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我更懂算命[玄学]》作者:张早更   晋江VIP2023.03.14完结+番外全   总书评数:6402 当前被收藏数:26278 营养液数:19319 文章积分:188,055,936   【文案】   新上任的土地神梁景瑶不走寻常路,她开了直播,管人间不管的不平事,治人间治不了病。   算命——   “大师,我想看看事业运。”   “咱们还是先来谈谈你男朋友劈腿的事吧。”   治病——   “大师,我孩子一直高烧不退,所有医院都看遍了。”   “问下你乡下的婆婆,是不是杀了窝还没睁眼的黄鼠狼崽子,人家当娘的来报仇了。”   直播间爆火,在线观看人数破千万,再当红的流量也不行。   梁景瑶请来蔡文姬,上官婉儿等才女魂魄,让她们讲华夏五千年悠久文化,让她们告诉年轻的一代:蔡文姬不是只会加血,上官婉儿也不是只会飞。   无名英雄长埋黄土数十年无人知,土地开发,白骨四处散落,英烈之魂沦为孤魂野鬼。   梁景瑶打开直播,寻访当年证据,为英雄正名。   下本开《紧急拯救[快穿]》,求收藏。   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那么渺小,然而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话一样,只要去做,便会有收获。   祖海心被调入新时空最新成立的紧急拯救部门,穿越各个小世界,面对各种天灾。   名门庶女——超级大地震。   名声败坏的过气小花——无敌海啸。   女知青——蝗虫过境。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穿越时空 娱乐圈 直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国宝级神算   立意:努力才有收获   【作品简评】:   仙二代梁景瑶本是名医学生,因为意外临时接管土地神一职,她决定不走寻常路,新时代应该有新风气。名为锦绣谷土地庙的直播间一夜爆红:治人间治不了的病,管人间不管的不平事。   全文人物性格鲜明,智商在线,女主自强自立,宣扬正能量,女主以当代土地神身份行走人间,除恶扬善,得到众多有缘人认可,之后,利用影响力反馈社会。每个小故事设定新颖有趣,亲情感情令人深思,值得一看。 第1章   医学院和其他高校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独一无二的风景了。   六月末,池塘里的荷花肆意绽放,水面铺满绿色青苔,偶有小青蛙钻出水面,活像带了几朵小绿花,可爱极了。   岸边芦苇丛有艘破木船,学生可以泛舟其中。荷叶利尿,莲子清心,莲花清热,都是中药。   道路两边绿化带也不一般,金银花,石斛、桔梗、薄荷.......   更不用说还有专门种植珍贵草药的药田。   整个校园里,到处药香弥漫。   染的一身药香,来日救死扶伤。   并非所有的学生都这般。   某女生宿舍,梁景瑶拉起行李箱,挥手道别:“姐妹们,先走一步。”   “今日一别,不知今生可还有机会再见,即使有缘,也是两个世界......”室友泫然欲泣,一副生离死别的夸张表情,“景瑶道姑啊,我舍不得你。”   梁景瑶不想陪她演戏:“打住!再说一遍,第一,我去的土地庙打车五十块就能到,第二,我是去那上班。”   室友沉浸式摇头:“去了庙,就是道姑,就是出家人,等我结婚时你还能当伴娘吗?要不客串神父?”   玩笑归玩笑,五年大学光阴,关系亲如姐妹,当得知梁景瑶要去土地庙上班,直接惊呆了,医学生去庙里?这什么和什么。   后来听完解释,勉强接受。   医学生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难处,大学毕业后,长达两年或者三年的实习期内没有工资,食宿自理,有时还要缴纳实习费。   三年下来,再怎么节省也得十多万。   梁景瑶双亲早已过世,跟着叔叔婶婶生活,虽然待她不错,但也只是普通工薪阶级,供完大学还要再养三年?   压力的确挺大的。   再则原来土地庙员工有国家正式编制,五险二金,双休,年终奖,好像很不错。   其实真正的原因——梁景瑶是个来自仙界的仙二代。   就像人间学生高考后的毕业旅行般,仙界也有这个说法。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梁景瑶这辈子寿命八十,没曾想刚二十二,接到天庭颁发的任务。   新任本地土地神有事耽搁,换新的来不及,只好让就近的梁景瑶临时补上,时间不长,仙界十天而已,也就说,人间十年。   土地庙位于郊区锦绣谷,如其名,一条峡谷山顶蜿蜒而下,夏季雨水多,溪水清澈浩荡,岸边很多全鸡全鱼农家乐,只是生意冷清。   梁景瑶先打车,再租景区电动车,行至半山腰,便远远看到隐于山峦间的朱红色土地庙,很小,目测普通农房的一半左右。   已经很不错了。   土地神因为神格不高,多半造型简单,最常见道路旁的树下,墙下,两块石板为壁,一块为顶,再放个香炉,就是小小的土地庙。   像锦绣谷这种规格真正称得上庙宇的,很少很少。   来到近前,门口挂着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匾,朱红色大门刚刷新过,两侧楹联,上联:土能生万物,下联:地可发千祥。   梁景瑶掏出钥匙。【看小说公众号:啊今天也在看小说】   院中心一棵紫花杜荆,不知道多少年了,大片穗状花枝开的快成精了,另外一棵紫藤不逞多让,从殿东边爬到殿西边,过了花季,绿叶锦簇密密麻麻,活像给大殿戴了顶绿帽子。   整个庙宇,阴凉但不阴森。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祸祟邪气不敢靠近。   当梁景瑶推开殿门,坐于神龛的土地神发出道金色光芒,直入她眉心——归位!   与此同时,意识中多了本名叫《往生录》的仙书。   民间对土地神的印象主要来自家喻户晓的西游记,猴子西行取经途中,经常念咒语召唤土地,打听附近情况,可有什么妖怪。   实际上差不多,土地神,掌一方土地。   《往生录》记录管辖区内所有生灵过去,未来,一生缩影,皆在书中。   前任土地神交接办的很好,崭新被褥,厨房油盐酱醋,可谓拎包入住。   梁景瑶参观完毕转去门外。   锦绣谷最核心的景观便在门口旁边的山包——药泉。   药泉又称神仙水,当地有传说,此水来自九霄云外王母娘娘的药田,有强身健体去百病的奇效。   梁景瑶非常肯定绝对是胡说。   仙界和人间压根不在一个位面,再说王母娘娘也没药田呀,当然,传说一般不是空穴来风,她估摸着,药泉可能有人间已经几乎绝迹的仙石。   药泉位于山壁,很细,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下边不知谁放了个白色塑料桶,滴滴答答,看样子,没几个小时满不了。   山风忽起,不知道多少种药香从上而来。   梁景瑶一愣,她虽是凡体,但本尊是仙,医学院四年,她经验不亚于资深老中医,什么药,多少年份,野生还是人工养殖,一闻便知。   传来的药味有人参,药味浓郁,少说也得上百年,还有差不多年份的何首乌。   人间药草再珍贵也是凡品,除非成精化了形。   梁景瑶惊讶的是,其中竟然有几味淡淡的、不属于人间的草药。   不可能呀。   药泉所在山包几乎直上直下,一面环谷,怕是得专业的攀岩人士才能上去。   梁景瑶正琢磨怎么去看看,风吹来说话声。   一个身穿运动装,大约四十左右的女子举着手机支架,累的气喘吁吁:“前面就是山顶了,宝宝们,为了让你们好好观看景色,我硬生生一步步走上来的。”   女号叫陈乐乐,是个主播,她选了个好位置,把镜头对转蜿蜒而下的峡谷:“锦绣谷漂亮吧,可惜位置距离市区太远,景点也不够多,吸引不了外地游客,本地人呢,来几次也就腻了。”   “哇,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为什么不是在我的城市。”   “眼睛的盛宴,喜欢。”   “水真清啊,主播,去游几圈吧。”   陈乐乐无视猥琐男,继续缓缓转动手机,当画面出现朱红色庙宇时,直播间热闹了几分。   “有个庙哎,看起来挺古老的。”   “乐乐,给你刷个浪漫烟花,替我上柱香,保佑我考试不挂科。”   “我也要上,保佑家人平平安安。”   陈乐乐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折,哭笑不得:“宝宝们,别刷了,这个庙供的是土地神。”   陈乐乐奉承真心换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像朋友像家人,她懂基本常识,烧香许愿,一般都是观音,财神等等,土地神管理很小的一片,保五谷丰收,不负责事业爱情啥的。   粉丝不管这些,纷纷表示别管什么神,上香就是。   烧香许愿,哪有真灵的,心灵寄托,或者求个吉利而已。   陈乐乐想想也是,没再拒绝。   粉丝很快有了新发现。   “前面站着个小姐姐哎,看着挺漂亮的。”   “终于看到个游客了。”   “好像也要上香。”   陈乐乐也看见了,微微惊讶,粉丝看的画面有滤镜,她看到的是真实的。以她也算专业的眼光,对方几乎没化妆,如果好好打扮再加滤镜,绝对属于最顶尖的颜值主播。   惊讶的还在后面。   对方忽然坐到门口香案后面的椅子上。   土地庙的工作人员?   陈乐乐印象里,甭管真假,庙里的都是和尚,或者老人,头次见年轻女孩招待香客。   陈乐乐试探道:“我要上香,请问,都有多少钱的?”   年轻女孩微笑:“普通的十块,高香价格不等,三十五十,最高的一百。”   陈乐乐暗暗点头,估计平常少有香客,价格非常公道。   直播间一百多人,报名的接近二十人,为了少添麻烦,都选十块的。   依旧有些麻烦。   念一个名字,鞠躬上一次香,许不同的愿望,众人纷纷感觉过意不去,开始或多或少打赏。   陈乐乐算不上大主播,看人数就知道了,难得这么多人同时打赏,按照行规,要好好表示感谢,可她好像被什么触动,代替上完最后一炷香,瞄了眼直播间,什么也没说,转身去门口买了支最贵的高香。   不比刚才只是鞠躬,她跪在蒲团,轻轻闭上眼,双手合十。   手机镜头拍不到她此刻的脸,只有高高在上的土地神神像和刚归位的梁景瑶。   她似乎看到了分别太久最亲的人,满脸幸福微笑,她轻轻呢喃,表情忽然痛苦,那痛,似乎超越了极限,痛的双手微微颤抖。   案上那束刚点燃的高香,烟雾本袅袅往上,随着她表情转变,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以不合常理的轨迹落下,落在她头顶,像个小小的漩涡,凝而不散。   梁景瑶惊讶了,心念成烟?   平常人们祭祀,上香,甚至对着夜空许愿等,都算作和神灵的沟通方式,大部份被无视,每天的许愿太多太多了,比如刚才二十多粉丝乱七八糟的心愿,心即不诚,又无关紧要。   心念成烟,与其说愿望,不如说执念。   作为土地神本尊,又面对面,梁景瑶听到了陈乐乐的愿望,但为何会变成执念。   《往生录》缓缓打开,陈乐乐的过往未来一闪而过。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明白了,难怪如此。   陈乐乐哪里能想到面前就是土地神本尊,她深深磕了九个头,最后一下,久久没有起来,似乎这样,距离能近一些,能触摸到快要模糊的身影,眼泪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她好想呀。   生活还要继续。   陈乐乐艰难平复心情,快速低头往外走。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女士,我看你神色虚浮,要不要算一卦?”   直播间众人来兴趣了   “要啊要啊,我就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   “乐乐,让她算,卦钱我来出。”   “肯定算的不准,这个漂亮小姐姐看起来二十多点,最多照本宣科。”   “不准更好,当面揭穿。”   陈乐乐没顺从粉丝要求,低声道:“谢谢,我最近没想算的,等有了一定来拜访您。”   她不信鬼神,虽然刚拜过,可就像粉丝说的那般,心灵寄托而已。   再说,她真的没什么可算的。   亲人都已离世,只有她一个,上周刚做过体检,身体健康,婚姻方面她是个不婚主义者,至于事业,没什么太多追求,饿不死就行。   陈乐乐调转镜头对向门外,开始讲述药泉传说,顺利转移粉丝注意力,身后,又传来轻柔的声音:“十二年了,该走出来了。”   陈乐乐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下,她不敢置信转身,对上双带着些许怜悯的清澈眼睛。   “你说什么?”   “你一直不放,折磨自己,也耽误他们的轮回。”   刚刚掩埋的伤口瞬间被血淋淋撕开,陈乐乐捂住胸口,脑袋嗡嗡作响,折磨自己,是的,她不配拥有幸福,可耽误父母轮回?   陈乐乐拥有天地下最好的父母。   能好到什么程度呢?小时候家在农村,从记事起,不管麦收还是秋种,不管多忙,从不让她下地,怕太阳太毒,怕地里的蚊虫,还怕趁农忙拍花子的,每次出门,就把她反锁家里。   后来跟随父亲农转非去了城市后,生活更上一层楼。   别的同学一月零花钱几毛钱算很多了,她足足五块,每季至少两套新衣服,市面流行什么,她有什么。   一直到参加工作,陈乐乐依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父母把所有的爱给了她,只要她快乐,什么都值得。   这样长大的陈乐乐,孝顺却脆弱。   父母老了。   父亲忽然生病,很严重的心衰。   这个病暂时死不了?蒊人,但极其痛苦,犯病的时候无法呼吸,憋的生不如死甚至大小便失禁,时刻离不开制氧机。   陈乐乐伤心难受,母亲负责照顾。   有一天她回家,母亲幽幽道:想离家出走。   犯病的父亲像变了个人,自己难受,就折腾她,每晚不让她睡觉,一开始各种脏话,骂她巴不得自己死,没良心,再后来床头放根棍子,发现她睡了就瞧她腿。   陈乐乐咨询医生,说这是对于死亡恐惧和生理折磨产生的一种心理疾病,无处发泄,只能折磨最亲近的人,很多重病老人都有。   陈乐乐笑话母亲,多大人了还玩离家出家,她完全站在父亲这边,夫妻嘛,这个时候受点委屈应该的,还举了典型的例子,有的病人会把屎尿故意乱扔呢。   母亲长长叹口气,没再继续说,那口叹息,沉重的仿佛能把人压到。   陈乐乐没放在心上,以为母亲说的气话,继续去另一个城市上班。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到她生日了,每年的这天,都会接到父母的电话,叮嘱她吃点好的。   她接到了电话,却不是生日快乐。   母亲中风,让她赶紧回去。   陈乐乐赶到医院,母亲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神智不清,很多人不认识了,唯独认识她。   见到陈乐乐,母亲挣扎抬起手,咿咿呀呀。   晚上的时候,她忽然清醒了,自己拉被子盖住裸露在外的半条腿。   她是个非常注意形象的女人。   人病了没尊严,因为抢救和导尿管,不能穿衣服。   整理完自己,母亲勉强抬起手,抬到一半,没力气了,就那么悬在半空。   手的方向,是陈乐乐的脸。   陈乐乐看出来了,凑过脸去,那只手,温柔,沾染了医院特有的气息。   母亲笑了,自从父亲生病后,好像没再笑过,摸着她的脸,发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乐乐。”   陈乐乐还以为病情好转了。   母亲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慢慢没了呼吸。   陈乐乐永远无法忘记。   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母亲最后的目光,牵挂,不舍,那是一个母亲生命最后能给予的最后慈爱,从此后,她没法疼她了。   母亲睁着眼去世的。   老话说,死不瞑目。   有一种痛超越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大脑出于保护,会暂时把它封印起来。   陈乐乐没哭,直到几天后下葬,她才明白母亲没了,世界上那个最疼她的人没了。   没了,就是永远见不到了。   她哭的几次晕厥,抱住骨灰盒不让任何人碰。   再怎么痛,还有生活的一地狼藉等着她。   她要工作,父亲需要人伺候。   只能请护工。   没有一个护工能干满一周,均被父亲骂的披头散发,直到最后被家政公司拉入黑名单,给再多的钱也没人来。   梁景瑶没办法,只好辞职回家。   然后她发现,以前那个慈爱的父亲,变成了恶魔。   做饭骂,故意做的那么难吃想让他早点死,去外面买饭也要骂,不孝顺,猪狗不如,晚上也不消停,两人不住一屋,可以打电话。   陈乐乐每晚不知道要被叫醒多少次,有各种各样的活。   尿了,拉了,渴了,屋里太闷,开窗户,一会又冷了,关窗户。   陈乐乐能感觉到,父亲明显故意的。   一个月下来,她被折磨的快疯了,怨念爆发。   母亲就是这样被活活折磨死的!是父亲害死了母亲!   父女大战就此拉开。   又一个月,陈乐乐真有了那种念头——巴不得父亲早点死掉,自己早点解脱。   然后,父亲真的死了。   死的那个早上,病情发作,憋的大口喘气,制氧机开到最大依然没用,他憋的脸变成青紫色,拼劲全力说了句话:我的乐乐,命苦啊,年纪轻轻就没了爸妈。   他是爱她的,父亲怎么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陈乐乐解脱了,又陷入新的深渊。   如果当初母亲抱怨的时候坚持找个护工,或许母亲就不会死。   她为什么在父亲生命最后一段时光里那样做。   这份自责,一直折磨了她十二年。   她对不起父亲母亲。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该多好。   回忆蚀骨入髓,痛的人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想逃。   陈乐乐疏忽对方为何会这样说,知道些什么,她转身摇摇晃晃往外走,这时,她听到句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再见他们一面。”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老规矩,五十个红包。   原有预收因题材敏感不能写了,对不起亲们。   更新时间,每晚九点,存稿八万。 第2章   父母是陈乐乐一生无法愈合的伤口,如果能再见一面,哪怕用全世界财富换取,甚至生命,她直接关掉直播,无神眼神有光闪过:“你,你真的可以吗?”   “真的,不过我不行。”梁景瑶温和笑笑,跨上电动车发出邀请,“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阴阳相隔,死了就是死了,今生缘分已尽,梁景瑶只是个普通仙二代,没有破坏规则的权利,灵媒可以。   灵媒,一种天生具来的特殊天赋,无需修炼,可能遗传,也可能某个时刻忽然毫无预兆觉醒。   《往生录》记载,几公里外恰好有个人称朱神婆的灵媒。   山路迤逦,却也有好风景。道路两侧,核桃,山楂、柿子、苹果梨,近的一伸手便能摘到,城里卖几块甚至几十块的水果,山里不稀罕的,到处都是。   远方,漫山遍野绿荫无边无际,天空瓦蓝,大自然美的让人想唱歌。   陈乐乐无心看风景,电动车减震效果一般,她心情起起伏伏,理智终于给颠回来了。   可能被忽悠了!   好歹受过高等教育,世界何来的鬼神?   梁景瑶的话经不起推敲,她马上四十岁的年纪,大概率有去世的亲人,至于十二年,可能蒙的。   她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村里就有个神婆,所谓的请逝去亲人附体,只不过抓住了活着人的牵挂心理,比如:我在下面挺好的,不用担心,多少点纸钱就行。   堪称万金油,适用于所有。   然而现在骑虎难下,好像不能反悔。   陈乐乐的心一点点凉下来,不报啥希望问刚才的疑惑:“大师,为什么说我耽误了父母的投胎转世?”   山风有点大,梁景瑶提高嗓门,听起来宛如责备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你过成这个熊样子,他们哪里肯喝孟婆汤。”   梁景瑶出手帮忙,为了陈乐乐,也为了她的父母。   按照《往生录》记载,陈乐乐一直独身到晚年,现在还好,身体健康可以照顾自己,她因为自责,现实里几乎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晚年孤苦无依,死后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   她的父母,因为一直放不下,而一次次放弃投胎。   人有三魂七魄,一年去一魂,三年魂尽,因此民间有三年祭的风俗。   三年后,彼此放下,活着的继续,逝者投胎转世。   十二年坚持不投胎,再继续下去,来生可能要入牲畜道。   陈乐乐暗暗苦笑,孟婆汤都扯出来了,更不报啥希望,敷衍道:“他们怎么知道我过的不好?我知道了,魂魄可以回来看看的对吧。”   陈乐乐知道的,头七,人死之后的第七天来与家人告别,家人要准备好饭回避,假装睡觉等等。还有每年的鬼节,鬼门大开,据说相当于人间春节放假,那天晚上,到处纸灰漫天飞舞。   有用吗?没用。   陈乐乐十二年来不仅过鬼节,还牢记父母的祭日,生祭。   从来没得过半点回应。   前方拐个弯,一幢石雕忽然映入眼帘,陈乐乐轻轻惊讶“咦”了声,太显眼了。   石雕足足上百米高,上面是一只单爪独立、昂首挺胸的公鸡,羽毛,鸡冠、喙,甚至腿上的鳞片无不栩栩如生,远远看去,仿佛随时振翅高飞。   雄鸡下面的盘龙石柱,雕工同样精美。   附近除了山就是山村,没有大型企业,更不是城市入口,立这么个价值不菲的石雕意义何在?   梁景瑶也看到了。   这是一只风水雄鸡。   风水无处不在,山水,一树一木。   风水雄鸡所立之处恰好位于阵眼,慢慢改变附近气运,等再过个几十年,怕是要出了不起的大人物。   风水雄鸡后面便是朱家村。   走进村口,陈乐乐惊呆了,一度以为眼花,她看到了什么?不算宽敞的道路两旁,清一色豪车,天气太热,车主人都在外面待着,大肚子孕妇,衬衫西裤的成功男,看气色穿着,非富即贵。   其热闹场面仿佛大爷大妈领免费鸡蛋。   还衍生了商机!   一位农村大嫂见两人停下,挎着竹篮迎上来:“瓜子花生矿泉水,新鲜的无公害水果,要来点吗?”   陈乐乐顺手买了两瓶水,疑惑打听:“这些人在干吗?”   大嫂也疑惑了:“你们不是来找朱神婆的?”   陈乐乐:“.......”   熄灭的希望之火忽然再次燃烧,比第一次更旺盛,烧的她差点激动颤抖。   这么多精英人士不是傻瓜,都来找朱神婆,很大概率,真的有神通啊。   然而大嫂立刻又泼了她一头冷水。   “你们来的有点晚呀,哎,算了,来的早也没用,朱神婆最早一天算三卦,最近啊,三天可能一个人不见,看到这些人了吧,很多来好几次了,明知道不见——你也别灰心,先去登个记吧,心诚则灵,万一有缘呢。”   陈乐乐一时想不到泄露天机必遭天谴的说法,差点就多想,搞饥饿营销的吧,给钱还不看?   这时,旁边孕妇热的抬手扇风,手指上的大钻戒熠熠发光,差点亮瞎人眼。   再看看一排豪车。   好像不是。   她求救看向梁景瑶。   土地庙工作人员,神婆,算一个系统的吧。   梁景瑶表示:问题不大。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应该会给自己个面子。   与此同时,距离几十秒的屋内,一个干瘪老太太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叹口气:“英子,去外面接个人。”   村庄位于山间,靠山吃山,房子都是石屋,朱神婆家唯一不同的,门口或站或坐很多人。   门口有套桌椅,后面坐个中年妇女,架势很像婚礼门口负责记录来宾名字的,她打量梁景瑶两人几眼,招招手:“第一次来吧,先登个记,姓名,联系电话,想问什么。”   朱神婆立的规矩,想问什么写下来,塞到门缝,如果见,接着就见了,不见,可能一直不会见。   陈乐乐顿时紧张,她接过笔,正思索怎么能写的恳切些,大门忽然推开,走出个年轻姑娘。   门口众人瞬间激动了,宛如车站门口的出租车司机一拥而上:“英子姑娘,朱神婆见谁?”   陈乐乐不由自主被气氛感染,激动看向英子姑娘,然后,就见对方宛如医院叫号的护士大喊:“陈乐乐,谁是陈乐乐,朱婶要见你。”   陈乐乐:“.......”   她头发快竖起来了,不是激动!   朱神婆知道她的名字!   她可以确定,来的路上梁景瑶压根没碰过手机!   原本质疑瞬间消散。   背负众人羡慕眼神,怀着近似朝圣的心情走进院子,发现和想的不一样。   太普通了。   普通到甚至简陋。   屋里也是,水泥地面,皮革沙发裂了缝,用针线缝了,茶几斑驳,油漆掉了大半,整个屋里最值钱的东西,是台老旧的二十一寸电视。   朱神婆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她头发白了大半,黑瘦,藏蓝色上衣,很标准的农村老太太。   陈乐乐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看两人说话,一个说:来了,一个回:来了。   然后,就没了。   好像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陈乐乐本来就不擅交际,手足无措,眼神无意瞄到墙上挂着的相框。   黑白的。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子站在中央,一群孩子聚拢周围,相片上方一行粗体大字:1982年,育红班二班毕业合影留念。   育红班?   估计不到一定年龄的人不知道那是啥。   很早以前的幼儿园!   陈乐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快速瞄了眼朱神婆,好像,好像是一个人。   朱神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我年轻时候是个老师。”   陈乐乐没敢表现出惊讶,虽然现在信了,但幼儿园老师到神婆,跨度太大了,她艰难转移不知该怎么接的话题:“朱大师,麻烦您了,只要能见到父母,钱您放.......”   朱神婆似乎有些不耐烦,皱眉打断:“行了,跟我来吧。”   陈乐乐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却又不知道那句话,乖乖跟着走进隔壁屋。   屋内布置终于符合神婆身份了,供了三座神像,有香案,有贡品。   中间的神像眉如小月,手持甘露净瓶,瓶内一支绿色柳枝,是观音娘娘。   左边的,陈乐乐就不认识了,看着有点吓人,兽身人头,长得尖嘴猴腮,穿红衣,戴红帽,一脸邪气。   朱神婆忽然换了种语气,像给晚辈介绍自己的老朋友般柔声道:“乐乐,还不给黄大仙跪下磕头。”   那神像,是黄鼠狼大仙。   陈乐乐知道黄大仙,从小没少听过,但竟然有供黄鼠狼的?   朱神婆又说话了,仿佛神像是活的,唠叨道:“这孩子命挺苦的,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一直放不下,麻烦您老帮个忙,满足她这个心愿。” 第3章   陈乐乐记得小时候,如果看到黄鼠狼,大人会一本正经的叮嘱,那是黄大仙,心眼可小了,千万不要得罪。   总之,给人的感觉很邪气。   仿佛听到她的想法,陈乐乐忽然发现,神龛里的黄大仙神像好像活了,龇牙咧嘴笑了下,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再也不敢多想,脑袋埋在蒲团里连连磕头祷告。   人有好坏,妖也是。   屋外,感受到浓浓妖气,梁景瑶立刻打开《往生录》。   如果是作恶多端的妖怪,她绝不客气,哪怕以现在状态很可能打不过。   资料让她惊了下。   乖乖,三百年的黄鼠狼精,不得了。   黄鼠狼非常特殊,修炼天赋大概算得上最顶尖,且速度极快,别的妖数百年才能化形,黄鼠狼只需短短几十年,但老天公平,很难度过天劫,超过百岁的几乎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民间关于黄大仙的传说很多,神话故事里却没有。   《往生录》没有记载一妖一人如何认识。   似乎好一阵没见,朱神婆对着空气各种家常理短,甚至还感叹了几句物价飞涨,絮叨半天后,命令陈乐乐闭眼。   就在陈乐乐照做的瞬间,一道模糊的黄色影子闪过,冲进朱神婆的身体,接着,朱神婆变了,一张干瘪的老脸上多了张尖嘴猴腮的脸,两张脸重合,说不出的诡异。   陈乐乐听到有两个人说话,一个朱神婆,一个尖声尖气,两个声音完全同步:“只能见一个,见谁?”   陈乐乐很想两个都见,理智告诉她只能选择:“见我母亲。”   比起父亲,母亲走的更遗憾。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乐乐。”   陈乐乐身体紧缩,猛地睁开眼,屋里只有一个朱神婆,她闭着眼,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又像辆超载的破车,她嘴巴一闭一合,发出那烙印到灵魂深处的熟悉声音:“乐乐,娘来了。”   十二年啊。   十二年里,陈乐乐一天不曾忘记,可仍然阻止不了记忆的模糊。   母亲刚去世的时候,经常来梦里看她,学校,老家,各种场合,后来越来越少,到了最近几年,几乎不来了,即使来,身影模糊,待很小很小的一会。   今天替粉丝上香,陈乐乐忍不住许了个愿,祈求母亲能再来一次梦里,她好想,好想。   陈乐乐泪水喷涌而出:“娘啊。”   有娘的孩子不觉得什么,等没了,才知道能喊一声娘有多么幸福。   有娘在,不管多大,依然是个孩子。   “娘挺好的,倒是你。”附体朱神婆的魂魄发出声长长的叹息,“乐乐呀,你怎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陈乐乐对外宣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佛系,没啥追求,向往自由,只有她自己知道,过的有多凄凉。   她裹了一层又一层茧,小小的空间里,只有自责,和渐渐模糊的幸福记忆陪伴。   魂魄似乎预见到女儿凄惨的晚年,声音带了哭腔又无奈:“你老了可怎么办呀。”   陈乐乐崩溃大哭:“娘,对不起,对不起。”   失去至亲,没人不悲痛欲绝,不思念,陈乐乐情况的确特殊,但用十多年来惩罚自己,甚至整个后半生,是另外一种辜负。   “你快四十的人了,该长大了。”魂魄留下这一世给女儿的最后叮嘱,“我和你爹从没怪过你,我们早晚都要走的,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乐乐,答应娘,好好生活,别再那么想我们了,好吗?”   陈乐乐拚命点头。   知女莫若母。   陈乐乐一直没真正长大,定格在那个有父母疼爱的小女孩阶段。   某些方面她又是自私的。   母女十二年后隔空相见,和陈乐乐想像的不一样,甚至,没机会说一句委屈。   破茧重生需要过程,是艰难的。   陈乐乐哭的头晕,忘记了向朱神婆道谢,等晕晕乎乎走出院子才想起重要的事——没付钱。   梁景瑶拉住,带她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朱神婆不收钱。   其中原因不方便说。   山村小卖部,想花钱都没地花,一堆东西才花了几百块,陈乐乐过意不去,想要给梁景瑶转钱。   梁景瑶更不能要了,笑着道:“你要真想感谢,传授我点直播的经验吧。”   陈乐乐惊讶睁大眼:“大师要开直播?直播算命吗?”   梁景瑶微笑点头,接到天庭任命书时便决定了。   人间科技飞速发展,某些地方甚至赶超仙界,比如通信工具,航天业等,所以现在人间的仙职大都清闲的很。   锦绣谷前任土地神就是,每天喝茶看报纸,偶尔找附近老头下下象棋,日子优哉游哉。   梁景瑶做不到,不管人间还是仙界年龄,都年轻着呢。   再则人间二十二载,她见识过繁华背后的人间疾苦,见过人心险恶,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做呢?   当然还有点小小的私心。   想在有限的十年做出点成绩证明自己,让天庭看看,新一代仙人的风貌。   《往生录》,简直堪称算命的巨大金手指,记载过去未来,再则,土地庙本身就有国家合法的抽签算命等归类于民俗的业务。   此外,她是医学生,如果没这场意外,本应悬壶救世。   人间不管的事,她来管,人间治不了的病,她治!   第二天,工作正式开始。   九点整,梁景瑶准时坐在土地庙门口,一直到快下班,只看到几个路过的本地山民。就像陈乐乐说的那样,锦绣谷风景是不错,但不够出彩,外地游客基本不来,本地人来也是周末。   中午十二点,下班时间到。   梁景瑶叹口气,香炉里空空荡荡,游客都没,哪来的人上香。   信仰等于人间任职仙人的法力,感知内,除了昨天的陈乐乐,还有十多个附近的本地老人。   就这点信仰,一个最简单的法术都施展不出。   吃过午饭,梁景瑶围着药泉所在山包转了几圈,作为一名中医,太好奇上面的药草了。   最后还是放弃,上不去。   下单网购了专业攀爬工具,梁静瑶酝酿片刻,打开直播软件,名字就叫:锦绣谷土地神。   昨天陈乐乐传授了很多心得,比如怎么应付猥琐男,杠精啦,怎么维持气氛等等。   按下直播开始键,梁静瑶感觉心脏加速几分,比见王母娘娘还紧张。   她死死盯着下方提示,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一条提示有人进房间的信息都没。   第六分钟,终于来了个人,待了五六秒,走了。   梁静瑶叹口气,她有心理准备,新主播嘛,没推广,哪里来的人气。   好在正如陈乐乐交待的那样,不要心急,她的脸就是资本,会有些“特殊”人群光顾。   渐渐有人进来不再走了,一个两个三个,第十五分钟的时候,房间里有了五个人,啥也不说,仿佛躺着的尸体。   梁景瑶仿佛看到,五个不知道啥长相的人隔着屏幕,毫无顾忌打量她身体各个部位,轻轻叹口气,当女人真难呀,干脆不再关注数据,拿出本医学书。   再抬头时,直播间飞过几只千纸鹤礼物。   千纸鹤价值十块,梁景瑶能分到四块。   翻到打赏人人名字,梁景瑶正要说话,对方先说话了,态度不耐。   大哥远:“干嘛呢干嘛呢,有点专业态度好不好。”   他打字飞速飞快:“抓紧跳吧。”   梁景瑶莫名其妙:“跳什么?”   大哥远:“炸雷呀。”   梁景瑶平常偶尔看直播,但里面的套路懂的也不多,陈乐乐昨天也没说什么炸雷。   见她茫然,大哥远又豪气打赏了两只:“还真是新主播,炸雷都不懂,去搜下,我刷了总共六只,合计半个小时。”   梁静瑶搜完结果哭笑不得。   这是颜值主播最近流行的一个玩法。   一只纸鹤,可以让主播大夏天穿着棉袄跳五分钟快节奏的炸雷舞,中间如果有人打赏价值五十的跑车礼物,主播就要像被定住般一动不动待五分钟。   不能说错与对,愿打愿挨的交易罢了,主播得到打赏,金主得到某种变态的愉悦。   梁景瑶礼貌提醒对方看房间公告:“抱歉啊,我不跳炸雷。”   大哥远早看到了:“我就想看你跳炸雷,礼物都刷了,你说怎么办吧。”   梁景瑶不想过多纠缠,直接道:“把你账号私发给我。”   退总可以吧。   大哥远大概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坚决,沉默片刻妥协:“不用退,我不信算命,今天牙有点疼,会看吗?”   