°)变成了Σ(°△°|||)︴,这体能,跟他估计都差不远多少。   文队想到这,将枪背在了身后,最后一个爬上了楼。   这一路,除了重伤的人,倒是一个没有牺牲,连溪扫了一眼人数,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连溪明知道,最初独自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正面部队拉着仇恨,连小花安全进入祁安的概率在八成以上,这一队看着是精英中的精英,对她而言,都是拉后腿的“猪队友”。   可是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群年轻人好好活下去,心那么一软,就留在了队里,这之后,就走不了了。   还好,她现在把一群“猪队友”给带进来了。   原本定的路线早就被打乱,文队拿着地图询问好连溪,收起了地图:“按照事先的约定,我们应该在这告别了。”   原本他还想着,如果顺路的话,可以送连溪一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连溪看着文队,视线落在伤兵:“他们怎么办?”   “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我们回来后,再去接他们……”   “我有个提议,先去我家吧,我有个哥哥是医生。”连溪缓缓吐了口气,“姚守,也就是视频获取和地图坐标绘制的人……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在,他所知道的信息,应该能让你们的行动提供帮助。”   文队思索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几个重伤昏迷的队员,点点头:“好。”   一行人在原地休整了结束,再次出发,文队在原地角落里留下一个金属的小盒子,并启动了倒计时装置。   十分钟后。   紫色的信号弹在空中滑下清晰的轨迹!   十公里外的战场上,进攻的一线队伍开始慢慢收拢队伍,从不顾一切的疯狂进攻,转为有策略有目的有计划的打击。   重伤的机甲和人员退回二线,开始了抢修和休整。   百里外,一队人看着升起的紫色信号弹,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刘德兴在原地兴奋的只转圈:“进去了,进去了,终于进去了!”   就连杭跃,也勾起了嘴角,但是马上神色就严肃下来:“通知下去,执行计划第二阶段。”   “是。”   这一夜,一共四枚紫色信号弹在天空绚丽燃烧。 ☆、第90章   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往家里带人,这种事情,连溪还是第一次做过。   可是严泽和连河的重点显然不是在这,在仔仔细细确认连溪没有受伤之后,就直接忽略她,去看几个伤员。   而姚守将文队长带到房间,自始自终没有看她一眼,他半垂着头,连溪看不清他的神色,倒是能从情绪上感知一二……似乎没有生气?   连河更直接了当:“我不是叫你滚出去不要回来了么?你是聋了,还是大了翅膀硬了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连溪垂头做自我忏悔状,抓住连河的袖子,扯了扯没扯动,再扯还是没有扯动,三扯……被连河躲开了。   他显然气急了,推开连溪的手没有注意分寸,一把就把连溪推了出去。   连溪踉跄了一下,使了个巧劲稳住,继续回来站好,努力做出要痛改前非的表情:“大哥,我错了。”   连河气乐了,她这人还真应了那句话,“积极认错,屡教不改”,深呼吸几次依旧没有将火气压下:“你有错吗?你根本没有错,给我滚远一点!”   “哦。”连溪垂着头,应了一声,走了一步,回过头补了一句,“是横着滚,还是竖着滚……”   客厅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连溪在队里的形象太过高冷和神秘,到后来则是坚毅和不屈……无论哪种,都很难联系到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其实,这样的性格,才符合二十多岁女孩子。   严泽带着笑意看着连溪一眼,缓缓的叹了口气:“小溪,你去弄点吃的出来,大家估计都累了。”   尤其是几个专家,累的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光脑终端已经打开,十指如飞,已经开始工作起来。   连溪知道这是警报解除了,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走到卫生间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回到厨房做饭。   xxx   房间内。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什么疑问吗?”姚守收起光脑,连站着都有些困难,他依靠着桌子慢慢坐下,发白的嘴唇良久没有恢复血色。   “没有问题。”文礼青回答,口述的信息毕竟太过抽象,除非姚守亲自带队,否则这一趟的成功率很低。   “你有几成把握?”   “三四成吧。”他将笔记本合上,“已经非常感谢了,在见到您之前,我连两成都没有。您好好休息,等祁安平安了,部队会有人来接您。”   姚守摇了摇头:“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在路上已经确认,包括我们在内,已经有四支队伍进了祁安。”文礼青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所以等兄弟们休整好,我们再走。”   姚守:“我跟你们一起去。”   文礼青愣了一下:“可是,您现在……”   “你是南方军区的,大概认识我,三年前我一直在一线,所以你们的传统我都是知道的。”姚守眼睛弯起,勾起一个虚弱的笑,“药带了么?”   “带了,研究所最新的一批,以往的二十四小时药效,延续到了三十六个小时,事后的副作用只增加一层,但是--”文礼青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迟疑的拿出药剂,“正常人服用后,活下来的概率只有一半,您现在的情况,服用的话……”   “你们活下去的概率只有三四成,可没有但是。”   姚守接过药剂,没有任何犹豫,打开盖子吞了下去,气色几乎在瞬间就好了起来。   过了一分钟,他站起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文队长,另外还需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文礼青:“您说。”   “帮我保密。”   xxx   二十几个人的食量,现做的确也来不及了。   除了给病号炖了一锅粥之外,其他的,连溪正打算去拿速热食物……想到客厅那群年轻人,过了今晚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收回了手。   她翻找了一下,将脱水蔬菜,脱水肉干,放进高压锅,放温水然后上压。冰冻的蔬菜肉食放进温水里解冻,自制的粉丝面条速冻水饺拿出来放一旁。   随即从冰箱底层找到了自制火锅底料,找了一口大锅,将牛肉做辣汤汤底,加了这里速热的鸡剁碎兑水冲开做清汤,分别放上姜蒜,做完这一些,其他的也好的差不多了,只等切片装盘了……她想了想自己的刀工,还是决定出去找个人过来帮忙。   一出门,就看见一道人影立在门口,半垂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需要帮忙吗?”姚守嘴上征求着,袖子却已经挽了起来。   连溪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嗯,把食物切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连溪干巴巴的解释,还想说句什么,姚守已经从门口走进了厨房:“我来吧。”   他前段时间跟着连溪做饭,早就明白连溪的做饭切菜风格,听了连溪的要求之后,刀工很快,在刀光之中,一大盘的肉片就切好了。   连溪正从高压锅里捞蔬菜,放凉水里浸一下,迅速捞起来,也不分门别类,将所有的蔬菜放在一个大盆之中。   “那天……”连溪走到水池旁边,开始清洗新鲜的蔬菜,“你受的伤重吗?”   “严医生的医术很好。”姚守的刀没有停,片完一旁之后,将肉放在一旁的柜子中,继续下一盘。   似是听出了连溪语气中的犹豫,勾起嘴角笑了笑,脸上的五官温和的展开了:“原本要去的是我,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已经死了。所以小溪,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我不是那个意思。”连溪想了想也没有表达出,自己到底是哪个意思。   她其实只想知道,姚守当时怎么逃出来的,受了什么伤,现在恢复了多少。至于谁为谁留下,谁欠谁,谁对谁有心理负担,谁又救了谁……这早已经说不清了。   连溪笑了笑没有继续下去,低着头洗着新鲜的蔬菜,两人一人占据厨房一角,没有了对话,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切菜的声音,一刀刀有节奏的充斥在耳旁。   明火上的汤底咕噜噜的沸腾着,厨房里顿时飘起了一阵香味。   等她这边蔬菜全部切好,分类装到大的容器之中,那边的清汤和辣汤也差不多了,连溪开始收拾最后的粉丝,面年,糕片,鱼丸……   正收拾着,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异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突然一紧,身后的人将她搂进了怀里。   “姚守……”   他的手越收越紧,勒的她腰生疼。   “小溪,你不应该回来的。”姚守的声音很低,即使从耳边传来,也并不大声,可连溪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声音中的复杂情绪。   索兰的男人,亲近自己的伴侣,几乎是一种本能。可是姚守不一样,他为人极为克制,两人相处过如此长时间,即使是在花期阶段,他也从没逾矩过……   今天如此失控,是出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回来,我的家在这。”连溪放松了自己,甚至往后靠了靠,使自己站的更稳些,姚守身上的气息让她放松了起来,“大河在这,严哥在这,还有你也在这……与其在外面等待知道你们的死活,我更愿意进来陪你们一起死活。”   连溪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你要和他们一起去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轻轻的应了一声。   连溪知道她无法阻止姚守,将自己的手覆在姚守的手背上:“姚守,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连溪的这句话,像是将姚守某根紧绷的神经给剪断了,她只觉得自己腰上一动,自己被迫转了过去,和姚守面对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上一热,鼻端口腔都是姚守的气息。   这是一个有些粗暴的吻,和温柔挂上不上任何关系,根本容不得她后退,只要她露出一点退缩的意思,他的进攻便猛烈一分,对方的绝望顺着胸腔一种传到了唇齿间。   连溪被迫的呜咽了一声,姚守这才似是清醒过来,却没有离开,而是一点点的厮磨着,温柔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一吻结束,他额头抵在连溪额头上,灯光下他的视线泛红,声音带着嘶哑:“小溪,你不要等我了。”   连溪感受着胸腔突然而来的悲怆,有些茫然的看着姚守。   “连小姐,老大让我过来帮忙……”   连溪听见陌生的声音,立刻远离了两步,小哥刚从厨房门口探进来,因为视线的原因,他必须走到柜子后才看到了两人,只觉得厨房气氛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发现什么。   “将盘子的食材都搬出去吧,汤这里也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可以开饭了。”连溪下意识回答。   姚守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从柜子上拿出火锅专用的太极阴阳锅:“我来帮你。”   包括连河这边,二十四个人,除去伤兵,还有十八个人能够自己上桌吃饭。   分成了两份,但是坐在一桌,对于索兰原住民,这还是第一次吃到火锅,年龄大点的喜欢清汤,但是年纪小的喜欢辣汤,但是爱吃肉这一点倒是共同的。   他们吃的非常开心,丝毫不吝啬夸赞连厨娘的厨艺,最后快吃完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唱起了一首歌,在连溪听起来更像是鬼哭狼嚎,很多人眼眶都有了水色。   “……   寒冷在时光中冻结,生命学会繁衍。   阳光在花香中升起,肩膀残留着星屑。   生命之塔,以英雄的灵魂堆砌到塔尖。   吾生之地,用不屈的泪水冲刷着鲜血。   ……   花开在墓地,是为了祭奠--   索兰的春天,没有终点。”   --《索兰的春天》   军部所有人吃完的速度都不慢,即使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嬉笑打闹着,可是一顿饭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等最后一个人放下筷子,天还没有亮。   文队长站起来朝着连溪的方向行了一个军礼,其他人几乎同一时间也站了起来,齐刷刷的行了一个军礼。   文队长:“我们走了,不用送了。”   他们的东西都是收拾好的,一人拎着一个包之后,都在门口等着,严泽和连河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各自眼中的疑惑。   姚守从房间里全副武装的出来,将武器一一固定好,视线却落在了连溪身上,可连溪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慢慢的吐出口气,转身:“走吧。”   他走在第一位,后面的人紧接着,一个个的消失在了门口。   严泽看了一眼依旧埋头吃饭,好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的连溪,面色沉静如水,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哀痛。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从视频里不难看出,坐标的定位光束从这个方向来。”萧海将光脑视野共享,上面一张张的优化过的视频截图,和祁安全息全景图进行比对着。   他是空间方面的专家,“飞云定律”的继承者之一,“飞云定律”将四位空间的时间轴做了全新的定义,增加了空间跳跃的稳定性,形成了全新的虫洞,业界也称飞云之后的虫洞,为“飞云梯”。   他是“飞云定律”创始人萧飞云的孙子,青出一蓝胜于蓝,年纪轻轻就是站在了领域的顶峰,这次他带着助手过来,完全是因为被视频的景象所吸引。   如果视频中的空间定位方式被找到,并验算出来,做出新的模型。可能会再一次刷新空间方面的定义认识,也能解密子舰兽只在么在黑洞风暴中来去自如……   这种吸引力,足以让他们这一类人慷慨赴死,更别说只是冒险。   “所以只要找到这一点?”文队挑眉问。   萧海摇了摇头:“不是一点,是四点。时间轴在四维空间是扭曲的,所以你们看到的一点,是四点以上的重叠……”   他说了个开头,视线一扫,其他人已经听的云里雾里了,于是笑着推了推眼镜:“你们只要了解个大概的就好,具体的,等回去有空,我再给你们上课。”   姚守视线落在地图上:“那个方向,是海。”   “从轨迹来看,应该在这个方向,结合这五十年子祁安子舰兽漏网之鱼出现的地方,坐标的范围可以缩小到这一块。”萧海点头,他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抹,地图继续放大,将城市地图放大了十倍左右。   地图上,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纵横交错的路,还有海面上大型的游乐园--正是他们所站的位置。   “我带来的仪器,能够探测磁场的变化,但是有距离的限定,隔着几公里肯定不行,所以要……”他说完这话,视线看向文礼青。   文礼青视线看着姚守,虽然他是队长,可是军部的惯例,话语权是按照军衔来。   姚守点点头:“我们进去。”   xxxx   连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连河正一脸严肃的守在门口。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大河,我不会撇开你们走的。”   “你的信用在我这已经欠费了。”连河不咸不淡的说,看着连溪湿漉漉的头发,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拭着,“上次你还答应我不再回来的。”   连溪嘟囔:“我上次可没亲口答应…”   对,她是没有答应,她只是沉默一脸“我明白我服从组织安排”,这跟默认有区别么?   连河不想和连溪翻旧账,目前先顾好眼前的事情,等局势再明朗一些,或者等战场再混乱一些,他们就带她一起出去。   连溪或许不知道姚守之前受过多重的伤,所以并不明白他这时候看似正常的出去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种激活潜能的药物,他和严泽虽然没有服用过,但是黑市上出现过的也不少。   可能黑市上流通的,没有军用药物品质那么出色,但是效用和副作用大概是差不多的。   姚守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世家成长出来的军人,出生好,三观正,责任心出色,却又没有世家那些人的龌蹉,就凭十年都在一线这一点……如果换个时间段,说配他家这个跳脱的妹妹,的确算得上是良配。   可惜,姚守这一次出去,即使任务成功了,能活下来的概率也并不大……   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寸步不离,也得跟着连溪,防止她偷偷跑出去。   外面的动静慢慢的缓了下来。   连溪趴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她的房间,空出给伤兵住了。   黎明时分,外面动静越来越大,连溪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一手的灰尘。   半夜吃过火锅,早饭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严泽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早早就回房间休息了,连溪拿了盒牛奶,叼着吸管在客厅里换鞋。   连河跟幽灵似的出现在身侧,连溪看了一眼,连河没反应,看了第二眼,他依旧没有反应。   第三眼,连溪穿好鞋子,不知怎么的,理直气壮的话,到嘴边就虚了大半:“我就出去看看……”   连河率先走了一步:“正好,我也打算出去看看情形。”   连溪:……   两人走出地下室,亚卡正躺在毯子里睡觉,横在储藏室的地板上,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外面依旧战火连天,各种声音震天响,地上这位却没有任何动静……   连溪怕他受伤了,或者昏迷了,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推了推他:“亚卡?”   连河可没有这耐心,见亚卡没什么动静,抬起腿就踢了踢:“醒醒,天亮了。”   亚卡一卷身上的被子,将头埋在了中见,无意识的一挥手差点打在了连溪的脸上:“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连溪决定不去理他。   走出院子的时候,头顶的母舰兽几乎挡住了大半的视野,只有远处那一片天空,能清晰看见冲天的火光,还有时不时坠落的黑影。   这就好像是在看一场电影,还是盗版电影,清晰度跟打了一层马克塞似的,画质感人,影影绰绰的画面,却让连溪觉得了格外的悲壮……   路旁的建筑里,还躲有其他人,和连溪不同,没有自保能力的他们多,大多都躲着,小心翼翼的探着一双眼睛,期望能够打探到什么。   又或许,是等待着联邦军能给自己带来救赎。   双发鏖战正烈,靠海的母舰兽被迫往大海的方向移动着,保证着最大的支援和补给。   一台台机甲升起,一台台机甲坠毁。   一只只子舰兽飞起,一只只子舰兽坠落。   联邦军撕开一个缺口后,并没有四散开去,而是对着一个方向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其中部分打在了母舰兽身上,却故意的躲开要害,哪里痛觉神经最灵敏,往哪攻击。   在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下,母舰兽被火力压的不断后退,联邦军就不断的向前占领,每向前推进一公里,所付出的牺牲,都能够用惨烈来形容。   但子舰兽的头部彻底离开岸边,一直火力强硬的先头部队终于朝着两边散开,六架大型的海舰呈三角形扎进了母舰兽的视野内,迅速摆成扇形,将子舰兽包围其中,一边不断的继续朝大海逼退,一边将百万单位的光子炮立了起来。   这时候母舰兽发现了不对劲,扭头就想逃跑,哪里还来得及?   六发光子弹从六个方向袭来,锁住了母舰兽任何一个逃跑的方向,直接在母舰兽身上轰出至今数十米的大洞来,六个大洞几乎将母舰兽从身体内部洞穿,紧接着,六炮齐发,发发命中!   无数子舰兽从母舰兽腹部飞跃而起,转了一圈陆海上却没有着陆点,母舰兽的身体被光子炮压得越来越低,子舰兽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低,最后不得已,子舰兽只得朝向岸边飞来。   岸边正是严阵以待的部队,没有了“怕误伤群众”的枷锁,军队所有带的动的重型武器,都不要钱似的攻击着子舰兽,百万单位级别的炮类,就有五六样之多。   双方的交战,在整整一夜的前奏之下,终于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杀。   半个小时之后,母舰兽终于撑不住,坠落在海水里,水花四溅,海浪翻腾,浪花掀起几十米攀爬至岸边——   半片的海域染成血色。   为首的血色机甲,朝着空中发了一枚红色的信号弹,血色的玫瑰在半空中绽放。   ——那是局部胜利的标志。   连溪看着远方天空中绽放的血色玫瑰,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连河:“大河,你帮我看看,那是玫瑰样式的信号弹吧?”   连河伸手在连溪额头上碰了一下:“没发烧啊,怎么眼神就不好了。”   “别闹,眼神不好跟发烧有什么关系……”连溪侧头避开连河的大手,“我之前到达了瑞霄,使了手段,将自己跟杭跃绑在了一起,所以军部大概的计划。血色玫瑰,代表第二阶段任务的成功。”   连河带着些嬉笑的脸终于收了起来,慢慢的抿起嘴角:“我昨天看见了紫色……”   “紫信号,那说明,第一阶段任务——到达祁安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在路上确认过,包括我们自己在内,一共有四发紫色的信号弹,也就说明有四支队伍完成任务,进入了祁安。”   “那红色代表?”   “代表他们已经消灭了一只母舰兽。”连溪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如果你说的没有错的话,军部已经真正的撕开了一个角。”连河视线重新移到空中,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那是什么?”   “啊?”   连溪顺着声音往天空看去,一个黑点由远到近,慢慢清晰而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机甲拖着浓烟,几乎是不时的靠落在地上,借力跃起来,而他的身后,三只子舰兽正在后方飞速追逐着。   街上刚刚冒出的不少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消失的一干二净。   连河握着连溪的手腕:“这里要发生战斗了,我们回去躲躲。”   就好像验证连河的话,机甲在半空中踉跄了一下,就被一只子舰兽超前封锁去路,三只子舰兽呈圆形将他围了起来。   机甲抬起光子炮,身体扭成一个灵活的角度,一炮轰飞了一只,剩下两只已经跃至他的身上,尖锐的爪牙刺入驾驶舱,溅起无数火花。   人形的机甲双手虚握,凭空抽出激光剑,一剑劈在了其中一只身上,迫使它重伤离开,却阻止不了另一只攻破进驾驶舱后,跃上了机甲的腰侧,攻击着能量盒的位置。   能量盒一旦被攻破,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弃甲而逃,在路上被撕咬而死。   要么,依旧呆在驾驶舱内,继续等死。   两种死法,速度都不会慢。   他的思绪刚刚错位了一下,两根藤蔓正宛如两支利箭射来,直直的扎进子舰兽的双眸之中,子舰兽发出哀鸣,翻滚着从机架上跌落在地上。   连溪有些讪讪的看着连河,赔笑:“那个,我们回去躲躲……唉?哥,你看身后是什么?”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连河速度没有任何减缓,老神在在。   “我说真的,你看那边是什么?……”连溪地半仰着头。   在战场的反方向,一大片的黑点降落,像是落雨一般。   “嗷——”   祁安上空,一阵嘶鸣声响彻整个城市,气急败坏的带着怒火冲天的疯狂。   连河停下了脚步,转身朝身后看去。   ***   姚守将爆破的装置按在金属柱上,一小队人撤离了足足一千米。   “这是第二个,还有两个。”文礼青缓缓吐出一口气,任务到这,完成度马上就要百分之五十了,比想象中的要来得顺利的多。   他看着前面拿着引爆器的姚守,在这么大范围内,姚守寻找点花费的时间相对而言非常短,并且,这两个点都是他找到的。   第六感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靠经验堆积出来的。   姚守视线看着想萧海:“怎么样?”   萧海点点头:“可以了,做好准备,三、二、一……”   姚守在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时候,按下了引爆器,水上乐园的游乐场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爆炸声。   “下个地点排查。”姚守没有任何表情,打了个继续的手势,示意大家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实行。   他从儿童游乐场走出来,发现打头走出来的几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姚守问着,停下了脚步,顺着众人的视线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机甲如同雨幕一般,从天空中降落。   ——星域的部队赶回来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第三个点被拔除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海边往市中心靠近了几公里,离战场也越来越近。   萧海忙着将数据分析备份,几个生物专家则围在战死的子舰兽身旁采集样本,压根不管周遭战火连天。   姚守等人替他们护了一阵,见他们一点不在意生死,碎片都朝着他们飞去了,连躲一下都不躲,没办法,只能强制命令其他人将他们扛走。   他们向前走了不到一公里路,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听“轰”一声巨响。   安花大厦从中间生生折断,压在隔壁大大楼之上,造成了两栋楼的倒塌。   金色的怪兽似是还不够,整个人腾空跃起,身影化成残影,像是炮弹一样连着击穿三栋楼,   三栋大楼中央被击穿,摇摇欲坠中再次折腰,轰然塌陷。   轰然的巨响中,漫天尘土飞扬,等尘土落尽,金色的怪兽立在电视塔的最顶层,身后的子舰兽源源不断的汇集过来,像是兽潮涌动,顷刻间将整个市中心覆盖住。   文礼青抬着头,看着不远处:“那是……”   “兽皇。”开口的不是姚守,而是一个沉默的生物专家杨汛,他带着黑色的板材镜框,中长发被扎在脑后,他从进队起,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杨汛一边打开自己背上的设备上,一旁的同事从包里拿出了摄像头,对准了兽王的方向:“从现在来看,兽皇的主要职责并不是负责繁衍,而是负责最高的战斗力和统领。”   他说话间,几架边上的机甲已经围了上去。   这些都是星域刚刚回援的一线精英,和子舰兽的战斗起来后,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和之前队伍的差异,他们多是三人一组,一人负责引开,一人负责远程攻击,一人负责补枪……也不拘谁具体负责什么,只要条件有利,随时转换攻守。   就连小组都不是固定的,随机应变。   兽皇就一直看着,眼中露出不屑,知道围攻的人到了近前,它这才张开双翅,化成残影,几乎没有给任何人看清的机会,它收翅回来的时候,六架机甲折损在半空中。   “你们看这。”杨汛分享了光脑的视线,刚刚前后不到三秒钟的战斗,被超高速摄像头录制下来,并放慢了十几倍,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展现在众人眼前。“它的速度已经超出了肉眼可辨的速度,能够支撑这样的速度,他的羽翼和骨骼你们再看这边--”   他截了图,将六架机甲的受伤面不断的放大,双眼放光:“都是一击必中,而且不是驾驶舱玻璃碎裂,而是连同机甲表面金属一同洞穿,他的骨骼爪牙强度,远胜过索兰机甲的材质,要是有一只标本就好了,超合金强度的骨骼,太不可思议了……”   和杨汛对于领域内新发型的欣喜,后面的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来。   果然之后的几次,仅仅几次照面,联邦这边就失去了二十架机甲,这种伤亡的速度,让指挥开始谨慎起来,远远避开兽皇。   兽皇像是看穿了人类的想法,对天嘶吼了一声,惹得天地振动,几十米的金色双翅打开,之间扎入了机甲的队伍中,他的身后一大波子舰兽紧随而去,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子舰兽汇聚而来。   这种声势太过一往无前,比起之前半散的子舰兽,现在凝成一股绳的子舰兽,几乎无惧生死,即使被击落,也拉了一架机甲垫背。   伤亡率一时间上升的让人有些绝望。   队伍站在不远处看着的队伍,都沉默着没有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特战队成员,早就过了脑子一热就冲上去的日子,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任务。   “还有最后一个点。”姚守收回了目光,看向断了一半的安花大厦,“专家留下,受伤的人留下来帮助撤离,剩下的跟我走。”   萧海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一起去。”   ***   子舰兽袭击人类。   从祁安沦陷的第一天,所有人其实就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   就连连溪,在最初也认为子舰兽围了祁安,就跟圈了一群牛羊似的,等待合适的时候“宰杀”。到后来她明白,子舰兽圈了一城人,一方面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方面在进攻的时候,使得进攻的队伍投鼠忌器。   祁安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平衡,所以当子舰兽攻击路人的时候,所有旁观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可置信,随即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奔逃。   连溪立在马路中央,皱着眉看着不远处受伤的子舰兽攻击了一个男人,转过头,口中爪子上都是血渍,原本黄色的双瞳变成了橘色。   每隔一个小时,她都会来到地面上观察情况,一方面是因为想知道实时情况,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花期抑制剂的副作用慢慢的显现了。   一身的花香,是个人都能闻的出来,密闭的空间一屋子的男人,她在长时间呆下去就不适合了。   她这点战斗力,说实话自保还好,真冲上去,说不定没有人家机甲战斗力高。所以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上去给人添麻烦,连河大概看出了这一点,后面几次因为要给严泽做二次手术搭把手,所以就没有跟上来。   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一次出来,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在离连溪不远的巷子里。   黑色短发男人握紧了拳头,表情有着狰狞,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看身形,大概是没有配对过的姑娘,所以才会傻傻的站在路中央。   他们在酒店发现了从城外进入祁安的队伍之后,想着能从他们身上获取到什么信息,或者是出去的什么捷径,就尾随他们而来。   一路上跟着那只队伍的踪迹,从城东到了城西,跟到这附近就跟丢了,也幸好是跟了出来,城东现在已经沦为战场了,防空洞里的人还不要紧,他们这样住在酒楼的人,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死了。   所以干脆就在这附近找了个点,这个点想寻找些食物作为晚餐,就遇上了这一幕。   光头拉了一把他:“老大,这会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可是下一秒他手一空,人已经冲了出去。   路中央。   子舰兽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眼,最终落在了连溪身上,连溪半眯起眼睛,看着它身下的尸体,只觉得气血上涌……   这个时候,一道高挑的身影扛着连溪从隐蔽的小巷中冲了出来,扛起连溪就跑。   对的,是抗,连征求意见都没有给连溪。   连溪:“……”   芮明一边生死时速逃亡,一边还不忘安慰连溪:“小妹妹不怕哈,哥哥在和怪兽赛跑,等我跑赢它了给你糖吃……”   连溪:“……”   芮明的速度自然跑不过连溪,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也明白了过来,脸上闪过笃定,将连溪从肩上放上来,指着前方的一个小巷说:“小妹妹,你看见那了么,哥哥要打怪兽了,你乖乖去那边躲好可以么?”   他说着推了一把连溪,从腰间抽出一把带着豁口的西瓜刀来,立在了连溪面前,看着冲过来的子舰兽,额头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落,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听见没有,跑!”   下一面巨大的身影已经扑了过来。   他闭上眼睛,挥着刀并没有任何章法,只见腰部一紧,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等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落在了刚刚所指的小巷之中,刚刚他所救的小姑娘周遭缠着诡异的藤蔓,血色的花型纹身从衣领处钻出来,顺着锁骨爬上连脸颊,藤蔓在额头中央勾勒出一朵花来,像是长出的第三只眼睛。   “这位哥哥,要乖乖在这躲好哦。”只见她勾起嘴角笑了笑,额头的花苞纹身一层一层次第打开,“我赢了的话,你再给我买糖。”   她话音刚落,顺着一根藤蔓,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   一人一兽在半空中打了照面,连溪冷笑一声,四根藤蔓拧成一股,直接扎入了子舰兽的胸腔。   “噗!”   她一个起落间,藤蔓从子舰兽胸腔抽出来,已经带出了它的心脏,一击命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子舰兽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脏还在连溪藤蔓上跃动着,整个人已经狠狠坠落在了地上,在地上砸下了一个巨坑。   连溪稳稳的落在子舰兽尸体旁边,藤蔓上的心脏啪嗒一声滚落在了地面上,直到一动不动。   连溪像是被打了一盆的鸡血,整个人的血液都是沸腾的,滔天的火气从胸腔内部翻腾起来,焦躁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端口,尽数冲了出来。   连溪藤蔓在瞬间壮大了几倍,蜿蜒在连溪的两侧,像是拉开了序幕,任何冲过来的子舰兽,都被连溪一一斩杀,整条街被连溪一个人清理的差不多,心中的邪火依旧没有   最后一只子舰兽,她追出去几公里之后,藤蔓直接贯穿进它的胸腔,再抽出来,连血丝都没有带出。   她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意识却意外的清醒,五感也越来越清晰,视线中,很多人探出来观望的人,再次缩了回去。   她一直往上冒着的邪火终于慢慢熄了,她皱着眉看见子舰兽庞大的尸体,脸上的纹身慢慢的淡了一些,隐约的听见了惊呼声,连溪视线朝着天空看去--   远处的天空,灰蒙蒙成一片,乌云在天际外滚着,底下战火滔天。   一道极亮的光,一跃一跃的跳动着,之所以说是极强,是因为在黄昏日光的直射下,还能如此醒目。   慢慢的,一道光分成两道,两道光分成四道……四道就停止了,四个点呈正方形分布,在天空中围城一个圈来。   似乎还嫌天色不够暗,光线在瞬间又暗了大半,正午的时刻,看上去竟像是黄昏。   云层剧烈的翻滚起来,慢慢的顺时针的转动起来,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飙风,云层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隐约的拖下一道深深的轨迹……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连溪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而在天际之下,狼枭悬浮在半空中,和一只金色的巨兽遥遥而立。   ***   “上一次他们打开空间黑洞,从亮点亮起开始算,一共花了差不多五分钟,这一次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萧海面前的光脑在疯狂的计算着,最后显示屏上只留有一个数字:“二十分钟……这样就对得上了,我们毁掉了三个定位点,多赢取了三个五分钟,最后一个定位点如果在二十分钟内摧毁掉,能够将空间跳跃通道彻底关闭。”   最后一个定位点在还残余一半的安花大厦上,这一次连确认都不用确认,天际的光点就是从这发出的。   姚守视线落在光点发出的位置,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足够了,文队长,你安排两个人紧跟着我,你带着剩下的人和萧教授离开。”   这样的顶尖科学家,每一位都是索兰不可或缺的部分,其价值不可估量。   若不是萧教授自己一再要求进来,他这种级别的科学家,应该是坐镇后方读读数据,给出意见什么的……根本不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他既然接手了这个队伍,首先就要保证他们这些专家的安全。   文礼青:“我是队伍身手最好的一个,我跟你去。”   整理着装备的姚守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利索的整理起来:“好,我速度会比较快,你们跟紧点。”   这时候的确不是争辩谁应该去谁不应该去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是靠人命堆起来的,确实消耗不起。   姚守话音刚落,人已经跃上前,他手臂上的发射器弹射出钢丝出来,牢牢固定在十米高的窗台上,他带着特制的手套,顺着大楼表面往上攀爬。   文礼青和另外一个人紧随其上,刚攀上去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十几秒钟后,他们和姚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文礼青才明白姚守之前那句“你们跟紧点”是什么意思。   所幸这次的任务目标很明确,光束源头一直持续亮着,除了避开几只战场上被轰出来的子舰兽,并不需要姚守特意降下速度等他们。   等他们攀上目标的层楼的时候,姚守已经收拾好自己,并且打开了仪器,引爆装置也已经设置完毕。   他看见文礼青后,对他点点头:“之前萧教授所教授的步骤你都清楚对吗?”   文礼青点点头。   姚守将手中的东西全部塞到他怀里:“你们还有十二分钟去拔出这个坐标点,顺着光源往里走,你就能找到。”   “那您呢?”文礼青愣了一下,似是对姚守的举动有些不解。   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了,顺着姚守的视线往后看去,原本在远处的兽皇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这边,视线牢牢地锁住了三人。   那种视线更像是锁定了猎物,势在必得,带着被侵犯空间的愤怒,还有不屑的嘲讽。   它弃了前方的联邦军于不顾,掉头就冲了过来。   “我去会会它。”姚守手已经握上了空间纽扣,闻名联邦的“狼枭”机甲出现在了半空中,驾驶舱刚刚和他们地面持平,他一个跃身进了机甲驾驶舱里,“快走!”   文礼青最后看了一眼姚守,他依旧驾驶着狼枭冲了出去,机甲表面泛着流水的光泽。   随即一扭头,朝着内部跑去。   从现在开始,他们所拥有的每分钟,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姚守即使驾驶着狼枭,却还是破不了兽皇的速度,连肉眼几乎都无法分辨对方的速度了,饶是狼枭身上的火力装备比索兰机甲高了十个档次,目标都无法瞄准,还谈什么攻击?   可是平心而论,姚守的表现可圈可点,若是有人录下视频的话,这一段足以成为以后军校战斗的教学范本。   流畅的躲闪,提前的判断,各种高难度规避动作,超难度的攻击,几乎没有滞涩的反应……但是这一切,都只能尽量减少被兽皇攻击到频率,好更好的拖住更长时间。   幸运的是狼枭是维兰的前座驾,机甲的材质自然不是索兰可以比的,被兽王近身攻击到一次,火花四溅,却没有撕破机甲。   联邦军已经跟随者兽皇赶到,可是依旧插不上手,姚守和兽皇之间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空间,谁都无法从中插入。   无形中空出一个圆形来,圆内,一兽一机甲,圆外联邦军和子舰兽群战况惨烈。   连溪站在不远处,看了十几秒钟后,慢慢垂下了眼帘。   姚守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兵,他跟着文队去,身上带着的任务生死攸关,自然不会热血上涌,无缘无故就跑去和兽皇起正面冲突。   连溪顺着光束的尽头,看到姚守身后的安花大厦——是因为定位的坐标点?   这个时候,她只能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那个男人,一头扎进死路,等他安全归来,亦或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生活并不是电影,无论是战火纷飞,还是炮火连天,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却能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找到男主角,以爱的名义吃掉所有的逻辑,挽救男主于垂死之中,最后he。   看着多美好,就有多扯淡。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静静站在这,不去拖后腿,不去洒狗血,保护好自己,万一……如果有万一的话,也有人替他收尸。   这是连溪第一次直面战争。   可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天边的云层翻滚着,铺天盖地。   天空像是打开了一个洞,从一个黑点开始慢慢的扩大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径一点点的扩张着。   安花大厦内。   文礼青将爆炸装置放在了引爆点,看了看时间表,倒计时还剩下五分钟。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空出时间让他们逃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队友:准备准备好了么?   见属下点点头,他一脸严肃:“我倒计时,三,二,一,跳!”   两人从十八层径直跃下,没有任何迟疑。   轰!   在降落伞打开的一瞬间,身后的大楼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光束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终于消失了。   几秒钟后,远处另外一栋大厦内,投射出新的光束。   萧海不顾周围人的阻止,从地下通道钻了出来,视线盯着天空,脸上有着不可思议:“不可能,不可能……第五个点……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闻声赶来的助手,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看到这幅情景上前一步:“教授,您已经尽力了。”   “战争不会去看尽力不尽力,只有胜了,一切都可以去尽情歌颂和批判。”   败了,索兰再无祁安。   天际的黑洞不断往外延伸着,因为速度慢了三四倍有余,这一次肉眼看着它一步步扩大,直到黑洞之外映出宇宙的星空。   萧海:“不过也好,死也陪着祁安一起死”   助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第一次面对生死,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那么多年轻的军人慷慨赴死……个人的生死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他叹了口气,视线从天空中往下移,像是发现了什么:“那是什么?”   远处的大厦一道影子,飞速的往上移动着。   ***   连溪两辈子加起来连过山车都没坐过,却先玩起了徒手爬楼,她的速度很快,借着藤蔓勾住阳台的拉力,整个人高高的弹起,另外一根藤蔓已经往上勾了七八米之长,再次借助拉力,再次弹起。   如此,循环反复着。   一起一伏就是十几米,百米高的楼层,她从楼底一直攀到楼顶,花了不到一分钟时间。   站在百米的高空,连溪的双腿有些发软。   上面是一个十几米高的信号塔,说是它,就一根金属圆柱做支撑,没有任何加固锁链,似是风大一点,就会摇摇欲坠。   连溪在原地犹豫了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她闭上眼睛,将最后一根藤蔓缠住塔尖,整个人悬在了当空。   金属制的塔尖顿时晃了晃,在摇摇欲坠中,最终还是争气稳了下来。   将坐标定位放在这样*的位置,到底是哪只兽想的?它庞大的身驱到这样的位置,不怕把这小骨架的塔尖给撞折了么?   连溪一只手抱着金属杆,双腿悬空,而光束的原点,就在两米外的地方,而她得头顶上空,一只庞大的母舰兽已经依昔可见,离洞口越来越近。   还好,还来得及。   她迅速抽出藤蔓,勾住了定位器,与此同时背后传来破空的声音。   紧接着闻到了腥臭的风,连溪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腰部一重,连同被撞倒的电视发射塔,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她的眼前,一片金色。   姚守隐约的传来的惊呼,他们看着整座信号塔倒塌,看着连溪从塔上坠落,更看着兽王像狼叼着兔子一样,在她坠落在地之前,将她叼在空中。   不知死活。   他的手在操作页面上按下一个红色按钮   光幕上浮现出一段段文字:   【须知:芙洛武器法——非异体公民不得尝试神经驳接,否则后果不可估计。】   【警告:神经驳接不可逆,一旦执行,不可中止】   【是否进行神经驳接?】   “是。”   ***   “小连溪成长超出我的预料啊,她要是真的成年了,军校那批‘天才’估计就不够看了……”维兰拖着下巴,看着视频传回来的录像,“亲爱的菲尼安,你说我这次是不是把她带回去?放在索兰,太暴殄天物了。”   “将军。”菲尼安半垂着眼帘,“小连溪不仅有哥哥,还有伴侣的,按照联邦的法律……”   “无论哪里的法律,死了,婚姻关系一样会解除。”维兰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精神驳接,反应力和速度虽然直接和脑速持平了,但是索兰人的脑部构造,这么来上一次……基本上就毁了,更何况他还吃了那劳什子禁药。还好他们没结婚,不然我家小连溪的性格,估计得守一辈子活寡了。”   菲尼安也对那个常常带笑,小只小只乖巧幼崽有好感,神情不自觉放缓了些:“我们要去帮忙吗?”   “我开了私人领地的虫洞,租借了私人的运输舰,让索兰联邦军通行,替他们争取了一周时间,已经是看在连小花的面子上了。”   她自己跟过来,完全是为了想参加连溪的成年祭,毕竟没有长辈的引导,幼崽的折损率太高,所以顺便把联邦军给运过来了。   维兰微眯起眼睛,“二级文明之间的战争,我们一级文明根本不能插手。”   菲尼安弯了弯腰,面无表情:“尼埃小队已经全部准备就绪,正在等待您的命令。”   维兰没有被戳穿的任何尴尬,笑着捋了捋刘海:“当然,如果有练兵的机会,我的亲卫队还是好好的把握机会,你好像几年没有真正出手过了,要去试试手吗?”   菲尼安推了推眼镜:“还是让年轻人展现下自己吧。”   ***   连溪被重重甩到大楼顶层的时候,吐出一口血沫,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藤蔓上还缠着发射器上,发射器上的光束依旧孜孜不倦的工作着。   天边突然出现了百台外星机甲,连溪看着机架上的紫色花株,喃喃自语:“维兰。”   他们武器好,设备新,动力充足,再加上人种上的差异……仅仅一百人,就将刚刚一直被打压下来的局势,绝地逆袭。   原本僵持着的双方,终于变成了索兰单一的打压。   而兽皇,躲开猛烈的一阵攻击之后,一个转身再次朝着连溪——旁边的发射器而来。   洞口还在不断的扩大着,第一只母舰兽已经探出了头来。   她这种临时工,不仅没有爆破设备,也没有定时引爆器,就连手榴弹也没一颗,奶粉罐子大小的定位发射器,要就地毁灭,何其困难。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即使有那些估计也白搭。   她头顶的疯狂的抽芽长花,血色的花朵,一层又一层次第开放着,露出最后一层有了隐隐的黑色。   随即,花一张大口将发射器给吞了下去。   “嗝—”   她打了个饱嗝,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视线天翻地覆。   而她刚刚躺着的地方,兽皇有些恼怒的洞穿了楼顶,半个顶层直坠塌陷,狼枭抱着她,悬停在半空中。   而空中,黑洞停止了扩大的趋势,居然还慢慢缩了回去。   刚刚探出脑袋的母舰兽,不得已收了回去,乌云翻腾间,黑洞外层旋转着,慢慢的往回回拢。   姚守将连溪放进驾驶舱后,连溪看着闭上眼睛带着头盔的姚守,不敢出声打扰,默默的找了地方坐下。   很显然,这一次兽皇冲着连溪而来。   她吞掉了空间定位器,打断了子舰兽二批的援兵,让剩下的兽群处在了没有外援的境地之下。   彻底的断掉了它们这一次入侵的前路和退路。   它出世不过十几天,还没有更好的去理解和消化种族和目前的规划,只能凭着最直观的印象——杀掉最危险的敌人。   兽王再次化成一道残影,和狼枭狠狠撞上。   这一次,姚守的战斗力飙升了几个等级,就连军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姚守一个人拖住兽皇,并且将它一直拖到了城市上空。   两人的速度都非常快,姚守弱势了不少,边打着边玩黑洞的方向移,兽王此时已经被姚守撩起了火气,年纪太小的它,还没有学会真正王者的脾气,瞳仁里倒映出狼枭,怒火滔天。   两人一次次的交手,四周的建筑被两人毁得差不多,高楼尽毁,摇摇欲坠。   随着时间的推移。   姚守虽然接招,却更像是泥鳅,滑不溜秋非常难逮住,兽王的火气越来越大,它并不能理解姚守为什么会突然提升这么快。   它只想把眼前的人撕碎吃掉!   兽王扑向了姚守,却不料姚守这一次没有躲,而是生生挨住了这一击,随即一把抱住兽王,身上的铁链一圈圈的固定着。   身上推进器全力开启,带着兽王就冲进了黑洞之中。   与此同时驾驶舱内两道人影被弹射了出来,姚守抱着连溪,身上的跳伞被第一时间打开。   兽王摆脱狼枭的时候,身体的半截已经被卷入了黑洞之中,,一咬牙,直接断了自己的双肢,借助外力却依旧不能摆脱只有一半大小的黑洞。   它不死心的挣扎着,巨大的尾巴在虚空中抓了一下勾住了连溪的跳伞,尾尖顺势缠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拖直接拖了到了它的近前。   连溪明白自己这一次要栽倒在这里,可姚守还能逃得掉。   她放开握住姚守的手,姚守一翻身,直接将他抱住了。   两人一同,被兽皇拖进了黑洞。   几分钟后。   黑洞消失的一干二净,阳光明媚,天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星际荒原   “咳咳咳咳……”姚守五脏六腑都被咳起来了,稀薄的空气,每吸一口,都能尝出沙子来。   它的身边,一朵红色的花,正扎在泥土里,防止被风沙刮跑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满目荒凉的戈壁,恒星的亮光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连溪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像是被撕裂的疼痛,大脑一片空白。   记忆一点点填充回来,战火滔天的祁安,乌云密布的天空,定位发射器,塔,兽皇……她被兽皇勾住尾巴的时候,下意识放开了姚守的手,可是姚守反手就将她抱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出现了错误,她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   之后,跳伞的绳子被拽断兽皇被卷走。   再之后,昏了过去……   姚守。   连溪一团浆糊的脑子只留下这个名字,视线在四周寻找着,周围空荡荡的,并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在原地停了几秒钟,才缓了回来。   然后选了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连溪看见一道身影半埋在沙子中,一个男人正围在四周,伸手在姚守身上摸索着什么。   连溪小跑过去,酿跄的推开围着的人,将埋在半埋在沙子里的他半抱了起来。   明明心灵感应还在,她依旧颤抖着伸出手去,直到感受到他动脉上的脉搏,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喂,小姑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也跟着流放来了?”一脸麻子的男人摸了摸下巴,他手上颠着姚守的机甲空间纽扣,视线在连溪上下打量着,“这次来的新人,好像有不少女人,可是像你这么漂亮的货色,几十年都难见。怎么样,你男人应该快死了,你跟着我走,我帮你找个好归宿。”   女人的档次越高,当礼物送上去的话,得到的实质性好处更大。   连溪神色平静看着麻子:“你就不怕我有了好归宿,转过头,把你杀了?”   “哈哈——”麻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大笑起来。   “看你是新来的,我教你一条,在星际荒原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可是就不可以怕。”麻子单手扣住连溪的下巴,笑了笑,“第二条就是,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一个泄欲用的女人,我害怕什么?你既然这么担心你的男人,我就先替你了结了他……”   “我也教你一条——”连溪将藤蔓从麻子腹腔抽了出来,倒刺带出深深的血槽,鲜血顿时染透了他的外衣,“作为反派,话不要太多。”   她并没有补刀,看着麻子挣扎着跑出去不远,昏死过去。   如果麻子脸没有说谎的话,这里真的是星际荒原,即使现在不死,这位大概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些,姚守的脉搏越来越微弱了,似是马上就会消失。   他脑袋上顶着她的花型,裂纹从花苞开始,一直朝着根部蔓延,黑色浸透了整株花,花瓣已经跌落了一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安静的躺在她怀里,像是就此死了过去。   连溪在严泽的诊所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临死前的生机,都比姚守的多。   几片浸着黑色的花瓣再次飘下,连溪伸手去接,花瓣透过连溪的掌心,落在地面上消失了,连溪看着他的脸,恍惚了一下。   掌心的花纹扶摇直上,长出一朵透明的花来,成为连溪之后,她用同样的手段救过两个人,陆贺峰她亲眼见过,完好无损。   另外一位,她在祁安的三年里,曾经跟严泽去兰城打探过,在医院不治身亡。   一生一死。   所以在那之后,无论严泽经手了多么重伤的患者,她都没有插手过。   透明的花株越长越高,慢慢抽出花骨朵,花苞一层层次第开放,迎风摇曳生姿,顺着姚守的脸颊向上缠绕着,最后停在姚守脑袋的上空。   两株原本一模一样的花,一株枯朽将死,一株鲜艳欲滴,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终,血色的花朵一张一合,将泛黑的花整株吞了下去。   再也没有长出来。   连溪感觉到心脏一直存在着的羁绊,在瞬间瓦解崩塌了。   十分钟后——   “咳咳咳咳……”姚守五脏六腑都被咳起来了,稀薄的空气,每吸一口,都能尝出沙子来。   它的身边,一朵红色的花,正扎在泥土里,防止被风沙刮跑了。   ***   星际荒原,没有季节,也没有政府。   北半球最出名的流放之地,和南半球拾荒的日子相比,这里没有堆积如山的垃圾,也没有沉重的徭役。   但是这里也没有法律,所有的准则都是强者制定。   只有你有能力,完全可以活的像个皇帝,如果没有能力,你或许活得连奴隶也不如。   夜幕缓缓降下,风沙开始肆虐,刺骨的风在脸上刮的生疼。   破旧的街道,地面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渍,泛着黑色,臭水沟里几只死老鼠沉沉浮浮着,一阵风吹过,死老鼠翻了个身,无数寄生虫跑了出来,在水中一圈圈泅开。   街两边的店面已然亮起了灯,破旧的布上写着招牌的名字,在酒店前随着风沙猎猎作响着,皮质的帘子彻底的隔开了众人的视线。   店面和店面之间的小巷中,无数影子隐在了暗影中。   他们探出无数双眼睛,饶有兴趣的,带着狩猎的狠劲,观察着街道来往的行人。   古德拉刚踏入街口,就感觉到了几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发现了他的胸章之后,再次收了回去。   从街口到酒吧的路上,这种待遇一直被重复着,路边很多张陌生的脸旁已经三三两两围了人,推推搡搡间被搜着身。   每个新人来到这,都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能忍住气的,默不作声的将身上所有东西都留下,被奚落一番揍几拳也就差不多了。而忍不住气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想要一对一单挑?笑话,巷子里早准备好的一群人就冲了过来,揍一顿还是简单,揍死的也不在少数。   卡斯特这种边中型的城市,形形□□的人在这汇集,有人声色犬马,也有人横死街头。   并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守城门的老头会在天亮前将尸体收走,拿回去喂狗,只留有泛黑色的血迹加深了一层。   古德拉皱着眉,压低了帽子,加快了步伐,到达了酒吧门口。   他推开了大门,里面热闹的音乐扑面而来,将街上的惨叫声彻底关在了门外,屋内的风铃被门撞的叮当作响。   “古德拉先生?好久不见。”调酒师柳北拖着下巴看着古德拉,脸上露出笑容,“还是老规矩吗……”   “今天大概要晚些,我等个朋友。”古德拉扫了一圈酒吧,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大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拿下帽子坐在台吧上,“今天是新人到的日子?”   每次新人到,城市就好像陷入了某种病态的狂欢,城市的掌权人默许这种狂欢,好能从新人中找出最出色的,为自己所在的组织注入最新鲜的血液。   包括他自己,当年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   “昨天新人就到了,要不外面这么热闹呢。”柳北露出温和的笑,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切好的黑面包,在上面抹了一层黄油和果酱,“过两天就差不多应该消停了,我刚煮了新的奶茶,您要试试看吗?”   古德拉笑了起来,脸上的疤痕像是也柔和了起来:“我今天倒是有口福了。”   “叮铃铃——”   门再次被打开,风顺着门口灌了进来,一道黑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柳北一边倒着奶茶,一边习惯性的打招呼:“欢迎光临。”   却没有人立即回应他,柳北将奶茶端到古德拉面前,视线落在门口的人身上,难得的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新人,胸口没有徽章,手腕没有纹身,衣服上也没有任何势力的标志,他裹着一件破旧的大衣,脚上用破棉布裹着,一条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单从外表上,很难去分辨出年纪。   鞋子被他抱在了怀里,军靴里盛满了泥土,上面种着一株红色的花。   能抱着一株花安然走到这的人……   柳北的笑容真诚了几分:“需要什么帮助吗?我店提供食物和酒,如果需要住宿,我们也可以代为联系。”   “咳咳——”男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家店门口的堆着的花盆卖吗?”   柳北视线落在男人抱着的靴子上,想起堆在角落里爬满锈迹的花盆,也没有说卖不卖,只是回答,“先生您今晚若是在这消费,那个花盆,我就送给您了。”   男人摇了摇头,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橙色的能量晶核,递给柳北,然后走出门去。   柳北跟着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抱着花盆走远了。   “真可惜。”古德拉见到一个人回来的柳北,语气带着点调侃,“这人可不简单,你若是招揽来了,今年的奖金可有找落了……”   柳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重新坐回了台吧,单手托着下巴:“招揽不招揽倒是次要的,我只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在落到这副田地的情况下,还有心思打理一株花。”   那花娇艳欲滴。   数了数,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   姚守给连小花换完花盆,将靴子倒扣着把泥土倒了出来,连着腰间挂着另一只靴子一起,又穿了回去。   他拨了拨连小花的花苞,眼角含笑:“这回不嫌弃了吧?”   连小花摇了摇花苞,藤蔓从泥土里伸出来,缠住了姚守的指尖,一直爬到了掌心,在他掌心写着什么。   【药,医生。】   他们已经来到星际荒原一周了,姚守的身体状况一直没有好转,连溪倒是不在意在姚守的靴子里,可是她霸占了靴子后,姚守连鞋子都没有了……在交通靠走的星际荒原,连溪无比想念花盆,哪怕是破的也行。   现在花盆有了,人也到了聚居区,姚守应该好好找个医生看看。   “好,有机会一定去看。”姚守声音真诚,岔开话题,“你饿了没有?”   【……】   姚守勾起嘴角:“我饿了,先去找东西吃吧。” ☆、第95章   连溪的心意姚守不是不知道。   可他不仅服用了禁药,还强行进行了精神驳接,能活下来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的到的事情,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现在看着虚弱,但的的确确在自愈着。   看医生找药物,纯属浪费时间。   姚守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连小花,眼神慢慢的晦涩起来--   只是活下来的代价太大,他已经感受不到连溪的想法了,具体的姚守不知道怎么表述,他从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心脏少了一部分。   从配对开始一直就存在着的羁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会不会对连溪有影响?   缠在尾指上的藤蔓动了动,姚守回过神来,才发现摊位老板在跟他说话。   他此时正蹲在一个售卖营养液的摊位前,这里的营养剂纯度很低,杂质很高,用最劣质的玻璃瓶装着,没有任何日期标注。他将手中拿着的营养剂放了回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有草莓口味的吗?”   老板一脸“你逗我”的表情:“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在你家呢,能有营养剂已经很不错了,还追求毛口味……”   这两天到处晃荡的新人,都被整治的差不多了,   姚守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妥,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风箱:“那个怎么卖?”   在这样的小摊,营养剂只是主营业的一部分,其他乱七八糟摆的也不少,摊位老板看着姚守指着的一个破旧的光脑终端,这种几百年前的光脑终端,做成戒指大小的挂饰,上面爬满了锈迹。   在天网被屏蔽的星际荒原,除了能打开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不能吃不能用,就连放音乐扬声器也是坏的,去南半球的垃圾堆找一圈,估计能找到无数个,倒是一点不值钱。   “别说我坑你,营养剂五个贡献度点一支,买十支以上,这个就送给你了。你知道什么是贡献点吗?新人如果没有贡献度,也可以用东西来换,只要东西好,价格好说。”摊主解释着。   姚守什么也没说,掏出一颗能量晶核,递给了摊主:“这个能够换多少?“   星际荒原的货币系统自成一派,以贡献度计量,但是私底下,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也占据很大一部分。   姚守什么也没说,从包中掏出几颗晶核,递给了摊主:“这个能够换到多少。”   摊主瞳仁收缩了下,表情立刻变了:“兄弟,你开玩笑吧……”   他从中间挑了最小的一颗,将十支营养剂找了个破袋子一卷,然后随手捏起光脑终端,一起塞了进去,递给姚守   姚守拿出一支营养剂,倒在了花盆里,末了露出一个笑容对着花说:“味道不怎么好,你将就点。”   摊主:“……”   --果然流放到星际荒原的,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摊主想卖姚守一个好,迟疑着递给姚守一张单子,提点着姚守:“这是卡斯特的功能分区图,你看着就知道了,新人来到星际荒原后,去中央大厅去登记造册,取得勋章之后,就不会再被当作新人了。”   “谢谢提醒。”姚守递上一颗能量晶核,扫了一眼单子却没有接下。   这里的规矩,他来这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   ……   等姚守走远,摊后面慢慢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人抄着一把刀,带着疑惑:“怎么放他走了?”   他还以为这种新人狂欢的日子里,会捞到一条大鱼呢。   “他是从黑沙谷出来的。”摊主将手中能量晶核往后一抛,“你们自己看。”   新人和新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后面的人下意识抓住,慢慢摊开手,后面的人表情有些动容。   这是号称死亡之吻黑岩蛇的晶核。   ***   老旧的光脑终端,大部分功能都毁坏的差不多了,但是打字功能还在。   姚守将撕了一块棉布,将戒指细细包好,然后给连小花带上,不一会她脑门上冒出一个对话框--   【你好】   【^▼^】   【1234……】   ……   姚守勾着嘴角看着连溪玩的不亦乐乎,他半倚在墙上,拿出一支营养剂,喝了一口,味道寡淡中带着苦涩,还有一种刺鼻的药味。   之前在地下室借助的日子,严泽找他谈过,那会儿祁安太乱,严泽想留一条后路,让他带走连溪。   关于连溪关于花期关于成年祭,严泽掰开了细细的说了,度过成年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跟上营养。他们的确也做到了,就连祁安沦陷的时候,连溪的伙食都没有差过。   他捏紧了手中的瓶子,这些劣质的营养液,还不够,远远不够。   连溪测试完旧式光脑,确定光脑的基础功能都在,打字清晰反应速度还可以,见姚守正在发呆,她伸出藤蔓勾住他的手腕:【你要去看医生。】   “不急,我们首先要去报个到,拿到徽章。”姚守将剩下的营养液喝完,空瓶子塞回了袋子中,“接下来就得找个地方住下,夜风太冷,你不能再凑合了。”   星际荒原是流放之地,想出去何其困难,他们恰巧错过了这一次押送犯人的战舰,势必要在星际荒原待上不少时间。   连溪其实一点不觉得自己在凑合,夜里的时候,姚守会把她裹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睡着,夜风的确很冷,但是姚守怀里很暖和。   不过想到姚守整夜的咳嗽声,的确不能在野外凑合了。   【好】   姚守笑了起来,抱起花盆:“我们再去看看。”   几分钟后,连溪才明白过来,自己话题又一次被姚守带跑了。   ***   中央大厅。   听名字气势恢宏,事实上也的确气势恢宏。   星际荒原物资匮乏,科技落后,兽潮频发……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建筑多半简单适用,像宗教神殿式宏大的建筑,一座城市数不出来几处。   姚守走进大厅,里面人潮涌动,比起索兰着装整齐,这里的人像是退到了最原始的社会,无数人甚至裹着皮草麻布,赤着脚在地上走着。   老旧的电子屏上,滚动显示着各式各样的任何和报酬,四面墙上刷成纯白色,一栏栏分门别类,上面订着各式各样的委托任务和交易明细。   因为是新人的缘故,他每往里走一步,都能引得无数人侧目。   姚守找到最角落里登记处,一把椅子一张桌,一本本子一支笔。   中年男人坐在桌前,手拿一本书,见姚守走进,连余光都没有施给姚守:“新人?知道规矩么?”   “我来登记。”姚守扔下颜色最澄澈的一颗晶核。   余光扫到晶核,中年男子收起了书,深深的看了姚守一眼,一瞬间闪过锐利。随即又慢慢垂下,眼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浑浊。   “你先填份资料。”他将被子后笔递给姚守,随即摸索中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红色的徽章和红色的卡,放在桌子上。   姚守在本子填了两人份的资料,填完后,在指纹录入器上录入自己的指纹,他看着桌上的徽章一眼,将本子递给中年男人:“我妻子生病在城外暂住,我今天过来,是登记两个人的。”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再次从抽屉里拿出第二枚绿色徽章和卡,推到了姚守的面前:“还需要一些晶核,代领的人,只能领到基础的徽章。”   他这一句勉强算是解释了,说完这一句后,他再次拿起书,一副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样子。   姚守走到另外一个角落里,找了一个少年,将剩下的最后一颗兑换成贡献点,红卡上的数字终于从零到了一百。   不知道这些够买多少食物?   转了一圈,姚守才找到营养剂的专业摊子,和街上五个贡献点一瓶的营养剂不同,这里的营养剂纯度已经足够,杂质几很少,这样的营养剂从三十个信用点开始要价,一直要到了五十个。   姚守并没有迟疑,拿了最好的两支,一百贡献度瞬间清零。   租房的事情,自然就泡汤了。   城市的租房是由同一的组织发布的,城外的聚居地自带帐篷的,一个贡献点一天,租借帐篷的,三个贡献点一天。   而住在城里,一天首先要交十个贡献点的“安宁费”。其他的条件都是上述条件的三倍,租住在屋子里的,另加二十个贡献点一天。   别看单位不多,可是去城外的矿区干上一天,能得到的贡献点,也只有十几点二十点,除了三餐之外,连住在城里的资格都没有。   身无分文的他现在就是。   姚守看着任务栏内的悬赏任务,撕下几张,叠了叠放进怀里。   ***   夜晚出没的兽类太多。   姚守不敢离居住圈太远,他升起了火堆,火光似乎将寒冷和黑暗全然驱散。   他闭着眼,一边感受着骨头咔啦啦成长的声音,一边感受着寒风渗透到骨头缝里,热量一点点的消失。   连小花“喝”了一瓶纯度不错的营养液后,有些害怕夜晚的风将自己吹翻,所以风刚刚起的时候,她自己从花盆里跳出来,抖落干净梗系上的泥土,顺着他的衣服一直往上爬,然后从衣领钻了进去。   她试了试衣服的舒适度,似是嫌弃胸膛的柔软不够,她翻了个身,将夹层的衣服压在了自己身下,终于敛起花苞睡了过去。   姚守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下移动,盖住了领口,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枕着一个废旧的防潮垫,睡了过去。   夜里,鼻端弥漫起浓郁的花香。 ☆、第96章   在野外露宿,姚守一向睡的很浅。   花香弥漫起来时,他就从睡眠中醒了过来,夜色正浓,寒风卷起砂砾,在耳旁呼啸而过。   火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热度,连小花的藤蔓无意识的缠着他的衣摆,缩成一团。即使位于戈壁背风口,干枝也差不多燃烧到了尽头,姚守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手托着花株的位置,防止惊动了连小花。   他将一旁的枯枝添进了火堆之中,火苗在一阵哔啵声中慢慢复燃,窜回了原来的高度,热度慢慢的回暖起来,连小花身上的藤蔓也慢慢松了下来。   姚守往火堆前挪了几步,周围的花香越来越浓郁了。   连溪正处在花期,因为之前抑制剂的影响,她现在很难控制住自己,这个控制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形态,比如香味……很多次夜里,连溪藤蔓无意识的缠了他一身,身上倒刺尽竖,潜意识的戒备着。   第二天醒来,她自己毫无所觉。   这一切在索兰都不是问题,他可以请最好的花医、买最好的营养液、住最舒服的宅子、通过特殊渠道购买芙洛的物资……他甚至可以包下一整座医院,直到连溪安全度过成人祭。   可是星际荒原什么都没有。   连溪自己不说,他看着连小花花苞一点点暗淡下来,也知道,营养还是不够。   芙洛幼崽在各项情况都保证的情况下,成年祭的失败率也相当高,失败后,除了死,就是等死。   没有第三种结果。   姚守想到这深深的皱起眉头,最迟明天,无论用什么手段和办法,他首先要保证连溪最基础的营养供给。   周围渐渐回暖,姚守却再也睡不着了。   和往常不一样,花香并没有迅速散去,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郁,此时的风并不小,但是香味并没有任何分散,像是充斥满周遭的空间的香味度凝固了。   它身上的藤蔓从领口抽出,顺着姚守的腰一圈圈的缠绕起来,最后扎进了泥土了,十几根藤蔓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姚守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   风声传来“嗡嗡”声音,像是无数昆虫同时振翅,声波一圈圈的顺着耳膜传达到神经,在皮肤掀起了一层层的颤栗的毛孔。   姚守将握起能量枪,打开保险,果然看见无数昆虫从夜幕中飞来,他们大小各异,大的有半人之高,小的只有蚊虫大小,但是成群结队,密密麻麻……   --这个数量级,枪支已经没有用了。   姚守单手扣在了机甲纽扣上,召出了狼枭,正打算叫醒连小花带着她上去,出乎意料的是,前仆后继的赶到了两人四周的各色昆虫,却在两人周围五米的方向上停了下来。   没有一只昆虫越过雷池一步。   静静的悬浮着。   一时间,情况变得诡异无比。   姚守不能肯定自己一动会不会打破这样的平衡,只能蓄势待发立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四周,确定好薄弱点,等连溪苏醒过来。   但是昆虫似是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在围了一人一花整整半个小时后,缠在姚守身上的藤蔓缓缓的收了回去,红色花株躺在他的怀里,静静睡着。   而密麻麻的虫群和来时一样,如同潮水一样退了回去,一只不留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什么都不能听见。   一阵风吹过,姚守一身冷汗,才发现周围的花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清晨。   连小花扎根在泥地里“吃早饭”,她自己折腾自己基本不需要别人照顾,从一旁姚守的包里翻找出劣质的营养液,倒了一支在泥土里,梗系在花盆里尽情舒展开,一点点的吸收着。   姚守从不远处走来,手中拎着两只剥了皮的沙鼠,坐在重新点起的火堆旁,架在上面烤着。   随即开始收拾周围的东西,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空气里已经浮动着肉香了。   “连小花,你饿了没有?”姚守特地走到花盆前蹲下,伸手拨弄了连溪的花苞。   --她想吃肉。   连溪视线落在了火堆之上:【我吃过了】   姚守看到这四个字,走向自己的包,不用数也知道少了那一支,他敛了眼中的情绪,拿出最后一支高纯度的营养剂:“那再吃点。”   说着也不等连溪说话,打开营养剂,直接倒了下去。   连溪梗系本能的吸收着营养,心下却叹了一口气,姚守和自家老哥的性格天差地别,连河以逗自己为乐,但是只要是她干的,事后发火算账的情况居多。   可是姚守不一样,他有他自行判断的一个标准,只要她得行为不利于她自己,他会直接用行动去纠正过来。   就好像现在。   连溪叹了一口气,他对一个人好,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这种性格还真是……   沙鼠比大约有六七斤重,姚守吃了半只就停下了,剩下的一只半,几乎烤干了水份,然后包起来做干粮。   做完这些,他将花盆抱起来,露出一个笑容:“我们现在去城中找份工作。”   姚守之前撕了几张任务单子,准备去荒漠区猎杀兽类,赢取赏金,可是经历过昨晚之后,他还是觉得连溪在城内会更加安全些。   ***   中央大厅的一面墙,都是用来招工的。   从外到内,需要的能力越来越高,报酬待遇自然也越来越高。   姚守径直往里走,直接忽略矿工一类的苦力,倒不是看不上这一类的工作,只是一天的待遇不够买半支营养剂。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流通的货币。   越到里面,招工的的内容分成了两类:   要么愈加专业,医生、工程师、机甲维修师……之流,几斤几两一上手就知道,连冒充都无法冒充。   要么就是愈加危险,黑市格斗、赏金猎人、杀手、外出s级任务团队招募……接任务先签生死状,生死自负。   前者相对,后者来钱快。   姚守并没有犹豫,在一个摊位上停了下来,视线在他们摊子上印着的一句话上停驻了几秒钟,对看摊子的中年男人说:“你们摊子真的可以先预支定金吗?”   男人叫猎天,脸上有一个交叉的十字疤痕,正好在眉骨上,微眯着眼睛的时候,有一种凶悍的感觉。   他大剌剌的穿着双拖鞋,脚架在摊子上坐着,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没有想起卡斯特有眼前这号人,语气就带着些随意:“我们这需要招体术格斗高手,实力越强,得到的报酬越多,只要你实力够,别说预支定金,就是预支全部的报酬,都是小事。”   “我来自索兰,并不了解星际荒原的等级划分。”姚守看着单子上陌生的等级,并没有忌讳说出这些。   猎天点点头,这话说的倒是实在,是不是新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星际荒原是这个周围几个星系流放的主要地点,有近百个星球,其中几个星球以尚武出名,体术等级普遍都高,索兰就是其中之一。   他口气放缓了很多,开玩笑道:“我们星际荒原可是和宇宙接轨的,先生在索兰的体术等级是?”   “十一级。”   猎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脚用劲,“哗啦”一声,整个人翻了出去   --我艹,这小子要不是在逗他,他tmd今天捡到宝了。   索兰的体术等级一共分为十三等级,七级以上就能算是体术高手,九级以上是高手中的高手,而十一级……   这种人即使不去压旗,就是去□□场,都是招财树啊。   