梁景瑶放下书,想了想温声道:“找到牙疼同侧的合谷穴——就是手的背部,拇指手指交汇处,用手指紧压,直到传来酸痛感。”   大哥远嗯了声,一分钟后有了回应:“窝草,真的不那么疼了,看不出,你个小姑娘还真懂医术。”   梁景瑶微笑提醒:“这个方法只能暂时止疼,彻底根治还得去医院。”   有了大哥远的成功先例,房间其余窥视的几人转移兴趣点。   是人,总有不舒服的地方。   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没有好坏。   梁景瑶耐心一一解答,按照初衷,治疗常见病症有医院,她的目标,是那些牵扯到超自然原因的疑难杂症,不过第一天开播,为了人气,也只能这样了。   渐渐感觉不对劲,问的病症,带着明显猥琐的意思。   比如资料显示男性,问乳腺增生。   猥琐男懂的见好就收,见她皱眉,开始转移话题,询问算命的事。   梁景瑶不客气道:“一艘豪华轮船。”   豪华轮船是直播平台高端礼物之一,价值999块。   直播间沉默片刻,几乎每个人都说话了,包括那位大哥远。   “一千块一卦?抢钱的吧。”   “我这边一位方丈才五百呢,主播,想赚钱想疯了吧。”   “我牙疼的确好了,主播,你还是条跳雷吧,同意的话我再打赏十个。”   估计来再多人也是这个反应。   一千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算的上笔不小的支出,再则通常印象里,算命的怎么也得有点仙风道骨,像梁景瑶这样的,哦,外国人流行的星座好像都是年轻人。   梁景瑶不再搭理他们,第一天直播如此不顺,超出她的预料,但她有把握,只需要一个机会,到时候,恐怕形势就反转了。   梁景瑶平复情绪,这时,屏幕忽然大亮,滑过艘闪着五彩光芒的大轮船。   打赏人:郁金香。   梁景瑶才发现,房间里不知啥时候进来了几十个人。   郁金香:“大师,怎么算?需要八字是吧。”   看来对方多少懂点。   “不用八字。”梁静瑶感觉有点奇怪,按照常理,怎么也得先问几句看看对方深浅再决定算不算,对方倒好,进来就刷,一时想不出原因,“我擅长面相,两个办法,第一,需要你的正面,两侧,无任何滤镜美颜以及化妆的清晰近照,第二,视频连线。”   很多人懂八字,却只懂皮毛。   如果用人间的说法解释,八字比身份证号码还要隐私。   真正的大师,如果知晓一个人的八字,可以千里外直接施法,因此古代时期,皇帝等达官贵人的八字属于最顶级机密。   梁景瑶不想知道任何人的八字,知道了意味着记住。   郁金香:“这样啊,我自己在家,没人帮拍照,那我们这里连线吧。”   梁景瑶大方同意,主动发起邀请,当对方出现在视频刹那,直播间安静数秒。   人如其名。   郁金香看起来大概四十多,胖,但胖的不难看,冷白皮,大红色口红,微卷烫发染了色,一双已现老态但依然美丽的杏仁眼。   她面对镜头微笑,身后红木博古架,玉石雕塑,奇石摆件,古董......   她本人胸前带了块绿汪汪的翡翠挂坠,耳钉是种水更好的翡翠,两只手带了五个戒指,钻石,翡翠,不同颜色宝石。白胖手腕两只玉镯更不得了,一只接近妖紫的紫罗兰,一只高冰。   整个人雍容华贵,财气逼人,就差脸上写着富婆俩字了。   “妈呀,那镯子,一只得等于一套房子首付。”   “富婆原来是这个样子.......”   “有点像那个谁,那个叫什么的女明星。”   “富婆,看我看我,您那招人吗?我身体健康,性格温顺,体贴又温柔,什么都可以做的。”   能有如此身价,郁金香自然见过无数大场面,她一点也不紧张,捂住轻笑:“看来遇到懂行的了,我这只镯子呀,买的时候五万,现在三十万都买不到——那个女明星是吧,对,很多人说我像,我现在胖了,瘦的时候更像.......我这里还真招人,会开车吗?”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往生录》,想冷笑,又想叹气。   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指责。   郁金香非常享受众人追捧,好一会才哎呀声:“不聊了不聊了,我这找大师算命呢,大师,我怀孕了,是个男孩,我想算算,生产的时候顺利吗?”   直播间再次死寂。   怀孕了?   高龄产妇吗?   梁景瑶的回答更震惊:“这个孩子,和你无缘。” 第4章   两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震惊,评论区好一会才陆续有人说话。   “富婆姐姐算高龄产妇中的高龄吧,那啥,又太丰满了点,风险性肯定很高。”   “您如果担心家产无人继承才求子的话看看我,刚十八,聪明伶俐,主要省事,直接可以孝顺您,不说了,我先叫为敬——妈妈,亲爱的妈妈,您好。”   “其实现在医学发达,没那么可怕,前段时间有条新闻,一对年过六十的夫妇意外怀孕,不顾儿女阻拦坚持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   “大家说的没错,我今年四十七了,又有点胖,怀孕的确有风险。”郁金香让众人看到了富婆的胸襟,坦然面对年龄和体重,她郑重道,“大师,这个孩子对我非常重要,我每周固定做产检,目前来看一切正常,但我还是不放心,为了安胎,推掉了很多项目,您不要有顾虑,请直言,是生产的时候难产吗?”   梁景瑶的回答让人窒息:“是有人害你流产。”   评论区炸了。   “窝草。”   “会是什么人?富婆姐姐的竞争对手吗?”   “根据我多年看狗血剧的经验——大概率身边人,比如,富婆姐姐,这应该不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吧。”   “我也这个感觉,没开玩笑,尤其豪门,金钱大于亲情,富婆姐姐可以详细说说啥情况,我们一起帮你分析。”   “莫名有点心酸,富婆姐姐刚才说话的时候浑身洋溢着母性的光辉,让我想起为母则刚这句话。”   “亲爱的妈妈,您推掉的项目交给我吧,您安心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他们的。”   “......”   郁金香脸色煞白,她下意识护住隆起的小腹,一字一句道:“大师,能算出来是谁吗?”   直播间再次飘过闪着五彩光芒的大轮船,两艘,也就是两千块。   梁景瑶拒绝:“不用刷了,你刚才已经付过卦金。”   “刚才的不算。”郁金香犹豫了下还是解释道,“大师,其实我来算卦,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   梁景瑶微微思索,明白了:“陈乐乐?”   难怪房间忽然来了几十个人。   郁金香点头,算卦有算卦的规矩,别人的钱没有诚意,她此刻满心孩子,催促道:“大师,能算出是谁害我儿子吗?”   “先不急。”梁静瑶不紧不慢道,“既然刚付了卦金,咱们先从你的面相开始。”   郁金香,包括直播间众人哪有心情听,正道紧要关头呢,插播什么广告呀。   最重要的原因,他们不信,不信陈乐乐会算命或者算的准。   梁静瑶不理会弹幕,仔细观察视频里的郁金香片刻,淡淡道:“面相有三停,上停,主管少年时期运程,其中印堂为官禄区,你此处虽饱满,但四周坡度大于中间,明显的后天所致,也就说,童年算不上幸福——同时,福禄区左为父,右为母,父区已无,母区坚韧,你幼年丧父,可对?”   郁金香不耐烦神色散去大半,惊讶道:“对对,大师,你算的太准了。”   她此刻惊讶表情,专业演员恐怕也就如此了。   商人嘛,阿谀奉承是基操。   对方说的没错,她五岁便没了父亲,在那个贫苦时代,单身女人带两个孩子不是一般的艰难,母亲白天上班,晚上像男人般找各种零工,含辛茹苦把她和妹妹带大,守寡至今。   但是这些事,陈乐乐都知道。   陈乐乐是她关注的主播之一,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单身,有一定的共同话题,她经常打赏,时间长了也算半个朋友。接到陈乐乐的求助,她还挺高兴的,别人出钱自己享受,反正在家安胎挺无聊的。   商人常多疑,郁金香暗暗决定,看来以后要和陈乐乐保持距离了,自己把她当朋友,她却想联手别人骗自己的钱,还是以自己没出生的孩子为突破点,可恶!   评论区风向开始转变。   “听着好高大上啊,主播莫非真的是神算?”   “我本来怀疑富婆姐姐是个托,但想想,得多少钱才能请的动呀,所以,我信了。”   “富婆姐姐也是个苦命人啊。”   “主播,打个商量,我也想算,价格能打个折吗?一千块太贵了,真的,走平民路线才是硬道理。”   “......”   梁景瑶目光下移,继续道:“眉毛道鼻准头部为中停区,主管成年后运程。三停平等,富贵荣显,你的中停,整体丰隆端峻,为三停最佳,意味着事业有成,而对应的事业区方而广阔,同时与婚姻区呼应,按照时间点算的话,二十三岁这年,你人生出现最重大转折,这个转折,带动了你的婚姻,通俗说,嫁了家庭条件高你太多的人家。”   郁金香翘起大拇指,美丽的杏眼争的老大:“对对,神了,太准了!”   同时心里冷笑,陈乐乐啊陈乐乐,什么都说了,真有心了。   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话痨,女人做生意不容易,她长得又漂亮,被骚扰常有的事,偏偏又不方便和人说。   陈乐乐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倾诉对象。   不过梁景瑶这番话成功激起她的倾诉欲,捂嘴轻笑道:“我说的具体点吧,二十三岁那年,我参加了市里选美比赛,最终得了个第十三名,所以很多朋友叫我十三姨。”   评论区一片惊叹。   “二十三岁?那就是二十四年前的选美比赛啊,天啊,那时候可都是天然美女,甚至都不化妆的。”   “难怪富婆姐姐风韵犹存,十三姨,失敬失敬。”   “我的妈妈,获得过选美第十三名。”   “应该有黑幕的吧,如果按真正的实力,感觉富婆姐姐绝对不止第十三名。”   一些人成功了,物质追求转成精神,郁金香很享受众人夸奖,继续笑着道:“然后认识了我前夫,我的公公,是咱们国家最早一批的外交官,他死活不同意,嫌弃我初中毕业,可是,我长得漂亮呀,我前夫非我不娶。”   梁景瑶接过话:“可惜是个家暴男。”   “啊对,陈......”郁金香情绪正亢奋,差点说陈乐乐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连忙改口,“陈乐乐说你算的很准,真的很准呀,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前夫长得白白净净,带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文化人,可动起手来,就是个畜生!”   郁金香眼里半真半假有了泪花:“我怀孕的时候都不放过我,照着肚子踹,女儿长大后,我娘俩一起挨打,我本来想着为了女儿有个完整的家忍着,即使离婚,也得等她考上大学工作后,可女儿刚上初一的时候说了句话,你们知道说的什么吗?”   直播间纷纷被吊起了胃口。   郁金香凄凉笑笑:“她说,妈妈,你要再不和那个畜生离婚,我就离家出走。”   郁金香很有演讲天赋,成功引起众人共情。   评论区一片安慰。   直播间,成了她的主场。   梁景瑶安静看她说的滔滔不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郁金香经历算的上可怜,尤其肚里的孩子即将面临的命运,但是,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有因必有果,天道轮回,总有得到报应的时候。   郁金香,只说了她的苦,没说她的恶。   “然后我就打离婚官司,还好,公公要面子,怕我把家暴的事传出去,什么都答应了,女儿归我,房子过户给女儿等等。”郁金香目光变的坚韧,“我开始创业,从一个小小的门头开始,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工厂,而我的家暴前夫呢?他下岗了,哈哈哈,他除了打老婆孩子,一点能力没有,一开始还有公公,公公去世后,他到处打零工勉强维持生活,随着年龄变大,零工也找不到了,于是用所有的钱买了辆车,跑滴滴。哈哈哈,以前那么高傲的人,不知道多少姑娘心里的白马王子,真是报应。”   “单身的姐妹们,找男人一定要睁大眼,别看脸,看心,不然耽误的可是一辈子啊。”   类似话她应该说了无数次,全程通顺流利,情绪饱满。   直播间众人第一次听啊,一时间,反应热烈,安慰的,敬佩的,啥都有,观看人数不知不觉接近五百人。   大半都是被她的故事吸引而留下来的。   郁金香享受完想要的反应,话题转回来:“大师,你算的都很准,真的,现在能说害我的人到底是谁了吗?”   梁景瑶继续把他的故事接了下去。   “你一直单身,追求的人很多,但没有让你动心的,直到公司来了个新员工,小你整整两轮。”   几百双眼睛瞬间聚集到郁金香脸上,不用回答,看表情就知道是真的了。   “两轮?二十四岁的意思吧,我算算,富婆姐姐四十七,减去二十四,对方二十三,哇,真正的小鲜肉啊。”   “有钱真好,哎,果然金钱才是硬道理,我才二十九,只能找三十往上的男人。”   “抓重点,抓重点,富婆姐姐孩子的父亲难道是这个小两轮的小鲜肉?”   “那还用问嘛,富婆婆姐姐,你这就不对了,小鲜肉玩玩好了,怎么还给人家生孩子呢。”   “原来有主了,今生无缘,告辞。”   五百多人里,自然有反应快的:“主播一直不说谁害富婆姐姐,难道说是这个小鲜肉?不会吧,他可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郁金香看到了这条评论,怒斥道:“呸呸,胡说八道,你才害自己的孩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直播间很多人纷纷反应过来。   不是说二十三岁的男人不会喜欢四十七的女人,概率太小,牵扯的现实因素太多了,父母亲戚怎么看,外界怎么看,还有最现实的,人变老往往一夜之间,纵然保养的再好,四十七距离五十只差三岁。   三年后,奔六。   再往长远说,十年后,小鲜肉三十三,年富力强正当年,而郁金香,五十七,标准的老人了。   出于这种情况,小鲜肉害掉未出生的孩子完全有可能。   弹幕变成清一色催促主播赶紧说。   梁景瑶并非卖关子,里面有原因的,她不止要解决郁金香的孩子问题,还有暂时不能说的。   梁景瑶语气平静:“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郁金香皱眉:“什么?”   梁景瑶笑笑:“小鲜肉今天请假了是吧,嗯,说外地的同学来了。”   郁金香这次真的惊讶:“啊,你怎么知道?”   孩子他爸今天的确请假了,可是,她记得清楚,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她没告诉陈乐乐。   “现在出门,去你一直做产检的医院。”梁景瑶看看时间,“真相在那里。” 第5章   郁金香不信鬼神,又信,公司供了财神,天天上香,她是商人,凡事图个吉利。   所以她压根没信梁景瑶说的话,认为串通陈乐乐来骗钱,她之所以重新打赏,因为提到了未出生的儿子。   鬼神这种事,可以不信,但不能得罪,为了儿子,两千块算不了什么。   没想到对方来劲了,卖了半天关子,竟然是亲爹要害亲儿子。   郁金香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她沉下脸:“大师,一些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梁景瑶不置可否:“证据在医院。”   直播间众人清一色支持梁景瑶。   “富婆姐姐,你就去吧,万一呢。”   “爱情让富婆姐姐变得不清醒,对方小两轮,怎么可能呢?”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小鲜肉的是富婆克星。”   “恕我直言,富婆姐姐,你今天破产,他明天就离开你,信不信由你。”   “......”   郁金香多爱面子的人,前一刻还是各种奉承赞美,画风说变就变,如果现在关掉视频,太丢人了。   她想了想,沉声道:“大师,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去医院,如果什么都没看到呢?”   梁景瑶立刻回答:“怎么样都可以。”   郁金香眯起眼,气质变的凌厉,她盯着梁景瑶,一字一句道:“如果没有,你要郑重向我道歉,从此不再直播。”   梁景瑶爽快同意:“好。”   直播间再次沸腾,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发展,两人竟然打起了赌。   一时间不知道该押谁。   押梁景瑶吧,她说的太玄了,精准到时间地点,可要不押吧,她下的赌注不是一般的大。   郁金香非常干脆,简单换了身衣服便出门,走出门给大家解释:“今天只能打车,我男朋友的同学不是来了嘛,他给开走了。”   没引起啥水花,因为没人在意。   郁金香点开打车软件下单,没看司机详细资料,只注意到对方距离自己只有几百米。   这时,梁景瑶忽然笑道:“有个小惊喜等着你。”   郁金香莫名其妙:“什么小惊喜?”   梁景瑶笑而不答。   真相两分钟后揭开!   郁金香赶到小区门口,司机已经到了,当她放下太阳伞看到司机,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司机看起来很沧桑了,头发灰白,皱纹满脸,只是皮肤白皙,能看的出,年轻时候应该长得不错。   直播间众人本来一直追问梁景瑶什么小惊喜呢,纷纷转移注意力。   “富婆遇到熟人了。”   “富婆姐姐的交际圈可真广呀,滴滴司机也认识。”   “等下等下,滴滴司机?不会是前夫哥吧。”   郁金香刚才说了,离婚后前夫得到报应,昔日的高富帅沦落成滴滴司机。   梁景瑶点点头,给予众人确定答覆。   郁金香醒悟过来一脸嫌弃,仿佛看到了狗屎苍蝇,啥也不说掉头就走,身后,传来前夫哥大骂声:“你个臭biaozi,跑什么跑。”   大概积威尤在,郁金香没回骂,脸色苍白跑回小区。   有门禁,有保安。   她盯着外面,等确认对方走了才又重新打了一辆车,这次长教训了,仔细看了司机资料,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大,大师,你说的小惊喜就是这个?”   她忽然又想到,对方刚才说男朋友接待外地同学请假的事,本以为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打听出来的,可,可打车遇到前夫?   总不能把前夫收买了吧。   不可能,要精确到时间,还要打车平台安排。   郁金香浑身凉飕飕的,语气变得恭敬:“大师,你怎么知道的?”   梁景瑶回了句废话:“当然算出来的。”   直播间彻底炸开了,众人心理和郁金香差不多,由质疑变成不可思议。   算命,大概每个人都经历过,什么你印堂发暗,今日有血光之灾啥的,再比如兄弟几个,父母情况等等,算的准,似乎都在合理接受范围内,毕竟华夏文明博大精深,什么奇门遁甲,六爻等等。   但能算出遇到前夫?   梁景瑶后台信息急速闪烁,收到最多的是关注信息,短短一会,关注人数破了百,再就是私聊了,也想算命。   事实面前,郁金香同样不得不信,但是,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不是恋爱脑,相反,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她特别郑重,不然以她的条件,分分钟嫁出去,不至于拖到四十岁还单着。   直播间众人口里的小鲜肉,进公司的时候才十八岁,刚高中毕业。   她和前夫离了婚,关系断了,孩子没法断,毕竟是孩子的亲爹,享有探视权。   仗着这点,多年来一直纠缠不放,求着想复婚,后来生活落魄,看她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更想了,要钱,她不给,就向女儿要。   女儿恨爸爸不假,但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父亲挨饿,还真就经常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他。   再后来,前夫胃口越来越大,提出一次了断,让她出钱给自己开个小公司。   郁金香哪里同意,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于是前夫隔山差五找麻烦,去家里,去公司,报警没用,警察不管家务事。   她暗暗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个恶魔。   小鲜肉进公司的第二年,也就是二十岁的时候,前夫有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来公司里纠缠,小鲜肉忽然出手,和前夫扭打在一起,最终,打跑了前夫,他也受了伤。   她给他包扎伤口,然后小鲜肉忽然紧紧抱住她,说:“姐,我喜欢你很久了。”   郁金香非常确定,感情作不了假,那一刻,小鲜肉绝对真心的,不是为了钱。   思绪飘飘浮浮,很快到了医院门口。   或许出于女人的直觉,又或者梁景瑶算的太准,她忽然停下来。   很多不愿面对的细节浮现心头。   小鲜肉一开始非常贪她的身子,每天都要,再后来,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她主动。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老了。   她曾想过,爱他就成全他,就像直播间众人说的那样,年龄是两人无法跨越的鸿沟,再过十年,她就是个老太太了。   察觉怀孕,她喜极而泣,认为这是老天可怜她,成全她,有了孩子,小鲜肉肯定会和她结婚。   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郁金香紧紧闭上眼,又用力睁开,她长长呼出口气,低声道:“大师,我现在去哪里?”   梁景瑶知晓所有事情起末,这一刻,郁金香是让人同情的,她温声道:“哪里都不用去,等着。”   真相即将揭开,直播间无人说话,此刻,人数已经暴增到三千人,早来的给后来的讲解,三千多双眼睛紧紧盯着医院门口。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郁金香那边的镜头仿佛像主人的心情,抖动了几下,画面里,出现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的很高,相貌中上,他搀扶的女生,小腹隆起,两人满脸幸福的微笑,低声交流着什么,一对标准的小夫妻模样。   没人看的到郁金香此刻表情。   他们看到了年轻男子的表情,他眼睛瞬间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愣愣站在原地。   年轻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皱眉,轻轻拉了拉他胳膊,然后,顺着他目光看去。   空气似乎静止了。   直播间也静止了。   郁金香非常的职业的笑声响起:“好巧啊,这是你——女朋友吧,没听说你结婚呀。”   年轻男子目光闪躲,他仿佛不会说话了,转过头,大概想假装不认识。   年轻姑娘察觉出不对,盯着郁金香,警惕道:“你是谁?”   尽管已经得知真相,但郁金香的反应再次让众人意识到,富婆真不是一般人,她宛如见到员工家属亲切道:“哈哈,瞧你紧张的,紧张什么呀,我是他老板——不过,小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陪女朋友来医院天经地义,明说就是,为啥说谎要接到外地来的同学呢。”   即给对方解围,又暗讽。   多年商海浮沉,郁金香的演技真的出神入化。   年轻姑娘疑惑消失大半,态度变得恭敬:“你就是我老公的老板呀,他没说谎,我俩就是同学。”   郁金香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哦,青梅竹马呀。”   她看了眼对方肚子,小声道:“怀了吧,几个月了?”   年轻姑娘骄傲挺挺肚子:“快六个月了。”   郁金香惊讶道:“哎呀,好巧,我也快六个月了。”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因为共同话题聊的特别投机,甚至还加了微信。   年轻男子成了局外人。   最后,郁金香和气告别:“你们快走吧,我约了医生,改天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镜头摇摇晃晃,进了医院。   郁金香当然没去看医生,她站在门内,默默看着小鲜肉的背影渐渐走远,仿佛,同样走远的爱情和余生之梦。   直播间也沉默。   他们不知道小鲜肉和富婆经历了什么,但能感受出,富婆是认真的。   郁金香调转镜头对准自己,她依然面带微笑,美丽的杏仁眼满是哀伤,仿佛瞬间老了,她声音疲惫:“大师,他是因为另一个孩子,才害我的孩子,对吗?”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身边一个真实的故事加工而成,经过她本人同意,写的时候,不胜唏嘘。 第6章   《往生录》只记载,它不懂感情。   梁景瑶也不确定,小鲜肉是否真的爱郁金香,那晚英雄救美,到底有多少出于爱,怜悯,多少因为搏个前程。   按照记载,小鲜肉两年前偶遇女同学,不知怎么就来了火花,迅速在一起,然后,郁金香怀孕的前一天,正是女同学的那一天。   短短两天,他让两个女人怀了孕。   两个女人,他选择了后者,原因不用想。   他不是英雄,没有面对天下人的勇气。   和郁金香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见光意味着遭受指指点点,会骂他吃软饭的,而女同学,可以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同样没有勇气面对郁金香。   想让身边的人流产,有太多办法。   直播间再次沸腾,各种安慰鼓励,更多的是诅咒,出谋划策。可以贪财,害自己的孩子简直猪狗不如,这样的人,必须狠狠教训。   最直接的办法,先告诉那个同样无辜的女孩子,让她知道小鲜肉的真实一面。   然后再起诉。   钱要回来,让他身败名裂。   郁金香艰难笑笑,轻声道:“大师,我想去拜访您可以吗?有很多事,想请您指点。”   梁景瑶明白她的来意。   两人同居三年,经济早已牵扯到一起,比如银行贷款,小鲜肉是担保人等等,想分手没那么简单,就像和前夫般,要纠缠很长一段时间。   梁景瑶没拒绝,说了句只有两人才懂的话:“可以,来之前,先把钱换上,不消罪孽因果,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这就是郁金香的恶,她是个老赖。   自己创业,她没走正常路,靠着天生的强大交际能力各种拉拢送礼送高额回扣,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然后以次充好骗取国家钱财,同时,她只对自己和有所求的高层大方,对待下面的工人非常苛刻。   拖欠的工资金额巨大。   郁金香微微一惊,不知道真假点点头,然后挂掉电话。   就在她挂掉的同时,直播间再次掠过五彩光芒的豪华轮船,有人刷卦金了!   “哎呀,我一直想着富婆姐姐的遭遇呢,忘了这事。”   “我也是,我也是,大师,我现在刷礼物来得及吗?”   “我倒是没忘,就是价格太高了,得搬多少砖才能赚一千块。”   “大师看这里,可以的话我刷了啊。”   就像梁景瑶意料的那般,形势完全反转,刚才无人搭理,此刻已经是高攀不起,想刷都来不及。   眼见不知道多少人跃跃欲试,梁景瑶连忙阻止:“不要刷,我一天最多三卦,看缘分,至于给谁算,回头我想想,下次直播写在公告里。”   并非所有的人都值得她出手,那些无灾无难万事平安的没必要。   刷礼物抢到资格的观众叫悄悄的雨,看名字感觉像个温婉的女孩,她大概一直观看,懂的梁景瑶的规矩,主动视频邀请。   当画面出现,直播间又是短暂安静。   郁金香风韵犹存,年轻时很美,叫悄悄的雨的女子,怎么说呢。   她大概接近三十,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长脸,大嘴,细眉上翘,两个颧骨特别的高,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硬朗,像西方国家喜欢的东方女性。大概想让自己变得柔软一点,她头发微烫垂在双肩,但不论怎么说,这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悄悄的雨非常爽朗,也非常健谈:“大师,先问下,我应该不用去医院吧。”   梁景瑶微笑:“要去的。”   没人当真。   直播间一阵欢笑,有的人自带气场,只要她在,气氛变得特别轻松有趣。   悄悄的雨就是这种人。   悄悄的雨捂嘴,笑的爽朗:“哈哈哈,也是妇产医院吗?”   梁景瑶微笑不语,《往生录》已经翻开,心里暗暗叹口气,命运比郁金香还要复杂。   悄悄的雨正色道:“大师,我不问感情,想问下事业,我现在是某公司华北地区的经理,再上一步,就是公司的副总,最近刚好有空缺,不过竞争的人蛮多的。”   直播间又热闹了。   “总经理啊,小姐姐看起来最多三十,三十就是总经理了。”   “肯定能升职,我不会看相,但是美女给我的感觉绝对会。”   大概真的环境决定气质,不同于郁金香有些暴发户的感觉,悄悄的雨干练大方,非常符合职场剧里的女高管形象。   梁景瑶点点头:“可以,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对于仙人来说,面相风水等就像人间的数学语文,属于基本常识。梁景瑶即使不看《往生录》也能确定。   悄悄的雨事业宫,远超一般人,但是,还那句话,往往有所得便有所失。   “真的吗?升职后我一定再来给您刷礼物。”悄悄的雨双手合十拜了拜,“我问完了,谢谢大师吉言。”   干脆利落。   悄悄的雨今天无意打开聊天室目睹大半个过程,她其实心理有数,自己是最合适人选,算一卦,求个心安而已。   梁景瑶淡淡道,“拿人钱财□□,你既然交了卦金,我就得算,你可以随便听着。”   悄悄的雨立刻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大师,我忘了这点,主要我没什么可算的,父母身体健康,感情也很顺利,您请讲,我洗耳恭听。”   “没错,你的父母宫饱满丰润,两位老人家都是长寿之人。”梁景瑶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的父亲好赌,欠下巨债,很长一段时间春节回家成了你的噩梦,因为,别人家团圆过年,你的家里全是来要债的。你从大学毕业后开始帮家里还钱,直到三年前才还清,对吗?”   悄悄的雨心里仿佛起了惊涛骇浪:“对,大师,你怎么算出的来的?”   她可以肯定,自己和对方绝对没有打过任何交道,而父亲欠债的事,除了极少数好朋友,同事都不知道。   她这个反应,顿时让那些想算卦没来得及刷礼物的更后悔了。   两个人了,都那么准!   梁景瑶不紧不慢继续道:“可惜,还了父亲的债,还有你哥。你哥结婚,彩礼婚房都是你出的,结婚有了孩子,你又帮着养孩子,以至于你年薪大几十万,到现在还租房住,甚至车都没有。”   悄悄的雨目瞪口呆,这件事,除了家人没人知道。   直播间另一种目瞪口呆。   “前面听着还挺感动的,替父还债,后面怎么回事?扶弟魔,啊不,扶哥魔?”   “有钱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富婆姐姐情困小鲜肉,这个姐姐帮哥哥买婚房养孩子,为什么呀。”   “父母重男轻女逼你的?”   “今天算开眼了,原来那句话真的没错,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   悄悄的雨苦笑:“大师,咱们不说这个了,算别的可以吗?”   成功人士大都有固执的一面。   替父还债,父母生养自己,没办法,至于哥哥,小时候因为救自己落下残疾,她有责任照顾他的一生,虽然背地里哭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做不到狠心不管。   “好,那就说感情。”梁景瑶没勉强,如果等真相揭开悄悄的雨依然不后悔,那么她也无话可说,“你的感情太复杂,我捡重要的说,初恋大学时代,对方是高你一级的学长,毕业后开始同居,互相见过彼此父母,你们打算经济稍微好转便结婚。可是,对方态度开始发生变化,你起了疑心,悄悄跟踪,发现他和上司的女儿搞到了一起。”   悄悄的雨再次双手合十:“大师,小女子服了,真服了。”   直播间众人只想听结果,弹幕清一色催促继续讲。   梁景瑶面带赞许微笑看向悄悄的雨。   悄悄的雨心领神会,宛如个骑马仗剑的女侠客得意大笑:“我来说吧,别脏了大师的嘴。我呀,拿了瓶硫酸堵住狗男女,打算同归于尽,哎呀,他俩吓的啊,估计快失禁了,跪下来苦苦哀求——他俩最后还是结婚了,可惜,没幸福多久,渣男被绿了,前段时间听说离婚了,白富美没留住,工作也丢了。”   “哇,好爽,这才叫真正的爽文。”   “我决定了,以后没事就来主播房间听故事,真长见识。”   “小姐姐真的不同于一般人,再看看我,前男友出轨除了哭,啥也没做,后悔死我了。”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小姐姐刚才说现在感情很好,可是大师.......”   “......”   “不久之后,你遇到了真正对的人,他很好,憨厚,老实,知道你的过往除了心疼还是心疼,除了公婆毛病多点.......”梁景瑶忽然顿住,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一些痛,岁月永远无法治疗,每每想起,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啃噬。   悄悄的雨凄凉笑笑:“然后,我俩准备结婚,婚期定了,酒店定了,喜帖也发了,我俩没住一起,领证的那天是个周一,各自从各自住的地方出发,我站在民政厅大门口,一直等,一直等.......”   无形哀伤蔓延无形的直播间。   悄悄的雨喉咙像被刀刮过,说出的声音带着血的味道:“我没有等到,他,他出了车祸,被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我赶到现场,根本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出租车司机,血啊,肉啊,全混在一起,像饺子馅。”   直播间鸦雀无声,仿佛都忘记了怎么打字,哪怕杠精。   初恋婚前劈腿,好不容易遇到对的人,死于领证的路上,难以想像,悄悄的雨当时心情,又是怎么过来的。   “呜呜呜,我忍不住哭了,悄悄姐,好想抱抱你。”   “我一个钢铁直男,骨折都没流一滴泪,现在眼睛酸酸的。”   “大妹子啊,你是最棒的。”   各种各样安慰鼓励的话飞速闪过。   其实,真正的痛,只有悄悄的雨自己知道。   她想送男友最后一程,虽然没有结婚,但有过婚约,是她深爱的人。   可男友父母剥夺了她这个资格,说是她害死了儿子,还把两人交往中收到的所有礼物都要了回去。   除了几张合影,再没别的念想。   “谢谢大家安慰,已经很多年的事了。”悄悄的雨看到了弹幕,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摸摸自己的颧骨,苦恼道,“大师,我是不是克夫呀,这件事后,知道的都这么说。”   女性颧骨高克夫克子,似乎是很多人的常识。   悄悄的雨虽然不放在心上,但多少有些介意,特别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谈一个失败一个,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原因。   梁景瑶知道悄悄的雨之后情路坎坷,更知道真正的原因,肯定道:“颧骨只是判断克夫的标准之一,你不克夫。”   “哈哈哈,我也这么想的,我能力这么强,会做饭做家务会赚钱,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哪怕对方穷的裤衩都穿不起,只要娶了我,保证也能过上好日子。”悄悄的雨豪情万丈甩甩头发,“大家别担心了,我现在又找到幸福了,打算国庆节结婚。”   “他条件不怎么好,离过婚,有个女儿,,一米八的大个子瘦的像竹竿,还丑,真的,我不是谦虚的人,是真丑,怕吓着你们,就不给你们看照片了。”悄悄的雨满脸崇拜,像个见到偶像的幸福小女人,“但他聪明,是某科研所的研究员,懂的可多了.......”   她说着说着就发现不对了。   看不到直播间的数千人,能看到梁景瑶。   那表情,不对劲!   悄悄的雨不再秀恩爱,小心翼翼道:“大师,您是不是算出什么了?”   梁景瑶长叹口气:“去医院吧。”   悄悄的雨:“.......”   直播间接近万人:“.......”   原来刚开始说的不是玩笑。   又去医院,又是带着别的女人做产检吗?   梁景瑶说了个私立医院名字:某某男性专科医院。   作者有话说:   每晚九点06更新。 第7章   悄悄的雨听说过这家医院,但具体治疗哪些病不怎么清楚,她顺手打开电脑搜索。   与此同时,直播间众人也耐不住好奇,打开搜索。   业务挺单一的,主要两大类,男性生殖系统疾病,不孕不育。   网络有暖心的一面,可以因为郁金香和悄悄的雨的遭遇而感动而安慰,更会因为隔着网络想说啥就说啥。   “大师算的那么准,不会有错,看来悄悄雨的男友真有问题。”   “我来分析下,抛出不孕不育,悄悄刚才说了,男友离婚,有个女儿,那就是,那地不行啊。”   “还有种可能,染上了脏病。”   “悄悄姐,抓紧去医院做下检查!”   “......”   悄悄的雨能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天位置,分析推断能力自然不差,她微微思索,郑重道:“大师,多谢了。”   梁景瑶没明白谢从何来:“谢我什么?”   “谢谢您的提醒。”悄悄的雨坦白道,“他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   有郁金香在先,哪怕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不得不信。   大师既然让去,肯定有去的道理。   悄悄的雨作为局中人,最清楚之间各种细节,不孕不育不可能的,她见过男友的女儿,长得几乎一摸一样,排除被绿或者报错的可能,至于脏病,更不可能了,素质那么高的人。   那方面出问题最有可能。   他非常瘦,每天看起来有气无力,最重要一点,两人都决定结婚了,到现在还从未发生过关系。   不是悄悄的雨不同意,她三十岁,男友快四十,离过婚,都经历过人生不同的风雨,那方面的生活不像年轻男女看的那么重。   所以悄悄的雨暗示过。   每次都被无声地拒绝。   悄悄的雨很感动,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爱,拒绝,大概率因为尊重,因为自律,想把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   梁景瑶不知道她大脑风暴那么多,顺着她话问道:“如果真的身体有问题,你会怎么办?”   悄悄的雨回答的铿锵有力:“老娘先狠狠给他几巴掌,然后再原谅他,还是会结婚。”   直播间众人:“.......”   “你是不是傻啊,身体不行还结婚?算了,还以为是个敢爱敢恨的新时代女性呢,没想到也是个恋爱脑。”   “悄悄啊,你理智点,那生活是婚姻的磨合剂,没有真不行的。”   还有想起身边类似案列的。   “婚姻法应该强制婚前体检,我一个朋友,结婚后发现对方是性冷淡,一开始,一周只能一次,每次和受刑似的,再后来,一月一次,太痛苦了,为了孩子没离。”   “还有口红男,我初恋男友就是,体育生,人高马大的,谈了很久后水到渠成开房,结果怎么着?真的是口红呀,而且,只有几秒。”   “楼上妹子,后来呢?”   “没后来呀,搞笑的是他还一脸骄傲问有没有满足我,我去他奶奶的腿,哪里来的自信。”   “口红男也就罢了,最怕同妻,哎,那才叫生不如死,和男人抢男人。”   “这房间真好玩......我喜欢!”   悄悄的雨已经风风火火处理好了工作,她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弹幕,走到门口打车,忽然一脸惊恐:“大师,我会不会遇到前男友?求您指示,会的话我赶紧补个妆。”   直播间众人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对啊,会不会又偶遇?   梁景瑶哭笑不得:“城市那么大,哪来那么多偶遇,人的缘分有定数。”   距离那家男性专科医院不远。   人坐车上,城市风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只有回忆来了不走。   悄悄的雨忽而叹口气,忽而面带幸福微笑,一会又咬牙切齿。   她崇拜强者,可她自己够强的了,管理数百人,每天像个男人婆般飞来飞去,比她强的男人不是没有,很少,而且大都喜欢娇滴滴的类型。   男友是另一种强,没有健壮的身躯,有个睿智的大脑,从他那里,可以学到很多很多东西,几乎没有他不懂的。   悄悄的雨很少下决定,一旦决定,绝不后退。   只要男友不是脏病,失去生育能力也可以接受。   反正前妻给他生了个女儿,也算有后。   私立男性医院规模不大,几个科室在同一个楼层,没用悄悄的雨介绍,直播间众人先认了出来。   太好认了。   前面靠墙的木椅上,一个极瘦的男人垂着头,因为瘦,显得特别高,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完全没发现悄悄的雨的到来,一直到手里攥着的检查单被抢走。   男子仓惶抬头,看到悄悄的雨,脸顿时吓的煞白:“雨,你,你怎么来了?”   他反应过来,赶紧想要抢回检查单。   “急什么呀,我看看。”悄悄的雨又生气又难受,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有难同当才是夫妻,再说,她是那种肤浅的女人吗?   她更重视灵魂的沟通,她更想有个家。   医生的笔迹说好听点龙凤凤舞,说难听点那叫鬼画符,还好有张血清检查。   工工整整且清晰。   梅du:二期!   悄悄的雨认为自己肯定看错了,她宛如对付小鸡仔般单手摁住男人,反覆看了好几遍,又生怕拿错了,特意看患者名字。   男人放弃了挣扎,喃喃道:“雨,雨,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前段时间出差,住的宾馆.......”   悄悄的雨固执但不傻。   她想,不亏是她喜欢的男人,智商真的不一般,短短瞬间能想到如此合理的借口。   真相大白,直播间沸腾。   “快,狠狠扇几巴掌,渣男呀,他说谎。”   “大师好准。”   “还那句话,悄悄,赶紧去医院做检查,这种病早发现早治疗。”   “想想好恶心啊,换做我,我.......打脸会传染吗?”   悄悄的雨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问,把病历重新塞到男人手里,然后,一言不发走出医院。   不打了吧。   什么时候染上的,偶尔一次还是经常找,已经不重要了。   她某些方面应该感激男人,感激那一丝丝良心。   一直拒绝发生关系,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怕传染自己,如果自己被传染,别说升职了,现有职位都保不住。   直播间连续掠过十艘泛着五彩光芒的豪华轮船。   梁景瑶赶紧制止:“不用刷,你已付过卦金。”   “我还有事求大师。”历经如此大事,或许悄悄的雨心理足够强大,也可能被生活磨难压麻木了,她恳求道,“求大师看看,我的感情到底怎么了。”   自从前未婚夫车祸去世,她好像被诅咒了,算上这个得了脏病的,足足十多个。   好像她患了吸奇葩渣男体质。   梁景瑶的回答差点没把众人吓的一哆嗦:“你的感情的确出了问题,原因是——你结了阴亲。”   阴亲,顾名思义:死人之间的婚姻。   “妈呀,现在还有阴亲这种存在吗?”   “不对吧,我听老人说过,阴亲是两个死了的人,悄悄的雨是活人啊。”   “所以说悄悄的雨等于结婚了,然后阳间的婚姻各种坎坷,不允许再结婚对吧。”   “主播,快点说,快点说,给你打赏礼物。”   悄悄的雨没怎么惊讶,皱眉道:“大师,结阴亲的人不是我。”   这下梁景瑶也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你?”   接下来悄悄的雨讲的话,荒诞,又让人心里酸楚不已。   前未婚夫领证路上车祸去世后,他父母悲痛欲绝,把一切责任归于悄悄的雨,认为她克夫。   悄悄的雨也认了。   她失去挚爱,痛苦,两个老人老年丧子,更痛苦。   不能让前未婚夫挂念。   两个老人死活不让她参加葬礼,甚至不让她到家里来。   当地风俗,男子去世七天后才发丧。   第六天的时候,悄悄的雨忽然接到电话,俩老人提出个非常荒诞的要求:让她和儿子结阴亲。   理由是找了个大师算了,儿子年纪轻轻,死于领结婚证的路上,如果这样走了,影响下辈子的姻缘,唯一的办法,娶悄悄的雨破解。   悄悄的雨感觉纯粹胡说八道,什么下辈子,什么阴亲,如果对方患了绝症不久于人世,她绝对同意,甚至主动提出,但对方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她和谁结婚?   和尸体!   那边说一切不用她操心,已经安排好了,穿上大红礼服,在灵堂上拜天地,还说,不影响她这辈子婚姻。   两个老人哭的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希望她看在差点成为夫妻的份上同意。   悄悄的雨没同意。   她可以替死去的未婚夫赡养两位老人,照顾他们的后半生,做不到灵堂上穿着大红嫁衣和一具尸体结婚。   然后,俩老人破口大骂,把前未婚夫送的所有礼物全部都要走了。   再后来不久,悄悄的雨无意得知,两个老人花重金给前未婚夫找了门阴亲,对方是个横死的老姑娘,又丑又胖又懒。   他成了别人的丈夫。   悄悄的雨不仅没留下念想,甚至连思念的资格都没有。   直播间众人快不会说话了。   超出常识的范畴。   换位思考,挚爱之人车祸横死,转眼间,变成别人的丈夫,别管阴亲算不上真正的婚姻,挖心啊。   梁景瑶也不胜唏嘘,不过还有更重要的,叹口气:“我说的阴亲不是这一桩,算了,对方你不认识,我提醒下,前未婚夫去世后的一个月,你父母家里发生过什么事?”   “一个月?父母家?”太久远了,悄悄的雨皱眉,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说,“那时候我整个人快崩溃了,状态太差,严重影响工作,公司领导同情我,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然后,我回老家.......”   悄悄的雨忽然眼睛眯起,想到了什么:“父母给我安排了场相亲,我哪有心情啊,非得逼我去,结果去了后,男方没来,只看到张照片........” 第8章   回忆轻轻掀开一角,更多细节纷沓而至。   悄悄的雨记得,她最终同意相亲,很大原因因为哥哥。   重男轻女的旧农村时代,哥哥作为独子,从小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因为救她残疾后,地位不降反升。父母几乎每天都要念叨,要她记住哥哥的恩德,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   按照现在的流行语,她大概从小就被RUA了。   可又能怎样?现实在那放着。   哥哥随了父亲,不上进染上了赌博。   这次他一反常态,像个真正的哥哥那般关怀备至,说什么走出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新的感情,最后信誓旦旦保证,只要她去相亲,以后不赌博了。   奔着这句话,不就相亲嘛,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悄悄的雨打起精神,等到了相亲地点,只见到男方父母。   她感觉有点奇怪,相亲怎么还带上了父母?   对方解释,儿子临时有急事来不了,只好他们代替。   悄悄的雨当时还感慨,看看人家,再看看前未婚夫的父母,差别太大了。   对方父母对她非常满意,各种夸奖,眼神一直没离开她身上。   不停含笑道歉后,给了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子长相勉强还成,但是,悄悄的雨感觉照片有一定年份了,穿着,摆的姿势,背景,像几年甚至十多年前。   按理说,别管长得怎么样,应该最近时期的照片才对。   悄悄的雨没放在心上,没见面,再好不过的拒绝理由。   直播间众人听的快要窒息,又有很多疑点。   “一张照片就能结阴亲吗?那朋友圈晒的照片岂不是分分钟有危险?”   “悄悄的父母做的手脚?不会吧,自己的亲生女儿呀。”   “大师,你快说句话,是不是这个照片上的男人?”   “事情很清晰了,照片上的男人应该大悄悄很多岁,怕她不同意,才拿以前的,现在的关键是——悄悄,你同意了吗?”   “......”   弹幕让人眼花缭乱,近万人说话,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说的啥。   梁景瑶解释道:“一张照片肯定不行,还需要生辰八字,以及信物,比如——头发。”   父母当然知道孩子的生辰八字,按照以前的风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同意,再加上八字和信物,就算是同意了。   悄悄的雨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些,过去太久,实在不记得头发有没有少的痕迹,她当时如同没有灵魂的空壳,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的掉。   悄悄的雨:“大师,真是我父母同意的?”   父母重男轻女,但对自己还行,想不通为何这样做。   世间有很多背叛,好友,亲人,亲戚,夫妻,但大概最让人不能接受的,便是双亲。   梁景瑶轻声道:“真相是什么,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不是她不说。   她说,远不如当事人说能让悄悄的雨清醒。   悄悄的雨选择给母亲打电话,大概同为女人的原因,母亲更关心自己,经常劝她别把钱都给家里,自己留点,年纪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了。   她没隐藏,打开了免提。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雨啊,你吃饭了吗?”   悄悄的雨直奔主题:“妈,我问你件事,你们是不是给我结了门阴亲?”   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   一旦清醒,悄悄的雨对付一个没啥见识的老妇人很轻松。   “妈,如果你还把我当女儿的话,告诉我实情,我和那谁又完蛋了,他得了脏病,有个大师给我说,结了阴亲,我这辈子注定要独身了,而且不得善终。”   半真半假的话,让电话那边立刻慌了。   “胡说八道,当时人家也找了大师,说不影响你这辈子的。”   一句话,盖棺定论。   事情是真的。   悄悄的雨没有大喊大骂,反倒电话那边哭了起来。   悄悄的雨等她哭了一会,轻声打断:“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做的还不够吗?我三十岁的人了,车是二手的,衣服最贵的几百,活的还不如公司的保洁阿姨,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不是您身上掉来的肉?”   镜头忽然落下一滴模糊。   只有一滴。   一滴泪水,胜过任何江川湖泊,汹涌而至,打的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双眼模糊。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有谁会信呢?   梁景瑶眼睛也湿了。   这就是她开直播的目的之一。   电话那边打了个哭嗝:“因为你哥,当时妈死活不同意,雨呀,这件事一直压在心里,妈一直不敢说,妈对不住你呀,可是,有你爸,你哥,妈说了不算。”   悄悄的雨笑了:“我不怪你,说吧,我哥怎么了。”   真相不复杂,很多人都猜到了。   哥哥欠了赌债,而当时悄悄的雨要结婚,仅剩的钱留给了前未婚夫父母。   家里更没钱。   这时候,有人送钱上门。   阴亲对像不好找,要死亡七天内,要同样单身,还得父母同意,毕竟,阴亲不像传统婚姻可以慢慢选,两个同时死亡的单身男女已经很难找了。   悄悄的雨未婚夫刚去世,勉强可以。   乡里乡亲的没啥秘密,于是联手做了这么场局,而阴亲对象,实际年龄快四十了,大当时悄悄的雨很多岁。   有父母同意,送上生辰八字,再加一缕头发,就这么成了。   一直到电话挂断,直播间几乎无人说话。   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悄悄的雨打破沉默,认真道:“大师,可以破吗?”   梁景瑶点头:“可以,用钱。”   人死了,自然没法说话,更没法去民政局离婚,只能由他父母代替。   当时给了悄悄的雨家里一万块,现在如今物价飞涨,估计要更多了,不过还好,梁景瑶看过,阴亲对像父母还算明事理,只要把事情说明白,钱再到位,应该不怎么麻烦。   “那就好,改天我再好好谢谢大师。”悄悄的雨双手合十行礼,抬起头来时又恢复刚进直播间时的风采,爽朗笑道,“也感谢大家的安慰,不要担心我,这算啥呀,老娘没那么同意被打趴下。”   她没说谎。   生活给予给予了太多千疮百孔,可伤疤多了,会变硬。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感伤,要升职,今年的业绩目标还差不少,员工最近有懈怠的趋势,一件件,每天忙的别说烦恼了,常常忘记是个人,需要吃饭。   忙并快乐着。   她不傻。   这么多年也累了,父母的生养之恩,哥哥的救命之恩,她还完了。   还完了,意味着这辈子的缘分也就结束了。   直播间众人,包括梁景瑶,心里都沉甸甸的,感觉需要消化。   可是,有的人不需要。   直播间再次掠过豪华轮船,紧接着的视频连接请求让梁景瑶没反应过来,手一滑,接通了。   海风:“大师,大师,先别下播,帮我算一下嘛。”   声音娇憨,带着不谙世事少女特有的单纯,如果不是声音苍老,说十八岁都有人信。   视频里的女人估摸着有六十了,头发白了大半,她歪着脑袋,短发,穿件粉红色上衣,淡妆,咋一看,像个可爱的小公主。   花甲之年这般说话,大多时候让人不舒服。   海风是个例外,让人感觉非常自然,仿佛就该这么说话。   “主播主播,我知道你和大家心情沉重,其实,这算什么呀。”海风撒娇般哼了声,“我老太太见的太多了,那个悄悄的雨,活该,就算没有阴亲的事,父母哥哥那样的德行,早该清醒了,人这辈子,要学会对自己负责,懂的断舍离,哪怕再亲的人。”   梁景瑶无奈笑笑:“咱们不背后议论别人。”   直播间众人还未走出悄悄的雨的故事,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无奈。   小老太太的话引起不少共鸣。   海风表情无辜:“我才不背后议论,我说了,没人看到。”   小小的公屏承载不了那么多人说话,没人看到很正常。   梁景瑶打开《往生录》,礼物刷了,视频也接了,或者是天意吧。   等看完对方过往,微微一愣,忽然有些懂她为何这样说了,或许,是说给自己的吧。   梁景瑶平复情绪:“好吧,今天最后一卦,大家别再刷了,刷也不会算——你想算什么?”   海风仿佛如愿以偿得到玩具的小女孩,得意洋洋鼓掌,然后神秘道:“主播好厉害啊,不如先算算我退休前是做什么的吧。”   直播间对这个孩子般的老太太也来了兴趣,纷纷猜测。   “气质这么好,音乐老师?语文老师?总之教育行业吧。”   “我猜是专业舞者。”   “演员?”   “奶奶好漂亮呀,希望我老了后也能这个样子。”   “反正绝对不是普通行业。”   海风笑的乐不可支:“主播,该你猜了。”   郁金香仿佛金光灿灿,让人仰望,悄悄的雨爽朗,而海风,她的笑特别有感染力,像少年时那般的纯粹,像夏日海边的风,让直播间因为前两人而产生的压抑气氛消散大半。   梁景瑶感觉自己也受影响了,语气变得像幼儿园阿姨,可柔了:“我不猜,我算——你是短跑运动员,国家级的,对吧。”   海风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往后缩了缩,表情夸张:“主播,不,大师,你真的厉害,我本来还怀疑前面俩人是拖呢。”   直播间众人:“......”   打死也猜不到啊。   六十岁的人活的像个孩子,气质还那么好,完全没有运动员的影子。   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梁景瑶表情郑重:“我应该先向您的父母致敬。”   “致敬?奶奶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看主播表情就知道了。”   “按照奶奶的年龄,奶奶的父亲如果还建在,应该快百岁了吧。”   “.......”   海风脸上掠过淡淡的哀伤:“他们走了很多年了,主播,你继续,别的呢。”   “别的?没什么了。”梁景瑶不怎么确定她的来意,真正的相师,不是看到什么就说说什么,尤其像对方这般年纪的人,有时候,不知道也是种幸福,“你属于最好的命格,滔福常伴,除了幼时吃了点苦,其它的一帆风顺,父母疼爱,嫁给了喜欢的人,儿子自幼成绩好懂事,现在事业有成定居国外,前年生了个儿子,至于钱财方面,不用我说了吧。”   清风叹口气:“对呀,我可幸福了,儿子孝顺,老公疼我,不缺钱,身体健康,甚至我养的狗都比别人家的聪明。”   梁景瑶试探道:“那,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清风单手托腮,像个有了心事的小姑娘,想了足足十多秒,忽然说了句让直播间众人莫名其妙的话:“大师,能算出他现在在哪里吗?”   梁景瑶心中一动:“你都知道了?”   海风笑笑:“那当然,我今年六十一了,五十知天命,我单纯,但不是傻瓜。”   梁景瑶犹豫片刻:“能算的出,您自己去还是叫上亲戚朋友?”   海风一拍大腿站起来:“肯定我自己呀,别担心我的身体,给你讲,别看我六十一,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起来跑步,年轻人都追不上,对了,去年我还抓了个小偷呢——那小偷跑的可快了,可奶奶我年轻时候是专业远动员,我知道打不过他,就一直追,他反过来要打我,我就跑,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最后,他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海风忽然变的眉飞色舞,打开旁边柜子:“警察为这事还给我颁了个荣誉市民的证书呢。” 第9章   直播间众人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前面仿佛打哑语般,听懂了又没听懂。   海风要大师算个什么人,大师算出来了,似乎有些犹豫不想说,担心她身体,能让身体出问题的,会是什么事?什么人?   好奇死了。   询问的弹幕刚发出,又被新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六十岁的老太太抓小偷!   狗血电视剧都不敢编呀。   盖着官方钢印的荣誉证书把气氛推上高潮。   “搬好小板凳了,海风奶奶,快给我们好好讲讲。”   “奶奶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让我想起咱们国家当年开奥运会时,好多爷爷奶奶做志愿者的画面。”   “如果每个人都像奶奶该多好,明星狗屁大点的事天天上热搜,这样正能量的奶奶无人知。”   “......”   此刻的直播间,已经接近两万了,人气达到二十万,照这个势头下去,很快能上排行榜前几。   梁景瑶看看时间,不得不打断:“他们快出门了。”   海风眯起眼,恋恋不舍看了眼弹幕:“我还想和大家多聊会呢。”   直播间众人纷纷回应,只有梁景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海风不舍的不是直播间众人,而是最后的宁静和虚假幸福,只要踏出门,一切再也回不去。   海风的父母,都是革命军人,他们用鲜血换来新的国家,他们吃过太过苦,再也不想唯一的女儿吃一点苦。   从懂事起,只要不违法,海风就像她的名字般,想往哪里吹就往哪里吹,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文具,衣服,可以随时邀请小朋友到家里玩,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   父母给予他最包容的爱,只希望她一生平安,自由随心,哪怕她选择了很少女孩子选择的远动员职业。   民间有祖荫一说。   父母为国家,为人民做出的贡献,功德无量,海风作为第一代,是最大的受益者。   她聪明,漂亮,一身正义,从小无病无灾,人见人爱,成年后,一位赫赫有名的老者亲自上门提亲,老者孙子同样出色,只要海风同意,地位堪比古代的王妃。   习惯了自由的海风,喜欢上了父亲的警卫兵,一个农村来的小伙子。   父母从小第一次拒绝了她,可以不嫁老者孙子,但绝对不可以是警卫兵,因为性格不适合。   海风绝食抗议,坚持嫁给爱情。   最终她赢了。   她以为她赢了,警卫兵接过了父母的交接棒,疼她,爱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父母并未给警卫兵任何照顾,几年后,警卫兵服役期满,返回老家农村,她跟着回来,学习洗衣做饭,生活虽变得辛苦,但有爱。   就这样一直幸福了二十多年。   然后,发现男人有了别的女人。   《往生录》内容并未固定不变,极少数人,会因为某些原因,一件事,一个人,改变人生原有轨迹,比如郁金香和悄悄的雨。   海风不同。   原本记载里,她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但没问,没说,选择继续维持原有的虚假幸福,一直到死!   梁景瑶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影响海风的选择,毕竟,她年过花甲,谁也说不清,维持现状还是打破现状好。   地址近的可怕,只隔了两条马路的某高档公寓,二十三层。   这些年,高层住宅渐渐暴露某些致命缺点,比如噪音,视野是开阔了,但车水马龙畅通无阻,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电梯。   海风赶到时,好巧不巧,停电了。   直播间众人碍于年龄,只有少数人猜到了真相,见此状况急的不行,二十三楼啊,看来暂时看不到好戏了。   就在他们失望时,视频画面中,防火门被推开,出现黑乎乎的楼梯。   直播间众人:“......”   真是奶奶呀,二十三楼呀,别说六十岁的人,年轻力壮的小伙爬上去也得累个半死好吧。   下一刻,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宝刀不老。   清风步伐轻快,宛如踏青般,中间不带歇息的,不急不慢一口气爬到二十三楼,而且,只微微喘息,就像普通人爬了四五层楼。   没有电,楼梯黑呼呼的。   人老先老眼,清风有着比前年轻人还利索的腿脚,眼睛却不行了,她走的很慢,她似乎不懂得门牌号挨着的,挨个看,等找到门牌号,没有丝毫犹豫,轻轻敲了三下门。   “谁啊?”门几乎瞬间开了,大片光亮扑面而来。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隔着屏幕轻轻啊了声。   太帅了!   六十多的老头能称得上帅的,很少很少,最耳熟能详的,那位偶像天王算一个。   视频里的老头,差不到哪里去,他夹着个公文包,似乎准备出门,身穿白衬衫,灰色西裤,短发,身材挺拔,隐约能看到肌肉痕迹,他逆着光,一半黑暗一半光明,岁月痕迹被模糊,帅的让人挪不开眼。   帅老头看清来人,没惊讶,只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大约四十左右的美妇,给吓得结巴了:“嫂,嫂子。”   海风没搭理两人,迳直走进去,环视一圈,宛如参观朋友新房般评价道:“房子不错呀,采光好,装修也好,租的还是买的?”   帅老头沉默片刻:“买的。”   “我记得开盘时接近一万吧,现在的话,两万绝对有。”海风宛如小学生般数了手指头,啧啧道,“两百万啊,加上装修家具乱七八糟的,小三百万。”   美妇似乎想解释,被帅老头一个眼神阻止,他示意对方先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   气氛沉默。   大片阳光穿过落地窗,落在铮亮的的红木地板,贵气,又老气。   两人相顾无言。   六十年的光阴,接近四十年的陪伴,如今,变成了这般局面。   清风嗓音忽然有点哽咽:“你老了。”   阳光照亮了老头隐藏不住的银发,还有脸上淡淡的老人斑。   帅老头抬头,说不出什么表情,像回忆,像敷衍:“你没怎么老,还是那么漂亮。”   海风笑了笑,她擦擦眼泪,身体一点点挺直,声音轻的仿佛怕吵醒阳光里的尘埃:“老郑,我们谈谈吧。”   郑老头轻轻嗯了声。   “其实,我要感谢你,感谢你爱了,宠了我那么多年,我呀,被父母宠坏了,不是个好妻子。”海风抽抽鼻子,身体一点点挺直,她满眼全是不舍,“我们离婚吧。”   只有郑老头看的清楚,感受的清楚。   这一刻,一辈子单纯像个小女孩的海风忽然变成了个真正的老人。   郑老头喉结滚动:“我不同意。”   他知道对方知道他养了别的女人,一开始,他害怕,惶恐不安,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万万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没问,一句也没问。   日子就这样转眼二十年。   反正,他也不想离婚。   “以前不说,因为我害怕,害怕失去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因为我那么爱你,就像当初第一眼看到,这辈子非你不嫁。”海风仿佛真的老了,甚至特有的娇憨音质都没了,她像临终安排后事,“放心吧,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房啊车啊存款啊我都不要,那是你的,和我没关系,我打算好了,离婚后去父母的老宅住,有以前的老伙伴陪着,不孤单。”   不等郑老头说话,海风又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对了,儿子那里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评论如果有声音,估计能把人震成聋子。   大部分人没往坏处想,毕竟年纪放着,而且海风那么个漂亮又有趣的老太太,所以大部分以为来找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此刻真相揭开,众人真的快疯了。   为海风的话急疯了。   先不谴责帅老头,为什么钱房子什么都不要?犯错的明明是对方呀,而且看起来,绝对不是小数目。   有了钱,至少不愁物质。   郑老头想过无数种东窗事发的结局,身败名裂,儿子断绝关系,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   往日恩爱浮现,他眼眶湿了,一字一句郑重道:“海风,你听我解释,我,我犯错了,不求你原谅,怎么惩罚都可以,我们半辈子夫妻,我真的没想过离婚。”   “我知道的。”清风站起来,她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那个让自己一眼沦陷的年轻战士,呢喃到,“老郑,放我走吧,求你。”   这大概算最不可思议的抓奸现场。   清风没哭没闹,没谴责,甚至自始至终没说一句第三者,她来,只是要离婚。   直播间众人恨不得能顺着网络钻过来当头棒喝。   怎么会有那么单纯善良的人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处处为对方着想。   只有梁景瑶。   随着海风“放我走吧”这句话落下,梁景瑶忽有所感打开《往生录》。   海风的晚年轨迹改变了。   改变最大的不是海风,是老渣男郑老头。 第10章   民间有句老话,聪明人吃老实人,老实人吃老天,老天吃聪明人。大概说的是因果循环,老实人吃的亏,老天给悄悄补了,聪明人看似一时沾了便宜,背后有老天代为惩罚。   因果循环,万世轮回,一切皆有定数。   郑老头从警卫兵到现在的身价,背后怎能少的了海风父母。   堂堂首长的亲女婿,只要报上名号,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   确切说,郑老头出轨的时间,是在岳父母去世后的第二年,离开了原有职位,他依然怕,他比谁都清楚,海风在首长心中的重要性,别看气的表面上要断绝关系,其实只要得知受一点委屈,真敢拿枪崩了他。   然而现在岳父母不在就没事了吗?   他太小看了那段血与火岁月结下的兄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海风父母救过的,帮助过的人还在,有的战友还在,带的无数兵还在,海风像个孩子不懂维护关系,但那些人,从未忘记老首长,老战友的独生女。   更何况,海风自己都不知道,父母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无数人。   这些人,或许可以接受海风离婚,接受不了以这样的方式。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些人在海风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手,宛如张庞大的网,而郑老头商海多年,虽然没做过太大违法的行为,但也不干净。   