猎天招了个小弟过来守摊,亲自带着姚守回驻地,一路上问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姚守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他,脸上始终都带着笑,给人的感觉并不冷漠,却依旧让人觉得疏离。   他倒也没有在意,说句不好听的,被流放到星际荒原的人,人格上多多少少都是反人类的。   不过在带回去之前,他要证实下姚守所说的话的正确性,体术这种东西,要测试也容易,打一架就行了。   他将姚守领到空地之上,脱掉外套,露出八块腹肌,稍微活动了下,骨头啪啦啦的作响。   “等一下。”姚守走到一旁安全的地带,将花盆放了上去,再次回来依旧是那个表情,“现在可以开始了。”   猎天嘴角抽了抽,索兰人爱花的程度,简直丧心病狂。   十招。   不到十招。   猎天从地上爬起来,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放弃继续战斗的*,若是一点点差距,还能够激起好胜心,但是当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时候,基本上是全面被死死压制住,越打越绝望。   他现在相信,对方是十一级的体术高手了。   这样的人,被流放索兰,莫不是叛国了?   姚守并不在意雇主想什么,他重新抱起花盆,看着连溪想动却不敢动的样子,表情柔和了许多:“我没事,不要担心……”   猎天在一旁听的嘴角抽搐,他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事的是他好吧?   确定了姚守的实力之后,猎天知道这位就是凭着体术也能够在星际荒原有一席之地,在自己的职责允许之下,他将姚守的待遇往上提了不少。   猎天算是帮会的一个小头目,各项都能拿得上手,因为前段时间受伤,退居二线负责招人。   日子虽也过得清闲,但是实权还在。   屋子是现成的,猎天给姚守单独找了个屋子,配备好基础的生活用品,因为之前姚守问过预支定金的事情,看完屋子后,他干脆在屋子里把工作也一起提了上来。   “这么说吧,你现在有两种选择。”猎天也不矫情,开门见山道,“第一种,可以去我们南城的地下城参加格斗赛,打赢一场给一场的奖金,前期因为积分不高,对手从低开始,奖金自然也不会高到哪去。”   “至于第二种选择。”猎天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地图说:“卡斯特一共有七个势力,东、南、西三足鼎立,北边被四个区瓜分,联盟成一体,所以细数下来,是四大势力。剩下中央这一块,无主……”   姚守听到这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中央可是最繁华的商业区,怎么可能无主?果然听猎天继续说--   “中央区每个势力都垂涎,可是单独都吞不下来,所以每隔三个月,每个势力都会派三名代表出去一对一擂台,靠胜负夺取中央区的管理权。这一季是东城管理,再过半个月,就是交权的日子。”   这次姚守听懂了:“所以我要去打擂?”   猎天摇了摇头:“去不去不是我能决定的,还要经过一个月的考核,毕竟卧底什么的嫌疑也得花时间去排查。通过后待遇和我等同,等上了擂,每赢一场将会享受中央区税收百分之一的分红,物资购买有最优先权。”   最让姚守动容的是最后一句话。   但目前贡献点还是最重要的,他摇了摇头:“替我安排地下城格斗。”   猎天愣了一下,这样的决定似是完全超出他的预料:“格斗场积分低的时候,收入可不高……”   “我送你出去。”姚守并不在意这些,将猎天送出门后,接着说--   “要麻烦您替我预支十支营养液,最高纯度的,钱从以后的奖金里扣。”   ***   等猎天走了,姚守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分别从墙上,床头,厕所,天花板,还有角落里找到了若干的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他将所有的摄像头和窃听器扔到马桶里,按下冲水键,所有东西都随着水流被冲走了。   屋子平心而论,很简单,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浴室里随时都有热水……这一点已经很足够。   姚守走出屋子的时候,连小花正坐在床上,四条小短腿悬在半空中晃荡着。   --这是不开心了。   “你在想什么?”姚守坐在连溪旁边,他现在感觉不到连溪在想什么,又看不到她的表情,连溪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会感觉到异常的……不安。   从读军校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虽然之后因为客观的条件,外交手段越来越炉火纯青,但是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   三年前,他以为只有自己放手,各自的生活才会回到最初。   可是三年后再交集,他却不愿再放手了。   他这一辈子,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也特别想要做的事情,更没有特别想要放在心上的人。   现在,都有了。   【你不该答应他。】   连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觉姚守的表情变化,【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需要好好修养,最好去找医生看看,地下城的格斗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大概能猜得出是什么……应该再等几天的。】   再等几天。   等她安然度过成年祭,身体素质应该会上升几个阶层,到时候她也可以去野外捕猎换取生活必需品。   如果不能成功度过成年祭,一把黄土就能安葬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对待成年祭,连溪比任何人都淡然。   她从成为连溪的那一刻,就明白,在索兰照着自己愿望活着,是一种奢望。   她努力过,也逃避过,甚至自不量力抗争过,差点就可以摆脱周遭的环境--可到底,她还是放弃了。   人这一辈子,能自私下来只为自己的人毕竟不多。   她放不下连河。   之前,她妄想圈出一块自己自由活着的天地。   之后,她只想随遇而安。   所以,不用去纠结明天她是不是会死,明天如何那是明天的事情,今天还是得好好活着……   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她现在每多活着的一天,都是挣的。   她的态度,淡然的几乎消极。   姚守并不知道连溪的情绪消极成那样,见连溪的话离不开他的身体,还以为她照旧是在担心,两人在这个话题上的态度无解,只能拿出杀手锏岔开话题--   遂弯着眼角笑了笑:“我要打扫屋子了,你要不要来帮忙?”   于是,十分钟后,连小花花藤齐上,拧干抹布递给姚守,姚守擦着床架……   后来大概是因为各自太矮,连小花干脆跳进了水盆之中,姚守侧过头的时候,就看见连小花因为重心没有把握住,直接--嗯,横着浮在了水上。   姚守勾着嘴角深了几分。   连溪几根藤蔓并用,好不容易自己爬出脸盆,没有拧干的抹布朝姚守扔了过去--   让你不帮忙捞花,让你笑!   ***   猎天按照约定,将营养剂送了过来。   姚守一上手就知道,成色依旧不是很好,甚至比之前在中央大厅中买的,还差了一个档次。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挑剔了。   “你的场次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是你的身份牌,晚上会有人领你过去。”猎天将一个金属铁牌扔给姚守,随即拿出一纸合同,“在此之前,要将生死状先签了。”   姚守扫了一遍,合同很简单,无疑就是些撕毁条约后的追责,或者生死自负之类的条款。   这在星际荒原根本就是废话,这里的生死多半取决于实力和运气,一张薄薄的纸能有什么作用?   姚守抬手就签了,将合同还给猎天:“屋子里的摄像头监听器我已经给拆了,以后希望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既然已经合作了,就把底线说在前面,我希望我私人空间私人物品不要受到打扰。”   “妖兽?”猎天扫了一眼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代号,不过在星际荒原是不是真名不重要,甚至是不是有名字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代号这类,一般按照选手自己的喜欢,什么王什么帝甚至宇宙之子,只要念着挺顺口,气势也足,一般格斗场是不会干涉的。   他没有一点被拆穿的尴尬,反过来,这话要搁在真的新人身上,猎天早就一巴掌扇过去,可是形势比人强,这位以后真的去打擂压旗的话,他现在要趁早抱上大腿。   想到这,猎天收回合同,咳嗽了一声:“我会叮嘱下面的人,放心好了。”   于是回去之后,猎天真的把一干小弟召集了过来。   听了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汇报,顺便下了不许打扰姚守的命令……   说完这条匪夷所思的命令之后,猎天自己都觉得今天日了狗了,被新人压着也就算了,为什么新人一句话他要乖乖去做?   一旁的小弟完全没有眼力见,贱兮兮的上来询问情况:“老大,那人什么来头?”   “这是你该问的么?滚一边凉快去。”猎天一脚踹了过去,看着底下人眼中的畏惧,觉得一口闷气终于除了大半。   但是还是憋着半口气。   为了憋着的这半口气,猎天头几天是故意忽略了姚守的消息,可到后来是要准备打擂,真的忙忘了。   等回头起来自己还白捡了一个高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卡斯特守擂刚刚结束,东城守擂成功,他们南城连杯汤都没有分到。   --高手啊,他们需要体术高手!   整个南城高层脑门上就差印着这句话了,猎天这才想起,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姚守。   ***   猎天决定去看看。   尽职尽责在自家的辖地溜达了一圈后,姚守派人去打招呼。   他现在属于“荣养”的状态,地下城的格斗场是别人看的场子,虽然是一个势力,可真要去,还是得特地打招呼。   等他打完招呼,中间又处理了几件事情后,到格斗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如果说白天的卡斯特到处是疯子,那晚上的卡斯特,则人人都是野兽。   各个擂台上,一个接着一个人打红了眼,光束追着两道身影,越是血腥,越是能激起底下人的兴奋。   而擂台下黑压压坐满了人,脸上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无论白日里是道貌岸然还是血腥急躁,夜里他们都掩盖在面具之下,为了血腥狂欢着。   来了个管事过来招待猎天,一看就他,脸上就挂上了笑容,“天哥”“天哥”叫的亲热。   猎天视线在底层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姚守,询问道:“我让人领来的新人呢?”   “您说妖兽?”管事迅速反应过来,“他不在01号格斗场。”   这在猎天的意料中,地下城格斗场从01-05,积分越高等级越高,等级越高安排场次就越高档。   01号场地门槛很低,只要符合最低体能标准,都能参加格斗,甚至双发约定好格斗了,也可以租用格斗场的场地用,看热闹的人甚至不用缴纳费用,想进来就可以进来。   越往上,积分越高,档次越高,观众档次自然也越高,酬金也越高。   妖兽的体术等级,如果努力一些,半个月也应该升入2号场了。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2号是这个方向……”猎天跟着管事走,见他路过2号,却没有停下来的意识,下意识出声阻止。   管事摇了摇头:“没有走错方向,我们要去4号。”   猎天:“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不知道吗?”管事原以为猎天领来的人,早就知道了。   这会儿看他的表情的确像是不知道的样子,边领着猎天往4号场地走,边解释:“他打了满贯,赢了所有积分的五倍,要不是基数的确太少,一次就够他冲到5号房。”   “满贯”用游戏来表述就是通关,这就意味着选手要在一夜的时间限制内,挑战所有当天报名的选手。   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一对多,没有任何形式要求,只要求选手在规定的时间,战胜所有人。   不仅仅战斗力够就行了,还需要速度,耐力,思维,甚至是战术……   猎天砸吧砸吧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他还是有些感慨,自己是不是好像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管事将猎天领到4号格斗场,询问道:“您是去后台见妖兽,还是去观众席上观战?”   猎天想了想:“去后台吧。”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给自己失踪半个月的行为找个好的借口。   姚守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和连小花聊天。   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休息室,所以这些天他都把连小花带进来,去比赛的时候就锁在休息室里,比赛结束了就带连小花回去。   这样做虽然麻烦,但是的确比放在家里要让姚守安心。   “我一会就要去比赛了,营养剂就放在柜子里,你如果饿了自己打开喝。”   【好。】   “今天的比赛时间应该会比较长,你如果累了,可以多睡一会儿。”   【你也要注意安全。】   ……   类似的对话,两人每天都会重复一遍,却没有人觉得麻烦或者多余。   姚守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转起来,能挣到的钱也越来越多,他从来不让她看现场,就连走到休息室,也是从后门进入。   虽然没有见过,可连溪也知道其中的危险,但是姚守是成年人,他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虽然希望姚守一直平平安安,却不能基于这个心态,矫情的说不准做这,不准做那。   这个时候,在这样的条件下,她更愿意选择相信姚守自己的判断。   反倒是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上一秒说不定还在和姚守聊天,下一秒就睡死过去。   这一点连溪很佩服姚守,他能够很准确的从花的形态上去判断,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这种技能可是没有心灵感应的前提下点亮的。   目送姚守离开锁好门,连溪打了个哈欠,刚刚姚守不说不觉得,他这一说果然还是“饿了”,那种对能量的渴求一点点在大脑中枢盘旋着。   这段时间姚守收益非常不错,所以营养液之类的,还真没有断过,比起营养不足成年祭失败,连溪自己默默的把自带的矫情属性吃了。   如果身体允许,而物资又不匮乏的情况下,她尽量的满足自己营养的补充。   一连喝完五瓶营养剂,连溪才觉得疯狂的渴求被控制住了,她皱着眉停止了动作,摇了摇花苞,还是没能抵过睡神。她整株花打横睡在桌面上,藤蔓抽出来,拉起姚守的外套,也不嫌弃,就盖在自己身上,留下一朵花苞露在了外面。   随着她呼吸的起伏,花香一点点的弥漫起来。   花株上过的藤蔓无意识的抽出,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壮,直到手臂粗细,断了的几根藤蔓一点点的往上长着,像是受了阻碍,停滞不前。   此时藤蔓已经充斥了大半个空间,花香浓郁像是凝固在了空气中。   连溪似是毫无所觉,花朵一层层的绽放着,又一层层的凋落,轮回反复,直到花朵内部泛起黑色才戛然而止。   花株终于承受不住,像是烧毁的陶瓷,从内部开始炸裂开。   裂纹在皮肤上蜿蜒着,血液开始一点点往外渗透。   猎天刚刚走到姚守休息室门口,管事一看被关上的门,犹豫了一下:“妖兽好像已经去前场了,他并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您看……”   “他的习惯我知道。”猎天摆摆手,“我在门口等着好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真正的格斗可不是表演赛,打个半小时还难舍难分。   地下城每一场赛事的胜负,都是拿命去赌的,胜负往往就在一击之间,逆袭往往也在一瞬间。   除非实力特别相近,两人战术上由以保守为主,不然一场比赛十几分钟就能结束了,实力悬殊的,几分钟就够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如何打算去观赛,说不定人还没走到现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站在原地等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猎天站在门口,和管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擂台的失利,让南城各方面的生意都差了许多,两人也算有了共同语言。   更何况,平时两人也算是互有往来,这个时候相互聊聊天联系下感情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猎天倚在墙上,吐了口气:“这一次又让东城攻下了,你是没有见到上面的神色,脸都青了。”   管事面无表情:“这不是没打之前就应该知道的吗?”   猎天想了想也是,双方的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准上,可是输了毕竟是输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妖兽是天哥领过来的人,您给我一句透底的话,他是不是去压旗的人选?”管事观察着猎天的神色,询问道。   “再看。”   猎天淡淡的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香烟,在鼻前刷了一下,闻闻味道过瘾,就收了回去。   星际荒原的烟草比战略物资还稀缺,他一年能够得到的烟,用支计算,平时恨不得供起来,根本舍不得抽。   他还没有收好烟,就听见底下有人喃喃自语:“好香啊。”   “烟还没点,你狗鼻子都能问出味来?”猎天收好烟,嗤笑一声,随即又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md,星际荒原,什么鬼日子过的。”   周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不是烟的味道……”   猎天来不及分谁在说话,因为他也闻出来了,空气浮动着隐约的花香,越来越浓郁。   星际荒原植被贫瘠,平时连朵花都长不出来,更何况是花香?   所有人顺着香味看向屋子的方向,管事似是想起了什么:“妖兽那人独来独往,平时喜欢随身带着一盆花,说不定是什么稀有品种。”   他这么一说,猎天也想起来了--   索兰人爱花如命,星球上有着各式各样的花,联邦政府甚至每年会成立专门的基金会,就是为了鼓励民间培育花种。   更操蛋的是,索兰年度最大的盛会是替花选美,人选美都没那么热闹。姚守随身宝贝这的那盆花他也见过……这么浓郁的花香,如果稀有品种,勉强也能够解释。   可是慢慢的,屋内传来的花香夹杂出血腥味,血腥味越来越浓,最终压制住花香,两种异样浓烈的花香相互交缠着,空间四周弥漫起的味道不能说是难闻,而是异常的诡异。   “天哥,要不进去看看?”自家小弟咽了口水,视线落在门上。   “边呆着——”猎天话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想打开门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玩意,味道这么诡异。   可是妖兽挑了满贯,这种水准,比他预料的还要厉害,毕竟能打是一回事,其他各方面优秀又是另外一回事。压旗的事情说不定还真的要求到他头上,他撂了人半个月,这会儿怎么可能明知道对方的忌讳,还自己撞上去?   他看向管事,管事双手一摊,露出无奈的神色:“妖兽独立休息室,钥匙是重新安装的,我没有备用钥匙。”   于是,一行人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呆了五分钟,两种味道越来越浓,在空间中翻滚着,血腥味越来越重。   在场的哪个没有见过血,这种味道,可比杀人现场骇人的多。   “砰!”   屋内传来一声巨响。   猎天终于站不住了,将身上唯一一支烟拿出来,点上:“开门。”   不用他吩咐需要怎么做,后面的人自热而然有人站在了门前,抬腿就是狠狠一踹。   门动了动,灰尘簌簌的往下落。   闻着屋子里越来越浓郁的花香,他咽了咽口水,紧接着又是一腿,门摇晃的厉害,门锁有动摇的迹象。   “真没用。”猎天一把把自家小弟推开,从地上弹跳而起,一个直踢。   “轰!”   连门带锁,将整扇门都踢飞了。   屋里灯没有亮,走廊朦胧的光线透过门穿进屋内,有限的视野里,东西乱起八糟落在地上。   要不是这是地下格斗场,猎天还以为遭贼了,他在摸黑着找到电源开关,来回按了几次明白过来,连灯都坏了。   “去拿移动照明……”   猎天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姚守从走廊一头走过来,他衣着整齐,就连衣服的扣子也扣在了最上面的位置,要不是额头上的汗水,和身上溅到的血渍,很难相信他是刚刚打了一场生死格斗回来。   姚守看着被打开的门,再看着围着的人,神色沉了沉,几步就走到了门口,看到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   他回过头,看着门口的几人,眼中寒光尽露:“能否麻烦各位先出去?”   几秒钟后,门被狠狠的甩上,猎天皱着眉看着紧闭的大门——   刚刚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妖兽那一瞬间可是动了杀意,到底是因为刚刚从格斗场上回来没来得及收敛,还是里面发生了什么?   “天哥?”   猎天摆了摆手:“走吧。”   今天这个情况,再聊下去,就差结怨了。   **   姚守手有些发抖,关上门后,他站了几秒才稳住自己。   空气里的血腥味太浓,他这辈子没有见过真正的成年祭,却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不是正常的。   “小溪。”他声音打着颤。   并没有人回答,封闭的空间,血腥味就像是翻腾起来,   房门被关上后,屋里一片漆黑着,什么都看不到。在贴墙的位置摸索到了一盏台灯,碎玻璃渣划破掌心也似是毫无所觉。   试了几次才正确插在插座上,灯终于还是亮了起来,光线顿时晕开了半个屋子。   地上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灯罩都肢解堆着,上面落满了血迹,墙壁上留下各种藤蔓鞭笞过的痕迹,很容易想象出,当时屋子经历过怎么样的挣扎。   视线往上,藤蔓布满了大半个屋子,从天花板一直顺着墙壁往下蜿蜒,相互纠缠着,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整个屋子牢牢罩住。   血迹顺着地面一直到角落里,一株巨大的花株“长在地上”,强壮的梗系直接扎进水泥地里,稳稳的将花株   一人高的花苞因为有限的空间,花茎深深的低垂着,花茎花苞上满满都是裂纹。   和配对那夜不同,这是一朵半开的花,连溪蜷缩在花苞中,胳膊密密麻麻的缠满细小的藤蔓,锁骨蔓延而上的纹身,像是在脸上活过来一样……   姚守看着连溪仿佛睡着的脸,抬起手想去擦拭她脸颊上的血迹——   随着“咔啦卡啦”声音响起,花瓣花茎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连溪皮肤上的藤蔓像是要将她整个撕裂,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连溪似是有感觉,慢慢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已经转成了血色,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扭曲着。   看着姚守,眼中的迷茫慢慢消失,透出几分清明来,血色的眼泪从睁开的眼眶滑下:“姚守……”   太疼了。   全身上下的骨髓像是被一寸寸打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凌迟,所有的神经都抽搐着。   真的,疼的想去死。   她意识已经模糊了,脑子只有痛感占据着,她隐约知道,这么下去也同样会死,成人祭多半已经失败了。唯一剩下的意识让她伸出手,拽住了姚守的袖子:“姚守,你可不可以,给我个痛快……”   ——   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脸上布满裂纹,平时一丝不苟梳着的头发,散乱着,奄奄一息。   中年男人眼中满是伤痛,生机在他眼中归于一片死寂。   “我不怕死,但是我怕像个怪物一样死去,姚羽,你杀了我好不好?”   “忍?姚羽你告诉我……我疼的连死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忍?”   “我自己就是医生,姚羽……身体器官都在衰竭,已经活不了……”   “姚羽,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   葬礼上。   到处都是黑白的色调。   老军医一脸疼惜的看着他:“阿守,我要调离瑞霄了,有些事情你还是需要知道。”   “你父母的事情,你想必也清楚一些,你母亲是“配对”异变,对男性的遗传为隐性,所以你之后的生活工作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是对女性的遗传显性,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你以后的配对的话,伴侣会复制你母亲的悲剧。”   年少的他穿着单薄的衬衣,双亲死之前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着,他听见自己介于青年和少年的声音:   “钱爷爷,我明白的。”   ……   回忆和眼前的画面重叠,姚守的手抖的有些厉害,但是他还是慢慢挣脱开连溪的手。   她不是他优雅却柔弱的母亲。   他不是他心性不够坚定的父亲   历史凭什么去重演? ☆、第99章   深夜的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破旧人力三轮车在巷子中穿行,车后竖着一根金属条,挂着一盏昏暗的灯,金属轮轴在石板上嘎吱嘎吱作响,灯也随着金属晃荡起来。   一只半人高黑色的大狗跟在后面跑,它的来回恣意的跑着,超过了人力车就绕着车转一圈,绕道后方,乐此不疲的玩着“你跑我追”的游戏。   这一次大黑狗跑上前去,却没有绕回来,而是立在不远处吠了起来:“汪!汪!汪汪!”   夜老头减速,将车子停在了路中央。   路边的臭水沟旁,倒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嘴唇发紫,嘴里已经没有呼吸了——   死的不能再透了。   这个季节,醉死在街头的人越来越多了,夜老头轻车熟路的将人翻了过来,倒提着尸体的双腿,朝着车子拖去。   他是城里的收尸人,为了防止城里堆着死尸发生瘟疫,他趁着夜里会将尸体运到城外,在天亮前后将尸体埋了。   黑色大狗蹲在一旁,懒洋洋的看着自家主人忙着,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它的双耳竖了起来,上半身从地面上撑起,最后刷的站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今天叫的有些异常,夜老头将尸体放上车之后,一边走向大黑狗,一边疑惑的问:“怎么了?”   大狗仰着头,对着天空狂吠着,周围的气氛愈加不安起来。   正在这时候——   “嗡嗡嗡——”天边传来令人毛孔颤栗的昆虫振翅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多,夹杂着的尖锐鸣叫另夜老头头皮发麻,   声音越来越大,夜老头抱着自家的大狗往地上一扑,半人高以上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昆虫大军飞过。   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   “老天……”夜老头喃喃自语。   地下城,出口。   猎天看见不远处的大门,心中诡异的感觉这才稍稍消退了一些。   他将烟蒂扔在垃圾桶里,侧过头问向自家小弟:“车子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小弟很明白自家老大现在的心情有多糟,小心翼翼的回答,“随时都可以走。”   猎天不是那种迁怒自家小弟的人,一个转身将垃圾桶踹飞几米,这才狠狠的吐出一口气:“那现在就走。”   一行人走了没有几米路,门口的地方突然骚乱了起来,无数刚刚走出大门的人,疯一样往后撤。   “虫子”   “虫子!快跑!”   他们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玻璃外,第一只昆虫已经撞上了玻璃门,身后黑压压的一片。   ***   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狭小的房间里,一人一花面对面。   血腥味已经浓郁的近乎实质化。   掌心大的玻璃碎片扎在胳膊上,鲜血蜿蜒而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藤蔓像是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姚守的腿缠绕而上,最终深深的扎在了他的伤口里。   姚守身上缠着几根藤蔓,尖锐的倒刺扎入他的身体里,他似是毫无所觉,慢慢挣开连溪的手。   “小溪,你看着我。”姚守伸手擦干连溪脸上的血痕,指尖微微颤抖着,说出的话却无比冷,“我在这,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要么活着,要么我们就耗着。”   连溪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听到这话,清醒了几分,缠着姚守的藤蔓松了几分,她看着姚守,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个疯子……”   姚守听到这话,勾起了嘴角:“我是不是疯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是的,她的确早就知道。   当初姚守自首,将自己送进了监狱,连溪就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底的疯子,他若是想做什么事,从来不留给自己后路,之前是,这次也是。   他用实际行动的告诉她,要么她就活下来,要么两人就一起去死。   连溪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她侧过头,咬在了姚守的掌侧,疼痛到这时几乎已经麻木了,眼中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掉。   两根藤蔓相互纠缠,随即狠狠分开,巨大的外力使得两根藤蔓从根部开始断裂。   她牙齿狠狠的咬住,并没有任何停止,剩下的两根藤蔓继续纠缠在了一起,再次强制性分开,第三根第四根藤蔓继续断裂。   第五根,第六根……   每断一根,连溪心脏都在猛烈抽搐一下,她一直憋着一口气没有吐出,生怕一口气泄了,自己也就差不多了。   修建花枝,能够让更多养分供给花朵,她自断藤蔓,并不是失去理智……而是想抓住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当第十根藤蔓断裂的时候,所有的藤蔓都随着枯萎起来,房间巨大的藤网彻底垮了下来。   而花苞上一直往下蜿蜒的裂纹终于停止了——   连溪吐出姚守的手,嘴里都是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姚守的还是她自己的。   她感觉到疼痛慢慢的消失着,暖意一点点的往上涌,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记不起来自己想说什么,努力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人,模糊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她心下一沉,明白过来这是回光返照。   却不知道,她花株的裂纹迅速的修复着,几乎垂到地上的花苞慢慢的站了起来,半开的花苞再次一点点绽开,花香终于压制住血腥味。   “你以后不要那么一根筋,责任很重要,但是自己也很重要,……”连溪思绪越来越混沌,“我死了之后,你要将我的骨灰带回索兰,……”   姚守听着连溪絮絮叨叨的交待完“遗言”,上前一步拥住她,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藤蔓断裂的地方,抽出新的嫩芽出来……   ***   昆虫来的奇怪,散的也奇怪。   猎天从安保级别高的监控里出来的时候,大厅已经一片狼藉,几个人倒在地上,身上被咬了无数个肿块,听中气十足的喊声,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大厅的大门被生生撞碎,上面还有无数昆虫前仆后继留下的死去了的。   他刚刚被拉进了监控室里躲着,生生目睹了这一场诡异的昆虫风暴,隔着屏幕他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别说地上躺着的那群人了。   猎天是真的同情他们……先不说身上的伤有多重,这心理阴影,估计得跟一辈子了。   正当地下城所有的警报拉响,所有武装都到位之后,昆虫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和来时一样迅速,扔下同伴的尸体,迅速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被流放到星际荒原的儿女,哪个不是经历事情的人?猎天自认为自己这辈子也算是见过风雨,可现在还是不禁啐了一口。   tmd见了鬼了!   等地下城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猎天这才从监控室里走了出来,顺手让人救了底下躺着的几个来不及躲开的倒霉蛋,原本热闹的大厅,顿时冷清的只剩下门外呼啦啦的风声。   “塔,塔,塔,塔……”靴子和地面敲击而出的声音,一侧过头去,就看见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比起之前的见面,姚守身上一丝不苟的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背心满是血渍,他怀中抱着一个人,外套裹住大半个身子,只留有乌黑的长发和光着的小腿。   女人?   姚守脸色很难看,和猎天打了声招呼。   猎天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想着刚刚见过那一室狼藉,脑补了若干虐恋情深的剧情,也不好多问什么,见姚守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目送他离开。   转头,就吩咐自己的人,今天上门去送营养液和药物。   三天后。   连溪穿着不合身的男装,坐在床上数藤蔓,长发拖到了床上:“一根,两根,三根……”   姚守从厨房出来,看见她乐此不疲的开始“数藤蔓”的游戏,立在一旁,勾着嘴角笑。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脸色发白,原本就大了一点的衣服,此时更是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但是他一双眼睛黑的发亮,似是只要看过去,就会深陷其中。   “十八根……”连溪自己对自己说,“多了一根……怎么会多了一根呢?”   “多了一根不好么?”姚守走上前几步,伸手覆在了连溪的额头上,确定她彻底退烧了,“你现在是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连溪回过神来,“维兰没有说过藤蔓会在成年祭时增长,或许是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多长出了一根。”   成年祭过的生不如死,但是恢复的速度也是一点不含糊,不仅身体恢复了大半,断了的藤蔓也尽数长回来了,除了暂时虚弱了那么一些,灵活度并没有打折扣。   “多长出一根,很奇怪?”   “唔……”连溪试图找词语去描述,“就好像你右手长了六根手指头,影响生活好像也不影响,可是就是觉得……别扭。”   这下姚守懂了,这是心理的认同问题,估计过一段时间就适应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连溪抬头看着姚守还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是已经度过了成年祭了么?”姚守对这块的认识自然不如严泽,凭这些,他还判断不出连溪到底处于哪个阶段。   “算是成功成年了,但是成年祭还没有过去……”   连溪想起那坑爹的属性,决定闭口不谈内容,岔开话题,“你不是说今天带我上街买衣服么,是不是该出发了?”   姚守的衣服再怎么改,也不合身啊。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中央街,卡斯特最繁华的街道。   天气虽然不好,可街上却不冷清。   事实上,繁华也是相对的,星际荒原的确没有什么像样的街道,支起的破旧摊子,随意摆放的货物,淘汰了的科技电子和最原始的生活物资相结合,有一种荒败的落拓感。   更兼于这里民风彪悍,街道自带反派属性,时不时就能看见地上或者墙上没有冲刷干净的血渍,比连溪以前去过的黑市画风更加暗黑。   连溪停在一个摊位上,视线从裙子上略过,拿起一身不错的小号裤装,问摊主:“这衣服怎么卖?”   大概是少年款,颜色和款式都有些中性,倒是很适合现在的连溪。   “小姑娘家的,为什么不穿漂亮一点?我这还压了几条漂亮的裙子,一定适合你。”小摊老板自顾自说着,视线一直落在连溪的脸上,倒是没有恶意。   没办法,这种罪恶放逐之地,男女性别天然失衡。   即使被放逐女性,多半是母夜叉式亦或是御姐比进多,很多是恶名昭彰的星际海盗类,或是星际特大诈骗犯杀人犯之类的……普通的刑事案件,还轮不到流放星际荒原。   可连溪即使长了个,也不过一米七出头点,比姚守矮了一个头,脸比年纪嫩,那就变的有些打眼了。   小摊老板拿了几条碎花连衣裙出来,虽然沾着灰尘,样式也的确是淘汰已久的款式,但是在星际荒原,这么小清新的衣服的确难得。   连溪刚想拒绝,姚守已经拿在了手上,将几件颜色布料舒服,大小合适的裙子塞到了摊老板手上:“这几件包起来。”   又递过去两件裤装后,扭过头看向连溪:“裤装两件够么?”   连溪:“……”   土豪这种阶层,大概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讨价还价。在小商品市场血战过的连溪,自然成功在姚守付账之前,将价格三下五除二对砍了一半有余。   小摊老板跟所有奸商一样,挣钱了还哭穷,一边将贡献点划入,一边说:“我这次可是亏本了卖的,要不是你家闺女实在可爱,我是不会……”   他话没说完,姚守脸已经青了。   姚守年纪本身比连溪生理年龄大一轮,以前颜值高穿着精神干练还看不出什么,这些日子又是禁药又是受伤,最起码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再加上穿着太过随意,他胡茬泛青,一副落魄的样子,看上去老了很多岁。   跟脸嫩的连溪站一块,的确像是父女似的。   “哈哈哈哈……”连溪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男神一样的生物,掉下神坛之后,也有今天。   老板不明所以的看着表情全然相反的两人,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只能跟着尴尬笑了笑   “好笑么?”姚守看着笑的前俯后仰的连溪,将视线投向老板,勾起嘴角,眼睛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连溪收起笑容,看见姚守着样子,知道玩笑开大了:“我……”   姚守压根没有听她说什么,转身就走,连溪上前追了几步后,发现东西没拿,又回到摊子上拿衣服。   老板一边给连溪装袋:“姑娘,你父亲他……”   连溪一脸囧囧有神的表情:“那是我对象。”   老板:“……”   这个乌龙的确闹的有些不愉快,他还是运气好,遇到一个脾气不错的,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估计已经揍上来了。   在星际荒原买东西不问价的,有哪个混的差的?   老板想到这,顺手将一条头巾塞到了袋子中,连着衣服一起递给了她:“妹纸,对不住哈……”   连溪看着越走越远的姚守,也实在没有时间耗在这,抓过衣服就追了上去。   姚守的速度其实不快,但也不算太慢,连溪跑了一会儿才在转角的地方追上姚守,他步子缓了下来,眼神却依旧看向前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连溪跟着他走了几步,见姚守的确气大发了,上前一步,拽住了姚守的袖子,亦趋亦步的跟在他的身侧,侧过头看向姚守的侧脸:“生气啦?”   姚守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连溪见姚守没有挣脱开她,手指顺着袖子到了掌心,然后轻轻的拽住了他两根手指头,清了清嗓子义正严词的说:“老板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么,我刚刚已经教育过他了,像你这么帅的男人,索兰排名可是前十……”   “你刚才笑的,不也挺开心的。”姚守侧过头看向连溪,依旧是那副模样,眼中的神色去缓了很多。   连溪握住姚守的手,两人自然而然并排走在了一起。   连溪想了想,笑着说:“你家世好,出身好,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着上校军衔了,加上人长的好,平时穿着打扮一丝不苟……怎么说呢,给我的感觉总是太不真实。你和杭将军是同一类人,我看着他,后脊背都会发凉。刚开始看着你,也会觉得距离感很远,就好像在看着教科书或者电影里一个人物一样……”   “到后来,渐渐熟悉了,你果然还真是教科书里的人物,为了国家,为了索兰……你是军人的典范,是以后史册应该赞扬的对象。所以对于我而言,无论什么境遇里,即使你受伤住在我家地下室那段时间,我也觉得你还站在神坛之上,我和你之间,中间总是隔着什么。”   “可是刚才,我突然觉得,你鲜活起来了……”他也会变老,也会有狼狈的时候,也会看着她砍价站在一旁无奈的摇头。   所以刚才乐归乐,但是心里的确是突然通透起来。   姚守听出了她语气的不一样,反手握住连溪的手,慢慢的敛起了眼中的情绪。   **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姚守这次倒是没有排斥给自己添置东西,不过更多的是给连溪添置。   他大概挣了不少钱,买东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让一直觉得“不挣钱就没有发言权”的连溪连杀价的欲望都没有了,等两人坐在街另一头的饭馆时,身边已经放了一堆东西。   饭馆很有星际荒原的的特色,不大的石屋,敞开的大门,布制的招牌迎风招展,几张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桌子,盖在上面的玻璃桌面倒还算干净。   店看着还好,但是的确没有什么好吃的,连溪看了看菜单递给了姚守。   姚守给连溪点了一盘水煮蔬菜,一盘最贵的水果拼盘,主食是黑面包,叫了一只短毛兔肉,听伙计介绍这里的酒不错,又上了两斤酒。   蔬菜不是水灵灵的那种,有点脱水蔬菜的感觉,水果倒是新鲜的,只不过戈壁的水果拼盘,说白了也只有三种,第三种是类似于葡萄类的,摆了最里面的一圈,外面都是沙枣和不知名的瓜类。   连溪尝了一个枣子,味道不错,顺手给姚守塞了一个:“怎么样?挺甜的吧。”   姚守用刀在片肉,用嘴接了枣子后,点点头:“甜你就多吃点,如果喜欢,就再叫一份带回去。”   说着将片好的半盘子肉摆在了连溪的面前,顺便将酱也加在了旁边的碟子中,见连溪不去碰凉水,招手喊来伙计替连溪换了一杯热开水,擦完手的同时,将一张餐巾叠在了连溪的手旁。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一点不显得刻意。   索兰男人从出生开始,就往绅士上培养,中学时,就已经包括了怎么判断伴侣喜好之类的课程,他们对伴侣的敏锐,几乎是渗入骨髓里的。   平时不觉得,真相处起来,才觉得多么舒服。   连溪摇了摇头,拿起黑面包,一口咬了下去:“这一份够我们吃了,下次再想吃过来吃就好了。”   面包粗粝的,带着点酸味,很有嚼劲,嚼到后来能感觉到淀粉的甜味。   反倒是烤肉,肉质太老,加上烤制的火候不到,只放了盐和一两种去腥的植物草,味道并不好,她两腮咬的发酸,才艰难吞下。   但是想想目前的营养状况,她继续夹第二筷,吃个肉比吃□□还艰难。   姚守在一旁看着直皱眉头,却也没有阻止,星际荒原的确没有更好的条件,等连溪身体恢复好一点,他要想办法回去。   两人吃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连溪看着桌子上剩下的食物,找了老板要了个包装袋,打包带回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逇时候,一架老式的飞行器在门口停下,下来几个中年人,白衣大褂的打扮,引得连溪不禁看过去。   她得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没有任何特点,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当初连河带着连溪来到星际荒原的时候,住的研究所曾经见过他。   他怎么在这?   “小溪?”姚守见连溪停了下来,出声询问。   连溪回过神来:“哦,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勾起了连溪的很多记忆。   她很多记忆都是片段式的,不重要或者没有人勾起的时候,有部分一直压着,不会自己蹦起来。   当初连河租借飞船,载着满满的仪器和物资,送到了星际荒原。   他循着一名基因方面的专家而来,姓罗,以物资和仪器为报酬,让他继续研究,好能让连溪能够免于配对……   这些事连溪从记忆中的片段猜出来的,具体叫什么,谈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决定,连溪是一个不知道。   只隐约记得那个简陋的实验室,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个对工作有些痴迷的罗老头。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连河当年留下的飞船应该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求姚守听见闺女俩字的心里阴影面积……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当初连河带着连溪过来,因为是“偷渡”的缘故,也因为”星际荒原”实在太混乱,他准备了很多年,也做了很多计划。   其中关于怎么回去,就做了几手的准备,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用上。   星际荒原事情突变,两人遇到偷袭,连河在混乱中突围,将连溪送到了索兰押送犯人军队的战舰前。   ——以索兰人对女性公民的在乎程度,连溪只要呆在官方的战舰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只来得及送到近前,追兵就赶到了,为了给连溪逃跑求援的时间,连河自己驾驶着野地车引开了追兵。   连溪是眼睁睁看着野地车被追上,然后爆炸的……再然后,她就被战舰上的人发现,直接带走了。   所以她记忆中才会认为连河已经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连河那时应该是身受重伤了,一直到兰城家里,还是重伤未愈的样子。所以最不可能的,就是自己驾驶飞船,这可不是武侠小说,身中是十八刀还能骑马八百里以报主君之恩的……   最有可能的,应该也是通过之前准备的其他途径出去的。   这些线索来回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连溪决定找个时间和姚守说一遍,前因后果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路,因为有姚守牵着走,连溪连路都不用看,全程大脑放空,等到脑袋上撞上坚硬的胸膛,连溪才回过神来。   抬头看了一眼,姚守挡在前面,有些无奈的半抱着她:“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几遍你都没有反应,再往前就该撞墙上了。”   连溪抬头看了看发现没有到家,更不是家的方向,而是走到了街头的另一角,于是好奇的问:“我们还有什么东西要买么?”   姚守看着连溪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连溪刚刚大概只顾着发呆,连他说什么估计都没有听到。   他本身长的就好看,即使现在这么落魄,笑起来也只是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男人的粗矿。   连溪觉得自己血液往上涌,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   “算了……”姚守眼睛下弯着,拉着连溪往里走,“一起进去吧。”   星际荒原虽然男女失衡,但是毕竟不止索兰一个人种,其他星球上流放来的女性的绝对数量也不少,很多家店面是专门为女性开的。   包括眼前这家——   内衣店。   老板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大姐,红色的包臀裙,v字领恨不得开在肚脐眼上,一眼望过去春光无限。   她看着从店外走来的两人,觉得很有意思,男人落落大方走在前面,后面的姑娘反倒是有些拘束的走在后面,这一看就是情侣而不是夫妻了。   “两位需要什么?”老板娘话虽然是对着连溪说的,眼睛却看着姚守,很明显,这位才是做主的人。   姚守看向连溪,目光柔和:“小溪,你想要哪一款?”   连溪长这么大,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跟男人逛过内衣店,话问出来叫她怎么当别人的面说出来,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说:“来两套颜色浅的就行了。”   姚守:“还有吗?”   连溪看向姚守:“……”大哥,你是来真的吗。   “那就拿三四套好了,布料要天然纤维,化纤的不要,染色是自然色素,ph值要适中……”姚守肯定不是来假的,他边说着,自己的视线在内衣店里转了一圈,视线在其中一款中停下,“款式照着这来就好,颜色按照小溪说的。”   老板娘看人家姑娘被这一串条件惊呆了,笑了笑,拿了几款样品给连溪:“姑娘看着这几件怎么样?”   连溪刚刚是被姚守从容的态度给震到了,转念一想索兰的教育,连ooxx什么体位比较舒服都能堂而皇之写在课本上,挑选内衣什么的,说不定是必修课程。表情终于淡定了一些:“都可以的。”   “尺寸呢?内裤大概m就够了,胸围是?”   连溪已经破罐破摔了:“34b。”   老板娘扫了一眼连溪胸部,视线转投向姚守,姚守看着连溪再次笑了起来:“34c。”   老板娘施施然回内店拿内衣了,她就说嘛,如果男女尺寸对不上,问男人一定是对的。   留下连溪站在店内,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于是十分钟后,连溪拎着包装好的内衣出来,其中包括她34c的内衣。   xxx   这之后就买了几个杯子勺子之类的小生活用品,并没有浪费态度时间,回住处的时候还不到正午。   转过巷子就到了,走一百米就到了。   余光却看见一群人站在不远处,打头的人她认识,正是姚守来星际荒原拜的第一个码头“他们是来找你的么?”   姚守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淡淡的说:“不管他们,我们先进去。”   两人进门的时候,姚守并没有关上门。   “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猎天对着自家小弟说,接过一旁人拿着的金属箱,跟在姚守的身后走了进来。   连溪完全没有阻碍俩人聊天的自觉,自顾自己拉了凳子坐下,抽出瓶装的纯净水,拧开递给姚守一瓶,自己抱着一瓶,视线却在猎天和姚守之间移动着。   摆明了要光明正大的偷听。   猎天进了屋子后,将手中拎着的箱子摆在了桌子上,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那盆血腥的花,挺后续去收拾的人说,那屋子可是“异样”的狼藉啊……   看了一眼连溪,大概是想起了那天的“女主角”,压下心下的好奇,将视线重新投向姚守:“你已经三天没有去地下城兑换营养剂了,我今天顺路,就给你带了一些过来。”   “谢谢天哥的好意。”姚守看了一眼箱子,脸上挂着笑,说出的话却是在拒绝,“不过,我以后对营养剂的需求应该不会太多,这些您还是带回去,劳烦您挂心了。”   猎天愣了一下,礼物被拒,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好说,他想了想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地下城那边说,你已经三天没有过去了。”   “合同的要求是,我一个月至少要参加十场的格斗塞,可以叠加累计,如果有私人事情可以请假,没有完成的可以叠加下个月就行了。”   姚守重复着合同的内容,拧开了水瓶盖子后递给连溪,把连溪手中没打开的瓶子换了回来:“我这半个月打过一场满贯,共计三十七场,其他的叠加在一起,共计九十几场,所以我十个月内,去不去都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至于十个月后,他早就离开了。   猎天听出了里面拒绝的意思,苦笑了一声,妖兽之前拼命刷格斗,大概是真缺钱。   他偏偏因为憋着的半口气,把人撩那了,现在真的需要对方了,人家已经不缺钱了,准备收手了。   “是我之前对不住,这段时间对你们一直不闻不问。”猎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不管是昨天的还是前天的,仰头就喝了。“但是瞧在我在最初收留了你们,态度也还算不错的份上,妖兽先生,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今晚再打一场?”   连溪听到猎天说这话,就知道姚守一定会答应。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赏罚分明,恩怨必报。   果然姚守深深看了连溪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你把东西留下吧,等下送对手的资料过来。”   “资料我带来了。”猎天脸上露出笑意,从腰间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姚守,“真是万分感谢,你的报酬将会双倍给您。”   拿完资料后,猎天似是想到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把能量枪放在桌子上,往前一送,滑到了姚守的面前:“这算是定金。”   星际荒原的热武器可一直炙手可热,一直有价无市,这一把小能量单位的枪,可算是厚礼了。   姚守拿到资料却没有看,而是拿上手就知道,这是是什么款式,什么射程,什么后坐力。   他之前来星际荒原的时候,一身的装备都在,可是都是按照他的标准定制的,但是这一把,款式虽然老,可是后坐力不大,射程精准,大小也刚好。   他想到连河的军火库,也知道连溪不是没有碰过枪的人,顺手就递给了连溪:“小溪,你拿去防身。”   猎天:“……”   他割肉似的把自己配枪送出去,对方就为了博红颜一笑了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于是出声告辞。   送走了不速之客,连溪拿着枪在身上比了一下,发现没有可以放的地方。姚守走到墙角,翻找出他的枪套,蹲下来,虚抱着连溪的腰,在连溪的腰间缠了下,发现太大了。   “你该多吃点。”姚守想了想补了一句,“太瘦了。”   连溪也觉得自己这次成年祭,抵得上以前减肥一年,不过听见姚守说,还是顺口回答:“我肉结实,也就看着瘦,可是不轻。”   姚守低头看着连溪,对连溪的话产生质疑,打横就抱了起来,勾起嘴角笑:“也不重。”   说着将她抱在床沿坐着,半蹲下来,将枪套一圈圈缠在了她得大腿之上:“这样倒还算合适,虽然行动上差一点……”   他说到一半才发现连溪这会儿安静的厉害,不禁抬起头来,刚刚对上连溪的脸,她眼睛亮亮的,脸颊有些泛红。   “怎么了?”姚守站起来,弯下腰伸手覆盖了连溪的额头,“是身体不舒服吗?”   要是别人还有可能犯花痴,可是连溪,要是对他这副皮囊稍稍有那么点花痴,他现在也犯不着这么患得患失了。   连溪率先明白过来,躲开了姚守的手,收起腿从床的另一侧爬了下去,踢踏踢踏就往卫生间方向跑。   “我去洗澡。”   姚守抿着嘴唇,大上午跑去洗澡?   卫生间里。   连溪把头埋在冷水里,希望自己能够彻底冷静下来。   她刚刚想一口把那个含笑的男人给吃了!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洗完澡,连溪一身湿漉漉的出来,眼圈有些泛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熏的。   穿着姚守大两轮的衣服,把新买来的衣服连同脏衣服一起,放在盆里洗干净。   这里的水是用集水器收集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分开,生活用水每一户限量供应,饮用水则需要另外购买。   至于洗衣机烘干器什么的……做梦好了。   连溪在卫生间洗衣服,姚守就坐在不远处,擦拭着他的武器,从防护服到能量枪,从定位器到军刺,从金属延展爪到电丨子炸丨弹……一样样的擦拭干净,上油保养,然后放入一个木质的箱子中。   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常年的军队训练,有着最匀称的身材,穿上外套不觉得,只穿一件背心的话,能看到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肉。   姚守的神情很放松,这些活他做起来轻车熟路,每个步骤他都做过成千上万遍,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这是他放松的活动之一。   擦完最后一样,连溪的衣服还没洗完,这种活在索兰多半是机器人做的,喜欢手洗的家庭,也多半是男人做家务。   可是连溪不一样,她似乎很排斥他帮助她洗衣服,包括之前去内衣店里购买内衣,这种在索兰司空见惯的事情,连溪看着也不是很自然。   没有心灵感应,他很难去辨别连溪到底在想什么,可也能够判断出,连溪似乎对这类似的事情,有着排斥。   所以他只是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   两个人之间相处,到底谁做什么并不需要参照外面去衡量,只要各自觉得舒服就好。   所以,只要连溪觉得舒服就好。   姚守找来一小困废弃的金属丝,用钳子截取一部分,做晾衣的小架子。还细心的将剪断的口子磨平整,防止连溪不小心划伤。   等做好这些,连溪的衣服也就洗的差不多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平房,楼顶就是阳台,上面有晾衣杆,只是楼梯时几根金属条简易搭起来的,保持平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连溪抱着盆准备爬上去,姚守顺手将盆接了过去,将擦干净的金属架子放在上面:“我来。”   他脚步很稳,几步就顺着金属梯子上去,上了平台之上,却放下盆转过身来,递了一只手过来。   连溪把手放了过去,接着姚守的拉力,上了小平台,连溪的个子不够,晾晒的时候需要踮起脚尖,姚守顺手接过,挂了上去。   于是一个将衣服抖开放在衣架里,一个负责将衣服晾晒到正确位置。   很多年后,连溪还记得这个场景。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姚守背着光,神情柔和,脸上带着的笑容。   或许是从这时起,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让人有一种想陪他度过余生冲动。   ***   夜幕刚刚降临。   来接姚守的车就如约而至。   连溪换了晒干的裤装,然后跟在姚守后面当尾巴,姚守走在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她一眼,她就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一直跟到了车前,姚守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这才转过头去,眼里了然中带着些无奈:“小溪,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去吗?”   连溪抿着嘴唇,转换概念:“你难道不打算带我去吗?”   姚守还真的没有打算带连溪过去,那样的场合,充满了暴力和血腥,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人性最疯狂和丑陋的一面都展示的彻彻底底,他不希望连溪看到这些。   见姚守沉默,连溪也能猜出他大概想什么,她并不是去添乱的,她现在已经“成年”,有了自保能力。   她只是觉得猎天那么郑重其事的跑过来邀请,对手肯定非常棘手,虽然姚守一直是战无不胜,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样子,可是万一出什么事呢?   在星际荒原,他们俩算得上相依为命,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干脆直接说:“你不带我去,我也会偷偷跑去的。”   ——所以你自己选吧。   姚守被她无赖的样子逗乐了,连溪说的没有错,她得性格就是这样,认准了的,绝对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哄回去。   与其之后跟着他偷偷跑去,还不如直接带过去,她一个人在家也不一定安全。   想到这,他不再多说什么,让开了路,身后的连溪笑了起来,跟在姚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淘汰款的陆行车,包养的不错,内部也算干净,这在星际荒原算是高规格,路上有人看见车子自动避让,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地下城入口,已经有人候着了,领头的猎天戴着一副墨镜,踩着双拖鞋,混搭的霸气侧漏。   他们见到姚守从车内出来脸上还带着笑,随后看见连溪走出来,明显愣了一下。   上次妖兽带情人可是横着出去的,这次居然还带过来……   不过人家自己都没意见,他顶多到时候开赛的时候,自己亲自盯着她,也没有麻烦多少。   大家都算是熟人,打了声招呼,一行人就往里走。   “具体资料你也看到了,我觉得你实力上占有更多的优势,这一场只要发挥平常水平,应该就差不多了。”猎天边走边说着,“这次药检,会比较严格。”   格斗场为了保证刺激性,是严禁一些短暂提升实力的药物,所以3号厅以上,每一场大的格斗,事先都会有药检。   排查率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十还是有的,因为地下城的手段狠辣,鲜少有人会违逆这一条。   姚守点点表示理解,表情很自然:“对方?”   “对方的药检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保证不会出现问题,要知道,这一场对我比对你更重要……我不会在这种细节上出错误的。”猎天解释,为了这一场,他三天前就着手准备了。   姚守也知道猎天不是在说假话,点点头:“那麻烦了天哥了。”   回头见连溪小短腿没有跟上,停了一下,拉住了连溪,然后继续往前走着,一路上都没有放开过。   做药检的时候,连溪和猎天在外面等着,猎天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着饮料和零食,放在了连溪的面前:“小嫂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一样拿了点,你吃着打发时间。”   种类的确不少,尤其是甜品,连溪从来到星际荒原就没有吃过了,这一会儿看着就想吃,只不过,她只是笑了笑道谢,却没有动。   猎天觉得这姑娘也太小心了,伸出手拿了一瓶饮料,所有的小零食都抓了一个吃了:“味道不错,真的,你尝尝,不够我再去拿。”   连溪这才放心吃起来,果汁酸酸甜甜的,和柠檬的味道相近,甜点应该是现做的,口感非常好,因为大小刚好,她一口一个,所以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姚守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连溪坐在椅子上,吃的一本满足。   他看了看时间,离比赛时间不到二十分钟,热个身基本上就差不多开场了:“小溪,你就在这吃会东西,让猎天陪你坐会儿,我半个小时后就回来。”   半个小时后,比赛都比完了。   连溪果断扔下零食,站了起来,也没有说什么,就那么直视着姚守。   姚守最终败下阵来,有些无奈的看向猎天:“天哥,麻烦你安排个好一点的位子,陪小溪去现场看。”   “没问题。”猎天招来一个人,吩咐了几句,回过头看向姚守,“到时候你好好比赛,嫂子就交给我好了,保证毫发无伤。”   连溪自然不可能跟着姚守一直跑到擂台上去,见目标达到了,连溪露出一个笑脸,冲着姚守招手:“去吧去吧,我等下去看你比赛。”   姚守将外套脱下来,披在连溪的身上:“你别乱跑,格斗结束后就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好。”   ***   猎天带着连溪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   观众还没有从上一场的狂欢中恢复过来,押注赢的人极尽兴奋,输的人一脸灰败,骂骂咧咧。   里面的空气逼仄而喧嚣,人会下意识的觉得压抑,连溪扫了一眼四周,找到三个紧急出口。   他们的位子是定好的,位置好,周围也不会有太多人。   猎天带着连溪走上去坐好,发现自己这边彻底隐藏在了黑暗中,台上的视线却非常好,倒是一个绝佳的观赛地点。   “要下注玩玩吗?”猎天侧过头问道。   “我原来也可以下注输赢吗?”连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姚守的“工资卡”,“那就都压妖兽赢好了。”   猎天招了个人过来把下注的金额放进去,等到数额显示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你们全部的家底吧?”   妖兽心大,把所有的收入给个小姑娘保管,也不怕人卷钱跑了?这小姑娘心更大,下个注玩玩而已,怎么压上所有资产?   “全压了挺好的啊,他赢了我们就可以打转一比了。”连溪说着,慢慢的收起笑脸,“他若是输了,我要这些贡献点做什么?”   这可是签了生死状的格斗。   猎天听完连溪的话,沉默了下来,突然觉得正正经经找个伴侣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如果家里有这么一个人时时刻刻牵挂着自己,是不是,星际荒原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挨了?   大概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压抑,猎天换了一个话题——   “小嫂子,八卦一下,妖兽被流放我还能理解,你是怎么被流放的?”连溪长的太嫩了,看年纪应该还在学校上学,天塌来大的事情不过男朋友劈腿了,能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连溪抬头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想把一个种族都灭了,最后关头,被人家的头领拖下去同归于尽,妖兽舍不得我,就来救我……最后我们俩,就到这了。”   话倒是没有一句假话,但是说的太有误解性,猎天脑部了几万字的“灭族”剧情,对连溪“肃然起敬”。   乖乖,这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连溪说那些话,一半是为了开玩笑,一半也是为了装13用的,星际荒原一直弱肉强食,给对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刷新下对自己的印象,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不过没想到猎天脑部的功力比她想象中更强,一副被唬住的表情。   她哪里知道,自己上一次在休息室留下的那片狼藉,在此刻的猎天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常人哪能把一间屋子都差不多拆了?   下好注,连溪扫了一眼姚守赔率,表情凝重了起来,一赔二,对方是一赔一点五,说明在官方看来,姚守的胜率更低。   “胜率是按照积分和实力的综合来算的。”猎天似是感觉到了连溪的反应,小声解释道,“妖兽虽然实力更强,但是他毕竟来到这不过大半个月,积分上少了几倍有余,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赔率,小嫂子不要太担心。”   “谢谢。”连溪放下心来,诚心诚意的为对方的妥帖道谢。   灯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比赛也已经开始了。   主持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将场内刚刚降温的气氛再次掀到了最*,人们掩藏在面具之下,将沸腾的热血释放在欢呼声中。   就连连溪也受到了些影响,开始觉得体表发热。   “今天的守擂选手,从进入地下城的格斗赛场开始,从无败绩,有请我们的新任无冕之王——妖兽!”在观众的热烈回应下,光打在台上的一侧,姚守慢慢从入口的方向走了出来,单手抓住擂台边缘,一个翻身就跃了上去。   他的表情很安静,视线在台下扫了一圈,像是有感应似的,定格在了连溪所坐的方向,微微露出一个笑来。   连溪明知道他看不见,却回应了一个笑容。   “而今天的挑战者,则是沉寂两年,再次回归的暗夜之王——古德拉。”灯光打起后,擂台的另一侧,缓缓走出一道黑色身影,穿着黑色连帽长袍,步伐老练。   他慢慢的脱下帽子,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外表并没有什么特点,倒是眼神,像蓄势狩猎的老狼一样,内敛中带着锋芒。   但是他仅仅站在那,气势就能和姚守持平。   “他叫德古拉,是前两年地下城的常胜选手,实力很强,不然也不会找到妖兽身上。”猎天在一旁给连溪科普,“两年他不知道为什么隐匿了起来,我们和北城下了一些赌注,赌的有些高,没想到又把他翻出来了。所以我以后的前途,可是系在你家男人身上了。”   连溪还没有那个眼力判断对方的实力,但是她能看清姚守眼中升起的谨慎和战意:“他是高手。”   两人台上对视一眼,肌肉就已经紧绷起来,从对峙到交手,中间只隔了短短不到几秒钟时间。   姚守一个侧踢被古德拉挡下,反手另一圈直接轰在姚守的腿上,姚守借力往后飞去,一个跃身稳稳的落在地上,纯石板的地面上,踩下两个坑出来。   古德拉善拳,姚守腿更加灵活,两个人从第一招开始就直朝对方的门面而去,没有丝毫保留。   十一级以上的体术高手,动作快的已经看不出招式了,观众们艰难的辨别着两人的招式,可连溪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姚守每一招看似轻飘飘不费劲,但是都是冲着对方的关节要害而去,他是战场上练就的一把利刃,所出的尽是杀招。   姚守身上还受着伤,此时应该想速战速决,所以动作越来越快,招式也愈加凌厉。   正蹬、侧踹、横扫、高鞭腿、转身后旋踢,辅以肘攻,拳击……   对方似乎也没有料想到姚守的攻势如骤雨一般,一下子就被压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但十招有九招都格挡住,剩下每一招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时间越长,他的劣势越大,行动明显受到了掣肘。   两个人的招式没有任何脱泥带水,有着异样的美感。   最后一招,姚守整个腾空而起,腿抬到最好的位置,借助整个人的体重,劈腿而下,重重的落在了对方的脑袋之上。   一腿就将对方给踹飞了过去!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姚守果真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欺身而上,几步就赶到了古德拉的近前。   场上的观众欢呼声越来越高,双目赤红,近若癫狂:“杀了他!”“杀了他!”   呼声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歇斯底里,无数人把手上的晶核和贡献卡往台上人,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希望失败的人去死。   姚守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他额头都是汗水,身上伤口也往外冒出血来,他却没有激进,而是屈肘攻向对方的小腹,这一下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而是希望彻底让对方站不起来。   就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地面从中间裂开。   巨大的梗系从地面上抽出来,阻拦住了姚守的进攻的方向,而姚守不得已后退了几步,两人拉开了距离。   古德拉半张脸有着繁复的花卉的图案,黑色的,几乎将半张脸给生生掩盖住,花藤地里站出来,顺着腰间一直顺往上长,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花朵。   一片哗然。   有部分观众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已经慌忙的退出了场地,剩下的一般人还在观望着。   古德拉像是游戏里的人物,在获得了特殊道具之后,满血复活。   又像是隐藏着底牌的*oss,挣脱了自己的舒服,战斗力爆表。   他扑向了姚守,原本一边倒的局势顿时颠倒过来,他花藤神出鬼没,总是在关键时候阻拦姚守,更多的是,花藤更像是增幅器,他的体力越来越好。   而受了伤的姚守,随着时间的退役,动作已经有了明显的滞涩。   “那是活的,到底是什么怪物……”猎天喃喃自语,“药检明明已经过了,他们吃了什么药!”   “不是药。”连溪是唯二平静的,另外一个平静的是姚守,“那是他的‘异体’”   倒是没想到,这里还沦落着半个“同类”。   两人说话间,姚守在动作滞涩的一瞬,被花藤缠住,随后古德拉欺身而上,将刚刚姚守加于他的动作一个连着一个,一个不少的全部还给了姚守。   示威意味之浓,可见一斑。   “我不管吃药也好,异体也罢,这一场已经超出我们预料了……”猎天压根不知道异体是什么,他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这会儿没有时间跟连溪解释太多,“你在这坐着,我出去一趟。”   他不是格斗场的负责人,还没有资格叫停比赛。   “你事后最好给我一个交待,若姚守出了什么事情,参与这件事情的——”连溪视线落在台上,“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是连溪之前说这句话,猎天还能当作一个笑话,可是现在他感觉得到她是说真的。   她身上的煞气,是见过血的。   然后下一秒,他眼睛都快掉下来——   连溪翻身上了桌,一路踩着桌子就到了擂台的近前,古德拉已经将整套动作全做几乎全部还给了姚守,连踹出的力度都几乎相当。   可是最后欺身而上,他却没有善意,屈肘攻向的是妖兽的左胸,这一下可是对着心脏而去,摆明了要赶尽杀绝。   连溪藤蔓比人先到,将姚守拖离了原地,古德拉屈肘轰在了地面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来。   连溪站在台上,没有丝毫掩饰,伴生藤蔓在周身飞舞,地面从中间裂开,梗系如同蛇一样,朝着连溪攻来。   她嗤笑一声,一根藤蔓像是标枪一样,死死的扎在了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将对方的梗系扎在了地上,半步不能动弹。   显然,这些还远远不够。   连溪感觉一阵阵的能量往上涌,咧嘴一笑,几步就到了古德拉近前,他阻挡连溪的梗系花藤,无论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出来,都被连溪伴生藤拦住。   然后像是撕纸一样,撕成一段段。   异体断裂的疼痛自然不好受,古德拉吐出一口血来,动作力度已经不如之前。   连溪的招式速度比起姚守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将对方踩在脚下,自始自终没有什么表情,她的体术,可是维兰一步步教导下来的,成年后,虽说单手撕开机甲还有些难度,但是撕开一个人应该难度不大。   “芙洛星?”连溪挑眉问,比起连溪的伴藤蔓,这些花藤气势弱的太过明显,对其他人还好,对她而言弱的跟纸似的。   如果连溪能够依靠伴生藤战斗,那么对方依靠这些花藤,能得到也只能是增幅而已。   古德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淡淡笑着:“你也知道芙洛星?”   “那就不是了。”连溪有些了然,“的确,他们不会弱成这样。”   “姑娘,你用激将法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古德拉勾着嘴笑了笑,“罗博士曾经提过你,倒是想不到你还活着。”   连溪嗤笑:“托罗老怪物的福,我还活着,比你这种半人半怪物活的要好很多。”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他和她还真的算“同类”,好歹是同一个实验室出品的。   连溪眯起眼睛:“你们这一场,是为了逼我出手吗?”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连溪的话音刚落,古德拉闪过一丝讶异,看向连溪笑:“是说你们无知,还是说你们心大,那么一屋子的痕迹就那么摆在那,即使不是我找上来,总有人会找上门的。”   不用古德拉说,连溪也知道自己太疏忽了,成年祭的动静那么大,没来得及收拾痕迹,在街上遇到研究所的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招倒是将她成功的逼了出来,战斗形态一览无余,她敢肯定,那个科学老怪物肯定在不远的地方,观察着自己。   她踩在古德拉胸口的脚重了几分,好像能够连同心底的不安一同踩碎:“你现在就是找上门来,又能够怎么样?”   古德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最后居然笑出声来:“连小姐,或许是对你没有什么办法,可那位呢?你的弱点,可是太明显了。”   “弱点?”连溪勾起嘴角笑的嘲讽,觉得血液翻涌的厉害,胸腔的心脏鼓噪的像是要从喉咙口跃出来,“那我杀了你,一劳永逸!”   藤蔓飞速的缠住古德拉的四肢,慢慢的缠在了对方的脖子之上,越勒越紧,古德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视线落在了连溪的藤蔓上,眼中的聚焦越来越发散:“我……”   “嫂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台的猎天,站在几米外,看着双眸赤红的连溪,咽了咽口水,“你稍安毋躁,他跑不掉,先留他一条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问清楚。”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声音也穿杂进来:“小溪……”   连溪成年祭还还最后一个关头没有渡过,情绪很难自控,现在已经被挑出来怒火,脑子里像是被炸过一样,好不容找到一个宣泄的端口,哪里还听得到进去别人说话。   在芙洛,这个阶段的“准成年人”都是有长辈专门看护的,防止意外暴起伤人。   周身肆意飞舞的藤蔓朝着声音的方向就攻去,连溪最后的一点理智,控制了力道。   等她反应过来后面是谁的声音的时候,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两道身影已经被连溪的藤蔓打飞了出去,姚守落在了擂台的尽头,而猎天更是直接飞了出去。   连溪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的冷水,立刻醒了过来,松开了已经昏迷过去的古德拉。   猎天还好,连溪虽然力气很大,但是却没有故意针对,他着地的时候打了个滚,缓冲了大半的力道。   反而是妖兽,刚刚体能耗尽又受了伤,生生挨了连溪那一下,张口就吐出一口淤血来。   连溪连忙朝着姚守的方向走了几步,本来想去扶,却看着自己藤蔓上的血渍,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姚守自己坐了起来,不断的咳出血沫来,刚刚那一下来的太狠了,姚守身体上还没有缓过来。   但是他看向她的眼神还一如既往,坚毅中带着温柔,没有陌生也没有厌恶。   “咳咳……小溪。”姚守看连溪,边咳嗽边说,“你过来。”   连溪后退了几步,一扭头,疯了似的往外跑去。   **   都说每一个体术高手,都是躲避攻击伤害的高手。   姚守显然就是这样,他受的伤不重,但是连溪最后一下,他生生受了。   不过,他当场将淤血吐了出来,也算不是多难挨。   地下城的医生正在替他包扎,看着他身上陈旧的一道连着一道伤疤,心下叹了一口气。   还好是身体素质逆天的索兰人,这要是换个脆骨的非洛特人,或者凝血弱的木格拉人,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一旁的猎天,伤的比较轻,学徒正在给他肚子上青紫一片的地方揉开,疼的他龇牙咧嘴。   今天的事情倒是意外的高丨潮迭起,可到底是对方先破坏规矩在先,所以他们南城这一战,实打实还是赢了。   可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自从那豆丁似的小嫂子跑了之后,妖兽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刚刚要不是他上去敲晕了他,他那模样,像是爬也要爬去找人。   索兰的专一程度,在整个星系可都是赫赫有名,可是传的再多,也没有亲眼见到那么印象深刻。   还真是,叫单身狗看着羡慕啊……   他饶是有一肚子问题要问,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适合发问。更何况今天的事情是因为他而起,他就是再没有良心,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肚子上淤血一揉开,接下来就不算事痛苦了,猎天想着这些乱起八糟的事情,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边的昏迷妖兽也已经醒了,自己有些艰难的穿着衣服,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神色更不好看。   猎天一下子就全部清醒过来,他从床上翻了身爬起来:“小嫂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医生说你最好休息两天,你看……”   “我回去。”姚守眼神很正常,说的话也很正常,“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派人送我一程吗?”   猎天反应过来,拿起一旁的衣服和钥匙:“我送你去,你也不方便。”   猎天就载着姚守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他的目光的投向窗子外面,一言不发。   到了姚守住处附近,车子已经不能过去,两人下车步行。   姚守下了车后,突然停了下来,猎天侧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巷口的背光地方,坐着一道身影,长发散开,批了一肩。   那人似是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头来。   姚守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心彻底落下,又像是一颗心提了起来。   连溪等了几秒钟没有等到姚守走过来,自己先忍不住了,站起来,上前几步,姚守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她拽着他的袖子,手心都是汗,这会儿却由不得她退缩:“我……没有带钥匙……”   姚守只是静静看着她,眼中波澜不惊,他一点点挣脱开她得手,然后慢慢垂下眼帘,转身走了。   开门。   关上。   将门外的两人彻底关在了门外。   ***   星际荒原昼夜温差很大,凌晨的温度冷的有些厉害。   连溪看了紧闭的大门,缓缓的吐出一口寒气,一旁的猎天将收紧了衣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小嫂子,我替你敲门,你服个软估计就没有什么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   姚守这一辈子将责任当作他的信仰,比起喜欢的人,她更像是他的一种责任。   所以无论她怎么抗拒,怎么排斥,甚至逃离……他都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动摇。为她留在祁安,跟着她进了黑洞,在星际荒原对她不离不弃,不惜去格斗场□□拳也要给她凑足成年祭的营养剂。   这样一个人,刚刚挣脱开了她的手,当着她得面关上门,将她关在了门外。   她明白症结在哪,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你回去吧。”连溪半低着头,“天快亮了,你还有事情要做呢。”   猎天还想说什么,连溪突然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俩的事情,你一个外人站在这,我也不好意思不是?总得你先走……”   猎天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那我先走了,你跟妖兽好好过日子,我过几天去看你们。”   连溪点点头。   她目送着猎天走远,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在最后鼓起的一口气散了之前,终于站了起来,朝着门走去。   她站在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手刚扣到门,才发现门是虚掩的。   扣门的手扶在了门上,缓缓推开,里面一片漆黑,她小心翼翼往里走了两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转身想关上门的时候,一只手从暗中伸了出来,扣住了她得手腕,大力将她往前拖了几步。   只听“砰——”一声,身后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她随之被抵在了门上,蝴蝶骨撞在门板上,身上都是另一个人的重量。   这是一个有些粗暴的吻,没有任何怜惜和试探,直接攻城掠地,强迫连溪与之共舞,力度大的她舌尖发麻。   连溪下意识想起挣扎,却因为鼻端熟悉的气息而慢慢的软化下来,被迫的承受着。   正当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似是感受到了连溪的软化,姚守顺着她得脖子而下,另一只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衣服……   索兰男人无论在哪方面都追求成为最好的伴侣,包括在夫妻伦理上,没有经验的连溪无法去比较姚守的技巧,但是显然他学的那些理论知识,已经完全让她招架不住了。   “姚守……”   连溪都快被姚守弄哭了,有些追不上姚守的频率,颤栗一层层掀了起来,血液翻涌,然后脑子一空,居然在姚守手上盛开了一次。   姚守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可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看着连溪几乎站不住挂在了他的身上,打横将连溪抱了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   连溪像是一本书一样,被姚守一页页的打开,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溪……”嘶哑的声音,连溪已经分辨不出来其中的情绪,却能够猜得到是什么。   疼痛如约而至,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烈,连溪半仰着头,眼泪哗啦啦的落下。   ***   第二天,猎天在姚守门口转了一圈,确定门口没有蹲着个丫头什么的之后,笑了笑。   他上前敲了敲门,见门内没有动静,料想着两人或许还在休息。   就把昨天忘拿的药物连同街上带的食物,一同放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连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姚守也看出来了,但是他还是很受伤,那一刻,连溪转头就走,而不是信任他。   正因为连溪现在不止是他的责任,他才会为连溪这样的举动感到受伤。   至于后面,一半是因为两人的气氛挺合适的,另一方面连溪完全半推半就(成年祭最后一步),姚守又不是感觉不出来。   谁说我不是亲妈……站出来!   PS:评论低调点,被锁了我就有的哭了……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连溪是被饿醒的。   她眼睛盯着天花板半天,才确定昨晚的确不是自己做梦,就好像所有的热量都在昨天消耗殆尽,现在不想动弹半分。   “在想什么?”姚守从后背拥住她,声音压低着,带着淡淡的嘶哑和慵懒,“反正,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有点像孩子赖皮的语气。   连溪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后悔什么?”   姚守没有说话,而是扣着连溪腰的手收紧了一些。   连溪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现在这个气氛,说什么都容易让姚守误会。   “姚守,我饿了……”所以她只是拉过姚守的一只手,数手指玩,“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连溪饿了,当然还得自己爬起来做饭,让一个忙活了一夜的伤号给她做饭,她还没有那么矫情。   可是她从姚守的怀里爬起来后,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有些发呆,这夜里还好,白天继续坦诚相见……她仅剩不多的节操还在。   “扑哧。”姚守笑了起来,连溪脸皮一直后,现在这样的倒是少见,心念一动,翻身又将连溪压在了床上,“我也饿了,你说我早上吃什么?”   看着连溪脸刷一声就红透了,两人四目相对——   连溪眼神中有害羞有尴尬,也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却没有他所料想的抗拒或者后悔。   姚守觉得血气上涌,知道这个玩笑再开下去,把持不住的肯定是自己。   于是低头吻了一下连溪的额头,轻声说:“猎天早上过来了一趟,将早餐放在了门口,我出去拿回来加热就行了,你洗个澡出来吃饭就好。”   他说着,大大方方掀开被子走了下去,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的干净衣服穿上,顺手将连溪的衣服放在床侧。   然后从地上将两人的脏衣服一件件的捡起来,堆在角落里放好,这才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   早餐是保温盒装着的,拿出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的。   肉,面包,粥倒不算什么,奶制品和蛋也只能说不错,最可贵的是最底下的一大份水果沙拉。   星际荒原物产贫瘠,这一份早餐,能看到的诚意十足。   他走到卫生间外,听到里面的水声停止了,等了一会,:“小溪,吃早饭了。”   “来了。”连溪洗完澡出来,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包在毛巾里,用卡子卡在脑后,防止水滴落,脸颊被水蒸气憋得通红。   。   她现在饿的厉害,实在没有那个耐心擦头发,至于形象什么的……还是吃完再说吧。   姚守拦在了连溪的面前,重新拿了一条干的毛巾出来,对连溪说:“转过身去。”   连溪撇撇嘴,转过身去,卡子被卸掉,过腰的长发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感觉到姚守从头皮开始,细致的擦着……星际荒原白天的温度不低,散开的头发擦了一会儿就不往外滴水了,姚守用手揉了揉连溪的头发,确定头皮干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放过了连溪:“去吃饭吧。”   因为东西实在不少,也不存在谦让不谦让的问题,连溪坐下,替姚守盛了一碗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然后直接上手,将粗纤维的肉掰成一丝丝的,放在粥里。见鸡蛋也不错,剥了一个鸡蛋,放了进去……当然,她只给自己放。   姚守看她自己折腾的“一塌糊涂粥”,眼角弯了弯,伸手拿起一块面包,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过几天,我们离开卡斯特,去梅林看看。”   梅林是星际荒原最大的城市,当然也是机遇和危险最大的城市。   “好。”连溪点点头,她对这没有意见,连河的飞船也在梅林:“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见一见古德拉。”   姚守看了一眼连溪,将纯奶放在了连溪面前,却什么都没有问:“我去联系猎天,让他约个时间。”   “你是不是很好奇,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溪挑眉。   姚守摇了摇头:“前提是,你自己愿意说。”   “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连溪一直没有机会跟姚守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不用给两人造成无谓的隔阂。   “我哥什么人什么脾气,估计你也有所了解,我们从小父母双亡,所以我是跟着我哥长大的。他只比我大几岁,那会儿还没有成年,按联邦法律是没有权利抚养我的,所以他把我打扮成了男孩子的模样,各个城市躲避花盟的人……”   一个半大小子,带着一个智商不全的孩子,日子能好到哪去?   吃得饱的日子不多,但是连溪饿着的日子,也不多。   那段日子的确很苦。   连溪总是被锁在狭小的房间里,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阳光明媚。   她的记忆里,黄昏的路口,连河总是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快捂化的糖块,塞在她得嘴里,然后变魔法似的拿出一朵花来。   后来,连河慢慢长大,生活也慢慢变好了,连溪的智力却永远的停在了七岁。   她永远看不懂玩伴的脸色,世界依旧非黑即白。   连河不断的寻找着,能让基因不需要配对自我弥补的方法,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放弃过。   直到有一次无意黑了官方的资料后,才得知有这样一名研究者曾经取得相关方面的最高成就,他引入了芙洛人的基因序列,试图在索兰人身上改造。只可惜,他因为屡次在活人身上实验,违背了伦理和法律,被流放到了星际荒原。   连河,便找上了星际荒原。   ……   剩下的故事,连溪自己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被背来看病,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手术。   在最后一场结束后的,连河跑到她的房间,带着她就跑。   有不认识的人追杀了他们一路。   ……   “他们从休息室你留下痕迹和血液,认出了你。这一次面上是冲着我来的,实际上是逼你出手,好判断出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姚守听完,稍稍一想,就捋清前因后果。   连溪点点头,她其实不想跟这些乱起八糟的事情有所牵扯,拯救星系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好了。   等回到索兰了,这些事情,就遥远的就像是曾经的地球一样。   可是飞船的所在地,她需要确定一下,最好是能和古德拉见一面。   只不过还没等两人去联系。   猎天已经亲自上门,说古德拉已经消失了。   ***   古德拉的消失,连溪虽然有些惊讶,却也不觉得太过突兀。   只是接下来的局面,将两人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小嫂子的事情,我已经给压下了,可是那天的人太多,估计压不了多长时间。”猎天气息有些不匀,苦笑了一声,“我职权再大,也是上面放的,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跑腿的。”   “因为我很特殊?”因为之前猎天的表现太过正常,所以连溪理所应当的认为,异体什么的,虽然有些打眼,在混乱的星际荒原,应该算不上什么原罪。   可是猎天的话,给连溪提了个醒——   “我们也知道索兰的女孩子配对需要花什么的,也知道芙洛是植物异种……可是知道归知道,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一次,人对未知的恐惧往往事最大的。我得到的消息,北城那边已经定了计划准备动手了,至于是捉了回去研究,还是请去合作事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猎天气息终于稳定下来,一口气说完。   为了不惹人注目,他是半夜自己跑来的。   就这样,他还是发现了妖兽住处四周,已经有几拨人跑来晃荡了。   姚守看了一眼连溪,对猎天点头致谢:“谢谢天哥,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完全不需要收拾,只要天亮城门一开,就能够走了。   猎天摇摇头:“明天已经来不及了,最好今天走,等他们回过神来,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见连溪和姚守都没有反对,猎天接着说:“我已经联系好了负责收尸的夜老头,到时候他会将我们运送出城。如果安全出去还好,如果真发现了,不是有小嫂子在么?杀也能杀出去,我在城外有飞行器,出了城一切就好了。”   “我们?”连溪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你也去吗?”   “放走你们,我在这的日子也不好好过,所以……”   猎天的话说到一边,见姚守和连溪没有一个人动容,心里暗道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   于是耸了耸肩:“实话实说吧,放走你们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你们应该有办法离开星际荒原……我觉得跟着你们,比每年争那几个名额更靠谱一些。我们流放星际荒原的人,每一个都是踩在刀刃上过的日子,我已经厌恶了这样的生活。如果有一天能够离开这,别说是跟着你们离开了,就是去死亡谷估计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连溪和姚守对视一眼,姚守点点头。   猎天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那就别墨迹了,收拾一点贴身物品,马上就走。”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夜色正浓,雾霭在混沌的星光下慢慢升腾。   偏僻的小巷里,几道身影匍匐在屋顶之上,盯着不远处的巷子口,他们显然离专业的人员还有点距离,已经开始犯困睡眼朦胧。   卷发的男人打了个哈欠,憋出了两眼眶的眼泪,困意依旧悬在头顶,挥之不去:“这么晚了,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吧?上面说这么盯着是为了什么吗?这么干盯着也不是办法吧?。”   角落的男人带着面具,抱着双臂,神色有些冷淡:“等能告诉我们了,上面自然会说是怎么回事,不能说咱们就别问,看个人而已,总比派去死亡谷什么的完成劳什子任务好吧?”   卷发一想也是,只要不正面产生冲突,这么轻松的活相当难得,比起在外面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抱怨这个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地下城的视频被压了下去,口述外传的版本就有十几个,又说怪物出世的,也有说战神降临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盯着两位可没有一个是善茬,包括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像是包子一样的姑娘。”面具男见同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轻声的嘱咐道,“所以千万别掉以轻心,马上就是年末了,千万别把命交待在这里。”   闭目养神的一个人睁开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   用夜视仪正盯梢的中年男子也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有在听。   卷发有些不以为然,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一颗沙枣,扔到了嘴里:“我们哥几个虽说不能在卡斯特横着走,但是在北城横着走是没有问题的,又不去打架,盯个哨能出什么问题?”   大家都没有说话,显然也这么觉得。   卷发撇撇嘴,从包中掏出第二口,往头上一扔,头微微靠前,准备接住,视线不知道投在了哪里,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沙枣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在夜色中丝毫不加掩饰,连衣的长袍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下巴。   他如同鬼魅一样立在不远处,肩膀上立着一只盘子大小的昆虫。   “老大,你背后……”只是他的提醒终究太慢,昆虫展翅,飞到了面具男的头顶,长长的口器扎入他的头顶。   面具男甚至没有发出□□声,瞪大了眼睛,就倒了下去。   他们几个哆哆嗦嗦的掏出各种冷兵器,热武器只有老大身上有,正是因为他们连跑的资格都没有,反而留在了原地想拼死一战。   可是巨大的昆虫似是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之后,缓缓的飞回了白衣人的上方,悬停在了他肩膀上方。   接着星光,卷毛看到白衣男人勾了勾嘴角,声音中甚至带着笑意:“你们别怕,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下你们,你们见过我朋友吗?”   卷毛拿着匕首的手哆嗦着,咽了咽口水:“你……你说……”   夜色中弹出一道光幕,白衣人的手指在光屏上划过,上面投射出两张脸部特写照——   一男一女,男的帅气英发,女人漂亮娴静。   ……   紧闭的大门,里面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白衣人在大门前停下,伸手轻轻一推,大门被推开,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有些遗憾:“你看,还是晚了吧?”   昆虫振翅着,嗡嗡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   破旧的人力三轮车在大路上驶过,锈迹斑斑的车架,每踩一步,都哐当作响。   街边的破旧旗帜招牌随风招展,猎猎作响。   醉酒的男人倒在街头,不知道生死,夜老头这次没有停下,而是微微转了车头,从人周侧绕了过去。   夜老头的手心有些发凉,膝盖骨因为冷风的灌入,钻心的疼。   他年纪大了,其实已经不适合在干这一行了,可是也正是因为年纪大了,他也不适合干其他的了。   星际荒原从来不养闲人,从这退下后,那么别人下一次在街上收的很可能是他的尸体。   今天的情况特殊,他收工的早,到南城门口的时候,夜色依旧黑沉,星光将整个冷冰冰的城市,再次镀上了一层寒霜。   看见城门的时候,大黑已经飞一般跑了出去,立在底下转了一圈,大声狂吠起来。   门岗的地方,看门的人手拿着一支移动电源走了出来,清冷的光束打在他破旧的人力车上。   “是夜老头啊。”门卫打了个哈欠,“今天有些早。”   “这两天戒严,喝酒的人少了,打架的人也少了……死的人自然就少了。”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   “说的也是,没有酒精,那群蠕虫连死的勇气都没有。”门卫摇了摇头,感慨了几句,因为这事上演的太过频繁,他只是浅浅的扫了一下人力车内,见没有什么问题,就招招手,“老伙计,今天天冷,你干完活记得到我这喝口酒,再回去睡觉。”   边说着,边从一旁打开一道小门。   尸体不走大门,这是星际荒原大多城市的规矩。   “好,等我忙完,就找你喝酒。”夜老头笑着,继续踩着人力三轮车,带着他那条黑色的大狗,一路咣当的穿过小门。   城墙外就是难民营,夜老头埋人的地方,在难民营之外的荒坡上,哪里土质松软。他人老,平时挖一个坑,盖几层土,就行了。   往常,他需要从难民营外绕过,但是今天他踩着人力三轮,直接骑入了难民营。   几道黑色身影,从身后尾随过来,慢慢的包围过来。   夜老头手心都是汗水,踩着人力一路上前,后面加入尾随队伍的黑影越来越多,随着地域越来越偏僻,最后大摇大摆跟了上来。   人力三轮车终于在一条死路停了下来。   他哆哆嗦嗦的从车子上下来,拉着他那条想上前狂吠的大黑狗,抱住它尽力安抚着。   黑影中一个人扔出一张卡片:“里面的贡献点,能够保证你安度晚年,趁我没有反悔,赶快滚!”   夜老头从地上一把抓起卡,踉跄着拖着他的大黑狗,往远处跑着。他不远的回头着,却终究没有停下脚步。   黑影走到人力车,敲了敲人力三轮车:“天哥,地方已经到了。”   并没有人回答。   黑影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打了个手势,将上面的死尸搬开之后,移动光源也搬了过来,原本料想的三人不见了两人,只有猎天一个人双手反剪在背后绑着,已经晕了过去。   猎天在一泼冷水中醒了过来,伸手就给了眼前的属下一个响亮的巴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让你们看着的人呢?我被绑了也就算了,他们跑了你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你自己滚去跟上面交待!”   ***   星际荒原的北半球,是最著名的流放之地,而梅林更像是流放之地的都城。   无冕的都城。   梅林坐落在星际荒原最大的一块绿洲之上,南有森林,北有沼泽,背靠海拔最高的山脉,上面覆盖的冰川,一到夏季就源源不断的替整座城市提供最优质的水源。   这里是最著名的出产地,也是最著名的武器产出地,更是最繁荣的商业贸易地。   每一天,因为各种原因在梅林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最普遍的交通工具是移动小镇。   这种以车队改造的小镇,每一辆车里居住着一个家庭,几十个家庭组成的小镇,在周围捕猎的时候,会定时在梅林停靠,用收获换取贡献点的同时,也兑换下一段时间所需要的物资。   梅林几十公里外。   哈尔移动小镇,女人们带着水瓶在冰山脚下的水池中打水,而男人们则在下游扒光自己的衣服,如同饺子一样噗通噗通的下水。   飞牙将水壶投向水中,微微倾斜着瓶口,等水装满了,就提了出来。   回过头看见新来的乘客也在河边,他们临时加入了小镇,给镇长足够的佣金,然后可以享受一路的庇佑。   这是一对伴侣,男人在河边擦拭着匕首,他长的有些纤瘦,完全没有鼓鼓的肌肉,也没有镇里大力的块头,长着一张娘娘腔的脸。   飞牙很不喜欢他的笑容,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这笑容隐藏的东西太多。   与讨厌男人相反的是,他很喜欢女乘客。   女人卷起裤腿在河里洗衣服,长相漂亮,总是洋溢着一脸笑容,不知道是本身肤色的原因还是很少见到太阳的原因,她得肌肤就像是梅林雪山上的白雪,跟星际荒原普通的女人明显区分开来了。   飞牙的父亲就被流放在了星际荒原,他在星际荒原出生,没有见过父辈口中那灯红酒绿和安宁富足的世界,也没有父亲口中温柔娴静的女子。   以前他还对老不死文邹邹的话嗤之以鼻,但是自从新乘客来了之后,父亲的话再次蹿上了脑海。   ——等你遇到那样的女人,你就会明白,她仅仅的是笑着,就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他知道哈尔移动小镇很多男人的想法跟他一样,尤其是单身的男人,视线或多或少都在她身上,水潭里那一群荷尔蒙过多,不时将目光透过来,秀着自己肌肉走来走去的男人就是。   他才没有这么肤浅呢。   飞牙想到这,水也不打了,将水壶放在岸上,然后径直走到了她身侧。   “你到梅林是不是就走了?”   连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身边有人,他是小镇上沉稳的小鲜肉,今年不过十七岁,不过这里的少年早熟,十七岁已经能够养活自己了。   大概觉得两人距离太近了,连溪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半步:“嗯,原本就是要到梅林的,这段时间还谢谢你们的照顾。”   “我会打猎,会雕刻,也会编制,维修也还算不错……”   连溪点点头,将水里的衣服捞出来,拧水:“挺好的。”   “我也不介意你有另外一个男人……”飞牙看了一旁的姚守,话锋一转,“如果你接受我,我下午就跟你走。”   被未成年表白的连溪:“……”   姚守停下擦刀,慢慢的眯起眼睛,翻动着匕首,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熊孩子的表白。   姚守心理活动:好想试试刀磨没磨好……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星际荒原一直尊崇的是丛林法则。;   无论是人类和其他生物之间,还是人类社会内部,都是赤丨裸丨裸的弱肉强食。   伴侣的选择也尊崇这一定律,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完全不会有其他人来干涉,这样的组合在星际荒原屡见不鲜。   一个文明几乎倒退到荒蛮的世界,怎么会有舆论和伦理这件事?   所以飞牙的话说的是异常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有觉得,当着原配的面前向有夫之妇表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无论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得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连溪看了姚守一眼,姚守视线依旧落在他的匕首上,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哑然失笑,对着飞牙拒绝道:“抱歉,我这辈子一个男人就够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当断则断,暧昧不清的处理是最忌讳的。   飞牙的脑回路显然和连溪不在一个层面上,他的视线落在姚守身上,略显青涩的脸满是认真:“这样也好,从心底来看,我也希望你只有我一个男人就够了,只是顾及你的感受,才会容许他继续呆在你的身边。”   对付这样一根筋的熊孩子,连溪已经不知道怎么描述了,她愣了下,有些无奈:“飞牙,你是一个好的男孩没错,会的也不少,可是感情不是做生意,需要拿出来一点点的盘点。你再出色,我也并不喜欢你,你看到我身后这位了么,我有他就足够了。”   姚守将匕首在手上转了一圈,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我喜欢你就够了。我很喜欢你,如果你只需要一个男人,那我就会尽量去争取。”他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抿了起来,眼中飞速的掠过一抹受伤,“你看他算是什么男人,长的那么瘦,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几分力气,如果打猎的话,或许连他自己都养不活……现在我说了这半天,他只会躲在你的身后,一言不发……”   姚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连溪的面前,挡在了两人之间。   连溪囧囧有神,拉住了姚守的袖子:“姚守……”   “没事。”姚守用手覆盖在连溪的手上,然后反手拉住了她,“你在旁边等我一下。”   看着连溪后退了几步,姚守的视线落在了飞牙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眼睛却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那你说,怎么样才算男人?”   飞牙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将自己身上的刀具抽了出来,扔到一旁的地上:“来打一架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男人,谁又是娘娘腔了,如果你觉得胜算不大的话,可以拿上你的武器,我空手和你打。”   这么文弱的一个人,说不定是文职,飞牙以前一直讨厌以强欺弱,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太没出息   姚守听到这,他将手中的匕首高高抛起,刀尖朝下,笃的一声扎在了松软的泥土之中:“谢谢承让,不过还是不用匕首了。”   飞牙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牛犊子似的壮硕身材鼓了起来:“开始吧。”   他掌心都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训练的人。   姚守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只是带着冷冷的笑意看着飞牙,仿佛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事实上他的确也没有将飞牙这个少年放在心上。   飞牙最讨厌的,就是姚守的这种笑容,他不再犹豫,上前几步来到姚守面前,一拳就轰了上去。   力度之大,在姚守的耳旁带起了拳风,姚守侧身闪过的时候,眼中露出微微的讶异,只不过这一场宣示男人尊严的打斗中,姚守并不打算给这个勇气可嘉的少年留什么面子。   他一个跃身,整个人轻飘飘的跃起,在半空中生生的旋转了九十度,长腿带着劲风朝着飞牙飞来,这一腿的速度太快。   飞牙刚刚捕捉到,姚守的腿已经到了近前,他只能抬起双手横在自己的脑袋前,格挡住了姚守的右腿。   姚守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一下腰,右腿朝着身后压下,带动着左腿而上,巨大的力量直接踹上飞牙的哑巴,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他的腿在踏在泥土上,蹬蹬蹬几下,直接退到了河里,终于在河水中站住。   可是他刚刚站稳,姚守已经到了近前,一手提着他的领子,另外一只手握紧拳头就轰了上来。   “哗啦!”   飞牙被打飞到河水里,有了水的缓冲,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疼痛和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在水里喝了不少的水。   等到他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依旧静静的立在河边,收起了刚刚透出的锐利气势,一脸波澜不惊。   姚守他走到泥土了,将匕首拔了出来,用手抹掉上面的沙子,插回腰上的绑带上,对着连溪说:“这里水混了,我们去换个地方并。”   看着走远的两人,飞牙一拳重重打在水面上,溅起了无数水花。   两招。   仅仅两招,他败得一塌糊涂,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   这样狗血的情节,连溪两辈子遇到也不过就这么一次。   连溪却一点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归根结底,这样的情形和“小三挑衅原配”的戏码一点关系没有,充其量是青春期的少年荷尔蒙过多,遇见一个看着喜欢的,就当作真爱了。   在这样的熊孩子眼中,他们认定的,既是世界真理,就是拉回去再洗脑一遍,也不一定能够洗掉他们偏执的世界观。   所以姚守出手教训了下,力度控制的刚好,也无伤大雅。   只是刚刚的姚守,帅她一脸血啊!   姚守伸出手,将连溪的刘黑别她在耳后,看着她眼睛亮亮的,有些好笑:“刚刚被表白了,让你很开心?”   “不是。”连溪摇了摇头,将洗干净的衣服晾在车顶,等车行驶的时候,路过的风可以将衣服迅速吹干,不过心里突然冒出的少女心,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是觉得,难得见到你动气,很好奇,你平时还为什么生气过?”   “我平时看起来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吗?”   “难道不是吗?”连溪抖开最后一件衣服,将防风钩固定在衣服上,笑了起来。   他这人脾气好的出奇了已经,他自己似乎没有任何自觉,尤其是对她,不管什么情况,好像也没真正生气过。   姚守也略微感到有些惊讶,他脾气其实并不算好,真正脾气好的人,是心中无火的。   他顶多算是能忍而已,想了想继续说:“我有个堂弟,家里排行老七,你大概也见过……小七从小就和杭二宝走在一起,从上学开始就各种倒腾,为此我和杭跃都习惯了收拾烂摊子。”   想这些来,他眼中被暖意慢慢浸透:“起先,我们也会气的发抖,忍不住了也会各自拉回去打一顿,我叔叔很护短,疼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可是那时候愣是不敢阻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爷爷发话说,如果小七我这个哥哥不教育,再发生错误,他自己去收拾小七……我爷爷那人打起人来丝毫不会手软,丢半条命还是少的。所以每次小七放错的时候,我叔叔都会先跟我说,让我打一顿给爷爷出气。”   “哈哈……”连溪笑了起来,“你家弟弟也是一个活宝。”   姚守将连溪从车上抱下来,没有说话,他弟弟何止是一个活宝,简直就是一个人瑞。   大概是他的一再纵容给小七传达的错误的讯息,他潜意识的认为无论犯下什么错,自己都不可能真的下狠手。   所以他才会有那个胆子,跑到自己房间了,将连小花个偷了出去。   人都是这样,一开始太过善意,学会感恩的毕竟是少数,想着得寸进尺的才是大多数。   别的可以商量,但是连溪,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所以,当那个叫做飞牙的少年,有了想要靠近连溪的想法的时候,他所要做的不是当作孩子的恶作剧笑笑了事,而是要将他的想法扼杀住。   扼杀不住,就用武力镇压住。   ***   还没有看见梅林城,路边已经满是路过的行人和车辆。   摊位整齐的靠着街道摆着,有着同一的摊位,也有着统一的遮掩棚,甚至时不时的能看见巨大的横幅,上面印着各色的广告。   “安居酒店,给您一个安宁舒适的居所。”   “红尘别院,绝色头牌一夜竞价,美人等待英雄的到来。”   “三耳楼,多出一只耳朵,能够听到你所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   连溪看的津津有味,这里倒是有了正常城市的影子,最起码路人的笑容变的多了起来。   移动小镇并列成一排,跟着前面无数人和车,不紧不慢的朝前推进着。   二十分钟后,他们看了城门,移动小镇不能进城的,所以镇长并不是将小镇带进城内,而是将小镇往旁边专门停靠的空地上带。   大家井然有序的将车子停好,然后下车卸货,将这段时间得到的物资带进城内兑换贡献点,也顺便换回生活必需品。   姚守早早就下了车,找到镇长,将剩下的一半车费付完后,转身回来。   连溪正站在空地上发呆,周围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眼神正落在她得身上,姚守一眼扫了过去,他们身影一侧,躲到了视线死角。   看见他走来,连溪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笑意:“都解决好了么?”   “都解决好了,等下我们跟着小镇的人进城就行了,他们这样的小镇是城市的常客,有固定的出入证明,不会太麻烦。”姚守将自己身上的包递给连溪,笑着说,“小镇的人收拾东西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你去他们边上等一会儿,我去找个厕所就回来。”   连溪也知道在星际荒原找个厕所比找个商场还难,这所谓的找厕所,大概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于是摆了摆手:“你去吧,东西我看着,我就站着这等你。”   “好,你就在这等我。”   姚守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表情没有任何异样,抬起腿,朝着刚刚闪过身影的死角走过去。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姚守将几个敲昏了的人捆了起来,塞进了厕所里。   走出来的时候,他弹掉身上的灰尘,走到一旁的水龙头旁。破旧的厕所外,是一面破旧的镜子,从中间裂开了几条,上面布满了灰尘,能够模糊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姚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身形单薄了一些,但是精神倒是依旧不错。   其实这一帮人并不是卡斯特追来的人,而是寻常不开眼的人贩子,在城门外不断物色着新的目标,连溪只是恰巧长的比较出色,所以才会被盯上。   他一向不滥杀无辜,所以没下死手。   只不过,这群人不死下辈子也废了。   他低下头将手里的血渍洗干净,再走出去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再见到连溪的时候,她并不是在原地站着,而是抱着一个大包,蹲在不远处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摊位上的工匠。   这是一个寻常的摊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造型的金属器皿,还有各种雕花的盘子,老板雕工不错,繁复的花卉和动物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老工匠此时正拿着锤子正在敲着一个小块的金属片。   他也跟着蹲在旁边,侧过头看着连溪,伸手将她脸上的灰尘抹掉,勾起了嘴角:“你在定做什么东西?”   “等下你就知道了……”连溪低头寻找到了一个枯枝,正准备在地上画什么,一侧过头发现姚守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想吃糖了,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点糖,如果有点心的话,也能给我带一点点心,当然,如果顺路的话,还需要一些水……”   连溪报出一堆吃的喝的,明显是不想姚守看到什么。   姚守站了起来,接过连溪抱着的包:“好,我给给你买糖,这么多东西,我去多长时间合适呢?”   被拆穿的连溪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十几二十分钟吧。”   姚守似笑非笑的看了连溪一眼,然后朝着不远处叫卖的摊位走去。   梅林城外的东西,比起卡斯特要丰富了很多,最起码食物多了不少选择,姚守在一个零食摊位停下,看着最原始包装的蜂蜜,还有饴糖,麦芽糖和一些当地特产的各种糖类。   旁边五颜六色看着像是色素添加过多的糖果,倒是扫了一眼就掠过了。   老板看着姚守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衣服,就知道他混的不差,脸上挂着笑容让姚守去尝试,姚守尝了一点,选了几种连溪喜欢的口味,打包带走了。   然后真的顺着街一路买了下去,不止买了糖果和零食,就是看到漂亮的衣服小玩意什么的,也一起顺手就卖了。   生生耗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姚守才折返回去——   摊位面前空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老板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能让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呢,这里有很多……”   “很多人贩子?”姚守比老板淡定的多。   老板不敢说话,只能微不可闻的点点头。   姚守坐在摊前的小马扎上,淡淡的说:“我能在这坐坐吗?”   老板没有在姚守找到任何担忧的样子,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同情。   可是在星际荒原,尤其是底层的人,最先学会的就是少说话,他张了张嘴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吞下,低着头开始用石头打磨刀具:“刚刚的小姑娘一直说要给你个礼物,所以画划了几遍都不满意……”   等了一会儿,见姚守没有搭话,他语气慢慢沉重起来:“我在星际荒原这么多年,很少见过笑容那么灿烂的女娃,这里就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监狱,大家为了活着而活着……”   姚守只是静静的听着,知道这个老工匠希望他去救连溪,也没有打扰他,将之前买的东西一一归类,然后用塑料袋重新装好。   五分钟后——   “姚守。”   姚守回头,连溪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拎着小包东西走过来:   “刚看见沙枣不错,就去买了点,等久了吧。”   “刚到。”   ***   跟着小镇的人走,果然没有被过多的盘查。   不过连溪认为自己和姚守的长相占据了很多的原因,一看就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连溪把这话说给姚守听的时候,惹得姚守扑哧笑了起来,他平时笑的时候总是弯起眼睛勾着嘴角,很文雅的笑着,像今天这么不顾形象笑出声倒是少见。   连溪还想说什么,小镇的人已经停在了集市口,镇长哈尔走过来和姚守道别。   “我们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到这补给一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找我们。”哈尔镇长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脸上有着十字的刀疤,为人却很和善,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模样。   而飞牙那熊孩子就站在后面,视线一直盯着连溪,像是要将连溪盯出一个洞来。   姚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两人中间,隔开了飞牙的视线,眼中露出警告。   转过头对上哈尔的时候,脸上依旧恢复了笑意:“好说,镇长你们如果有什么事情,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话,也可以通知我一声。”   都是场面话,但是双方都觉得这样的结尾不错。   飞牙还想上前说什么,被镇长直接捂住了嘴拖进了队伍。   离开了小镇的队伍,姚守这才伸出手来,对向连溪:“给我。”   “什么?”连溪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开始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礼物。”姚守收回手,眼中却有着期待,“刚刚的摊主跟我说……”   “他明明答应我保密的。”这保密时效也太短了吧?连溪一边忍不住吐槽,一边从口袋中拿出对戒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姚守。   姚守倒是没想过连溪折腾了半天,就是为了折腾一枚戒指——   飞行器用的合金,银白色,表面上刻着连溪的异体花卉,而里面则刻着他的名字缩写,不过戒指一上手,姚守就发现尺寸不对。   果然,连溪将她手中的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索兰并没有婚戒的传统,但是情侣对戒还是有的,其意义跟情侣衫差不多,但是这样已经足够姚守惊喜了。   他按照连溪的样子,依样将戒指佩戴在了连溪的左手无名指上,两个人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了,完成了对戒的交换。   连溪刚想开口说什么,街上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她莫名的觉得眼熟,再跟上去的时候,却再也没找到。   “怎么了?”姚守追了到近前,疑惑的问道。   连溪摇了摇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大概是眼花了。”   ***   在梅林入住的旅馆不大   连溪低头扒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放下筷子,直视着姚守。   姚守也停下了叉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等待连溪说什么。   “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的无名指通向心脏,所以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很多文明,男女双方在结婚成为伴侣的时候,都会为对方佩戴一枚戒指,在无名指的位置,用以表面圈住了对方的心。”   她继续说——   “大河也挺喜欢你的,即使揍你你也打得过他。”   “回索兰之后,我们去补办婚礼吧。”   连溪求完婚,将之前脑海里各种求婚计划一一删除,继续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而姚守这一餐,再也没有拿起叉子。   **   从吃完饭之后,姚守的表情就跟雷劈似的,让连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可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既然确认了,就不用畏畏缩缩,喜欢就是喜欢,想跟着他过一辈子,那就和他过一辈子好了。   如果扭扭捏捏,心里等着姚守求婚……依着他的性格,不知道会拖成什么样,他们俩走到这一步,她应该付最主要的责任,导致了姚守患得患失。   感情的事情,很难分辨谁对谁错,谁又耽误了谁。   只能说之前,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陌生的人。   而现在,她觉得,终于遇上了对的人。   晚上,姚守有些失控。   姚守大概将学校学的生理知识全部融汇贯通,连溪翻身了几次没有成功,被逮着又一次吃干抹净。   连溪觉得明早起来肯定骨头就要散了,这种完全不隔音的旅馆,连溪只能将声音往肚子里吞,被人带进节奏的感觉并不好受,连溪觉得陌生的热浪掀起一层又一层,脚尖绷紧着,血液一抽抽的,指甲在姚守后背抓的一条条红痕。   一直到后半夜,姚守才消停了一些,怕她指甲抓断,将连溪拥住怀里,却还不死心的一下一下从身后顶着她,让她呜咽着的跟一只小猫似的。   被抱去浴室清洗的时候,连溪看着清楚的姚守,不知道是不是她得错觉,总觉得他眼眶泛着红色。   ……   **   第二天一早,连溪从床上爬起来,她良好的恢复能力,除了腿有点发软之外,并没有预料中的骨头散架。   屋子里并没有姚守的影子,换洗的衣服叠好了放在床头,是那套碎花的裙子,她穿好后洗漱完毕,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后,顺着楼梯往下走。   还没有走到尽头,就看见大厅的一张桌子上,坐着醒目的两个男人。   左边的姚守一袭麻布长袍,短发有些凌乱,但是精神很好,端着水杯只是微微的笑着。   而右边的白衣男子,长袍的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肩膀上悬停着一只昆虫,黑金色,像是带着剧毒。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我是亲妈不会骗你的。   ┗|`O′|┛   我就不要求你们低调了,反正都是清水→ →108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看着相安无事,可是身上气场却开,周围几桌位子上,没有一个人。   有顾客恰恰巧想走进店面吃饭,看到大厅里这种架势,立刻转身就走。   这里的人,对危险的嗅觉,已经到了某种病态灵敏的程度。   连溪在楼梯中间停了下来,姚守似是有所发觉,抬起头看向她,眼中的晦涩慢慢消散,他将手中的水杯放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饿了。”连溪继续往下走,边走边说,“今天有客人?”   “算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姚守说的话似是而非,边说着边看向他对面的白衣,随即招来服务员,吩咐上吃的。   从连溪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见白衣人的背影,她注意到了姚守的用词,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这两者之间的意思,可是相差太多。   连溪想着,人已经走到了桌子近前,这一打照面,就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虽然只露出了大半张脸,但是银色的头发,和精致五官,都让连溪觉得熟悉……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我是称呼你亚卡,还是称呼其他……?”她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姚守的旁边,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亚卡是我的名字,这一点我可没有骗你。”亚卡笑了笑,一模一样的脸,却呈现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气质。   若说作为明星的他傲娇却不娇气,脾气不好却也不是不知道看人脸色,这就和大部分冲动热血的青年人一样,真的相处没有什么距离感。   可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眼中的疏离的平静,明明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距离感就有十万八千里似的,他跟杭跃他们是一类人。   亚卡肩膀上的昆虫似是非常喜欢她,一见到她就飞了过来,姚守肌肉的紧绷了,她却拉了拉姚守的袖子。   果然,黑金色的昆虫飞到她得勉强,轻轻的绕了一圈,然后抛弃了原主人,落在了她得肩膀上。   一副赖着不想走的样子。   亚卡扫了虫子一眼:“它很喜欢你。”   “看出来了。”这种见了鬼一样的场景,连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合适,所以她什么表情也没摆,“你是怎么来的?”   按照时间来算,不可能从索兰流放到这。   亚卡眨了眨眼睛:“你猜?”   连溪刚刚建立起的新形象瞬间崩系瓦解,她侧过头看了姚守一样,姚守淡淡的说:“等你吃完饭,我们找个地方聊。”   这里人多口杂,的确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   旅店的隔音并不好,所以吃完饭三人就往外走,从热闹的街上往外走。   这三人的组合太过打眼,好奇的眼神对上连溪肩上的剧毒昆虫时,立刻躲避开去。   直到走到了偏避的外城,几个人找了个废弃空旷的场地,这才停下步伐。   连溪用藤蔓逮住过往的一直虫子,用来喂肩膀上的虫子,随即抬起头看向亚卡:“你现在可以替我解惑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为什么接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他既然能一个人进来,是不是意味着能够带他们回索兰?   亚卡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空中:“你知道你自己的异体花型叫什么吗?索兰现在叫它“双生花”,因为奉化的记载上,有“一念往生,一念灭生”的句子。其实对于奉化人而言,它并没有什么名字,只叫它“花神”,奉化传说中守护神的名字。而奉化,原本不叫……”   奉化原本叫做奉花,取侍奉花神的意思。   奉化族群是从很久就流传下的一支,那时候的索兰有很多族群,像是天然受到了自然的荫庇,有可以和植物沟通的,也有可以直接使用星辰之力的,甚至有的人可以控制庞大的动物……   而奉化的族人,可以和昆虫沟通,驱使昆虫。   这一切一部分是因为血统的关系,而另一部分,是“双生花”的原因,成年后的“双生花”周遭生活着无数有灵性的昆虫,只有这类昆虫,才能够和奉化族的人沟通。   昆虫会选择在“双生花”周遭冬眠,等来年开春,它的花香能够将昆虫唤醒。   奉化人祖先认为,和昆虫沟通,这是“双生花”赐予奉化人的能力,将“双生花”奉为守护神,就连图腾也是它的样子。   他们饲养各类虫子,驱虫为战,视虫为族人亲友,和昆虫一同生存在森林之中。   这一传统一直流传下去,甚至到科技发展起来,都没有改变过。   奉化的信仰和现代社会的人格格不入,除了个别的人因为心性的问题溜出去之外,其他人对城市的喧嚣并不喜欢。   他们喜欢隐居在森林中,然后过着自得其乐的日子。   原本这样的日子还应该继续下去,可寒武纪来势汹汹,将所有平淡的日子都打破了,不仅是人类,就连昆虫也渐渐的死去。   有的昆虫在死之前留下了后代卵,有的则自己陷入的假死状态,等待着寒冷度过之后,等待“双生花”的花香能够唤醒它们。   只是寒武纪还没过去,“双生花”已经死了,强悍如同“双生花”没有熬过那种寒冷。   从那时候起,族里大部分的昆虫纷纷选择冬眠,几千只几万只,一批批假死睡去,这时候冬眠和之前为了种族延续有所不同,它们更像是殉葬。   只有很多几只还没发育完整的幼虫在族人的看护下,存活了下来。   寒武纪度过之后,奉化的族人拿着以前留下的“双生花”种子,在原先的地方种下,却没有再长出。   奉化族的问题远远不在这,遗留下来的昆虫,每到冬季依旧会冬眠,来年醒来不到十分之一,所以很多昆虫选择不冬眠,可是这样一来,昆虫活不过三年。   昆虫的数量,几乎常年稳定在了一两百只。   没有昆虫的奉化族,到这也差不多名存实亡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种子,开始入世,开始利用各种身份走遍索兰,甚至走遍星系,还有人去了非常遥远的宇宙……就是为了寻找,能够让花重新盛开的地方。   亚卡甚至将种子直接送入了配对的研究院,去培育成基因配对种子,有的配对是成功了,可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双生花”的花性。   直到连小花的出现。   花祭,那所评出的花魁就是他们孕育了多年没有成功的“花神”,那一刻他知道,他们族群终于可以从宇宙的流浪中回来了。   只可惜他利用手段偷了花,却遇到了车祸……   后来的事情,双方都清楚了,亚卡对因为维兰太过高调的原因,对连溪产生了怀疑。   去研究院,去花房,甚至去询问很多目击者……他终于锁定了连溪。   三年后,在她花期将近的时候,亲自找上门去。   后来,底下仓库那一场“昆虫复活记”便证明了这一点。   故事用的是最平稳的语气,甚至连起伏都鲜少有,亚卡说完,将视线重新落到了连溪的脸上,笑了笑:“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   连溪能猜出大概:“你是奉化族的后人……”   “你说的没错。”亚卡点头,“我是奉化族的现任族长,故事听完了,你有什么感想?”   xxx   连溪还没有将整个故事消化完,说感想什么的还有些太早。   亚卡也没有催促连溪,只是等待在一旁没有说话,而姚守则将所有的决定权交给连溪,自始自终没有开口过。   十分钟后,连溪重要将脉络整理清楚——   才知道这一世的金手指,一半是因为罗博士这边的异体实验,另一半肯定是因为卡亚那病急乱投医撒的种子,或许还有姚守的父母基因的原因。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get到了什么点,本来都有缺憾的部分,在经过配对之后,居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配对成功,异体完美。   捋玩这些之后,连溪明白主动权在自己这,牙科将一切都摊开了说,也同样是为了传达一个善意——他是来找自己合作的,而不是来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   “你这次找我,是希望我加入奉化,成为你那什么花神?”   亚卡吐了一口气,长相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对这个他阐述的至少信了大半:“其实对你而言,并没有多难,每年春季的时候,你都能来我们族住上几天,把昆虫唤醒就行了。”   “当然,作为诚意,我将会将你们带回索兰。至于报酬的话——”亚卡视线落在了黑金色昆虫身上,“你可以得到奉化族的最高礼遇,在有困难的时候,能够得到我们族群的最高庇佑。如果你喜欢小可爱们的话,每年也可以带几只养在身边,我相信它们会很开心的。”   黑金色的昆虫应声飞到连溪的面前,静静的等待着她得回答。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出去的时候是三个人,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剩姚守和连溪两个人。   热闹的街上,连溪时不时把玩着一些小玩意,这里的工艺品很有味道,兽牙雕刻的项链,兽骨打磨的刀具,还有很多彩色石头串成的手串,藤编的戒指。   连溪走走停停,时不时在摊子上停下,最后蹲在了一个用枯草编制小动物的摊位前,她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草编动物,把玩着老板的摆在一盘的样品。   样品是非卖品,摊主只接受预定或者现编的。   连溪实在忍不住付了钱,然后小两口一起蹲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编织的师傅双手在枯草条上飞走。   “这些能给我吗,等下一起算账上。”妖兽从摊位上拿了一小把的枯草询问道。   摊主非常大方的摇了摇头:“这些不值钱,你随意用就好。”   妖兽道了声谢,熟练的编织起来:“我以为你刚刚你答应他的。”   连溪将视线从老板那投到了妖兽手上,他的动作并没有老板快,但也的确算不上生疏的样子:“为什么要答应?”   “答应他我们多了一条退路不是么?如果我们自己能找到途经回去,那就自己回去,但是如果我们找不到,跟着他走也不失是一种办法……”连妖兽用的是陈述句,手中的编织品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还看不出是什么的雏形,“他如果千里迢迢是为了害我们,索兰的时候不是更加方便么?只要他有所求,就有突破点。”   “你也看出来了?”连溪从姚守旁边偷了几根草,学着妖兽的动作慢慢往上编。   亚卡的话无论从逻辑,还是时间上看,都看不出什么漏洞。   可连溪一个字不信。   妖兽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似是为了能让连溪看清楚好跟上,笑着说:“你都看出来了。”   潜台词就是,连连溪都能看出来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连溪低着头,手中一用力,手中的两根枯草就彻底扯断了,她重新拿了两根,从头开始:“他太着急了,如果过个半年一年什么的,再找到我们……我大概会信的更多些,只不过现在还没弄清楚他什么来意,不好和他翻脸。”   从索兰到星际荒原,估计也要花个把月时间,他出现的时间恰恰就是这个时间前后。   “所以问题又回到开头了。”姚守抬头看了连溪一眼,手上给的动作却没停。   连溪有些犯困,迎风的眼睛都是眼泪,不过还是露出一个笑来:“不是还有你么,我们不需要什么退路不退路的,至于亚卡事情的真伪,我们回到索兰就知道了。”   看着精神奕奕的姚守。   连溪深深觉得,男人本身就是一种不能理解的生物。   “这样想,倒是可以。”姚守勾起了嘴角。   连溪有时候热血,对生活常识也小白,但是真正的事情上,她其实心里都清楚,只不过思考的还是太浅显了而已。   以为出了星际荒原就没什么事了么?亚卡既然能从索兰追到星际荒原,自然也能从星际荒原回到索兰,到时候……   不过没什么特别大关系,他想的深些就可以了。   过了几分钟,摊位老板编织的小动物已经好了,连溪付好钱,姚守这边也恰巧收尾,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递给连溪:“给你。”   他手中的编织花朵,从花瓣到花叶栩栩如生。   那是风吟花,花开的时候,风经过的时候能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也因为洁白无瑕,象征着爱情、   在索兰,是婚礼仪式上必须用的。   更多的,是用来求婚。   ***   星际荒原的夜里,其实有点冷。   连溪站在楼顶,看着对面自己在旅馆的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玩的经验。   她头靠在姚守的肩膀上,几乎将大半的体重都交给了他,眯起了眼睛:“我们俩挺能拉仇恨,这一拨两拨的,还真不让人消停。”   姚守被她的语气逗笑了,知道她怨念在什么地方:“困了你找隔壁空的房间再睡一觉。”   连溪摇了摇头:“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她话音刚落,另一拨人从窗户摸了上去,不知道因为误会还是有宿仇,两拨人刚好打了照面,双双大打出手。   大概都知道姚守的身手好,双方都带很多人,不仅人不少,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多。双方并没有什么英雄相惜的味道,星际荒原的字典里,大概也没有手下留情这四个字。   一见面就出手狠辣,之前估计是对着姚守的手段,这会儿都招呼到了对方身上,药粉、暗器、热火器、鞭子、刀……怎么顺手怎么来,倒也不拘是什么时代或者哪个星球的。   这种群架动静自然小不下来,旅店的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这里的人大概是习惯了这种场景,只是出来探了一眼,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要么紧闭窗门不出,要么直接往下逃。   就连老板,也没有任何反应。   两批人实力差不多,打的有些惨烈,最后见踪迹暴露,双方同时收手,不死心的走了。   连溪那群人的背影,跟着姚守说:“我们去个地方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奔袭着,他们的速度很快,连溪甚至为了照顾姚守,还稍稍降了速度。   尤其是在翻越城墙的时候,连溪是抱着姚守爬上去的,以守卫人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一上一下,成功出了城。   姚守丝毫没有觉得被伴侣照顾,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他尽量跟上连溪的速度,两人保持着下相同的间距一直到达目的地。   最终两人在城后背靠的雪山山脚停下。   梅林是最大的绿洲,一条雪川融化的河水从雪山之上蜿蜒而下,在山脚汇成了一池的湖水。   湖水分流而下,供给了整座城市饮水资源。   “大河,将一架飞行器留在了这,四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连溪视线看着水波粼粼的湖面,有些不确定,“不过既然能够在宇宙中自然穿梭,防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姚守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他的速度很快,就只剩下一条底裤,剩下的直接递给了连溪:“你在这等我,我下去看看。”   连溪皱起眉,这是冰川融水,又是夜里,就是站在岸上,温度已经很低了,水下恐怕只能更冷,但是她却没有制止,只是点点头:“开启飞船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出现的话,你只要往我身上联想就知道了。”   姚守挑了挑眉,觉得他那个大舅子妹控的程度,是不是太够了。   连溪看着姚守像一只鱼一样划入水中,最后消失不见,在河边蹲了下来,用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连溪抱着姚守的衣服,感觉越来越冷的时候,水面上无数气泡上浮,慢慢的,一圈圈的水纹从中间的位置朝四周漾开。   紧接着,无数鱼蹿出了水面,一条连着一条,在星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但是慢慢的,鱼又慢慢沉下,荡漾开去的水纹也不见了,气泡也一点点的消失了。   连溪站了起来,并没有思考多长时间,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正当她脱的只有里面的一条裙子的时候,水面终于哗啦的一声,姚守从水面中冒出偷来。   他呼吸有些重,几个游弋,就来到了岸边,看见连溪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本刺骨的水也不冷了,干脆在水里多呆会儿——   “你担心我?”   “你快出来。”   “你亲我一下,我就出来。”   连溪扯了扯嘴角,决定不理他,将他的衣服扔到一边,自顾自的穿起衣服。   姚守见调戏没有成功,摸了摸自己头,双手撑在岸边一用力就出来了,他抖掉身上的水珠,然后用外套擦掉,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   “我看到了那架飞船了,质量非常好,是军制的飞船,虽然是十年前的款式,但却是全新的。我按照你说的,用了你的生日,你的血型,还有你的爱好,分别打开了大门,驾驶舱的门,还有仓库的门……”姚将扣子一个个的扣好,“你哥当时应该打算随时走,所以飞船处于待命低的状态,这些年把能量盒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刚刚换了能量盒,剩下的能量已经不够我们回到索兰。”   连溪终于看了过去:“所以不能用了么?”   姚守摇摇头:“仓库残存的能力还算不错,缺少的并不多,只要在梅林找到相应量的能量盒就够了。”   ***   第二天早上,连溪和姚守从楼上出来的时候,店主跟见了鬼一样。   亚卡坐在昨天的位置上,面前摆满了早点,倒是那只“小可爱”不在,可是今天早上的店里,客人也不多。   于是,三人共进早餐。   “听说,昨晚你们这挺热闹。”亚卡大概之前就吃的差不多了,这时只是端着一杯水,调侃着。   姚守拿着刀,将自己盘中的肉切成均匀的小块,随即将连溪的盘子换了过来,笑的非常得体:“几个宵小而已,不用挂在心上。”   他的神色太过淡定,连溪又只顾埋头吃东西,一言不发。亚卡只能笑笑,将这个话题跳过,直奔主题:“今天我过来是想和你们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三天后,我就要走了,你们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这会儿不只连溪,连姚守都惊讶:“这么快?”   不是不想走的意思,而是质疑惊讶于姚守的动作的迅速。   亚卡挑了挑眉,笑的有些深意:“这种地方,也实在没有让人流连的地方,自然宜早不宜迟。”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其实,亚卡留或是走,什么时候走都是他的自由。?   只是他跨越大半个银河系找来,现在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就马上放弃要走——   他显然不是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人。   连溪将口中的肉咽下,端了杯子喝了口酸枣水,这才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回去,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一路顺风。”   亚卡垂下眼帘,好看的脸上带着失落,是时下少女最喜欢的忧郁男神款:“连小妹,你这么快拒绝哥哥,哥哥会很伤心的,要不哥哥不走了,留在这连小妹妹好了。”   连溪对他那张脸有着极强的免疫力,当初他着装骚包,妆容精致,连溪一双鞋说往他脸上飞就往他脸上飞了。这会儿,她更是连丁点其他反应都没有,淡淡的说:“你要是再消失几个月,该伤心的就是你的歌迷了。”   亚卡见这一套没用,很快的收起了自己的表演天赋,似笑非笑的看着连溪:“还有三天呢,你别急着推辞,到时候总不能真的在这呆一辈子吧?”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好了,我们在星际荒原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好,下一次星际流放的战舰过来,再走不迟,你先顾好你自己,路上记得注意安全。”   这拒绝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亚卡看了姚守一眼,姚守专注在他那盘肉山,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他目光沉了沉,然后归于一片沉静。   他将拇指和拇指曲张,扣在舌尖,尖锐的口响起,一只金黑色的昆虫从门外飞了进来,拍翅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宛如鹰隼一样,落在了亚卡的手臂之上。   亚卡将手臂递到了连溪面前:“它排行老三,我习惯叫他‘三儿’,这几天就留在你这,什么时候更改了注意,就让三来报信。”   “不用麻烦……”连溪话还没有说完,‘三儿’已经飞到了她的面前,非常自得的落在了她的肩头。   亚卡笑了笑,起身:“那我先走了,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你们再考虑考虑,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呢?”   姚守也一同起身,跟着亚卡往外走:“你的提议我们会好好考虑的,希望和小溪说的一样,一路顺风……”   姚守将亚卡送到了门口,转身回来的时候,连溪用叉子戳着她盘子里那块无辜的烤肉,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原本立在她肩膀上的昆虫,已经飞到了连溪的盘在边,时不时拖走连溪盘子中的烤肉,几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他也不着急,坐在了原有的位置上,不慌不忙的吃着自己盘子中的食物,刚吃了几口,连溪就已经靠了过来:“等吃完,我们上街吧。”   姚守看了连溪一眼,勾着嘴角:“好。”   ***   清早的街道还算热闹,尤其是主街上,穿着兽皮的,穿着麻布的,也有裸着上身穿个大裤衩拖鞋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甚至还出现了早点。   无论是城外的人一大早赶到梅林补给的,还是城内的人准备干粮和物品准备出门的,都在这条街汇集。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甚至还有孩子相互追逐打闹的声音,倒是意外的让这种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城市,有了蓬勃的生机。   热闹的地方,人自然不会少。   连溪肩膀上立着一只剧毒的昆虫,所到之处,就跟螃蟹似的,即使横着走也有人自动避让开一条路。   她倒是没有吓到别人的自觉,视线在摊位上搜寻着什么,最后蹲在了一个杂货摊上,用手在一群乱七八糟的货物上扒拉着,找到了一对铃铛。   铃铛是用红色的布条系着的,给孩子或者宠物带都很合适,连溪付了钱后,将其中一只系到了自己的手上,然后招了招手,将三儿招在了面前。   将另外一只铃铛系在了它的身上,并笑着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看我们一人一个,喜欢吗?”   三儿显得特别的欢乐,在半空中打着转,叮叮当当,以后无论它在哪飞过,别人都可以听到,但正是因为如此,更加引人注目,无数人甚至开始无端的攻击起三儿、   三有些不厌其烦的躲开,却因为没有连溪的命令,不敢回击,只能被动的躲避着。   连溪:“三儿,你先自己玩自己的,玩累了就回去,我就在这街上转转,到时候回去找你。”   三儿在人群中其实也不自在,听了连溪的话,飞下来在脸旁蹭了蹭,然后一挥翅,直接飞上了半空中,拉开了和人群的距离,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这个铃铛,倒是适合它。”姚守一语双关,他自然明白连溪的想法,有这么大动静,即使是亚卡布下的眼线,也没有什么关系。   连溪也摇着自己手上的铃铛,也觉得很不错:“我倒是觉得也挺适合我的。”   “是挺漂亮的。”姚守将视线投到连溪身上,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带着小得意的样子,拿出匕首将她铃铛长的绳子割掉,“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连溪摇摇头:“倒是需要一些补给,不过现在不着急,我们还是先找找能量盒吧。”   的确不着急,等找到能量盒再说其他事情还来得及。   梅林是周围最大的一个补给点,不近是移动小镇,就是周围的小的城市,也会到梅林补充货源,往来的车辆飞行器,自然会有专门的能源店。   两人甚至不用故意找,看着门口停着的车和飞行器最多的地方停下来,一问果然就是。   店面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能量盒,姚守每一样都掂量着看了一遍,都是最小单位的,这种构造的能量盒,杂质很高,效率很低,很难用在飞船之上。   连溪是十窍通了一窍,跟着姚守走马观花的走了一遍,也能看出姚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店里的伙计都是人精,看人下菜的本事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着两人的穿着和气色,就知道两人混的应该不差,即使不是大客户,也不是能够得罪的人,耐着性子跟着姚守在店里走了一遍后。   这才上前问道:“您需要什么样的能量盒?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好替两位想想,店里有没有缺货。”   姚守从货架上拿出一个能量盒,视线在上面的电路图上扫了一眼,指尖掠过镌刻在上面的字符:“我需要的能量盒,要比照着这样能量盒纯度的十五倍来。”   能量盒十倍是一代,这里普遍的能量盒落后了三四代,他手上这个质量最好了,也落后了一个半代。   伙计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书 快 電 子书最后收回脸上的表情,一改之前有些谄媚的商人形象,吐了一口气说:“两位刚来星际荒原不久吧?星际荒原是禁止这样纯度的能量盒出现的,你我都明白,十五倍代表着什么……可是能够支持宇宙飞船的纯度了,在一个流放的星球,即使只是能源,也是违反规则的事情。所以您在市面上,是不可能找到这样的……”   姚守从裤兜里掏出几颗晶核,随手一扬,呈现一字钉在了墙上:“谢谢提醒,还请保密。”   伙计看着这一对俊男美女组合走远,撇了撇嘴,想着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上报,得到点赏赐什么的。   扔晶核这一手看着还算不错,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星际荒原最不缺的就是练体术的人,他自己本身也有些体术底子。   他边想着边走到墙边,想将晶核扣出来,但是手还没有碰到墙面,晶核钉着的几块砖,碎成几十块,哗啦啦的落到了地上。   伙计哆嗦了半天才从地上捡起来血色的晶核,凉风吹过,才发现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   算了,星际荒原知道的越少,活的时间越长一些。   街头。   姚守和连溪从第三个能源店里出来,通过不同方面的旁敲侧击和打探,证实了第一个店里的伙计说的都是真话,高纯度的能量盒,在正常的市面上,根本不可能交易得到。   “我们回去吗?”连溪抬头问道。   “现在还不忙回去,我们先见个熟人。”姚守眯起眼睛,反手将匕首投掷了出去。   匕首跟长了眼睛似的,在人群中穿过,飞向了巷子口的小摊前,将摊前看似挑选货物的男人头上的帽子飞了出去,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隔着人群,除了他的一头白发,还是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的身形特征和脸部轮廓——   古德拉。   他和连溪姚守对视一眼,扭头的就想往巷子里走,姚守怎么可能会放着他逃走,几个跃身就冲了上去,将人堵在了巷子里。   他出手的速度很快,古德拉的状态却差的不像他,简简单单的几次交手,就溃败的厉害,姚守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将他撩在了地上。   连溪后一步赶到的时候,姚守将古德拉的手扭在他背后,单腿直接跪在古德拉的背上,眉头皱的很紧:“说,谁派你来的?”   她走的近些,看清古德拉的脸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   古德拉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原本中年的男人现在看起来苍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已经出来,身形也消瘦了不少,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换过,眼底都是青色。   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载十八年啊。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临街的好处就是——   必备的物资都是齐全的,连溪买了些药物纱布后,顺手也带了些营养液和食物。   她拎着包重新回到巷子里的时候,古德拉和姚守并肩坐着,两人并没有说话。   他一只手诡异的扭曲着,看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大概之前就受了不少的伤,此时半垂着头,并没有什么表情。   格斗场古德拉对上姚守那一场,连溪被逼出异体,一战成名。   当然,也掀起了她花期的各种暗病。   所以后面的时间,她关顾着和姚守两人纠结了,等想起古德拉的时候,古德拉已经失踪了。   ——不过古德拉自己阐述的版本中,他是被地下城转手卖给了罗博士。   他现在半残的状态只要回到研究室,肯定完全沦为实验体,比尸体的待遇好不了多少。所以在转移的途中,古德拉逃了出来,期间动用了异体,没有了连溪的压制,他带着重伤逃了出来。   生命力的损耗,只不过是获取更大能力的代价而已。   老鼠虫子在两人脚底爬来爬去,有的虫子甚至爬上了古德拉的身上,在他渗血的纱布上爬了一圈,听见连溪的脚步声,哗啦啦的散开。   连溪先打开一只营养液递给古德拉:“你先垫垫肚子。”   古德终于抬起头来,眼中的焦距清晰了不少,干裂的嘴唇海渗着血渍,他看了连溪一眼,有些迟疑的接过营养液,受伤的手拿着营养液,抖动着,却慢慢稳了下来。   他慢慢的将营养液靠近嘴边,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便不再继续喝了。   连溪却不管这么多,将袋子放在姚守的膝盖上,在里面翻出药物和纱布……姚守用手制止住连溪的动作:“我来。”   他将绑腿上的匕首抽出来,将匕首擦拭干净,用酒精消了毒,然后将古德拉的纱布割断,很多已经长进肉里的,需要连同腐肉一起剜掉。   姚守大概见惯了这副样子,下手稳狠准,一点拖沓没有,清晰干净伤口之后,将消炎止血的药物敷上去,然后缠上纱布,包扎的手法很专业。   “谢谢……”古德拉一句话没有说完,剧烈的咳嗽着,直到咳出了血沫才像是缓了半口气,“刚刚看见你们进了能源商店,却空手而归,实在找高纯度的能力盒对吧?我有二十倍市场纯度能量盒。”   正在收拾东西的连溪手顿了一下,随即将东西一样样的收回了袋子中。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能源是我十几年搜集来的,给自己的准备的东西,当然没有一点折扣,够小型飞船航行三个月。   姚守隔断多余的纱布,将收起匕首,看向古德拉:“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能量盒,只需要三分之一就足够了,说说你的条件?”   “我要见一个人,顺便杀一个人。”   姚守表情未变,用剩余的酒精擦拭着匕首:“抱歉,我们不接受□□这种交易。”   “人我自己杀,用不着买凶。”古德拉笑了笑,脸上带着豁达也带着狠厉,“能量盒只是我送给你们的,如果你们觉得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帮我一个忙,我就赶感激不尽了。”   姚守看着古德拉,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可是他就那么大剌剌的,一身伤,就像是索兰街头那些流浪的男人,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悠闲。似乎所有的包袱,都被自己远远的抛开。   姚守:“你说说看。”   “我希望你把我送到罗教授的研究室前,以我为借口,要求亲自见到罗老头本人,他对连小姐的执念,自然会亲自出来,到时候……我会拖出他们,你直接走就行了。”古德拉耸耸肩,即使扯到了伤口,他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妖兽,你甚至不用进去,只要引他出来就行了。”   姚守敛起目光:“你想杀了他?”   “做梦都想。”   “好,我帮你。”   ***   姚守拖着一个箱子,从冰冷刺骨的湖水里爬出来,脸色在月光下泛着青色。   连溪接过箱子,将手上的毛巾递了上去。   姚守擦着身上的水珠,边穿衣服边说话,声音有些不稳:“能量盒和物资我都已经放好了,明天晚上你就在这等我,天亮前我如果没出现,你一个人先走,这架飞船是最新的智能系统,你用指纹虹膜就能开启,到时候……”   “我跟你一起去。”连溪替姚守扣着扣子,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古德拉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罗疯子的实验室里海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我去好歹能够压住。”   姚守盯着连溪看,连溪也停下手盯着姚守看,他见她没有任何妥协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揉了她的头发:“那明天跟紧我,注意安全,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连溪:“现在你打不过我。”   姚守一想也是,突然乐了起来:“那好,那明天跟紧我,注意保护好我……”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连溪一点没有成就感,刚想说什么,姚守突然扑了过来,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垫在底下,然后一个滚之后,将她压在了身下。   连溪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吻就堵了上来,她被吻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姚守打散了,外套也被扯开了。   远处铃铛的声音,叮铃铃,在风中清脆异常。   等三儿飞到近前,姚守从连溪身上起来,伸手将一旁的外套拉了过来盖在了连溪身上:“滚!”   一个字,简洁扼要。   两人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出来打野战的,三儿被喝退了几米,在不远不近处飞了半圈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似乎明白过来自己打扰到了别人,扑腾着翅膀,又原路飞了回去,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当当了一路。   连溪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披头散发躺在草丛里笑:“我说你怎么这么突然。”   姚守挑了挑眉,笑道:“要继续吗?”   这个笑容包含的意味太多,连溪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姚守伸手拉了一把连溪,伸手在她后背上探了探,果然已经湿透了。   深夜的露水太重,雪山山脚气温又低,不然他还真的不介意继续。   夜里,姚守将连溪搂在怀里,她体温一直不高,尤其是夜里跑了这么一趟,一直到凌晨,姚守感觉到连溪终于暖回来后,才闭上眼睛。   这一觉,两人睡的都有些晚,起的当然不早。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连溪吃完饭后,敲开古德拉的大门,替古德拉换药。   她跟着严泽混了几年,基础技能还算扎实,看着有些发炎的伤口,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换药显得有条不紊。   “我几年前就听过你的名字,那会儿我刚进入研究所,整天被仪器和药品所包裹,医生们闲聊的时候,三句就有一句离不开你……?”   “他们说你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实验体,说你只要往前再走一步就能够成功了,只是你哥从哪里知道了风险,连夜带着你就逃走了。一百多人,搜了整整半个月,愣是把你们跟丢了……最后找到的时候,陆行车自燃了,你们兄妹两人不知所踪。”   连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古德拉在跟她说话,一边替他上药一边点点头:“四年前,我哥带我到星际荒原看过病,你也知道索兰女性配对之前,智商有缺陷,所以我对那段的记忆很模糊。后来呢?”   “你们兄妹出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星际荒原的死亡谷地,大家都认为你们兄妹已经死了,罗老头也找过你们几次,后来也放弃了。”古德拉倒是不去追究连溪的记忆是真的模糊,还是假装模糊,他更多的像是在倾诉。   “再后来,我得了重病,医生告诉我得了绝症就要死了,慢慢的我越来越虚弱,有一天昏迷之后再醒过来,就到了罗老头那。”   “没完没了的试验,没完没了的数据测试,没完没了的手术……”   ……   “我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一年,一共三十七个人,到后来活下来的不到七个人,只有我一个人重新站起来了。罗老头非常高兴,将我命名为‘古德拉’,他说那是芙洛战神的名字,终归有一天,他会打破人类基因的界限,自己创造出一个战神来。”   “只可惜,我连个成功的复制品都算不上,我每使用一次异体,就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一次。”   “罗老头说,只要找到了你,我的问题就能得到根本性的解决。我知道他在骗我,我也知道我活不了多长时间。可是我想见见你,想见见罗老头描绘的成功是什么样的。”   “从卡斯特逃出来后,我一身重伤,曾经回去找过四年前的那个医生,我在暗处,看见他用同样的方法药倒了一个病人,没过多久,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过来,将人拉走了。”   “从绝症开始,这就是一个谎言,我就是他们捕猎回去的小白鼠……”   “这一次,是时候将角色互换了。” ☆、第113章   连溪第一次,在星际荒原闻到了花香。   和那种淡的几乎闻不出来的花香不同,四周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暗香,就好像回到了索兰的街头,甜美的花香都能将人溺毙。   透过高高的电网,可以看见研究所宽阔的院子里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护卫荷枪实弹,红外线随着摄像头来回游走,交织出的视野几乎没有死角。   固若金汤。   连溪收回投向远处的视线,侧头回去看姚守:“时间差不多了吧?”   “再过几分钟。”姚守看出了连溪的紧张,牵起她的手,果然感觉到了她手心都是汗水,想起她之前说的话,笑了笑,“你就在这等着我,好好的,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我。”   姚守调笑的时候也是一板正经,不会给旁人带来尴尬,他手上的手心的温度很高,让连溪有些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却也知道索兰的男人骨子里有着某种大男子主义,他们绝对不允许将伴侣带入不可控制的危险中,她能跟到这,姚守内心肯定做了不少的斗争。   她不想姚守为难,眉头舒展了一些:“我就在这等着你,注意安全。”   手抓着姚守的袖子,没有放开。   姚守弯起了双眼,除了军服之外,他现在穿着的是刚来星际荒原时的装备,帅的拉风,更何况是夜色下,简直是男色撩人。   他人还是这个人,可她到底不一样了。   以前她能够理性的分析着他的职责,明白他的想法,然后看着他离开,理智的分析他出行动时的利弊,做最坏的打算。而现在,她理智还在,可是被各种情绪搅得一塌糊涂,她不想去管那些狗屁的责任或者义务,她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全身而退。   姚守并没有挣脱开连溪的手,而是纵容她的小动作,垂下眼帘做着最后的检查。   做完最后一遍的检查,确认没有任何细节有遗漏之后,他反手再次握住连溪的手,将她拉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古德拉坐在椅子上,异常的狼狈,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油腻的头发,脏兮兮的脸,干裂的嘴唇,布满血渍和口子的衣服,脸色发青的坐在原地……他自己对自己下的手,没有任何折扣。   看见姚守和连溪进来,古德拉站了起来,有些摇晃,但是最终还是站稳了。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姚守冲古德拉点头示意,“我跟你去,连溪在这等我们。”   古德拉也没有觉得连溪不去有什么不对,别说视伴侣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索兰人,就是普通的夫妻,也会对妻子格外的照顾,即使连溪已经强大到并不需要照顾了。   古德拉看向连溪:“妹子你放心,你男人毫发无损的去,我也会让他毫发无伤的回来。”   连溪点点头,看着姚守走到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追了上前:“姚守。”   姚守停下脚步,看着连溪,只见她从手腕上解下了那个铃铛,系在了他的腰上。   ——铃铛内的铜舌已经被卸掉了,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   ***   夜里,护卫的警戒性都被拉到了最高。   和往常无数个夜一样,路灯昏黄的光线在漆黑的夜里泅开,有限的视野里,他们必须打起更多的精神。   “老大,今天的宵夜加餐,有一份水果。”领宵夜的青年两手提着东西,还是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听说博士研究有进展了。”   绷紧了大半夜的护卫,这才像是终于活了过来,纷纷舒了一口气,围了上来。   “今天有什么好东西?烤肉不错”   “我不吃辣的,这份给谁?”   “我用半份饭换水果,谁要换?”   “……”   这么你拿一份我拿一份,几分钟之后就被瓜分的差不多了,青年拎着袋子,护着里面最后的三份:“一人一份哈,别想浑水摸鱼,我和老大还没吃呢,爪子都拿开,拿开。”   大家嬉笑着走开了,青年抬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出声问道:“老大呢?”   旁边吃饭的兄弟抬头,提了一句:“今天是实验结束的日子,老大去处理试验品……”   想到大家都在吃饭,说话的人停止了话题。   青年当然知道处理试验品是什么意思,他刚来的时候,还被带去处理过。   实验的具体过程他这样的级别是看不到的,他人到的时候,只看见血肉模糊尸体……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所谓的尸体是他自己从血肉模糊和一些人类特征判断出来的。   其实真正看到的时候,有的是植物从尸体终长了出来,而有的,尸体几乎和植物纠缠在了一起,惨不忍睹。   老大说,那是人控制不住异体,才被植物耗尽了生命力。   能流放到星际荒原人,本就没有几个心善的,他自认为心性应该算不错,即使如此,他也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其实不想去追究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家老大参与的又是什么角色,他只想在梅林有立足之地,然后趁自己还年轻,能多挣一口吃的。   “给我留饭了么?”青年正思考着,自家老大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甚至连衣服还是那件衣服,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脸上带着十厘米长的刀疤,一指宽,没有刀疤的半张脸倒是非常白静,如果只看半张脸的话,更像是以前星球的白领阶层。   青年拿出自己的一份,然后拎着了拎袋子递过去,笑着有些得意:“今天我趁厨师不注意,多拿了一份,老大你带回去给嫂子吃。”   刀疤男人接过袋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谢谢。”   他接过袋子,却没有吃,而是一点点包好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包中。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围墙上,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这是他这个月最后一次轮班,只要安全度过今天,他就能获得一个月的假期调整自己的状态。   再之后,他已经离开了。   实验已经走向了一个瓶颈,接下去每一步的,都只可能用是用无数人的生命堆出来的。   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没有到良心泯灭的程度,现在走还来得及。   正在这时候,只听“碰!”一声巨响——   整个金属大门都被踹开了。   一道人影立在背光处,手拿着激光刀,显然是用激光刀直接切开了大门的金属条。   他身上扛着个人,就那么大剌剌站在门口,见子弹飞射过去的时候,连躲都没有躲,金属子弹从他身上的防护服上反弹回来,哐当落在了地上。   姚守顺手撂倒了几个人,将扛着的古德拉扔在地上,似乎连一眼都没有想看:“你们要找的人,我给你们带过来了,跟你们的罗博士说一声,说妖兽想见他一面。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谁,可以加一句,连溪是我的妻子。”   ***   十份钟后。   “让连溪亲自过来,他才出来跟我谈?”姚守就站在大门口,看着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忌惮,他甚至还点燃了一支烟,只是看着它燃着。   他的对面,带着刀疤的男人没有出声,默认了姚守的说法。   姚守嗤笑一声,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眼中嘲讽神色尽出:“那就不谈好了,我妖兽还没有把自己女人当做筹码的习惯……”   一句废话没说,转身就走,多走了几步才发现好像少了什么,转身往回走了几步。   旁边的古德拉缩成一团,衣服被鲜血染红了,瑟瑟发抖着。   “喂,没死吧?”姚守用脚尖踢了踢古德拉,面上不显,眼中有着隐约的担忧,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你家博士不要你了,你是求我把你留下呢,还是求我现在就给你一个解脱呢?”   古德拉努力仰起下巴,一口血沫就喷在姚守的脸上,他笑得有些疯狂,声音嘶哑粗粝:“来啊,你来杀了我啊!你们这群恶魔,厉鬼,畜牲!……”   姚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纯白色的手帕,一点点的将脸上的污物擦掉,直到一干二净的时候,蹲下来,将手帕塞到了古德拉的嘴里。   随即站起来,突然发作,狠狠一脚就踹了上去!   所用力道之大,几乎将古德拉踹出去一两米有余,随即他立在原地,淡淡的说:“罗教授,戏看够了么?”   大门的阴影处,一把轮椅被退了出来,随着轮椅越来越近,光线也越来越清晰。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白发苍苍,双腿已废,看起来却精神矍铄,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外套,文质彬彬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符合高级知识分子这一身份,跟他科学怪人的实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轮椅到了门内,就停止了,两人中间隔了一道电网。   “我可怜的孩子,妖兽先生,看在索兰的面子上,可否饶了我那可怜的孩子一名。”   姚守不为所动,视线越过轮椅上的老人,对上他身后推着轮椅的金丝框眼镜男人,笑了笑:“罗博士,你的意思呢?” ☆、第11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眼力。”罗博士视线落在了姚守的脸上。   姚守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淡淡的回答:“谬赞了,我当初看过你的档案。”   索兰法律体系下,被流放到星际荒原的人本身就少,尖端人才,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他当初在军校的时候,这位的事迹可是拿来做过反面教材过。   “妖兽……姚——守,姚羽的儿子么?基因这东西还真是奇怪,你和你父亲的外貌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男人推了推自己的镜框,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白色的医生长袍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很可惜在这和你见面,大概替我向你父亲问声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家父死了已经有十几年了。”姚守看着对面一群人,神情淡然。“在索兰,估计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真可惜……看来你母亲还是没有挨过去。”他语气和表情却没有一丝可惜的样子,“我记得你父亲还带你母亲找过我,如果活到现在再找我,就是另外一翻光景了。不过,以后你伴侣……”   他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姚守的伴侣是连溪,按照索兰伴侣原则……   脑子里卡住的瓶颈,突然像是喷了出来,无数思路在脑海里成形,最后隐隐的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哈哈哈哈。”罗博士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大声,毫不掩饰的,有豁然开朗的开心,也有走错路的自嘲,更多的是突然而至的惊喜,“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就不应该离开索兰……”   姚守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悲喜交加,并不在意他走错了什么路,又或者现在重新找到了什么路。   他抬起头看向天色,虽然计划到现在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可是他心中却升腾起了不好的预感。   罗博士笑够了,终于又回到了原有的样子:“如果你们找到了交通工具,也手收集了足够的能源,正打算离开……”   姚守脸色微变,又突然释然开,连河的事情连溪知道,其他人知道,也并不奇怪。   “可星际荒原那么多人掌握着一城的经济命脉,即使没有现成的,有那么多工程师,现成造一艘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更别说我一个人就能收齐的能源……姚先生,你想过没有,你有的别人都可以有,可为什么他们还龟缩在这个地方?”   “星际荒原之所以被称为死地,是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够从这爬出去,联盟为了控制星际荒原,有十几颗‘护卫者’卫星围绕着不同的轨道进行无死角的监督,一旦判定离开星际荒原的飞行器没有任何身份识别,直接进行毁灭式的轰炸,你们很可能还没有飞出大气层,就已经被炸成了碎片。除非,跟我合作——”   姚守挑了挑眉:“跟你合作,然后呢?”   “我们可以一起回到索兰,带上你的小媳妇。”   姚守笑了笑:“抱歉,我没兴趣。”   ***   研究所,二号休息室。   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将单子上的几个人人名划掉后,顺手笔放在口袋中,抬头问自己身边的护士:“几点了?”   “一点多了。”护士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吴医生,宵夜送过来很长时间了,您是不是吃一点再走?”   吴医生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打开衣柜,边挂进去边说:“不用了,我今天有事要尽早的回去,3号实验体这两天有些异样,你注意下镇定剂的剂量。五号陷入了沉睡,营养液别忘了换……”   护士今天值夜,也知道吴医生的性格,拿出小的笔记本记下后,点点头:“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吴医生将钥匙一起挂进了柜子里,然后将柜子锁了起来,手拿着柜子的钥匙,拍了拍护士的肩膀:“幸苦了。”   护士一边将吴医生送出去,一边笑到:“我这点活儿,哪能和您比啊。”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门口,夜风吹的他的大褂猎猎作响,他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四周,视线落在了窗台的花盆上,边走边说:“看天色,今晚应该有大风,记得把花收回去。”   “好的。”   送走吴医生之后,护士走到窗台前,盯着花盆里的花,自言自语:“后勤换花的速度挺快啊,白天看着还是沙漠刺呢,现在就换成花了……”   边说着,抱着花往屋内走去,放在了角落的堆放杂物的桌子上,想了想,从桌子上拿出没喝完的纯净水浇了上去。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换新的花上来,但是这么漂亮的花还是少见,出门前,她还是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门关上几分钟后,整个休息室寂静无声。   花盆里的花株抖落了身上的水珠,从花盆抽出藤蔓,将屋子里仅有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捣碎了,连小花不缓不慢爬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抖落梗系上的泥土,纵身轻轻一跃,就落在了桌面之上。   她并没有任何的耽搁,勾起椅背上的白色大褂,拖到了柜子后面。   再出来,已经整整齐齐的穿好衣服。   连溪将头发扎在脑后,用白色帽子罩住,戴上口罩,将身份牌子扣在前胸的口袋中,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柜子前,藤蔓已经绕到了后面,直接扎进了木制的柜子中,将钥匙勾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蹲下来,走到鞋架里,找了一双偏大的鞋子,在前面塞了一双袜子,俯身系好鞋带,踢了踢脚,确定不会掉落之后,起身走到架子上,拿起一个托盘,在托盘上放了些基础医药用品。   随机走到了门前,打开了大门。   夜风一下子从外面涌了过来。   ——   一天前。   连溪替古德拉换好药之后,准备离开。   “连小姐,我知道你们有交通工具,现在也收集到了足够的能源。。”   ……   “可星际荒原那么多人掌握着一城的经济命脉,即使没有现成的,有那么多工程师,现成造一艘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更别说我一个人就能收齐的能源……姚先生,你想过没有,你有的别人都可以有,可为什么他们还龟缩在这个地方?”   “星际荒原之所以被称为死地,是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够从这爬出去,联盟为了控制星际荒原,有十几颗‘护卫者’卫星围绕着不同的轨道进行无死角的监督,一旦判定离开星际荒原的飞行器没有任何身份识别,直接进行毁灭式的轰炸,你们很可能还没有飞出大气层,就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不不不……身份识别并飞船身上的信物,它准确来说是一种电磁波段的识别装置,为各个星球政府所有。除非是最顶尖的黑客,能够透过技术侵入,进行电磁波干扰,误导护卫者的判断,其他人都不可能躲过。”   “除非,有官方的波段发射装置。十年前,有一架押送犯人的战舰在死亡谷坠落,包括里面的物资和仪器都在,可波段发射装置都去向成迷。”   “那东西,在我这”   “你误会了,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并没有想过能离开这,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救一个人。”   “他叫柳北。”   ……   连溪收回记忆,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滴,才发现今夜的梅林居然下雨了。   她的视线投向了大门的方向,不再耽搁,匆匆的下了楼,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脑海中的路线走着。   这个地方,她记忆中并不算陌生。   今天的护卫被姚守引开了大半,她着装太具有伪装性,在这个固若金汤的研究所,并没有人怀疑一个医护人员会有什么异常,几个人看到连溪的时候,甚至还打了招呼。   连溪应付自如。   顺着大路一直走到尽头,连溪看到了那扇古德拉描述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后,连溪推开了大门。   屋子里的自感灯自己亮了起来,连溪走进了第一个房间,仅仅一眼,连溪就如坠冰窖。   这里摆放着的最普通的营养舱,里面盛满了金黄色的液体的液体,每一个营养舱都躺着一个裸丨露的人体标本。yz   他们安详的沉睡,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活着的实验体,五官即使浸泡在液体中,也还是能够很清晰的辨别出来,连溪迅速辨别着,并没有发现目标的影子。   偌大的大厅内,足足有近百个玻璃柜,连溪走到尽头,看见另一扇门,她大门处红色标志和卡槽,似是想到了什么,用工作证刷开了门禁。   大门被打开,里面冰冷的日光灯从仪器中投射过来,照清楚了四周陈列着的是里面倒竖着无数个圆柱形玻璃柜,里面血色的液体在冷光的折射下,有些骇人。   这一次放着的并不是活着的实验体,而是遗体,各种各样年龄,连婴儿也没放过。   有的身体并不完整,四肢残缺,有的人和植物长成一块,有的甚至已经辨别不出来原本的样子,成为了血肉的一团……更多的,还睁着一双眼睛,带着临死前的不甘,盯着这个世界。   连溪手心都是汗水,在这种冰冻的环境下,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闭上眼睛再睁开,连溪平复自己的情绪,一个顺着一个往后仔细查看,心里却并不希望熟悉的那张脸会对上。   正当连溪看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的侧门突然打开了,一道身影探了进来:“谁在那,怎么不开灯?”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开灯声。   整个标本陈列室明亮如昼。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个点,大部分研究人员都去休息了,值班的医生也多半在吃宵夜,样本陈列室居然还留着一个医生没有走。   灯亮了之后,他看见连溪先愣了一下,随后吐了一口气:“你是今天值班的护士吗?怎么不吃完宵夜再来?”   连溪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还好隐藏在口罩之下,并没有什么   这时候无论是向前还是后退,都会更显的可疑,她只能硬着头皮,镇定的停下,有些无奈的解释:“吴医生交代了些事情,我得先处理了。”   医生哑然失笑:“你说吴君啊,他平时婆婆妈妈惯了,不是故意正对你。不过你来了也好,我刚发现了7号体出现了异常,正准备去找人,你来给我搭把手,我这个手术还要缝合下。”   连溪只好跟着医生往手术室里走,床上一具□□的男性躯体,身上畸形的缠绕着树枝,他胸腔上长出的种子,根系盘踞了整个左胸,上面已经长出了嫩芽。。   视线往上移,这个男人她见过,那时候两人刚到卡斯特,姚守闯进酒吧,硬是从那换了个花盆。   调酒师长的很好看,眉眼慵懒而舒服,让人过目不忘。   ——柳北,今天她要找的人。   “他……”   医生戴上医用手套,回答:“你说7号实验体?这次用药有误,他没熬过去,已经死了,要赶在一个小时内,将他体内的移植体拿出来,移植体也活不了了……”   移植手术对现在而言并不算特别大的手术,但是要非常精细,一般都是老医生动刀。   “只是可惜了,他是新来的实验体,原本小组的医生都很看好的,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本来还以为,取出移植体,他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没想到他连一晚上个都没撑过去……”医生有些不在意道,“你去做好消毒,顺便去柜子里的拿一套手术刀来,放着备用。”   连溪低着头没有说话,伸手在覆在他的眼前,将柳北睁开的合上:“一路走好。”   医生听到这话绝对有些好笑,星际荒原倒是很难找到这么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了,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地方:“你是新来的吧,干一段时间就知道,这种事情一天发生有几十例,你同情是同情不过来的……”   连溪绕到医生身后,一记手刀就将医生砍晕了。   她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找到了镇定剂给医生来了一针,防止他中途醒过来。   随即开始在柜子中翻找出换洗的衣服,找了衣服给他穿上,将他安稳的摆放在病床上。   她洗劫完柜子里杀伤力不小的药剂,顺手将柜子里的酒精和易燃溶液撒了一地,用点火器点燃,看着大部分柜子燃烧,这才关上了门。   做完这一些,她拿着点火器,一边走,一边不忘点燃几间重要的实验室。   一直走到第一个房间,打开了灯,在周遭放了一把小火,浓烟滔天。   顺手,在操作台前,打开了所有的营养舱,营养液缓缓的褪去,沉睡着的实验体一个个醒了过来,见烟雾缭绕的现场,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去。   没过多久,外面已经乱成一团,火势也慢慢的大了起来。   连溪带回口罩,正准备走出去,看到了院子里,黑压压的的护卫队。   ***   姚守拒绝的太过彻底,让罗博士都愣了一下,不过想想姚家尽出一些奇葩,他也就释然了。   姚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就是混混和强盗的合成体,姚羽当年也不逊色,军痞一个,要不是因为情痴栽在他伴侣身上,现在估计也够军部头疼的了……   想到这,罗博士收回思绪,人年龄一大,就容易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不可自拔。   他露出一个笑容来:“一件事归一件事谈,合作的事情,我们有时间慢慢谈。你带着古德拉来,是有所求吧?”   “我需要花期的抑制剂。”姚守开口很随意,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来,自己给自己点上,露出风衣里的各色武器,“你看你家战神值多少钱,打个八折折价兑换成花期抑制剂就行了。”   罗博士自从得知了连溪的情况之后,对他手上这些“宝贝实验体”愈发看不上了,不过古德拉还算是不错,即使死了,价值也比现在活着的一堆人有价值的多。   “交易之前,我先验货。”   姚守耸耸肩,往旁边站了几步:“您请便。”   罗博士走到古德拉的面前,用脚尖轻轻的踢了踢,见古德拉半死不活的样子,似是觉得有些无趣,蹲下来拉开他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   ——纹身的尽头,手腕处缠着几圈绿色的藤蔓。   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支试管,打开盖子,倒在了古德拉的手臂之上。   空气顿时穿来烧焦的味道,缠在手腕上的藤蔓瞬间萎缩了回去。   “浓酸而已,你的抵抗力,倒是越来越弱了……”罗博士皱了皱眉,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没用,怕是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了。”   古德拉整个人颤抖着,似是疼极了,一言不发。   罗博士还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旁边的姚守,侧过身来,还冲着一旁的姚守点点头:“花期抑制剂我库存并不多,现配的话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你既然送了个活人过来,我自然保证你家小媳妇一个花期的抑制剂用量。”   罗博士的话音刚落,姚守发现了什么异样,手上的钢丝锁发射器已经飞到了墙面之上,整个人腾空而起,可是手却没不听大脑指挥,一个错神间,铁网从天上罩下,地上的铁索被迅速拉起来。   姚守堪堪躲开铁网,却没有躲过后来的箭矢,穿透了手掌心。   他的站在屋顶的位置,手有些发抖,看了一眼地上宛如死去的古德拉,脑海里浮现连溪的影子,不再留恋,转身飞速离开。   地面上。   古德拉是突然发难起来的,赶上去阻拦的几个护卫直接被甩到了墙上,   在轰然的巨响声中,地面从中间裂开,巨大的根系从地面上抽出来,直接攻向了对面的罗博士。   对面显然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给弄懵了,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罗博士和姚守两人面对面交谈,护卫的所有目光和警戒都放在姚守身上,后来研究所遇袭,他们随时准备回撤后援……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会突然的发难。   他的速度太快,连热武器都没有配备的护卫,根本不知道如何阻挡古德拉的攻势,这短暂的迟疑,让古德拉占尽了优势。   他的根系从罗博士的脚踝处开始往上,直接缠上了他的双腿,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罗博士看也不看一眼替他挡住攻击的护卫,视线落在古德拉身上,他整张脸都被繁复的花卉所覆盖,带刺的花藤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地里钻出来,从他的脚跟一直往上缠着,最后缠到腰侧,像是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竖起来的细小藤刺,直接扎进了罗博士的小腿之中,白色的长裤,顿时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色。   “古德拉,每激活异体一次,就会消耗你生命力一次。”罗博看着古德拉,眼神晦涩,“你倒是不怕死。”   “死之前,能让罗博士给我陪葬,我已经十分开心了。” 古德拉吐出一口血来说道,缠着罗博士藤蔓一点点的晚上蜿蜒,越勒越紧,而古德拉也迅速衰老下去。   最后一根藤蔓缠住了罗博士的脖子,迅速勒出一条红印出来,但是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所有的藤蔓一节节的开始断裂,枯萎,古德拉已经形同枯槁,却没有更多生命力再来一次。   罗博士看着倒在地上的古德拉,半蹲下来,嗤笑:“允许一个药剂学造诣非常高的人,在你面前打开药剂瓶,大概会是你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   他的话,被研究所的警报声所打断。   古德拉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罗博士勾起嘴角:“托你的福,今天我可是钓到大鱼了呢。”   “哈哈……”古德拉突然笑了起来,他躺在地上,感觉到天上的雨丝飘了在脸上,凉丝丝的,沁人心脾。   埋在体内的炸药瞬间引爆。   ——姚守当初去炸定位点的小型炸药,威力堪比激光炮。   ***   后面是火场,前面是守株待兔的护卫队。   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常的人是不是会偷哭流涕?   连溪会觉得,制定计划的人肯定是傻逼……   有这样的防护,居然还让她洗劫了整个药剂室?   给严泽一支药剂,大河都得直接给跪……这群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抽出几根藤蔓,迅速的攀上了二楼,火势撩人的热度已经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十几根藤蔓抓住十七八样药剂药粉,在半空中胡乱的飞舞,各种杀伤力极强的药粉和药剂瞬间在空气中挥发出来。   作为可以异体呼吸的连溪很淡然的停止了呼吸这一项摆设功能。   绝大部分人的眼睛首先收到了伤害,紧接着呼吸道也形成了悲剧,呼吸循环进入血液……   瓮中捉鳖的局势顿时溃散。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不虐你们的,喵~>▽<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一夜,梅林的夜,被爆炸声所惊醒。   姚守站在原地,远处只能看见滔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   古德拉在问他要微型炸药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可是他的心情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要不是知道古德拉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而去,他不会同意帮这个忙,去引出罗博士。罗博士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威胁着连溪,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纵然安全回到索兰,他也不会安稳。   在离开之前,当然要把这根刺拔掉。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他意识到古德拉要动手,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   人活着,总要分清楚主次,自己所规划的,心里想要的,希望保护的……当然要不计一切的去做。   即使没有古德拉,这件事,他也会亲自去做。   ……   所幸,一切都结束了。   姚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穿过几条小巷,终于回到了之前落脚的破败屋子,里面的灯还亮着。   他的掌心被箭矢穿透,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看着窗户透出的暖暖光线,他身上撕了一块布条,扎在了掌心,小心翼翼的缩在了袖子里。   做完这些,他走到面前,抬手扣门:“小溪。”   并没有人应答,门是虚掩的。   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姚守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破败的屋子连隐藏的地方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躲下一个人,他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桌面之上,上面压着一张字条。   ——少校同志,我想了想,在这等你,我会忍不住冲上去的。   我去湖边了。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落款是一朵画的非常简约大的连小花。   姚守他眼睛弯了起来,眉眼间都带着暖意,他用房间里留下的急救药物做了简单的包扎,收拾完自己,不再留恋,什么都没有带,直接出了门。   **   连溪干翻三个追上来的护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出了研究所时,才回过神来感慨,她居然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前面爆炸后,半个研究所都被波及到了,所有电路在同一时间断了,原本起到王牌作用电网,现在的防护力甚至不如一张钢丝网。   再加上古德拉应该成功了,罗博士一死,整个研究所乱成一团,大家再也顾不上连溪,一部分回撤去救火,一部分去救人,剩下一部分人都被她被放倒了……   这种意外的顺利,让做好心理准备的连溪,也有一种该说不出的畅快。   她直线朝着城外而去,这里是郊区,离城外不算近,但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一张纸条能隐瞒多长时间?   等姚守从屋子里折返到湖边,发现没人后,一切就够乐呵乐。   她这辈子见过姚守唯一一次生气,那一夜结束,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第二次生气了。   连溪的速度很快,前十几分钟还不觉得,越到后面,脚步越沉重,脑袋也越沉。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是受到了药剂的影响,可这会儿不是追究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必须要赶到湖边。   很可惜,连溪今天的运气都在之前用完了,她刚刚出城没多久,跟一团浆糊似的的脑子,终于撑不住,死机了。   连溪在晕过去之前,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鞋。   姚守从水里爬出来,神色凝重。   他甚至将飞船的内部都搜了一遍,都没有看见连溪的影子,她根本按照她所写的来到这。   姚守视线看向远处被火光照亮的天空,一个跃身回到了岸上,冰冷的湖水从他身上哗啦啦的往下落。   夜风在这个时候凉的刺骨。   他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手脚有些发凉,站在原地几秒钟,才把自己沸腾起来的情绪压了下去。   衣服没有换,开始将包中密封起来的武器,一件件的继续往身上穿戴。   “你的表情有些严肃啊,是准备去找谁拼命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调侃的意味。   姚守下意识的抬头,亚卡一袭长袍几乎拖地,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怀里抱着一个人站在不远处。   他怀里抱着的人,穿着最普通的医护人员的服装,看不清脸,只有长发逶迤的落了下来。   这一瞬间,姚守胸腔里的血液开始渐渐回暖。   “她没有什么事,大概是下药下的有些猛,嗨过头了,自己衣服头发上都沾着药粉药剂,逃跑的时候一没注意,自己反而中招了。”亚卡上前走了几步,将连小花物归原主,“我看了一下,安眠成分的药物比较多,大不了睡个几天就没事了。   姚守接过连溪,收紧了双手,确认连溪的温度和脉搏都很正常,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亚卡,真诚的道谢:“谢谢。”   “用不着谢谢,我原本今晚是准备今晚带你们走的。”   “不过看起来,你们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不是吗?”亚卡从新带上了帽子,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来,“那就预祝你们一路顺风,索兰再见。”   三儿在半空中低飞了一圈,在连溪的脸上蹭了蹭,跟着亚卡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半个小时之后,一架飞船冲破湖面,直上云霄!   在黑夜中,划上一道不起眼的痕迹。   ***   索兰,瑞霄。   星级酒店,标间。   葛楚看着紧闭的大门,显得有些慌乱,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次的国葬仪式非常隆重,几乎比十年一次的阅兵更加盛大,也更加肃穆。大到仪式步骤小到一束花的摆放位置,工作人员都对了几十遍不止,力求将所有的细节都核对到位,不出一丝差错。   他所负责的部分,就是和牺牲人员的家属进行接洽,确保他们在国葬上,能够顺利到位,拿到追封的奖章容易还有相关的抚恤金。   虽说有一点摆拍的嫌疑,可绝大多数人的家属都是自愿的。   国葬上受封的人,大部分都是军政系统,联邦政府直接授勋,这个荣誉很高,很多亲属还在病中,都赶了过来。   其中平民一共有二十七人,都是帮助他人获得有效避难,或者对祁安这座城市的收复,有重大贡献的人。   其中最瞩目的,就是那个独自爬上楼顶,炸掉定位点的姑娘,还有陪着姑娘和兽王同归于尽的男人。   姚守:少校军衔,35岁,牺牲的时候服役于南方军区,第十四集团军。   连溪:平民,23岁。   大家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对已经配对过的伴侣,最后连死都死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让整个联邦都为之震撼,无数人自发的为他们祈祷,点亮蜡烛,街道上的花朵全部换成了白色的花……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开始运营,报纸、杂志、新闻、都在歌颂者他们的事情。   甚至已经封笔了的著名编剧,也为了他们,重新开笔,写了一部大戏。   ……   在这样的声望之下,这一次任何人都可以缺席,连溪和姚守的家属,一个都不能缺席。   否则,他们忙了一两个月的国葬就成了笑话了。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敲了敲门:“连先生,仪式快开始了,我主办方负责和你接洽的工作人员,车子已经在停在楼下,随时都可以走……”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葛楚看了看时间:“连先生?”   依旧没有人回答,工作人员推了推门,门是反锁着的,他敲了几次门,均无反应。   他打开光脑终端,光幕中弹出客服小姐的人影,还有她甜美公式化的声音:“您好,客服189号给您服务,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葛楚:“有706房间的备用钥匙吗?我怀疑我负责的人出了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对门的房间突然打开了,两人的交谈也戛然而止。   严泽一身黑色西装,胸口佩戴者白色的花,神情有些沉重,语气却很淡:“你在楼下等,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葛楚自然知道严泽是谁,他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那就拜托严医生了,我明白连先生的感情,可是今天的场合太过特殊……”   严泽点点头:“我知道,幸苦你了。给我们十分钟的时间。”   葛楚舒了一口气:“二十分钟内都来得及,我在楼下大厅等你们。”   严泽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钟,伸手叩响了房门:“连河,我是严泽。”   门刷一声被打开,连河站在门后,西裤鞋子都已经穿好,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   他消瘦的厉害,衬衫几乎是空荡荡的飘在身上,胡子拉碴,眼中布满血丝,眼底的青色一层叠了一层:“你进来坐。”   严泽跟在大河身后,坐在了房间里椅子上,黑色的正装正挂在衣架上,熨烫的整整齐齐,而床头,放着的是没有收起来的安眠药。   “你昨晚睡眠怎么样?”   连河笑了笑:“还好。”   怎么可能还好,自从连溪离开后,他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连溪跟在身后。   “大河,今天吃鱼,辣椒你吃吗?”   “大河,衣服在阳台上,你要记得收回来。”   “大河,都说了多少遍了,烟少抽点,你这样子,找不到嫂子怎么办。”   “大河,这束花很漂亮呢,像不像我?”   ……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国葬   严泽不知道怎么安慰连河。し(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连溪对他而言,跟亲生妹妹并无二样,他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她一天天的出落的愈□□亮,看着她越来越懂事。   祁安被攻陷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大家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包括他和连河在内,都非常坦然的面对着生死。   每一场战争,都会伴随着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这种宿命般的结局,不是他就是别人。   但是整座祁安,几十万居民,最不应该面对死亡的,就是小溪。   为了别人离开,又为了亲人回到祁安,最后为了整座祁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轮回的信仰者说,人的每一次死亡,其实就像是花的每一次凋零,等待合适的时机,它会再次悄然的绽放在人间,反复轮回。   他想到这,叹了一口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也信这一套?”连河点燃了一根烟,烟雾酒店的房间里散开,他嘴角勾着,眼中露出嘲讽,“如果真的有轮回,那也轮不上小溪。”   严泽是医生,当然明白死者家属很少有人坦然面对家人的死亡,在相当长得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会拒绝这个事实。   感情越好,越不能承受。   更何况连溪是连河亲手带大的,父亲母亲的角色也一同承担了过来。   这样的话题越进行下去,气氛会越压抑,他回到了正题:“刚刚工作人员……”   连河突然暴躁了起来,一脚踹飞了前面的椅子,这个时候,窗外已经放起了哀乐。他受到了刺激,他显得越来越焦躁,周边所有能扔的东西都被他砸碎了。   严泽从地上捡起散落的安眠药,没有出声,收拾完后,他将安眠药重新放回床头:“国葬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工作人员正在底下等你,你……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小溪还活着,我参加什么鬼葬礼!”   严泽扬手,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醒了么?”严泽面目表情的看着连河,眼中都是沉痛,他从纸盒里抽出纸巾递给连河,“还有十分钟,我去外面等你。”   连河听着背后光门的声音,沉默了半晌。   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手上都是水渍。   ——“大河,自由是什么?”   ——“自由就是……小溪以后的路,可以自己选择怎么走。“   **   祁安。   阴天,微风。   破败的街道还没有来得完全修复,藤蔓从墙角和阳台上透出,透露出点点的生机。   安花大厦的废墟前,已经竖起了一组全新的雕塑——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裙子,长发被风吹起,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正在祈祷着什么,嘴角上扬。   她身边的男人,一身军装,手拿着军帽,短发稍稍凌乱,含笑而立,弯起的眼角,默默的注视着侧边的女子,手微微抬起,似是为她挡着阳光。   这一组以连溪和姚守为原型的雕塑,是祁安的居民自发为纪念他们雕刻的。   这里没有举行国葬,但是他们自发的为这一城逝去的生命悼念。   时不时有人来到中央广场前方,他们将手中的花,放在了雕塑的面前,对着雕塑沉默着,或鞠躬过敬礼表达敬意。   嘉兰了坐在路行车山,侧头看向窗外:“是不是,快到了?”   方勇坐在驾驶位置上,低声回答:“还要等十几分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嘉兰摇了摇头,手捂住小腹的位置,表示自己和孩子都没有事。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还没有怎么显怀,但却是最应该注意的时段,前段时间她惊吓过度,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所以孩子怀的并不是特别轻松。   那时候祁安的花房毁得差不多,没有毁掉的,仪器也几乎报废,她被联邦军的运输机带到了临城,这几个月都是在临城生活。   花医建议她尽量多休息。   可是今天,她怎么能够休息的住呢?   那个曾经救过她的年轻女子,在慌乱的人群中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背了起来。她还记得她单薄的骨架,蝴蝶硌的她生疼,瘦弱的肩膀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昏暗的光线中,她笑的很漂亮:“我叫连溪。”   她如果不能赶去参加国葬,最起码,也要来祁安一趟。   在连溪的雕塑前,说一声谢谢。   瑞霄,微雨。   防控警报在天空上方拉响,久久没有停息,整个城上空,空荡荡的,已经提前一小时完成了空禁。   行人纷纷开始从家里走出,涌向街头,撑着黑色的伞,身着黑色的礼服,手中拿着白色的花,庄重而肃穆。孩子被大人抱在了怀里,似是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氛,睁大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却没有哭闹。   他们自发的走到了中央广场,一言不发,在警戒线外的位置前停下,靠前的人群能够看清仪中央处的仪式台,后方的人只能抬起头看向半空中,雨幕中缓缓升起的直播巨幕。   国葬还没有开始,巨幕已经播放了一段段的画面。   那是各种渠道获得的视频和照片资料,所有的画面都没有任何的声音,可是即使是默片,也能够给人最直观的震撼。   被誉为信仰的花,一朵接着一朵凋谢的,被称为兵刃的机甲,一台接着一台坠毁的……可是依旧有人源源不断的站出来。   大人为了掩护孩子,男人为了保护女人,军人为了保护居民。   那些不入流的混混,那些平常西装革履的白领,那些小店里常常笑着的老板,那些走之前还相互开玩笑专业的战斗人员,那些最平凡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那一座城市,也保护了那个城市最后的信仰。   最后一个镜头,年轻的女子攀上了塔尖,身上满是伤痕。   画面定格在一张照片上,一组双人的雕塑,年轻的女子双手合十祈祷着,年轻的男子含笑而立。   “这一组雕塑,被命名为“祁安!”   扩音器里响起了沉重的声音,杭跃立在仪式台上,一身隆重的军装礼服,他并没有撑伞,“这是祁安的居民自己命名的,祈祷着那座遭受过苦难的城市,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够安宁和平。”   “这个前不久遭受末日浩劫的城市,当外面的煽情宣传铺天盖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悲伤中挣扎出来,带着沉痛的回忆,开始坚强的继续往下走。”   雨慢慢的大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落。   “是的,人不能总挣扎在历史里的沉痛里走不出来,那是懦夫的表现,但是这代表,我们要去彻底遗忘吗?”   “当然不是!这一次,共死去的人近二十万,其中,牺牲的参战军人是八万七千一百三十四人。”杭跃拳头慢慢握紧,“这里面有很多人,是我的嫡系,是我的亲属,是我的好友,是我的长辈。也可能是你们的亲属,你们的好友,你们的长辈。   “他们忠诚,坚毅,为了联邦而战,为了索兰而死,他们的父母就是我们全索兰人的父母,他们的孩子就是我们权索兰人的孩子,他们的伴侣,就是我们全索兰人的亲妹妹!政府替他们赡养老人,照顾妻子,抚养孩子……”   “他们最应得的,还有属于他们的荣耀!”   ……   雨越下越大,杭跃全身湿透,军姿却依旧挺拔。   “国葬仪式,现在开始!”   “升旗,奏乐!”   仪仗队手握着索兰的旗帜,踏着雨水,一步步的走向中央广场的纪念碑。   ***   “索兰的空运中转站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做好准备,我们半个小时后降落。”   大胡子飞船船长门都不敲一下,直接推开了房门,看见小两口在亲热中,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公式化的说道。   连溪推开姚守,吐了一口气,开始淡定的收拾东西。   从星际荒原出来后,两人一路走到现在,只能用苦逼来形容。   刚开始,古德拉给的能源浓度是够了,可是杂质还是不少,对动力引擎的损耗很严重,姚守在路上修过两回,勉强支撑着,可还没撑到星际空运中转站,就被星际海盗给拦截了。   他们飞船的能量还不够光子炮攻击几次的,武器就是摆设,光看着没任何用处,姚守和连溪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很淡定的举手投降了。   于是姚守和连溪就过上了俘虏的美好日子。   一路上,不断有新的成员加入他们俘虏的行列,有商用飞船的暴发户,也有某个开着私家座驾的明星政要,还有某个族部的酋长什么的……大概是他们的身份足够换取大笔的赎金,一路上的饮食待遇都不错,姚守和连溪沾了他们的光,除了没有自由之外,俘虏的日子过的还算凑合。   也不知道是海盗们出门前没有烧高香,还算没有看黄历,最后一票干完就要收手的时候,居然撞上了军用战舰。   一个照面,溃不成军。   两个回合,直接缴械投降。   海盗不是杀了就是绑了带走了,多半是带回去审判了,而他们这群被绑票的“俘虏”们,顺路的也被带走了。   不顺路的,就直接扔到最近的星际空运中转战上,给每个人适当的人道救助资金,然后离开了。   被留下来的,当然就是连溪和姚守这一对了……   在那种偏僻的空运站,连跨恒星系距离的通讯设备都没有,他们连联系索兰都成为了一种奢望,工作人员也没有办法。   最让人绝望的是,这样的偏僻的地方,常年看不见索兰的飞船,连经过索兰的飞船和战舰,半年能看见一艘,都是难得的。   姚守外交技能几乎满点,在几天内顺利空运站的驻扎的部队混熟,以一套体术教学为报酬,成功的通过关系学的延伸和便利,让他们上了一艘原本不经过索兰的破旧的飞船。   并且,船长答应,这一趟一定经过索兰。   至于,经过多少威逼利诱,连溪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半个小时后。   经过抽风似的的抖动后,飞船终于稳稳的落在空运中转站上。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没有按照规定航线停靠的飞船,一律需要先停靠报备,由相关的工作人员进行证件身份核实,直到确定身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会让飞船上的人踏上索兰的地界。   后续还有一系列针对关口严查的规定。   当然,如果是索兰公民,且信用正常,没有任何案底的话,其中相当一部分的步骤都可以省略。   所以,姚守和连溪现在要做的,就是证明他们是他们,这种逻辑上很有意思的事情。   穿越虫洞的时候,两人身上所有和电子有关的东西,都彻底报废了,加上遇上星际海盗,两人除了自己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他们俩实在太过狼狈。   连溪穿着一身麻布的连衣裙,头发盘起来,皮肤因为星际荒原和营养跟不上的关系,干燥还有些泛黄。   而姚守,麻布的长衫七分裤,被连溪这种“临时理发师”折腾出来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点没型,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要不是气质确实不错,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两人这副样子,真的像是哪颗废弃的星球逃难来,妄想非法移民的“黑户”们。   这种主要关口,每天要处理类似非法偷渡这样的事件,多的数不过来,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走下飞船,也没有来得及搭理他们,给他们指了一个大厅的方向,然后匆匆的跑去处置一架妄想要硬闯进来的飞船。   姚守对这一的场所还是极为熟悉的,几乎没有绕路,领着连溪就来到了大厅。   连溪看着前面乌压压的人,这里就像是一个外星人汇聚地,多半是人形的,也有很多奇形怪状形态的,旁边有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来回巡逻,大厅里的秩序倒还不错,队伍排的整整齐齐。   算了算一个人进去的时间,觉得今天下班,都不一定能轮到他们。   连溪对姚守挤眉弄眼,一脸促狭:“要不,我们想办法插队吧?”   姚守看见她眉眼都快飞起来了,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注意,含笑着说:“有道理,你有什么建议吗?”   连溪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姚守肯定不是她带坏的,他这种世界杰出青年代表,   她看着姚守,咧嘴一笑:“你看着哈。”   话音刚落,头顶上就迅速蹿出一根小花苗,红色的花苞娇艳欲滴,伴生藤缠在它头发四周。   花香,顿时弥漫开来。   姚守伸手碰了碰她头顶上的花株,眼角弯起:“你又胡闹。”   索兰所有的法律都倾向于其女性公民,各种机关更是大开绿灯,只要是她们本人出面的事情,几乎一路特权到底。   排队这种事情……除非她们性质来了。   当然,仅限于索兰的女性公民,这种和人种的排他性有关系,准确来说,现在各个星球上的人种都不是一个品种的,所以关于跨星球繁衍什么的……你听过猴子跟猩猩交配成功有后代吗?   头顶花苗这种技能,从侧面上来说,相当于索兰配对后女性公民的一张身份证,靠这个,就能够刷足优待。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穿制服的小伙子就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他的目的很明确,直接朝着连溪而来。   他站到连溪面前,就看到她扬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立刻侧开投,耳根忍不住红了一下:“先生夫人,不好意思,由于我们之前的疏忽,现在已经替二位开通了绿色通道,你们所要办理的业务证明,马上就能够办理。”   姚守看了连溪一眼,嘴上说着:“抱歉,我妻子喜欢玩闹,希望没有打扰你们正常的业务。”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丁点责怪的意思。   两人眼神亲密无间,身穿制服的单身狗在一旁,几乎看瞎。他心里来不及感慨一番,听到这话,连忙摇头:“是我们的疏忽,没来得及核实你们的身份,对夫人产生的困扰我们由衷的感到抱歉。”   连溪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制服小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边来,跟着我进去就可以了。”   他带着连溪姚守进入的并不是他们排队的正常办公区,而是绕了一下,走到了拐角的休息市里,里面空间不大,但是布局很舒服。   引着两人入座之后,制服小哥顺手拿了几个可循环利用的有机玻璃杯,侧身问他们:“两位希望喝些什么?”   这么客气反的样子,反而让连溪有些不好意思了:“纯净水就可以了,小哥,你太客气了……”   “我叫尹乐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我看两位脸熟,说不定以前还见过呢。”尹乐圣开玩笑的说,走出门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端了两杯纯净水进来。   将水端在两人面前后,他从一旁的办公桌上,拿起了几张需要登记的单子,分发给了连溪和姚守:“今日上午停止办公,还有两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能解禁,所以你们大概还需要再等等,这段时间,先生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做个登记。”   姚守拿起单子,扫了一眼,第一张还好,都是些基础的登记信息。到了第二张,则要详细很多,包括很多类似于“你对现状的感觉是?”“为什么来到索兰?”“你希望落脚的城市?”“对索兰的法律,你了解多少?”……这样看似没有主题,却饱含深意的主观问题。   这种格式的问题,对他而言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所以几乎不用思考,顺手就将单子的填完了。   他填好手上的,一回过头,就看见连溪拿这笔在指间来回的旋转,眉头皱起。目光移到他的单子上,就看见就知道她卡住的地方——婚姻状况。   姚守从连溪手中抽出单子,在上面空白一栏上写上字:已婚。   龙飞凤舞的字,有着别样的洒脱,和欢愉?   “唉?你……”   姚守勾着嘴角笑,自然明白连溪想的是什么:“诶什么诶,你求婚了,我答应了,对吧?”   “话是没错,可……”   姚守一板正经的打断:“那就行了。”   连溪尔康手招了半天,看着姚守顺手将她的单子继续填下去,笑出声,突然觉得姚守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她倒不是纠结两人的关系,而是觉得,这种官方的资料,填的应该是官方正式的信息。   就好在大中华地区,没有扯证的小两口,即使你摆了再多酒席,你户口上婚姻状况那一栏,写着的也只可能是未婚。   两人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怎么阴差阳错,还真的没有登记扯证。   所以应该找个时间去登记?   话说回来,大河同意吗?   姚守打得过大河吧……即使不敢动手,跑应该没问题吧?   连溪乱起八糟的想着,突然神经紧绷了一下,耳膜突然被狠狠的振动了一下,整个空间的充斥着尖锐的警笛声,她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看向姚守。   姚守收起笔,阚泽有些疑惑的连溪解释说:“是最高级别的防空警报,一般是遇到袭击之前,为了全民预警……瑞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尹乐圣,尹乐圣这个时候正打开光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刚刚看着还算不错的心情是,似乎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听到姚守的声音,他视线还盯着半空中的私人视野,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刚从外星过来,或许还不知道,今天是祁安的周年纪念日,也是国葬之日……防空警报是为了缅怀那些死去的平民和烈士。”   他边说着,突然愣住了,视线在光幕上转到连溪脸上,然后又回到光幕上,再次转到两人身上。   循环反复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光幕上飞速抹动着,似是在查找什么,几十秒钟之后,他应该是找到了资料,一目十行的看完后。   突然往前倾了下身子,将两个人填写的单子都抽走了过去,看见两人资料上开头所填的部分——   姓名:姚守   姓名:连溪   他整个人的头皮都像是被掀了起来,尽量让自己镇定起来:“少校阁下?您服役部队的番号是什么?”   “我直属于南方军区杭跃少将,虽调遣于第十四集团军,可并不属于他们的编制,如果真的轮起来,我服役的部队,压根没有番号……”姚守回答。   “天……”尹乐圣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随即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椅子撞翻了也毫无所觉,直接冲出了办公室。   离开前还不忘回过头对他们俩叮嘱:“你们千万别离开,就呆在这,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等授勋仪式封完了这两位,再赶过去说两人还活着,黄花菜都凉了!   **   国葬仪式,连河没有赶上开场,备案直接启动,时间反而宽裕了起来,不用太着急。   只要在授勋仪式轮到他前,到了就行了,所以葛楚开车很平稳,并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这种场合,越乱越容易出现乱子。   半路上,他耳机中响起了上级的命令,听完之后,他沉默了半晌,突然掉过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连河正在闭目养神,此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倒是严泽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开口询问:“我记得,这好像不是去中央广场的路?”   “授勋仪式是国葬的最后一部分,最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所以完全来得及,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葛楚眼中也闪过疑惑,“空运中转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   严泽:“说是什么?”   “说是,连小姐和姚先生出现在了空运中转站,为了避免假冒……杭将军希望您和连先生,能亲自去确认下,他现在正在中央广场,还走不开。”   一直闭目的养神的连河突然睁开了眼睛。118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严泽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连河还停在原地,并没有上前。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倾倒在地面上,雨水溅在他的裤腿上,他也毫无所知。 连河的表情有些茫然,手正在无意识颤抖着,慢慢的握成拳头。 他年少幼年失母,年少丧父,这辈子,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就是连溪。 父亲死的那天,小溪还没有他胸口高,垫着脚,扯着袖子替他擦眼泪:“大河,不哭。” 他几次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想的都是,如果自己死了,小溪该怎么活下去?一次两次,就那么生生的挺过来了,就算从死人堆中,他爬也爬出来了。 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小溪会消失在那个战火滔天的日子,明明离开屋子之前,她脸上还带着笑容,一脸不好意思:“哥,你看我出去透透气哈,花香味道太浓了。” 是的,是消失。 他从来不相信,小溪会以这样的方式,在她花一样的年纪里,就那么死去,死在他连触及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连河已经记不得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小溪的影子,她布置的屋子,画了半幅还搁置着的素描画,那本似乎永远都读不完的专业书,还有架子上平时手工制作的陶艺布艺…… 如果,今天是个误会的话。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再去欺骗自己。 两人此时正站在空运中转站的门口,比起往日的人山人海,今天的人流少了大半,门口看着有些冷清。 严泽吐了一口气:“连河?” 连河回过神来,神情又恢复了正常,声音嘶哑:“没事。”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追上了严泽。 大概是国葬仪式期间,停止办公的原因,大厅里的人闹哄哄的,显得有些乱。 葛楚走在前面,到了约定的地点,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看见对面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我是尹乐圣,你是葛先生?” 尹乐圣说着,视线落在了葛楚身后的连河身上,要说之前他还有一点忐忑,现在倒是更加确定了不少。 外貌可以做假,可这举止神态,只有亲兄妹才会如此相似的。 葛楚完前走了几步,低声问道,“我是国葬组织部门的葛楚,事情现在怎么样?你确定了吗?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开玩笑。” “这种事情,我要是确认了,还找你们做什么。”尹乐圣笑的有些心虚,“我让他们在休息室里等着,并没有说明你们要过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除了一张脸长的还算像,其他的都没有说服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现代技术,整容都跟玩似的,一张脸还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他这话,是提前打了预防针。 连河的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会儿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敛了起来,看不出什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见面?” 尹乐圣回答的很干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 三人从大厅门口走到休息室,不到一分钟的路程,连河的手心就已经冒出了汗水。 停在休息室的门前,尹乐圣将手掌覆在了门前的身份识别器上,只听啪嗒一声,关着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休息室里的情景,慢慢清晰了起来。 *** 连溪将所有的单子核对完一遍之后,那个半路跑出去的工作人员,还是没有出现。 两人现在连个光脑终端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能和外面联系。 “国葬日什么的,你会不会已经被误认为烈士了?”连溪侧头过去问姚守。 “完全有可能。”姚守煞有其事的点头,笑着说,“不过我倒是觉得,说不定,你成为英雄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连溪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她当初脑子一抽,就爬上了塔尖,现在想想,如果战局从那会儿开始奠定了胜利,无论从官方层次定义,还是民间层次的感情,她都可以算是一个不顾生死,可歌可泣的英雄式人物。 可预见的,以后的日子得有多丰富。 连溪有些头疼,有些能理解刚刚那位小哥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会有记者过来吗?” “还没有那么快。”姚守侧着身倚在沙发上,对连溪解释,“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确定我们的身份,即使长的一模一样,也不能代表什么。我猜测,他应该是去联系上级,然后找我的家人或者同僚来确认了。” “那杭将军……” “杭跃等级太高,他还联系不上。” 连溪听明白了,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姚守的肩膀上,情绪有一些低落:“你说大河,是不是也以为我死了?” 