很快,查出税务以及产品质量等问题,一夜间从跌落低谷。   失去才知道珍惜。   郑老头找关系打点,却发现,本来对他客客气气的关系,已经把他拉黑了。   失去海风,失去首长女婿身份,他什么也不是。   所谓的金钱在真正的权利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失去的不止让他挺直腰杆成为人上人的事业,陪伴他二十年的情人,也走了,卖了那套房子,带走所有钱财,走的干干净净,一句话都没留下。   或许因为郑老头没钱了,看不到希望,毕竟她还年轻,反正大难临头各自飞。   还不止这些。   最残忍的报应,莫过于杀人诛心。   海风单纯了一辈子,也善良了一辈子,生活骤变,只是让她暂时成长,她说的那些话,句句发自真心,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唯一爱的男人,人生最后的光阴,她想成全他。   也正因为这番举动,让已经变复杂的郑老头才明白真正失去了什么。   一个深爱她的半生伴侣,一个拥有高贵品格的优秀女人。   可惜,一切到晚了,就像临近黄昏的人生。   儿子得知情况,和他断绝了关系,就此孤家寡人。   梁景瑶第一次直播落幕,引起的轰动却刚刚开始,有很多目睹整个过程的网友把视频发到了网上。质疑的占大部分,哪有那么准的,有专门的工作室,找的拖,编好的剧本,但不论真假,郁金香三位老中青的遭遇让人唏嘘。   她们都算得上优秀,却都所托非人。   郁金香为了爱情,接近五十的年龄冒险怀孕,悄悄的雨抛开阴婚原因,两次遇到渣男,一个出轨,一个私生活不检点染上脏病,最让人难受的是海风奶奶。   二十年啊,秘密埋在心里二十年,难以想像,数千个日日夜夜她是怎么过来的。   老话能传到至今大都有一定的道理,男人有钱就变坏。   不是说没有好男人,但条件足够成熟,有几个男人能忍住诱惑?   这个问题不能多想,有大数据统计过:男性百分之七十的出轨率,而在男人之间还有个所谓的共识,没出过轨的,几乎没有。就像某位影星出轨后道歉说的那句话: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梁景瑶第二天没直播。   土地庙虽小,杂事却不少,里里外外只有她一人,早上八点,她正拿着账本清点高香,就听外面传来急促又踉跄的脚步声。   “梁道长是吧,我是小张村的村长,本打算这几天过来看看你缺啥东西.......”来人是个脸膛黝黑的老头,客套到一半停住,急火火道,“梁道长,您会做法吧。”   梁景瑶莫名其妙,连忙放下账本:“张村长,先别急,我给您倒杯水慢慢说。”   张村长擦了下脑门,一摆手甩出的汗珠快能浇花了:“哪有时间啊,出大事了,死人.......死人活了,吓死个人了,您快跟我去看看。”   梁景瑶:“.......好。”   土地庙附近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山村,小张村,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前任土地神有交待,邻里邻居的,让她尽量搞好关系,万一哪天遇到啥事。   即使没这层关系,梁景瑶也要去。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请到了梁景瑶,村长不再那么惊慌,一边带路一边详细讲述。   村里有个张老汉,上半年查出晚期肺癌,当地人管癌症孬病,意思是说,治不好的病。   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张老汉今年正好七十三,劫难之年。   但总要治疗,万一呢治好呢,再说如今国家政策可好了,有合作医疗,癌症属于医保范围内,只需花很少的钱。   年纪太大,医院建议保守治疗,这个时候,不正常一幕出现了。张老汉不像别的癌症患者出现各种痛苦反应,他始终啥感觉也没,除了饭量小了,甚至不用人陪,骑着电动车自己去自己回。   主治医生感觉不可思议,从医那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然而并未好转,三个月后,癌细胞扩散全身,没有再治疗的必要。   张老汉儿女也算孝顺,纷纷从外地赶回老家,陪父亲最后一程。   三天前,张老汉忽然给妹夫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三天后晨两点三十五分走,让他到时候来一趟。   妹夫负责附近村庄的红白喜事,没当真,笑着安慰了几句,让他好好养病,别乱说。   很多老人临终前有预感,比如最多的,看到逝去多年的亲人,但具体到某日某时,甚至某分,没听说过。   妹夫没当真,却也知道,老舅子哥,恐怕就这几天了。   三天后,也就是今天凌晨两点,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张老汉忽然坐起来,死气沉沉的脸变得红光满面,嚷嚷要走了,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吃了半块西瓜后看看时间,又给妹夫打电话,说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就走了,让他抓紧过来。   都看的出来,这是回光返照。   两个村庄离得不远,妹夫带着老婆赶到时,距离张老汉说要走的时间只差五分钟。   张老汉此刻格外精神,他自己穿好寿衣重新躺下。   乡下人没啥遗产,该叮嘱的早就说过了。   他含笑看着围在床前的一众亲人,凌晨两点三十五分,准时闭上眼。   妹夫上前探探鼻息,确认真的走了,带头嚎啕大哭,其他人刚随着放开嗓子,差点吓的魂飞魄散。没了气息的张老汉忽然直挺挺坐起来,他不好意思解释:记错时间了,早走了三分钟,还能再说三分钟的话。   妹妹大着胆子问:哥啊,你刚才真的走了吗?   张老汉点点头:真走了,还看到了咱爹咱娘。   七十岁的年龄,爹娘这个称呼,早成了遥远的回忆,老妹妹瞬间破防,哭的泣不成声:咱爹咱娘还好吗?有没有说什么?   张老汉:挺好的,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们好像生气了,要说什么,可我没听清楚。   三分钟很快过去,张老汉再次闭上眼,这次,没再醒来。   相关后事早已安排好。   妹夫送至亲,特别的上心,他亲自把慢慢变凉的张老汉背到布置好的灵堂,盖上黄表纸。   盖黄表纸有说法的。   防灰仙。   民间有五大仙的说法,狐狸(狐仙)、黄鼠狼“黄仙”、刺猬(白仙)、蛇(柳仙)、老鼠,又称灰黄狐白柳,这五仙个个神通不同,其中灰仙身有邪气,如果让他从死人身上跳过,那么,死人将会变成僵尸。   黄表纸就像黄酒对于蛇,天生克制。   这一夜,自然没人睡觉。   张老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跪在灵堂守灵,妹夫作为白事掌柜,叫醒安排好的村民,连夜报丧。   当地风俗,男子死后五天发丧,女子七天,第一天,亲人烧倒头纸,送最后一程,然后尸体送往火葬场。   天刚濛濛亮,前来吊唁亲戚的哭声响彻小山村。   七点整,尸体放入棺材,等待火葬场的殡仪车,众亲人也哭够了,一边简单吃饭,一边低声交流。   张老汉临终前的表现太渗人了。   灵堂安静,滋啦滋啦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没怎么在意,以为老鼠偷吃东西什么的,反正棺材已经封死了,随意循着方向看去,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声音,来自棺材里。 第11章   滋啦的声音忽然的更尖锐,变长,就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啊,不,那是指甲划棺材板的声音。   诈尸了!   当有了这个想法,包括郑老汉老伴,儿女,齐齐头皮发麻,那还顾得什么守灵,一边尖叫一边往外跑。   灵堂瞬间空空荡荡。   村长作为和郑老汉一起长大的老伙伴,夹着刀黄表纸赶来烧纸,就看到这么副画面。   山里人别看没见过太大世面,其实活的可明白了,有病看医生,有困难找政府,遇到邪事,那得找专门的人,术业有专攻。   附近最有名的是朱神婆,但想想那么多有钱人出多少钱都见不到人,估计请来的可能性不大。   村长想到了土地庙那位略懂点神神叨叨事的老道长,跑到一半反应过来,前几天人家退休了,说接替的是个女大学生。   其他合适的距离远,再说也不知道在不在家,只能硬着头皮过来问问。   接管土地庙,还是大学生,应该多少懂点吧。   梁景瑶只听到一半,快走变成小跑,再晚,时间就来不及了。   不用指路。   郑老汉家里竖了根长长的、包着白色纸花的竹竿,上面一只方向往西的纸糊白鹤,寓意主人驾鹤西游,登顶极乐世界,现实的作用是指路,方便吊唁的亲朋好友。   短短功夫,郑老汉诈尸的事已经传开了,全村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人多不怕,围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   梁景瑶奋力拨开人群,直接往里面冲。   郑老汉的家属们还以为来吊孝的呢,一时间面面相觑,瞧着面生啊,哪家亲戚的闺女?   诈尸了,不能害人家。   郑老汉儿子女儿连忙拦住,一人死死抓住一只胳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别,别进,我爹.......”   这时,村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赶到了,大喊:“她是土地庙的梁道长,来做法事的。”   梁景瑶当然不是来做法事的,进屋冲到棺材边用力掀,没掀动。   有土地庙的道长,表现的还那么勇猛,众人也不怎么怕了,大着胆子跟进来。   诈尸都听说过,具体怎么做不知道,好像需要黑狗血什么的。   郑老汉老伴哆哆嗦嗦道:“梁,梁道长,棺材封了。”   梁景瑶是神仙不假,但真不了解棺材,打量一圈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严严实实,不像箱子有把手。   妹夫负责红白喜事,胆子比一般人大,他看出梁景瑶的意思,围着棺材连续摁了几下,传来卡嗒声轻响。   故人的智慧体现在方方面面,为了死者免被打扰,棺材表面严严实实,内置暗扣,三根楔到底,铆入棺帮,一根在左侧,绕上五彩丝线,又叫子孙扣,寓意多子多孙。   好奇心战胜恐惧,妹夫没忍住,飞快看了眼棺材里躺着的老舅子哥,然后,惊的差点没站稳。   郑老汉面色青紫,眼珠外凸,他似乎非常痛苦,身体微微痉挛,一只手举着,保持推棺材盖的姿势,另只手在身侧,手腕反转,还在动,一下,一下,指甲划过棺材。   正在诈尸?   不像啊。   “他没没死。”梁景瑶确认猜测,一声爆喝指挥众人,“快,把他抬出来——别围着,散开,有蒲扇吗?扇风。”   梁景瑶蹲下连续做了几分钟心脏复苏,附耳到郑老汉胸前听了听,又快速摸了下脉搏,大喊道:“给120打电话,就说人假死了超过五个小时,做好急救准备。”   不用120。   火葬场的车来了,来的正好。   火葬场司机:“.......”   头次接到活人!   一番乱糟糟后,灵堂恢复安静,郑老汉老伴快不会说话了:“梁,梁道长,谢谢你救了我老汉,我,我给你跪下了。”   她后怕不已。   人老了会死,但如果没有梁景瑶,自家老汉等于送到火化炉被活活烧死!   梁景瑶连忙伸手扶住。   假死,古代就有记载。   还因此诞生了个丧葬传统,去世的人停尸三天才火化。   “梁道长,今天没法好好招待你了。”妹夫非常善于社交,热情想把人请到屋里喝水,然后发现灵堂不合适,他随手把脱下白色孝服孝帽仍一边,“等忙完了,一定登门拜访好好感谢。”   梁景瑶没阻止他的举动。   非必要不泄露天机。   张老汉的确今天死,但不是凌晨两点半。   她在这添乱,客气几句话礼貌告辞。   村长跟着送出来,走了一段不解道:“梁道长,到底怎么回事啊。”   总感觉透着一股邪气。   张老汉预测自己什么时候走,结果假死,差点没被活活烧死,像是被什么诅咒了。   梁景瑶也不知道,《往生录》记载中,张老汉一生普普通通,没做过好事,也没做过坏事,按理说不该有此一劫。   梁景瑶思考片刻:“我带您去看样东西。”   小张村方圆数十里全是山,有山就有树,更有荒草。   村南头有条河道,干涸多久,盛夏多雨水,荒草长得比人还高。   来到岸边一遇,梁景瑶拨开草丛,一块巨大青石板露了出来。   那青石板,宽接近三米,半截埋于地下,但估摸着绝对有好几米高,上面一行行刻满人名,清一色的三个字,前面张姓,中间辈分,后面名。   村长顿时想起来了。   太久远了,记得小时候,这块石板在村头水井边,又大又平又光滑,很多人喜欢坐上面歇息。   上面的名字看辈分是小张村的,但谁家的,没人知道。   村长还记得,石碑最下面有日期和立碑人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忘记了,只记得按辈分算的话,自己得喊老老老老爷,日期依稀有点印象,一九零几年。   距离至今一百多年了呢。   村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梁景瑶带他来的原因:“这是张老汉家的族谱?”   梁景瑶点点头。   张老汉家早些年出过大人物,真正的富甲一方,全家人搬迁到省城,但根在这里,于是花大价钱在祖宅立了这么块族谱,后来得罪个大人物,慢慢败落,人丁凋零,仅剩的一支,也就是张老汉的这支,隐姓埋名重回老家。   大概怕大人物报复,关于祖宗的事迹就这么断了,以至于到了张老汉父母那辈,什么都不知道。   梁景瑶想着,别管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个,但祖先名字废弃于荒郊野外,总归不是好事。   下午时分,唢呐声传遍小张村,随着风,飞到了土地庙。   张老汉这次真的走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村长亲自送来白事饭。   白事饭通常代表不吉利,但梁景瑶今天去过,吃不吃是她的事,不送不行。   梁景瑶堂堂土地神,人间的霉运和她无关,随便吃了点,出门遛弯。   夜晚的锦绣谷,泉水叮咚,漫山遍野皎洁,清风徐徐,美的仿佛一副水墨国画。   “小姑娘,快点回家,鬼子要来了。”一个穿着满是补丁军装的年青男子仿佛凭空出现,他神色急迫,脸上又是血又是汗,“告诉你村里的人,赶紧往山里跑,千万不要出来。”   梁景瑶轻轻叹口气:“好的。”   年青男子急火火转身往前跑去,月光如水,他没有影子,他双脚奋力摆动,仔细看,他只是做出跑的样子。   他是飘着的。   梁景瑶没动,静静站在那,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年青的军人再次凭空出现,看到梁景瑶还在,顿时有点生气:“小姑娘,你怎么那么不听话,鬼子要来了啊。”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妖魔邪祟不敢靠近,鬼魂同样。   有一种可以——英魂!   梁景瑶轻声道:“我一直没动,是你又跑了回来,你在这条路,转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年轻军人看看周围山色,似乎大梦初醒,表情茫然。   梁景瑶向他伸出手,接触刹那,似乎摸到了空气,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年轻军人一脸不可思议。   几乎每句老话都有讲究——怕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无人祭拜的叫孤魂野鬼,死后不被亲人所知,埋于乱葬无人知的也是。   孤魂野鬼,记忆只停留在生前最重要的一刻,同时,魂魄被局限于这一刻的范围,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梁景瑶招招手,微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往前不远便有个不怎么高的山包。   那里看不清几十里外的城市,却能看到北霓虹染亮的大半个夜空,和无边无际的万家灯火。   年轻军人表情从茫然变成震撼:“那是什么地方?”   梁景瑶声音很轻,又很重:“那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盛世。”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往生录》记载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   安市山那边就是省府,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而省府位于整个华夏北部中心,自古以来都是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是兵家必争之地,有得省府得北方的说法。   侵略者占领了省府,又没完全占领。   我方武器实力悬殊巨大,正面不行,但占据天时地利优势。   省府和安市交汇处拥有整个华夏最大的山脉,绵延数十公里。   我方军人以绵绵山脉为大本营,展开游击之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黑国野心勃勃,想以省府为据点向四周辐射,占据整个华北,如今被打的烦不胜烦,压根分不出多余的兵力。   倭寇召开会议,终于想到个斩草除根的办法。   我军藏于群山,补给全靠山区百姓,如果把百姓全杀了呢?   谁给他们送饭?   没有饭,靠着野草野果坚持不了多久。   再则,华夏人重情,喜欢不必要的牺牲,大概率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送死,到时候只要敢来救人,就来个一网打尽。   黑国军队倾巢而出!   我军接到消息已经晚了一步,立刻派出腿脚快、熟悉当地环境的战士奔跑报信。   陈军便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倭寇的优势在于个个方面,先进的武器大炮,还有军用摩托和军车等等。   人跑的再快,哪里能有摩托军车快。   好在山路狭窄崎岖,车速快不起来。   这是一场关于国家,关于整个华北,关于整个民族的战争,输了,意味着华北沦陷,整个国家的北方沦陷。   我军同样全军出动,设置障碍,沿途袭击,尽可能争取时间。   陈军不记得翻过了多少座大山,跨过了多少山沟,他只知道,自己的一个消息,可以拯救无数百姓,他要和摩托车,军车比速度。   他不吃不喝,一个村又一个村,最终,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他活活跑死了。   这场战争,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有军人,有百姓,到处尸横遍野,运气不好的,被野猪狼群等吃掉,死无全尸。   陈军属于运气好的,很久后被一上山的村民发现。   除了身上的军装,再无任何东西证明自己的身份。   村民含泪掩埋无名战士。   陈军本还有几十年的寿命。   部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家人同样不知道,黑白无常,同样不知道他的魂魄在哪里。   就这样变成了孤魂野鬼。   他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新婚妻子,只记得最后的使命——报信,让村民赶紧躲到深山里,鬼子不走不要出来。   就这样,他被遗忘,就这样几十年。   每当夜幕降临,他穿着被汗水打湿的破败军装,在这条路上不知疲倦的跑,偶尔看到人就大喊。   可是,他看的到别人,别人看不到他。   孤魂野鬼,只能埋骨之地附近徘徊,除非遇到阴阳眼之类的人点醒他,否则,永生永世被困于此。   他终于遇到了梁景瑶。   被封印的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袭来,陈军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几十年。   远方的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蔓延到了天际。   陈军揉揉脑袋:“那,那是电灯吗?”   他去过省城,见过一次电灯,真方便啊,拉一下开,再拉一下关,一个灯泡,比十个煤油灯都亮,他那时候还想,如果家里有多好,母亲晚上再纳鞋底,就不伤眼睛了。   “对,那是电灯,彩色的叫霓虹灯。”梁景瑶柔声解释,“现在家家户户都二十四小时通电,也没了饥荒,肉,鱼,想吃什么吃什么。”   陈军不可思议睁大眼。   他忽然明白梁景瑶刚才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了。   盛世!   这就是盛世吗?   是。   家家户户有电灯,大鱼大肉随便吃,他想不出能有什么更好的盛世。   陈军想起什么,急切道:“黑国的强盗呢?被赶走了吗?”   几十年后的世界,国家的变化,非一言半语能解释。   梁景瑶打开手机,搜到相关视频,点下播放键放到陈军眼前。   陈军惊讶极了,比巴掌稍微大点的古怪东西里,竟然出现了彩色的画面,那是几十年后的照相机吗?   不对,照相机照出来的人是不动的。   下一刻,他呆了,他听到了烙印在骨子里的旋律,雄壮,激昂,他还看到了战友,虽然款式不同,但能确定,那是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军装。   只不过不知道为啥还有白色和蓝色的。   这两种颜色,打仗不行啊,不利于隐藏,很容易被发现。   视频里出现了更多的战友,他们举着那面红色旗帜,步伐齐整,脚步声响彻天地,仿佛,一头慢慢觉醒的雄狮。   陈军抬起手,表情坚毅,目光随旗帜缓缓上移,看着它升到旗杆顶端,迎风飘扬。   那是他心之向往,甘愿付出生命的旗帜。   一场场战役里,红色旗帜指引方向,一个战友倒了,一个战友接上,旗帜永远不倒。   这时,轰隆隆巨响传来,陈军下意识拉梁景瑶:“卧倒!”   那是战斗机的声音,他非常确定,正是这个东西,夺走不知多少战友的生命。   拉了个空。   他的手穿过梁景瑶的胳膊。   视频画面转到天空,数架飞机拉着五颜六色的烟雾,队形齐整,轰隆隆掠过祖国心脏。   陈军这才注意到,那只在画上见过的红色城楼,他激动的浑身发抖:“我们,我们国家有飞机了?”   “不止飞机,还有导弹大炮。”梁景瑶温声道,“还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我们的国家,是当今世界第二大强国。”   一辆辆拉载导弹的迷彩军车缓缓驶过,空军,陆军,特警,女兵........数十个兵种以宛如复制黏贴般整齐的军姿走过。   陈军看呆了。   他一时无法全明白,但不用全明白,如今的国家,真的强大了。   没看完阅兵式,陈军转身,郑重行了个军礼:“梁仙人,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   梁景瑶想也不想便同意:“我会送你回家,不过你的父母.......”   梁景瑶早已看了往生录,也早决定,她做不了太多,送陈军魂魄去地府转世轮回之外还能做的,让他见一见还在世的亲人。   “我明白的,几十年,父母应该不在了。”陈军没有悲伤太久,他保持敬礼的姿势,“我想请求您,帮帮我的其他战友。”   几十年一朝醒来,陈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没人比他了解当时状况,一定,一定有很多战友像他一样埋尸荒野,被遗忘,变成孤魂野鬼游荡。   梁景瑶沉默了。   夜色渐深,月亮高悬山间。   梁景瑶看向远方。   山那边,有个月亮湖,每当满月时,波光粼粼,仿佛撒了无数碎银,那是当地政府要重点开发的地方。   湖不远处有片果林,果林有个巨大的坟包。   像普通农家院子那么大的坟包,如今的当地人,称呼那里叫乱坟岗,也只有极少数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知道,里面埋的——是数百无名烈士。   陈军参与的这场战役,惨胜。   我军为给百姓争取时间,死亡数千人,大部分战争结束被埋在烈士陵园。   然而还有一些战士,就此失踪。   山脉太大了,到处都是树,灌木看不到边,还有吃人的野兽。   陆陆续续有村民发现尸体残骸,只剩骨头的大腿,半个身子,野兽不是人,不明白何为英雄。   那时候,交通基本全靠腿,再说断肢残骸,即使军队来人也认不出谁是谁啊。   当地百姓只好选了风水最好的湖边。   渐渐成了共识,发现尸体,便埋在这里。   没人记得埋了多少,一天天过去,坟包越来越大,再一年年过去,知道当时战况的人老去,死去,那坟包,风吹雨淋,一天天变小。   直至被渐渐遗忘。   被物欲横流的时代忘记。   梁景瑶知道,过不了多久,那里要被开发了。   她能阻止吗?   数十年之前的历史,证据所剩无几,不是她算一卦,一张嘴能解决了的。   “我答应你。”梁景瑶没说其中牵扯的各方面盘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笑着关掉手机,“走吧,我先送你回家看看。”   当时的我军战士,老家大部分都在本省,陈军更近。   落凤村村口,有棵几个大人拉手都抱不过来的大梧桐树,远远看去,树冠宛如只展翅高飞的神鸟凤凰,据传,这棵数百年的梧桐树真的引来过凤凰。   传说不知真假,凤凰后来当然飞走了,如今的落凤村,大部分年轻人也飞走了,飞去了城里,只剩很少的老弱妇幼。   李奶奶今年九十多了,孙子在城里买了房,娶了媳妇,前几年,接全家人进城享福。   李奶奶没去,她说,城里人太多,到处是车是人,乱糟糟的,去了绝对折寿,还是山里好,清净,想吃啥,去地里摘,不花钱还没打药。   家人拧不过她,只好装了好几个监控,每周末回来探望一次。   人老了,觉少。   临近晚上十一点,李奶奶不知道刚睡醒还是没睡,颤巍巍拄着拐棍走出大门,走到那块据说还是他父亲亲手雕的青石墩上,缓缓坐下。   门口监控有红外报警。   听到手机传来的提示信息,李奶奶儿子本已经睡下的儿子刚进坐起来,手忙脚乱找老花镜。   身边的老伴也给吵醒了,眯起眼看了下,不满道:“老太太干嘛呢,都十一点了,也不分个时候。”   李奶奶儿子戴上老花镜,视频里的老母亲仿佛个雕塑,一动不动,只有满头白发被山风吹的凌乱飘散。   李奶奶儿子叹口气:“娘又想咱爹了。”   “我当然知道啊。”老伴嫁过来几十年了,哪还不了解老太太,“关键得分个时候啊,给她专门装修了房间,不来,非要一个人待在老家,万一出个啥事,乡亲们不知道怎么议论。”   李奶奶儿子叹口气。   他没见过父亲,小时候还好,别人都有爹,他没有,被欺负的时候特别想有个爹,但现在也过七十的人了,儿孙满堂,完全没感觉。   但他知道母亲的不容易。   一个人送走爷爷,送走奶奶,把他养大,从十九岁守寡到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李奶奶儿子没阻止母亲。   母亲今年九十多了,没几年了,人生的最后,想怎样就怎样。   这时,呼呼的风声中,传来了熟悉的歌声。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也许我长眠,将不再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李奶奶儿媳妇忍无可忍,诈尸般跳起来大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唱唱唱,唱多少年了,快把视频关了。”   李奶奶儿子没关,他不放心母亲,也理解老伴,操持一家人的生活,还要带孙子,白天的确很累了。   他轻手轻脚披上衣服来到阳台,带上耳机。   这首老歌,不记得听过多少遍了。   母亲没有唱歌的天赋,甚至可以说五音不全,嗓音也不好听。   然而此刻,或许黑夜沉淀了浮躁,或许母亲那被风吹乱的凌乱白发,也或许那满是皱纹老脸上的柔情和微笑,让歌声带了种穿透人心的魔力。   时光都停下来,静静倾听。   李奶奶儿子呆呆望着视频里的母亲。   母亲年轻时真漂亮呀,辫子乌黑,眼睛又大又亮,他上初中的时候,媒婆还隔山差五来呢。   他忽然想到个以前想过,但没深想的问题。   母亲一辈子只爱一人,为一人守了一辈子,值吗?   李奶奶儿子忽然睁大眼,视频远方路口,走来个年轻姑娘。   李奶奶也看到了,她不唱了,眯起眼打量:“你是哪家的姑娘呀。”   梁景瑶看到的,像是张定格的黑白照片。   山村夜色安静,院子修葺多次,仍保持几十年前的风貌,苍凉古朴。九十多岁的李杏儿坐在父亲雕刻的青石墩嫁妆上,旁边一棵歪脖子梨树,有风吹来,满地光影婆娑,像舞台最后的灯光。   她只剩七天的寿命。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天亦有情,让一对阴阳相隔几十年的爱人,生命的最后相聚。   “我叫梁景瑶。”梁景瑶走到近前蹲下,轻声道,“奶奶,您是在等人吗?”   李杏儿昏花老眼有光闪过:“是啊,我在等我男人,等了几十年了,姑娘,你看到他了吗?”   说完,她抿了下干瘪的老嘴,自己给自己逗笑了。   魔怔了吧,大半夜的,别吓坏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有种强烈的感觉,男人回来了,似乎就在自己身边,近的能闻到熟悉的汗味。   然后,她听到句遥远的仿佛从天上来的话:“我看到了。”   梁景瑶早有准备。   鬼魂看的到人,人看不到,附身是一种办法,但她不会,也没有合适的可附体目标。   只能开天眼了。   人天生有第三只眼,位于双眉之间,医学又叫松果体。   人刚生下来,松果体是开着的,能看到鬼魂存在,也就是为什么小孩经常会被吓着的原因。   土地庙如今信徒加起来几十个,梁景瑶法力少的可怜,必须借助外力,她掏出路上摘好的柳树叶,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仿如萤火虫的淡淡微光泛起。   李杏儿还沉浸在上一句话的悸动中,嘴唇颤抖,任由冰凉柳树叶贴到眉心。   下一刻,她目光凝固,浑身哆嗦的不成样子。   李杏儿大半辈子活在回忆中。   在媒婆家第一次见面,秋收了,他来帮忙收庄稼,汗珠顺着他黝黑结实的脊背滚落。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结婚七天后,他离开家时的样子。   她的男人有种,去省城打鬼子。   李杏儿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也忘记了年龄,她扔掉拐棍,踉跄站起来,几十年的思念浓的化不开,堵住胸口:“军哥,你回来了?”   紧接着,几十年的委屈滚滚而来,压的她站立不住,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这么多年了,你去哪儿了呀。”   九十多岁,没多少力气哭了。   她的哭声,细弱的连老鼠都吓不走。   陈军早已泪流满面,想把人爱人拥入怀里,却直抱到满怀空气:“杏儿,我回来了,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李杏儿举起爬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同样只触摸到空气,她不在意,反覆一下下擦拭那和记忆一样脸庞的上血汗,担心道:“军哥,哪里受伤了?”   管他是人是鬼,等了几十年,哪怕立刻死了,也值了。   梁景瑶悄悄躲到树下阴影里,没走,还有件事做。   半个多小时后,李杏儿儿子颤颤巍巍来了,难为他快七十的人赶夜路。   不来不行,视频里的老母亲好像中邪了,对着空气又哭又笑。   刚到家门,那个视频里的姑娘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眉心一凉。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老母亲身边凭空出现个年轻军人。   年轻军人似乎刚从战场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   这时,年轻军人似乎有所感,转过头。   两双目光交接刹那,李杏儿儿子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嗡的,那双眼,和自己一模一样。   梁景瑶,悄悄走了,把空间留给一家三口,七天后,她会再来,送英灵和老太太最后一程。   子时阴阳交替,阳气初生,阴气正浓。   路边树林跑过一名年轻军人,他似乎察觉不到鲜血渗透头上的绷带,寻找到合适掩体,做出瞄准射击动作。   一名失去半条腿的军人,跑不动了,鲜血流了一地,他努力挥舞手臂,向战友喊着什么。   前面大树下,一名瘦弱女兵蹲在地上,打开医药箱.......   就像陈军请求的,这茫茫大山,到底埋葬了多少英灵?   梁景瑶深深呼口气,山河已无恙,英灵不能只回归故里,他们不应该被遗忘,应该让后人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们流过的血。   这个任务,沉重而神圣。   需要更多的人,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接到物流信息,网购的攀登工具到了。   梁景瑶之前没想过现如今人间的神仙有这么惨,没有香火,最基本的法术都施展不出。   药泉所在的山包不怎么高,大概四层楼左右,但几乎直上直下,不借助工具,经验再丰富的山民也爬不上去。   梁景瑶假期跟随导师去深山采过药,有那么点攀登的经验,戴上攀登手套,背起登高板开始行动。   越往上,药味越浓烈。   接近半个小时后,第一个惊喜来了,固定攀登绳时,一株长在石缝里的藤蔓耷拉下来,正好打在梁景瑶脸上。   梁景瑶起初没注意,以为荒草,感觉有点碍事,顺手扯住打算薅下来扔掉,然后,吓的差掉没抓稳掉下去。   她做了什么?   导师如果知道会被活活气死的吧。   藤蔓长满不规则三角形小叶片,叶柄细长,无毛,藤蔓顶端,开了好几朵很像止血草的紫色小花。   梁景瑶简直不敢相信,凑过去深深闻了下,没错。   岩参!   年份绝对上百年野生岩参!   无限风光在险峰,同理,更大的惊喜在上面。   大约半亩左右的山顶,全是中草药,人参、首乌、灵芝、山兰,番红花.......最少的也有上百年。   梁景瑶看呆了。   谁种的?   关键是,山顶的地理环境,土壤,很多草药不适合呀,比如天麻,喜阴惧热,适合冷凉高寒山区,超过三十度停止生长,而锦绣谷,夏天经常三十七八度,山顶又没遮阴的东西,不科学呀。   人间草药年份再高再贵重也是凡品,让梁景瑶更想不通更震惊的——山顶中心,像花坛围栏般,用石头围了一圈,里面不多,大概只有几十株草药,安神草、灵叶、七彩兰,清一色的仙界特产。   这些在仙界属于常见,但这是人间啊。   怎么来的,又怎么种的?   怎么种的活?   作为一名曾以悬壶救世为目标的医学生,没什么比看着病人遭受病痛折磨而束手无策更难受的。其实,人间很多所谓的绝症,比如渐冻症,癌症,梁景瑶都知道治愈的办法,可是,没药啊。   仙草需要灵气,人间无法种植。   而所谓能起死回生的仙丹,量太少了,代价也高,人间数十亿人,根本无法普及。   梁景瑶呆坐良久,临走只扯了两片首乌叶子。   她现在第一没多少法力,无法炼制,第二,仙药需要专门的容器防止药性流逝。   别小看两片首乌叶子。   如果没看错,年份绝对几百年了,距离成精也只有一步之遥,到时候,比普通仙草还珍贵。   首乌具有生发功效,快成精的首乌叶子,只需一片,便绝对堪称天下秃头少女的救星。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后天,也就是周三,晚上12点入V,到时候就不用压字数了。 第14章   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梁景瑶刚回到庙里,郁金香带着一名富贵逼人的中年女子来了。   她没视频里那么漂亮了。   上午阳光明亮,宛如照妖镜。   她身材胖的有些浮肿,眼袋下垂,眼角细纹密布,有了颈纹,皮肤依然白皙,但松弛下垂。   老态尽显。   “梁大师,我来拜访您了,带了点不值钱的小特产。”郁金香送礼经验相当老道,她笑的自然又有感染力,随手把包装精美的茶叶放到角落,生怕梁景瑶要面子,立刻转移话题,“您这里真好呀,大老远我就说透着一股仙气,不亏是大师住的地方,我才待了这么一会,感觉至少增寿一个月。”   梁景瑶迅速翻了下往生录。   过去的两天里,郁金香没支付拖欠的工人工资,看起来,短时间也没这个想法。   想想也正常,她早不是那个为生计苦苦挣扎的离婚女人,更接近商人,视金钱如命。   政府出面都没用,自己那一卦看似神奇,但还没有让她意识到严重性。   用不了多久,她将会迎来又一次劫难,到时候,遭遇比小鲜肉还严重,差点人财两空。   梁景瑶淡淡笑笑:“屋里请。”   医学生大都早早过上老干部的养生生活,梁景瑶这里的茶,都是药茶。   郁金香奉承几句后说出来意:“大师,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留还是不留?”   梁景瑶抬抬眼皮:“这个问题,你应该去和孩子的父亲商量。”   看面识人,郁金香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相反,该狠的时候比常人更狠。   小鲜肉下场不怎么样。   两人最终因为钱财对薄公堂,纠缠一年多,郁金香胜诉。   小鲜肉自然离开了公司,他吃软饭吃习惯了,不想再上班看别人脸色,于是开了家洗车行,刚开业还行,没多久,各种麻烦,工商税务,收保护费的,没一天消停的时候。   洗车行最终赔钱关门。   小鲜肉猜测到出自郁金香之手,又恨又怒却也没证据,更没办法。   此时,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必须养家糊口。   创业不行,找个地方上班总可以吧。   他本想着,自己跟随郁金香几年,见过真正的大世面,甚至很多重要合同,郁金香都要参考他的意见,找份工作应该很容易。   然而,门口进不了。   因为他只有高中毕业。   最后开起了网约车。   郁金香前夫,前男友,最终归属都是网约车司机。   此外郁金香特别有主意。   她当然不会留下,多大年纪的人了,之前因为爱,现在爱没了,再说孩子生下来算怎么回事,意味着这辈子和小鲜肉没完没了,她之所以问,不过找份心里慰藉罢了。   梁景瑶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想当倾诉对象。   因为郁金香是个话痨。   郁金香大概很久没听到这么直接的话了,楞了下,也不尴尬,堆起满脸笑意道歉:“大师说的是——还有件事要麻烦您,这是我最好的一个姐妹,想让您给算算。”   一直礼貌倾听的贵妇立刻笑着点头:“我听郁金香说,您算的特别准。”   “你父母健康,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梁景瑶早看过她的面相,眼前的贵妇面相非常好,“所以,没算的必要。”   算命属于泄漏天机,非必要不算。   梁景瑶说的是实话,她都没翻往生录,贵妇人属于少有的“全福人”,民间又叫全乎人,按照民间婚俗礼仪,会专门请这样的人扫床,说各种吉祥话。   “大师算的确准,其实我今天来.......”贵妇欲言又止,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顿了片刻,一咬牙,抬手揪住脑门的头发——她原来带了假发。   梁景瑶真没看出来,因为刚摘了首乌叶子,脑子里全是生发,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贵妇的头发。   太浓密了。   如此年纪,如此发量,真的感人。   没想到是假发。   下一刻,梁景瑶明白她为何一脸难为情了。   她本人头发不浓密,但也算正常范围内,但是,她此刻的脑袋活像个西瓜,大片大片光溜溜、不规则的斑秃。   贵妇表情活像没穿衣服游街示众,她飞快重新戴上假发,低低道:“大师,我被鬼剃头了。”   梁景瑶当然知道鬼剃头,一觉醒来,头发没了,甚至有的眉毛都没了,民间称之为鬼剃头,也就只有鬼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   纯粹瞎扯,鬼才没那时间,人的身体都摸不到,怎么剃?   正确的叫法:斑秃。   形成原因复杂,精神焦虑,免疫系统出了问题,或者其它疾病的前兆等等。   梁景瑶示意她再摘下假发,仔细观察片刻同情道:“你这很严重呀。”   斑秃大都不会愈合,即使会愈合的小部分,发质细弱,发黄,和原来的没法比。   贵妇年龄四十多,本就到了脱发的年龄,斑秃的地方,铮亮铮亮的,毛囊全没了。   “大师说的对,医生也这么说的。”贵妇急切道,“求您想想办法,多少钱都行。”   梁景瑶本来还犹豫,听到不差钱,顺手拿起一片首乌叶子,笑着道:“你运气不错,早来一天,我一点办法也没。”   贵妇接过,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   “治你头发的药。”梁景瑶以医生的口气严肃叮嘱道,“回家后,用清水洗干净头,一定要清水,不要用任何洗发水,然后,等头皮微湿快干的时候,挤出叶子里的汁液,每个地方一滴,轻轻涂抹——对了,手同样要用清水洗干净。”   贵妇欲言又止。   一片叶子的汁液能让头发长出来?   开玩笑的吧。   她不差钱,斑秃后,国内国外最顶尖的医院都去过了,结果差不多,当今医学界还没有特效药,只能滋养,但效果不大,最好的办法——戴假发。   植发都不行。   作为一名有头有脸的贵妇,斑秃,绝对会成为笑话。   一定要治好,哪怕花再多的钱。   她想到了一直和她套近乎的暴发户郁金香。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郁金香好像挺擅长歪门邪道的,或许有办法呢。   听郁金香绘声绘色讲完神奇的大师,她疯狂心动,本来就感觉不止是病那么简单。   她按时体检,生活幸福没压力,怎么就斑秃呢?   没准被哪个对头下咒了呢。   满怀希望而来,得到了片树叶?   富婆艰难控制表情,把树叶放包里,她太失望了,又不能说什么,以至于差点无视了郁金香的眼神。   富婆平复情绪,回了个眼神,示意自己明白,掏出一沓钞票,郑重道:“我不能白拿,一点小小心意,请大师笑纳。”   来都来了,东西也拿了,多少得给钱。   亏她生怕大师出家人不用智能手机,特意取了现金。   梁景瑶看了看,没接。   富婆会错了意,只好让语气更恳切:“大师,您就收下吧,就当香火钱。”   郁金香也跟着劝:“对,大师,您应该拿的。”   看钱看习惯了,一眼能估摸出大概数量。   三千左右。   算不少上,大师算一卦一千,平台好像扣五百,等于六次卦钱。   一枚普通树叶三千块,绝对的天价了。   梁景瑶没想到变成这样,老老实实道:“钱不够。”   郁金香两人微微惊讶,对视一眼后,富婆大笑化解尴尬:“大师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能治我头发的树叶,的确不止这个价。”   最后两句话,说的特别的意味深长。   富婆大方掏出一沓扎着银行扎钞纸、没拆封的,标准的一万块。   加上刚才的三千,一万三。   买个一般的名牌包包都够了。   梁景瑶依旧没接。   富婆有点控制不住了,心中暗骂,长呼一口气,用最后的耐心道:“看来还是不够,大师,我见识不多,您开个价吧。”   梁景瑶淡淡道:“十万。”   郁金香:“......”   富婆:“......”   两人再次对视,心意相通,看懂彼此想说但不能说的话。   干脆直接明抢吧,一个树叶十万,金子镶钻石的吗?   梁景瑶真诚劝道:“感觉贵的话,可以不买。”   十万听起来很贵,但其实算白菜价了。   马上成精的首乌叶子,如果遇到真正懂行的,百万,甚至千万都要买。   懂行的买主一时间不好找。   梁景瑶现在急需用钱。   让遗忘英灵回归故里很重要,为英灵正名同样重要,但,有更重要的。   自幼失去父亲,家庭失去顶梁柱,很多英灵后人命运被改变,晚年生活凄凉。   作者有话说:   下章V,下本开《紧急拯救[快穿]》,感兴趣的亲们可以先收藏。   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那么渺小,然而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话一样,只要去做,便会有收获。   祖海心被调入新时空最新成立的紧急拯救部门,穿越各个小世界,面对各种天灾。   名门庶女——超级大地震。   名声败坏的过气小花——无敌海啸。   女知青——蝗虫过境。 第15章   气氛一时沉默。   俩富婆都不差钱,十万块算不了什么,但是,花的不值呀。就像去买早餐,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五块钱内算正常,十块属于精品,几十块上百也能接受,上千上万呢?   一枚叶子,再怎么着也是叶子。   结叶子的如果是棵树,叶子数千上万,加起来多少?   而且还是可再生的。   钱也太好赚了吧。   郁金香想起什么,郑重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叶子?”   梁景瑶实话实话:“首乌。”   至于年份,她不能说。   草木不像走兽,化形前基本没啥自保能力,很多等不到化形哪一天便出现各种意外,比如民间流传很广的红绳拴人参娃娃。   虽然她如今是土地神,可以随时查看辖区内情况,但凡事就怕万一,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或者其它山精妖怪惦记上。   到时候,等于自己害了它。   郁金香长长哦了声。   首乌具有生发的功能她是知道的,同样还知道大概价格,她认识个做中药材生意的,首乌好像不怎么值钱。   眼光决定格局。   郁金香有了打算,笑着道:“有点小贵了,于姐,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   她想的非常周到。   人是她带来的,于富婆家大业大,万一被坑了,肯定会迁怒与她。   梁景瑶也不能得罪,所以她打算等走的时候,多留点香火钱。   没人领她的情。   梁景瑶爽快同意:“好的,你再考虑考虑吧。”   她还不想卖呢。   于富婆狠狠瞪了眼郁金香,咬牙切齿掏出九万块,剩余的三千也不要了,拎起包就走。   郁金香笑着道歉几句,赶紧追出去。   于富婆并未走远,这会就两人了,不再有啥顾忌,气呼呼道:“这就是你说的大师?”   郁金香也挺委屈的:“我刚才都说了考虑下,你怎么又买了呢。”   “我能不买吗?”于富婆烦躁摆手,“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走吧。”   按照郁金香说的,这个梁大师虽然钻进了钱眼,但应该有点真本事。   就怕这种心术不正有本事的人。   她今天不买,对方记恨在心,万一背后做手脚怎么办?   十万块,全当买个心安。   反正不差这点钱。   于富婆斑秃本来心情就差,又被当傻子狠狠宰了一刀,心情更差。   回到家,老公也在,见她脸色铁青,拍拍自己的铮亮的地中海笑着安慰道:“别发愁了,瞧瞧,比我强多了,你多少还有点呢,我是全秃——话说,刚才照镜子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你这一秃,咱俩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于富婆立刻给逗的噗嗤一笑,怒骂道:“呸,谁要和一个秃子长得像。”   骂完,她叹口气,把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委屈道:“气死我了,十万块买了个叶子。”   “老婆,不生气啊,你做的对,十万块买了个远离小人,值!”夫妻多年,老公深知安慰的点是什么,愤慨道,“现在的人啊,一切向钱看,太急功近利,为了钱,出卖什么都可以,甚至人性。”   于富婆立刻舒坦不少,从包里拿出首乌叶子,狠狠扔到垃圾桶里。   “别扔啊,我觉着很有纪念意义。”老公嬉皮笑脸捡起来,“价值十万块的树叶呢,回头做个相框裱起来,挂在你的书房,以后你一抬头.......”   于富婆跺脚:“以后不许说这事!”   老公严肃点头:“遵命。”   夫妻朝夕相处很容易疲惫,解决的办法,要善于发现生活中有趣的点,比如这件事,能嘲笑个好一阵子。   他越想心情越好,忽然福至心灵,撕碎叶子,一本正经在头顶涂抹了几下。   于富婆哭笑不得:“没用的,就首乌的叶子。”   首乌具有生发效果不假,市面不少相关洗发水,没啥用呀。   她当然明白,老公这是在逗她开心呢。   幸福的家就是这样,洗去生活给予的所有不开心,心灵的港湾。   于富婆很快把这事扔掉脑后。   晚上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见个小娃娃——一般的娃娃都是白胖白胖的,梦里的不知为啥,灰不溜秋,不过还是胖嘟嘟的。   灰娃娃仿佛遇到了什么委屈的事,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于富婆瞧着心疼,赶紧上去柔声安慰,可安慰半天,灰娃娃啥也不说。   可能太小还不会说话吧。   于富婆就这样一直安慰一直安慰,也不知道安慰了多久,被一声大叫吵醒。   天已经亮了。   叫声来自卫生间,老公在喊她。   于富婆听出不对劲,以为老公出了什么意外,鞋子都没穿,中间差点撞门上,等慌张跑过去,就看到老公对着镜子,好好的,啥事也没有。   她刚要问,目光看到了老公脑袋。   于富婆:“......”   那颗光溜溜像剥皮鸡蛋脑袋的正中央,多了圈大概硬币大小、黑呼呼的——头发。   老公属于家族性遗传,秃顶七八年了。   两人目光隔着镜子对上,然后,同时想到什么,跑到客厅垃圾桶。   垃圾桶干干净净。   佣人每早晚打扫卫生两次,昨天的垃圾,早运到垃圾站了吧。   于富婆又想到什么,啥也不说,随意套上件衣服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停下,哭唧唧道:“老公,我昨天把大师得罪透了,”   昨天那脸子甩的,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梁景瑶打开了直播。   两天过去,关注人数暴涨到了五万多,这只是一次直播。   如果没有英灵的事,梁景瑶或许很满意,但现在,她得抓紧强大起来,越强大,才越有影响力,有话语权。   私信不知道多少条。   还多了条官方的置顶红色信息,想要和梁景瑶签约。   签约,意味着肯定,也意味着提高分成。   梁景瑶简单看了眼,没回复,编辑想好的公告,然后,按下直播键。   几乎瞬间,房间涌入几十人,接着,变成三位数。   比起第一次直播,十五分钟过去只有几个猥琐男,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主播早上好呀。”   “别的主播都是一天播好几个小时,大师,你可以考虑下日播。”   “别拿大师和别的主播比,大师一天只三卦。”   “幸亏来的早,大师,现在可以算了吗?”   “友情提醒,想算卦的,先看下公告。”   “.......”   算卦规则改了,直播间有抽奖功能,随机抽取三人,被抽中者再打赏卦金。   评论区瞬间一阵哀嚎。   “为什么呀,我这几天一直等,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开播,改抽奖了。”   “看这里,高价回收大师的算卦资格。”   “别嚷嚷了,待会人更多,几率更小,大师,快快,开始抽奖。”   这个决定,梁景瑶参考了别的同行,一天三卦,那么多人,时间长了怕变成有钱人的打赏游戏,打赏金她只赚一半,总不能贴钱退吧。   “大家有需要才抽,中奖后如果不想算,可以放弃,不可以转手。”梁景瑶看了眼评论区,眼见高价回收的越来越多,赶紧临时制定规则。   抽奖没有门槛,任意抽。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十分钟抽奖结束后,房间人数四千多,参与抽奖人数不到四百。   很多人不会花一千块算命,很多人不需要算命,命,永远是自己走出来的。   第一位中奖者:快乐的小王。   他似乎很急,主动发起视频连接。   一个大概三十左右,长相普普通通,没啥记忆点的小伙子。   不等梁景瑶开口,他急切道:“大师,可以看下我父亲的病吗?”   “当然可以。”梁景瑶来了精神,比起算命,她更喜欢老本行被人看病,“病人在吗?没在的话说说病人的情况,有病历最好。”   快乐的小王调转摄像头:“大师,您自己看吧。”   他背景看起来是在卧室,身后有张床,床上躺着个面色黝黑的老头,不时痛苦哼哼几声。   随着快乐的小王轻轻掀开被子,直播间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从肚脐眼开始,一直到两侧腰间,长了圈密密麻麻黄豆粒大小的水泡,那水泡呈紫色,全溃烂了,流着黄色浓水,一个挨着一个,咋一看,有点像蛇身上的鳞片。   “蛇缠腰!”   “对!对!我一个朋友得过,差点没疼死。”   “好可怕的病,第一次见,妈呀,吓死我了。”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病,怎么说的来着?算了,我去搜下。”   “.......”   能看得出,快乐的小王很孝顺,他一脸痛苦:“大师,您能治吗?”   他没发现梁景瑶的表情,属于医生的同情只一闪而过,变成漠然,甚至冷淡。   梁景瑶沉默了好一会:“可以治,不过有些话先说在前面。”   快乐的小王猛点头:“您请讲,什么条件都可以。”   梁景瑶淡淡道:“第一,如果我不出手,你父亲会一直这么痛苦,一直到死。”   快乐的小王脸色大变:“大师,后面的不用说了,治,怎么都治。”   “先别答应的那么快,听完再下决定。”梁景瑶笑的意味深长,她瞄了眼视频角落的黝黑老头,“第二,我如果治,你的家庭将遭遇重大变故,接近家破人亡。”   直播间:“........”   “什么情况呀,不治,病人活活痛死,治,接近家破人亡。”   “感觉这选择快赶上媳妇和我妈掉河里先救谁了。”   “大家安静,大师这样说,肯定有原因。”   “.......”   当事人快乐的小王哪里还有半分快乐的样子,他艰难抓住了重点:“大师,能不能告诉我接近家破人亡是怎么个意思,是不会死人的意思吗?”   梁景瑶竟然笑了,还翘起大拇指给他比了个赞:“对。”   快乐的小王咬咬牙:“治,大师,您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梁景瑶还在笑,笑的意味深长:“不用配合,听我说就是——你父亲得的不是病,是报应,他是个强jian犯。”   直播间:“.........”   什么情况?   病床上的老头看起来怎么也得六七十了,那么大年龄还那啥?   快乐小王的脸色没法形容了,咬牙切齿低吼:“你胡说,我父亲快七十了,他□□谁了?”   梁景瑶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直播间给炸了。   梁景瑶轻轻吐出四个字:“你的亲娘。”   作者有话说:   今晚12点V,下本开《紧急拯救[快穿]》,感兴趣的亲们可以先收藏。   V后日六起,下一更老时间,明晚九点。   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那么渺小,然而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话一样,只要去做,便会有收获。   祖海心被调入新时空最新成立的紧急拯救部门,穿越各个小世界,面对各种天灾。   名门庶女——超级大地震。   名声败坏的过气小花——无敌海啸。   女知青——蝗虫过境。 第16章   谁都没想到事态发展会是这样。   “哇塞,好狗血呀,我就知道主播房间不缺好故事,卖瓜子花生的去哪里了,给爷来一份。”   “亲爹□□亲妈?什么和什么呀,婚内吗?”   “首先我想知道,亲爹和亲妈结婚多久了?”   “作为第一场直播跟到现在的老粉,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大师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   快乐的小王那边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着,手发抖,视频摇摇晃晃,声音也颤抖:“你再胡说,我要报警了。”   “可以。”梁景瑶淡淡道,“建议报警之前,最好先听我把话说完。”   直播间弹幕爆了。   “对呀对呀,先听大师把话说完。”   “小王啊,你还年轻,万一是真的,进局子的可能是你亲爹。”   “我关注的点比较清奇,七十多的人,走路都不利索了吧,还有那能耐?”   “我看你不是关注点清奇,是脑子进水,七十多也年轻过好吧,为什么不能发生在几十年前年轻的时候?”   “法学生路过:□□有追究时效的,一般为十年。”   “我感觉主播有点过了,这样的事于公于私都该私下里说。”   “关你屁事,不爱看走啊,私下说我们怎么看热闹?”   “......”   只要梁景瑶自己知道,这么做的目的。   她在救两条人命。   她还要讨还一个迟了几十年的公道,还有,让天下人看看,一些人的真面目。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梁景瑶面色忽然郑重下来,宛如走上课堂的老师,“首先呢,既然遇到,作为一名医学生,有必要给大家普及下什么叫蛇盘腰。”   “民间有很多说话,蛇盘腰,腰缠火丹,蛇串疮等等,医学名字叫带状疱疹,这是一种病毒引起的皮肤性疾病。不像别的病毒,带状病毒具有啃噬神经的特性,这让患者非常非常痛苦,像火烧,像电击,像刀刺,剧烈期间的疼,甚至超过分娩,癌症,由此可见可怕性,同时很容易有后遗症,患者经常痛的出现睡眠障碍,为此出现轻生念头——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疫苗,建议大家早点接种。”   给大家普及袋装疱疹,更是说给小王听,让他重新回忆下父亲所遭受的嘴。   快乐的小王转身,看了眼不时痛苦呻/吟的父亲。   “什么,大师竟然是医学生?难怪那么专业。”   “听得我后背发凉,比分娩癌症还痛,整夜整夜的,想想生不如死。”   “我怎么觉得,大师这些话不是只说给我们听的呢。”   “哈哈哈,你们注意看小王的表情。”   梁景瑶不紧不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下来开始算卦,你学习不怎么样,考上了个不入流的大学,但运气好,毕业时,学的小语种赶上国家政策,得以进了个想都不敢想的外企——你父亲属鸡,今年六十九,伴侣,也就是你的母亲,属羊,今年刚好半百,你是老大,下面两个妹妹,两个妹妹只差一岁,你属猴,今年三十一,结婚三年,没有孩子。”   快乐的小王脸色一变,下意识点点头。   比报户口本还详细,信息量大爆炸。   直播间不缺聪明人,立刻抓住其中重点,甚至推理出更深的一层。   “总感觉大师表情有点不对劲,像含沙射影暗示什么。”   “父母相差十九岁?不正常吧。”   “几十年前男的一般比女的大不少,不过十九岁少见,简单算的话,小王三十一,是老大,母亲五十,也就说生他的时候,窝草,母亲当时才十九?”   “大师刚才说,小王父亲得病原因是报应,他三十一,结婚三年没孩子,我怎么感觉不是巧合?”   “.......”   梁景瑶瞄了眼弹幕,似笑非笑:“你算的是父亲的病,咱们主要说他,年轻时候很风光,管理数百人,怎么说呢,有编制的包工头——这么说准确吗?”   大概一切说的太准了,小王态度缓和下来:“您算的的确很准,不过,我父亲和我母亲非常恩爱,我作为家里的长子非常清楚这一点.......”   “是与不是,问问当事人就知道了。”梁景瑶打断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道,“让你父亲自己说。”   小王苦笑几声:“我父亲昏迷很久了,怕是叫不醒。”   梁景瑶当然知道:“故人造字记数,起与一,终于九,数字三六为小数之终结。带状疱疹虽厉害,但早有很多特效药,你父亲患病三百六十九天整,任何药石无效,疼的每日大喊大叫,昏迷三十六天。”   梁景瑶精准到数字,直接让众人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   知道算的准,没想到这么准。   小王态度变得尊敬:“大师,您是不是有办法让我父亲醒过来?”   “按我说的做。”梁景瑶以身为实例,按了几个穴位,“用你最大的力气,每处按摩三十秒。”   神奇的一幕就这样上演。   几分钟后,床上的老头哼唧一声,慢慢睁开眼。   他丑极了。   肤色黝黑,大鼻子,鼻毛露出鼻孔一大截,小眼睛,又黑又黄还不整齐让人恶心犯呕的稀疏牙齿。   他看了眼儿子,眼神又落到手机屏上,没再移开,浑浊眼睛亮了下:“这是谁家姑娘,真俊呀。”   快乐的小王赶紧解释:“爹,这是梁大师,给您看病的。”   “大师,看病?”小王父亲刚清醒,脑子跟不上,好一会反应过来,咧咧嘴哭了,“大师啊,求你快救救我吧,疼死我了,止疼片都没用,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啊,像有人一直用刀挖我的肉啊。”   梁景瑶毫无半点同情,冷声道:“三十二年前,你做过的坏事,还记得吗?”   “三十二年前?”老头擦擦哭出来的鼻涕泡,一脸茫然,“我做什么坏事了?”   他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快乐的小王想起了正事:“大师,您刚才说可以治我父亲的病。”   “的确可以治。”梁景瑶声音冷飕飕的,“但是得先认罪——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只剩十分钟左右的寿命。”   直播间:“.......”   快乐的小王:“......”   王老头吓的一直缩到墙角:“十,十分钟?你别吓我啊。”   梁景瑶目光冷的似乎能穿到屏幕那一边:“九分钟,时间一到,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包括从第一场直播开始跟的老粉都有点质疑。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算出几口人等可以接受,具体到几分钟后死就有点太扯了。   快来的小王哆嗦的不成样子:“我,我现在叫救护车?”   梁景瑶瞪他一眼:“来得及吗?距离你家最近的县医院五公里。”   又是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距离医院多远都知道。   快乐的小王看向父亲,表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   “没做就是没做,我这辈子走的直行得正,见了阎王爷我也是这么说。”王老头说话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更丑了,“大师,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传言?”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   没吓住。   这时,门开了,走进个端着药罐的中年妇女。   她穿的很普通,就是那种农村大集上一百块可以买全身的,她头发刚要变白,一半白,一半黑,发质干燥暗沉,可当推门进来抬头刹那,直播间似乎亮了下。   几乎所有人脑中自动蹦出个词语——俊俏。   她几乎就是俊俏本身。   丹凤眼,可爱的小鼻子,樱桃小口,皮肤白皙,甚至还有两团天然的腮红。   直播间众人瞬间忘记有人几分钟后死。   “我的天啊,好俊俏的婶婶。”   “这才是天然美女,农村整天风水日晒,估计也不做啥保养,五十岁的人了还能这样好看。”   “美人在骨不在皮,我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讲真,之前的富婆郁金香已经让我很惊艳了,可和眼前的阿姨比.......”   “刚才一瞬间,我以为进来的是个少女。”   “同感,我截图了,让那些脑残粉丝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少女感。”   惊叹片刻,话题又转到了别处。   “再看看躺着的这位,何德何能呀,两人站一起,标准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么看来,小王一点也没随妈,可惜了这么好的基因。”   “我现在确信大师的话了!”   “太不配了,还大那么多岁,没内情谁信呀。”   视频里,俊俏的妇女端着药罐走到窗前,她低着头,看不出啥表情,把毛巾塞到老头脖子下,然后,轻轻吹了吹药,递到对方嘴边。   也就在这时,梁景瑶忽然一声爆喝:“不能喝!”   这声大喊震耳欲聋,活像平地起了声炸雷,众人聊的火热又投入,差点没给吓死。   小王吓的一哆嗦,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把夺过药罐。   药罐温热,他靠近闻了闻。   中药味道浓郁,别说普通人了,真下了毒,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也闻不出来。   小王做了个差点再次把直播间众人吓死的举动,他伸出舌头,想要舔一口。   到现在,具体发生了什么,依然雨里雾里,但基本情况明了,梁景瑶既然说了不能喝,那么,药肯定有问题。   来不及打字,隔着屏幕,无数人情不自禁大喊阻止:“别喝!”   不能见死不救啊。   只有梁景瑶,表情始终淡淡。   小王的动作非常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等到了。   母亲似乎遗憾,似乎无奈叹口气:“我往里面倒农药了。”   即使猜到了,直播间众人依然被震撼,简直想都不敢想的剧情。   “这.......该说什么好。”   “大郎,该吃药了。”   “楼上滚一边去,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是不是该报警?”   “毒死自己的丈夫,得多大的恨呀。”   快乐小王抖的不成样子,吓的,更是气的:“你,你为什么要给爹下毒。”   梁景瑶忽然说话了,命令式:“想活命,把手机递给你母亲。”   小王母亲刚才听到有人大喊,这会声音对起来,她皱眉看着屏幕:“你是谁?”   “我是——我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梁景瑶语速飞快,快的不正常,“阿姨,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个男人害了你的一生,你年轻时,为了父母、弟弟妹妹牺牲自己,再之后,为了孩子——现在,整个世界让你失望,可是,和这样的人渣以命换命,不值得呀。”   梁景瑶从一开始就精神紧绷。   往生录记载,小王母亲——王红英,下毒成功,小王父亲喝下后,农药加病痛,死的相当痛苦。   但杀人偿命,哪怕再有天大的冤屈,人间法律就是法律。   她先心理暗示快乐的小王,让他产生恐惧心理,不敢轻易挂断视频,接在再恐吓王老头,希望能在王红英进屋时忏悔,可惜,失败了。   她救下了畜生,没救下王红英。   此刻的王红英,周身死气弥漫,她不想活了,活够了。   阻止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   怎么救,怎么才能救得彻底?   时间太紧急,梁景瑶只想出一个办法:“红英阿姨,举头三尺有神明,恶,终有恶报,我可以告诉您,他的病,就是老天给的惩罚,不会好,一直活活痛死。”   化解仇恨最直接的办法,看到仇人不得好死。   王红英苦笑摇头:“我得照顾他呀,跟着受罪。”   梁景瑶愣住:“你可以走,可以不照顾。”   王红英叹口气,没直接回答:“姑娘,你还小。”   很多事,除了当事人,任何人无权利发表意见。   人生无奈的事太多了。   王红英走不了,孩子的爹卧病在床,她能去哪里,丢给孩子吗?   人活在世,不是只有自己。   梁景瑶喃喃道:“可是,杀人者死后入地狱,下辈子如牲畜道,千刀万剐.......”   “小姑娘知道的还挺多。”人真不想活了,就没什么在意的,王红英一点都不惊讶对方说的话,轻轻笑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样走吗?我不甘心呀。”   她说的话,她的语气,本应该非常凄凉。   可她太美了,她眼里有了泪水,仿佛天上的星星闪烁,美的让人忽略她说了什么。   只有梁景瑶明白她的不甘心,没那么简单。   该怎么办呢?   人间苦难,佛都参不透。   梁景瑶平复情绪,她看了眼弹幕,温声道:“红英阿姨,我这里正在直播,有接近一万网友非常关心您,她们说,您太好看了,还说,有什么难处尽管说——这里面有咱们的人民警察,有律师,还有政府人员,一定可以帮到您的。”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那么多人呀。”王红英不会讲普通话,口音浓重,但声音清脆悦耳,她眨眨眼,似乎在思考,慢慢道,“那我给大家说说怎么回事吧。”   她应该从未和任何人讲过,埋了几十年,像树叶下腐烂的泥土,捧不起,一开始说的毫无头绪,东一句西一句,好一会才顺畅。   三十二年前,王红英夜校会计专业毕业,很荣幸,被杏遥村的建筑公司录取。   杏遥村赶上了好时候,那个年代里,全国赫赫有名,从几人的施工队到数百人,数千人,从县到市再到省,甚至差点走出国门。   承建了很多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建筑公司也越来越大,衍生出别的行业,可以说,比国营工厂更好,因为工资高,逢年过节发各种丰厚福利,能进杏遥村的建筑公司,等于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   王红英只是个临时会计,临时,意味着转正之前有被辞退的可能。   