姚守将手覆盖在连溪的手背上:“只要我们出去了,立刻就联系你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咔哒声,连溪下意识直坐起来,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了。 连溪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影的时候,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声音带着无限的惊喜:“大河?” 连河看着跟猴子似的窜过来的人影,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突然间有了着落。 原本黑白色的世界。 在一瞬间,明媚了起来。 连溪做事,冲动期间,脑子总比思维快。 扑进连河怀里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旁边有人观看,也完全没有考虑到,连河原本壮硕的身材,这一步几乎被她扑倒退一步,才稳住。 连河任由连溪抱着着他的腰,视线落在了后面的姚守身上,对他轻轻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连溪感觉出了连河消瘦的厉害,从连河怀里退出来时,已经哭成泪人,脸上一抹一把泪水:“大河,大河……” 叫了几遍名字,话却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连河看着她营养不良的样子,有些心疼,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挑着眉笑:“你怎么哭的习惯一点没有改?我都告诉你了,别一边哭一边叫我名字,不知道的人,总以为你是我揍哭的,虽然你闹起来的时候,我是挺想揍你的。” 连溪哭的声音戛然而止:“你不是说过你没打过我么?” 连河伸手将手上的泪水都擦在了连溪的衣角,淡定的说:“我说的话,你也信?你看你哭的这么丑,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连溪:“……” 连河:“这句话你也信?” 连溪:“……” 这绝对是亲哥。 门外,尹乐圣和葛楚一看这情形就明白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后,两人有默契的离开原地,走到不远处,将获得信息上报了上去。 被连河这么一搅和,连溪什么悲伤春秋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下身份什么的,倒是不用去证明了,连溪的身份证件在连河身上,直接拿出来就行了。 姚守更好办了,葛楚自己就是军区的人,他让人直接将姚守送回去就行了。 这样一来,连溪和姚守就在门口分别了。 一直没有怎么开口的姚守,伸手抱了一下连溪:“我得回老宅一趟,你先跟你哥回去,晚上我来找你。” 他们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连河解释,现在带走连溪,只会让她为难。 连溪点点头,表示理解:“不用急于一晚,你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说。” 连溪看着姚守上车后,冲他招了招手,一回头,就看见连河若有深思,脸色发沉的样子。 两人坐上专车回酒店的路上,连河像是不经意间问到:“小溪,你是不是喜欢姚少校?放心,哥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连溪一脸无辜:“大河,你猜?” 这一句,她真的不信。 *** 姚老爷子眼睛盯着光脑直播视频。 杭跃进行授勋的仪式,已经进入了尾声,越到后面,授予的荣誉越高。 今天,整个姚家的二三代,都汇聚在了老宅里,除了作为家属代表去授勋的姚家老三,其他人没有一个不在。 国葬日,他不屑以一个孙子的死,去换取那些所谓的荣耀,姚老爷子防止子孙到处蹦达碍眼,今天,干脆全部拴在了自己跟前。 虽说人老后,最见不得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是军人出身,从子孙参军开始,就做好了他们牺牲在前线的准备。 死在战场上,对于每一个军人而言,无论多悲痛,那都是死得其所! 而不是像姚羽那样,为了个女人,那么窝囊的去寻死! 他握着拐杖的手有些颤抖,可还是尽量的挺直腰背。 随着一个个人走上台走下台,终于轮到了最高勋章的授勋,杭跃一身雨水:“下面,卫国勋章的获得者是……” 姚老爷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听下来,并没有听到姚守的名字。 姚小七率先愣住了,跳了出来:“四哥呢?为什么没有四哥?” 姚老爷子一拐杖挥在了姚小七的背上:“你给我闭嘴!” 姚小七当场跪了下去,噤声,不敢再开口。 等所有人都上台授勋完毕,却没有特别增加其他的授勋奖项,杭跃扫了一眼台下的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念追悼词。 ——这是国葬日授勋仪式的最后一部分。 也就是说,姚守没有得到任何的荣誉! “哐当!” 姚老爷子将拐杖狠狠的扔在面前的光幕之上,拐杖砸穿透了光幕砸在对面的镜子上,整面落地镜,碎成一地残骸。 “欺人太甚!他杭家小儿,欺人太甚!” 满室寂静,屋子里十几口人,愣是连呼吸声都收敛了起来,没有人敢在老爷子的气头上说什么!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跑的非常慌乱,军靴踏在石板路,咔哒咔哒作响。 来人似是连通报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撞门进来了。 他一进来直接半跪在地上,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喘着气道:“四少爷……四少爷回来了。”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老宅关于姚守的信息并没有删除,姚守进行了声纹和虹膜确认之后,大门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 推开门时,姚家老宅,依旧是那副刻意复古的土豪味道,只是院子中的花草,好像疏于了打理一般,显得荒败了不少。 院子空荡荡的,看着有些萧瑟。 姚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姚老爷子的亲卫抱着一叠资料正好从院子里穿过,大概姚守堵住了出去的路,他抬起头扫了一眼,低下头往旁边绕了几步路,突然愣在原地。 猛然抬起头来,手上的资料哗啦啦的往下落,他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一种扭曲着的尖锐:“四少爷?!” 姚守扫了一眼地上文件上“机密”两个大字,直接蹲下来,一边捡起文件,一边问:“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话还没有说完,反应过来的亲卫突然转过身去,拔腿就往院子里跑去! 姚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对方应该是去通知爷爷了。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有人事先通知,到时候见到他真人才不会那么失态。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就能接受的,有个心理的缓冲时间,或许会更加适当一些。 想到这里,姚守收拾文件的速度不禁慢了下来,他顺便扫了几眼,就知道这一大叠资料,多半是关于他的。 他的学历,他的军功证明,他的档案,他的体检状况,还有他和连溪配对的前因后果…… 他将所有的文件一张张的捡起,然后将顺序全部重新排好,就连纸张褶皱的部分都捋齐了,这才拿起一旁的文件夹,将资料再次夹好。 智能管家这时投射在半空中的光幕中,拟人的形态是一名白发苍苍的睿智老者,此时一脸平静:“四少爷,欢迎回来。” “爷爷呢?”姚守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资料上的灰尘,“出门了吗?” 只见管家摇了摇头:“老主人现在正在书房,今天大家都在,少爷们也都从外地赶了过来。经过扫描,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电子医生建议先深度休息……” 这个大家,当然是指姚家那一大家子,姚守稍稍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用那么麻烦。”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有些狼狈的一身,平静的说:“我先去书房见爷爷。” 书房离大门还有点距离,姚守走的步子并没有多少快,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看见急匆匆小跑着的亲卫,看见姚守之后,表情还没有缓过来:“四少爷,老爷子要见你。” “知道了。”姚守将手中的一叠规整好的资料递给亲卫,“我的事情,你别到处张扬。” “属下明白。” “你去忙你的吧。” 亲卫终于收拾完自己的表情,行了个军礼:“属下先告退了。” 书房的门是虚掩的,姚守站在门口几秒钟,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屋内已经传来了老爷子的声音:“进来。” 姚守推开门,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一大家子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地面上,明明那么温暖的色调,依旧掩盖不住书房的凉意。 老爷子就坐在椅子上,从他进门的时候,视线就如同鹰隼一样投了过来,同样的也让姚守看清楚了对方。 这一眼,姚守几乎没有认出老爷子来。 索兰的基因技术已经相当完善,对衰老的缓解已经进入了普通的美容养生层面,别说姚家这样的家庭,就是普通家庭的老人,也能最大程度延缓衰老。 三十年的时间,在他们脸上,留下的只不过五六年的痕迹。 而仅仅一年未见,老爷子就像是苍老了十岁有余,头发白的厉害,皱纹也慢慢的爬上了眼角。 姚守眼眶发涩,他走到了桌前,“噗通”一声,就半跪在了地上。 “爷爷,我回来了。” 爷孙倆在书房谈了一个小时有余。 出来时,姚守表情正常,眼神却带着浓浓的疲惫,他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刚走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一道人影躲在树荫间,探头探脑着。 姚守停下脚步,神情带着无奈:“出来!” 姚小七从树干后探出一个脑袋,仔细辨认之后,跑了过来:“四哥,你真的还活着!“ 姚守看见扑上前的姚小七,伸出长腿,就是一踹,让姚小七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脚倒是没有用力,姚小七干脆坐在地上,抱着姚守的一只腿,扯着嗓子嚎:“四哥!你真的是四哥!你活着,怎么不回来送个信啊,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什么狗屁国葬日,我们才不稀罕……” 姚小七哭的是真的伤心。 他是姚守带大的,他跟那个杭二宝不一样,杭跃是杭二宝的亲哥,所以无论杭跃怎么管教怎么收拾烂摊子,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姚守只是他的堂哥而已,上一代甚至还压着不少矛盾,在这样的情况下,姚守对他的每一分好,都是出自真正的心意。 姚守替他收拾烂摊子,替他应付师长,每一次揍他的时候都往不容易受伤的部位揍,替他顶住压力,让他去学习艺术……很多时候,姚小七都认为,如果自己有个亲哥的话,也未必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他姚小七只是没出息,并不是没心。 姚守甩了一次没有甩掉,后面听到姚小七的话,面色缓了下来。 他蹲了下来,看着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气笑了:“你说你都快三十岁了,哭这么难看,丢不丢脸啊。” 姚小七丢脸丢习惯了,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扯了姚守的衣摆擦眼泪鼻涕,含糊不清的说:“我哥都还活着,我丢脸算什么。” 姚守被他这动作恶心坏了,刚刚升起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从姚小七腰间抽出匕首,把那半片衣摆给割掉了:“小七,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我要回去休息下,晚上一起吃饭,到时候再聊。” 姚小七刚想说什么,姚守已经转身离开了,回到房间,啪的一身关上门。 连门缝都没有留给他。 *** 姚守洗完澡,收拾了头发胡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他穿着睡衣,随意吃了一点管家送来的食物,他打开屋子里的备用光脑,开始浏览他们离开之后,索兰的新闻。 祁安上空的虫洞被连溪破坏了之后,子舰兽没有了后援,局势开始正式倒转过来。 可也不轻松,在一个居民没有撤走的大型城市,对于联邦的军人而言,每一次战斗都会束手束脚。 和之前不同的时候,这一次他们好歹能够看到希望,所以无论牺牲多少军人,死了多少平民,整个索兰,只会在悲壮中越来越团结。 等后续的援军陆续赶到,整个局势才完全控制下来。 子舰兽被压的到处躲藏,居民在军服的掩护下迅速撤散,后续的扫尾工作持续了整整两个月,才将最后一只躲在下水道的子舰兽消灭。 这期间,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数字。 可人们并不能沉湎于悲伤之中,治疗伤者,打扫战场,安抚居民,重建祁安,抚恤家属,调查事因……每一件事情都比悲伤更来的重要。 等做完这一些,一年也差不多过去了。 联邦政府和军区,联合商议,在周年日这一天,举行国葬日。 也就是今天了。 姚守捋完时间轴后,随意的翻阅着一些其他信息,比如杭跃已经升为上将,又比如很多消极应战的军职人员,已经被撤职了,再比如他和连溪各种杜撰出来的爱情小说,或荡气回肠,或缠绵迤逦。 这要是连溪看到,肯定别看边乐,还会头头是道的批评小说里的逻辑硬伤。 姚守嘴角含笑,顺手关掉光脑,躺在了床上,两人分开不过半天时间,他就开始想她了。 下午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姚守还没有睁开眼睛,一摸床侧空荡荡的,突然醒了过来。 他首先换上的是留在老宅的军装,等真正上身的时候,觉得有些宽松,军装都是这样,如果不贴身,用连溪的话说,就是很难穿出“精神气”。 姚守反手将自己的军装给扒了,从衣柜中找出一件休闲装来,原本就略显宽松的服装,他现在穿着,倒是改变不大。 看了看时间,刚好到了饭点,他穿上外套,走出了房门。 客厅里,一大家子都到了,虽然都知道姚守还活着,可是见到他本人,还是有不少人愣住了。 随即就是各种庆幸声音。 姚守的位子被安排在老爷子的旁边,听着坐上的人各种问候的声音,嘴角含笑,面面俱到的将所有人的问候照单全收,却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姚老爷子手拿着餐具,淡淡的说:“吃饭吧。” 顿时嘈杂的桌子,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含笑着的姚守,回过味来。 他们有一种感觉,原来就看不清的青年,现在愈加深不可测了。 家宴进行到后面,还算顺利,几个长辈甚至还喝了几杯酒,小辈们调节着气氛,他们的关心没有夹杂任何目的,让姚守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到结束的时候,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饭后,姚守扶着姚老爷子的手臂,送他回房间。 “那个女娃子……叫连溪对吧,你和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姚老爷子像是无意间问道,“你也不小了,现在成家,还来得及。” 姚守眼角弯起了起来:“爷爷,你等着我去娶她。” 姚老爷子吐出一口气:“好,爷爷等着。” ** 严泽翻着医院的单子,确定连溪除了营养不良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问题,深深吐了一口气。 抬头看见连河正打开门走进来,捏了捏眉心,笑道:“小溪睡下了么?” “医院下午折腾的够呛,现在吃完药,已经睡下了。”连河坐在严泽的对面,语气带着担心:“小溪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用索兰的医学数据区衡量,对连溪而言并不正确,还需要严泽亲自过目。 “有一点营养不良,其他的问题并不大。”严泽替连河倒了一杯水,继续说,“不过另外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连河听到前半句,表情缓了下来,听到后半句,挑了挑眉:“你说,我听着呢——” “小溪她成功渡过成年祭了。” 连河:“……” 他养了那么多年的白菜,果然还是被猪拱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于自己家幸幸苦苦养了的白菜,被猪拱了的事情。 连河的表情很微妙。 这种事情,即使事先做了一百遍的心里准备,可一旦真的发生了,他还是生出了揍人的冲动。 他伸手端起杯子,低头和水掩饰自己的情绪:“是他吗?” 严泽含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答案两人心里都清楚,连河不过只是想找个人站在统一战线上而已,希望有人能够和自己感同身受。 听到严泽的回答,连河不说话了,视线落在桌面上,像是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这个消息,需要他消化上不少时间。 严泽看着连河,觉得有些好笑,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说,因为“连溪还活着”这个讯息对于连河而言,是最重要的。 一般人都有这个感觉,经过了生死离别之后,都会顿悟了一般,之前一直纠结着的事情,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人都有忘性,对于痛苦的规避刻在本能之中。 等过段时间,连河从这段情绪中脱离开来,以他这种别扭的妹控性格,到时候折腾起来,别人估计很难招架住。 这种事情,本无所谓对错。 无论小溪喜欢的是谁,连河给出的反应,估计都会差不多。 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伤怀中没有出声,而另一个,压根就没打算安慰自顾自的看着文件资料,房间除了烧开的饮水机在嘟嘟作响,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河站起来:“你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严泽抬头看了一眼连河,没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点点头:“你也早点睡,明天估计有不少事情需要你应付的。” 军部能压的了一天,可不可能一直压下去。 明天官方必定会出来解释,不然授勋仪式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无论是媒体还是民间,舆论接着发酵,都可以炸了。 连河脑子里思路清晰,可是他拒绝去想那些以后的事情,也说不上气愤,而是一半不甘一半觉得感慨。 他养的那么一株水灵灵的白菜,要是一直长不大,该多好? 三人的房间在酒店的同一层,连溪入住比较晚,只有走廊尽头的还有空余的房间。 连河拉着自己房门扶手的时候,有些记不起刚刚从连溪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将房门带上。 回忆了一遍之后,记忆点依旧模糊,连河也不再纠结这个事情,干脆直接走向连溪房间。 房门紧闭。 连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门内传来一阵“噗通”的声响。 虽然声音很轻微,可是房门的隔音还算不错,反过来也就是说,能够透出房门的响动,本身就不能算小了。 连河回过神来,连忙回到门前,试探着敲门:“小溪?小溪,是你吗?里面怎么了?” 里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连河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几秒钟后,他开始准备强制破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了—— 连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穿着他的体恤当作睡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口渴,睡迷糊爬起来,忘记这不是飞船了,还没有适应重力,一个翻身就滚下床了。” 连河看着她皱的跟包子一样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你这么笨,到底像谁呢?” 这种得意洋洋的样子,让连溪习惯性反唇:“你这么爱操心,肯定不像我。” 连河屈起食指,在连溪额头弹了一下,见她忍不住往后仰去,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等她龇牙咧嘴了,这才伸手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 刚刚紧张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起来,连河笑着说:“快回去睡吧,哥就在旁边的706号房间,有什么事情直接敲门,记住了么?” 连溪乖乖点头,打了个哈欠:“大河,晚安。” “晚安。” 连溪看着连河转过身去,伸手将门关了起来,顺手将房门反锁了起来,在电子锁上开启了高强度隔音模式。 后面一双手环了在了腰上,熟悉的气息和声音扑面而来:“我困了。” “困了你还不好好睡觉,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老宅么?”连溪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差一点,我哥就发现你了……” 刚刚睡的迷迷糊糊的,一翻身就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连溪,几乎当场吓死了。 要不是姚守伸手速度快,将她捞了出来,她真的跟连河说的似的,直接滚下床了。 不过即使这样,动静也不小,床边的椅子和床头柜什么的,都被她打翻了。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慵懒:“一个人睡不着。” 连溪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姚守的双手,干脆直接往前走,姚守也不阻止,跟着连溪往前走。 就演变成了,连溪拖着一个人形包袱在房间里行走的景象。 “你那边怎么样?”她是真的渴了,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喝了大半杯,“还顺利吗?”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事了。不过——”姚守声音很轻松,“老爷子,也就是我爷爷,他老人家想见你。” 连溪最后一口水还没有咽下去,听了这话,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回过头看着姚守:“想见我?” 姚守弯起眼角,伸手将连溪嘴角的水渍擦干净,解释说:“借我们在祁安‘英勇牺牲’的福,我和你配对的事情,已经被扒的什么都不剩了,各种报纸八卦我倆的爱情故事,荡气回肠,可歌可泣……老爷子大概看的也不少。” 连溪举一反三,立刻联想到了大河和严泽。 姚守继续说:“他也就是一说,具体的,当然要根据你的意愿和你的行程做决定,去或者不去,想什么时候去,我都赞同。” 连溪轻松了不少:“好,等忙过眼前这段,我去拜访他老人家。” “我爷爷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相反,你需要操心的是,你哥那——”姚守露出一个笑容,“我挨一顿揍,能把你娶回去么?” 连溪扑哧一声就笑了。 笑过之后,她一板正经,实话实说:“一顿揍,大概是不够的。” 不过到时候,姚守挨第二顿的时候,她记得提醒让他快点跑。 *** 两人白天都累的够呛,晚上再对了一遍对外的说辞之后,就盖棉被纯睡觉了。 连溪吃的药物中,带着安眠的成分,一夜好眠。 第二天,连河敲响房门的时候,连溪睡眼朦胧,扫了一眼满是阳光的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了姚守的影子。 就连窗户,姚守在临走的时候,也替她关好了。 大概睡得太死,她已经记不得姚守是几点走的。 洗漱完毕,连河和严泽带着她吃早饭 三人找了阳台的位置坐下。 昨日大雨,今天瑞霄就已经放晴了,此时阳光恰好落下,连溪刚好能趁着吃饭的时间,进行光和作用。 连溪走进阳光,暖意就顺着血管一直往大脑中枢移动,最后全身毛孔都放松了下来。 在飞船行驶的路上,连溪多半用紫外线灯,勉强进行光合作用。可紫外线灯的效果和日光浴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宁愿在阳光底下带上一天。 连溪想着,脑袋上的花慢慢抽了出来,在阳光下舒展开来,伴生藤蔓懒洋洋的在头发上蜿蜒着。 侍应小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接触到连河扫过来的眼神,立刻回过神来,耳根都红了:“先生小姐,需要点什么?” “菜单给我看下。”连河拿着菜单,怕连溪吃不够,点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水果蔬菜海鲜肉类甜点……摆了满满一个推车。 一早上,连溪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埋头和盘子里的食物对上了。 这也难怪。 星际荒原本身食物匮乏,能吃几个沙枣都是奢侈的事情了,到了飞船上,不是营养剂,就是一些密封的罐头,就连昨天,因为花房要检查她的胃功能,一天也只喝了几支营养液凑数。 细数一下,这是她整整一年来,正正经经吃的一餐。 连河有些心疼连溪,不断的给她添东西,可是严泽知道,连溪只是以前饿狠了,心里对食物有执念,可身体不一定需要这些,他担心连溪的胃吃太多会受不住,看见不适合的不容易消化的,就往后撤东西。 到后来,连河也发现了连溪实在吃的有点多,不再给连溪上东西,可严泽一点不耽误的往下撤…… 最后一盘的时候,连溪干脆连盘子也抱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 连河笑了起来,没听懂的严泽看向连河,脸有疑惑。 连河笑着翻译:“小溪说,要吃的没有,要命一条!”然后悄悄的又摆上了一杯牛奶。 连溪在一旁赞同的点头,另一只手抱着牛奶不放,脑袋上的花随着一摇一摆,补充:“要牛奶没有,要花一朵!”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个护短,一个护食。 这绝对是亲兄妹。 严泽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不禁笑了起来,他收回撤盘子的手,将里面的蛋糕和牛奶都留在了桌上,随后招来侍应给足了小费,让他帮忙购买促进消化的药物。 末了,非常无力的警告:“吃完没有了,再吃下去,你就该进消化科了,” 连溪看着桌子上的两个人,终于露出笑容,端着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将眼中的情绪敛了起来。 这哄大人比小孩难哄多了。 不过,虽然长时间没有实践过,可她耍赖卖蠢的技能,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上午的阳光恰好,吃完早餐,连溪懒洋洋的,一副死赖着不想走的模样。 可餐厅毕竟不是私人住宅,的确不适合正式全套的光合作用。 连河看着快被阳光暖睡过去的连溪,对严泽说:“我们去花房,小溪顺便也补充些微量元素。” 严泽挑着眼角:“不等他们了吗?” “想找过来的人,自然会找过来。”连河勾起嘴角,却没有笑,低头捏着连溪的脸上的肉,“小溪,醒醒。” 手感不错,连河刚想多捏了几把,遗憾的是,连溪这次躲得很快。 连溪甩了甩头,清醒了一点,她刚刚迷迷糊糊的,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大河?” 连河将她帽子拿起来,顺手盖在了她的头上:“趁着时间还早,日光也还好,我们去一趟花房。” 休闲宽松的休闲装,舒服的运动帽,运动鞋……连溪今天的衣服是连河连夜置办的,和连河身上的同款,连河叫这种为亲子装。 天网上购买商品的发货速度基本上都用小时来衡量,下午下的单子,夜里就送来了。酒店机器人负责洗干净消毒,第二天一大早就能穿,非常的方便。 四个人从星级酒店离出来,然后—— 去坐公交轨车。 两个穿衣打扮气质都非常出色的大男人在公交站前那么一站,引得无数人为之侧目,他们俩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一个单手插在口袋中,痞帅痞帅,另一个嘴角含笑,斯文儒雅。 啧啧啧,颜值太高的哥哥,她这个做妹妹的好有压力有木有? 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从他们这个方向看过去,酒店就好像是垂直的涯面,泛着金属的光泽,像是浑然一体。 姚守,他昨天是怎么爬上七楼的? 连河用手指弹了一下连溪的额头:“愣着做什么?车来了。” 连溪回过神来,走到车前,上了公交轨车。 *** 戴易总是带着笑,气质平平,相貌也平平,可是融合在一起,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很容易让人心生出亲近的感觉。 他性格怕麻烦,也不喜欢世故,每年毕业季的时候,都会推掉实习生的申请。 可是今年,他带了一个。 因为今年花医的实习生,比往年少了不少。 祁安一战的影响,后续的热血在年轻一代掀了起来,几大军校成为最热门的报考高校,军区招兵也是一片火热的景象。 很多花医专业的学生,纷纷转成了外科医生,很多素质好的,甚至还成功的考上了军医。 花医这个行业,虽然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可是一旦呈现出青黄不接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所幸,影响的不过这几届人。 新的数据出来,几所花医大学的报考数据,都有所回暖,大概再过两三年就能恢复正常。 戴易想到这,舒了一口气。 他拿着资料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新来的实习生正在低头看着光脑,听到他推门,突然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戴医生,我……” “现在是休息时间,没什么关系。”戴易笑了笑,并没有在意,给自己端了杯水,“你喜欢新闻,娱乐,还是一些放松的小游戏?” “我其实都不怎么喜欢。”实习生抓了抓头发,笑的有些青涩,“只是昨天国葬日授勋,并没有连小姐和姚少校,所以关注了下……” 这件事情,戴易当然知道,他是祁安人,父母爱人都幸运的在那场灾难中脱险了。 如果没有连溪和姚守,没有那千千万万的联邦军人,他都不敢想象他现在的日子会成为什么样。 国葬日的刻意“遗忘”,无论是官方媒体,还是社交网络,都像是投下了一个炸弹。 没有给烈士应有的尊重,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反人类反社会,声讨声,谩骂声,质疑声一层盖过一层。 他还记得,最大的社区网站内,被顶上最热门的,并不是那些字字珠玑,句句泣血的声讨声,反而只有一句话。 ——万一,他们还活着呢? 实习生还年轻,正处于最热血,也最容易愤青的年纪,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抱怨的话,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戴医生,你说他们如果真的还活着该多好?” 是啊,如果活着该多好。 可如果,只是如果。 戴易将资料整理好,对自家的实习生说:“我预约的时间到了,你先在这看着,如果有什么急症的病人,处理不了的,记得联系我。” 预约的妹子是两个大男人带过来的,这种组合很少见,妹子自始自终带着帽子。 他看了一眼连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很多男人恨不得将自家伴侣藏在家里,戴顶帽子来看病,正常的不行了。 不过她嘴唇发白,脸色发黄,手背的静脉呈现蓝色……营养不够,还有点贫血。 初步判断那之后,他将身份识别器推到连溪的面前:“你先确认下信息,我要知道你之前的病例很数据。” 因为连溪的年龄看起来实在不大,他又细细的将怎么使用识别器的步骤讲解了一遍,不是正规科普的那种口吻,而是纯属教授小孩子的语气,半哄半鼓励。 “是的,要将左手放上去,记得要停留几秒钟哦,不然数据读取起来会有缺失……真棒……” 连溪有些囧囧有神的听着,一旁蔫坏的哥哥二人组,完全没有出声的意思,笑着看着连溪,连河还冲着她挤眉弄眼。 她撇开头不去看他们,跟随着花医的步骤做这些,虽然显得弱智了点,可花医的确是好意,就冲这一点,就能够得到连溪的尊重。 身份识别器需要验证的是指纹,虹膜,声纹……扫描完也没有花多少时间,很快,连溪就在半空中弹起的光幕中看到了自己的信息。 姓名:连溪。 年龄:23 出生地:湖城 血性:…… 中间还有一张半身照片,那会儿她处于第一次花期,连河带她去湖城看花医,因为第一次录入信息,花医给她拍了张半身照。 她那会儿消瘦的厉害,眼底都是青色,头顶着一株没有开的花株,嘴唇发白,脸色苍白,眼中的仓皇忧郁似乎能够从屏幕中透出来。 连溪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刚来这个世界的她,无论怎么掩饰,当时的抗拒和害怕,都没能够掩饰住。 怪不得连河当时恨不得把杭跃给杀了,反过来,要是有一天谁把爱笑痞帅的连河整成这模样,她也一定毫不犹豫的杀过去。 就在连河表情慢慢沉下来,眼神越来越晦涩的时候,连溪将帽子摘了下来,伸手整理了头发,咧开嘴:“这照片有点难看,医生,我能够重新拍一张吗?” 花医没有出声,视线在连溪脸上和照片上来回扫,脸色慢慢变得奇怪起来。 如果单看照片和名字还可能认错的话,那么信息栏最底,还有几行备注: “祁安卫国战,在十几个突击小队潜入失败之后,连溪单人突破封锁线,传出祁安最有效的信息,奠定了卫国战争的基础。此后,她带领敢死小队,再次成功突破封锁线,进入祁安。前沿警戒、救治伤兵、寻找坐标点……为了最后一个坐标点,不惜孤身爬上塔尖,最后被虫洞打开时的黑洞空间吞噬,享年23岁。” 连溪。 她是连溪! “你还活着……”花医喃喃自语,“怪不得。” 花医似是想到什么,拿起一支笔,递给连溪,他的手有些发抖,像是非常激动的样子。 随后在桌子上翻找了半天,干脆脱下了白大褂,“我夫人特别崇拜您,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连溪拿着笔:“……” 这画风改变的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 连溪成年祭度过之后,对花房依赖性并不是很高,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花房舒适的满意度。 此时她正顶着花株,埋在七色土之中,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空气顺着毛孔一直源源不断的注入进血液里。 泥土的气息,和内在流动的能量,都让她忍不住吐了一口浊气。 瑞霄的花房规模非常大,纯球形玻璃幕罩,做了磨砂处理,即能防止有人偷窥监视,又能过滤掉有害的光线,使得的配对后的女性,能够晒得更加健康。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玻璃门突然打开了。 姚守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看见连溪只露出一个脑袋种在地里,一脸迷糊的样子,有些好笑:“舒服吗?下次我们再过来,今天估计要先走了。” 说着拿出小铲子,开始把连溪从地里挖出来。 连溪还没摸清楚状况:“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大河和严哥呢?” “第一个问题,我来找你,带你离开。第二个问题,你的行程被暴露了。”泥土本来就松软,姚守机铲子下去,干脆用手往外扒拉泥土,“第三个问题,连河和严泽被缠住了,我先带你走,晚上再跟他们汇合。” 连溪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不过姚守这人,很少在正事上开玩笑。 她几根藤蔓抽了出来,在地下蠕动起来,一手抓住姚守,一个跃身就起来了。 也顾不得是不是满脸满身都是土,姚守拉着连溪拔腿就往外跑。 两人从紧急通道撤出,上了姚守的私人飞行器中,等飞行器绕道花房正门的时候,连溪就看到各色的陆行车和飞行器汇集在了花房门口。 几十上百个记者围了上前,不顾形象的往前跑着,几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主持人,干脆脱下漂亮的高跟鞋,光着脚就往前跑着。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花房门口,喧嚣了起来。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日上午十点整,联邦政府发言人就卫国勋章的‘遗漏”事件,做了明确的表态,言辞间,暗示姚守连溪还活着的可能性,是妥协民意的责任推卸,还是另有隐情?让我们的节目就这个话题,做最详细的剖析……” 声音啪的一声,停止了。 姚守侧过头看着连溪,随口问道:“怎么把节目关了?” “他们的剖析,能有我们亲自经历的详细么?”连溪低头折腾着飞行器的内置光脑,回答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们说三道四。” 一旦有人被民意打上固有的标签,媒体就喜欢去追究所谓的背后的故事,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恨不得把人扒成一层皮来。 之前处于对死者的尊重,前面官媒压着,底下有民意顶着,各方都很克制。 可现在一旦“活过来”,就跟刚刚疯狂的场面一样,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预料。 说到这,连溪倒是想起来了,好奇的说:“为什么官方不自己召开新闻发布会,自己掌控舆论,总好过被别人牵着走吧?” “他们也想啊。”姚守笑了起来,“可是连河临时放了官方的鸽子,说你今天要去花房,不管是新闻发布会还是记者招待会,都得等你光合作用完……” 连溪乐了,这还真是连河的能做出来的事情:“那对方不是气疯了?” “倒也没那么严重。”姚守表情很自然,“不过也下了个小绊子,你的行踪就暴露了,一下子就把记者注意力引到了你身上。” 所以从侧面上来说,连河是坑了连溪。 不过问题也不大,连溪坑了自家哥哥那么多次,被自家哥哥偶尔坑那么一次,的确不算什么事。 姚守将手覆在连溪的手背上,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有想去的地方没有?” 连溪没有跟上姚守的思维,眼中升起两个大大的问号:“?” “我带你去个地方。” 飞行器在半空中掉了个头,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没过多久,连溪就意识到了姚守想带她去哪。 果然,飞行器朝着姚守私人的住宅越来越近。 最后,防护罩闪了闪,彻底消失了,飞行器顺利的降落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这个地方,她之前来过两次。 第一次,她闯入花园,和姚守扔掉的基因种子,阴差阳错配了对。 第二次,她找到这里,和姚守当面对峙。可是姚守自首在前,两人对话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就被警署的人带走了。 两次,她都对院子里的衰败荒芜印象深刻,记忆里,这里的色调永远都是暗色,各种植物肆意散漫的长着,路径被绿草覆盖,整个院子就像是被覆盖在巨大的阴影中,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昆虫嘶鸣的声音。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里的院子被全部规整了起来,原本长满荒草的地方,现在都栽种满了花朵,都是难得好看却又娇贵的品种,符合园艺美学,在院子中次第栽种着。 种植机器人,在花丛中来回穿梭着,身上播放着动人的音乐。 喷泉,在中央的位置,似是到了该浇水的时间,水柱高高扬起,想着四周四散,水滴落在了花丛之中。 阳光折射出半幅彩虹,映着满园的鲜花,美的有些不真实。 姚守握着连溪的手,笑着弯起了眼睛:“跟我来。” 两人穿过花圃间的小径,走到了屋子大门前,姚守没有迟疑的推开大门,眼中意外的闪过一次忐忑。 门后的大厅,像是进行了颠覆式的装修,原本简洁到几乎没有人气的风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居家的风格。 吊灯的色调不在是金属的冷色调,打在仿木的地板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客厅里摆着家庭适用的餐桌,餐桌上摆着彩绘的瓷器和装饰的盆栽,桌子一边还摆着几本食谱,上面夹着各种书签和笔记。 再往左,是一组暖色的沙发,正对着的墙面上有着家庭日常的电视终端,沙发的上空是玻璃幕顶,此时阳光正好,打在沙发上,可以安稳的睡上一个午后。 墙面的组合柜里,摆着各种各样民俗的收藏品,瓷器、木器、布艺、甚至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像是屋子的主人随手布置的。 靠落地窗的方向被改成了一个休息区,由书架将大厅隔断,随意的摆着两张沙发,茶几上还摆着一本没有翻完的杂志。 阳光最好的地方,摆着一把大号的藤椅,上面有着可爱的毛绒玩具和靠垫,两个人睡上去绰绰有余。 连溪的记忆在脑海中一点点的苏醒过来。 那时姚守因为自首被关在监狱里,连溪去探监,那会儿她基本上已经释怀,两人聊天的氛围从来没有那么好过。 —— “我?以后,还是希望成为维兰姐那样子吧。”连溪笑了笑,像所有的小女孩一样,说到自己的偶像,眼中露出一丝崇拜。 姚守放下筷子,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成为星级上将,万人仰慕,征战前线,说一不二吗?” “不不不……我希望和维兰姐那样自强,可没说喜欢她这样的生活。我以后期望的日子,要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长满了花,屋子旧一点没关系,但是布置要温馨,落地窗朝南,摆上一把藤椅,方便我光合作用……” …… 姚守看着连溪的背影,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应,心里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什么难过的。 那会儿,他更像是为了完成自己心中的某种愿望,重新装修屋子,规整院子,学习种花…… 他并没有想过,时间一晃,四五年过去,他跟连溪还能走到这步。 “这里算是我的私产,如果你不喜欢这,我还有不少的存款,可以在别处……”姚守上前一步,看见连溪抖动的肩膀,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眼泪砸在地板上,清晰可闻。 *** 连河被各家记者、私家侦、探狗仔盯得死死的,继坑了一把连溪之后,顺便坑了一遍自己。 就连严泽,也被闹的没办法,最后一头扎进医院,接了一台大的手术。 ——他因为在战争的时候,救治了无数的受伤士兵,事后也救助了很多平民,战后拒绝了军部的吸纳,在一个正规医院挂了名,上班时间自定,工资政府进行补贴。 呵呵哒,记者有本事在酒店里暗转窃听设备,可没本事闯进医院急症室,再说,医生手中的手术刀,也真不是吃素的,真逼急了…… 被战友抛弃之后,连河只能一个人默默享受这样的礼遇,他倒是视频过官方发言人,暗指他们不厚道。 对方呵呵一笑,您老现在觉得我们不厚道了,放我们鸽子的时候在哪?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连河挂完通讯之后,默默地把政府发言部门的整个网络,给搞瘫痪了,复制了一个自己随手做的病毒进去,闹得整个部门人仰马翻。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连河为了甩掉这些人,往人多的地方钻,也不知道是谁开了演唱会,底下人山人海。 歌倒是唱的非常不错,后面话说的也足够煽情,大概的意思是,要彻底退出娱乐圈了,希望歌迷安好什么的……他还没有从人海的这一边钻到那一边的时候,几万歌迷,哭声震天。 连河差不多钻出头的时候,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晰了起来,台上那人妆容精致,着装考究,气质疏离和高冷,标志性的白发正好盖住了半只眼睛。 他看了一眼觉得很熟悉,再看的时候,果然很熟悉。 亚卡。 他果然没死。 *** 连溪哭的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替自己委屈,还是在替姚守委屈。 她抿着唇,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连溪的性格虽然理性占据上风,可是感性起来的时候比较抽,可即使身处星际荒原,她也没有这样哭过,杀人、打架、成年祭……彪悍过,也心虚过。 服软的时候,会拉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就是时隔一年,见到连河,也只是眼眶泛红,就收住了,何尝像现在这样,不做声的落泪。 姚守用手越擦越多,有些不知所措:“小溪。” 连溪哭了一会儿,看着姚守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概因为和姚守走的越来越近,所以在他面前,愈发不自觉的开始矫情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有些嘶哑:“没事,我定时抽风呢。” 姚守刚刚是被连溪突然的眼泪吓到了,现在回过神来,迟疑道:“你刚刚……是因为这屋子?” 原本以为,连溪的性格,会辩解几句,或者干脆装傻卖萌糊弄过去。 没料到连溪点点头:“这么漂亮的屋子,再多哭几次我也愿意啊。” “你还真是……”姚守将连溪拥进怀里,胸膛震动着,声音带着笑意。 连溪靠在姚守的胸腔,感受着他刚刚的迟疑消失的一干二净,敛起的眼帘,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姚守,趁我哥不在,我们去登记吧。”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和姚守,两人之间很难去说清楚,谁付出的多些,谁得到的又多些。   只不过姚守的性格是那样,他宁愿在一旁守护着,也不会在你面前各种招摇。等待着时机,偶尔往前试探一步,如果她表现出一丁点不愿意,他都会往后退几步。   两人开局太过惨烈。   如果说在她身上留下过伤痕,那么,那个伤疤却烙在了姚守心里。   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自责、内疚、感情……即使把自己送进监狱过一次,他这种拧巴的孩子,依旧没有完全走出来。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该主动就主动,感情的事情,本就不该给自己预设一个立场,得跟着心走。   脑子一抽将话说完之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求婚这种事情她都做了,也实在不差这最后一步了。   她更愿意让姚守知道——   她喜欢,就是喜欢了。   她想嫁,就是想嫁了。   矜持是什么,能吃吗?   连溪能清晰的感觉出姚守整个人都僵住了,扣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紧,几乎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连溪静静的靠在姚守的胸前,听着他加快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溪。”   “嗯。”   “小溪。”   “我在。”   ……   一个小时后。   连溪躺在藤椅上,将书盖在脸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她的印象中,男女双方拿着相关证件,到民政局去扯个证就可以了。   所以才会那么理直气壮的要跟姚守去扯证。   可是索兰和地球的习俗完全不一样,这里男女经过配对的原因,女性智商还不够自己做决定,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满足两条。   第一:配对证明。   这个不难。当初在姚守自首案中,她作为证人,已经通过合法渠道,补办了。   第二:女方监护人的同意签字。   也就是说,她真的想要和姚守去登记的话,真跟她没什么事……只要连河同意就行了。   所以,她之前感觉那么良好的求婚,那么信誓旦旦的许诺,那么理直气壮的口气。   ——都是废话。   从姚守的角度看,连溪正罩在阳光之中,后背僵硬着,身体弯成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   他将手中高端着的午餐放在餐桌上,解开身上的围裙,放在椅背上:“小溪?吃饭了。”   沙发上传来闷闷的声音:“不饿。”   姚守勾着嘴角,将连溪跟从地里一样,将她从藤椅上拔了出来,笑着说:“我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红烧鱼,鸡蛋煎饼,肉末青瓜……”   连溪还在垂死挣扎,想七手八脚离姚守远一点:“我早上吃多了,晚上再吃。”   姚守长手一捞,将她捞了回来,扣在怀里:“你不知道很正常,又没什么好丢人的。”   连溪不动了。   “你大概不知道,怎么向监护人求娶伴侣,是索兰高校必修课之一,我当初可是满分结业的。”姚守想到这,笑了笑,“等以后,你哥要找的应该是我,要修理的也应该是我,你担心什么?”   连溪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姚守说的一点没错。   既然死道友不死贫道……连溪瞬间决定把姚守推上前去,好抵抗连河之后的万点伤害。   连溪从姚守的怀里出来,露出一个笑容:“那吃饭吧。”   姚守因为连溪的转变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的问题,姚守的手艺已经青出于蓝了。   连溪这一餐吃的很尽兴,吃完后,她不吝啬对姚守赞美一番,然后很自觉的收拾碗筷进厨房。   家政机器人正打算跟上去,被姚守制止住,孤零零的留在客厅中。   姚守走进厨房,看着连溪在洗碗,就上前捣乱,这里抹一道泡沫,那里抢一个盘子,反正就不想让连溪好好洗碗。   两个人闹着闹着就成打水仗了。   姚守长手长脚,占尽先机,可架不住连溪藤蔓加持啊,两人闹的整个厨房都跟水淹似的,笑声惊叫声顿时在屋子里回荡着。   不过,两人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这么敞开的玩,童心被激起来,谁也没留手。   不一会两人都成落汤鸡,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   洗完澡,连溪换上了姚守的衣服——这种事情,两人在一起的这一年,早已经习惯了。   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姚守正在网上定着她的衣物和相关的生活用品,看见她走来,顺手将光脑关了,接过毛巾替她擦头发。   他的手劲不轻不重,连溪躺在姚守的大腿上,昏昏欲睡。   朦胧间,听见叮咚一声,智能管家从半空中弹了出来。   姚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客厅走进厨房,关上门这才压低声音:“怎么了?”   【主人,有访客。】   姚守:“ai,知道是谁吗?”   【信息库并没有访客的信息。】   “图像传输。”   拟人的智能管家从光幕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门处的景象,身穿军转的青年站在门口,身形挺拔,气质冷峻。   青年似是察觉到了摄像头,微微抬起头,露出帽檐下遮住的大半张脸。   没过一会儿,管家给出了客人自己显露的身份:   王钰宁,特别行动大队的队长,上尉军衔。   ***   王钰宁站在大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亮起的红灯,知道里面的主人此时正在打量着他。   这一年,他时常做梦。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城市,无数子舰兽嘶鸣着,周围到处暗黑的一片,光线就那么一点点的从眼前消失了。   还是幼年的连溪,扯着他的袖口,紧紧的,一直没有放手。   她小时候总是这样,无论是认错的时候,还是讨好的时候,都喜欢拽着他的袖口,一直拽到他不生气为止。   每一次醒来后,他总会怅然若失很久,却没有意料中的痛彻心扉。   而这一次,他得知连溪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对于连溪,他到底是年少的执念,还是因为真正的喜欢,又或者,两者都有。   ……   思绪到这突然断了,他再次抬眼的时候,门缓缓的打开了。   男人有些慵懒的站在门后,身穿着居家服装,一点没有想邀请他进屋的意思:“请问你是?”   姚守,他果然还活着。   王钰宁感受到了姚守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装作没有看见,行了个军礼,将手中的请柬递了过去:“我是特别行动组的王钰宁,这次是邀请您和连小姐参加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时间定在九点。”   “我们会好好考虑的。”姚守收了请帖,视线落在了王钰宁的脸上,这张脸姚守还有印象,却对不上名字,有些疑惑,“上尉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之前一直在边境服役,您大概是记错了。”王钰宁整理了帽子,笑了起来,“话我带到了,这趟任务算是完成了,下午还需要执勤,先走了。”   他透过大门,视线能够看见宅子落地窗前,一道白色身影躺在沙发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姚守回到客厅,捞起快睡到地上的连溪,看见她睡梦中自动玩自己怀里钻,笑了笑。   这才想起来,这个王钰宁,是连溪的青梅竹马。   当初在维兰号的宴会上,这个人还是少年,却以无比熟稔的姿态,比他更理所应当的站在了连溪的身边。   那会他忐忑、嫉妒、羡慕、受伤……可是现在想想,就好像过眼云烟一般。   姚守抖开一旁的毛毯,盖在了连溪的身上,看她慢慢的缩进了毯子中,只露出半张脸来。   毕竟,时隔四五年,他连那个竹马的脸都不记得了。   ***   介于姚守连溪两人掀起的风波。   这次新闻发布会的规模,几乎破了官方的记录,来的人远远超过预料。   最后只能将发布会从室内转到了大厅里,进行重新布置,为了维持秩序,新闻发布会一直从下午拖到了黄昏。   可即使折腾成这样,整个政府大厅,都是黑压压一片的记者和摄像师。   看着周围严密的军方布控和警戒,他们隐约知道,这一次官方已经不想玩虚的——   连溪和姚守到底是死还是活。   今天就可以揭晓了!   各大媒体的主笔们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已经在考虑标题是“英雄归来,忆祁安一周年。”,还是“忆祁安一周年,英雄为何迟迟归来?”   甚至有经验丰富的,早就将稿子写好了,到时候随便修改一下,出去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发表。   而没有资格获得邀请的小报杂志们,则堵在了门口,希望能够成功抢拍到一张照片,好获得头条。   只可惜,连溪和姚守早就通过特殊通道,进来了。   这一次官方没有进行任何的掩饰,当发言人入场的时候,后面连溪和姚守也走了出来。   整个记者会场,显然没有做心理准备,一片哗然骚动后,闪光灯一层叠着一层,照相根本没能停下来,使得连溪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   发布会的流程一成不变,主题围绕着姚守连溪,做了表扬和解释工作。   姚守也大概的讲述了自己黑洞卷入空间,然后被星际海盗打劫,历经千辛万苦回到索兰的事情,中间省略了星际荒原的事情。   然后点了几个事先安排好的记着,做了象征性的记者问答,漂亮而干净的完成了记者招待会。   连溪和姚守只出现在前半场,中途就退场了。   可即使这样,回去的路上,还是被各种渠道混进政府部门的八卦小报的狗仔人员给堵住了。   他们跟主流媒体最大的区别就是,三观早已经被自己吃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就赶着往上问,话筒几乎戳到了连溪的嘴边。   姚守敞开大衣,将连溪裹在怀里,在工作人员护送下,艰难的往前移动中。   “连小姐,你爬上塔尖,是因为个人英雄感作祟吗?”   “姚少校,你如今荣誉归来,对于兄弟杭将军打压姚家的行为,有什么看法吗?你会展开报复么?”   ……   “姚少校,你和连小姐是私自配对,所以才不敢公布于众吗?”   连溪突然停下来,看向说话的男人,她的眼光太有气势,好像穿透了什么,在看着什么。   男人带着黑色的镜框,有些文弱,脑袋上的花株,萎靡着,几乎要枯萎了。   周围的人纷纷让开。   “疑罪从无,欢迎你拿出证据去警署告我们,不然你的每一条指控,我都会控告你的诽谤。”   一板正经说完上面的话,看见周围人的脸色收敛了不少。   连溪又恢复了她脸上挂着的笑容,上前走到男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私人给个忠告——”   “纵欲,对身体不好。”   她话音刚落,男人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连溪收回手,一副“你看,我说的对吧”,她和姚守这一次往前走到时顺畅的多,并没有走多少,便听到身后的剧烈的哄笑声。   眼镜男被同事扶着才稳住,他捂住肩头,感觉到上面火辣辣的疼。   他这段时间,的确因为伴侣的原因,有些过度了……仅仅一眼,连溪就像是看穿了他一眼。   想到这,他眼中闪过后怕,刚刚若是她的再重一分,他的右手估计就要废了。   那边有人后怕不已,而这边,姚守哭笑不得。   姚守一边替连溪系上安全带,一边说:“明天头条应该是‘连溪当场豪言,劝记者少纵欲。’”   连溪听着直乐:“少校同志,我看你可以改行了,这题目精准简练……”   她话说到一半,视线停街边,一袭白衣的男人静静的站着,两人视线相对。   可是一眨眼,他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你哥还是联系不上,估计被记者缠怕了,我已经留言了,到时候让他联系我们。”   姚守正在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并没有发现连溪有什么不对,看见连溪心情不受影响,也笑了起来:“今天也算圆满成功,我们出去吃一顿庆祝下。”   连溪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原有的笑意。   “你埋单,听你的。”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人去的餐厅,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是气氛不错。 有白天的新闻打底,包厢的侍者看见两人,显然认出了,他抑制住拍照的冲动,摆盘的手都在发抖。 末了,等到结账的时候,老板亲自进了包厢,免了两人的单不说,还给了一张最高级别的会员卡。 这莫名其妙的恩惠,两人都有些忌讳,老板笑着说:“两位真要觉得在小店留点什么,不如给个签名吧。” 姚守和连溪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就没有再勉强。 这个时候他们所得到的善意,足以驱逐白天所面对的,或失望,或疲惫,甚至是难过。 出门的时候,姚守握着连溪的手,感觉到她有些冷,将大衣脱下,罩在了她的身上。 连溪抬眼,眼中露出微笑来。 亮着的眼眸,映着整个城市的灯火,可她的眼底,却只有他一个人。 夜市慢慢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两人买了情侣帽,又买了一对平光的眼镜,在昏暗的灯光下,并没有再次被认出来。 索兰的夜市,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花,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电子产品—— 比如会离家出走的机器狗,一旦主人的脾气超过某个值,它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 又比如,可以和你对骂的键盘,一旦你玩游戏超过某种力度,国骂不绝于口的时候,键盘也会很尽职的履行自己的职责,陪你对骂,骂人的词库都是主人平时提供。 再比如,会随着天气改变花纹形状的雨伞,会自动辨别气味的厨具,会满电脑桌乱跑的“鼠”标,会显示出主人心情的记事本,会自动卷起来的地毯。 ……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的连溪兴致勃勃,她买了一个会动的猫耳朵,付了钱后却没有自己带上,而是看着姚守笑不怀好意:“低头。” 她跟姚守差二十公分呢。 连溪这是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了,可惜不知道是保护的太好的原因,还是她天生在这方面少根筋的原因,对于索兰的习俗和常识,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偏差。 说去登记那次是,这次也肯定是。 要知道,索兰的男人,在伴侣面前,自尊心早已经被自己吃了,戴个猫耳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种事情,在大街上……只能算是秀恩爱,别人保管只有羡慕的份,而不会有人会嘲笑。 姚守也不说破,笑着低下头,连溪伸手替姚守戴好,戴了眼镜的他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斯文,配上黑□□耳,居然意外的和谐。 果然旁人忍不住驻足起来,一半泛酸,一半艳羡,在心里炖成一锅,很不是滋味。 在这个点,有媳妇的多半已经回家搂媳妇去了,还来马路上虐单身狗,简直不厚道啊。 姚守当然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好看么?” “好看!”连溪忍俊不禁,垫起脚摸了摸他的耳朵,当然,还缺个猫尾巴,猫鼻子什么的…… “看在我今天这么好看的份上,我们去照张相留影吧。” “哈?”这话题转的太快,连溪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姚守已经握住了连溪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 细数一下,他和连溪,似乎并没有合照。 一张都没有。 夜市尽头,有一台自助的摄像设备,和大头贴类似,却显得高级很多。 在一方米左右的空间里,顾客可以自由的切换整个宇宙的美景,然后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找出不同感觉的照片。 连溪不太习惯上镜头,表情开始有些僵硬,姚守上去就抓连溪的痒痒肉,惹得连溪边躲边反击。 再拍第二组,就显得自然了。 两人玩闹着似的,拍了不少照片,有两人一板正经的,也有放松笑着的,还有抓拍到的……大多都是双人的,也有几张是单人。 姚守现场打印了几张照片放在了钱包之中,剩下的发送到了个人邮箱,准备回去一部分用于打印,一部分用于电子相册。 配套的套餐中,可以用照片打印在马克杯上,不大不小,正适合连溪平时喝喝茶什么的。 于是,出来的时候,连溪抱着两只印上合照的马克杯,还一些映着照片的纪念品,零零碎碎的,虽然不重,可也不好拿。 姚守看见不远处有个饰品小店,对连溪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买个包装袋,拎着会方便一点。” 连溪点点头:“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 姚守走到饰品店门口的时候,回过头,街对面的连溪笑着冲着他扬了扬手。 店门被推开,风铃悠扬作响。 饰品店的老板正在一堆小情侣包给礼物,書*快*言仑*壇听到铃声,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欢迎光临,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视线落在姚守的头上,善意的笑了笑。 不用猜也知道,这位肯定是陪伴侣过来逛夜市的。 “我需要一个盒子,和一个配套的袋子。”他视线落在架子顶层,用手指着一个泛旧的盒子,“这种规格大小就差不多了。” 店老板想了想,从柜子底抽出一个盒子:“这个可以吗?” 姚守扫了一眼,是有机玻璃的,拎回家应该不怕东西摔坏了:“足够了,多少钱?” 付钱的时候,姚守听见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碎了,他起先并没有在意,等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跑了出去。 店老板拿着刚找到的配套袋子,却已经看不见了客人的影子,摇了摇头,继续给人包礼物去了。 姚守站在街边,视线落在刚刚连溪所站的位置。 刚刚印出没有几分钟的马克杯,此时碎片撒了一地,静静的躺在地上。 他看着夜市汹涌的人群,眼底慢慢的神色越来越沉。 *** 狗仔都是职业逃跑人员,逃跑技能已经满点,哪里人少往哪里跑, 再加上腿长的差异,连溪居然一时间没有追上。 这次是她疏忽了,也不知道狗仔跟了多久,又拍到了多少…… 要是往日,她也就算了。 打破她几个杯子,转过头再去印几个就是,倒是没有必要因为这个杠上。关键是姚守带着猫耳朵萌萌哒的样子,肯定拍到了,这要是真让他拿回去,明天早上,全索兰都知道了! 这种照片,当然只能够她一个人回去慢慢欣赏。 连溪理直气壮,跑的速度自然不慢,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体能和体术上的巨大落差,越来愈近。 最后几步,连溪一个飞身,就将对方给踹倒了。 穿着风格有些落魄的男人,抱着怀里的设备,倒在地上,张大嘴巴看着连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扭头就跑。 这架势,他别说打不过了,他就是打得过,也不敢和妹纸动手啊。 在索兰,这可是要判刑的! 这会儿哪里还来得及? 连溪一俯身就将他胳膊扭在了后背,动作不重,但带着火气做起来,也算不上轻,男人倒抽一口凉气,嘴上开始求饶:“连小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您看我也没恶意。” “没恶意你拍我做什么?”连溪将他职业照相机给收了,“这个我代替你上缴国家了。” “别啊,连小姐,姐……我叫您姐还不成么?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您拿走了,我以后怎么办啊?”男人有些慌,“我真的没有恶意,不行您自己看,我只拍了一些街拍,而且张张都漂亮,二位长的跟明星似的……即使发出去也没有负面影响。” 最后一句,怎么听都是胡搅蛮缠了。 不过连溪还真打开看了,虽说是偷拍,可是架不住索兰这会儿科技发达,照相设备好啊,而且这种经验老道的狗仔,算是半个专业性人才,一出手就跟他们这种业余的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两人嬉笑,还是打闹,又或是两人侧目见的对视,抬头时的含笑,捕捉的角度恰到好处…… 比写真照片真实,也温暖的多了。 连溪一边看照片,一遍对着男人说:“你跟踪技术不错啊,一路跟来,连我们都没有发现。” 男人看了自己贷款几年买的设备,有些听不出连溪口气里是讽刺多些,还是就随口说上这么一句。 他想着后面还有一位呢,那位可是行伍出身,等姚守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于是坦白从宽:“姚先生躲避追踪的能力,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的上来,我之所以走到这,是因为有人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我的。” 连溪手顿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一个……”男人刚说出口,却又收了回去,对着连溪谄媚的笑,“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可以把东西还给我?” 还知道讨价还价呢。 “那得看,你提供的资料是不是值你的设备了。”连溪笑了笑,照片已经放倒了最后几张,两人抱着杯子出来。 此时夜色正浓,到处都是灯火的光线,他俩站在街边,像是一对璧人…… 连溪刚勾起的嘴角缓缓的收了回去,在他们身后十米外的地方,一道白色身影,立在摊位前。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我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知道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连衣帽始终没有摘下来过……”男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连溪将他的设备抛了过来,他七手八脚的接住时。 连溪已经从巷子口跑了出去! *** 连溪很少觉得,一个人笑起来,也会这么令人这么不舒服。 两人此时立在街口,街还是那条热闹不已的街,可是连溪却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冷了下来。 她撇开头,在四周看了看:“姚守呢?” “我刚看到在街上寻找着什么,大概去找你了……”亚卡勾起眼角,笑了笑,“抱歉,因为想和你单独聊聊,所以特意将他支开了。” 连溪抓了抓头发,看着亚卡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起鸡皮疙瘩:“爷,少爷,大少爷……你跟幽灵似的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啊?” 剧情怎么又回去了呢,难道不是她把姚守给娶了,然后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了么? “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解释清楚了。”亚卡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连溪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可是——” “我一个字都不信啊。”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听完连溪的话,亚卡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勾起,五官一点点展开……他长的本身就好看,少了原先的假笑,此时居然将这满城的灯火个比了下去。 “连小妹妹,你这样说,哥哥会很伤心的。”亚卡看着连溪,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半真不假的说,“你明明可以再委婉一点的。” 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变脸跟变戏法似的。 连溪无语:“我只是不聪明,又不是傻。” 亚卡的视线在连溪脸上转了一圈,沉默了一下,笑还是那个笑容:“连小妹妹,你以为还会害你么?” 连溪哽住了。 在星际荒原的最后一个夜里,她倒在路上,再次醒来却是在飞船之上,她和姚守顺利的离开了那个流放之地。 后来,姚守说起来过,是亚卡救了她。 无论是不是身怀目的,也不论目的是坏是好,这个人情,是她欠亚卡的。 但是欠人情是一回事,怎么还又是一回事……她已经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和姚守一路走来,将来只要没有意外,也会这么一直走下去。 任何有可能打破这一切的事情,她都不想去趟,即使只是“可能”,都不行。 连溪的表情所表达的拒绝太过明显,亚卡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苦笑道:“连小妹妹,这个世界,我最不可能伤害的就是你……” 这话太像电视剧里的台词,而且是那种永远无论多优秀,都混不到男主位置,直接被编剧炮灰拿来赚取观众眼泪的男二。 听着太蛋疼了。 即使没蛋,也疼。 她都快被整的没脾气了:“大哥,你绕了这么一圈,如果是还是为了说这个,那么我还是那句话,你那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一念往生,一念复生……你如果不愿意,这世界上谁也不能逼迫与你。” 亚卡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笑容未变,从怀里逃出一只纸盒子,一面是透明的塑封,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的干花。“可是世界终究不能时时都如你所愿,这支花你带着,如果改变主意了,或者想要找我,把花给点燃,闻到的小可爱们,就会通知我。” 连溪往后退了一步。 亚卡跟着上前了几步,直接将花塞到了连溪的手上:“你会用到的,我有预感,连小妹妹,你要相信我” 连溪哭笑不得,她这辈子收到过的花,着实不少,但是没有那一束是干花,也没有哪一束是强迫自己收下的 亚卡神神叨叨的样子让连溪喜欢不起来,她耸了耸肩:“你也得相信我,我一点不喜欢你送的东西和你的预感……” 连溪话没有说完,亚卡突然一把抱住连溪,一秒钟就离开了,末了眨了眨眼睛:“我看某人不是很爽,所以做一件让他不爽的事情,让我感觉很爽。” 亚卡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姚守的声音:“小溪!” 亚卡对连溪笑了笑:“连小妹妹,下次再见。” 说着,他转眼间没入了人群之中,明明那么显眼一个人,却能将自己的气场彻彻底底收住,几乎和人群融为一体,很快的消失在了眼前。 “小溪!” 她回过头去,熟悉的身影小跑着往这边过来,中间隔着的人流太多,他的速度并不快。 夜色下,连溪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知道他肯定找的肯定很焦急,连溪低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要是心灵感应技能还在就好了 等他走近些,连溪才发现姚守嘴唇发白,眼底的惊慌,还没有彻底收起来。顾及这是在大街上,姚守克制住自己想拥连溪入怀的冲动,脸色越来越冷。 姚守扣着连溪的肩膀,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眼后,没有发现哪里受伤,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视线看向亚卡离开的方向,目光晦涩不安:“是亚卡?” “他这次来,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有些不太明白……”连溪自己也是一脸疑惑,他花那么大力气,就为了送自己一束花? 说到这,她很自然的去拉姚守的手,被姚守反过来握住,紧紧的,连溪发现他手心都是汗水。 连溪安抚似的在他手心里画圈圈,果然感觉到姚守情绪平复了不少:“话说,他是怎么引开你的?你的作风,不是应该在原地等么?” “是我疏忽了,我闻到你的味道,所以直接就朝着花香的方向赶了去。” 要不说关心则乱呢?ks 姚守是跑到一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星际荒原,连溪作为一个受全民保护的妹纸,大街上如果被掳走了,那么整条街估计早就乱了! 怎么可能一点没有动静?所以立马就回头了,果然,连溪还在原地。 “你呢?刚刚是……” “糟了!”连溪突然大喊一声,突然朝着小巷跑去,“照片!” 等再跑到小巷,别说照片了,连鬼影都没有了。 连溪捂脸,她觉得过了明天早上后,已经没脸去见姚守了。 *** 连溪上完卫生间回来,低头系安全带。 姚守侧过头来说:“你哥刚刚联系过来了。” “我哥怎么说?” 姚守挂断通讯器,解释:“说严医生那出了些问题,他要过去看顾几天。” 严泽接了个大手术,因为技术过硬,硬生生将一个成功率不到三成的手术,给做成功了。 病人是联邦德高望重的军校校长,学生遍布名流政要,因为后续还有一场手术的原因,软硬兼施的将严泽做手术整个团队都留下了。 倒也不是针对严泽。 连河过去看顾几天,是怕下头出现某个不知轻重的兵痞,也好挡一挡。这种搭档,他们都快配合十年了,早就轻车熟路。 连溪愣了一下:“问题严重吗?” 姚守笑了笑:“我已经跟我家老爷子提过了,他说会帮助看顾下,你放心……这种事情,即使失败了,他们也不敢迁怒。” 见连溪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姚守直接岔开话题:“你不少要补一个通讯器么?我记得隔壁街就有。” 连溪刚来这个世界时,很排斥这个世界,连带着对超科技的东西,都相当的排斥。 也就没有养成携带光脑终端的习惯,再加上祁安沦陷,星际荒原,星际海盗洗劫……她细数一下,已经有差不多两年,和通讯设备绝缘了。 最近事情太多,她连补办的心思都没有起过,这两天和大河联系的,反而是姚守。 原本她也没有多在意,姚守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经历过这一晚之后,姚守说什么也要给连溪重新配置一个,最终看了看,给连溪挑了个不容易掉落的封闭式手环,少女款,粉色还带有印花。 姚守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款式的黑色手环,自带家长监护模式。 ——这种手环式的光脑终端面向的是没有配对过的少女,出了光脑的基础功能后,自带定位、报警、求救、问路功能……只要家长监护模式开启,姚守可以随时随地知道连溪的位置。、 这是基本上就是家长和女儿绑定的,配对过的情侣,且不说她们的智力会不会走丢,单就自带心灵感应功能,这一款实用性就不大。 看他们挑选完,专柜的老板,从柜台底下找出一个铁匣子来,里面装着五彩斑斓的糖果,他抓了一把递给连溪:“小妹妹吃糖。” 这待遇,连溪倒是很少享受到,她本身就喜欢甜食,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店家很会做生意,接过糖果感谢:“谢谢老板。” “冲你这句话,哥哥给你们打八折。”年轻的老板笑眯眯的说着,转头就对着姚守夸了夸连溪:“您闺女不仅聪明,还乖巧,一点都不吵闹呢。” 姚守:“……” 连溪捧着一捧糖果:“哈哈哈……” 这种事情无论经历过多少遍,姚守都不可能适应。尤其是身边那位,笑的乐不可支,一脸促狭的时候。 姚守拉住连溪的手,将她拖到身前,抬起连溪的下巴,动作熟练自然的就印了上去。 姚守为人极为自律,这一吻只落到了连溪的额前,却有力的表达了归属权。 他就是强有力的盖了一个戳,告诉别人,这是我的女人。 那些心酸满腹,那些患得患失,那些心底时不时钻起来咬自己一口的暗黑……至此远去。 此生,自当携手与共。 无论贫富,无论荣辱,无论爱恨。 付钱的时候,老板用的是全价,并没有实现他打八折的诺言。 连溪下意识问了一句:“老板,不是说好的八折么?” 老板:“呵呵,刚忘了,这一款最近涨价不打折。” 秀恩爱的人需要打什么折?不加税都难以平民愤…… *** 杭跃在姚守门前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玩嗨的小两口。 这个时段,整个索兰都快被两人的消息掀翻了,他们小两口还能够玩的这么尽兴,从侧面来说,两人倒是挺相配的。 两人从陆行车上下来,有说有笑的,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包装袋,看起来应该是去逛街了。 姚守看着瘦了不少,也能看出吃了不少苦,可比起以前那副半死不活,笑起来跟玩偶似的时候,活得更像个人了。 姚守一边开门一边说:“我们进去聊……” 杭跃手中点着一根烟,看了连溪一眼:“我等会儿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连溪很自觉的接过姚守手上的杂物,她多看了一眼杭跃,这里光线太暗,并不能看清什么,只能隐约的感觉他头顶的花株不是特别精神。 “我记得家里的家政机器人没有能量了,我去给它换能量盒,你们聊。” 姚守点点头:“厨房还有吃的,你如果饿了,热一下吃点。” 目送连溪进门之后,姚守转过身看向杭跃,前两天见他的时候,他脸色本就不好看,今天不知道是路灯的关系,还是什么原因,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怎么不事先联系我?”姚守挑眉,“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国葬日开始部署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睡好觉。”杭跃垂着眼帘,敛住眼中疲惫的神色,“有些话不当面说,说不清。” 姚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紧了:“什么话,非得当面说?” “原本想,你若是早点回来该多好,可现在想来,这个时候出现时机更好。”杭跃抬眼,露出一个半是悲伤半是洒脱的笑容来,“我如果死了,我手上这一批人,你愿意接么?” ☆、第127章 夜风正凉,杭跃的外套在风中上下翻飞,暗色中,妖兽看见杭跃点着的烟明明灭灭。 