她战战兢兢,工作尽力,小心翼翼对待所有同事,对领导,更不用说了,见面九十度大鞠躬问好。   一切看起来非常顺利,直到有一天,办公室来了个大人物——基建科的副经理,王玉福。   基建科副经理?那可是公司的中上层领导了,决定着好几百人的饭碗呢。   王红英紧张的差点不敢抬头,生怕哪里做错,她感觉到,王经理走到了她的身后。   王红英用一句土话总结噩梦的开始:“我那会吓的身上直冒凉气,就像被长虫盯上了。”   大领导王经理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追求。   王红英哪里愿意,他都四十了,能和自己爹当兄弟了,再说,长太丑了,大概从小没刷过牙还抽烟,又黄又黑,一说话满嘴臭味。   长得还矮,最多一米六五。   王红英不敢直接拒绝,她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只好各种躲。   有一天,部门领导交给她一个任务,说有份报销表格急需王经理签字。   王红英不知道真假,只能硬着头皮送,到办公室发现没人,说王经理不舒服回家了,让她直接送家里。   王红英不敢去,请求领导换个人。   领导拉下脸狠狠骂了她一顿,说要么送,要么立刻走人。   王红英最终去了,一去再没能回来,刚进去,门被关上,生了病的王经理紧紧抱住她。   他个子小,力气不小,常年干建筑队的,钢筋都能掰弯,王红英拚死挣扎,只挠破了对方的那张丑脸。   直播间有人缓缓打字发表看法,巧合太多了,部门领导极有可能是帮凶。   现实永远比故事残酷。   代入一下,十九岁,被这么个又丑又老的东西堵在屋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何等的绝望。   令人更窒息的还在后面。   事情结束后,王经理把她锁在屋里,不知去了哪里。   王红英哪还想什么工作,她只有一个想法:报警,让警察把这个畜生抓起来,让她吃枪子。   那个年代,流氓罪会判死刑。   她还在屋里找到了防身的东西,一条尖端锋利的钢筋。   她等啊等,等那个畜生回来,捅死他。   她等来了全家人。   王红英老家农村的,她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她以为救星来了,家人来接她了。   全家人宛如见到皇帝妃嫔般在门口集体跪下,求她想想自己,想想这个家,反正身子已经脏了,不可能再找好人家。   王经理给了笔全家人好几年都赚不到的彩礼,还保证,不仅帮王红英转正,还会给弟弟妹妹安排份临时工。   到时候,等于家里五个工人啊。   五个工人,别的不说,每月公司发三十斤白面的福利,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斤。   无法抵挡的诱惑。   王红英不同意,全家人跪累了,就坐着,她一天不答应,一天别想出去。   她就这样被关了接近一个月,到了晚上,还要被那个畜生糟蹋。   一个月,她就是块铁,也被磨平了。   她慢慢认了命。   再之后没多久,发现怀孕了。   更认命了,行尸走肉般活着。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亚于之前老中青三人的悲伤。   “我快听不下去了,世界上为什么有这样的父母啊,女儿被欺负,不帮忙反而帮着坏人,还是人吗,还有人性吗?”   “这样的痛,一辈子都无法治愈,我哭了。”   “懂法律的那位还在吗?这种情况怎么办,能起诉吗?”   “在,我正在记录,情况比较复杂,年代也太过久远,强bao时效肯定过了,两人还成了夫妻,不过,可以起诉别的——比如当年的部门领导,如果属实,按照我国法律,协助他人qiang暴等于共同犯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王呢?怎么不说话?正常人的话,他应该有点什么反应吧。”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或许什么都知道。”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梁景瑶看到了这条评论,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只恨不能千里施法给说这话的人下个定身咒。   一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会出事。   她多少了解点心理学,当务之急,先让王红英把几十年的苦说出来。   好在王红英沉浸回忆里,没看评论,她忽然笑了,很开心的那种:“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没多久,公司倒闭,我们又都成了农民,你们猜怎么着?”   直播间无人回应。   他们大概能猜到,说任何话,等于戳王红英的心窝子。   往生录忠实纪录了那段让王红英开心又陷入更深深渊的时光。   杏遥村掌门人飘了,承建的工程频繁出现质量问题,有关部门一查,查出太多问题,每年行贿的数量堪称天文数字。   随着掌门人锒铛入狱,杏遥村就像每年春天飘落的杏花,很快风光不再。   王经理的风光也不再,成了个泥腿子。   昔日把他奉为座上宾的岳父岳母立刻变脸,甚至开始讨厌他,个子那么矮还丑,还老,比女儿大十九岁,乡邻乡亲快笑死了。   大年初二女婿走亲戚,不让他进门。   王经理气的跳脚骂娘,现在嫌弃他了,以前呢?见了各种舔。   人上人到泥腿子,本来够窝火的人,于是,王红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王红英一边挨打一边笑。   她笑自己有这样的父母,笑畜生得到了报应。   越笑打的越重。   王红英已经无处可去,她也不能死,放不下儿子。   就这样,陆续又生了两个女儿。   话说到这里,没能再继续下去。   屏幕外传来快乐小王的爆喝声:“娘,够了,这就是你给爹下毒的理由吗?你想没想过我,母亲是杀人犯,杀了亲爹?邻居们怎么看,公司同事领导怎么看?”   他在屏幕外面,看不到表情,但听语气,应该气到狰狞。   “多少年的事了,你和爹做了几十年夫妻,怎么那么狠心?爹的确错了,可他当时的确很喜欢你——你应该怪你娘家那群白眼狼。”   直播间瞬间爆炸!   “我总算明白红英阿姨为啥走到绝路,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   “说的是人话吗?你现在最应该的做的,是安慰生你的亲娘。”   “不婚不育保平安!”   “小王八蛋,老子记住你长相了,别让我见到,不然一定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王红英够苦的了,谁都没想到,还有更苦的。   很多父母喜欢问孩子: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聪明的孩子回答都喜欢。   那些回答喜欢某一个的,只是更喜欢其中一个,两个都喜欢,因为,是生养自己的父母。   小王说的话,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不懂是非善恶来形容了,简直不是人话,就像女性遭受骚扰的新闻下面有男性不谴责坏人,反而理直气壮的问:为什么穿那么少出门?   直播间各种谴责骂声一片。   视频那边,王红英非常平静,轻声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这么想的。”   “对,我一直知道,一直这么想的。”快乐的小王变成宛如野兽般暴怒的小王,他声嘶力竭大喊,“娘,你现在给爹认错,保证不再犯糊涂,好好照顾爹,我和妹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直播间众人:“.......”   只恨隔着屏幕呀。   王红英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像朵即将谢幕的花,她什么也没说。   视频晃动,她要把手机还给儿子。   梁景瑶很少有情绪失去控制的时候,此刻,天灵盖气的都快掀开了:“王秀凯?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知道为什么你和老婆身体健康却不能生育吗.......”   屏幕变成黑色,那边挂断了。   愣愣看了片刻,直播间众人纷纷让梁景瑶赶紧重新拨打。   这次不是因为想看热闹。   担心王红英。   “大家放心,我刚才已经向所在地公安局发短信报警,应该马上就到了。”梁景瑶长呼口气,一字一句道,“他会主动再联系我的!”   祖上积德行善,福荫后世子孙,反之,也一样。   因为王老头的恶性,他得到报应不算,还延续到下一代。   他这一脉——注定要断了!   这时,有人发来视频连接请求,名字:心有正气。   梁景瑶记忆力非常好,正是那位刚才自称律师的网友。   心有正气符合大众对于律师的长相,西装,带着金丝眼镜,视频刚接通,他语气急而不燥:“主播你好,冒昧了,能不能把王女士的具体地址告诉我,我想,她现在应该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梁景瑶正担心呢,私信给对方地址,问此刻直播间众人最关心的问题:“王阿姨会被判刑吗?”   给王老头投毒,虽然被制止,但属于杀人未遂。   “这正是我想联系她的原因。”心有正气轻轻叹口气,没把话说满,“按照相关法律,故意杀人未遂仍按照故意杀人犯追究刑事责任,不过会从轻处罚,王女士事出有因,又牵扯到性侵,如果受害者本人,以及受害者家属,也就是大家骂的小王八主动放弃——算了,我先抓紧联系那边,大家不用关注我,也别发私信,一定会尽力。”   此刻房间人数早过了两万。   世间有恶更有善。   心有正气的长相,即使不懂面相的普通人,也能看出他就像名字般,是个正直的人。   在他要挂断之前,梁景瑶心中一动:“等下,我送你一卦。”   心有正气愣了下,礼貌婉拒:“谢谢主播,我不信算命。”   直播间众人恨不得捶他几下,大师主动开口呀,几百人抢都抢不到,而且还是免费的,那么灵的大师,肯定看出了什么。   “你可以不信,但现在必须听我的。”梁景瑶沉声道,“立刻给家里打电话,送你母亲去医院做个检查。”   心有正气皱眉,他听出了什么意思,牵扯到父母健康,他没再拒绝:“好,谢谢。”   挂断视频,梁景瑶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想了片刻没想起来,直到看了眼弹幕。   “.......”   快乐的小王太心急,接通视频就看病,没付卦金。   梁景瑶拍拍脑袋,安慰大家道:“他会付的。”   不付更好,算卦牵扯到天机,相师收取卦金的同时承担对应的反噬,不收卦金,反噬会转到算卦者身上。   这也是朱神婆不收卦金的原因之一。   第二名中奖者已经准备好了。   没用梁景瑶说,泛着五彩光芒的豪华轮船闪耀直播间。   大部分人还在担心王红英,只有小部分人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人。   视频接通刹那,一片欢呼声。   名字叫陈皮,本以为是个中年大叔呢。   是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子,她大眼睛,长睫毛,长相甜美,偏偏气质优雅知性,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我还真怕又是个小王。”   “看这里,看这里,优质单身男青年在线交友。”   “美女姐姐,你算什么都行,答应我,别给父亲看病行吗?真的,我现在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我也是,可别看病呀,真怕了,再来一个,我中午不用吃饭了。”   陈皮捂嘴轻笑:“大家放心,我不看病,因为我就是医生。”   说着,她挪了下镜头,对准身上的白大褂。   同时还看清了身后的背景,像是医院药房,有很多红色柜子,上面写着模糊的药名。   “真是医生啊,好巧,梁大师,你遇到同行了。”   “同行是冤家,我建议,今天也别算卦了,干脆切磋医术吧,我不介意当试验品。”   “好主意,我支持,因为我没中奖。”   梁景瑶忽然微微颔首:“师姐好。”   直播间众人大吃一惊,陈皮也是,她迅速反应过来:“你也是泰医的,哪一届?”   梁景瑶恭敬回道:“应届,刚毕业没几天。”   “还真是巧,竟然是师妹,我本来还有点紧张呢。”陈皮哈哈笑了几声,故意端出师姐的架子,严肃道,“师妹,既然是自家人,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有顾忌。”   梁景瑶没顾忌,只是有点纠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处理。   因为这一卦,如果按正常的算,绝对的爆炸,爆炸到上热搜,上所有媒体头条甚至引起全国轰动。   她大概率会被网曝。   直播间众人观察那叫一个细致。   “大师表情不对劲,老衲掐指一算,哎呀不好,有大事发生。”   “陈皮姐姐,我提前先抱抱你。”   “快快,开始开始,我有预感,接下里的故事应该很欢乐。”   陈皮丝毫不受评论影响,一副鼓励的语气:“师妹,你既然认识我,就应该知道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胆开始算吧,先说说师姐的学历背景,父母属相,还有啥来着,哦,对了,兄弟姐妹。”   梁景瑶哭笑不得:“师姐,您的这些情况不用算啊,学校都有。”   陈皮作为往届最出色的学生代表,早成为了学校的传奇人物,别说家庭情况了,四岁还尿床都不是秘密。   她亲妈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   陈皮恍然大悟:“对啊,那算点什么?”   梁景瑶想了想:“不如算算,你想算什么吧。”   陈皮眼睛一亮:“可以,可以,这个好。”   梁景瑶调整下情绪:“你刚从国外最顶尖的一家科研所辞职回国,因为,你认识了一个男人,为爱放弃事业,对不对?”   直播间众人不怎么惊讶,比起之前户口本般的精准,算啥呀,只有点感觉不太好。   “为男人放弃事业回国?姐姐好糊涂呀。”   “我算半个业内人士,中医在国际地位其实挺尴尬的,能获得最顶尖科研所认可,绝对算的上中医之光。”   “应该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男人吧。”   “为什么不是他放弃事业去国外?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鉴定完毕,陈皮遇到了渣男!”   “.......”   陈皮真的震惊了,医生游走于死亡和死亡之间,很少有信算命的,她也同样。   她今天第一次来直播间,刚进来就看到了抽奖的红包,顺手就抽了,然后才发现是一个算命的主播。   价格还不便宜,一千块。   她不想算,悄悄退出直播间,然后,忽然收到十多条私信。   内容几乎一样:要买她的算卦名额。   开价从几百到几千不等。   陈皮来了兴趣,算的真有那么准?   她又回来观察了一会,当看到梁景瑶说出对方家庭成时正好有事,忙完再回来已经结束了,评论乱七八糟的,什么母亲呀儿子啥的。   一千块不算贵,正好,她最近感情出了点问题。   但是——自己回国,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父母,她哪里敢告诉父母,至于感情,更没人知道了。   因为对方身份,绝对不能曝光的。   几个月前,她忽然接到国家某部门的紧急电话,说一名来参加比赛的运动员突发急病。   陈皮明白什么意思。   当今时代的运动竞技,已经不单单是体育领域,还是国家综合实力的体现。   竞争等于战争。   一名为国争光的优秀运动员,一次次让红色旗帜飘扬,奏起国歌,向全世界展示祖国的强大。   陈皮不追星,也很少看体育比赛,只知道国足非常烂,临行前,她特意搜了下要治疗运动员的资料。   她第一反应非常职业:不亏搞体育的,真健康呀。   对方是一名游泳运动员,网络资料的第一张照片,只穿了条游泳裤,他笑容灿烂,阳光,挥臂高呼,小麦色肌肤挂满晶莹水珠,那线条,那力度,那比例,完美的快赶上医用模特了。   之后的资料介绍让陈皮肃然起敬。   国内现役游泳第一人,奥运冠军,国家男选手在该项目中的首枚金牌,也是全世界唯一夺得此项目冠军的非白种人。   是个民族英雄呀。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爱情有很多种,一见钟情,日久生情,还有——始于崇拜。   运动员本人比照片的感觉更好,性格风趣幽默,谦虚,尤其他身上散发的生机勃勃活力,就像无形的磁场,无时无刻影响靠近他的人。   病人,大都死气沉沉,陈皮喜欢健康。   陈皮有着严格的职业素养,病人不分男女老少,没有美丑,一名合格的医生,不能受情绪影响。   她除了沟通病情,从不多看运动员一眼,不多说一句话,严肃的像个机器人。   运动员却经常没话找话,盯着她看,加了联系方式后,每天早晚安,还发意味深长的朋友圈。   陈皮没谈过恋爱,但不傻,她不作回应,一直等到最后一次治疗结束,直接问道:“你喜欢我?”   运动员愣了下:“对。”   陈皮皱眉:“为什么?”   运动员像个羞涩的邻家大男孩低下头:“我,我不知道。”   陈皮理性给他分析两人之间的不可能,年龄,她今年二十八,运动员才二十二,距离,她在国外,两人相距大半个地球,以及她不会做饭做家务,运动员应该找个能照顾家的等等。   然而她说了一大堆,却败与运动员一句话。   远动员眼睛明亮:“可我就是喜欢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想让你我的女朋友,当我的老婆。”   陈皮瞬间沦陷。   她也喜欢他,喜欢他赛场拚搏的模样,喜欢他披着国旗跳上领奖台,喜欢他满含热泪唱国歌。   他是个民族英雄。   陈皮国外多年,性格多少受到影响,敢爱敢爱,她什么都没说,抬起运动员下巴霸气十足吻了下去。   她没接吻的经验,只会唇对唇。   当运动员撬开她嘴唇,她还拒绝,嘟囔道:“不卫生,口腔有大肠杆菌,葡萄球菌,会让人.......”   运动员哈哈大笑:“陈皮,你好可爱,我爱死你了。”   运动员请了一周的假。   那是陈皮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没人认识他们,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逛街,角落接吻,去海边看日出日落,最后,水到渠成。   结束后,运动员表情震惊。   陈皮皱眉:“很意外吗?”   “我,我没想到你是第一次。”运动员搂紧她,好一会才低声道,“陈皮,我没法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有很多时间陪你。”   陈皮早有心理准备。   远动员正值事业巅峰,全世界各地参加比赛,先有国家荣誉,再谈个人感情。   远动员又惭愧道:“还有我们的关系,短时间内不能公开。”   国家队怕谈恋爱分心影响训练,虽然不禁止,但也不支持,再有,他微博粉丝一千多万,因为形象好,很受广告商青睐,目前接近二十个代言,其中很多主要面向女性群体。   如果官宣两人关系,多少有影响。   陈皮思考片刻,理解并接受。   她以为,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成想,爱情最大的痛苦,是思念。   一周后运动员回国。   陈皮算了下,两人下次见面遥遥无期,运动员没时间来她这里的,只能她回去。   远隔重洋,即使回去了,两人见面依旧困难。   国家队经常封闭性训练,训练结束参加比赛,好像也不能打扰。   网络倾诉就像人体缺少钠,越喝越渴。   陈皮忽然想到个解决的办法,她是医生,可以去当队医啊,到时候他到哪,她就到哪。   他为国争光,她为英雄们服务。   陈皮越想越激动,她没告诉对方,打算来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   梁景瑶:“没想到,你的惊喜成了惊吓,甚至因此吵了一架,从那后,他态度开始变得冷漠。”   陈皮眼睛瞪得老大:“师妹,你太神了吧,我简直怀疑你俩认识。”   梁景瑶连连摆手:“我可不认识他。”   等待会真相揭开,她估计就知道这句话等于骂人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播间众人个个化身感情专家。   “果然,美女遇到渣男了。”   “换位思考,如果他辞去工作来到你的城市,你是什么反应?”   “大概率有秘密,你的到来影响到了什么,具体什么,不用我说吧。”   “你可长点心吧,这种事还找大师算,随便拉个路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作为男人我非常确定,一旦态度冷漠,基本等于结束。”   陈皮皱眉反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是暂时生气,这么大的决定没和他商量。”   几万人,没一个站在陈皮这边。   几乎每个人都谈过感情,即使没谈过的,也懂常理。   陈皮放弃那么好的工作,为爱回国,哪怕有些考虑不周,但这是深爱的体现,换做任何一人,应该感动的不行,绝对没有吵架的道理。   更不会冷漠。   陈皮愁眉苦脸:“师妹,到底怎么回事,能算出来吗?”   “当然可以。”梁景瑶早看完往生录想好了怎么做,“现在出门,去见个人。”   直播间又沸腾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本直播将转往外景,让我们猜一猜,是去医院呢还是医院呢?”   “最让人期待的环节开始了,我好激动,同时又很紧张。”   陈皮没看第一场直播,不知道这是啥梗,茫然道:“见谁?”   “你不认识,不过她那里有答案。”梁景瑶注意到了评论区,哭笑不得,“你们真猜对了,是去医院。”   直播间:“!!!!!”   不过,是陈皮所在的医院。   梁景瑶像人在现场:“出门左拐,木椅上有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你就说,你叫陈皮,是个中医。”   陈皮不用看,她知道那里真有这么个人。   女孩是个空姐,因为很漂亮,她特意看了对方病历,刚做过流产不久,恢复不太理想。   陈皮不傻,意识到什么:“师妹,你直接说吧,她和小光什么关系?”   梁景瑶回答的意味深长:“按我说的做,她会给你答案。”   陈皮不信也得信,开始到现在,梁景瑶说的无一不准。   陈皮资历足够当国家队队医,但也得考试,所以等待期间,在这家高档私立医院坐诊。   工作日,走廊相对安静。   年轻的空姐很漂亮,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拿着手机发信息,察觉移动过来的阴影,她抬头,见是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礼貌点头微笑。   陈皮此刻状态像供氧不足,脑袋嗡嗡的响,她视力2.0,她看到了女孩手机的聊天页面——那再熟悉不过的头像。   陈皮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像来自别的空间:“你好,我叫陈皮,是名中医。”   “陈皮?”年轻空姐一愣,想到了什么,不确定道,“你,你是不是在XDS研究所工作?”   陈皮梦游般点头。   “那,你找我做什么?”空姐瞬间变得警惕,“你和小光分开那么久,不可能了。”   愤怒,绝望,宛如涨潮时汹涌的浪,陈皮快不会思考了,茫然道:“我俩没分开呀。”   接着她抓住了某条一闪而过的信息:“不对,你是小光的前女友。”   小光非常坦诚,说过之前的恋爱史,其中有个空姐,因为性格不合分开。   空姐也茫然了:“啊,我俩前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   “前天?”陈皮努力甩甩头,打开手机信息页面看了下,“晚上九点,红日餐厅对吗?”   空姐以为找到了答案,怒道:“你跟踪我们?”   陈皮没解释,直接递过手机,上面,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今晚不给你打电话了,和队友聚餐。”   下面是一张餐厅照片。   小光有个非常好的优点,去哪里,做了什么都会报备,他说,自己整天各地飞,及时报备,是责任,也是能给与的安全感。   直播间众人一时也迷糊了,理不清到底发生了啥。   陈皮终于恢复理智,宛如面对病人般命令道:“现在,一个问,一个答,你是病人,你先来。”   “好。”空姐赞同,立刻道,“分手一年多了,为什么还纠缠不放?”   陈皮用事实回答,还是手机,划到最早的聊天界面。   眼睛不骗人。   空姐喃喃道:“不对呀。”   换成空姐不会思考了,她最近才知道陈皮这个人,小光说,几年前去国外比赛认识的,她是医生,对他一见钟情,人挺好的,就是大他六岁,而且国外待久了思想太开放,没多久便分开了。   聊天内容对得上,因为治病认识,但时间对不上。   两个月前刚加了好友。   陈皮沉声道:“该我问了——你怀的是小光的孩子?”   其实压根不用问,可不真实触摸真相,她不死心。   空姐还在努力思考,下意识点头。   陈皮苦笑几声:“我明白了,来吧,我们一起揭晓真相。”   两部手机放到一起,打开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宝贝,我想你了。”   同一句话,两部手机显示收到的时间只相差几秒。   “宝贝,干嘛呢?”   同样只相差几秒。   还有朋友圈,比如一张街边中药店的照片:路过,想到了你,爱你。   写给陈皮的,空姐看不到。   一张飞机照片:马上飞了,想起,爱你。   写给空姐的,陈皮看不到。   真相简单又可笑,同一个人,扮演不同的角色,用同样的套路对不同的人。   因为爱情,因为信任,因为他身上的英雄光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皮轻轻搂住空姐肩膀:“别哭,人流等于小月子,哭泣会增加出血量。”   同样的受害者,但她是医生,她是病人,而且,比自己的伤更重。   本以为的情敌此刻变成了守护者。   空姐满脸泪花:“好,我不哭,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宛如变身,幽幽道:“给他发信息,就说大出血,有生命危险,让他立刻过来。”   大概能分析的出,渣男只想玩,不想负责任。   自己回国还要当队医,严重影响了他的幸福,所以态度变得冷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段时间找个什么理由分手。   现在想要见他,有的是不见的理由。   空姐有资本!   正如陈皮分析的。   渣男多少有点良心的,知道空姐今天来医院,一直没断联系,收到信息,立刻回复马上过来。   直到这时,除了梁景瑶,直播间众人依然不知道渣男到底是谁。   陈皮说话非常有分寸,始终没泄露能让人联想到的信息。   几万人磨拳擦肩翘首以盼,虽然隔着网络没法动手,但语言也是武器。   当看到视频里跑来个年轻男子,滔天战意瞬间烟消云散。   “啊,啊,这不是那谁吗?”   “陈皮姐姐,咱们遇到明星了,快上去合影啊。”   “呜呜,陈皮姐姐哪有心情啊,话说,谁能告诉我医院地址,我好喜欢他呀。”   “废话,谁不喜欢呀,男神呀。”   几乎没人不认识,为国家拿下首枚该项目的奥运金牌,民族的英雄。   也有反应过来的。   “不会是一个人吧,求你了,可千万别是一个人,老娘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追次星,可别塌房呀。”   “应该不是,刚才说渣男叫小光,名字不一样。”   “我怎么依稀记得看过个采访,好像小名就叫小光呢,不确定啊,粉丝别骂我。”   “可都是运动员呀。”   “别猜了,马上就知道了。”   手机比专业摄像设备拍出来的更真实,跑来的男子,腿又长又结实,他肩膀很宽,手长,看起来比电视上要高很多。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这一刻,没人希望他是。   冲击力太大了,影响的不止他个人,还有国家形象,国外媒体不知道怎么嘲笑呢。   越来越近!   数万人几乎贴到屏幕上,死死盯着他的脸。   男子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原地停下大概三秒,忽然转身就跑。   陈皮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敢跑,我俩就敢追到你单位。”   数万人窒息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晚九点固定一章,另一章白天,时间不定。 第19章   陈皮就像她的中医职业,一句话直击死穴。   贪图美色得有资本,他最大的资本,除了颜值,就是运动员的身份。   小光一点点转过身,灿灿一笑:“陈皮,你怎么在这里?”   陈皮语气淡淡:“我在这里坐诊,给你说过。”   两次直播遇到的渣男,真相败露后表现各不同,染上脏病的那位狡辩,老头沉默,而小光的反应,堪称渣男界天花板。   他看看陈皮,看看空姐,忽然哭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俩,可是,我爱你们两个,两个都爱,明知道是错,可控制不住,这段时间里,我每天活在痛苦煎熬中,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直播间好一阵沉默。   比真相还让人窒息。   “他哪里来的脸说出这种话?这叫什么男?”   “老娘不仅塌房,世界都塌了,原来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好男人。”   “成功的人果然都有过人之处,这哥们演技,不演戏可惜了。”   “我宁愿他什么都不说.......”   陈皮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哦,两个都爱,那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我和她,只能选一个。”   直播间众人顿时急了,刚才还夸这姐妹够可以的,有担当,有智慧,怎么转眼又犯糊涂了呢。   小光的哭声变小,他抹抹眼泪:“我不选,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直播间众人:“.......”   本来挺愤怒的事,忽然噗嗤声笑出来了,两个都要?   他以为很机智吗?   这句话必须入选年网络十大流行语。   陈皮摇头:“再说一次,只能选一个。”   小光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活像选一个另外一个活不了似的,他有了决定:“陈,陈皮,对不起。”   不等陈皮说话,急切补充道:“并不是因为我更爱她,是因为,你知道的,她刚刚做过手术,我是个男人,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不过你放心,我用别的方式弥补,你刚从国外回来——我送你套房子吧,哪里的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多少钱都行。”   梁景瑶恨不得要给他鼓掌了。   铺垫那么久,终于到了重点。   陈皮那句话杀伤力太大了,他怕两人去队里闹,更怕这件事曝光,到那时,一切全完了。   两人之中,陈皮理性不好控制,空姐性格相对软弱,更容易原谅他。   说两个人都爱,大半原因故意恶心陈皮,让他厌恶自己,然后,再提出用钱补偿。   一套房子,即使陈皮收入不菲,也是够份量的诱惑。   果然正如评论区说的那句话:大凡成功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陈皮似乎在郑重思考,片刻认真道:“房子就算了,我有个别的要求。”   小光立刻点头:“你说,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稍微让你好受点。”   陈皮表情依旧很认真:“作为一名中医,我一直对古代的阉割术很感兴趣,那么差的条件,死亡率竟然只有百分之二十——你愿意做我的实验对象吗?”   直播间:“......”   “男的表示忽然感觉那地凉飕飕的。”   “女的表示很爽,物理阉割,真真的好。”   “不男不女的表示想要。”   “不男不女什么鬼?”   当事人小光目光宠溺:“陈皮,别说气话,乖啊。”   陈皮不再看他,用肩膀撞了下空姐:“她选的你,祝你俩幸福。”   “我才不要。”空姐一脸厌恶,“你喜欢,你拿去。”   她不是恋爱脑,之前无底线喜欢,因为他身上的英雄光芒。   此刻光芒散去,满身丑陋,只让人恶心。   这时,陈皮调转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眨了眨眼睛似乎要表达什么,然后,挂断了视频。   直播间众人简直疯了,这是干啥呀,让不让人活了。   梁景瑶想了想,大概明白为啥挂断。   手机之前一直放在陈皮上兜,渣男并没看到,如果他知道此刻已被曝光,不排除气急败坏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至于结局,最快今晚,最慢明天,看新闻就是了。   渣男出轨的不止两人,有往生录在,他没有任何秘密。   陈皮两人有照片,有聊天记录,还有刚才的直播,可谓雷神之锤,锤的没法再锤,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等明天曝光,另外几位受害者也会站出来。   梁景瑶觉得,应该停播个两三天。   避避风头。   直播间众人明白过来也不愿接受现实,要等到明天,十多个小时呢。   根本无人关心最后一位中奖者。   梁景瑶也没啥心情,但她是房主,必须营业。   第三位中奖者留言,临时有事,十分钟后回来。   十分钟时间不短,如果不做点什么,会有人感觉无聊离开。   梁景瑶根本不关注在线人数,正打算离开镜头范围休息会,直播间忽然大亮,比豪华轮船的特效还炫。   直播平台最贵的礼物,价值四个九,真正属于富豪才能消费得起的梦幻城堡。   与此同时,全平台置顶滚动:于姐向锦绣谷土地神打赏了一幢梦幻城堡。   如果只有一个也就罢了。   梦幻城堡虽然贵,但对于大主播来说,隔山差五也能收到一两个——整整二十个!   价值二十万!   直播间人数瞬间暴增,几千几千的跳动,全平台轰动。   一次打赏二十万啊,看名字应该是个富婆。   那么,富婆和主播会是什么关系呢?   二十个豪华城堡闪瞎了众人的眼,刚结束几秒,又来一个。   郁金香向锦绣谷土地神打赏了一幢梦幻城堡。   于姐自然是那位斑秃患者。   