姚守抽掉杭跃嘴里叼着的烟,扔在地上,低头脚尖在地上重重的碾了碾。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再抬头,姚守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到底出了什么事?” “生病了,手术成功的概率很低。”杭跃说的有些含糊。 杭跃这人杀伐果断,总揽全局,说一不二,一直是将领的最好人选,随着他位置越来越高,底下赶来依附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谁都知道,他的嫡系部队才是他手中的王牌。 他们从一支地方军十三年成为了联邦的玩牌军,都是杭跃和姚守一手带出来的,那时候为了军费,两人曾经给当地富商陪过笑,也被上级部门做过冷板凳,甚至两家老爷子都冷眼旁观。 走到现在,他们荣耀无二,不仅立下赫赫战功,也因为各种事情得罪过无数的人。 可只要杭跃还活着,那他们就是一把利刃,有杭跃为他们保驾护航,为他们掠阵……可一旦他死,杭二宝根本撑不起杭家,老爷子年事已高,早已经退出军界。 他的嫡系,会被各种派系瓜分,蚕食,这还是好的情况……更差的是,只要有人从中作梗,只要随随便便一场战役,就能将这个王牌军彻底打残了。 姚守显然是最适合接手的。 姚守有声望,有军功,对待嫡系的感情,不比杭跃自己差,这一次,姚守如此高调的回来,只要他从中推一把,老爷子推一把,姚家家主拉一把…… 姚守最少是个少将。,他还年轻,再给他几年,未必不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种事情本来不用挑明的,授勋、升职,然后一切自然而然,可是今早姚守往上递了退役申请。 “什么时候的事?”姚守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路灯上,眼眶有些泛酸。 “两个多月了,手术在半个月后。”杭跃口气很平静,很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波动,“他们什么脾气你知道,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压得住,我不希望他们折在别人的手中。你的退役申请我给拦下了,如果你愿意接手,趁我还活着,可以推你最后一把。” 姚守的注意力显然不再这,他抿着嘴唇,眼角眯起,转过脸去,背靠着大门:“我不喜欢在非战场的地方,听战友交代遗言。” 杭跃反而笑了起来:“生死有命,更何况成功率也有两成以上,听说给我找了好的医生,成功率能提到三成以上。” “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死。”姚守勾起嘴角,“这么多年,我替你收拾烂摊子收拾的够多了,你要是死了,那就让他们散了好了。” “很抱歉,我这次主要是来通知你,你的意见只是参考。”杭跃耸了耸肩膀,笑容洒脱,“当然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 “我说过,你结婚我给你当伴郎,替你做司机……” *** 连溪将买的东西规整好之后,姚守推门进来。 姚守虽然还是笑着,可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这种情绪太过明显,以至于连溪隔着老远就感觉到了。 他一上前就把连溪拥进怀里,下巴放在连溪的肩上,让连溪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怎么了?”连溪迟疑了一下,脸色白了起来。 “没有什么事情。”姚守声音显得很平静,“我退役申请书被打回来了,短时间内,大概是退役不了了。” 这件事姚守曾经提过,他本身对职业前途并没有什么企图心,这些年为了军队,该做的都做了,经历了这么多后,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和人生展望,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退役。 连溪支持他对自己的任何选择,无论是继续为联邦军效力,还是选择退役。 所以杭跃今天,是为了说这件事么? 连溪松了一口气:“有个过渡期也好,你之前的生活都是围绕着军部打转,真的立刻退役了,未必能够适应。” 姚守没有说话。 夜里,连溪从梦里醒来,姚守并不在床边。 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了,夜风正凉,风吹起窗帘,露出了阳台上立着的修长影子。 连溪一下子醒了过来,她下了床,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拖鞋,光着脚走到了阳台上。 连溪很少见到姚守这个样子,半倚在角落的墙上,看着天空,脚边是一堆燃尽了的烟头,听见动静,他下意识回过头来,夜色中,连溪有些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外漏的情绪,低沉、复杂,甚至是悲伤? “我吵醒你了么?”姚守想上前,但是想着自己一身烟味,又停在原地,“对不起……” 连溪上前几步,双手还在他的腰上:“没事,没有大河管着,我明天可以睡到中午。” 姚守指尖插丨入连溪的发间,感受着她发质的柔软:“连溪,我们结婚吧。” 连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想问的话吞了下去,随即点了点头:“好。” *** 结婚这种事情,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姚守还好说,娶个媳妇,无论摆在哪一家,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极少有人反对。 更何况,他以前在家,他想要怎么做,基本上就会怎么去做。你不答应,没关系,我早已经自立门户,你的意见仅供参考。 现在,他那个尖锐别扭的性格被连溪磨掉了大半,可骨子里的作风并没有产生改变。 姚家几个叔叔有时候见了姚守,都想绕路走。 现在麻烦的是连河这边。 姚守看着伫立在门口不动的连溪,低头:“小溪?” 连溪咽了咽口水,拉着姚守的袖子:“我哥如果揍你,挨不住了,你千万记得要跑,别管我……” “这你就不懂了。”姚守笑了笑,一板正经的说,“如果你哥要揍我,我务必要原地不动,他打完左脸,我自动伸出右脸……这样,以后我娶了你,他就不好意思翻旧帐了。” 连溪翻了一个白眼,被姚守这一闹,连溪心中的紧张感缓和了很多。 姚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进去吧,放心,有我呢。” *** 这是一个内部的医院,其实说医院也不全对,这基本上就是研究室和临床医院的合体。 对面,巨大的玻璃大楼,走廊没有小跑着的医护人员,也没有自己散步着的病人,巨大的楼层里,隔出无数个透明的玻璃室,里面的人穿着专业的服装,或对着光脑,或对着试管,或对着显微镜…… 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虽然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可是连溪还是能感觉到里面的肃穆。 他和姚守所在的地方,倒是平常的多,有点像军区医院,里面的医生白色大褂里面还套着件军装,虽然比起正规军还是有些文弱,可比普通医生多了几分英气。 两人顺着走廊往前走,一个穿着医生服装的帅哥在走道上等着,和别的医生气质柔和不同,他身材笔直,硬生生把一身医生大褂,给穿出了锐利的味道。 连溪在一瞬间没有认出来,直到对方走过来,连溪才发现,有些不可置信:“大河?” 连河也觉得身上这身衣服有些别扭,所以走起路来感觉很维和,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连溪侧过头看了一眼姚守,连河瞬间明白了,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吐了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两人才跟着连河往里走,电梯到了17层后停下,从走廊绕到另外一台电梯,再上34层,期间三人做了三次检查,两次门禁解锁。 直到在一个房间门前,连河这才松了口气停下打开门:“到了。” 休息室配上下床,独立的书柜和浴室,有些像宿舍,看着简单但是样样不缺,窗台上甚至还养了几盆花,严泽喜欢的品种。 “严哥呢?” 连河坐在椅子上,扯开领带就把衬衣领口解了,边解扣子边解释:“去开研讨会了,他一天会议比吃饭还准时,早中晚,从来不落下。早知道他活的这么好,当初一堆军痞摸上来要将他带走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过来……” 其实医院的禁制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他不喜欢束缚,却又因为误打误撞闯进来,被当场给逮住了……他倒是可以带着严泽马上就跑,可连溪怎么办? 本以为会坐牢什么的,后来不知道谁压下了,他不仅平安无事,还被军方给看上了。 所以,只能暂时给医院打工,给他们优化下系统什么的。 信息部那个老头子,现在一天一趟雷打不动的过来招安,他是黑客好不好? 有没有一点自保的意识?(虽然那点意识对他也没什么用。) 连河又不能翻脸,烦都烦死了。 等连河抱怨完,这才记起来自家妹妹是来找自己有事的,他吐了一口气收住话茬,扫了一眼两人:“小溪,你今天来是?” “大河……”连溪第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连河打断了。。 连河笑了起来:“小溪,你只要不跟我说,你要和少校同志在交往,其他事情都好说。” 说完,看着姚守的眼光有些带着审视,也带着挑衅。 连溪的气立马就蔫了一半:“我和姚守……” 姚守从容的站了起来,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希望您可以将小溪嫁给我。” 语气,动作,神态……没有一个不到位的。 连河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这是想绕过坑,直接就把白菜拱了啊。 有想过他这个挖坑人怎么想么?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连河对姚守的印象,只能算得上一般。 他忘不了从星际荒原回来的时候,连溪的样子,眼底的仓皇和恐惧,无论什么笑容都没能掩藏住。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都会笑的像朵太阳花。 那会儿,他甚至想过,如果男方真的对连溪造成巨大的伤害,他不惜亲自手刃对方。 事实上,他也做了,虽然阴差阳将杭跃误认为了连溪配对的男人,可以看出,当初他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好。 兜兜转转,几年过去了,很多心情都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原本以为不会再交集的人,再一次因为命运,牢牢的绑定在一起。 严泽曾经说过的,关于宿命信仰者所坚信的轮回,他是不信的,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命运这两个字,的确连解释都解释不清。 不同的人,时过境迁之后,有了不同的看法。 姚守性格沉稳,有些别扭和墨守成规,大概因为家世和一生教育所致,他的责任感远远超过同龄人。对待联邦是这样,对待军队是这样,对待连溪也是这样。 要说以前,姚守对待连溪的态度,更像是在面对一种责任,虽然生活的柴米油盐,缺乏责任不可行,可是两人的生活只有责任,相处疏离客套。 这种男人要他有何用? 可目前,看过来……姚守的变化太大,他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桎梏,好像都消失了。 两人之间一回眸,一对视,周围都恨不得往外冒粉红色泡泡。 连河本想多观察一点时间,也规划好了怎么挖坑,好让姚守跳跳,等到他明白小溪的珍贵和好的时候,再“勉为其难”的答应他。 这个阶段,怎么也得一两年吧。 可现在跳出来是什么意思? 每个家长都有这个感觉,如果自家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一起做坏事,那一定和自家孩子关系不大,终其原因,肯定是 “你再重复一遍?”连河目光的冷意一点都没有掩饰,头顶仿佛乌云笼罩,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姚守早就料想到了连河的反应,单腿跪在了地上,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之上,行了一个军人最高的礼仪:“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做一个合格的伴侣,无论生死,无论福祸,无论荣辱!” 这种礼仪,代表着彻底诚服的意思,有的军人一辈子甚至都不会有机会做一次。 连河脸上有了一点动容,视线从姚守身上转到连溪的身上:“你怎么说?” 连溪考虑自己要不要跪下去,可是行军礼对连溪来说好像有一点不伦不类,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连河的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哥,你不是一直嫌我又蠢又笨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人眼瞎看上我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没见过这种情况下把自己骂进去的。 杭跃半低着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两人的笑容,看在连河眼里,刺眼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再蠢再笨,也是我养大的!” 正准备发飙,最后因为连溪小心翼翼的表情,顿了一下,生生压制了。 他坐在椅子上,撸起袖子,对连溪说:“你先出去下,我要跟少校阁下深度聊聊……” 连溪看了一眼还半跪在地上的姚守,知道自己留在这,肯定会加剧连河的怒火,衡量了一下,果断将姚守被抛弃了。 “那……我在外面等你们,你们如果聊完了,记得叫我。” 她走出门口,带门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啪的一声,就将门给关上了。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连河将另外一只袖子,也挽到了肘部,听到干脆的关门声,升起的火气终于消了一部分,等下动手他可以考虑轻一点。 *** 走廊的空气有点闷,再加上室内噼里啪啦的响动,连溪有些不愿意呆在门口。 她走到不远的空旷地方,有通明玻璃从上照下,阳光打在她身上,让她刚刚紧绷起的神经慢慢舒展起来。 她选了一个面对窗的位置,背着墙,低着头,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脸上慢慢露出一些不安来。 连河的反对情绪,比自己料想的要严重的多。 这种情况下,为了姚守好,她也摒弃和稀泥的想法,把姚守同志给卖了,然后抱紧大河的大腿……这样反而不会火上浇油。 大舅子和妹婿……真的算起来,也能算是天敌。 因为上次的坦白,两人的感情已经进入了稳定期,结不结婚反而不怎么重要了,最明智的选择其实就是水磨工夫,让两人的关系,一点点的融入连河的生活。 顺其自然。 这么突然的决定,难免会引起连河的反弹。 可姚守不像是会冲动的人,他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结婚也肯定有什么在其中催化了,连溪捋了下时间轴。 不管是杭跃还是姚家…… 只希望自家老哥看在自己这么识相的份上,下手稍稍轻点。 她简直都要为自己的觉悟点下赞。 溪正在思考的时候,不远处的电梯口大门打开了,医护人员推着推车从电梯间里出来,或许病人到了生死关头的原因,医生跑步的速度很快, 在医院这应该是非常常见的情形,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他们速度太急,连溪下意识贴在了背后的墙上。 推车匆匆的从自己眼前过去,连溪的视线落在病人的头上,花株从根茎里面透出黑色来,密密麻麻的裂纹爬满了整株花,花苞已经枯萎,要不是叶尖还残余部分黄褐色,这株花几乎就像是已经死过去了。 就刚刚经过她的面前的时候,病床上的人突然抽搐了起来,猛然睁开眼睛,视线混沌没有焦距。 可连溪知道,他在看她。 这种场景,连溪有些似曾相识,等到她想仔细看去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离开了。 连溪好像抓住到了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有抓到,她带着疑惑跟上前去, 推着推车到了走廊的尽头,打开里面的一间手术室,她刚走到的门口的时候,对方的医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时间浪费,刷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然后玻璃门自动变色,里面的清醒已经看不清了。 可连溪似乎还能闻到那种味道,*了的花的味道。 这种味道,她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记忆在脑海里翻腾了一周,好像就快抓住头绪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溪,你怎么在这?” 连溪抬头,回过神来,对上严泽关心的眼神,解释说:“大河和姚守在屋子里谈话,我走远一点,不容易碍事。” 严泽此时大概开完会回来,手上抱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堆资料书籍和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大概没怎么休息好的原因,他消瘦的有些厉害,眼底都是青色。 他稍稍一想,就大概猜到了什么事,推了推眼镜说:“你哥那性格,越迁就越别扭,现在说开了也好。只是,无论是别扭还是不舍,你哥的感受只是暂时的,而你的幸福才是一辈子的事情。小溪,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我想了想,这辈子除了他,我很难再遇到另外一个男人,会让我觉得安心,让升起,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连溪耸了耸肩,笑的有些促狭,“要不,严哥你嫁给我也行啊,你看你不仅长的帅,医术也高,脾气好又多金……” 严泽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敲了敲连溪的小脑袋:“你就胡闹吧,看你哥回头怎么收拾你。” 连溪:(* ̄▽ ̄*) 傻笑着没有回答后,连溪看着严泽怀里那一堆东西,伸手接过严泽的档案,“严哥,我替你拿吧,我力气大。” 严泽正想回绝,听到连溪又补了一句:“里面估计还得有好一会儿呢,再说,你抱着东西,到时候也不好劝架不是……” 严泽终于大笑起来,眼底的神色慢慢复杂起来。 连溪就是这样,她能够在任何气氛,任何情况下,都能过细致的观察到别人的情绪,然后很自然的调节气氛。 她这样的性格不是说不好,只是活着,总会有些太累。 想归想,他没有再纠结,将足有二三十斤的盒子递给了连溪,然后清了清嗓子:“看在你给我抱东西的份上,我替你进去劝架好了。” 连溪点点头,看着严泽走向休息室,视线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盒子,盒子盖子合的很严实上,只能从侧面透明的部分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大概是整理的有些着急,里面很多资料都是乱叠的,不少病例反放着。 有一张病例反折了一个大角,贴在了侧面透明面上。 病情描述那一栏,写着“……麻醉抑制剂抗体生成,抗药性不断增强,需要尽快进行手术……” 病情正上方,具体病人信息被遮挡住了,只露出角落里的照片来。 这人,她很熟悉。 杭跃。 他生病了么? *** 严泽敲了几遍的门,并没有什么回应。 伸手握住扶手,也没能开门,里面是反锁的。 所以—— 他在连溪无奈的眼神中,从口袋中,掏出了钥匙。 门顺利被打开,可是里面的情景却让门外的两人都愣住了。 地面上的小东西散落了一地,白色的墙面上留着几个脚印,花盆碎了一个,泥土散落了整个窗台…… 姚守坐在沙发上,正在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他姿态优雅,脸上没有任何伤口, 而他的对面的椅子上,连河连同椅子绑在了一起,一脸不想动弹的样子。 他面前甚至还放着一杯泡好的茶,里面升腾出袅袅的雾气。 姚守看了连溪一眼,露出笑来:“大哥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连溪:“……” 你如果不把大河绑着,我会更相信你一点的。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将姚守拎出来揍一顿。 这样的想法,连河毕竟酝酿了太久。 无论是连溪之前所遭遇的,还是现在因为姚守这么大张旗鼓的提亲,每一条,都让他觉得不爽。 可是真动起手来,他更加生气了。 姚守自始自终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他态度诚恳的无可挑剔,你打他左脸,他甚至伸出右脸给你打。 可他又不能真的肆无忌惮下黑手,真打死打残了,头一个难过的,肯定就是小溪。 所以打了一会儿,跟揍沙包似的,连河反而越揍越来气, 等缓过来之后,姚守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怨怼,他直起了身体,脊梁骨笔直,头却半垂着。 最后一拳击在姚守的腹部,看着他如同虾米似的弯起腰。连河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停了下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摆在了正中央的桌子上。 “你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保护小溪?”连河语气里压着火气,他将自己的外套也脱了,只留身上的一件衬衫。 他将手握成拳头,指节噼里啪啦作响,直视着姚守:“是男人就陪我打一场,如果你能在茶水滴水不漏的情况下打败我,你所求的,我答应了。但是,你如果没赢,或者茶水被你打翻了,刚刚那番话,过几年你再跟我说。” 姚守擦掉嘴角的血渍,看着连河身上突然升起的气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在去星际荒原之前,这样苛刻的条件,他能跟连河打个平手,都算是走运了。可是星际荒原这一趟,他所获得的太多,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体术上的。 “谢谢。”姚守话音刚落,整个人突然跃起,抬腿就是一记腿鞭,将连河挤到了角落之中。 角落的空间是最大的,虽然也只能勉强让两人有一点点的行动空间。 姚守的体术感悟来源于最一线的战场,风格凌厉,招式利落,军人的团队合作,让他的格斗更多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连河的体术磨练与一场场的黑市格斗,风格诡异刁钻,他没有同伴,出招迅速,躲避更加的迅速,攻守皆没有什么破绽。 这两种风格对上的时候,很难去判断到底孰优孰劣,但是容易知道的是,两人体术共通的地方更加的多,冷静,果断,速度优势,经验丰富…… 两人招招相对,拳拳到肉,狭小的角落里,你来我往,在没有损坏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短时间很难看出谁占上风。 两个在体术上皆有造诣的男人,速度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凌厉,打斗也越来越酣畅淋漓。 渐渐的,两人反而将原先的目的给忘记了,渐渐沉入了这一场绝对高规格的体术格斗中。 这是一场真正的,关于男人的格斗,连河什么黑手段都没有用,单靠体术,自然逊色于军人世家的姚守。 渐渐的,连河显露出败象来。 几分钟后。 连河心底暗叹了一口气,心里承认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于是,他视线扫了一眼桌子的方向,挨了姚守的一圈之后,将姚守逼退。 自己却朝着桌子的方向而去。 可是他还没能靠近桌子,就感觉到了金属丝从后方缠了过来,直接束缚住了他的双手。 姚守并没有怎么客气,他伸手将连河绑在了椅子上,顺手将椅子往后推了两米。 连河就是踮着脚想去破坏桌子,距离也不太够。 “希望您能遵守承诺。”他神色平静,再一次单腿跪在了地上,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之上,再次重复了一遍誓约,“我以索兰的名义起誓,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做一个合格的伴侣,无论生死,无论福祸,无论荣辱。” 连河:“……”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了。 **** 第二天,姚守从老宅回来。 连溪坐在地板上,屋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剪刀,胶水,卡纸,相框,还有照片……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 他笑了一下,半蹲在地上,看着连溪手上忙着:“你在忙什么?” “我翻了一下,有很多你以前的照片,有小时候的,也有军校和军队时候的。就打印了出来,想按照时间轴,把他们放在大的照相框里。”电子的终究没有纸质有质感。 “哪天我给你做一个。” 连溪笑了起来:“我小时候的照片,我都没怎么见过,一直在大河那,他说我小时候长的可难看了,包子脸,眯眯眼……哪像你小时候,帅的一塌糊涂,傲娇的小正太。” 姚守从身后抱住了连溪:“我现在呢?” “新出的梦中情人排名你看了没有?你现在已经正式打败了杭跃,成为了第一名。虽然是热度效应引起的,可是没有个一两年,他怕是赶不上你了。” 不知道是哪个词影响了姚守,他搂着连溪腰的手紧了紧, 她停下手中的活:“你今天喝酒了?” “唔。”姚守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老爷子知道我们的消息后,非常开心,杭跃的父亲也在那,长辈在,不免让我陪着喝了一点酒。老爷子让我问问你,明天愿不愿意一起吃饭。小溪,今天我也开心。” 他语序有些颠三倒四,透露出的倒是真的开心,却又夹杂很多的焦虑,不知道是不是连溪太过敏感,她似乎能够看出他的喜悦都流于表层,更深层次的复杂她看不懂。 “好。”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她突然不想说话了。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沉闷,连溪低着头,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 姚守的酒慢慢醒了过来,从昨晚到今天,无论是杭跃找上门,还是他抽风似的要结婚,她从来没有多问自己一句。 她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早就看出了其中的异常。 索兰的教育,让所有的男人都成为了一面盾,对外无坚不摧,对内小心翼翼。 无论是教材还是经验,无论是教育导致还是观念使然,只要是有责任心的男人,通常不会把外面的烦心事告诉妻子。 越年轻的伴侣,越这样。 配对后的伴侣像是一张白纸,她需要一点点的构架自己的世界观,自己的认知,自己的眼界……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一蹴而就,在女性能够拥有正常成年男子的认知后,男人们才会有选择的将一些大事和妻子商量。 索兰男人觉得:这有问题么?花,当然是需要呵护的。 姚守从点点滴滴中找到对连溪的定位,她是不一样的。 “有些话,我其实是没想好该怎么说。”姚守深深的吐了口气,似是也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闷,“杭跃生病了,他昨天跑来说,因为手术概率太低,他或许就要死了。” “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配对失败了,那时候我们俩还都在地方军队服役,我身边朋友并不多,杭跃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他听到消息后,就从基地直接飞到瑞霄。走之前就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妖兽,这一次真的没有什么,再过两年你的军功足以兑换第二次机会。到时,我杭跃给你当伴郎,替你开车接新娘,替你写请帖……” 连溪想起了医院中看到的那张病例,再想到他头上那朵并不是很好的花。 “严哥做手术的话,杭将军活下来的概率是多少?” “三成。” 连溪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这人生还真是福祸难测。 *** 连河看着桌上薄薄的一张纸,拿笔的手正在颤抖着。 婚约契书,他只要在这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小溪就不再只是他的小溪了。 她有了疼爱自己的丈夫,以后也会有可爱的孩子,围着自己的小家打转……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小溪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她会因为一块糖笑,会因为自己的逗弄哭,夜里害怕的时候,也会不管不顾的拍着他的房门。 “大河……”连溪看的有些难受,甚至有了一种回头不登记的冲动。 连河闭上眼睛,再睁开,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我没事。” 再去签字的时候,没有任何停顿,在监护人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员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无论配对的男方有多么的优秀, 笑着对连溪姚守送出祝福,两人的合照被录入之后,配对证明被永远存档。 光脑闪了闪,两人的信息页面同时更新,财产所有者智能变更,两人的□□绑定,还有一系列相关的信息变动。 ——这就算成功登记了。 从此,她也姚守的关系,在法律上有了新的定义。 三个人在一种还算和谐的气氛的情况下吃了晚饭,连河只有半天假,因为协议的关系,他不得不在天黑前回去。 连溪有些舍不得,她回来后,和连河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一天。 以后,连河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新的目标……两人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连河能感受到连溪的情绪,给了连溪一个熊抱:“你的婚礼我可能不能参与筹备了,可是婚礼的当天,我一定会牵着你走向证婚人。”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连溪登记了之后,才正式的去姚家拜访。 这在索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妹子在配对之前智力不够,配对之后常识也得一步一步的学,人多的场合,会让多数的妹子感到害怕。 所以,并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定,妹纸在什么时候必须去见男方家庭成员,相当大一部分人是在婚礼上,才得见了新人。 不过,当初刚刚认识维兰女王那会儿,她带自己参加过老爷子的寿宴,双方对彼此,也算有了最初的了解。 两人到达姚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姚家复古的宅邸前,挂着的两盏六棱柱形的“灯笼”,海蓝色,将门前的一片空地照的明亮如昼。 姚守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绕到后副驾驶的位置,替连溪开了门。 连溪掩饰的再好,眼中还是透露出了些许紧张,他微弯着腰,将手递上了前:“我美丽的姑娘,我有幸做你的向导么?” 见连溪将手递过来,他轻轻握住,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女士,您的美丽,这满园的花朵,恐怕都要嫉妒了……” 吻完就不放了,姚守的手指在连溪的掌心中捣乱。 他今天穿的是礼服,剪裁非常修身,配上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帅的一塌糊涂。 偏偏又搞怪,一板正经的调戏连溪,惹得连溪不禁乐了起来,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碍事的姚守:“你又闹我,让开一点,我自己下车。” 姚守顺势往旁边一侧,脸上带着笑,抓着连溪的手却没有放,牵着她下了车。 下了车后,连溪看着眼前复古的大门,刚刚升起的紧张慢慢的消失了。 姚守并肩跟连溪站着,他拉起连溪的手,让他挽住自己的手臂,脸上恢复了原有的温润笑容—— “我们进去吧。” 客厅里,灯光要比往日明亮许多。 姚小七已经伸出头看了几次,被老爷子瞪了一眼不由得缩了回来,一边低头和餐巾做斗争。 客厅里坐着的人并不多,可是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的人一个没有出现。 姚守在祁安一战成名,只要以后不叛国,平步青云那都是最基本的事情,以后在姚家,姚守所拥有的话语权远超过几个二代叔伯们。 在这样的背景下,姚守带着伴侣和家人见面,被排除在外的人,基本上已经被排除在了姚家的权利核心。 比如他那个有些沽名钓誉的老爹。 姚小七想到这,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姚守还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老爷子在家就是一言堂,往正中央一坐,只要脸没有露出笑容来,大部分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看见最得宠的姚小七都因为一个眼神消停了,其他人不用点名,自动消音。 客厅徒然间寂静无声。 于是,当门外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也显得格外的明显。 两人走近大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们身上,虽然现在新闻媒介上,铺天盖地都是两人的消息,真正亲眼见到,感受截然不同。 可在场的很多人,尤其是刚刚从外地赶来的几位,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见到姚守。 他以前无论怎么笑手段如何圆滑,身上总笼罩着疏离和淡漠,被激起火气的时候,眼中的阴鸷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可是现在,他身上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焦躁,都一一沉淀了下来,脸上带着笑,笑容沁在眼底。 连溪一身妥帖的礼服,没有大部分女孩子的小家子气,更没有傲气,她更像是其他高级文明的女性,独立、自信、知性。 姚守接过连溪脱下的外套,亲手将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拉着连溪走到桌子旁最上方,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爷爷,这是连溪,我将共度一生的伴侣。” 老爷子没搭理他。 连溪反应过来,也照着做了,脆生生的喊:“爷爷,我是连溪。” 头上带着的珠花啪嗒一声就掉落在了地上,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这姑娘倒是实诚,女方其实是不用对男方家长行礼的,无论什么礼。 姚守有些无奈的看着连溪,他应该事先想到的,连溪对这种常识几乎空白。 “乖。”姚老爷子反倒笑了起来,他看着连溪,在口袋中找了一会儿,递过去了一只小盒子,比戒指盒子大不了多少,“上次和你见面,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这一次给你补上,记得回去再看。” 连溪看了一眼姚守,姚守冲她点点头,连溪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这就算是正式介绍过了,姚守替连溪拉开椅子,两人依次在老爷子右手边入座。 他视线扫了一眼桌旁的姚家人,笑着说:“今天是我们来晚了,自罚三杯,希望大家灌酒的时候,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家宴摆着的都是低度数的果酒,姚守连着喝了三杯后,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整个见面的气氛都非常好,姚守有问必答,不好问答的也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而连溪关于自己的会适当的说两句,和自己无关的,她也显得很有教养。 姚家也算世家,基础教养一等一,没有传说中那种不开眼的极品亲戚,一顿饭宾主尽欢。 离开的时候,老爷子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姚守踏出一步后,又突然回过头来,对着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着陆行车消失在原地,老爷子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小七,你扶我回去。” “哎!”姚小七赶紧走上前扶住老爷子,搀扶着他往后院走。 直到门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之后,姚小七耳旁响起来了老爷子语重心长的声音。 “小七啊,明天你去姚羽的墓前去一趟,将这件事告诉他,顺便跟他说,姚守可比他这个分不清责任的老爹强多了。” 姚小七愣了一下,收起了脸上的笑:“是。” 老爷子接着又叹了口气,语气也弱了下来:“杭跃的事情,你不要外传出去,如果有什么谣言,不用上报,直接封锁了。” 姚小七:“明白。” *** 回去的路上,姚守看见连溪在光脑上玩小游戏,百无聊赖的样子,起了个话题:“爷爷不是送你一份礼物了么?他那好东西一向多,当面送的没有一件差的。你打开看看。” “是吗?”听到姚守的表情,连溪也起了好奇心,她关掉玩游戏的界面,在手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首饰盒模样的小盒子。 这么小的盒子,里面最可能就是戒指珠宝之类的东西。 拆掉外包装,露出一个全金属的盒子来,连溪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缝隙在哪,更别说盖子了,她甚至抬手摇了摇,里面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姚守看着连溪的样子,笑了一下,将陆行车调到自动的模式,伸手接过连溪手中的金属盒,拇指顺着上面浮雕的路径抹了一遍。 啪的一声,从最上方凹下去一个小槽,姚守将盒子还给连溪:“这是保密级别比较高的盒子,需要验证你的指纹,我爷爷该不会一架飞行器吧? “你爷爷喜欢送飞行器么?”连溪试探着,将自己的拇指按在了小槽之中。 “他也送过机甲。”姚守回忆到,“我十五岁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台军用的制式机甲。” 随着轻微的电流声的响起,只听啪嗒的一声,金属盒子上半部分对半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那是一枚像是勋章,又像是钥匙的东西,连溪愣了一下,愣是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 姚守的表情比连溪更加惊讶,过了几秒钟后他才缓过来:“这是身份证明,拥有它的人,多半是舰长。” 连溪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哈?” “是的,爷爷送了你一艘宇宙战舰。” 连溪感受到了嫁给土豪家庭的深深压力。 *** 索兰的婚礼隆重却不繁琐。 若对比起来,有些像欧式的婚礼,参加婚礼的多半是至亲好友,中式婚礼动不动几十桌的,在这很难看到。 这里的婚礼礼服,是以花为设计灵感的,且是以新年的本体花株为设计灵感,就好像连溪身上这件,拖曳的鱼尾裙散开,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双生花。 她并没有戴太多的首饰,无名指还带着那个素银色的戒指,只有编盘的头发中,编入了无数珠宝雕刻的花,华美却不失灵气。 化妆师在她脸上擦了一遍粉底后,觉得反而糟蹋了她的皮肤,最后还是用卸妆露替连溪卸掉粉底,只画了眼线扫了眉粉,涂了一点口脂。 就这样,她也比平时漂亮了几个度。 “连小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顾客。”化妆师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感慨着。 连溪面露微笑:“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每一个新娘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化妆师心底默念了一遍,觉得这句话概括的实在太好,忍不住将这句话发在了社交的网上。 “那么小溪就是新娘中最漂亮的。”连河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身穿着精致的礼服,这么一板正经的样子,连溪很少见到,看着就像是哪家的少爷。 连溪听着连河的话,忍不住乐:“大河,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护短。” “我乐意护短你一辈子。” 可她还是长大了,出落成这么漂亮的样子,成为别人的妻子。 连河看着连溪,眼中的伤感转瞬即逝,脸上再露出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不过,你这个小包袱抛了也好,你哥以后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想怎么乐呵怎么乐呵,想去哪就去哪……” 连溪轻轻的环住连河的腰:“大河。” 连河声音顿了一下:“嗯。” “下辈子,我还做你妹妹。” 连河伸手敲了一下连溪的脑袋,有些感动有些好笑:“高兴的日子,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从楼上到楼下的距离,连河全程背着连溪,在索兰,这代表家人的肩膀一直会成为新娘的依靠。 “小溪,你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逞强,不要一个偷偷的哭。” “好。” “小溪,你要恣意的活着,没有束缚,也没有压抑。” “好。” …… “小溪,下辈子,我还做你哥哥,送你出嫁。“ “……”连溪埋在连河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连河感觉脖子里有水渍不断的滴落,眼眶慢慢的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不禁放慢了下来。 希望时间走慢点。 再慢点。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婚礼的举办地点定在姚家主宅。 此时花园的花开的正好,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花香,微风浮动间,人似乎都要醉倒在满园的花朵之中。 这一次婚礼,无数狗仔记者闻风而动,远远的就被值班的正规军人拦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座驾驶入了小区。 其中绝大部分座驾他们都认识,一部分是和姚家交好的名流政要,另一部分来自军队系统,剩下的一部分,才是真正的亲朋好友。 宾客重量一够,婚礼就显得越发引人注目。 索兰的婚礼有自己约定俗成的规格,这些,连溪和姚守都左右不了。 原本,两个小辈结婚,不可能引来这么大动静,可是两人一战成名,现在正站在神坛巅峰,无论是哪个圈子,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小辈乐得过来交好见识下,而老一辈,也不会阻挡这种刷好感的机会。 姚小七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一身妥帖的银灰色西装,代替新郎在门前收请帖迎客,这即是显示对客人的尊重,也是为了防止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婚礼现场,破坏婚礼秩序。 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止优雅,笑着寒暄的样子,颇有当年姚守的风范,让往来的宾客不由的多看了一眼。 这几年,他锻炼的越发成熟,虽然一身艺术气息还是不能彻底掩盖掉,但是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有了世家弟子的样子。 老一辈倒是稳重的进了大门,可小一辈尤其是没有配对过的人,看着姚小七,总是会偷偷摸摸问一句:“新娘来了没有?” 见姚小七摇摇头,他们便赖在门口不进去了,起初是一个两个,到后来,变成了十个二十个。 等到门口挤成一团的时候,后面的人干脆连问都不用问了,自动的到一旁找好位子,乖乖站好。 他们都是准备看新娘入门的人,很多都是军校或者大学的学生,也混入了几个不成熟的工作党,他们年轻、生机勃勃、却又彬彬有礼。 这种情景在普通家庭会比较常见,毕竟男孩子天然的,对因为保护而“神秘化”的女性有天然的好奇心,这个时候,能够最早的看见新娘长的什么样。 可是在上流社会,这种场景非常难得。 大概是因为连溪这一年太过深入人心,为数不多的照片被放了一遍又一遍,很多人心里对这样一个“漂亮却不柔弱”的女孩子,抱有着最大的好奇心。 姚小七看了看时间,不再在门口接待客人,而是召唤来家用机器人,将门前的红毯铺了起来。 红毯铺上没有多久,不远处的天空中,就浮现出了几架飞行器的影子。 等他们再靠近些,人群终于骚动了起来,五架飞行器分别包围在外面,上面印有姚家的家徽,被围在中间的一架飞行器是最鲜艳的大红色。 “新娘到了!” “新娘到了!” ……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然后门外所有人都喧哗了起来,院子里还没走远的人,也纷纷涌了出来。 六架飞行器悬在了姚宅之前,只有那架红似火焰的飞行器落在了地面上,在飞行器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天空中悬停的另外五架撒下花瓣来。 漫天都飘荡着花瓣雨。 姚守一身礼服,落地之后,看着宅子面前光明正大围观的人,礼貌的点点头,随即俯身将坐在位子上的连溪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瞬,礼炮齐鸣,掌声雷动。 很多年后,连溪还记得这个画面,她半抬起头的时候,姚守正低头看着她,好看的五官舒展开,眼中的感情沸腾的几乎要溢出来,天空中飘散的花瓣都成了背景。 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杭跃立在二楼,看着大门处热闹的景象 没过多久,杭跃低头,用手半掩着嘴唇,咳嗽起来,一轮咳嗽结束后,掌心里一小团泛黑的血块。 杭二宝递过去一张纸巾,叹了口气:“哥,你的情况,姚守知道吗?” 杭跃接过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血渍,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知道一些。” 也就是说,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医院那边……” “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杭跃打断了杭二宝的话,将纸巾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朝屋门走去。 杭二宝看着杭跃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背影,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低着头擦了一把眼泪,随后清了清嗓子,确定不能看出自己哭过,这才匆匆的跟上前去。 *** 风吟花在微风的拂动下,发出细小好听的声音。 这种代表爱情和美满的花,在婚礼现场,到处可见。 院子里搭建起来一个小台子,上面布置满漂亮的花,双方将在这接受证婚。 姚守站在台上:“今天,我邀请了挚友杭跃,替我们夫妻俩证婚。” 杭跃面带微笑,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搭起的小台子前,扩音器良好的音质将杭跃略带调侃的声音扩了出去。 “今天的确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姚守终于嫁出去了。” 底下笑声一片,开始鼓掌起来 杭跃耸耸肩:“我和姚守从小认识,年长他几岁,又是一起长大,所以十分了解他的行情,这次能够嫁出去,完全是因为他——运气太好。” 又是笑声一片。 “当然,我这次是收了钱来的。” 再次哄笑,这么轻松的结婚气氛,大家的心情都不由得愉悦起来。 (梗:杭跃婚礼的时候,曾经邀请一个私交甚好的长辈,那时候一个八卦周刊,信誓旦旦的写出,杭跃花多大的价格将对方请出山,被叫“钱证婚”……销售量破了同时段记录,热度一时无二。) “我职业道德,大家都知道的,既然收了钱了,那我就得把活干好。”杭跃似模似样清了清嗓子,“下面有请男方家属,将新郎牵出来。” 没有动静。 杭跃依旧面无表情,不欢不忙的的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小张提词卡:“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本意给暴露了。” “哈哈哈哈……”这杭跃是真的想将姚守嫁出去,多大仇多大怨。 “嫁出去,嫁出去!”这是嫌弃不够乱的。 整个婚礼的气氛都被杭跃几句话给掀了起来,他给外人的印象是刻板刚正的,是老成强势的,和幽默沾不上一点边。 今天表现,简直就是让众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再拖下去,某人大概要着急了。”杭跃看着提词卡,表情这才慢慢的恢复了严肃起来:“下面有请新娘和女方家属。” 乐队奏起了欢快明媚的歌曲,像是百花齐放,又像是阳光一点点的洒落在花海。 连河手挽着连溪,从路的那头,走了过来,连溪每上前走一步,头上的花株就飞快的发芽,抽枝,长个,长出花骨朵……走到最后的时候,头上的花苞次第开放,一层叠着一层。 浓郁的花香弥漫了整个院子。 连溪和姚守遥遥相望,一对璧人。 …… 求婚、送花,宣誓,证婚。 连溪毕竟和刚配对的新娘差距很大,她的配合,让两人的结婚过程,完美顺利的足以做婚礼教科书。 这一次盛大的婚礼,在多年以后依然有人提及。 那样美丽的新娘,那样温柔的新郎,那株漂亮的绝品的花,那迷人花香,还有那漫天飘落的花瓣雨。 宾主尽欢之后,众人在姚宅前寒暄着分手,一架飞行器其实在之前就早早的离去, 杭二宝坐在驾驶位置上,他开的速度很快,将年少不羁那会儿赛车时的技巧,通通用在了这上面。 他抿着唇,时不时的看着前方的后视镜,眼中流露出担心出来。 杭跃双目紧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他的表情相当痛苦,就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杭二宝一圈狠狠的砸上一旁的玻璃窗户上,防爆玻璃在剧烈的抖动下,依旧安然无恙。 “医生不是说那东西还在休眠,这半个月内不可能会发生问题么!” *** “是不是累了?” 回到房间,几乎已经到了半夜。 姚守看着坐在床上的连溪,弯下腰,额头抵着连溪的额头,捏了捏她的手,意料中的感觉到了她手心里的汗渍:“今天辛苦你了。” 连溪摇了摇头,从几天前开始折腾,一直要到今天结束才算是真正结束,但是说实话,她并不觉得累。 她的兴奋远远大于疲惫,可她却开心不起来,杭跃头顶的那株花,状态已经越来越差。 无论他面上看起来如何的轻松,可是仔细去观察,你就能发现,他就像是一个强撑起来纸糊的人,只要稍稍一用力,后果就不堪设想。 “怎么了?”姚守发现出连溪的不对劲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杭跃他……” 通讯器的震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姚守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名字,边走向阳台边对连溪说:“我接个音频通讯,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去洗个澡。” 连溪谈了口气,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好。” 看着姚守去阳台去接通讯,连溪觉得口渴,走到桌子前,自己给自己倒水。 水还没有倒完,姚守从阳台突然冲了进来,拿起桌上的飞行器钥匙:“杭跃的病情恶化了,马上就要动手术,我要去看看。” 连溪一把抓住了姚守的袖子,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连溪:“小溪,对不起……” “我对你的抱歉不敢任何兴趣。”连溪踢掉高跟鞋,从椅背上拿了一件姚守的外套,罩在了自己的婚纱之上,“我跟你一起去。” 礼服是特制的,为了防止中途走光,穿上花了足足二十分钟,脱下只可能更慢。 姚守点点头,想到什么,跑到角落的鞋架上,给连溪找了一双保暖的鞋子,蹲下去替连溪换上。 两人速度都很快,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做完这些,他牵着连溪的手往外走:“走吧。”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医院周围的温度像是凭空低了很多度。 即使在楼梯这么狭小的空间也一样,就好像冷气从毛孔里灌入进血液,寒气在一瞬间汇入了心脏,让连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姚守侧过头,握住连溪的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凉意,伸手触碰着她的脸颊,果然也感到了冷意。 “小溪?” “我没什么事。”连溪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笑容却没有达到眼底,“他的伴侣知道吗?” “没有人告诉她,是杭跃自己的意思。”姚守将连溪的手包在了掌心之中,“杭跃吃了阻感药,他常年都是忙碌的人,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这样啊……”连溪沉默了下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性在拥有和正常男人相同的地位之前,她所拥有的知情权,都由自己伴侣决定。 姚守刚想说什么,楼梯的门已经打开了,连溪反手抓住姚守的手:“走吧。” 连河正站在走廊尽头抽烟,听见电梯的动静时,料想到了应该是他那个“新晋妹夫”,抬头看的时候,却看见了连溪第一个走了出来。 显然是来的匆忙,她不仅连妆容发型没有卸掉,就是那身礼服,还罩在里面。 原本长长的鱼尾裙摆,被反裹在大腿之上,用夹子固定住,外面罩着一件几乎到膝盖的外套,配上里面的裤子和保暖的靴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大半夜,你跑来做什么?”连河眯起眼睛,话是对着连溪说的,眼神却看在姚守身上。 别的日子还好说,今天可是新婚之夜,礼服还没脱下就来医院了,这叫什么事? 连溪傻笑着不说话。 连河伸手弹了一下连溪的额头:“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再笑越来越傻了,这是你现在应该待的地方吗?” 连溪笑容僵住了:“……” “大哥。”姚守伸手将她拽到了身后,挡在了她的面前,“这次带小溪过来,是我的意思,她性格大哥你也知道,如果不跟过来,恐怕会担心一整夜。” 也不知道是一声大哥起了作用,还是连河也了解连溪的脾气,深深的看了一眼连溪:“下次出门,记得先换好衣服,你又不是医生,急也不急在你这一会儿。” 说完他往旁边让了一步,转身往前带路。 “记住了。” 连溪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跟着两人走着,边走边问:“杭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连河回答,“我也是刚到,具体跟你们一样,不是很清楚,但是严泽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是他送严泽过来的,严泽的性格摆在那,平常无论什么难度的手术,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除非是很棘手的手术,一般很难会把情绪摆在脸上。 连溪也知道,比起医学方面的常识,连河甚至比不上自己,再多问,也问不了多少。 反而是连河接着说:“杭跃是他弟弟送来的,送来的时候杭跃已经陷入休克了,要不是这边这段时间都在为杭跃的手术做准备,抑制药剂都是准备好的,估计已经撑不住了。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连溪看了一眼姚守,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他的脸色白如纸张。 夜里的医院,人更加稀少。 几个人走到大厅的位置,顺着走廊往里看去,已经早早有家属在等候着,这些人连溪都不认识,不过看他们身上的军装,大概也能猜到身份。 他们或坐在椅子上或站着,只有角落的地方,正坐着一个人,把头埋在膝盖里,几乎掩盖在了阴影之中。 等几人走近了,似是听见动静,他突然的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姚四哥,我哥是不是要死了?” 杭家家主皱着眉站在面前,听到杭二宝的话,抬腿冲着杭二宝一脚就踹了出去:“你哥还没死呢,你嚎给谁听?给我起来!” 杭二宝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的时候,一双眼哭的红肿,表情还是有些恍惚 :“我抱着他的时候,才知道他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哥他口里吐着血,怎么堵都堵不住,四哥,我怎么做都堵不住……” 杭二宝焦距有些涣散,袖子上都是血渍。 “他是杭跃啊……” 走廊只有风穿堂而过。 *** 夜里,几个年龄大的长辈,被劝回去睡觉了。 只留有几个年轻的还在守夜,凌晨的时候,大家都疲惫到了极点。 尤其是连溪,因为婚礼的事情,几天都没有睡好觉。这会儿她裹在外套里,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干柴被扔进火堆的时候,发出了哔啵的响声,篝火不一会就升腾了起来。 几个孩子拎着篮子,将篮子里的干花扔进了火堆之中,不一会,漫天就弥漫起了花的香味。 她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可是又忍不住自己想靠近的想法,抽出藤蔓撩开挡在一片巨大的叶子,从两棵巨大的树木中间穿过,一只彩色的蝴蝶停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她并没有在意,继续向前。 木头搭起的台子前,有一个闭着眼睛躺着的男孩子,身上绘着繁复的藤蔓,他手中抱着一束花,表情很安详。 他快死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些,可是她就是知道,这个孩子就快要死去了。 她已经不记得和这群人在一起生活过了多少时间了,是的,她的思维总是一片混沌,记忆并不是很好。 可她知道,这群人来了以后,喜欢来打扰她安眠的动物,很少再出现了。 所以白天阳光充足的日子里,地里的水源甜美,昆虫彩蝶陪伴她舒心……这样开心的日子里,她也会偶尔救救不讨厌的人。 藤蔓将孩子卷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拖到了花株的跟前,外面鼓乐越发激昂起来,人们围着篝火开始跳起舞来,他们肆意的旋转,摆动腰肢,脚上手上的铃铛,有节奏的呼应着鼓声。 …… 硬塑料座位,没有任何的依靠,连溪在睡梦里感觉自己失去重心平衡,一下子往旁边倒去。 手上被人拉扯了一下,连溪突然醒了过来,看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醒了?”姚守看着连溪没有回过神的脸,“我去拿点吃的时间,你都快睡到地下了,做恶梦了?” 连溪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爬起来,看着窗外的晨曦:“天亮了。” “这一场手术,最少需要十几个小时,不到中午,很难得出结果。”姚守坐在连溪旁边,将手中的热牛奶递给她,“你先吃点东西。” 连溪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看到了姚守眼底的担心,接过热牛奶,喝了一大口。 温度顺着胃,慢慢的暖到了全身。 姚守给连溪塞了很多东西,然后拎着剩余的东西,给其他人分早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角落坐着的杭二宝。 连溪看着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的杭二宝,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膝盖。 等了几秒钟,杭二宝似乎活了过来,先是手指动了动,随即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的不像话,看见连溪,声音嘶哑:“嫂子?” 连溪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杭二宝愣了一下,连溪已经把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上,站起来,走回自己位置上了。 这一顿早饭,大家吃的都有些简陋,期间两个医护人员手提着金属箱子走了过来,到了手术室前停下,在外面等着,一言不发。 连溪正打算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再过来,接下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她总不能还穿着她身上这套碍事的婚纱。 还没能跟姚守说一声,手术室的大门突然的打开了。 严泽一身血气出来,他甚至连染着血的医用手套都没有脱下,手里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只玻璃瓶。 透过透明的玻璃往里看去,里面装着一只半寸大小的带翅昆虫,血红色,脑袋占了整个身材一半,口器上都是锯齿,它不断的撞击着玻璃瓶,显得凶悍无比。 两个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立刻走到了严泽面前,将金属盒子打开,冷气在空气中四散开去后,露出里面的一个凹型槽,制冷器还在不断的运转着。 其中一个人伸手去接昆虫的时候,只听见“卡啦”一声,玻璃瓶被血色昆虫生生撞裂,它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最后一次撞击,整个玻璃瓶从中间炸裂,血色昆虫直接冲向最近的严泽而去! 临近的几个人抽枪哪里还来得及? 严泽往旁边一滚,并没有躲开昆虫的袭击,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一道藤蔓从不远处抽出,在离严泽面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将只有半寸大小的昆虫从中间扎穿! 死死的钉在了走廊白色的墙壁上。 即使半个身体都被藤蔓洞穿,昆虫还是显出了极强的生命力,在墙壁上剧烈的挣扎着。 直到一动不动。 所有人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呼吸,顺着藤蔓的尽头看过去,连溪平静的站在原地,血色的图腾从她的锁骨一直往上蔓延。 覆盖了整整半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医院忙着体检。 恢复更新。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连溪的视线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却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视线最后落在了手术室中,她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让她进去。 “小溪?” 是姚守的声音,声调微微上扬,有些紧张,却压低了嗓门,生怕吓到连溪。 连溪脸上的图腾瞬间消失了,退到了锁骨之下。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眼里终于有了焦距,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手术室。 走廊陷入死一样的安静,只有走廊的中央空调,还在孜孜不倦的运行中。 走廊的灯光还没有关掉,投下有些刺目的光线,连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对上姚守的视线,眼中的茫然还没散去。 “你刚刚走神了。”姚守上前,将连溪散下的刘海别在她耳后,“是不是太累了?” 连溪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将藤蔓收了回去,被钉在墙上的昆虫啪嗒一声从墙上跌落了下来,特制的墙面生生留下一个一寸左右深的洞来。 在场不少人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向连溪的眼神带着惊异也带着畏惧,越发复杂起来。 这扎墙跟扎豆腐似的,若是扎在身上? 连溪不管旁人的目光,弯腰捡起地上的眼镜,向严泽走去。他此时正蹲在墙角下,拿出口袋中的镊子,将虫子的尸体捡了起来。 严泽将虫子放进箱子中,锁上递给了一旁协助的医务人员手中,接过连溪递来的眼镜戴上,一脸的疲惫:“寄生虫已经取出来了,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只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不允许探视。大家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大家神色在同一时间放缓了下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寒假家属围在严泽身边,不住的道谢。 姚守站在一旁,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只有连溪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手术室。 就好像里面还有什么惹她注意的东西一样。 洗手台前。 水流从水龙头内哗啦啦的倾倒下来,严泽用消毒液洗了一遍之后,再用消毒液细细的清洗着双手,他和大多数医生一样,都有些洁癖。 尤其是手术结束后,他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听着流水的声音,反思手术中的得失。 这次手术难度,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寄生虫并没有预料中到处乱窜,各种药剂甚至派不上用处,就被取了出来。 正是因为太简单了,他才会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可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安。 正想着,隔壁的水龙头也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严泽侧过头去,连溪正站在他身侧,正在清洗着—— 她的藤蔓。 她清洗的很认真,消毒液洗手液去味剂,没有一样拉下,那模样实在太好玩。 “差不多了,你再洗下去,都脱皮了。”严泽笑了起来,边擦干净手,边说,“什么时候回去?你们小两口也是胡闹,昨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连溪乖乖的关上水龙头,瞬间抽回藤蔓,洗手池里的水花溅了她一脸,她有些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严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严泽感觉冷硬了一夜的心,慢慢的回暖起来,他靠在墙边,神情慵懒了起来:“问吧。” 连溪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可总是差一些什么:“杭将军怎么了?刚刚那虫子又是?” “那是寄生虫,寄生在人体的虫类,只要它们攻入大脑,就能操控大脑的神经中枢,被寄生的人体会当场死亡,徒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严泽打了个哈欠,他一整夜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生怕出一点差错,这会儿放松下来,就觉得愈加的疲惫。 “你别看现在看起来个子很大,它们在侵入人体的时候体积非常小,能长成现在这种体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到达大脑后,另一种就是在感知到危险之后需要突围。无论是哪一种,它见风就长。这一只是从杭将军体内取出来的,攻击力比我原先料想的要强上不少,要不是小溪你出手快,怕是要造成二次寄生了。” 刚刚的情况太过凶险,严泽自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此时说这番话,仍心有余悸。 连溪:“那杭跃?” “他被寄生了。”严泽停了一下,继续说,脸上有些费解,“这种事情我也有所耳闻,类似的事件已经持续了近十年,前几年被压下来了,也不知道是神原因,这两年病例愈发多了起来,而且没有什么规律,任何年龄,任何职业……都出现过。在湖城的时候,我就接过几次类似的手术。” 连溪愣了一下:“不是近期发生的事情么?” 严泽:“当然不是,这事你问你家那位,他会知道的更清楚些。你早点回去,等你哥过来看见你现在这狼狈的样子,估计得骂你了。” 连溪笑了起来:“昨晚就骂过了。”只不过晚上连河后面离开了而已。 他本就不是杭家的家属亲眷,守在走廊外边,不仅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还会有往上攀附的嫌疑。 连河的脾气,一向是不耐烦面对这些的,将严泽送入手术室后,看到自家妹子后,自然就离开了。 严泽失笑,摇了摇头。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了。 家里还是原先那个样子,姚守的公寓因为新婚的原因,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两人一夜都是一夜没睡好,可状态却相差太多,姚守这么多年来,早已经习惯一夜不睡,连溪这种一天恨不得睡十二个小时的人,一回到家就显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姚守看了一眼连溪的样子,有些心疼,揉了揉她的脸,见她清醒了一点,说:“小溪,去洗个澡,等下吃完中饭再去睡觉。” 连溪隔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姚守在说什么,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拆卸首饰一边往浴室走去。 姚守脱掉外套,将衬衫的袖子捋到手肘的地方,走到冰箱的位置,拿出一些蔬菜肉类,开始做饭。 姚守将最后一道汤摆上了桌面,抬头看了下时间。 半个小时了,连溪还没有出来。 他走到浴室前,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小溪?” 并没有人应答,再次敲了第二次,还是没有人应答。 姚守干脆打开了浴室的大门,看见里面的情况,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连溪躺在浴缸里已经睡着了。 姚守从柜子里拿出大号的浴巾,将连溪从浴缸里捞出来,包在了浴巾里,打横抱着走出了浴室。 连溪这个样子,大概也吃不了什么饭了,姚守干脆直接将连溪抱到了主卧之中,将她放在了床上。 连溪双手下意识环在了他的脖子上,就是躺在了床上依旧没有放开,姚守看着连溪睡得没有任何防备的脸,不再挣扎,一同躺在了床上。 将屋内所有的灯都关上。 这一觉,两人睡到了夜幕。 晚饭倒还算简单,只要将中午留下的剩饭热一下就好了,姚守做了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连溪连吃了两大碗,最后一碗被姚守拦下,换了一碗汤给她:“你饿了一天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看见姚守温和却又强硬的样子,想继续挣扎一下的连溪乖乖的接过碗,低头喝汤。 “小溪,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姚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连溪今天几乎一句话没有说。 “想起了一件旧事。”连溪放下勺子,“配对后,我逃到……回到湖城,临近花期的时候,去地下城购买抑制剂,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袭击。那一次救我的是不是你?” “陆贺峰进医院的时候,我在医院见过你,你睡在了走廊之上。那时候我们还有心理感应,隔着老远我就知道是你。” 姚守从记忆中翻出那一段,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之后想着你一个人,刚配对过,什么都不懂,即使再怎么聪慧,生活起来都不会很容易。所以想着离的你近一点,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那天晚上,你大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急急忙忙跑出去,怎么可能会没事……我就跟了过去。” 这样就对的上了。 连溪:“那一次袭击我的人,和杭将军一样,被寄生了么?” 姚守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杭跃的手术成功的将寄生昆虫取出来了,而那夜的人,袭击你的时候就成为了行尸走肉。” 连溪沉默了,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突然拉开椅子,走到了客厅的书架旁,从相框的后面拿出一只玻璃瓶出来,里面装着一只保存完整的干花。 连溪将瓶子放在姚守面前,将那次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你说,这事和亚卡会不会有关系?” *** 第三天,杭跃中途醒了过来一次。 严泽开始允许家属区探望,不过所谓的探望,也不过只是隔着玻璃远远的看上一眼。 连溪姚守两人挑的是下午的时间,避开了杭家的家人。 顺着透明的玻璃往里看,杭跃正躺在无菌室里 他脸色苍白,被子外面露出的手腕,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姚守看着好友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杭跃、陆贺峰、他三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亲近,连命运轨迹都相似的可怕,都是生机断绝情况下,再次挺了过来。 他握紧了连溪的手。 他和连溪能够走到现在,他已经十分满足了,感谢命运将连溪送到了他的面前。 也庆幸他自己,那么坚决的踏出了最后一步,哪怕堵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杭跃这种特殊病房的病人,探视的时间都不能很长,几乎给看几眼就差不多了。 见过了,图个心安而已。 姚守吐了一口气,牵起连溪的手,准备往外走:“小溪,我们走吧。” 连溪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视线牢牢的锁在杭跃脑袋上。 而他头上的花,几乎从中间折断,黑色从里面透出来,比之前所看到的,恶化了更多。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连溪一把抓住姚守的袖子:“严哥,快去叫严哥过来!” ☆、第134章 换衣间。 一名医生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看见里面七八个人还在换衣服,站在门口狠狠的吐了一口气。 大概是跑急了,他脸色苍白,扶了扶镜框,还有些没有搞清楚状况。 旁边相熟的同事撇了他一眼,开口:“赶上就行了,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不用太急。” 赶来的医生点头致谢,找到自己位置,拿起制服,边换边问:“刚刚通讯说的不清不楚的,杭将军的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么?怎么又把大家召集过来了?是杭将军那……” 因为杭跃的身份太特殊,他们团队的人三班倒,确保无论哪个时段,都能值班医生处理问题。 他昨晚晚班,刚睡下不到三个小时,就被吵醒了,接到通讯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问题。 赶来一看,果然是这样,团队几乎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不是。”同事解释,“将军那,各项都很正常,最起码仪器给出的数据是这样。” “那怎么?” 同事苦笑了一声:“连溪你认识吧?” 怎么可能不认识,先不论之前祁安一战,那铺天盖地的宣传,也不论后面两人国葬日归来,是如何的振奋人心。 就单单前两天那场盛大的婚礼,让几大媒体闻风而动,在没有任何婚礼细节下,愣是刷了几天头版头条,比任何当红明星都要引人注目。 “他们夫妻下午来探望病人,不知道为什么,连小姐见了杭将军一面之后,认定杭将军情况不容乐观,找到严医生,希望我们再一次进行彻底的检查。” 戴眼镜医生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胡闹么?!” 所谓的彻底检查,是为了找寻人体内的寄生虫位置,可不是验个血扫描一下那么简单,工作之繁杂,涉及多个科室的医生。 更别说是杭跃现在的身体,能不能经受的住再一轮的彻底检查。 他们这一行,最担心的就是外行人指导内行,更别说是一个配对刚满五年的女人。 “不就是胡闹么……”同事叹了一声,语气无奈,“可谁让严医生相信了呢,他是团队负责人,之前接这个手术的时候,就签了合同,事关手术的事情,一律都听他的,现在杭家的人也赶到了,等下估计要更热闹。” 他说完拍了拍眼镜医生的肩膀:“我去检查一遍工具,待会再见。” 正如大家所料,新一轮的检查还没有开始,杭家的人已经赶到了。 最先到的是杭二宝,他也顾不得和姚守说话,直接将严泽堵在消毒室的门口,压低了火气:“我哥不是好好的么?现在又是折腾什么!” 杭二宝的态度并不算太好,严泽回答的语气自然不会太客气。 “现在怀疑你哥体内的寄生虫不只一只,需要做彻底的检查。”严泽看了一眼杭二宝,“你最好祈祷你们之前给我的检查结果是对的,如果体内还有,那杭将军的病,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一系列筛选检查下来,足足花了半天有余。 最后的结果有些触目惊心。 杭家家主从外地赶过来,他那种随时随地都一丝不苟的人,此时头发凌乱,衣摆上都是跑过来时留下的褶皱。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眼底有哀求:“严医生,上一场手术这么成功,足以说明您的医术。再做一场,即使不计较成功,也不行吗?” “之前我就曾说过,杭将军的手术,要在没有任何变故的情况之下。”严泽脱掉手上的医用手套,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吐了一口气,微微低了头:“三成概率的手术我会接,但是一成概率都没有的手术,我即使接了也没有任何不同……” 严泽用白色大衣的衣角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 “我很抱歉,没能改变局面。趁着时间还充足,联系家属,见最后一面吧。” 走廊陷入瞬间的寂静之后,开始骚乱起来。 *** 严泽之后。 几个专家团队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其实正如严泽所说的,这个时候,这种可以预见结局的手术,几乎事先就宣判了死刑。 纷纷摇头拒绝了手术的请求,就在这个时候,杭跃醒了过来。 杭二宝找到姚守的时候,眼眶通红,像是哭过的样子:“姚四哥,我哥要见你。” 姚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连溪身上:“我去见杭跃,你先回去?” 连溪摇了摇头:“我在这等你。” 姚守走后,连溪看着窗外的夜色,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道阴影笼罩在了她的面前,连溪抬起头,是没有离开的杭二宝。 