高度不同,看到的风景不同,于富婆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一片普通的叶子,竟然能让秃顶七八年的老公一夜之间长出头发,绝非凡品。   她想到那个做了一夜的梦。   灰呼呼的胖娃娃一直委屈的哇哇大哭,再想想叶子——首乌叶?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这么算的话,十万块简直算得上捡漏,然而,被当做垃圾扔了不说,还得罪了大师。   于富婆渐渐冷静下来,找到郁金香商量怎么弥补。   她找对人了。   郁金香的过人之处就是揣摩人心和交际,她建议,直接上门道歉显得太势力,不如用别的办法。   两人已经在直播间等了很长时间。   等到合适机会,赶紧出手,先打赏了再说。   郁金香也跟着打赏了一个,为自己结个善缘,也为讨好于富婆。   两个人的面子,总比一个人的大。   梁景瑶客气微笑,感谢两人打赏。   闻讯赶来的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粉大概猜到了什么。   两个人一起来,郁金香他们知道怎么回事,另一位出手更阔绰的富婆因为什么呢?   于富婆正愁怎么表达更多的诚意,她隐瞒一部分真相回复众人:“我前段时间忽然斑秃,自卑到不敢出门见人,大师用神药治好了我,所以今天特意来感谢。”   很多人无病无灾无难不需要算命看病,但根据有关部门统计,遭受脱发困扰的人群高大2.5亿,也是说,五六个人中就有一个。   能治好斑秃,那普通的脱发岂不是更能治?   直播间沸腾了。   “大师,大师,我也要我也要。”   “这就是大师你的不对了,这样的神药,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秃头少女跪下求你了,大师,我真的诚心买,我真的快秃了,可我才二十二,还没男朋友。”   “价格应该一般人消费不起吧。”   “再贵能有多贵,再贵能和美丽比?倾家荡产我也买。”   梁景瑶已经知道真相,没生气,只是有点可惜,那株何首乌,满打满算也就几百片叶子,她总不能全薅了吧,人家距离化形不远。   见弹幕清一色催促,梁景瑶实话实说:“大家别急,最近就会卖,不过数量只有三十份。”   剩余的一枚首乌叶,她简单加工,稀释成三十份,功能不会像整片那么神奇一夜间长出头发,但会慢慢滋养发囊,同样具有生发效果。   于富婆刚打赏完毕,享有发言彩色置顶的特权,连忙问:“梁大师,具体什么时候。”   “一周之内吧。”梁景瑶笑着道,“你买三份就够。”   于富婆本打算别管多少钱,三十份全买,为什么大师说三份就够?   想了想,一阵心虚,还好隔着屏幕,不然丢大人了。   她和老公再加公公,三人都脱发。   所以大师什么都知道了。   弹幕一片激动的狂欢,关心点转移,有埋怨大师搞饥饿营销的,有问价格的。   第三名中奖者彻底被遗忘。   惊喜总在不经意的时间到来,当发现视频一分为二,大部分人刚反应过来第三名中奖者回来了时,弹幕掠过无数尖叫。   “啊啊啊,大家闪开,我老公来了。”   “认错人了吧,什么你老公,明明是我老公——老公,你是来接我回家了吗?”   “我一生积德行善,只为等到你,老公。”   “老娘宣布,有新房子了,谁也别和我抢。”   “主播房间终于来帅哥了,可别又是个渣男。”   “肯定不会,因为,我相信那身制服。”   视频里的男子二十多,短发,单眼皮,眉毛浓重,鼻梁□□,如此冷峻长相再配上藏蓝色西装,英气逼人。   梁景瑶瞄了眼对方面相,直接翻开往生录,暗暗一声冷笑,果然。   故意穿这身,享受制服带来的荣耀同时,恐怕还有想给她一点压力和别的意思,可惜,他碰到的不是普通人,是管辖一方的土地神。   梁景瑶收敛情绪,淡淡道:“你好,请先付卦金。”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师,别的人也就罢了,这次不该收费。”   还没开始呢,压力先给到了梁景瑶这边。   梁景瑶目光平静,仿佛啥也没看到。   视频里,叫西红柿吃番茄的男子仿佛也没看到,他点了几下屏幕,下一刻,豪华轮船驶过。   刚看完更炫的梦幻城堡,轮船真不算什么了。   评论区一片感叹。   梁景瑶两次直播,因为神奇的算卦吸粉数万,这里还是她的主场,但依然没法和眼前的男子比。   因为特殊职业带来的光环。   西红色吃番茄,人帅,声音更好听,沙哑浑厚又有磁性,带着浓浓的安全感。   “大师,我要看病,我,我现在离不开水,时时刻刻想泡在水里。”   不等梁景瑶回答,尖叫声又起。   “老公,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相了,其实——你不是人,你本是来自深海的人鱼王子,因为我,美丽的尾巴分成两半,变成了两条腿,留在人间,呜呜。”   “姐妹啊,你都说了让我们还说啥。”   “老公,到我怀里哭几声,看看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   “听着挺严重的,我建议,为了能让大师更好的看病,应该脱掉衣服。”   梁景瑶表情变得严肃:“说的具体点。”   “就是浑身像被火烧,不疼,同时非常口渴,喝什么水都不解渴。”一说这话,西红柿吃番茄好像犯病了,身体扭了几下,痛苦道,“只有泡到水里才舒服点,尤其脚心,我去医院做过检查,没皮肤病,其它指标也正常。”   玩笑归玩笑,听到这番话,弹幕区终于恢复正常,有担心的,有拜托梁景瑶一定要上心。   几句话功夫,西红柿吃番茄似乎更难受了,看向屏幕外,似乎寻找什么。   梁景瑶说出他的想法:“去吧。”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去做啥,西红柿吃番茄已经动了,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梁景瑶的声音也响起:“别用冷水,加少许温水,如果有温度计,控制在四十度左右。”   不一会,西红柿吃番茄端着个洗脚盆回来了,歉意道:“不好意思。”   接着又急切道:“大师,我得的什么病,能治吗?”   “没有我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找我,算找对人了。”梁景瑶笑笑,“现在,按我说的做,镜头往下,对准你的脚。”   福利说来就来。   西红吃吃番茄裤腿挽到了大腿,随着镜头往下,尖叫声又来了。   “妈呀,我要流鼻血了,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个,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截图,已收藏!”   常年训练,西红柿的大腿结实有型,因为职业原因,皮肤微黑,如果冲动分等级的话,他绝对属于顶尖。   更多的人关心他小腿的的圆形疤痕。   西红柿吃番茄语气平淡:“不小心被钢筋扎了下,很多年了。”   直播间快成了他的主场。   心疼,安慰,感激,崇拜.......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估计在场的数万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说是一辈子的阴影都不为过。   梁景瑶一字一句道:“你身边有没有尖点的东西,比如针,剪刀也行。”   西红柿吃番茄掏出把瑞士野外军刀。   “非常好。”梁景瑶靠近屏幕,低声道,“哪只脚烧的厉害抬哪只,对准屏幕,尽量不好晃动。”   西红柿吃番茄表现出职业的纪律性,什么也没问,一点点抬起脚。   无数花痴的弹幕没出现,出现一惊叹号!   他的脚底,五根脚趾下面,有个凸起的包,那包,是活的,不断蠕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爬出来。   直播间众人:“.......!!!”   里面为什么会有东西动?   别管什么东西,太可怕了,不,已经不是可怕能形容的了。   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随着梁景瑶命令,西红柿吃番茄刚用刀尖碰到鼓起的包,一条粉红色的虫子喷了出来。   粉红色虫子像极了鼻涕,软绵绵的,没有骨头,至少几十公分长,摇摇晃晃,它努力抬起大概是头的一端想要寻找什么,然后巧了,距离最近的正好是屏幕。   比3D大片真实多了,活脱脱的现实版异形。   弹幕没有任何反应。   谁还有时间打字,跑都来不及呢。   作者有话说:   推下基友好看的文   女神降临【无限】BY维客   为末日来临后“女神计划”的实验体“女神”,她死后的世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恭喜玩家通关‘女神副本‘,副本存活时间125年,完成度百分百,奖励积分100000,功德值???,圣母光环;】   【女神副本DVD制作中;女神副本·女神视角·全息式体验票制作中,敬请期待~】   实验体·女神:???   ……   末日女神副本作为超炼狱级难度的存在,是一直横在玩家面前的一座大山,至今无人可破。   直到有一天,世界公告神秘玩家通关女神副本,随后“女神视角·全息沉浸式观影票”售罄。   众玩家们:……??!!为了通关经验,瞻仰大神风范,冲了!!   于是,无数人看到冲进“全息体验厅”的玩家们纷纷败逃,因san值狂跌,被纷纷弹出,或口吐白沫晕倒抽搐、或崩溃疯癫神志不清……   喝!   旁观而已,恐怖如斯? 第20章   人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长的虫子?   超越正常范畴的画面让众人完全忘记隔着屏幕,就算记得,万一钻到屏幕这边呢?   虫子扑倒手机镜头,黏糊糊的液体伴着丝丝红色血迹,瞬间模糊镜头,这一刻,数万声尖叫划破不同角落,即使再大胆的,也被吓坏了。   西红柿吃番茄同样吓的一声低呼。   只有梁景瑶的声音淡定,她爆喝道:“抓住它!”   匡当的声音响起,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到声音,大概打翻了洗脸盆。   时间似乎静止,声音又似乎被放大,大的能听到心跳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镜头被擦拭干净。   西红柿吃番茄不亏自己的职业,神色保持镇定,一只手抓住虫子,那虫子好像死了,软绵绵耷拉着。   弹幕也活了过来,没人再有心思欣赏美色。   “我他妈的快吓死了,以为异形来了。”   “这是蛔虫吗?”   “我小时候得过蛔虫,医生给开了种很甜的药,像糖豆,吃了后,拉出好多虫子,不过,没这么长.......”   “蛔虫都是从菊花里出来的吧。”   “我还是觉得是异形,先从人体里生长,吸取养分,等长大了——和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   “大师肯定知道,大师,别卖关子了,你倒是快说呀。”   梁景瑶幽幽叹口气:“你怎么把它拽断了。”   西红柿吃番茄面色大变,直播间数万人同样表情,陷入新的恐惧。   “断,断了吗?”   “另一边参差不齐,还真是。”   “窝草,那虫子得有多长啊,他手里的这些看着有半米多吧。”   “那么长的虫子在身体里,不敢想了。”   西红柿本来以为好了呢,他抬脚看看伤口,吓人归吓人,但始终没感觉到多疼,包括刚才用力拽的时候。   “我没想太多。”西红柿依旧保持着镇定,“大师,断了会怎么样?剩余的一半能想办法引出来吗?”   梁景瑶的语气活像讲鬼故事:“听说过蚯蚓吧,断体可再生,这个虫子比蚯蚓厉害数千倍,还很聪明,吃过一次亏,绝对不会吃第二次,同时,失去一部分身体,它产生了危机,会立刻加速产卵,等幼虫长大,会从鼻孔,嘴巴,眼睛,身体的任何部位钻出来。”   直播间:“.......”   毛骨悚然!   这就是异形啊!   西红柿吃番茄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忽然敬了个礼,表情庄重严肃:“请大师救命,我收入有限,但只要大师开口,我会想办法。”   一句话,成功把众人注意力再次引到他的身份。   “这个行业,工资好像真的不高。”   “老娘在此,大师,需要多少钱你说吧,我现在给你转账。”   梁景瑶忍不住笑了:“不是钱的事,你被人下蛊了,想要解除,必须先找到下蛊的人。”   这个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蛊,这就说的通了。   虽然对蛊不怎么了解,但好像就是些虫子啥的。   西红柿吃番茄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大师,能算出谁下的吗?”   梁景瑶面带微笑:“当然是被你伤害过的人。”   直播间:“.......”   “窝草,又是个渣男吗?”   “不会吧,老娘又要塌房了,还没半个小时呢,亏我还想捐款。”   “笑死我了,这反转,爱死这个直播间了。”   西红柿吃番茄英挺的眉毛皱起:“我伤害过谁?”   梁景瑶没耐心了,直播到现在好几个小时,快成连续剧了,再想想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又得很长时间,干脆直接爆喝道:“好了,别装了,你在想——知道了怎么回事,去医院做手术取出虫子。我告诉你,这蛊虫叫不死虫,寄生在血肉,即使手术取出成虫,过不了多久,无数幼虫长大,你依然难逃一死,想要除根,除了下蛊的人,只有火化炉。”   “你还想,感觉不对劲到现在,除了被火烧的感觉,从来没疼过——那是因为,你作为寄生体,蛊虫每天在所过之处分泌具有麻醉效果的液体,但等到完全成长,不会再顾忌你的感受,到时候,无数蛊虫穿破血肉而出,就像无数针在身体里游动,比千刀万剐还痛苦。”   直播间安静。   吓的。   梁景瑶一口气不停:“你以为我骗你,好,仔细听好,你家庭一般,父母都是农民,有个姐姐开餐厅,可惜,生意不咋好,因为你上大学时她打工养你,所以你非常感激,工作这些年,工资几乎全帮她填窟窿。”   “还不信是吧,认为我认识你,那说件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事——你现在欠网贷十二万,银行卡余额一千三百.......不对,早餐花了二十一块五,又买了盒烟,哦,中华,刚才又打赏一千,一千三减去二十一块五......”   如此足足过去一分多钟,直播间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等于228.5.”   真不知说什么好了,算卦奇准的大师竟然被不怎么复杂的算术难住。   “谢谢啊。”梁景瑶真心感谢,然后换成不耐烦的语气,“我要下播了,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想死我不拦着。”   西红柿吃番茄没害过人命,但犯下的错,比杀人还残忍。   他收入不高,却贪慕虚荣,喜欢运动鞋,喜欢名牌衣服,喜欢高档香烟。   另一方面,他又是有责任的。   再怎么困难从不和家里说,每个月发了工资,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全交给家里。   欲望一天天增长,可他即使再省吃俭用,每年最多能买一双鞋,他开始借网贷。   然后,进入死循环,每个月的利息都是他承受不住的数字。   他开始借同学的钱。   借的钱总归要还的,开源节流,先得开源。   职业决定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别的门路。   他发现了解决困境的门路。   英俊的长相,让他成为很多女性的追求对象,有次工作时,事发地的一个女孩对他一见钟情。   女孩长得一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当时有笔网贷到了还款时间,他平常很在意形象,这种事从不让别人知道,愁的睡不着时,女孩发信息来了。   或许压力太大了,怕还不上后网贷公司拨打同事家人电话,他向女孩倾诉,说自己的姐姐做生意一直赔钱,说父母养育自己。   女孩直接发起转账。   女孩坚持让他收下。   他收了。   再然后,女孩得知他喜欢鞋,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双喜欢很久却没钱买的,价值两千多。   他没忍住心动,收了,然后陷入新的苦恼。   他不喜欢女孩。   最后他决定早点说清楚。   女孩哭的很伤心,接受现实,他暂时没能力还钱,提出先打借条,等有钱了一定还。   女孩拒绝了,说你是我心里的英雄,遇到难处,帮忙应该的   钱也不多,加起来不到一万块。   欲壑一旦打开,便是深渊。   西红柿吃番茄发现了新大陆,开始来者不拒,前提对方得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他注意分寸,最多到拉手,骗钱不骗色,钱不要大金额,关系最多维持两个月。   他向女孩讲述自己的不容易,供养父母,帮助姐姐,讲述工作时遇到的危险,朋友圈专门分类,分享工作感受,归来时脏兮兮的疲惫笑脸。   女孩无不感动的稀里哗啦,送鞋,买各种吃的,硬塞给他零花钱。   两个月后以各种理由分手,大部分女孩和第一个女孩一样,伤心又心疼他,只有极少数在他的坚持下同意打欠条,但送的礼物坚决留下当做纪念。   一分钟时间到了。   梁景瑶放下茶杯:“想好了吗?”   有些真相不能戳破,他会和你急和你拚命,但真的面对死亡,一切又不那么重要了。   精神层面来说,西红柿吃番茄享受盛世年代独一份的待遇,看看直播间一开始的评论就知道了,除了死亡,真的没有第二种东西可以让他放弃这份荣耀。   西红柿吃番茄没有完全放弃,抬起头,维持笔挺的坐姿,只是语气带了点哀求:“大师,可以私聊吗?”   梁静瑶冷笑:“不可以,我的耐心有限,倒计时三秒,1.......”   西红柿吃番茄的头终于低了下去:“大师,我不知道是谁。”   具体谈过多少个,他自己真记不清了,只知道喜欢的鞋子基本都有了,足足一百多双!   怎么就被下蛊了呢?   他明明记得,每一个都处理好了。   “我只能确定大概范围,有三个,谁都有可能。”梁景瑶淡淡道,“看在你也算为社会做过不少好事的份上帮你一次,现在出门,第一个,对过的兄弟单位,知道是谁吧。”   弹幕区评论寥寥。   刚倒下一个民族英雄,接着又一个倒了,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梁景瑶选择的三个目标,有一个共同点,因为西红柿吃番茄,严重影响了之后的生活。   有些人的感情,是不能玩弄的。   隔壁第一位,是一名叫小玉的工作人员,她非常胖,天生的那种,怎么减也瘦不下来。她非常自卑,像只胆小的乌龟,只有无人时才敢轻轻探出头打量外面的世界。小学到大学几乎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男朋友。   一次因为工作,看到了西红柿吃番茄。   看了一眼又一眼,又一眼,她当然渴望爱情,比正常女孩更渴望。   可她也知道,这样优秀的男子,自己配不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主动走过来笑着说:“你好可爱。”   这句话,像一道阳光照进她的世界。   她鼓起勇气提出加微信的请求。   对方笑着点头。   小玉仍然不敢确定,或许对方只是单纯的看她可怜呢,当天晚上,犹豫很久,试探发了条信息。   然后,听到了个悲伤的故事。   太可怜了。   小玉被感动的眼泪汪汪,她要帮他,第二天正好是节日,她以祝贺节日的理由发了个红包,她当时担心极了,万一拒收怎么办呢?   会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   红包,收了。   小玉兴奋的差点没跳起来。   小玉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件那么幸福的事,帮他解决困难,让他买喜欢鞋——喜欢鞋的男生好帅!   幸福只持续了一个半月。   小玉还在爱着。   那是她的初恋,第一个心动的男人,甚至甘愿付出生命深爱的男人。   两家单位只有一路之隔。   她远远的看着,看着他工作,训练,看着他和同事打篮球,出去吃饭。   远远的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晚上的时候,小玉会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一句话一句话反覆回味,尽管早已背下来了。   这样一辈子,挺好的。   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来过自己的生命。   她从没有过复合的奢望。   当看到短信,她以为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呢。   “有空吗?我在你单位外面。”   小玉慌张站起来,打翻了杯子也不管,跑到门口暗自后悔,为什么今天没好好打扮下,至少洗个头也行呀,这段时间,她彻底放飞,又胖了。   落地窗外,那个身影,依旧那么笔挺,像一棵能顶天立地的树。   窗外,西红柿吃番茄看了眼胖胖的身影,低声确认道:“大师,我说明真相再道歉就行吗?”   梁景瑶严肃道:“对,我会注意观察,一旦看出什么立刻告诉你。”   西红柿吃番茄没太多压力。   交往的所有人里,小玉是最省心的一个,省心的分手都没用找借口,没哭没闹。   见人走出来,西红柿吃番茄主动上前,深深鞠躬:“对不起,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真豁出去似乎没想的那么难。   西红柿吃番茄保持深深鞠躬的姿势,一口气说完。   其实也没啥可说的,当时因为缺钱,一时找不到合适目标,正好碰到小玉。   他从没爱过。   没有回应,他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微微颤抖的胖脚。   西红柿吃番茄也不知道梁景瑶看的怎么样了,一直到感觉腰快断了,慢慢直起身,然后,重重挨了一巴掌,眼冒金香。   打他的那只手同样胖胖的,力气真大呀。   西红柿忽然有种解脱的快感,终于还了一笔情债,他看着跑远的笨拙背影,擦去嘴角血迹:“大师,是她吗?”   “不是,下一个。”梁景瑶暗叹口气,只能帮到这了,当幻想破灭真相在眼前,如果还走不出来真没办法了。   神救不了世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直播间众人不胜唏嘘,小玉最后那绝望眼神,仿佛穿透了屏幕。   “姑娘,好好的呀。”   “下次找男朋友一定睁大眼。”   “如果我是你,死也要减肥,活出个精彩来。”   虽然知道小玉看不到,但祝福,不需要看到。   下一个目标没在本市,出差了。   第三个,信息没回,西红柿吃番茄直接去对方家里,当开门刹那,数万人风中凌乱了。   开门的是个两鬓微微泛白的男子,但仔细看,年龄其实不大,只是太沧桑了,他看到西红柿吃番茄,瞬间暴怒,他的暴怒不像常见的男人那般钢硬,声音偏阴柔:“你来干什么,害我害的还不够吗?滚啊!”   直播间:“.......”   “第,第三个是个男的?”   “他男女通吃吗?”   “对方大他最少十多岁吧,这......”   “老娘不想活了,杀了我吧,一天塌房两次,现在眼也瞎了。”   “我做了什么孽,让我看到这样的画面。”   梁景瑶知道真相。   西红柿吃番茄当然不是弯的。   开门的中年男子是弯的,他从小就察觉自己的性倾向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和女孩玩,喜欢女孩的东西,见到帅气男生心跳会加快。   几十年前的时代,几乎没有不结婚的同志。   男子不想祸害无辜女人,他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倾向。   父母为此打过,骂过,甚至和他断绝关系。   他开始一个人生活。   三十岁的时候,母亲病重,他去见最后一面,母亲死死瞪着他,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变态。   这句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抑郁了。   好在父母生前工作待遇很好,去世后,家产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继承,不多也不少,有三套房子,存款二百多万。   后来房价飞涨,他卖掉了两套,这时,他已经拥有了接近千万身价。   一千万不多,但足够了,他没太多的物质追求,一生未婚,没有孩子,同样,也没有爱人,全世界只有他自己。   四十五岁这年,他渐渐走出阴霾,打算过好余生,开始学画画,学舞蹈,旅游,孤单,但不寂寞。   一直到遇见西红柿吃番茄。   同样因为执行任务,同样被那一身光环带来的安全感吸引。   男子比小玉更有数,他能看出来,西红柿绝对的直男。   两人完全没可能。   单身四十多年,见到西红柿那刻起,死寂多年的心忽然动了。   当然,他没有掰弯对方的想法,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结婚不祸害无辜女人,同样,不会祸害直男,不然以他目前的资产,包养个小鲜肉绰绰有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   他只是想欣赏,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小秘密。   西红柿什么都知道,知道有的男人喜欢男人,试探出对方身价后,疯狂心动,一千万啊!   没忍住,开始暧昧。   男子激动的恨不能跪地大哭,原身世界上真的有个人等着自己,听完故事后,同样感动的稀里哗啦。   他几乎付出了所有,毫无尊严,毫无底线的爱。   他是分手后,为数不多反应过来西红柿目的不纯的受害者之一。   然而已经晚了,几十年积淀的爱宛如滚滚熔浆,流出去再也回不来,他重新自闭,关在家里不出门,不人不鬼,接近两年多的时间才走出来。   生活可以没有希望,就怕给了希望,又狠狠推开。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超出所有人预料,包括梁景瑶。   西红柿吃番茄何等的要面子,他最怕面对男子,别的都好说,好歹是女的,一个男的,还比自己大那么多岁。   又不能走。   他抵在门上,低声快速忏悔道歉。   门忽然又开了。   男子似笑非笑:“原来道歉来了,送你的东西和钱,不用还,想让我原谅你也行,答应我一个要求。”   西红柿吃番茄意识到什么,往后躲了下,硬着头皮问:“什么要求?”   “不喜欢男的是吧,哈哈。”看到了他躲的这一下,男子表情疯狂,像哭又像笑,“我的要求很简单,陪我一晚上。”   西红柿吃番茄:“......”   直播间众人:“......”   “代入了一下,如果是我,我选择死,别骂啊,我没有看不上那哥们的意思,因为我钢铁直。”   “同钢铁直,可认真说,我还是选择活着——眼睛一闭.......反正总比被蛊虫折磨死好受吧。”   “好想人在现场!”   西红柿吃番茄转身跑了,跑到楼下无人角落,声音愤怒:“大,大师,是他下的蛊吗?”   梁景瑶沉默好一会:“应该是。”   西红柿吃番茄挺拔的脊背垮了,他瘫坐在地上,满脸恐惧和绝望:“必须,必须要取得他的原谅吗?”   “你自己选择吧。”梁景瑶语气温柔,特别的善解人意,“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直播,先挂了吧,事后我会和你联系。”   直播间众人恨不得活活打死她,为什么要挂?站门外听动静总行吧。   梁景瑶不仅挂断视频,还关了直播。   什么蛊虫,什么血肉里产卵,故意骗西红柿的。   虫子叫龙线虫,原产于非洲大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每年有三百多万人被感染,而我国,至今只在几十年前有过一次感染病例,医生不了解很正常。   治疗方法不难,药物驱虫,动手术。   西红柿有功德,职业原因,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为社会,为百姓做过很多事,他又是有罪的。   功过相抵,他并未受到报应,按照往生录记载,他又缺钱了,正寻找新的目标。   老天不管的,她来管。   梁景瑶忽然心中一动,快速打开往生录。   善于恶,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男子并未侵犯西红柿吃番茄,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下,然后,把他轰出家门。   而两个月后,西红柿死了。   死于见义勇为。   梁景瑶简直抓狂,西红柿这辈子本该活到七十六,还有五十多年呢,因为她的干涉,改变了人生轨迹。   梁景瑶狠狠拍了拍脸,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两个月。   麻烦不止一件。   因为西红柿的牺牲,梁景瑶心绪不宁,想不出其中发生了什么,这场救灾,他是要去的,为什么之前没事?   哪里改变了?   晚饭过后,还是出门遛弯。   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医学角度来说,蠕动肠胃有利于消化,有助于睡眠。   锦绣谷的夜色依旧美如画,泉水叮咚,英灵们奔跑、呼喊、射击,在只有他们看到的战火里重复执行最后的执念。   梁景瑶换了个方向,她感觉此刻的自己,承受不起再多一份的重量。   可又能去哪里。   那场战争,鲜血染红大半个山脉,黄土变成血泥,几十年过去,就像山崖石壁没有消失的弹痕,英灵们还在原地,等待着。   前面有个本地老头也在遛弯。   一个战士挣扎着从灌木丛里爬出来,鲜血蔓延了一地,他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老乡,老乡,请等一等。”   老头倒背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往前走。   他啥也看不到,听不到。   战士没有放弃,踉跄站起来,走了几步捂住胸膛慢慢倒下,他不甘心,死死盯着前方,一点点艰难的爬,直到无形的力量把他拽回刚才的灌木丛。   新的轮回开始。   他大口喘息,鲜血从胸口汩汩而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被烟尘熏得漆黑的脸上挂满笑容,慢慢从怀里掏出个拨浪鼓,轻轻擦拭掉上面的血迹。   鼓面,画的是一个留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女孩。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十二点上千字收益榜,为了有个好位置,今天只一更,同样,明天更新也要推后,晚上十一点准时双更。   推下预收,下本开《紧急拯救[快穿]》,感兴趣的亲们可以先收藏。   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那么渺小,然而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话一样,只要去做,便会有收获。   祖海心被调入新时空最新成立的紧急拯救部门,穿越各个小世界,面对各种天灾。   名门庶女——超级大地震。   名声败坏的过气小花——无敌海啸。   女知青——蝗虫过境。 第22章   梁景瑶没有走过去,知道了英灵的执念,暂时不能唤醒他。   英灵一遍遍擦拭拨浪鼓上的血迹,看着拨浪鼓面的可爱小女孩幸福微笑,他看向看了几十年的山路,目光从急切变成绝望。   梁景瑶轻轻叹声气,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开播。   有些事不能等。   接到通知最早进来的网友可高兴坏了。   “梁大师不是说休息几天吗,怎么开播了?”   “抽奖,抽奖,大师,立刻,马上开始。”   “大师大师,看热搜了吗?哈哈哈,吃瓜吃到停不下来。”   “今天出门听到喜鹊叫,我就琢磨着会有啥好事。”   “现在人数三百人整,去掉不算的,中奖概率百分之几,我要先去洗个手。”   “谁不算啊。”   两次神乎其神的直播,本来一些没想法的也打算来一卦,太准了,万一有啥不知道的事呢。   梁景瑶一句话把众人打入深渊:“今天不算卦,带大家看看风景。”   弹幕区一片哀嚎,谁要看风景呀,来这里,要么算命,要么听精彩的故事。   梁景瑶不是不算,是来不及,算卦太耽误时间了。   在线人数开始变少,虽然幅度不大,但今天的目的,需要人越多越好。   梁景瑶只好退一步,宣布新规则:“今天只算一卦吧,免费,从在线名单里随机抽取,时间不定。”   直播间众人勉强接受,一个也行啊,还是免费的,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梁景瑶刚写好公告,有人打赏了:一艘豪华轮船。   本来都以为有人不守规则,等看到名字,老粉们来兴趣了。   昨天的那位律师:心有正气。   心有正气主动发起视频请求,接通后,郑重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大师救了家母。”   梁景瑶坦然接受。   看过直播的老粉大概也能猜到,昨天的卦灵了吧,新粉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心有正气现在还心有余悸,他从不信鬼神,最近刚接了个类似的案子,客户被所谓的大师骗取上百万,无意看到梁景瑶直播间,抱着了解的心态留下。   事关母亲身体健康,反正家门口对过就是医院,没事最好,有病早治疗。   母亲比他积极多了,当听到大师算出来的,立刻出门。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肺癌早期。   幸亏发现的早,只有块很小的阴影。   癌症扩散速度何等恐怖,如果再晚一段时间,后果不敢设想。   他和父亲吓得要死,母亲却一脸兴奋,如果不是拦着,立刻出门去土地庙拜谢大师的救命之恩,顺便,嗯,好好算一卦,算他的婚事。   心有正气觉得,后面才是重点。   梁景瑶问更关心的:“红英阿姨那边怎么样了?”   “目前还算顺利,被害者以及亲属主动放弃追究责任,加上事出有因以及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拘留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红英阿姨的状态不怎么好。”牵扯到本职工作,心有正气表情非常严肃,“当地妇联已经介入,她本人经过劝说,同意我提供法律援助,有什么最新进展,法律允许内的,我会及时告诉大家。”   直播间纷纷松口气,感谢心有正气。   两场直播,最让他们牵挂的,就是王红英。   她没有工作,甚至等于没有父母孩子,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有正气在一片好人有好报的弹幕中挂断视频。   