他双目赤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溪被灯光刺的眯起眼睛,她看着杭二宝,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知道,我哥他…… ”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妥,所以让严哥彻查了一次。”这种质疑的口吻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可连溪还是好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杭二宝显然并没有相信的样子,上前走了几步,几乎要贴上连溪。 连溪扫了一眼他右手紧握的拳头,心中了然,这并不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 连溪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想离开,杭二宝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连溪的肩膀:“你……” 这种动作对于一个已婚的女人而言,已经是极大的不妥,走廊上很多人都愣了一下,将视线偷了过来。 有几个人甚至站了出来,准备随时制止杭二宝的进一步的行动。 连溪握在杭二宝的手腕上,反手狠狠一扭,让杭二宝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论身份,你应该叫我一声嫂子。”连溪从肩膀上剥下窃听器,扔在地上,靴子不轻不重的踏在上面,卡啦一声就碎了。 连溪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锐利起来:“半个月前,姚守就递上了退役申请,可是被杭跃拦下了。杭跃当晚就找上姚守,把他嫡系的人马托付给他……你平时若有半分长进的样子,你哥也不用拖着重病,亲自上门求人。” “下次威胁别人之前,要记住多练练你这三流的体术,杭家怎么会出现你这么个东西?” 并没有为难杭二宝多长时间,说完这番话之后,连溪就放开了杭二宝。 杭二宝不知道被哪句话给刺激了,往后踉跄了几步,背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像是被突然抽去了灵魂,一下子失去了生气。 *** 连溪顺了医用酒精灯,然后从乱糟糟医院下来。 此时夜色正浓,因为杭跃的原因,楼底下加派了不少警卫。 连溪顺着医院玩外走,来到了门口的空地,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打开酒精灯的盖子,酒精灯自动点燃了,连溪从怀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子,打开盖子,拿出里面虽然风干,却保存的很好的干花。 蓝色的火焰在风中上下跳跃着,一下子就将花给点燃了,夜色下,花在火焰的燃烧中,慢慢的化成灰烬。 淡淡的花香,在风中弥漫开来。 门口的警卫人员见到火苗的时候,就走了过来,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连溪的举动。 见连溪灭了酒精灯,没有任何其他异样,忍不住询问:“夫人,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连溪摇了摇头:“谢谢,我在等人。” 夜色中,警卫看不清连溪的脸,但是能够从声音中听出大概的年龄,猜想她等的人,或许是伴侣之类的人。 他自然不会去询问一个陌生的妹纸,烧一朵花做什么,这种举动和不怀好意的搭讪相差不了多少。 他只是担心,若是配对不久的女性,大概只是觉得玩火比较好玩,并没有多少分寸,万一烧伤自己,就不好了。 于是,他指了地上的酒精灯:“这个,可以送给哥哥么?” 连溪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酒精灯递给警卫:“好,送给你。” 警卫倒是想和连溪一起站在原地等,却又怕对方伴侣到时候来了误会,于是叹了口气说:“看见对面那个亭子了么?我就在里面值班,如果遇见坏人,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就冲那喊一声。” 连溪眼角弯了起来:“好。” 等警卫走远,连溪转过身去,就看见男人一袭白衣站在对面。 这么冷的天气,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风扬起的时候,能看见袖管里显得有些苍白的双手,上面有着繁复精美的纹身。 连溪露出一个笑容,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亚卡先生,您赶到的速度,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亚卡弯起了双眼,“我这几天都在连小妹妹的附近,不说随叫随到,及时出现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连溪吐出一口气:“行了,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送花在前,尾随在后,不就是为了现在么?说吧,你需要什么条件,才愿意放过杭跃?” 亚卡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并不是那种阴森诡谲的冷笑,也不是那种纵声爽朗的大笑,而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无奈中带着嗤笑。 “连小姐,您以为这是我布下的局吗?”亚卡止住了笑容,“若是布的局,即使不对姚守下手,怎么也得对连河下手啊,怎么挑了一个最不好下手跟你又没有多少关系的人呢?再说——” 连溪面沉如水:“再说?” “再说,杭将军的情况,您不是抬抬手,就能治好了么?” ☆、第135章 连溪直视着亚卡,眼神冰冷如霜,瞳孔里却像是要燃起火来。 夜风从一旁呼啸而过,吹起连溪风衣的衣摆,猎猎作响。 “连小妹妹。”看着连溪一脸戒备的样子,亚卡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说实话,我压根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会找上我,最起码等你救完人了,知道索兰现在寄生现状,再找到我……那时候,我们可以谈一个交易。” 连溪眯起了眼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亚卡勾起嘴角:“陆贺峰和姚守怎么活下来的,连小妹妹,你应该最清楚。” 不,不是这样的。 她其实出手过三次。 第一次是陆贺峰,因为辐射问题,她的出手让他活了下来 第二次在花店仓库,伙计遭到寄生,她出了手,却让人提前死了。 第三次在星际荒原,姚守奄奄一息,姚守活过来不错,可是两人的心灵感应消失了,姚守虚弱了整整一个月。 每一次不同,每一次都有变量。 如果亚卡能救活杭跃,她贸然出手把人救死了……别说杭家和姚守,她自己就能内疚一辈子。 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题,这是草芥人命。 “如果你是指我的能力。”连溪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除了姚守之外,我试图去救过的有两人,结果是,一生一死。” 连溪紧了紧自己的风衣,感觉有些冷:“那你教我,怎么做,才可以在一念之间确保杭跃活下来。” “怎么会这样……”亚卡皱起了眉,“一念往生,一念复生……” 连溪听懂了,这种把传说当信条的人,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连溪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看着看着路灯昏黄的光晕,觉得自己抽了才在这浪费时间,转身准备离开。 亚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连溪躲避的速度很快,但是亚卡的速度更快,连溪躲避不急的情况下,被抓了正着。 那纤瘦的腕骨,就像是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他的眼神软化了下来:“连小妹妹,你听我说最后一句话。” “人有不同的职业,昆虫也分不同的工种,其实花一样,在花的族群里,不同的花承担着不同的职能,双生花是花之眼……” “这是族里流传下来的,我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指什么,但是你一定是明白的。” 连溪深深的看了一眼亚卡,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后退了几步,离开了。 *** 连溪回到走廊的时候,可以看见不少穿着军装的年轻军官。 他们的军衔都不低,神色哀伤,大概是赶过来见杭跃最后一面的麾下军官们,即使大多数人,都只能隔着玻璃看上那么一眼。 人有些多,即使再小声,都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连溪抱着一盒热牛奶,坐在走廊一角,小口小口的喝着,暖意顺着胃一直传到了全身。 姚守大概很忙,几个小时都没有见着人影,连溪喝完自己的牛奶,提着袋子去找他。 虽然两人已经没有心灵感应,但是她已经足够了解姚守,他现在会做什么,会在什么地方,会想些什么,她多少会猜出一些。 连溪看见严泽的时候,严泽正被一群白大褂围在中间,他看了连溪一眼,指了指不远处休息室的方向。 连溪点点头,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反锁,连溪握住门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动推开了房门。 咔哒一声,门刚刚打开不到十厘米,一只杯子就飞了过来,啪嗒一声砸在了门上:“滚出去!” 是姚守的声音,带着些愠怒,也带着哽咽。 大概,是哭了。 连溪反应速度很快,还是被茶水溅了不少,她抹了一把脸,能感受到茶水的温度。 她轻轻的将门合上,将袋子放在门口,牛奶并没有做保温处理。 过一会,估计要凉了。 医院毕竟不是杭跃一家开的,这个点,医生不是去吃饭,就是去忙碌了。 更衣室里,没有一个人。 这种地方,通常没有什么安保级别,总有那么几个大大咧咧的人,连柜子都忘了锁。 连溪将头发盘起来,穿上护士制服,戴上白色的帽子,将工作证塞进口袋里,顺手也将口罩给戴上了。 这种工作,她做起来轻车熟路。 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脸嫩的护士推着推车,朝着杭跃病房的房间而去,因为病人家属有杭二宝这种情况不稳定的人存在,他之前就被为难过一次。 这时似是有些发怵,步伐比往常慢了很多。 连溪自然的走了过去,从推车上抽出单子,扫了一眼:“这是今天的用药吗?” 对付惊讶的看了连溪一眼,除了花房,其他地方的女性护士其实少的可怜。可是因为杭跃的特殊性,医生护士都是外面整批整批打包过来的,出现女护士,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是的。” “还差一样止疼剂。”连溪将单子递还给护士。 护士扫了一眼,就知道连溪说的没有错,解释到:“将军的药都是专职医生配的,大概止疼剂用完了,后面忘记补了……” “病人现在这样的情况,少了止疼剂,很难挨过去,你回去拿,这些就交给我了。” 护士感激的看了一眼连溪,临走的时候,忍不住提醒连溪:“那麻烦你了,病人的家属今天有些激动,你自己小心一点。” 等护士走后,连溪的藤蔓悄悄从背后绕了出来,将止疼剂放回了原处。 连溪进了病房之后,将一大批年轻的军官赶出了病房,她就说了一句话:“想让他早点去死,你们就继续呆在这。” 说完,该换药剂的换药剂,该调仪器的调仪器,不再理会他们。 大家面面相觑,终于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病房,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杭家的家属,他看着连溪熟练的动作,顺手将门关上了。 连溪知道外面肯定有人在不时关注她,这并没有什么,只要不是从正面看,也看不出什么。 纹身从她锁骨钻了起来,蔓延了半张脸后并没有停止,在额头中央汇聚,花骨朵在额头中央一层层的开放,最后成为一朵绽开的花。 远远看去,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 浓郁的花香在病房弥漫开来。 连溪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她能看见窗台上的细微灰尘,地板角落残留的细小纸屑,桌面上药用说明书上细小的文字,还有—— 杭跃头顶的那束花,往下蜿蜒的根系。 人体的血管,就像是复杂缠绕着植物根系网,源源不断的替花株供给着“营养”,她能清晰的“看到”哪部分根系还在艰难的运转着,而那部分根系,从中阻断,已经断绝了“生机”。 那个阻断的黑色的点,正在杭跃的脖子左侧。 连溪指腹拂过额头,有些了然,所谓的花之眼…… 她深吸一口气,掌心长出一株双生花来,颤巍巍着,含苞欲放的。 花香越来越浓。 双生花缠上杭跃头顶的花株时,根系也一同缠了下去,从花苞往下,一口吞到底,双生花弯成弓一样的花茎再次直起的时候,无数黑色的根系一同被拔了起来。 只残余着那个黑点。 连溪避开静脉,用手术刀,在黑点的位置轻轻的割了一道口子。 此时病房的花香几乎实质化,引诱着寄生虫不顾一切的从体内顺着伤口的位置往外爬,杭跃脖子左侧皮肉凸出来,紧接着伤口翻开,一只血色的寄生虫爬了出来。 它见风就长,全部爬出的时候,已经有了半寸长短,这一此它张开双翅,目标是花香的源头——连溪。 可是刚刚飞起,就被连溪藤蔓打飞,钉在了地板之上。 与此同时,双生花源源不断的能量输进了杭跃体内,花株残留的根系,催生了新的一颗幼苗。 生根,发芽。 连溪做完这一些,手心都是汗水,她给杭跃的伤口做了包扎,然后将他领子扣好,确认从外表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变化。 等了一会儿,见杭跃的生命体征越来越正常,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连溪手扶在病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转身收拾了其他东西,见没有任何异样后,推着推车打开门走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踏出门的一刻,一直“昏迷不醒”的杭跃,慢慢睁开了眼睛。 *** 连河从地上捡起袋子,里面有熟悉牌子的热牛奶、饼干、糖果,这种标配,显然是连溪买来的。 他看着地面上碎的玻璃杯渣子,还有门口半滩没有干透的茶水,眉头皱了起来。 抬腿一脚就踹开了大门。 姚守正埋头在一堆的资料中,连河扫了一眼,是很多医学专家的资料,他双眸泛着血丝,脸色有些难看。 听见巨大的动静,终于抬起头来,看见连河愣了一下,侧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半夜了。 “小溪呢?”连河并没有摆出多好的脸色,虽然他对姚守一向没有多好的脸色,但是今天压抑着怒火尤为强烈。 “小溪……”姚守眼中也有些茫然,回过神来,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她说在走廊等……” 话还没说完,连河整个塑料袋就砸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在半空中就飞了出来,姚守闭上眼睛,牛奶擦着他的耳旁飞过,糖果噼啦啪啦砸了他一脸。 连河一句话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往走廊的方向走去。 姚守从地上捡起牛奶,已经已经凉透了,他攥着一个糖果,匆匆的跑出门外。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看见了走廊尽头的连溪,连溪躺在椅子上,裹着不厚的风衣,睡着了。 似是有些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连河半蹲在连溪面前,看着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伸手握住她的手,果然凉的让人心惊。 小溪新婚当夜穿着婚纱出现在医院,他可以假装是她自己任性,刚刚门边的玻璃渣和放在地上的食物,他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可是现在,她一个人在角落里蜷缩了半夜,那个新婚不到一周的伴侣,却连知道都不知道。 如果这就是将小溪托付给另一个男人的生活。 他宁愿小溪从来没有嫁过! 连河打横抱起连溪,转身的时候,姚守正站在对面,视线落在连溪的身上:“大哥……” 连河眯起了眼睛:“让开!” ☆、第136章 深夜,白天乱糟糟挤成一团的人群多半散了去,安静的走廊内,能够清晰的听出连河呼吸声中压抑的怒火。 连溪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好。 像是累狠了,两人这么大的动静,她都没有被惊醒,明明只有几天没在意,她的下巴弧度似乎越来越明显。 姚守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连河,眼底的自责和恳求交织在一起:“大哥,我……” 他话并没有说完,走廊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轻的军官几乎是全速跑过来,气息都有些不稳定:“姚少校下,将军醒了,要见你。” 姚守眼底的暗色翻涌,这个时候,杭跃的每一面都可能成为最后一面。 他似是做了决定,脚步往后退了一步,连河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浓浓嘲讽,笔直顺着走廊往前走,路过姚守身边,直接将他撞开了。 连河的步伐很干脆,没有任何迟疑,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年轻的军官就是再没有搞清楚状况,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来,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前面那个显得有些疲惫的背影,不知道如何开口。 几秒钟后,姚守转过身来对着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如常,他边走边问:“杭跃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小跑了几步,才跟上姚守的步子:“精神看起来好像好了很多,刚刚吃了点东西……” *** 天空乌压压的,昏暗成一片。 雨下的有些大,姚守撑着一把伞,看着紧闭着的大门,将手中的金属盒放在了屋檐下,溅起的水花还是淋在了盒子之上。 他想了想,将伞盖在了盒子上方,遮住了溅落的雨滴。 身上的衣服,瞬间就被淋湿了,姚守并没有在意这些,半仰着头看向二楼的方向,在雨幕终伫立了好长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瑞霄时间早上八点,中央军校百年周庆上,杭将军如约出席,病危的谣言不攻自破……作为联邦最年轻的上将……” 连溪听着新闻主播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伸手推上窗户,将外面噼里啪啦的雨滴,一同关在了门外。 严泽从药盒中找出今天的药量,连同水杯一同递给连溪,看了一眼窗外,背靠在墙上有些慵懒的问:“既然这么惦记,趁着你哥不在家,不下去见一面么?” 三人此时租了郊外的小院子住下,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祈安的日子。 杭跃脱离危险之后,严泽就从医院回来了,他推掉了所有的宴请、聘书、采访、邀请函……专门回家盯着连溪吃药。 连溪大概是在医院睡冻着了,回来的夜里就起了烧,连河本来就怒火中烧,看着连溪生病的样子,火气自然越烧越旺。 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即使姚守一天三趟的报道,也没有进过家门一次。 连溪摇了摇头。 严泽觉得连溪的反应有些好玩,继续问:“那么通讯器呢?语音视频也可以……” “我把他拉黑了。”连溪继续摇了摇头。 严泽:“拉黑?” 连溪解释:“大河会不高兴的。”就连河的黑客水平,自己前一秒联系了谁,他恐怕下一秒就知道。 连河还在气头上,何必给他添堵呢。 索兰的观念毕竟和她所认知的不太一样,她所认知的家庭,自然是双方共同付出,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也不用刻意去计较谁多些谁少些。所以在好友病危的情况下,无意间发了脾气,有了疏忽……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情况。 可这个世界的男人,从立场上,就被定义成全然给予的一方,配对的体制虽然限制了女性的思维的,却也在道德和法律上,将男性全然绑了起来。 所以从连河的立场上看,自家妹妹新婚当天就在医院过的,后面一连串日子都没用安生,力竭躺在椅子上发烧,所谓的妹夫却一点不知道。这件事情从原则上,就有非常严重的问题。 婚礼的举办,她可以一句不问,顺了姚守的意思。 可这一次,她不希望连河失望之后,再难过了。 严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小连溪啊,你哥,倒是没有白疼你这么多年。” 连溪装作没有听出里面的促狭。 “那姚守怎么办?虽说他把你拉到医院,没有照顾好你,的确是他的不对……可那会儿所有人都忙疯了,我都没有功夫搭理你,更别说他,也不能全怪他。” 连溪给自己塞了一颗糖,有些含糊不清的说:“这话,你跟大河说了么?” 一句话就点出了关键所在,严泽哑然失笑。 的确,这事的症结在连河那,连溪现在明不明白苦衷,理解不理解姚守,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次妹婿和大舅子的对立,连溪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连河这边。 严泽伸手揉了揉连溪的头发:“我替你下去拿东西,看看姚守今天送什么东西过来。” 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姚守再这么送下去,都快把他家底都送过来了。 这一次,姚守不仅送来了好吃的好玩的,还送来了几张照片。 这些照片,一看就知道有些年份,照片的纸张微微有些泛黄,年少的姚守抿着嘴角,带着些许不耐烦。 另外一张,是全家福。 姚守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大小,抱着他的年轻男子,跟姚守现在有七分的相似,他的母亲带着温婉的笑容,眼底还有着少女似的纯真。 姚守一直对父母的话题很忌讳,他成年之后,家中有关父母的照片资料,不是北老爷子收走,就是被他自己处理了。 当初毁掉这一切踪迹的决心有多大,多年以后,想找出痕迹的难度也就有多大,以至于连溪试探性问起的时候,姚守连张照片都没有找到。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连溪第一次见到姚守父母的样子。 连溪将桌面上自己的相框拆开,用姚守父母的合照,替换了原先自己的单人照片,然后连同相框一起,放进抽屉里收好。 然后将姚守带来的好吃的一一拆开。 四菜一汤,甜点面包,水果零食……是样样都不缺,熟食做好了保温处理,即使留到明天,都是可以直接吃的。 连溪抱着盒子去厨房,将里面的食物装盘的装盘,保存的保存。 做完这些之后,她用筷子尝了一口,味蕾上的美味,成功的勾起了食欲,姚大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连河不在家,连溪将其中的一半作为两人的午餐,端进客厅,严泽正看着光脑,笑得很诡异。 看见连溪,他笑得更加奇怪了,盯着连溪乐呵了半天,见连溪一直不上钩来问,咳嗽了一声将新闻的视野共享。 这是一个新文论坛的置顶帖,上面几万楼的顶帖,足以说明其火爆程度,新闻标题也起的很有特点—— 【铁汉柔情,姚守夫妻街头高颜值秀恩爱——论猫耳的正确佩戴方式】 底下附有几张抓拍的照片,因为是连拍的照片,几张照片前后连贯起来,像是将原有的画面重现了。 姚守俯身微微低了头,连溪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将背后藏着的猫耳朵拿了出来,垫起了脚,将猫耳带在了姚守身上 两人低眉,对视,浅笑……暖暖的路灯投在两人 明明照片里只有两个人,却像是拥挤的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 底下的评论也一样炸开了。 【单身狗求配对】:花式虐单身狗,强烈向动物保护协会提交抗议,别不把单身狗当动物! 【宇宙颜值协会会长】:舔屏,配对和抓瞎似的,高颜值夫妻比稀有动物都珍贵,单身狗算什么?街上一抓一大把,没有颜值,你汪这么多有毛用?颜值低应该剥夺人权…… 【索兰酱油有点甜】: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萌啊,军人猫耳,简直把持不住!我要去抢男人! 【枫叶为什么那么红】:楼上配对几十年的阿姨就别流口水了,要抢,也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谁要组队把连溪抢过来吗?貌美、服白、易推倒。 【面包炸酱】:作为少校同志的脑残粉,我不得不告诉楼上,姚守徒手格斗的成绩,全联邦第七名,为楼上点蜡! 【苏苏苏苏苏】:谢谢科普,点蜡! 【红灯区的交警】:点蜡!|楼下注意格式对齐。 …… 连溪完全没有严泽想象中的害羞,不仅看评论看的津津有味,还将所有街拍的照片一张张给保存了。 严泽托着下巴,好奇的问:“你看了难道没有什么感想么?” 连溪脸上“我家男人好帅”“我家男人很受欢迎”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去,眨了眨眼睛:“照片拍的挺好的啊。” 严泽愣了一下,随即抚额低声笑了起来。 那么这一次新婚夫妇的冷战,完全是连溪陪着连河胡闹了,连河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连溪终究也有这么一天—— 这对相依为命着长大的兄妹,纵容和被纵容的角色会全然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享受最后的温馨,然后结尾收线了。 记得强化心脏…… 我以作者的节操打赌,这文绝对HE,而且结尾无虐而温暖。 PS:题外话: 这文原本是想写成以蛋那样,卖卖萌啊,然后甜宠啊,然后世界背景一笔带过,专注爽和打脸就行了,设定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可是构思花吃的时候看见关于我文的一条评论,作者的笔力浪费了她的想象力,格局完全打不开。 所以,把大纲推了重新写。 现在快结尾了,褒贬不一,有得有失吧。 希望你们能感受到我文字里的温暖。 我不能给你们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主,但是我能给你们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喂,话题歪了!)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些日子,连溪把自己养的非常好,或者说被姚大厨养的很好。 他风雨不停的送食物过来,天天不重样,连溪每隔两天,就能尝到姚守自创的菜式。 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人看着也圆润了一圈。 连河的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消了不少。 人都是这样,如果你争锋相对,将矛盾激化,这个心结就会越来越深。可是一旦连溪真的一边倒,乖巧的让人挑不出来不好,连河反而会不时站在连溪和姚守的角度去想问题。 连河自认为对自家妹妹,还是足够了解的。 连溪说起来,的确不是一个胡闹的人,但却也不是一个安份的人。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她的各种事迹,现在正在索兰的政府官网上滚动播放。 她有着正常妹子没有的优点,聪明,自立,不娇气;也有着正常妹子同样没有的缺点,主意太大,往往等连河知道的时候,连溪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完了。 可这段时间,她未免太平静了,没有意料中的生气,也没有意料中的质问,甚至连最基本的纠结都没有。 她什么没问,什么没说,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空余时间看新闻玩游戏……遇到好玩的桥段,笑得前俯后仰,遇到煽情的剧情,也会哭的跟傻逼似的。 就连在门口花园挖坑把自己埋了,也不忘在脸上贴张面膜,然后睡到一半的时候,才会想起拉掉什么,冲着他喊:“大河,能替我拿一杯豆浆吗?加葱姜放盐~” 这都什么玩意? 想归想,连河还是现磨了杯豆浆,却没有按照连溪所说的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而是放了两勺糖,想了想又顺了一条湿毛巾,端着杯子走到了花园的位置。 从花房运来的新土,带着特有的味道,没有普通泥土**的气息,连河看泥土比较松,替连溪全部踩严实了,最后干脆坐在了她对面。 连溪:“……” 大哥,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是我的根好伐? 看着连溪挣扎着想从泥土了起来,却没有爬出来,笨拙的在泥土里蠕动着,连河看戏看够了,这才将连溪脸上的面膜扒下来,将湿毛巾盖在她脸上,跟揉面似的在她脸上鼓捣着。 玩够了,连河抽掉毛巾,将杯子直接递到连溪的嘴边:“张嘴。” 这样的动作,前些年,是他必备的功课之一。 他做的轻车熟路,无论是角度,还是力度都恰到好处,连溪喝了一大口,却一滴也没有撒出去。 “甜的。”连溪眉毛刚挑起来,就被连河灌了第二口。 咸党异端,就地镇压。 卒。 喝完豆浆,连河看着气色不错的连溪,突然开口:“小溪啊,你是不是瞒着大哥在计划什么?” 连溪有些摸不着头脑:“计划什么?” 连河用眼神告诉连溪。 连溪:“逃跑?私奔?” 连河眯起了眼睛。 连溪:“这个……不是结婚之前做的事情么?” 连河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自家妹妹早已嫁做他人妇,现在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方面,他都有了劣势。 连溪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连溪,突然转身离开。 ——他要重新去翻下婚姻法。 连溪看着突然离开的连河,思考了半天,没有想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浑身被暖意充斥着,没过多长时间,她就继续和周公约会去了。 一颗小小的嫩芽,从连溪脑袋上长了出来,慢慢的伸了个懒腰。 杭跃上门拜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连溪这个样子。 *** 杭跃的上门在连溪的意料之外。 他这种伤没好就开始工作,会议排到年末的人,能空一下午时间上门拜访,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连溪犹豫了一下,把自己从地里把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浮土。 打开门的时候,杭跃手拿着礼物站在门口,他恢复的很好,气色看上去不错,只是到底伤到了根基,依旧消瘦的厉害。他的副官站在不远处的飞行前,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连溪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将军是找严哥么?他今天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杭跃很礼貌的将视线从连溪身上移开:“我是来找你的。” 连溪愣了一下,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路来:“请进。” ——上门找一个已婚的女性,就更不合理了。 杭跃打量着客厅的布置。 这里和大多数普通的租房一样,因为是临时住所,很多东西没有备齐,看着有一些简陋。 只不过因为细节装饰布置的非常好,窗帘,植物,书籍,布艺……这些看似零散却很精心的布置,让原本基调有些生硬的屋子,变得温馨了不少。 尤其是各种摆着的照片,杭跃拿起桌子上的相框,这是一张很多年前的合照。 青年的连河裤子挽到了膝盖,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双手插在裤袋中,勾着嘴角,眼神朝气蓬勃却又锐利沉稳,隔着照片似乎都能感觉到他那没有经过打磨过的气势;连溪只有连河胸口那么高,看着只有十三四岁,扎着一个马尾辫,上面红色丝带扎的歪歪斜斜的,她手拿着一个比脸还大的彩色棒棒糖,笑得无忧无虑。 杭跃看着另外一个人,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而他们身边的严泽,倒像是很多年没有变过一样,白衬衫,休闲裤,金属眼镜……沉稳而内敛。 他们的背后,是一片漫漫的花海。 连溪从厨房出来,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还没有抬头就听见杭跃说:“你们和严医生很早就认识了么?” 严泽是杭跃的主治医师,他看到照片随手问这么一句,很正常。 “有十几年了吧,我小时候我哥到处不着家,就会把我扔到严哥的诊所里。”她扫了一眼照片,在桌子另一边坐下,解释道,“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我哥一面,都是严哥给我吃给我穿。我哥投桃报李,也会替严哥收拾一些上门闹事的混混什么的……一来二去,就相处的跟家人似的。” 连河曾经甚至帮连溪和严泽做过配对测试,只是最后,并没有配对上。 大概在连河眼中,严泽这样的细心稳妥的人,才值得托付终身,而不是姚守那样,自己的事情就已经乱成一团,私生活和工作很难兼顾到。 “原来是这样。”杭跃大概也只是随口问这么一下,并没有深究下去。他放下手中的相册,走到椅子前,拉开椅子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生病的关系,让你们夫妻连新婚之夜都在医院度过,之后几天更是连安生的时间都没有。” 这闹到新婚不和, “这事和将军没什么关系,那时您的状况,姚守即使再多做些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连溪半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杯底的花纹上,“我和姚守并没有什么隔阂,将军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她话说的真诚,一时间让杭跃反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连溪闻到了厨房饼干的香味,笑了笑:“我哥应该是做了饼干,将军也尝尝?” “不用麻烦了,我接下来还有个会议,过一会就走。”杭跃看着连溪,“我知道这次上门,有些唐突,可是有些事情,想来应该跟你说下。” 正题来了。sk 连溪抬头看了一眼杭跃:“关于姚守?” “我这次的情况,你大概有所了解,多亏了……”杭跃抬头看了连溪一眼,“多亏了严医生的医术精湛,才让我躲过了这一劫。只是寄生虫类的侵入,一直没有查明来源,从几年起一直是姚守着手负责,这一次他回来,自然也会交给他……” “杭将军,我记得姚守之前已经递了退役申请,你既然已经恢复健康,是不是可以签字准许了?”连溪打断了杭跃的话,“我一直算是一个自私的人,先不说姚守为了联邦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单单祁安那一战,他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杭将军——我只希望我们下半辈子,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 杭跃没有料到连溪反对的这么彻底,他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闭上眼睛再睁开,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已经答应了……” 连溪嗤笑一声:“所以,您这次是来通知我一声?” 姚守这人,根正苗红,大是大非清晰,三观爆棚……这在某种情况下,并不能算得上什么优点,杭跃临死“托孤”找的是姚守,这一次危险的行动,交给的依旧是姚守。 正因为,大家都知道,姚守会答应。 正因为,他答应才是最正常的。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连溪嘴角的嘲讽太过明显,杭跃眉毛下意识皱了起来,但是多年的教育,让他对女性,抱有最大的忍让度,“只是姚守自从踏进军部,在军旗下效忠宣誓起,只要他一天不退役,他都是联邦最优秀的军人之一。” “军人,从第一天开始,学会的就是服从。” 杭跃说完,起身,微微颔首:“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这一次连溪连表面的礼貌都没有做到,她只是淡淡的看向杭跃。 杭跃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背后说:“一周之后,姚守会参与行动,危险性很高,你们现在还在冷战,一旦以后有个万一……我怕你会后悔。” 背后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连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慢走不送。” 杭跃打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杭跃在门口遇到了严泽,他穿着白色的大褂,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杭将军。” “严医生。”杭跃点头,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下午好。”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杭跃没有问严泽从哪来,严泽也没有问杭跃来宅子有什么事情。 礼貌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就错开了,杭跃返回飞行器边,副官替他打开了门:“将军,体检的时间快到了,接下来我们去医院吗?” “去姚守那。”杭跃回过头看了一眼普通的宅子,“严泽这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副官低头:“暂时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正如之前资料所呈现的那样。” 杭跃半眯着眼睛:“继续查。”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连河花了两天时间,将联邦的婚姻法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将其中有些可能会用到的条款一一记下,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虽然,他希望这些以后都不要用到。 这天中午,三人难得的都在家,聚在一起吃午饭。 三菜一汤,加上一个水果沙拉,菜色看着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一入口,就有了很大的差异,连河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连溪给连河盛了一碗汤,垂下眼帘,睫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饭是我做的。” 连河接过汤碗,低头喝了两口,“他今天没有来?” “大概有事。”连河没有说是谁,但是连溪知道是在说姚守,一边给严泽盛汤,一边说,“杭将军身体还没痊愈都忙的跟陀螺似的,他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维护的口吻相当自然。 “嗯。”连河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专心喝汤,不再说话。 兄妹俩看似正常其实别扭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泽笑了笑,接过汤,热腾腾的雾气在眼镜镜片上模糊了一层。 他摘下眼镜,从口袋中掏出手帕,边擦拭着镜片边说,用闲聊的口吻说:“小溪,你这几天一个人在家,都做什么了?” 因为杭跃现在活蹦乱跳的原因,他在业界算是一举成名,很多人慕名而来,有些手术他能够推掉,同样的,有些手术,他现在根本推不了。 于是,他这几天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作息习惯,吃个早饭都急匆匆的,难得今天提前空了下来,安安稳稳的吃了个午饭。 “睡觉,看书,做饭,看书,光合作用……”连溪自己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拿出手,越说越小声,“嗯,还学了几个新的菜式。” “我这几天刚好有几个会整,你要是觉得在家呆着无聊,可以跟着我出去,替我打打下手,厌烦了也可以甩手去街上走走。老是宅在家里,会憋出病来的。”严泽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连河,“连河,你说呢?” 连河愣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光顾着自己生气饿了,倒是忘了把连溪拘在了家里小半个月了。 虽然大部分女性,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是拘在家里的。 可她们都不是小溪。 他揉了揉太阳穴:“严泽说得对,你天天宅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想去别的地方玩的话,哥可以陪你去。” “你们俩别天天操心我,我每天吃好睡好,身心都非常健康。”连溪脑袋上的嫩芽刷的一声抽了出来,上下招展了一下,水嫩嫩的叶子表示她非常健康。 连河看着连溪红润的脸色,默然。 他现在倒是有些同情每天睡前都过来报道,一直站到连溪睡着,才安静离去的姚守了。 连溪拒绝了两人的提议,颇有一种将家底坐穿的气势。 让连河一点办法没有,这个时候他有些左右为难,说实在的,如果连溪整天郁郁寡欢,有或是暴力不合作……无论哪一样,连河也能找个梯子自己爬下来。 可现在,他就是想饭放姚守放水,也不知道从何放起。 第二天一大早,晚起的连溪意外的在客厅里看到亚卡。 亚卡和严泽相对而坐,两人中间隔了一组沙发,虽然是旧识,却并没有相熟的样子,一个淡漠的喝着自己的茶,一个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书。 连溪在楼梯上愣了一下,眼中的神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嘴角却露出了笑容:“早。” 严泽穿着白色衬衫,扣子系的的一丝不苟,即使放松的躺在桌面之上,也能够感到他骨子里的那份严谨。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本专业书籍,抬头冲着连溪说,“粥一直是热的,你吃点填填肚子。亚卡一早就来了,等了不少时间,相信再等一段时间,他也不会介意的。” 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名昭昭的表明了,他不欢迎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即使在祈安,严泽对亚卡也没有什么好的脸色,换一句话说,这世界上,除了连家兄妹俩,他对其他人都保持这一定的距离和戒备。 “我现在还不饿,过一会再吃。”连溪径直走到沙发前,坐在了严泽和亚卡中央,将严泽护在了身后。 接着对严泽说:“严哥,家里花泥营养液用完了,对门的小店老板说会给我留好,你能帮我拿下吗?” 严泽直视着连溪,见连溪没有任何的躲闪,将书合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好。” 支开了严泽之后,连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拿了一个空杯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闻着花茶的香气,她脸上的一抹暴戾慢慢的平复下来。 “连小妹妹,你不吃早饭的话,有人会心疼的。”亚卡脸上笑意不减,看着连溪,“听说你们俩吵架了?说起来,你们俩都能吵架,倒是比子舰兽占领祈安更让我觉得惊讶。” “你这次上门来,不是为了关心我得私生活的吧?”连溪垂下眼帘,淡淡的说。 “连小妹妹,我们好歹也算朋友,关心下你也不足为奇吧?”亚卡也收敛了几分笑意。 连溪嗤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连溪抗拒的意味太过明显,是连她擅长的装傻卖萌都懒得装了,外面朝阳初升,客厅的气氛却仿佛坠入了冰窖。 亚卡今天穿着一套休闲装,比起他神棍似的白色长袍,这一套看起来,更符合他那张脸。 精致而富有朝气。 “‘花之眼’已经打开,对么?”亚卡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连溪依旧没有回答,但是这回答在亚卡看来,就像是默认。 “怎么这么快……”亚卡囔囔自语着,声音太小,剩下的半句,连溪并没有听到,就是前半句,她也是猜出来的。 亚卡的脸色太过难看,以至于连溪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连溪,刚想张嘴说什么,视线落在窗台落着的血色昆虫,又紧紧的闭上。 一盏茶,只喝掉小半,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亚卡意料之外的起身告辞:“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办,就不在这妨碍你的食欲……” 连溪半仰着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情绪静如沉水,亚卡剩下的话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拿起沙发背上的外套,亚卡垂眸,伸手想一把连溪扎成半个丸子的头发,被她一朵,手悬空在半空中几秒钟,收了回来。 轻笑了一声:“都多大的人了,你和妖兽还是不要吵架了,早点回家。” 早点回去。 *** 亚卡戴上了口罩和墨镜,将风衣的领子拉高,遮住了自己这张容易引起话题的脸。 他倒不是怕绯闻,即使明天头条是“歌王退出歌坛后,街头落魄憔悴”,那也跟现在的他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只是逢场作戏那么多年,他已经有些厌烦了聚光灯下的日子。 走到车前,手摸上门把的时候,才发现后门没锁,是虚掩的。 他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打开了前门,坐在了驾驶位置上。 后视镜倒影出后座上的人影,整个人的气势都被收敛了起来,就好像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样,他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银色的冷光在车身周遭不时的闪过一下。 亚卡后背紧绷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起来。 “你今天,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背后的声音一如以前,不冷不热,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连感情起伏都难以听出。 亚卡半垂下眼帘,不再去看身后的人:“她虽然已经和双生花同化,可是‘花之眼’未‘睁开’,未必可以滋养出一棵新的花来……” “呵。”笑声带着些许嘲讽,,“你护着她这么长时间,就连黑洞都一起进了,她对待你的态度,可是越来越疏远了。” 何止是疏远,简直就是躲避不及。 “我接近她,本来就别有目的,护着她,也别有居心。现在这个结果,不是事先早就预料好的么?”亚卡对这人的嘲讽已经习惯,回答非常平静。 大约是今天天气的原因,亚卡心里有些发堵,对着这人他居然还反问了一句:“你下的了手吗?” 浮动的银色反光消失了,身后人把玩着的小刀也停了下来,两人陷入了沉默。 就当亚卡以为这人不会再回答的时候,身后人的声音传来过来,带着些许疲惫。 “时间不多了。” “还有十年!” “那是最好的估计,因为祈安沦陷,情况已经恶化,即使拖下去,最多三年……”那人叹了一口气,“即使多十年有什么用,几百年了,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亚卡:“她会死的。” “如果幸运的话……” 亚卡垂下头来,如果幸运的话,她可能会活下来。 只是可能的概率,太过微小罢了。 亚卡突然想起了祈安狭小的修理店里,那个杨着笑脸的连溪,长发披了一肩,即使一个浅浅的笑意,也仿佛有着蓬勃的生机 他去了隔壁花店定了一年的花,每天一束。 可到底,那些花没有送完。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连溪假装低头整理围巾,避开了路人好奇的眼神。 也难怪路人视线频频。 只见过男人拿着花束站在马路边等人的,可没见过女人拿着巨大的花束,站在马路边受冻的。 这是要送个哪个臭小子的么? 他上辈子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连溪当然不知道路人的心里活动,她此时没有心情想这么多,大马路上堵人这种事情,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难为情倒是没有,连溪摸了摸鼻尖,确定没有发红,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她只是觉得有些紧张。 她所站的地方,对面就是姚守上班的军政大楼,两人结婚后,姚守的在光脑里记录的行程,她不需要任何授权就能看到。 如果预料的没错的话,他下班的时候,会从大门出来,这一路段,是必经之路。 她和姚守骨子里,都是安稳老成的人,一路走到现在虽说也是跌宕起伏,可是杀机四伏携手与共的日子不少,浪漫的时候……的确不多。 今天,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军政大楼内。 杭跃坐在位子上,手揉着太阳穴,一旁的副官端着水和药盒,走到杭跃面前,脸上有着担忧:“将军,您该吃药了。” 就是动个小手术,恐怕也得休整哥个个月,可是将军这一场病重,都快把底子都掏干净了,还必须若无其事的处理公事,只能靠药物勉强支撑着。 杭跃扫了一眼药盒里的药,淡淡的问:“换药了?” 副官:“严医生给换的药,说是恢复阶段不一样,用药会有所不同。” 杭跃拿起药盒,移到桌边垃圾桶上方,一反手将小药盒里的特效药全部倒入了垃圾桶。 末了,连同药盒一起扔到了垃圾桶里:“以后,不用药了。” “是。” 杭跃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有多少纠结,视线从单向透明的玻璃往外看去:“姚守呢?” “刚够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结束了,按照少校的性格,应该还在会议室里。” 姚守少将头衔还没有正式下来,他军功赫赫,之前国葬以为他死了,给出的追封都到了少将头衔。现在人还活着,军衔报上去,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之所以被压了一段时间,反而是姚守自己退役申请导致的。 副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杭跃侧头看了自家副官一眼:“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副官咳嗽了一声:“前几天,少校准时下班上班,迟到早退的情况也不少,属下之前还以为他转性了,现在一开始忙碌起来,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他之前哪是转性了,买菜做饭讨好媳妇,一口都不舍得给别人碰,之前也没见过他小气成那样……”顿了一下,“他应该很喜欢那个丫头。” 副官斟酌了一下用词:“生死与共过,当然要比普通配对促成的伴侣感情好一些。” 杭跃没说话,副官看了一眼杭跃的神色,看着他平静如水的脸色,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就在副官认为杭跃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了自家将军的声音—— “我是不是做错了?” 副官全身抖了一下,垂头敛神,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 姚守将会议的一些要点反复思量了之后,用笔将其中几点划掉,准备下次复议。 他抬眼看向门外,那道身影依旧站在门口,踟蹰着,挣扎着要不要进来。这个状态,他已经持续了至少十分钟了。 姚守将手中的记录本放下,端起一旁早就冷了的茶水,浑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这才淡淡的开口:“进来。” 门外的人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来,姚守看见来人略带稚气的脸孔,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 沈戈是军校推荐来实习的军校生,身上还穿联邦军服改简版的校服,军部每年都会接收一些学生参与打杂工作,让他们熟悉下军部的气氛和工作流程。 他们有的会很积极表现,展现着自己一切特质,有的内敛低调,做的多说的少,默默吸收着一切可以吸收的知识,沈戈则是后者,姚守对他有印象,还是因为他来自自己的母校,是自己以前老师的高徒。 按辈分,应该叫自己一声师兄。 “少校,您不下班么?”沈戈行了一个军礼之后,露出一个笑容询问道。 “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值班,你怎么也没走?” “我完了带钥匙,刚刚想着回来拿。那个……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点下班……”沈戈说这话,像是豁出去了,虽然尽力的掩饰了,但是脸上还是露出紧张来。 他哪是忘了带钥匙,而是下班的路上,看见拿着玫瑰的妹纸太过显目,就多看了一眼。 虽然妹子用围巾差点把整张脸都包起来了,但是她在卸下眼镜擦灰尘的时候,那低头的一秒钟,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连溪。 咳咳,他们宿舍老三的女神,各种照片贴了一屋子,因为抓拍的照片比较多,五官都被遮住了大半。 倒是那双眼睛,拍的异常清楚,长的像的眼睛太多,可是眼神是很难有重复的。 那么年轻的女性,除了连溪之外,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太有辨识度。 姚守眼睛弯了起来,一如既往含笑的样子,却没有多少温度:“谢谢关心,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看看去年的会议记录……” 姚守的话没有说完,沈戈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这话就差没有直接说别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了,他半低着头:“您还是早点下班吧,今天天冷,等着的人会冻坏的。”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将上辈子的勇气都用完了,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踏着军靴,快速的退出了房间。 连个更详细的解释都没有给姚守,姚守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手中的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笔尖停在了桌面上。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犹豫了一下,缓缓吐了一口气,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这个点绕到南城,说不定隔着窗户,还能看到连溪一面。 军装外穿着大衣,柔软的线条,似乎遮掩住了军装的冷硬,使得姚守脸上的线条也缓和了不少。 他将空荡会议室的灯尽数关掉,走出门,将一室黑暗关在了门口。 一路上,无论是属下还是同僚,见到他都半退一步,让开路来,毕恭毕敬。 这幅阵仗,就好像遇到了杭跃……几年前还不是这样的,他虽然说不上和众人打成一片,但是处理的手段圆滑世故,大家对他的态度很亲近。 一晃几年过去了,旧面孔战死的战死,退役的退役,剩下的多数不是升迁就是调离了,就连陆贺峰,在星域两年也没有回来。 剩下的人,都如复一日的听着他的“传说”,敬佩是有的,更多的是疏离。 一个受人敬畏的教科书式的人物,受尊敬是一定的,当不一定受欢迎。 这种事情,在他决定回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杭跃的副官正好在大厅里和一名上尉说着什么,看见他走了出来,惊讶了一下,随后露出温和亲近的笑容:“姚少校,将军一会儿也回去了,要一起吃个饭么?” 姚守摇了摇头,也笑着说:“他还是回去陪嫂子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副官微微侧了侧身体,看着姚守走出去,时隔一年再次共事,姚守越发沉稳起来,就连笑容也不再浮于表面,真切了许多。 也不知道,他的笑容,能不能维持的更久一些。 军政大楼和军区里的办公区有些不一样,军政大楼位于市中心,面积有限,停车场和办公楼之间,相隔有些远。 中间甚至要穿过一条街,才能到达底下停车场的路口,此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但是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少,路灯暖暖的灯光投射下,有着意外的安宁和温馨。 姚守想着时间不算晚,这会去买菜做饭,送到那边,也能当成夜宵。 连溪本身厨艺就好,嘴就挑,即熟的面包餐饭之类的她肯定吃着不舒服,所以炖个汤倒是不错的选择。她爱吃甜,见着甜食就走不动路,连河严格控制下,大晚上也不好送甜食,但是可以准备几口小布丁之类的…… 姚守一边在路上行走着,一边思索着菜色,删删减减还没有定下菜单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停下了脚步。 虽然四周喧嚣依旧,可姚守五感何等的敏感,走了半条街,还是发现了身后有人在跟踪。 在闹市跟踪他 他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估计不是什么狗仔队,就是有些人坐不住了,想来打探信息了。 他加快了步伐,转进了前方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连溪的眼前。 连溪:“……” 再慢几步,姚守估计能甩了她回去了,连溪叹了口气,迅速跟上。 刚刚走到巷口的位置,一条大长腿就飞了过来,连溪往后退了一步,花藤勾住险些掉落的花束。 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因为太意外,守当然也没有守住,几乎没有看清楚动作,自己的就被勾住衣领拉近了小巷子里。 熟悉的味道就充斥满她的鼻端,姚守将她困在墙面上,就在连溪考虑要不要出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肩头一重,姚守无赖似的将下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喷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小溪?” “嗯。” “小溪……”最后一句,像是卸掉了身上大半的力气,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安稳。 连溪听着姚守语气中的愉悦,眼睛弯成一弯新月,伸出手,揉了揉姚守的头发,顺毛:“嗯。”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即使是姚守这么个大男人,拿着一大束花在路上招摇,也引来了无数诧异的眼神。 连溪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这花是老板娘选的。” “看出来了,如果你自己选,也不会送这么大一束。”大概是老板娘挑好包上后,不好再拒绝,只好付账了。 “你喜欢吗?” 姚守点头。 连溪放下心来:“你喜欢就好。”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饮食一条街,周围的空气都浮动着食物的香味。连溪放开了姚守的手:“我去买吃的,你在这等我。” 她跑到街边的摊前,买了很多好吃的,烧烤、熟食、点心、饮料……老板看连溪一个小姑娘自己乐呵呵着买吃的,笑容好看嘴又甜,额外送了不少给她。 等连溪买完东西回来,姚守依旧站在原地,低头看向手拿着的花束,嘴角弧度怎么都掩饰不住。 当然,在外人看起来,他本身长的就好看,笑起来更好看,端的英俊无比,帅的拉风。 连溪却觉得他那个笑容,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嗯,傻气。 两人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露天休息区坐下,把餐具和食物一样样的摆出来,里面大半是姚守喜欢吃的,小半是连溪自己喜欢吃的。 在灯光有些昏暗的休息区,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引起旁人的围观。 “你吃你的饭,看我做什么?”连溪咽下一口虾仁,抬眼的时候,果然看见姚守还在盯着她看。 求婚的时候她都没有半分害羞,这会儿被姚守一直盯着,反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层,有些不自然。 姚守替连溪剥虾壳,眼帘是垂下了,但是嘴角再次勾起了:“把前些天的都补回来。”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连溪却听懂,有些啼笑皆非,姚守的意思是,因为前些天没有见面,所以今天得补回来。 这种一板正经逗人开心的样子,让连溪的心彻底静下来,她拿起果汁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大河之前说要来揍你,后来他没有跟我说结果。” “我赢了。” “啊?”这结果,倒是出乎意料。 姚守想起那天,似是也觉得好笑:“你们走后第三天,我去找你,被大河拦下了,说要跟你见面,得先打过他再说。” 连溪挑眉:“所以你打赢了?” “嗯。”姚守将剥好的虾仁塞进连溪的嘴里,“可是我还是没有见着你。” 连溪“扑哧”一声就笑起来了:“大河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他说信用,他肯定觉得,信用又不能吃。” 姚守抽出餐巾纸,给自己擦手,视线移到了连溪的脸上,眼神柔和:“不过有大河看着,你这些日子,好歹长了些肉。” 不像前些日子,不仅瘦的厉害,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连溪失笑,这肉明明是他一天三顿饭给养的,加上自己好吃好睡,光合作用充足,微量元素补充及时……就连体能训练也没有落下过,不胖起来才不正常。 姚守,反而清减了许多。 连溪的情绪并没有摆在脸上,依旧是开开心心的样子:“趁我哥没有发现我开跑,晚上的活动,有什么提议吗?” “你想玩什么?”姚守故作考虑,“什么姿势我都能配合。” 连溪在桌底踹了姚守一脚:“大街上,你说什么呢!要不,等下我们去看电影吧?” “去。” “游乐园配对后,我就没有去过。” “也去。” “夜店。” “去……这个不行,驳回重诉。” “……” 说是两人吃饭,姚守基本上光顾着投喂连溪了,自己并没有吃几口,等确定连溪吃了平时的□□分饱之后,这才快速的将剩下的晚饭干掉。 连溪咬着吸管看着姚守低头吃饭的脸,灯光将他的轮廓修的有些柔和,却依旧很好看。 这一会儿,她倒是有点明白,姚守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她不放了。 秀色可餐。 *** 吃饭,看电影,游乐场……一圈下来,已经到了深夜了。 街头人影稀少。 连溪趴在姚守的肩头,有些犯困:“要回去了么?” “嗯,我送你回去,你困了就先睡一觉。”姚守的声音带着安抚,拉扯着连溪的困意就往下坠。 过了一会儿,就当姚守以为连溪睡着的时候,背后传来连溪的声音:“我们要回家么?” 姚守半敛着眸,神色晦涩,语气却还带着轻松:“先去大河那,你跑出来,大河还不知道吧,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我再去接你。” 连溪闭上眼睛,将眼底溢出的情绪遮掩住:“姚守,你什么时候回来。” 姚守的脚步顿了一下,再次踏出去,步伐却缓慢了很多。 他只当连溪这次是心血来潮,又或是孩子气上来,所以躲开连河,自己偷偷跑出来。 却没有想过,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姚守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路面上,眼神愈发柔和:“很快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吃好睡好,多长些肉,天冷了多穿些衣服,天热了别贪方便,大中午去光合作用……” 姚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连溪一句都没有接,只是静静的听着。 两人都太过了解对方,有些话,即使不说,也明白。 他的不舍,她的担忧。 夜色正浓,长长的小路,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 连河大晚上没有堵到连溪,吃早餐的时候,视线一直往她的方向投去。 连溪自顾自低头吃饭,似是没有任何察觉。 到底连河沉不住气,挑眉:“咳咳,小溪,你昨天去哪了?” 连溪太阳扫了连河一眼,语气自然:“你不是让我出去走走么?” 连河:“……”他是说过让连溪出去玩,可没有说过深夜才归。 严泽见连河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有些好笑:“你哥是担心你大半夜,不安全。” 连河点点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安全,以后想去那,我可以陪你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连溪放下筷子,勾起嘴角:“哥,我昨天是不是一个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么?” 连河没想到连溪连掩饰的功夫都懒得做,咳嗽了一声,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口水遮掩住自己脸上的讶异。 缓了一会儿,这才接口道:“你们俩的事情,我现在不参与,但是他之前对你那么疏忽……于情于理,也得给我一个解释。” 连溪听出了连河已经松了口,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炒蛋给连河:“刚好,今天我也有事宣布。” 严泽和连河看向连溪。 连溪笑了笑:“我想搬回去了。” *** 连溪是空手来到住处的,之后姚守陆陆续续的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加上祁安搬来的很多东西。 她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少。 衣服,玩具,礼物,照片,收藏……很多都是需要专业的盒子,才能够进行打包的。 连溪定了不少专用的盒子,准备明天盒子送来后,再彻底包装。 算一算,姚守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几天,她提前去堵住他,之后再说其他的。 严泽手中拿着一本医术,坐在沙发上,看着连溪到处折腾,偶尔抬起眼,见连溪一副找不到东西的样子,就会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 “剪刀在抽屉里。” “绳子在柜子上。” “袋子在书柜下面。” …… 连溪收拾起来就愈发得心应手起来,最后连自己拖鞋都不知道塞哪的时候,按照严泽的指示,连溪爬在地上,从沙发底,将自己的拖鞋扒拉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严泽笑着说:“严哥,你这样的人,以后谁嫁给你多有福气啊。” 严泽见到连溪狗腿的样子,扶了扶镜框,一板正经的说:“为什么不是我嫁?” 连溪:“……” 见到严泽严重的笑意,连溪才发现自己被严泽反调戏了,果然,无论自己成长到什么地步,比起连河和严泽这些老油条,还是万万不够。 铩羽而归! 连溪将拖鞋上的灰尘拍掉,放在鞋盒里,连同鞋盒一起放入箱子里。 然后回到房间,继续找她另外一双居家的毛茸茸拖鞋。 严泽看见连溪的背影之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视线盯着桌上的茶杯,目光深邃了起来。 他将视线投在窗外,院子里,一道身影还立在那,手中拿着水壶没有动弹,也不知道是浇水还是在发呆。 严泽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不大,风也不大,连带着呼吸着的空气都是暖暖的,他深吸一口气,才发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索兰爱花,一年四季都有开花的品种,深秋也一样。 这处屋子是杭家派人找来的,屋子的原主人应该很爱花,院子里种着的花品种非常多,从搬过来到现在,花香就没有散过。 连河大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严泽勾起嘴角,伸手在触碰了近处的一朵花苞。 花瓣上没有任何水珠的痕迹,干燥,在阳光下精神不是很好。 看来,连河光拿着水壶了,早把浇花的事情忘记了。 直到严泽接过连河手中的水壶,连河才彻底清醒过来,顺手放开握着水壶的手,舒了一口气对严泽说:“你怎么出来了?” “专业书看着有些晦涩,出来走走。”严泽解释了一句,“你在担心小溪?” “嗯。”连河没有掩饰,“这段时间,小溪自己不说,我也知道她留在这,是为了哄我开心。” 严泽将壶身倾斜,水流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弧度,映着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毕竟是你带大的。” 连河嘴角勾起,脸上不显,眼中却带着隐隐的骄傲:“她把我放在心里,也不枉我一手把她拉扯大,她的性格,越长大,越谨慎,也越老成……这一次没有任何预料着要回去,一定是姚守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下午想去军部一趟。” 水壶倾斜的弧度有些大,水顿时浇的有些多,严泽干脆收回水壶:“应该的,我跟你一起去,那边我更熟悉些。”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连溪睡个午觉,才发现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桌上给她留了纸条—— “记得吃饭,下午光合作用四个小时,让我发现你偷懒,小心我把你埋在土里。” 不用看字迹,单听口气就知道,威胁人这种事情,只有连河做的出来。 她儒雅平和就是杀人之前也会把手术刀消毒的严哥,怎么会这么粗俗…… 感慨完自家老哥的匪气之后,连溪乖乖的一个人吃完饭,然后拉了躺椅到院子里,想了想,又顺了条毛毯。 脑袋上的绿芽冒了出来,大约是知道自己要进行光合作用了,欢快的抖了抖嫩芽。 连溪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花苗,安抚道:“不急,不急,我还得倒一大杯水。” 蒸腾作用,可比桑拿舒服多了。 她倒了一大杯的水,趁着家里两个家长都不在,光明正大的在里面放了很多食用糖,直到喝到很明显的糖味之后,这才满足的眯起眼睛。 爬在躺椅上躺好,连溪闭上眼睛,进行光合作用。 脑袋上的嫩芽迎风招展,藤蔓也不甘示弱,抽了出来,在地上蜿蜒成一团,懒懒的趴在地上睡觉。 暖意几分钟就顺着血液,遍布了全身,纹身慢慢从领口向上蜿蜒,在眉心汇成了一朵绽开的花形。 朦胧中,她听见了昆虫振翅的声音,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黑金色的昆虫,在她面前跳着欢快的舞蹈。 见她醒来,它摇头晃脑的冲进连溪的怀里,磨蹭了一会儿,然后跟连溪耍起宝来。 连溪被它逗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只拥有奇葩名字的昆虫非常亲切,口气不由得放缓起来:“小三儿,你怎么来了?” 小三儿终于记起这次自己是有正事的,依依不舍的在连溪掌心蹭了蹭,这才示意连溪跟着它走。 连溪看懂了:“亚卡要见我?” 小三点点头,尽职的在前面带起路来,见连溪坐在原地没有跟上,有些委屈的在半空中看着她。 连溪吐了一口气:“好吧,你等我拿一件外套。” 她进行光合作用的时候,穿的还算清凉,并不适合出去招摇。连溪去屋子里找了件外套套上,换上外出的鞋子,跟着小三儿一起往外走去。 连溪目前住的地方,有些偏郊区,走不到十分钟的地方,有家废弃的修理厂,门口堆着各种用不上的废弃零件。 大门锁着,能看见里面废弃的院子,荒草丛生,十分荒芜。 三儿的身体顺利的穿过铁门,它飞出去一会儿,才发现连溪被堵在了铁门外,又急急忙忙想往回飞。 连溪看着它那萌蠢萌蠢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往旁走了几米,藤蔓抽出,一收一紧就爬上了墙头。 她并没有走大门,直接翻墙进去,顺着小路,跟着小三走到了仓库门前。 仓库的门虚掩着,连溪想了想,推开了大门,仓库屋内却不像外表那么荒芜,里面家具齐全,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但是因为设计的原因,反而有着后现代的美感。 亚卡坐在一张桌前,并没有穿那身逼格特别高的白袍,头上也没有带什么帽子,五官清晰的暴露在空气中。 他看见连溪走进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过来再见到我呢,先坐,尝尝我泡茶的手艺。” 连溪喜欢茶,对咖啡没有什么兴趣,这主人待客,倒是知道投其所好。 “我为什么不愿意见到你?”连溪接了亚卡的话头,坐在了她的对面。 亚卡听连溪说完,不甚在意耸耸肩:“大概在你心里,我不是个什么好人。” 听到这话,连溪反而笑了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勉强算是我不多的优点之一吧。”坐在近前,亚卡才完全看清楚,连溪脸上还有一层没有褪干净的纹身。 他视线落在了她眉心那朵花,那是一朵缩小的双生花,花瓣层层相叠,竟像是立刻会活了过来。 着了魔伸手去触碰,就被飞来一根藤蔓给挡住了,连溪脸上的纹身如同潮水般褪去了,最后消失在了领口,干干净净。 连溪脑袋上的花苗停止了蹦哒,藤蔓如同蛇一样盘在地上,随记慢慢的收紧,做出了戒备的样子。。 亚卡不由觉得有些可惜,也不管手背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还在往下滴落,感慨的说:“你刚刚的样子真好看。” 他一脸诚心实意,没有半分掺假,连溪刚升起的火气,奇异的消了大半。 连溪反客为主,给亚卡倒了一杯茶,茶香顺着热气在周围四散开去,她将茶杯推到亚卡面前:“我想着,你也应该来找我了。” 亚卡端着茶杯,看着茶杯出神,说来也好笑,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这大概是他受到待遇最好的一次了。 好歹正正式式的,受了一次客人的待遇。 亚卡反而不急了,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出声:“杭跃大概已经找过你,我这次来是想说,你上次救了他,大概被他发现了。这一次,他准备利用姚守,想让你出手挡劫。” 连溪给自己倒水的手一顿,她当然知道自己被杭跃给利用了。 杭跃这人的性格,在祁安一战中就显露无疑,为了目的,自己嫡系部队都不惜往一线送。 他这人一向将目的凌驾于个人感情之上,无论是陆贺峰,还是姚守,如果能够造成利大于弊的局面,他未尝不会加以利用。 兄弟情深不假,他是一个出色的政客,这也是真。 如果这一趟任务,非姚守不可,那么杭跃应该誓死将这个消息包住,防止自己知道影响到姚守。 他反其道而行,特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目的很明显—— 自己的价值,比姚守还高。 有了这个推论,杭跃为什么找上自己,就很明显了,他肯定是知道了,当初是自己救了他。 他大概以为,自己可以平息这一场浩劫。 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无数凌乱的线索,最终都指向她,一条接着一条在脑海里蹿过,连溪总觉得真相就快抓住了,可是中间断了一环,怎么都抓不住。 连溪揉着太阳穴,想着回头把思路再捋了一遍,希望能够多理出些头绪来:“谢谢先生的提醒,只是姚守的性格,你多少有所了解,他所决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被别人利用而改变初衷,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与其让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处在两难的选择,倒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一门心思赶去一线就行了。 亚卡视线在大厅四周扫了一遍,大概是日照不足的原因,这个看着温馨的地方,室内反而比室外凉上许多:“你要顺着杭跃计划的那样出手么?” “出不出手,那是我的事情了。”连溪淡淡的说,“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自始自终,都能有亚卡的影子,若说跟他没有关系。 她还是那句话,一个字都不信。 亚卡也听出了连溪的言外之意,他嘴角的苦笑愈发浓,这一切虽然虽然不是他主导,却也不能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现在,只想保住连溪…… 最起码,他想保住她最后三年的安稳。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笑容反而洒脱了起来:“你带着姚守离开瑞霄,就你们两人,无论是去祁安也好,去芙洛星也好,甚至去星际荒原都没有关系……这一场风波剩下的事情,我替你解决。” “所以,我要躲上一辈子?” 亚卡摇摇头:“三年,三年就够了。我相信你的能力,无论是骗也好,哄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罢……就是绑,你估计也能把姚守带出去。你们两个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向第三人露出任何消息,就连你哥也一样。做到这一点,我会实现我的诺言。” 连溪没有想过亚卡会说出这番话,她之前甚至预想过和亚卡的谈判,他或许会让自己去那个什么奉化一族,也或许会拿姚守的安危威胁自己,甚至会跟自己做交易,让自己乖乖的达成什么条件……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亚卡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隐居起来。 这并不像是条件,更像是要她和姚守去外面躲避什么,想到这,连溪皱起了眉。 躲避什么呢? 连溪突然记起了在星际荒原的时候,她晕倒在回去的路上,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这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有什么隐情? 亚卡再加了一把火:“祁安一战,杭跃明知道你和姚守配对,按身份而言,他得叫你一声弟妹,却还放任你回去历尽生死,整个索兰也找不出这么坑自家兄弟的人。而这一次,他更是直接把你和姚守一起算计上了……杭跃能利用你们一次,就能利用你们两次,你这么特殊,即使侥幸度过了一次,以后的日子只能越来越难过。” 连溪心中思绪翻飞,面上却没有显露多少,语气十分冷静:“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亚卡笑而不语,自顾自的给自己斟满了茶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亚卡耸了耸肩,笑得有些无赖:“连小妹妹,你现在,好像只能选择相信我。” 半个小时候。 亚卡看着连溪远去的背影,低头,将半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三儿,你说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大概,这种日子,我过的有些腻了吧。”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连溪收拾东西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很多东西,连溪干脆摆在房间里,不准备带走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正等在客厅里等着两人,准备告个别,连夜就回去。 所以,严泽一进门低头看见打包好的行李,就明白过来连溪的打算,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 连河跟在严泽身后,并没有看清前面的情形,见严泽堵在门口,有些疑惑:“怎么堵在门口不走……” 说话间,也走上了踏进了客厅,看见了客厅的情形,也同时沉默了。 连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来了,我做了晚饭,一直保温着,你们要不要吃一点。” “我们吃过晚饭了。”连河边换鞋子便说,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连溪也没多想,拿起架子上的围裙,起身准备去厨房:“现在过了饭点这么长时间了,当作宵夜吃一点填填肚子再睡也是好的,而且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边吃边聊好了……” “小溪。”连河打断了连溪,“你别忙,我有话跟你说。” 连溪看着连河的表情,心里咯噔的一下,面上恢复了异常的平静,立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连溪的样子,连河也知道这事根本瞒不了多少时间,这才苦笑一声说:“今天我们去军部,没找到姚守,又去姚家拜访了,才知道,他昨晚连夜走了……你别担心,今天天色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人打听下,他去什么地方了……” 最后一句话没有什么底气,他一个半黑不白的人,军部这样的地方,他以前都是避之不及。 根本没有人脉和途径,去打听军部的秘密任务,更别说主要人员的行踪了。 严泽也听出了连河底气不足,接了一句:“我这一段时间,都在和军部打交道,明天可以和相熟的军官打听下,说不定只是普通任务而已。” 这个理由,严泽自己都不信。 姚守连受封的军衔还没有下来,就连夜离开了,肯定是什么紧急危险非他不可的任务。 连溪半低着头,抖了抖手中的围裙,双手背在身后,手有些抖,她系了几次才将带子系上:“就是天塌了也得吃饭,严哥大河你们去洗个手,马上就开饭了。” 连河微皱了眉:“小溪……” 连溪在踏进厨房之前顿了一下:“吃完之后,你们送我回去吧。” 这顿饭三人吃的意外的安静。 连河几次想起话头,看着连溪专心致志吃饭过于沉静的表情,又几次把话给吞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严泽打破了沉寂:“小溪,你看你哥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大晚上要是把你送回去,估计这一夜都睡不安稳。我这几天轮休,明天上午送你过去怎么样?” 连溪看着连河灯光下不怎么好看的脸,有些涣散的焦距一点点的聚拢起来,表情似乎也生动了一些。 她冲着严泽扯了扯嘴角:“是我考虑不周全,明天就麻烦严哥了。” 一旁的连河,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看向严泽的视线中,带着些许感激。 夜里,两个大男人在客厅相对而坐,一个低头看着光脑,一个眼睛盯着书本,只是两人半个小时姿势都变过。 显然,都在 发呆。 等到午夜的钟声响起,严泽像是率先的从思绪中清醒过来,起身走到拐角的位置,在酒柜中拿出酒瓶和酒杯,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一杯。 接着端着两个酒杯,又走回了桌子边,将其中的一杯递给连河:“喝一杯?“ 连河接过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口。 “我想起了一个少将之前的话。”严泽晃动着高脚杯,“姚守在五年前,一直是追查寄生事件的主要负责人,这段时间次南方寄生情况突然的泛滥了起来,前两天相熟的院长,还想要请我去南方坐镇,被我拒绝了。连河,你说——”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连河,脸上带着询问:“你说,姚守是不是调去了南方?” *** 第二天醒来,连河起床的时候,严泽已经做好了早饭。 他做的早餐跟菜谱上印刻下来的差不多,味道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外形确实没的说。 严泽坐在沙发上看报,抬头看了一眼眼底有些泛青连河:“连溪还没有起来,你去叫她起来吃饭。” 连河看了看客厅的时钟,转身走向连溪的房间,立在门口敲了敲门:“小溪,起床了。” 没有人应答。 这赖床的毛病,还真是日日如一,继续敲了敲:“小溪,早餐已经好了,困的话,吃完再睡。” 依旧没有人又应答。 连河等了几秒钟,敲门的动静大了一些:“小溪,小溪?……” 到后来,就差拍门了,这动静,即使深睡中,也该有动静了。 更何况连溪睡觉一向浅,大一点的动静,都可能会惊扰到她的睡眠,现在这么大的声响,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他手试探着握着门把,旋转之后,发现门并没有锁上。 门轻易的就推开了,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影子。窗户大开着,风掀起窗帘猎猎作响,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像是从来没有睡过。 连河走到床边,伸手在床单上一趟,上面的温度早已散尽,说明连溪离开房间的时间并不短。 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扭头就往楼下跑去,客厅里的严泽根本毫无所知,手中还倒着一杯热牛奶,听见连河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笑道:“连河,你都多大人了,动作能不能轻一点,都快给你闹出地震了……” 严泽话说到一半,抬眼看见连河有些仓惶紧张的表情,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 “小溪不见了,我探了一下床上的温度,离开最起码有几个小时了,最早是昨天夜里离开的。”连河用的是“离开”,而不是“失踪”,就凭房子本身的警戒,就凭他和严泽两人的警戒,就凭连溪自己的实力。“通讯器也是关的,个人光脑没有带,但是□□身份证明都消失了。” 要想半夜潜入,且一点痕迹不带,悄悄的把人掳走,就是姚守亲自动手,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我们再找找,说不定是在哪睡着了。”严泽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迅速冷静下来。 这种乌龙连溪不是没有闹过的,她当时处于花期,站着都能睡着,连河在外面找了半天,连溪说不定正在浴室和杂物间呼呼大睡。 两人将连溪可能在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就连卫生间和阁楼都没有放过,却没有见到连溪的影子。 “昨晚,小溪会不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严泽脸上带着薄红,气息还没有匀回来,视线从楼上的方向转到了门外的方向。 连河很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小连溪号 ’……” 他突然跑到大门门前,边打开大门边说:“我去地下室看看,‘小连溪号’还在不在。” 意料中的,‘小连溪号’消失了。 仓库的大门有打开的痕迹,连河查了记录,凌晨三点五十分,离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他虽然是黑客出生,比任何人更明白电子监控设备对**的侵犯,所以,他所居住的地方,能不在自己生活区域安装监控录像,就不会去安设。 更别说,这栋房子,还是他们租住的临,居住的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 连河侵入了官方网站,找到了街道的监控录像—— 三点五十二分:“小连溪号”出现在居住区街道路口。 四点十五分:“小连溪号”出现在瑞霄电视塔附近。 四点三十七分:“小连溪号”在空运站进行自动登记,离开了瑞霄,消失在了南方。 …… 各个时间点,穿成完整的时间轴,连溪往什么地方走,什么路径,什么方向……都清晰的在地图上表现了出来、 “小溪是自己离开的。”严泽用的是肯定句,语气中无奈大过好笑,“她也真是……” 连河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事,还真是连溪能够干出来的,当年连溪在子舰兽的围攻下,那么高的塔都敢爬,这点程度算什么? 不过,还是趁早拦下来比较好,现在南方情况不明,这么糊里糊涂的赶过去,出了危险就不好了。 连河想到这,就坐不住了,拿起外套对严泽说:“我出去找小溪,看能不能早点拦下来。” “我也跟你……” 严泽的话还没有书说完,就被连河给打断了:“你在家等着,防止连溪回来找不到人,如果我今天没有回来,你明天找杭跃,将事情来龙去脉跟他说下,无论是看在你的面上,还是看在姚守的面上,他应该都会帮一把的。” 连河这话说的很有条理。 严泽思索了一下,觉得两人出去,的确不如他留下来的方便和灵活,遂不再坚持,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连河并没有多耽搁。 他去房间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工具和武器都是以前准备好的,提了个箱子下楼,餐厅之前冷了大半的早点早已经收拾好了,严泽提着急救箱和食品袋在门口等着。 严泽看着连河,神情温和:“一路小心。” “倒是又连累你了……”连河眼中带着抱歉,这些年,都是他拖累严泽。 不然按照严泽的性格,最不愿意掺合的,就是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严泽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么见外,倒是让我伤心了,小溪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 十分钟后,连河的座驾消失在了天边。 严泽神色慢慢冷了下来,如果这时有人看到的话,会发现,他的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散尽,归于了死一样的沉寂。 他回到客厅,反身将大门关上,顺手将桌边微乱的椅子扶正,把沙发上倒盖着的书本拿起,放回书架。 这才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门根本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只是刚刚两人翻找了整栋屋子,就两个地方没有找过。 一个是连河的房间,另一个是他的房间。 此时已临近正午,但是因为窗帘被拉上的原因,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强。 但是一迈进屋子,还是能够看清楚,原本该空荡荡的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人。 床上的人似是熟睡着,一动不动,如果连河还在的话,单凭身形就能够认出来。 连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部分,等我分章之后,今晚争取全部发出来。 题外话:花吃如果真人化,你们会觉得呵呵哒么? ————脑袋上顶着花朵的汉子啊,你威武雄壮。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连溪闻见了花开的味道。 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荒谬,却是无比的真实。 花丛花苞蓄力到全然绽放,每一个阶段的花香都是不一样的。 香味由淡缓渐渐转浓,就好像有人喷了最上好的香水,在鼻端还脑海里萦绕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突破了某一个临界点,香味突然迸发了起来,就像是香水瓶被全然打翻,她的神经、血液、心脏、呼吸……都浸透着花的香味。 仅仅只能闻到花香,连溪也知道—— 花开了。 黑暗成一片的视野终于清晰了起来,浮动着的花香像是长了翅膀的昆虫,振翅着朝着四周退散。 连溪突然的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有些粗糙的木质房梁发呆了,眼中的焦距慢慢的凝实,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大脑。 凌晨的时候,连溪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严泽一个人在喝着红酒。 她看出了他的不开心,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就出声询问了几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严哥,你怎么还不睡?”“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那时,严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依旧笑得温和:“好,我喝完这杯就去休息。” 严泽毕竟是成年人,连溪听见他答应了,也没多追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还没喝完,就听见严泽说:“小溪,你替我将柜子边的急救箱拿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 这些年,自己每次受伤,都是严泽医治,每次外出的时候,他都会给连河或者自己准备 到了这,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或者说,严泽于她和家人没有什么不同,即使有什么异样,她也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记忆就有些混乱,连溪只记得自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扎了一针,就彻底晕了过去。 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严泽那时的眼神,平静如水的,带着些许悲悯。 脑子有些发疼,再深的,连溪不知道是不能去想,还是不愿去想。 连溪手撑在床上,慢慢坐了起来,视线也在房间转了一圈—— 这是一间几乎没有什么特点的木屋,一张床,一张柜子,一张桌子……除了窗台上有藤蔓和花缠绕着,点缀了这单调的色彩,屋子并没有多少其他的装饰。 窗子是打开的,门是虚掩的。 透过窗缝门缝,能够看见外面暖暖的阳光,以及感受到弥漫花香中,那勃勃生机。 看起来,并不像是囚禁她的样子。 连溪掀了身上的被子,穿上床前摆着的鞋子上,起身的时候,血液往脑上冲,她下意识的想抽起藤蔓,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那些像是她四肢的藤蔓,就像是在血脉中沉睡了,她能够彻彻底底的感受到它的存在,却不能召唤它们。 连溪扶住了桌沿,防止自己摔倒,眼神愈发深邃。 怪不得不用囚禁,她这个样子,就是想跑估计也跑不了几步远。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暖暖的风,连溪此时穿着一身亚麻的裙子,并不觉得寒冷。 已是深秋季节,这里却温暖如春,从地域上判断,这里应该是南方,离瑞霄有些距离。 她伸手挡住屋外略带刺眼的阳光,眯着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的亮度。 视野也慢慢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参天的古树,和苍翠欲滴的绿色,无数鲜花铺在地上,万紫千红,却依旧压不住那深沉的翠色。 巨大的树冠投下的点点的光斑,地上的绿草随风伏倒,泛起层层涟漪。 视线往上,湛蓝色的天空,只有相互追逐着的鸟儿欢快的掠过。 “你刚醒,别盯着阳光看太久。” 一道白色身影,由远至近走来。 同样的衣服和装束,亚卡精致的眉眼总是透出一些轻浮的感觉,压不住这么肃穆的装束。而严泽或许是穿习惯了白大褂的原因,那身在亚卡身上像是神棍的白色长袍,就好像是特地为了他准备的。 摘掉了眼镜的他,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三分锐利,三分疏离,三分淡漠,剩下的一分,才是她所熟识的那份儒雅。 “严……”连溪开口道一半,就把话给吞下了。 就好像之前她所追求的真相,到最后才发现是镜花水月,之前一直防备的人想帮助自己,而自己一直信任的人,却在瞬间变得陌生不已。 她世界,在眨眼间,翻天覆地。 严泽像是没有发觉连溪眼底的复杂,手中提着一只收拾好的兔子,对连溪说:“灶刚修好,还得暴晒两天,这两天你就将就着吃点,我手艺没有你那么好,但是能够确保你足够的营养补充。” 说着不去在意连溪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点起火堆,将收拾好的兔子放在架子上,自己闲适的坐在一边,不再管连溪。 连溪见严泽没有搭理她,试探着往外走,严泽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并不担心她会就此逃跑。 而连溪,确实也没有想过要逃跑。 她只是想看看周围的环境,好多一条线索,猜测一下她在哪。 连溪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在看起来像是特意处理过的“路”上走,她一步也不敢离开“路”。 这种最原始的森林,到处无论看起来多少平静,暗地里却杀机四伏。 不敢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连溪就看到宛如树根的毒蛇,将误闯的动物缠绕勒死,展开血盆大口,吞下比它身体粗壮无数倍的哺乳动物。 不仅是动物,植物也安全不到哪去。 一人高的野猪,被巨型的食人花,一口就生生吞下,剧烈的挣扎慢慢的归于死寂,这一片森林又归于了之前的平静。 还有在树上对她虎视眈眈的巨型禽类,灌木丛中还在观望的食肉性动物…… 连溪看见“路”消失之后,站在原地远远观察了周遭的植被和花朵,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往回走。 屋前的篝火已经燃烧的很旺,架子上挂了一口小铁锅,里面咕嘟嘟的滚着什么汤。 兔子也烤了有一会儿,空气隐约浮动着肉香,连溪摸了摸肚子,才发觉自己好像饿了。 她从一旁搬了个木头桩,放在篝火旁坐下,专心致志的看着严泽不时的往菌汤里加什么调料,或者在兔子上刷一遍烤酱。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米。 谁也没有开口。 “我之前还想象过,你醒过来的反应会是什么。” “想过什么?” “想过你会大哭大闹么?还是红着眼控诉斥责我?会不会愤怒的把屋子砸上一通,然后找我来拼命,好离开这……又或者,干脆躲在屋子里,非暴力不合作绝食抗议……”严泽看了一眼连溪,“ 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倒是冷静的可怕。” 连溪点点头,拿起枯枝,替火堆添柴:“这些提议都不错,如果需要的话,等我吃饱了,再一个个演示给你看。” 她的表情太过平静,就连眼底的沉痛和失望,也尽数收敛干净,严泽一直认为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他好像看不透她了。 菌汤里面只放了些肉片和一种食用菌,水滚了几分钟之后,就已经煮的差不多了。 严泽用勺子尝了一口,咸淡合适,先替连溪连汤带料捞了一碗,然后见连溪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吃,这才给自己捞了一碗:“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溪低头吃了小半碗菌汤,肚子里被暖意充斥着,才感觉又重新活了过来。 剩下半碗汤,她放在手心中,感受着碗内的温度:“寄生虫是你的手笔?” “这太看得起我了。”严泽嘴角勾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说,“索兰现在正处于环境最好的时候,以前沉睡着的生物,现在纷纷醒来,大多数都是无害的,当然也有很多是有害处的。寒武纪灭绝了多少物种,就能催生多少物种。其实不仅仅是索兰,就是芙洛那样的一级文明,也有相生相克的物种,这是自然的另外一种平衡而已。” “这么说,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严泽往火堆里添了一把火:“也不能说是没有关系,我们这一族可以驭虫,控制寄生虫族当然不可能,但是控制几只舔舔乱还是可以的。为了确定你‘花之眼’开了,杭跃的事情,是我动的手脚。” 连溪举一反三:“姚守提前离开……” 严泽点点头:“嗯,这也是我动的手脚。亚卡脑子进水,背着我做了一些事情,导致计划不得不提前。” 连溪想起亚卡那天开玩笑似的说的话,低头不说话了,将剩下的半碗汤趁喝完,连碗底的一片蘑菇都没有放过。 火焰在微风中跳跃着,柴火在燃烧中哔啵作响,火星溅在半空中,稍纵即逝。 “什么时候开始规划的?是我从星际荒原回来,还是之前在祁安的时候,又或者是刚刚配对成功我回到湖城那会儿?” “比这还早些。”严泽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连溪会问这件事,并没有思考多长时间,语气平缓的说,“连河被困在星际荒原生死未卜,你按照惯例要被送到研究所,可是所谓的惯例,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去瑞霄。你从小聪慧,连河又总是不厌其烦的教育,即使没有配对过,自己出生地,家庭住址还是能够说清的,只要不出问题,一般会送回到湖城。之所以最后会被送到瑞霄,是我动的手脚。” 连溪愣了一下,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波动了起来:“从那么早就开始规划了么?可是亚卡在祁安的时候……” 严泽笑了一下:“亚卡应该和你谈过了对吧?” “亚卡说他是族长。”连溪没有想到严泽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把事情摊开来说,也就没隐瞒。 “他其实也没有说错,他的确是族长。” ——“只不过他前任的族长,现任的是我。”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严泽身穿着肃穆的白色长袍,像是传说中最神秘的祭司,即使淡淡的叙述,也似乎能够将人拉扯入悠远的历史中。lwxs520.com| 火光映着他脸颊有些发红,比起之前的冷漠疏离,多了一些人气:“亚卡是上一代的族长,他聪明,睿智,最重要的他是双生花亲自选出来的……他被选出来的当天,“花神”的赐福,沐泽了整个族群。” 连溪像是在听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赐福?” “赐福是我们族里的说法,其实有些像你配对那样,会改造血脉,以前医术不发达的时候,就被族人誉为“赐福”。只不过从现在研究的角度看,我们一族有基因缺陷,显性的,无论是父体还是母体,都会传给下一代。”严泽垂眸,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沉痛,“没有经过赐福的族人,寿元很短,有些孩子,几岁就夭折了。” 严泽却似是没有看到连溪眼底的怜悯,继续说:“就跟我们人类一样,双生花也是有寿元的,它在衰老期的时候,会孕育出种子,最后耗尽自己的生命力,催生新的一株。只不过这一次,双生花已经衰老,却没有新的花株孕育出来。” “双生花恶化的很快,为了种族的延续,亚卡是双生花认定最后一任族长,也必须是新花株所接触的第一任族长。” 连溪听懂了:“承上启下?” “这个词用的很贴切,就是承上启下。”严泽手拿着刀,给连溪片了一小碟子的兔肉,递给了她。半敛着眸,像是沉入了之前的回忆,“所以,新生双生花不出,亚卡就不能死。族里将他冰封了起来,准备找到解决办法,培育出新的双生花后再解冻。” “找到方法了么?”一小碟子兔肉,连溪几口就吃得差不多了,味道什么样她没有尝出来。 “找到了。” 严泽没有细说什么方法,将视线投在了连溪的脸上:“双生花种子能够契合的体质,几十年都没有遇到几例,你算其中之一……我们找到你资料的时候,你才七八岁岁,父母双亡,原本这样的情况最好接手。你归福利院养大,我们按照合理手续收养就可以顺利接手。只不过真的找到你家的时候,你哥早已经带着你东躲西藏几年了,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才查到你们,和你们偶然相遇,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 “还有什么事计划好的?” “计划好的,还有很多……比如你和姚守的配对,也是我们安排好的。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人是怎么轻轻松松从研究院逃出来的?地图是我们故意放在你面前,匕首也是故意留给你的,就连下水道通道,其他的路早就被我们堵死了,只有一条通向姚家……其实,我们有接应你的人,必要的时候会冒充路过的人,带你出来。我们没预料到的是,你这么聪明。” 连溪脸色青白一片,喃喃自语:“怪不得。” 怪不得安保级别超监狱的研究院,那晚上漏洞跟筛子似的。 “做了这些,其实我们自己心里也没底,即使配对成功,也不一定有双生花特性,即使有双生花特性,你这一辈子,或许也不会拥有‘花之眼’……不过真的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和其他普通姑娘一样,安安静静的生活,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说到这,严泽眼底有着自己都看不见的晦涩。 “小溪,你的成长,远远才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 “姓名。” “连河。” “年龄” “……” “犯了什么事?” 连河皱起眉:“我犯了什么事你们不知道?凭什么抓我?” “现在是我问你,说过你可以反问了么?”中年的警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犯人,什么也没说的将本子合上,起身,“那我就等你想起来了你犯了什么事,再继续跟你聊,在想起之前,麻烦你在这住几天。” 着铁门再次关上,连河皱着眉看着监狱上不大的窗户。 第一感觉就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越狱什么的…… 他倒是可以试图尝试下。 *** 破旧的厂房,到处都是遗弃的杂物。 臭水沟传来隐隐的臭味,几只蟑螂从潮湿的水坑之间爬过,惊起几只硕鼠,呼啦啦的朝着远方散去。 姚守的脚步顿了一下,冲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身后跟着的人连忙停下脚步,继续戒备、 姚守佩戴着夜视镜,视线落在门前,一只黑金色的昆虫先是落在了门上,然后又飞起在半空中跳了一支八字舞。 当众人还茫然的时候,姚守却看懂了:“它们在里面?” 三儿点点头,收起翅膀,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姚守的肩膀上。 身后的人见怪不怪,这一周七天还没有过完,有着这只灵性的昆虫的帮助,他们犹如神助,已经清扫了三个隐藏至深的昆虫老巢。 阻挡去路的一扇大门前,如果这个仓库,真的是寄生虫的老巢之一。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暴力摧毁它们的巢穴,连同它们一起埋在在这。 一个中队三十七人,都站在了各自应该站在的位置上,蓄势待发。 第一梯队四人:两人单兵光子炮手,两人斥候打前锋。 第二梯队十人:负责后续火力的跟进,武器有毒气、火焰、炮弹、气味阻隔器、也无所谓具体战略,听姚守指挥,配合着将伤害点放大到最大。 第三梯队十六人:一分为二,占据两侧翼,着重防护服,随时掩护前两队人员,负责断后掩护。 剩下的:指挥一名,副指挥一名,通讯员一名,医务员两名,狙击手两名。 三十七人,每一个都是姚守亲自挑选的,无论是在实力上还是在执行力上,都比普通队伍强上太多。 打头的两个先锋对视了一眼,同一时间点点头,他们同一时间拉开了两扇大门。 像是捅了马蜂窝,原本安静的仓库,像是地震一样剧烈振动了起来。 成千上万只昆虫同一时间振翅,尖锐的虫鸣声,顺着耳道像是要将整个天灵盖都掀开。 随着震天的巨响中,两发光子炮弹钻入仓库内引爆,热浪滚滚中,第二梯队已经接上,各种武器不要钱似的往里丢,以浓烟高热的武器为主,最后两枚投入的。 一枚是:毒气炸弹 另一枚:是定时炸弹。 两轮攻击前后不到三十秒钟,大门已经被合上,迎着火力逃出来的近千只昆虫,乌央央的冲出来,直直撞在了侧翼的喷火器组成的火墙上。 眨眼间,变成一颗颗焦炭,滚落在地面上。 剩下能逃出来的,不到百只,狙击手一一爆破下,嘶鸣着朝着众人攻击。它们的牙齿能够咬开最坚硬的金属,即使是防护服,也并不能彻底就说是安全的。 姚守推了一把热血的有些过头的新人,感受到了手臂的剧痛,从腰上抽出匕首,一刀就扎在了手臂上,声音愈发冷静:“撤!” 中队人马立即选择撤退,他们背起受伤的队友,有秩序的依次撤退,第三梯队断后,一边撤,一面不忘扔定时炸弹。 人还没跑到门口,主仓库的炸弹已经引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像是掐好时间的爆炸声。 等中队人马刚刚跑到安全区域的时候,整个破败的工厂,被夷为平地。 整个行动前后持续不到十分钟时间。 没有一人死亡。 不少队员身上挂了彩,有的人身上的插着几柄惯用的小刀,这是从姚守那学来的方法,先弄死了丫的,再等随军医生处理。 这点小伤,他们还没有放在心上,任务一完成,就恢复到了嘻嘻哈哈的状态。 回去的车上,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 军医剪开姚守的外套,将匕首拔了出来,拿出镊子和小刀,将寄生虫的尸体从皮肉里捡出来。 见没有伤到什么神经,军医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少校这些天还是多休息,虽然伤口不重,可以架不住伤口多。” 每一次出任务,都会因为照顾手下,身上挂上不少彩,时间一长,身上就没有几处是好的。 这还是身体底子好,若是哪天耗尽了精力,倒下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到时候躺在床上,就是想爬也爬不起来。 这新婚刚到一个月,就折腾成这样,也实在是—— 没办法了。 现在每一点关于寄生虫的弱点,都是前面无数死去的兄弟换来的,在没有任何捷径的情况下,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用人命去堆。 他们不怕那些要命的虫子,只是害怕自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将枪口调向兄弟。 作为军医,饶是他见惯了生死,这段时间,也因为见过太多惨剧,噩梦连连。 生怕一睁开眼,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兄弟,已经被寄生,反手就掏出枪来攻击同伴。 幸好,现在一步比一步好走了。 他侧头看向一直含笑着的年轻将领,这一次,也一定会如同祁安困局一样—— 在这个人的带领下,慢慢的走出死地。 姚守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老军医的肩膀,反过去安慰军医:“我没事,你自己注意一点,如果需要请假休整,随时申请都可以。” “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多撑一点吧。”军医叹了口气,对后勤人员吩咐了几句,叮嘱他们督促姚守换药休息。 回到临时休息地。 姚守将装备放回武器库,洗了个澡,换好干净的衣服。 后勤部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看了姚守一眼,恭敬道:“少校,过几天就是总突袭,按照惯例,遗书……” 姚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难他,打开房间,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上书写着—— 连溪亲启。 写遗书,这是所有一线军人的基本功课,出发前会和私人物品一统放进个人专属柜子中。 如果有人不幸牺牲了,他的柜子就会被打开,里面的私人物品包括遗书,都会送到家属的面前。 他从军十几年,其中近十年都在一线上厮杀,可这还是他写的第一份遗书。 写的有些匆忙,但是字迹一如他本人一样,刚毅洒脱,几大张纸,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他将信封递给后勤部人员,将他送到门外。 写归写,这封信,怕是以后都不会用到。 即便是落入了地域,他就是用爬,也会一步步爬回来的。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只要不涉及逃跑,连溪的日子并不算难过。 更何况,她现在多走几步路都喘气的身体,早已经绝了自己跑出去的心思。 一直到了第五天,连溪才知道,原来奉化真的如果严泽和亚卡所说的,是一个族群。 严泽身为现任族长,单独住在山顶,而其他的人都住在山腰的位置上。 居住的地方相隔有段距离,可是彼此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就此隔断,是一个异常简单却又完整的村落。 连溪参加过他们的一次聚会,受到了很高的礼遇。 吃最好的食物,喝嘴甜的花蜜,穿最漂亮的裙子……篝火映着无数人的笑脸,他们载歌载舞,他们嬉笑欢闹,美妙的歌声在丛林中久久回荡。 那之后,孩子总喜欢围着她转。 早上起床的时候,孩子们就像是一串野猴子一样,从树上蹦哒下来,递给她一束最美的鲜花。 甚至还有青春期的男孩子,看着她总是红着脸逃走,却将自己猎来的最肥美的猎物,收拾好,偷偷放在小木屋的门口。 就好像她并不是被绑来当花肥的,而是真的请来的宾客。 这一切,严泽都不加以阻止。 或者说,他基本上没有时间管这些,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能说上话的时间并不多。 他早出晚归,早起的时候连溪还没醒,晚上回来的时候,连溪已经睡着了。 难得有空的时候,他也只会躺在阳光下,翻着一本破旧不堪的古籍,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问题,还是已经睡了过去。 就好像今天这样。 七岁小胖放下几个水果,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求顺毛,而是皱着一张圆鼓鼓的脸,蔫蔫的,没有什么精神:“小花要死了,族长一定很难过。” 小花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有着水汪汪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连溪对小花的印象很深。 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小花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胖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哀伤:“阿爸说,花神要召小花回去了,可是小溪姐姐,我舍不得小花怎么办?” 连溪手顿了一下,将这个半大的孩子搂进怀里:“不怕,严哥哥是医生,会没事的。” 不远处,严泽捏紧了手中的书本,垂着眼帘,什么也没有说。 小胖死死的抱着连溪的腰,终于哭出了声:“小溪姐姐,我答应过小花,等我长大了,会娶她回家。我会努力多吃饭,快快长大的。花神为什么不等等我……” 连溪顺着小胖的背,轻轻的说:“小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花终究没有好起来。 她走的那个夜里,下起了大雨,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 严泽一身湿漉漉的出现在屋子门口,看着连溪,神色疲惫:“小花要送葬了,你要去送送她吗?” 连溪想起了那个拥有甜甜笑容的孩子,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严泽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雨衣,将连溪包裹在了雨衣中,走到门口将门前插着的火把抽出来,拉着步伐有些虚浮的连溪,往下走。 夜里,连溪看到了一条蜿蜒的“火”路。 这一夜,无论男女老少都出动了,他们手点着不怕水的火把,沿着山路站着,十米一人,在夜里为逝者照亮了一条特殊的路。 小花躺在藤编的担架上,被四个成年男子抬着一路顺着火光走去,每经过一个人,那人就会离开路边,拿着火把跟在队伍后方。 路越走的远,后方加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拖延成长长的送葬队伍。 连溪跟在队伍后面,艰难的前行着,暴雨倾倒的嘈杂声中,连溪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哀声歌唱—— “长长的路哟,长长的弯——” “天还没亮,我的孩子哟,你莫慌张。” “长长的绳节,长长的思念—— “路太崎岖,我的孩子哟,你莫匆忙。” …… 奉化一族,延续的是土葬,他们崇尚自然,自然希望自己死后回归大地。 这是一场肃穆却又异常悲伤的葬礼,以至于回来的路上,连溪的心情非常沉重。 这话听起来很好笑,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却还有心情去心疼那个夭折的孩子。 她低头自嘲的一笑,注意力一散,脚底就打滑了起来,路愈发难走。 一步没有踩住,连溪眼看就要头朝下栽倒在地上,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撑住她大半个体重,将她稳稳托住了。 末了,还带着些许不满的说:“他还用药限制你的活动吗?” 连溪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银色的短发,精致的眉眼,还有略带不羁的眼神。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亚卡,你怎么在这?” 还活着就好。 “严泽没跟你说么?他把我关了起来。”亚卡并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搂住连溪的腰,将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今天是族人葬礼,无论是谁,犯了什么错,都要在这一天参加送葬的。” 连溪正要说话,队伍中传来了惊呼声,两人转过头去,才发现小花的母亲,一路撑到现在,终于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男人将昏迷的女人背了起来,急匆匆的往回走。 有些骚乱的队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在临近聚居地的路口,人流分成几股,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亚卡看了山顶一眼,对着连溪说:“我送你回去。” 严泽带着部分人留在原地收尾,收拾完了,才会回来。 连溪现在一个人根本爬不到山顶,也就没有逞强,道了声谢,让亚卡送着往回走。 送回连溪后,亚卡并没有打算走,他还有些话要问严泽。就占据了了一把椅子,喝着一碗凉透的白开水,将严泽说过的事,用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 关于赐福。 关于奉化一族。 关于双生花。 …… 这一次他的语气很平淡:“今天夭折的孩子,就已经有三个了,再过几年,这里就再难看见孩子的笑声了。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严泽他们,迟早会对你下手……” 连溪没有说话,她现在正用着一枚借来的针,替自己缝补外套,每出去一趟,她的衣服都要被划几道口子。 如此平淡的反应让亚卡皱眉起来:“你难道不介意吗?” 无论是参加葬礼,还是现在,她都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介怀和戒备的样子。 就当亚卡以为连溪不会再接话的时候,她咬断了线头,将衣服彻底抖开。 随后摇了摇头,用空出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心脏:“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当然,我比任何都介意,只是这里什么感觉,你看不到而已。上一次它这样的,还是大河生死未卜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没有亲哥哥了。” 这话说的十分轻巧,就好像她平时卖萌耍宝时一样,眉眼甚至还带着笑意。 “而现在,我没有了另外一个哥哥了。” 屋外,一道身影僵在了原地。 正如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严泽也悄无声息的。 直到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他才剧烈的咳嗽起来,扶着树干才稳住自己没有倒下去,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淤血吐出来后,他才渐渐放缓了咳嗽,眼中的湿意被翻腾的情绪慢慢的淹没,随后平静成一片死寂。 屋里的两人并没有发觉屋外的情形。 亚卡听了连溪的话,久久不语,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只是——” 没办法了。 这么一大族人都压在他的肩上,每死去一个人,都成为他心底一道迈不过去的魔障。 亚卡见连溪无动于衷,继续说:“没有经过赐福的族人,很难活过四十岁。” 连溪愣了一下,嘴一张一合,没有出声,像是在计算些什么。 “不用算了,严泽今年三十七岁,关于年龄,他并没有隐瞒。”亚卡手捧着凉透的茶杯,“他并不让我就诊,我虽然不清楚他大概的身体状况,但是就他这段时间激进的表现来……他也难逃过这个魔咒。” “怎么会?”连溪视线直视着亚卡:“他看起来那么健康……” “你花之眼已开,不介意的话,可以亲自看下。”亚卡说着起身,苦笑,“我被关小黑屋的时间快到了,再不回去,会受到双倍处罚的。” 针对族长的处罚,就是他想躲,也躲不开。 临走之前,他伸手覆在连溪的脸颊上:“连小妹妹,你再等等。” 再等等,等那个人你爱的人,踏过这一路荆棘,带你回家。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个对索兰而言无关紧要的人,换我们全族的倾力相助,杭将军,这个生意你们做的可不亏本。” 杭跃看着眼前的人,除了一身亚麻色的长袍稍显奇怪之外,没有任何特点。 杭跃眉眼间都是疲惫:“你得到了你们想得到的,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希望你们一一实现,不然我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也要把奉化这一族夷为平地。” 来人并没有被杭跃的气势所吓到:“我们派遣了想关人员辅助将军,成效怎么样,将军自己也看到了。诚意做到这个地步,将军还不愿相信我们,那我就没什么话说。” “我不是跟你打嘴皮官司的。”杭跃脸色还没有多少血气,在灯光下似是想到什么,“连溪以后会怎么样?” 虽说这次是从大局出发,占尽大义,可连溪怎么说到底救过他一命…… 来人笑了笑,不卑不亢:“那就不是将军能够关心的了。” 杭跃想到和那人的约定,叹了一口气:“今天就到这吧。” 看着来人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了窗外,杭跃对着自家副官说:“姚守那边?” 副官如实回答:“少校对此还一无所知,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以后……” 哪个正常的男人丢了媳妇,不会怒火滔天,现在事情做的越绝,往后的情分,消磨的就越快。 杭跃和姚守也是大小一起的情分,就这么没了的话,的确太可惜了。 “你盯着点,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到时候要算账还是要退役,让他找我就是。” 副官低头:“是。” 杭跃低眸,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门被关上,室内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安静。 杭跃开了一盏灯,只照亮了桌面四周的不大的地方,杭跃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气,往后倒在椅背上。 窗户是这时候打开的。 风卷起雨丝溅在杭跃的脸上,杭跃的肌肉在瞬间紧绷,虽然多年没有作战,但是他从未放弃过体能训练,抽抢上膛的速度,一气呵成。 窗外的黑影甚至没有将视线施舍在武器上,清冷的目光扎在杭跃身上,看似平静的黑影,像是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轰隆! 惊雷在天空中炸响,闪电在夜色中骤起骤灭,短暂不到一秒钟,却让杭跃清晰的看见了黑影的正脸。 姚守执行的任务还未结束,就收到了亚卡的报信,几天几夜没合眼,赶过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连对峙的时间都省了。 姚守立在暴雨中,双眸都是血丝,他内心翻腾如同岩浆,表面却异常的冷静。 他听见自己对着屋内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说:“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 暴雨倾盆,初冬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 倒在地里的人,满身都是泥浆,但是他只是轻轻的皱起眉头,判断着着自己肋骨是断了一根还是两根。 杭跃用手撑着泥地,刚想爬起来,却再一次摔在了地上,他苦笑了一声,这一次姚守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样子,他连手也断了。 他和姚守之间,从上学开始,在体术上就有着不少差距,这些差距到姚守上一线战场后,就越拉越大。 可以这么说,姚守是他自己一手打造起来的好刃,姚守有多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想现在,单方面遭到碾压。 这些他原本从没有在意过,姚守善战,他善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并不需要比个你高我低。 可是现在,挨打的全无还手之力,他倒是后悔当初应该在体术上多加强几分。 最起码,在姚守失去理智的时候,能够确保自己能最大几率的活下去。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姚守双目赤红,神色冷冽,实实在在的动了杀意。 果然,这一场单方面的揍人,才刚刚开始而已。 杭跃无数次倒在地上,腹部,脸,关节……无数次遭受了重击,他每一次都避开要害,冲着疼痛神经最明显的位置而去。 这保持着的为数不多的理智,让几乎要晕过去的杭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次倒在泥水里,杭跃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很好。 最后一击,他就可以彻底晕过去了,也省了之后的对峙。 可是最后一击迟迟没有攻来,杭跃在泥水中剧烈的咳嗽了半晌,感受着喉头的腥甜,半仰着头,吐出一口混着鲜血的泥水来。 姚守蹲在地上,抓起了他的领子,将他半拖着坐起来,两人的脸靠的很近,杭跃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闪电微弱的光线中,他逆着光,神色莫名:“你明白我想知道什么。” “再过半个月,这边就结束了。”杭跃喘着气,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到时候……” 他就是踏平奉化,也会把连溪救出来。 寄生的事情,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个时候不趁机端掉,只会祸患无穷。 大得和小失,对他而言并不是选择题,而是 “到时候,如果是连溪出了什么事,你让整个联邦军给她陪葬么?”姚守的声音有着异常的平静,他看着杭跃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勾着嘴角笑。 杭跃突然想起了自家爷爷对姚守那殉情而死父亲的评价—— 姚家多情种。 他敛起眼中的惊骇,喃喃自语:“你个疯子……” 这个评价,连溪曾经几次说过,姚守并没有觉得什么。 而在不同人的口中,听到同样的字眼,他却只觉得可笑,脸上讥讽渐浓。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两人的身上,溅起的水花,几乎模糊了各自的五官。 杭跃张了张口,说了一句什么。 姚守似是听懂了,松开杭跃的衣领,看着他摔在地上,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却还是稳稳站住了。 他伸手,将衣服的扣子一颗颗解掉,解掉最后一颗扣子后,他整个外套直接扯了下来。 力道之大,让军装上的胸章都直接飞了出去,姚守抓着衣摆,将军装重重扔在了杭跃的身侧。 溅起的水花,再次淋了杭跃一身。 “这身皮,我还给你了,以后,也算两清了。” 雨幕将两个人隔断成两个世界。 姚守低头,看了一眼胸膛剧烈起伏着的杭跃,绕过杭跃往前走去。皮靴踩在胸章上,发出“咔哒”的声响,转眼间就被落雨声淹没。 一直在旁边干着急的副官,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他是杭跃近身的副手,姚守和杭跃还没动手,他已经赶到了,只是被杭跃下了令,疏散了其他人之后,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他用手扶起杭跃,发现杭跃所受的伤比意料中的严重的多:“将军,您怎么样?” “咳咳咳咳……”杭跃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抬手,反手抓住了副官的手腕,“让他走。” “没拦着……”姚守的军衔和地位摆在那,没有杭跃下令拦着,他进出当然没有任何阻碍。“将军您先别说话,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杭跃摇了摇头:“叫刘老过来。” 刘老是杭家的家庭医生。 副官跟着杭跃十几年,从卫兵开始,一直走到现在的位置。即使是亲自上战场的那些年,他也没见过杭跃这么狼狈的样子,几十岁的大男人,眼眶都泛红了:“好,我去叫刘老过来。” 这个世界,总需要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去守护。 哪怕,踏碎道义。 哪怕,兄弟反目。 *** 亚卡是第一次见到严泽发火的样子。 严泽这人,理智,聪明,也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天性格所致,感情波动一直不大,无论喜怒哀乐,都是浅浅的样子。 浅的,连眼底都很难达到。 所以,他是天生做族长的料,十五岁就成为族长,接收了奉化这个烂摊子。 目前在族里的地位,比他这个老不死要高得多,他说关了自己,族里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把自己关了。 就连自己受罚的时候,也没赢得他一个侧目,现在这种怒火滔天的样子,倒是少见。 亚卡抹了嘴角的血渍,刚够接受虫噬惩罚的他,连站稳都需要依靠在墙上,这一拳几几乎要将他打翻在地上。 他漫不尽心的笑着:“族长大人,这是怎么了?” 严泽单手扯住亚卡的领子,肘部横在亚卡的胸前,`利用身体的力量,逼迫亚卡倒退几步,重重的撞在墙上:“你还有脸来问我?你得侍虫呢?” “你说三儿?”亚卡勾着眉头,“族里可没有侍虫跟主人一起受罚的传统,我一直都关着,怎么知道它去哪了?族长大人如果想找它,大概在哪个巢穴里厮混吧,或者去山脚偷花蜜吃也不一定……” 严泽双目赤红,繁复的纹身从身上钻了出来,隐隐的泛起了赤色:“不用装傻,姚守和杭跃已经决裂了,这里面说没有你的动作,你自己信么?” 亚卡视线落在严泽手臂上,收起了漫不尽心的笑容:“你……” 纹身赤化,这是身体恶化的预兆。 严泽似是毫无所觉,冷笑:“我一时还死不了,就不劳费您担心了。” “你还真是……”看着严泽那张不讨喜的脸,亚卡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亚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啊?”说最后一个字时,严泽双目赤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严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亚卡神色冷静的可怕,对上严泽的视线,没有任何动容,“我们自己的宿命,你以为拉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陪葬,就可以扭转了么?” “宿命?”严泽冷笑一声,“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宿命?那些还来不及长大就夭折的孩子?还是那些许了白头,却阴阳两隔的夫妻?或是连死都合不上眼睛的族老?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咳咳……” 严泽放开亚卡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挺直的脊梁,像是被生生压弯了一样。 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亚卡不禁皱起眉来:“所以,你的最后一步,拿个小姑娘的命来填?枉费连溪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 剩下的半句,在看到严泽眼底的沉痛时,心一软,转了一个弯,绕过了连溪:“即使填进去,你能确保成功么?不能成功难道再去拉个人来填?” 亚卡质问一句比一句锐利,表情却愈加的深沉。 “你还没看懂吗?不能适应的,自然会被淘汰,花草是这样,动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所以说,我之前最讨厌你这么自以为是……”严泽半敛着眸,悖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亚卡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笑道:“荣幸之至。” “世界上,没有比放弃更简单的事情了,你大可以一脸正义无私的选择后退,可总得有人,上前面对。” 严泽冷冷的扫了一眼亚卡,眼底的疲惫似是会溢出来:“我有没有说过,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懦夫,要不是新孕育的双生花需要你培育长大,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优胜劣汰。” 亚卡没有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三观不符,你就是说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撼动对方的任何想法。 严泽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整理了自己的长袍,将手腕包裹在了长袍之下:“你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等你下次出去了,说不定双生花已经开了。” 还没等亚卡反应过来,门已经关上了。 亚卡慢慢坐在地上,神情凝重—— 什么叫做下次出去,说不定双生花已经开了? *** 严泽手端着一碗草药,喝的漫不尽心。 闻着味道,连溪都觉得舌苔发苦,可严泽愣是跟喝三鲜汤一样,小口小口的低头喝着药。 他脸上有些发白,在阳光的照射下,肤色几近透明。 连溪想到了亚卡说的话,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右手的掌心,上面的纹身颜色鲜艳依旧,花随心动,掌心中瞬间长出一朵透明的花来。 与此同时,纹身也从锁骨的位置钻了了出来,在眉心长出一朵绽开的双生花来。 透过眉心的花“看”向对面这个人,和配对过的男人不一样,严泽的脑袋上并没有花株,但是他的身体,依旧有清晰的脉络。 就好像老旧腐朽的电线,很多地方甚至早就已经堵住,似乎马上就会崩解。 正打算细看,严泽出声打断了连溪:“够了,时间太长,会损耗你的精神。” 连溪身上的纹身如同潮水一般褪去,掌心长出的花朵,也摇曳着慢慢的收了回去。 她看向严泽,欲言又止。 严泽什么话也没有问,表情有些轻松写意,他端着碗,将最后一口喝完:“趁着天色好,你多晒晒太阳,我看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 连溪没有回答。 严泽也没强求连溪接她的话,绕过她进屋了。 这之后几天,严泽彻底消失了。 和早出晚归不同,这一次,严泽像是外出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回来。 连溪总预感到,或许是“时间”到了。 她也不是没有试着走出去过,这些日子,她从孩子那学到了很多基础的知识,可是现在,无论她走到哪都有人看着。 无论散步去哪,都会遇到相熟的人。 唯一的收获,就是从无人的角落里翻找到的几把废弃的没有开刃的小刀,这种刀只有成年人手掌的长度,大概是孩子们废弃的玩具,刀柄已经开始腐烂。 连溪将它们收进袖子里。 待无人之时,会对着一块捡来的石头,悄悄的打磨着。 直到两边都开了刃,外形上看,反倒更像匕首些。 第二把小刀只开了一边的刃,看似平静的日子终于开始起了变化,这天黄昏,连溪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黑金色昆虫,靠近连溪的掌心,卖萌求顺毛。 可连溪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什么,屋外一道黑影闪过。 一张小网,从半空中飞来,将三儿兜走之后,青年提着网兜对连溪客气的说:“连小姐,这是亚卡先生的侍虫,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先送它回去,打扰了。” 连溪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看着青年从树上落下,又消失在了树林间。 待他走后,连溪关上窗户,缓缓张开手。 掌心赫然是一只纯银的戒指。 男方戒指。 南方。 窗户再一次被风所吹开,连溪翻手收起戒指,感觉到潮湿的空气打在脸上,知道这一夜—— 山雨欲来。 严泽就是这样踏着微雨而来的,半长的头发凌乱的扎在脑后,大风将他的长袍吹的鼓鼓的,消瘦了许多的身体,像是撑不住宽松的长袍。 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端着一只碗,步伐却有些虚浮,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来。 连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情绪难辨,严泽避开她的视线,将碗递了过去。 连溪挑眉:“我病了么?” 严泽并没有说话,拿着碗的手紧了紧,骨节露出骇然的苍白来,像是药将整个碗都生生捏碎。 他半敛着眸:“刚刚那一只,是亚卡的侍虫,因为私自传信,按照族规,应连同主人一起……” 连溪接过碗,仰头一口就将里面的药喝的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犹豫。 咽下最后一口,连溪安静的将碗递了回去,掩嘴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 严泽深深的看了一眼连溪,有什么话想说,却紧闭着唇,最后转身离开,顺手将门轻轻掩上。 连溪坐在椅子上,手心都是汗水,掌心的戒指像是要被压进血肉里。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胸腔的心跳鼓噪着,掀起大脑神经一次又一次的抽搐。 姚守。 我大概,等不到你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 才怪。 不闹了,还有一两章,我修完再发上来。 还是觉得某一段太煽情了,我得推了重写…… ☆、第147章     连河立在夜色中,里面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囚服,外面裹着一件不知道哪偷来的军大衣。   越狱的确有相当大难度。   可要是对象是小城的警署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开了电子锁,弄瘫了他们的网路,顺手将小城警署署长一些“私人交易”给公布了。   连河想到这,呵出一口雾气,勾起嘴笑了起来,保证那现在乱成一锅粥,没有其他心思来追查他的下落。   可是笑意刚刚达到眼底便落了下去,连河眼神中的沉痛越来越浓,慢慢的归于一片沉寂。   他手长腿长,不合身的大衣在身上袖子短了一截,腰身偏生又大了一圈,即使裹着,也能显出肥来,就是这么一件不伦不类的棉大衣,也让他穿出了几分落魄的帅气。   他立在偏僻的公路旁,几乎要淹没在了夜色中,眼神静静的看着公路尽头,像是在等什么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夜的露水,将他的发梢一点点的染透,几乎要将他眼睛一起濡湿。   终于——   夜的宁静,被惊鸟的嘶鸣声所划破。   陆行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到了转弯的尽头,暗黑的世界终于被光束撕开一道口子。   连河微眯着眼睛,看着车前刺眼的灯光越来越近,嘴角勾了起来。   车子在连河的身前停下,降下了车窗,飞出一个背包来,连河下意识接住,车窗此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换上,上车。”   这张脸,连河差点没有认出来。   姚守外貌上其实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五官依旧是那个五官,而是身上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凌厉,锋芒毕露的有些不像他本身。   姚守似是觉察到连河的视线,微微侧过眼,身上的凌厉顿时消失了,让旁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来。   连河低头看着包里的专业装备,大到衣服鞋子,小到特制戒指手环……别看一些武器精致小巧到就像是武器仓库的摆设,可说不定,普通一仓库武器的杀伤力,还比不上他手中这一小包的。   啧啧啧……这编制内的和他们这种混打野的人,渠道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出手的一套,都是军部特供。   车上,两个大男人一路上相顾无言。   姚守是还在将脑海中的计划一步步的完善,而连河,因为和自己这个便宜妹夫的确算不上熟悉,之前闹的又有些崩,有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车厢内气氛愈加尴尬的时候,连河率先开了口:“我之前没有想过严泽……”   “我也没有想过。”车内的灯没开,姚守从后视镜上看不清连河的表情,不过想来,两人的表情应该差不多,“杭跃跟我从小一起长大。”   连河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的靠着椅背上,那天早上,严泽所做的并不是天衣无缝,回想起来,可以发现很多疑点。   可是再多的疑点,也抵不过他对严泽的信任。   他甚至这样坚信着,即使他有一天不信任自己了,也不会有一天不信任严泽。   生活总会在这样的不经意间,狠狠的抽你一记耳光,抽的你鲜血淋漓,抽的你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半点,由不得你自己。   连河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振作起来:“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三儿,你跟大哥打声招呼。”姚守突然开口。   车前像是装饰玩具一样的昆虫突然扇动了翅膀,在车厢飞了一圈,悬停在了连河的面前,连河看了姚守一眼,试探着用手去顺毛。   大概他和连溪一直相处,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连溪的气息,三儿对他并不排斥,自动靠近连河的掌心,蹭了蹭。   “你还记得亚卡么?”   “那个住过我们家仓库的天王巨星?”   “对,是他。他是奉化族的前任族长,而三儿是他的侍虫,这一路上有它的引路和提醒,忙了我很多忙。”   连河:“……”他的世界观在几天之内不断的被刷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因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姚守接着说:“具体的事情,路上我跟你说……亚卡给我留下了很多信息,有了三儿的帮助,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会更加的严谨。”   这种有备而来的姿态,总好过那种一脸生不如死然后一蹶不振的男人,连河看到到姚守的异常冷静,反而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说说你的计划。”   姚守略微沉思了一下,将思绪整理清楚,用沉稳的声音说:“我的计划是这样……”   汽车飞速的在路上行过,没有在夜色中留下一丁点痕迹。   一周以后。   两人攀上了山顶,姚守蹲在地上,用手搓了一把湿润的泥土,放在鼻端闻了闻,随即拍了拍手站起来,看向不远处连绵不绝的丛林。   “我们到了。”   他将戒指系到三儿的身上,也不论它是否能够听懂,轻生的说:“把这枚戒指带给小溪,告诉她,我接她回家了。”   ***   连溪突然睁开眼睛,一翻手,袖子中划出刀片,攻击凌厉而果断。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凌厉的风从面前掠过,让他清醒过来。   连溪这全力一击像是聚集了她多少天来一直保持住的体力,一击不成,支持着身体的精神气开始溃散,力道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凌厉。   他反应很快,单手就抓住了连溪的手腕,一个反扭,就将她手中的武器打落。   连溪被单手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别过头,死死的咬住了严泽的手背,她此时所剩力气不多,全凭心中一股怨撑到现在,在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从来到奉化之后,一直没有哭过的连溪,突然红了眼眶。   严泽手顿了一下,静静的让连溪咬着,直到连溪呼吸都不正常了,这才一掌敲在了连溪的后脑上,将她拍晕了。   严泽抱着连溪,并没有往屋子的方向走去,而是朝向了丛林中心。   他黄昏用药用的很足,所以并没有想过,连溪会中途醒来,甚至有力气爬到了这。   是的,她后半程用的几乎是爬。   这么倔的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低头,将连溪散乱的刘海整理好,别在了她的耳后。   严泽手腕上蜿蜒的伤口还没彻底止血,他却毫无所觉,有一滴血落在了连溪的脸上,他用手擦拭掉后,看着她睫毛为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又轻轻的收回手。   于是想说的很多话,便堵在了口中。   这一段路,说长也不长,但是极为难走,严泽对这的熟悉不亚于对自家屋子。   每一步都踩的很稳妥。   连溪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明亮。   适应了一会儿,连溪才发现天依旧黑着,只不过点起了篝火。橘黄色的光线暖暖的散开,将四周的黑暗全然驱逐。   随着视野慢慢清晰,对面的景物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株血黑色的花,高度足足有几米高,它的花茎上都是倒刺,几十厘米长的倒刺像是横突出的一把把尖刀,虽然泛着枯黄色,却依旧有一种骇然的气势。   根茎上缠绕成的黄色纹饰,一圈圈从花托缠绕到根部,周围几十根伴生藤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相互缠绕着守护在花的四周,已经干枯的如同枯木,   一层层失去水份的花瓣层叠着,一层比一层颜色衰败,到了最后一层花瓣,却隐隐发白。   双生花。   一株即将枯萎的双生花。   “醒了?”严泽勾着嘴角,递过来一个水杯,“喝点水,热的。”   连溪没有力气躲闪,只能狼狈别开头,伸手就将水给打翻了。   严泽眼角弯成一个弧度,并没有恼,而是弯腰将水杯捡了起来。   他将杯子摆正,回身拿出一把匕首,在火上撩了撩,牵着连溪的手,将她的袖子卷了上去,冲着手臂划了一道,鲜血顺着不大的伤口往下蜿蜒,滴落进泥土,消失不见。   “你看到了,它快死了,它已经多撑了一百年了,再也没有多余的能量去催生下一代花株,而你们同根同源,能够提供剩余的能量,催生出新的花株。双生花有反应,就说明……下一代的花株已经开始孕育了,而你……”   连溪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也看到了,你也快死了。”   “嗯,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严泽笑了笑,似是并没有介意连溪的话,他伸手将连溪的乱糟糟的头发散开,拿出一把小木梳,替她梳头。   就好像连溪小时候,他替玩疯掉的连溪梳头一样,一到那个时候,无论连溪之前多吵闹,之后都会安安静静下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严泽笑了笑:“你小时候长的又漂亮,又精致,跟连河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上的,我总怀疑你是不是他哪里偷来的,或是他趁着谁不注意,拐来的。”   连溪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她全身骨头软的跟面条似的,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时候,我就想,你要是真的和花株不契合,我到时候有这么一个妹妹也不错。”   “你小时后一点不难带,即使在诊所,也总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在连河面前调皮一点,在其他人面前,总装成小大人的样子。”   ……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很多都是回忆的画面,连溪即使记忆模糊,这回忆也一帧一帧的往外冒。   “你小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河不要我了,严哥,你要嫁给我么?”想到这,严泽眼角都弯了起来,将连溪的头发扎了起来,用发带系好,“我至今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连河不要你了,和我嫁给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种回忆杀,让连溪听着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她到现在没有弄清楚严泽到底想做什么?   包括亚卡在内,所有人说话都说一半留一半,都在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或者怎么出现在这里。   却没有人说过,她能怎么回去。   或许,是代表着——   她回不去了么?   思绪在这戛然而止,地上的轻微振动突然将连溪拉扯了回现实,连溪停了几秒钟,确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石块泥土抖动翻滚着,石壁上的浮土往下抖动,掀起漫天的尘埃,她的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突然抬起头来。   那株将死的半枯的双生花。   突然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巨大的伴生腾在土里蠕动着,像是剩余的藤蔓药从地底彻底爬出来,泛白色的花朵在一瞬间,变成了赤红色,慢慢的,颜色越来越浓郁,变成了黑红色。   甚至是泥土,也越来越潮。   连溪原本以为是水倒灌到地面上,后来接着跳动的火苗,终于看清了,黄色的泥土泛起的液体,血色一片。   像是从地底涌出鲜血来。   那些藤蔓像是活了起来,朝着她蠕动而来,危险的瞬间,连溪想要躲避开。   却被一旁的严泽从侧面抱住:“小溪,不怕。”   藤蔓犹如最尖锐的箭矢,狠狠的扎在她的胸前。   连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静止了。   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倒灌进心脏,却顺着藤蔓留下另外一个地方,热气从脚底开始消失,凉意最后攀上了心脏。   她低头,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   姚守手抖了一下,削着树枝的小刀擦在了他左手食指上,血珠从伤口中冒了出来。   连河递过来喷雾止血剂,姚守摇了摇头,从地上摘了一片植物的叶子,在手指上包住。   止血草,他们在野外很常用。   “你很担心?”连河侧头看了姚守一眼,凭姚守的身手,能自己把自己弄伤了,肯定只有心绪不宁的时候。   “恩。”姚守没有否认,低头掩住心脏的位置,在将要触碰的时候,又突然收了回来,“你不觉得,我们这几天进来太过轻易了么?”   低头看着山脚下隐约可见的聚居点,连河皱起了眉:“的确……好像没有任何防守,这弯起不是传说中部落应有的作风。”   “奉化人善于驱虫,我们在外围的时候,还不时遇到了昆虫的攻击和侦查,现在近在眼前了,为什么反而没有动静了……”姚守的话音刚落,东南方向的山谷突然有了动静。   就好像乱石崩塌,碎石滚落了山谷。   姚守本也没有觉得什么,突然看见林中掩映着的花瓣,血色的,浓郁的几乎药发黑,   熟悉的花香,几乎在同时散发了起来。   连溪!   这动静,肯定出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身上的负重减轻,朝着花瓣的方向飞奔而去。   ***   连溪感觉自己像是回光返照,一直没有力气的身体,在冰冷中掌控到了主动权。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她掩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尽出,反手握住,单手刺入了身旁抱着她的人身上。   刀没入腹腔,几乎没有遭到更多的阻碍。   连溪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远离严泽,远离这住回春的花,远离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她这一刀并没有刺太深,而是反手想抽出,将胸前的藤蔓斩断。   可是严泽并没有松开手,他从正面直接将连溪拥入怀里,身体向前的重量,将只没入腹腔一半的匕首,全部推入。   彻底的抱住了连溪,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小溪别怕,就快结束了。”   连溪脑子一片空白,胸腔的最后一抹寒意并没有散去,而是慢慢的回暖了,暖意从胸前顺着血液又蔓延回四肢。   而那株藤蔓,   “小溪,别怕。”严泽下巴搭在连溪的箭头,几乎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你体内,有我移植进去的种子,一旦你被判定为下一株双生花,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那一碗碗的药,都是抑制人体排斥的。   只不过,连溪的排斥好像更加明显……   严泽的话没有说完,连溪受伤手臂上处长出一片幼芽来,幼芽自动从人体脱落,落地生根。   它迎风就长,抽芽,长个,长叶,开花……   就好像按了快捷键,所有的进程,都在短短几十秒内完成,随着新花株的成长,老花株不端的枯萎着。   花瓣一片片的凋零,叶子一片片的凋落,藤蔓绿色一点点散尽,最后成为真正的枯木。   而这时,新花株已经长出了花苞,酝酿着,新一轮的开放,   连溪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一碗接着一碗的药,那一填又一天的早出晚归,感觉到严泽的体温越来越寒冷,连溪双手怎么堵都堵不住严泽腹腔的伤口。   严泽突然笑了起来,像是以前夜里时常哄着她入睡时的样子,轻生哄着:“长长的路哟,长长的弯……”   长长的路哟,长长的弯——   天还没亮,我的孩子哟,你莫慌张。   长长的绳节,长长的思念——   路太崎岖,我的孩子哟,你莫匆忙。   ……   ***   姚守赶到,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连溪半身北鲜血染透,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死去多时的严泽的。   而她身后,一朵花骨朵从花株上伸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朵……   紧接着一朵接着一朵的绽放,随即一朵接着一朵的凋谢。   短短几分钟内,花谢花开,几轮生灭。   十分钟之后,花越开越少,越开越慢,也越开越大,直到--   最后一朵血色的花,直径几乎到了五米,香味在一瞬间弥漫开去!   几乎是在同时,五根藤蔓直接从根系里抽出,宛如有生命的灵蛇,在地面上飞速游走着,目标直指连溪,将她从头到脚裹缠了起来。   花香愈发浓郁起来,庞大的血色花朵矗立其中,花瓣脉络内流淌着的花汁,更像是流动着的血液。   花瓣一开一合间,将缠绕在藤蔓中的连溪吞下去,花瓣一瓣瓣的收紧,重新回到花骨朵的样子。   几分钟之后,整株花飞速的沉入地底,连同花骨朵一起,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   姚住了亲眼目睹这一幕,近乎崩溃的连河,下意识将手覆上胸腔的位置,熟悉的感觉重新回来了。这里只有一颗心脏,他却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心跳,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活了回来   不远处。   “他做到了。”亚卡在小胖的搀扶下,立在山间,他闭上眼,又睁开,“他说得对,我是懦夫,去告诉那两个人,待来年开春……来迎接,他们想要迎接的人。”   ***   【尾声】   第二年,春。   杭跃从桌子上看见了那一封格式都没有变一下的退役申请。   这样的申请书,他有一叠,姚守每个月申请一次,没一个月都被他打回,这一次他握着笔,悬停在了桌子上:“他去那边了么?”   陆贺峰坐在沙发上,抓了一个苹果往嘴里啃着,点点头:“是的。”   一句话没有多说。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负责子舰兽的扫尾工作,当初是为了给姚守复仇而去的,而后,知道了姚守还活着的消息,他就把目标调成为祁安复仇了。   扫尾工作不比别的,事情多而杂,这一去就两三年,一回来一看,他最好的两个兄弟,已经闹掰了。   具体的,他怎么问都没有问出来,杭跃的副官现在见着他就绕道走……   杭跃也没想过他多说几句话,点点头,伸手稳稳握住了笔,在文档上写上两个字——   “批准”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方丛林中。   小胖在山谷中跑来跑去,带着几个孩子,像是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几乎已经收集到了成堆的鲜花。   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往前靠近,就好像中央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族里的禁地。   即使是最胆大的孩子,也不敢进去。   而在山谷中央。   姚守和连河正立在原地,亚卡不远不近的站着,像是这是别人的主场他的客场似的。   终于,时值正午。   地面终于轻轻振动起来,泥土翻滚着落下山谷,中间的部分凸起,有什么正努力的探出来。   当最后一层泥土滚落,花苞的一个角已经露出了地面。   几乎在同时,有根系扭曲着从底下钻了起来,飞速的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支系,落地生根。   以花苞为中心,梗系朝着八个方向不断自我繁衍延伸着,没过多久根系放弃了向外延伸,开始掉头来寻找同类,两两开始纠缠,周而复始着,结成一张巨大的藤网。   刚刚露出一个角的花苞,猛地从泥地里抽出,在碗口粗的花茎的支撑下,稳稳的,傲立在藤网中央。   碗口粗的花茎听起似是粗壮的恐怖,但是事实上,花苞足足有一人半的直径,承受着花瓣和一个成年女人相当的重量。   这样的压力之下,花茎几乎像是被拉紧的弓,弯起的弧度像是要整个折断。   连河推了姚守一把,姚守看了连河一眼,有些忐忑的往前走去。   姚守走上前一步,在众人的戏谑视线中咳嗽了一声,伸手按在了花苞之上,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轻声说——   媳妇媳妇,块开花吧。   霎时间,花香浓郁了近一倍。   一朵紧闭着的花苞,慢慢打开了它的花瓣。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