梁景瑶随后也出门,把手机支架固定到电动车前方:“锦绣谷位于宁山山脉,上个世纪,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被写入世界战争史的战役,考考大家,有了解的吗?”   “画风转变的好奇怪,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梁大师的直播间吗?”   “大师今天不算卦,改做导游了。”   “风景好漂亮呀。”   “答对有没有奖?比如,获得买生发水的内部名额,算卦也行。”   “宁山战役吗?历史课本有,不过毕业太久,记不清楚了。”   “我大概知道点,好像挺惨烈的,最终我军获胜。”   就像被遗忘的英灵,半个多世纪过去,盛世多年,物欲横流,很多人只有模糊的印象。   “那场战役,长达半个多月,倭寇出动四千余人,他们有飞机、大炮、坦克,而我军,□□都没多少,主要武器是大刀。”梁景瑶看向郁郁葱葱如画的起伏山脉,“白天,飞机大炮轰炸,晚上,用火烧.......”   战争的惨烈,不是几句话就能总结。   身为土地神,梁景瑶知晓辖区内每一个生灵,每一寸土地。   拐了几个弯后,梁景瑶忽然停下来,走向路边的山崖。   那山崖不高,山顶活像锯齿,中间塌了一大片,向阳的一面,大概因为环境不合适,没有山里常见的爬藤,光秃秃的。   镜头对准山崖。   如果不是见识过梁景瑶的神奇,很多人应该已经离开房间了,爱国知识的确重要,但这是直播啊,现在更好了,跑路边没啥看头的山崖,是内急吗?   啊呸,不能这样说大师。   此刻房间人数早过了五万,得益于运动员的流量,数字以秒表般的速度增长。   几万人,几乎涵盖各行各业了。   有人打赏礼物获得评论置顶的特权。   梁景瑶立刻翻开往生录,当看到对方职业,试探请求视频连接。   对方是个很精神的平头男生,秒接后死死盯着屏幕:“主播主播,麻烦镜头再靠近一点,对准山壁上的小孔。”   梁景瑶正愁怎么说呢,引导道:“哦,这是什么?”   本来没人多想。   几十年过去风吹日晒,弹孔更像是自然风化。   平头男生这么一说,弹幕区瞬间安静不少,注意力转到山崖上。   大大小小的孔,太多了,密密麻麻,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像马蜂窝。   梁景瑶把猜想变成确定,她轻轻拨开其中一个孔周围松动的泥土,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什么东西。   平头男生低呼:“子弹!”   的确是子弹。   那子弹,依旧沉甸甸的,岁月不曾改变它的重量。   梁景瑶随手仍在地上,又拨开一个孔,又是同样的一颗子弹,接着,又一颗。   几分钟的功夫,地上多了二十多颗锈迹斑斑的子弹。   像一排小小的,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像直播间众人慢慢沉重的心情。   嘻嘻哈哈的弹幕变少。   “致敬先烈!”   “致敬先烈!”   “致敬先烈。”   平头男生缓缓抬起手臂,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数十年的时空,遥遥敬了个军礼。   梁景瑶退后几步,整个山崖进入视频。   一排排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弹孔,侧面很多不规则的豁口,那是炸弹炸出来的。   几十年前的这条路,是倭寇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佳的防守之地。   我军早早登上山崖,占据至高优势。   倭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刻展开反击,大炮,飞机,机关枪,大地颤动,山崖上空硝烟弥漫,乱石横飞,最终,气急败坏的倭寇派出轰炸机......   山都被炸成了只剩小小一块,更何况血肉之躯。   一场被命名的战役,有无数小小的战役,有被记入史册的英雄,更有被遗忘的无名英雄。   镜头对准山崖下。   战争的痕迹还在,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凌乱散落,保持当时被炸飞的模样,旁边一棵古柏,树干有好几个圆形疤痕——子弹在它的心里。   镜头再一转,出现截白色发黄的物体,无数人低低惊呼一声。   如果平常看到,大概不会多想。   但战争近的就在眼前,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梁景瑶蹲下,捏住深深扎进白骨上的炮弹残片,根本不用用力,白骨被风化的比土硬不了多少。   炮弹残片也是锈迹斑斑,但不像子弹,扎进骨头里的部分,是黑色的。   平头男生声音微微哽咽:“是血——敌人的铁,我们英雄的血。”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画面,炮弹拖着长长火焰呼啸而至,大地颤抖,数千滚烫的铁片横飞,其中一片,飞进不知名英雄的胳膊,鲜血蔓延,就这样几十年,骨头风化,它被沁成了黑色。   梁景瑶也不知道残骸主人是谁,或许被战友救了,留下半条胳膊,也可能像昨晚那位牵挂女儿的英灵,长眠于大山的某个角落。   梁景瑶放下手机,捧起把黄土,轻轻洒落,那黄土,只有表面一层薄薄的黄色。   下面是黑色的,黑的浓烈。   血液的颜色。   平头男生眼里有了泪,抬起胳膊,敬礼。   不止他一个人。   一名白发苍苍、已过耄耋之年的老兵浑身战栗,老泪模糊了双眼,他吃力抬起手臂,对着山崖,对着那截白骨,对着早已远去的战友,缓缓敬礼。   他是这场战役的幸存者。   作者有话说:   千字收益榜位置不太好,为了不继续掉,先更新一小章,晚上12点准时二更。   另:再求下预收。   《紧急拯救[快穿]》,感兴趣的亲们可以先收藏。   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那么渺小,然而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话一样,只要去做,便会有收获。   祖海心被调入新时空最新成立的紧急拯救部门,穿越各个小世界,面对各种天灾。   名门庶女——超级大地震。   名声败坏的过气小花——无敌海啸。   女知青——蝗虫过境。 第23章   一抔黄土祭英烈,大山处处埋忠骨。   此刻房间在线人数接近十万,弹幕却冷冷清清,这次,他们不再是为了算命,或者看热闹,为了那半截遗忘山崖数十年的无名白骨,为那场战役的无数先烈。   梁景瑶拜了几拜。   凡人也好,神仙也罢,英雄永远是英雄。   弹幕慢慢多了起来,众人几乎同一个疑问。   看这个样子,残骸绝对不止一块,几十年了,为什么没人管?   平头男生是某军校的研究生,他接过话,低声道:“我可以解释。”   这场被记录世界战争史的战役,就像梁景瑶说的,打了足足十多天,黑国为了彻底拿下省府,从而占领整个北方,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   白天飞机大炮,晚上放火烧山。   盛世的人想像不出真正的尸横遍野是什么样子,我方军人,来不及逃跑的百姓,牲畜,还有倭寇。   也不知道什么叫血肉模糊。   尸体无人处理,因为战争还未结束,炮弹一番番轰炸,子弹一番番扫射。   那个时代没有DNA。   尸首完整的还好,那些被反覆不知道炸了多少次,被火烧的,至亲的人都未必认的出,更何况,至亲可能也不在了。   那个时代也没有数据库。   所有战士的资料都是手写。   资料毁于战火。   那个时代也没有手机等通讯工具,很多战士只认识所在的排、连,或者老乡,还有重要的一点,距离新国家的到来还有整整十三年。   战火还有十三年结束。   我军撤离,继续为守卫领土而战,百姓重整家园。   十三年后,没被人发现的尸首早成了白骨,更不知道是谁了。   平头男生说中了梁景瑶目前所要面临的难题。   她可以用土地神身份精确寻找到每一个英灵,然后呢?   怎么确定他们的身份,怎么正名?   不是算一卦所能解决的,需要证据。   几十年过去,幸存者寥寥无几,即使在,接近百岁的老人,能保存多少记忆很难说。   景区开发在即,未搜集到有力的证据前,她需要一个引起政府重视,全社会关注的点。   这个点,就在今天所要去的地方。   ————   石庙村以前有座庙,很大,据说打仗的时候被倭寇的炮弹给炸成了废墟,如今只留了一个巨大的青石石碾。   现在社会啥机器没有,别说加工面粉了,馒头都买现成的,石碾早没人用了,成了孩子玩耍的工具。   陆奶奶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旧电影里的那种藏蓝色开襟大褂,给乞丐,乞丐都嫌弃,但洗的干干净净。她身体干瘪佝偻,脑袋像颗没了水分的干枣,牙没几颗了,一笑,露出同样干瘪的牙床。   但是,她的笑,纯真的像个孩子。   陆奶奶看着围着石碾转圈奔跑的小孩,黝黑的老脸满是兴奋,最近村里多了很多小孩,据说放什么暑假,她还小,没到上学的年纪,不知道暑假是什么。   难得有那么多小伙伴。   陆奶奶鼓起勇气,按照爹爹教的,揪着衣角走上前礼貌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小孩们打量她几眼,其中一个大喊:“不行,你太老了,万一摔倒碰瓷怎么办?”   陆奶奶不懂什么是碰瓷,碰掉瓷器吗?瓷器很贵的,爸爸说等她结婚的时候买俩大花瓶当嫁妆。   她听懂了前面的话。   陆奶奶努力挺胸:“我不老,我今年才五岁。”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啊,什么,你才五岁吗?为什么看着有八十岁了?”   八十?   陆奶奶数手指,数到十个没有了,只好放弃,她只有十个手指,八十个是多少呀,太多了。   陆奶奶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站在一边,爹爹说过,如果她在家好好听话,回来的时候给她买拨浪鼓。   一想到这个,顿时又开心起来。   拨浪鼓呢,很远很远的省城的大商店才有卖,村里的小孩都没有,到时候,一定很羡慕她。   可是,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陆奶奶努力想了一会,想不起来,七天,十天?   再多她就不会算了。   盛夏,即使山里也不凉快,一群孩子很快跑的满头大汗,刚才说话的那个转转眼珠,走过来奶声奶气哀求道:“奶奶,我渴了,能给我买个冰激凌吗?”   其他孩子听到,纷纷喊着也要吃。   陆奶奶不知道什么是冰激凌。   那么多小伙伴围着她,她很开心,爹爹还说过,好孩子要分享。   陆奶奶捏捏兜里的硬币,然后茫然了:“去,去哪里买?”   听她同意了,孩子们兴奋的欢呼,拉住她衣袖往前走:“村口商店就有卖的。”   村口商店?   村口有商店吗?   陆奶奶更茫然了,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昨天晚上开的?   有可能,趁她睡着的时候,难怪不知道。   商店好大啊,好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还特别凉快,一进门凉飕飕的,好像到了秋天,这是为什么呢?   陆奶奶好奇极了,东看看,西望望。   她没注意,小伙伴打开冰柜,找到喜欢的口味撕开包装,一边大口吃,一边蹦蹦跳跳往外走。   商店老板大概四十左右,赶紧站起来:“哎哎,你们谁付钱呀。”   孩子们一起指陆奶奶:“奶奶付。”   商店老板顿时拉下脸,骂了声晦气。   陆奶奶听明白了,从兜里掏出唯一的硬币,怯生生递过去:“叔叔,给你钱。”   这个叔叔很胖,应该是地主,难怪能开这么大的商店。   商店老板没接,转身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摁了几下,放到耳边大喊:“陆玉山,来给你妈结账。”   陆奶奶惊讶睁大眼。   黑乎乎的东西竟然会说话!   法宝吗?   黑乎乎东西和店老板吵了起来,一个说你干嘛要卖给她东西,一个说你那么有钱,我哪里知道你亲妈连个冰激凌的钱都没有,最后好像商店老板赢了,说你要不来,我就把你妈扣这里,然后打电话报警。   陆奶奶有点害怕。   她好像有点明白,自己的钱不够。   过去了好一会,外面冲进来个胖胖的妇女,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不耐烦向商店老板说道:“多少钱?给你说好啊,只这一次,想赚钱也得看看人吧,我婆婆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不是不给她钱,给的钱都给人骗了懂吧,她分不清好歹的。”   两人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商店老板翻个白眼:“总共三百一十六。”   胖胖的妇女宛如杀猪般大叫:“多少?你抢钱啊,她还买啥了?”   商店老板递给她一张小小的纸:“自己看。”   胖胖妇女看了眼,忽然走到陆奶奶身边狠狠一跺脚:“婆婆呀,你能不能让我和玉山多活几年,能不能少添点乱,买的全是雪糕刺客,你可真行。”   陆奶奶吓坏了,对方表情太可怕了,像要吃小孩似的,她缩成一团:“你,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呀,我爹可厉害了,会打枪,他去打坏人了,你要敢欺负我,我爹回来肯定会揍你的,你打不过他。”   胖胖妇女不屑笑了笑:“你爹死几十年了,还回来,咋回来?变成鬼吗?”   陆奶奶立刻哇地声哭出来:“你胡说,我爹才没有死,过几天就回来了。”   胖胖的妇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陆婶,快回家吧,你这么一直哭,乡亲们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陆奶奶宛如看到了救星,泪眼婆娑抬起头:“叔叔,我爹爹没死,是不是?”   商店老板叹口气:“没死,活的好着呢,一定会回来的。”   陆奶奶立刻高兴了。   就说那个胖胖的大娘一定骗人的。   陆奶奶吃力站起身,捶了捶腰,慢腾腾外家里走,然后,眼睛忽然一亮。   路边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花啊,红的,紫的。   一口气摘了好多。   再往前走,她又发现了好东西,一堆干枯的树枝!   太好了,不用去山里砍柴了。   陆奶奶吃力抱起树枝,心里非常高兴,她现在会烧水,会做饭,爹爹回来一定会夸她的。   直播间众人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一个又矮又瘦,估计比孩子重不了多少的老太太抱着一捆树枝,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我的天呀,这是要拿去做饭用吗?农村不是早普及液化气了吗?”   “老人家太可怜了,这么一把年纪,没别的亲人?”   “梁大师,上去帮一把吧,想了我的奶奶,难受。”   梁景瑶已经走了上去。   陆奶奶发觉怀里一松,吃力抬头,感觉对方又好看又温柔,比刚才那个强十倍——十,是她知道的最大数字了。   陆奶奶甜甜微笑:“谢谢姐姐。”   直播间众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姐姐?老太太精神有问题?”   “应该是老年痴呆吧。”   “和我婆婆一样,老年痴呆,哎,如果身边有人,算幸福吧,啥也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像个孩子般无忧无虑。”   陆奶奶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大姐姐帮她抱柴火,她得做点什么,她努力回忆爹爹怎么招呼客人:“大姐姐,去家里喝口水吧。”   梁景瑶点点头:“好。”   第一次独自招呼客人,陆奶奶真的高兴坏了,吃力做出欢呼蹦跶的动作,走在前面带路。   上个世纪的房子,泥胚的,破破烂烂,但就像陆奶奶身上的破败衣服,清扫的干干净净,还养着几只鸡。   陆奶奶跑到水桶前,没忍住,掏出刚摘的野花,一朵朵插到头上,好漂亮啊,爸爸就喜欢看她带花。   梁景瑶静静站在一边看,等她美完了,温和道:“奶奶,家里就你自己吗?”   “我不叫奶奶,我叫小花。”陆奶奶非常奇怪为啥要喊她奶奶,不过大人的事不敢多问,解释完,她找到水壶,吃力灌满,准备烧水。   泥土垒的锅灶。   一切仿佛上个世纪。   捡来的树枝有点长,陆奶奶力气小,掰不断,她不好意思麻烦大姐姐,人家是客人呢。   陆奶奶想了想,跑去爹爹屋里,从床下拿出把长刀。   爸爸一直把刀藏起来,说太锋利,怕划破她的手,可是她知道藏在哪里。   陆奶奶得意极了。   爸爸的刀非常锋利,好像没怎么用力,树枝断成了两截。   陆奶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客气道:“大姐姐,你先坐会,水很快烧好。”   梁景瑶没阻拦,等她走进灶房,拿起长长的刀若有所思。   直播间人数破二十万了,有两场直播打出来的名气,当然还有游泳运动员今天的热搜。   二十万人,基本涵盖社会所有的职业,掌握的知识足够延续人类文明了。   忽然有人打赏礼物,获得评论置顶的资格:“主播,能不能把刀放近点。”   往生录并非纪录所有的东西,比如这把看起来像是东洋风格的长刀。   但记录了小花父亲的英勇事迹。   梁景瑶意识到什么。   刀大约一米左右,刀身微微弯曲,几十年过去,依然银光闪烁,刀柄裹了层白色的半透明状东西,上面有天然的细密珠粒,刀柄两侧挂了条编制精致的丝带,年头太久,看不出什么颜色来了。   梁景瑶对文物没啥研究,但她能感受到凡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比如,刀身上的杀气!   刀本无灵,杀气,只能来自无数人的鲜血。   刚打赏的那位粉丝不知为啥忽然激动,声音抖的都带颤音了:“主,主播,再近点,停——别动。”   梁景瑶看到了。   确切说,刀柄下面的位置,刻了两朵栩栩如生的花,看形状,应该是樱花,花朵两侧,有文字——黑国文字。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双更,每晚九点固定一章,另一章时间不定。   推荐基友盛世清歌的古穿文《继母她有两副面孔》   前世造孽,今生穿越。   温明蕴一直把这句话奉为至理名言,但人生就是如此操蛋,很不幸她胎穿了,随时面临夭折。   好不容易苟到豆蔻年华,她开始议亲。   这个盲婚哑嫁的年代,渣男遍地走,卖妻求荣更是比比皆是。   为了耳根清净,温家三小姐从此缠绵病榻,时不时还要咳血,议亲之人烟消云散。   可惜她没等来孤独终老的好日子,被古板固执亲爹镇压,以死相逼。   两口棺材陈列府中,要带她一起走。   温明蕴无法,只得开始寻找良人。   挑来挑去,最终挑中了个带着拖油瓶的鳏夫,年纪不算小,古人活个三十多差不多,应该很快就能熬死了。   还有个儿子,都不用她自己生,也没人能骂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家有万贯家财,手中的权柄也不小,要不换个富贵窝继续苟命? 第24章   黑国文字起源于华夏,即使不懂黑国文字的人才能认出来:柳生。   直播间里有不少从事文物相关工作或者懂点的,纷纷发表看法。   “柳生家族,黑国国有名的家族。”   “标准的黑国风格军刀,刀型看起来应该是52式。”   “有一定的文化价值,但不大,凶器嘛,不知道染了多少我国人的鲜血,一般只在博物馆见,私人收藏的很少。”   “国内有很多,钢铁不像瓷器等,放个几百年都不会坏,当年战争时期,据说最受欢迎的战利品就是东洋军刀了。”   “......”   打赏的那位没说话,始终眯着眼沉浸式观察,他似乎确定了什么,激动地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果然!”   他太激动,忘记了力度,拍的自己龇牙咧嘴。   懂行的明白怎么回事,大概都有类似遭遇,赶紧追问:“老哥,怎么讲?难道这军刀有别的说法?”   “黑国国军刀文化其实很悠久,别看小小的弹丸之国,规矩很多了,转变时期强大之前,只有皇室成员,大藩以及警察才能佩戴,在那时候,军刀相当于身份的象征,直到战争时期才放开,并迅速盛行。”打赏者忘记这是人间的直播间,侃侃而谈道,“黑国的观念里,武士道精神是不可侵犯的,是神圣的,军官佩戴军刀,不仅象征至高无上的指挥权,同时向敌人展示所谓的伟大武士道精神。”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正色道:“诸位可听说过军刀楼风水之战?”   直播间众人不知道“诸位”知道不知道,但他们是不知道,立刻占领弹幕。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重要的事说三遍。”   “快说,最爱听这种神神叨叨的故事了。”   “大师的房间真是.......太精彩了,幸好没走,先是化身导游带着看风景,接着一番爱国教育,哭的我稀里哗啦,现在........我说太多了,赶紧讲吧,别逼我动手求你。”   “军刀楼风水?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想起来了,是发生在金三角那的吗?”   打赏者当然分不清都是谁发的评论,看见如此多的弹幕,喝口水润了下嗓子,伸出三根手指神秘道:“金三角,顾名思义,三个国家的交界。”   几乎都知道。   三个国家早先交战不断,各自元气大伤,交界处因为常年战乱,基本荒无人烟。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地理优势渐渐展示出来,三面环海,交通极其发达,又无人管理,渐渐变成世界各大家族的地盘。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柳生家族也盯上了这里,他们看上了当时最好的一块地皮,然而,西方某个古老家族也看中了。   古老家族势在必得,经过一番竞争艰难拿下。   当时全世界兴起一股摩天大楼风,既然未来的重心在这,古老家族决定,建一幢顶尖的大楼,向全世界展示家族的势力。   一九九六年批准,经过一次次选拔筛选,造型改了又改,终于定案,九九年,新世纪到来之前,竣工迎接全世界的商业伙伴。   建筑高度八十八米,寓意吉祥。   但失败的柳生家族哪里甘心,如果不做点什么,以后怎么立足?   柳生家族买下距离不远,位置稍微差些的地皮,也要建高楼。   此时,古老家族那边已经封顶,主体已成,不可能再改变。   柳生家族就抓住了这点,要建的办公楼,九十九层,数字刚好压制,又有道家玄生万物,九权九归一的寓意。   如果建成,气势上将被压制,更重要一点,外观形状和设计如果具有冲击力和破坏力,那将成为非常可怕的形煞。   想想黑国人一贯的阴狠风格,几乎板上钉钉的事。   一场看不见的风水大战就此拉开。   古老家族请来国内最顶尖的风水大师,商议如何抵抗柳生家族的阴谋。   主体改变不可能的,而柳生的大楼至今不知道什么形状,如果等出来再抵抗,晚了不说,还麻烦,总不能重新动工吧。   最终,一群风水大师想到了破局——主动防御!   古老家族雕塑位于江边,形似宝塔,宝塔,古老的东方传统风水建筑,镇压邪气聚八方财气,但只镇压还不够,塔顶用铝合金将宝塔盖住,然后加了点东西。   很像古东方的狼牙棒设计。   狼牙棒,武器中最霸气,头长尖角,浑身都是刺,软硬不吃,气势可谓咄咄逼人。   当时看起来效果不错,先发制人,管你什么局什么煞,宝塔加狼牙棒,一镇一攻,保证有来无回。   然而还是低估了柳生家族的狠毒。   柳生家族立刻改变原有设计方案,剑走偏锋。   狼牙棒原本叫殳,算得上兵器的祖宗,武士刀不过数百年历史,还是从华夏学来的,一把不是对手,那么,两把呢?再加上至刚至阳之气呢?   柳生家族大楼形状活像两把穿破大地的武士刀,刀锋直指古老家族的高塔,寓意——斩龙破塔!   同时,外墙全部玻璃,吸取了太阳之光,两把军刀被照亮,杀气腾腾。   不仅打破狼牙棒刀枪不入的煞,还力压一头。   有这些还不算,柳生家族同样请了高人,楼顶建了个直径五十米的天洞,与不远处的明珠塔上的明珠遥相呼应,一阴一阳,一虚一实,倭寇对此的说法是,灵感来自古书说的天圆地方。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一位偶尔路过的风水大师,他立刻面见古老家族负责人,言明其中之严重。   所谓的天圆地方不过是借口,天洞更像黑国国旗,不是宝塔所能抵抗的。   如果建成,就会像一个黑洞般,源源不断吸取宝塔汇聚的财气,所以,斩了气脉,破了家族的整个运势。   各路风水大师再次汇聚,可是,已经没办法了。   高楼已经竣工。   消息传出后,古老家族族人气的半死,柳生太歹毒了,竟然背地里玩阴的。   直播间众人听的悠然神往又大怒,柳生家族真是贼心不死,肚子里坏头了,远的不说,就说核污水排泄事件,那是人做的事吗?   风水毕竟属于玄之又玄的东西,并未被全面认可,柳生家族出了钱,有权利决定建筑风格,当地组织不可能出面赶走,要一视同仁。   打赏者到这里忽然一顿,低声道:“我认识的一个前辈参与了这场风水大战,他告诉我一个秘密,柳生家族生怕军刀煞气斩不断财脉,特意请了把国王亲赐的武士刀放于楼顶坐镇。”   直播间差点炸了。   黑国再小也是国,国王再怎么着也是国王。   国王,那贵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一部分人率先反应过来。   莫非梁大师手里拿的就是那把国王亲赐的刀?   打赏者没回答,继续刚才的风水大战。   古老家族发动一切人脉,给当地组织施加层层压力,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把楼拆了重建吧。   抛开风水,如果建成的话,两把武士刀托起一面红日,活像柳生家族的家徽,还是接近四百米的高空。   最后,以形状影响两个家族友谊,不利于和平发展的理由,迫使柳生家族改变楼顶建筑结构。   改成呆板的瓶口形。   如此风水破了一半,夺不了珠了,但还不够,前者怎么办?   随后古老家族的盟友,紧挨着也建了幢高楼,完美化解。   第三幢层数依旧吉利,一百一十八层,比柳生家族的高了足足十八层,寓意:小东西,十八层地狱等着你呢。   外形直接用了大招,螺旋上升状,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同时双玻璃墙像两个刀鞘。   再凶狠的刀,也得坏坏入鞘。   自此,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水大战终于结束。   话题重新回到梁景瑶手中的武士刀。   打赏者表情变得郑重:“很多人有个误区,分不清军刀和武士刀,两者其实区别很大,战争时期,黑国放开军刀使用制度,战败后,盟军大量没收,目前我们能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军刀。”   “军人用的刀叫军刀,武士用的叫武士刀,武士不会当兵。”   “我可以确定,这是把武士刀。”   打赏者顿了顿,似乎在酝酿什么:“刚才很多同行看出来了,此刀来自柳生家族,那么,我提醒下,柳生家族的另一个族徽是什么。”   不懂行的还好说,懂的其中道理的,差点没跳起来。   对哦,为什么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柳生家族族徽:两把交叉的刀。   众同行顿时明白打赏者为啥那么激动,因为他们也激动了。   这把武士剑出自柳生家族,却没有柳生的族徽,而是两朵樱花。   打赏者低低道:“麻烦梁大师看看樱花图案,边缘是否有淡淡的金色。”   梁景瑶本以为,武士刀是小花父亲上阵杀敌的战利品,没想到大有来历,拿起细细观察一番,点点头。   已经很淡很淡了,只残留了那么几丝。   能使用金色樱花的,只有一个地方——皇室。   黑国阶级制度分明,天皇至高无上,绝对没人敢仿制,也就说,金色樱花加柳生家族,等于,这把武士刀,是国王赐给柳生家族的。   直播间爆炸了。   好刺激呀。   打赏者似乎知道大家的关心点,看了眼弹幕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大战的那一把,但看过有关资料,国王赐刀,属于至高无上的荣耀,可以理解为我国的尚方宝剑,好像,好像只赐过那么几次。”   到了最精彩部分,没后续了。   他知道的就这些。   直播间众人抓肝挠肺,一片狼嚎。   “有没有更厉害的专家呀。”   “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必须等到结果,梁大师,你可别下播。”   “大师先去问问小花奶奶吧,看她知不知道怎么来的。”   “没用的,老年痴呆啥也不记得,活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亲人都不记得了,哪能知道什么刀啊。”   “万一呢,大师,去问问吧,孩子等的着急。”   “我忽然想到个事,别管是不是一把刀,倭寇国王赐予的刀,应该值点钱吧,如果卖掉,那岂不是可以改变小花奶奶的生活?”   这句话立刻成为热点。   目前小花奶奶的家庭状况还不清楚,但看样子好不到哪里去。   打赏者不确定道:“目前没有类似军刀拍卖的纪录——价值吧,不好说,国人肯定不会买,倭寇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直播间更热闹了。   专家喜欢不把话说满,但可以分析可以想像啊。   不过当务之急,得先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又有人打赏了,没办法,十多万人,想说话让大师看到,只能用打赏后的置顶特权。   打赏人姓名:国博小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看名字就知道对方啥来历了。   直播间众人一片欢呼,不比刚才那位,如果真的来自国家博物馆,那等于专家中的专家了。   很多人迫不及待点进他主页,给惊了下,打着官方认证的标识,粉丝接近一百万,比梁大师还多,是个小网红呢。   官博小张一点都不小,三十多,估计在行业里算小的吧,他人在野外,身后很多人走来走去,似乎是考古现场。   “大家别对我抱那么大希望,倭寇军刀属于冷门,我懂的不多。”国博小张大概没少直播,面对镜头非常自然,他指指身后的大坑,“唯一懂的专家正在工作,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梁大师,你暂时不下播吧。”   梁景瑶应该会待到晚上。   国博小张点点头,忽然提了个要求:“梁大师,可以互关吗?”   互关之后私信会置顶。   俩人如今粉丝都不少,每天大量私信,不互关,很容易忽略。   互关后,国博小张立刻发了条私信:“梁大师,过几天可能会找您帮点忙。”   梁景瑶想了下,没拒绝也没同意:“到时候看吧,不一定能帮上。”   国博自然少不了考古,对于普通人来说,玄学可能属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考古,经常和坟墓打交道,遇到点什么事不稀奇。   对方应该一直看自己的直播。   算卦风水不分家。   但梁景瑶是土地神呀,鬼魂僵尸啥的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   直播间人数几乎没少,半个小时而已,等的起。   小花已经烧好了水,跑到鸡窝前和一只黑花母鸡打起了商量:“小黑,借我只鸡蛋好不好?家里来客人了。”   黑花母鸡晃晃脑袋:“咕咕,咕咕。”   “不行啊,你太小气了。”小花语重心长道,“爹爹说过,家里来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   黑花母鸡:“咕咕,咕咕。”   小花叹口气,忽然指着鸡窝惊叫:“哎呀,不好,黄鼠狼来了,要偷你的鸡蛋!”   黑花母鸡下意识转头,趁这个机会,小花伸出长满老人斑的手,慢慢从它肚子下摸出颗热乎乎的鸡蛋。   然后,高兴的哈哈大笑,差点撞上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看的想笑又想哭。   人到古稀活成了个孩子,忘记生活万半烦恼,真好,可是,她只有她自己。   小花跑到屋里,拿出个豁口的粗瓷碗,把鸡蛋打到里面,倒上开水后紧张地用筷子使劲搅拌。   梁景瑶也跟了进来。   屋内的环境让直播间众人眼睛发酸。   太简陋了。   即使打扫的干干净净。   泥胚的屋子,只有后面有个小小的窗户,光线昏暗,屋子是客厅也是睡觉的地方。   小花的床在墙角,老式木头的,不知道多少年了,黝黑。   床下露出半个尿盆,土烧的那种,唯一带有现代气息的东西,是个破了好几个洞的蚊帐。   一片唏嘘声中,那位认出武士刀的又打赏了。   他又发现了新东西。   小花床头的桌子。   桌子形状奇特,半圆形,靠墙的那边是直的,三条腿,中间有三个小小的弧形抽屉,抽屉上的黄铜鼻环泛着层明亮又润的光泽。   梁景瑶这次没同意视频请求。   她来这是为了给小花爸爸正名,不是寻宝的。   小花做铱嬅好了鸡蛋水,想了想,打开旁边的玻璃瓶,往鸡蛋水里倒了些白糖,然后,小心翼翼端起来:“大姐姐,喝完鸡蛋水吧。”   她太老了,水放的有点多,走路一摇晃,黝黑手指沾到了鸡蛋水里。   梁景瑶赶紧上前一步接过。   小花疼的又是吹手指头又是捏耳朵。   这是爹爹教她的,不小心烫到手,摸摸耳朵就立刻不怎么疼了。   梁景瑶喝了口,温和道:“小花,刚才的刀是谁的?”   小花搬了两个小板凳,先给客人,再给自己,她刚坐下,听到这话立刻吃力站起来。   她老了,起的太急,差点没摔倒,让直播间众人惊呼一声。   小花扶住墙,艰难迈过门槛,她眼也花了,眯了好一会才从地上找到爹爹的刀,她拿起后抱在怀里,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姐姐,爹爹待会万一回来,不要告诉他我拿刀了好吗?”   见梁景瑶点头,她开心地笑了。   走到东屋门口,不好意思道:“爹爹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屋子。”   此刻,弹幕几乎同一个问题!   恨不能替梁景瑶说话。   等小花出来仔细关上房门,梁景瑶没按照直播间众人的思路问:“小花,你家人呢?”   小花眼里立刻有了泪花:“娘死了,爹爹去打仗了。”   弹幕快的得暂停才能看清。   “我一开始就这么想的!”   “小花的父亲原来真的是军人,那答案很明显了,武士刀是打仗时候的战利品。”   “可那个专家说,武士不参军。”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不能参军,可以随军啊,你没看过抗日电视剧吗?”   “对得上了,小花奶奶的父亲如果还在世,应该快一百岁了吧,正好赶上那年的战役。”   “可怜的小花奶奶,一直在等爹爹回来,这样也好。”   一路走来,亲眼看到了无名英烈白骨,看到了山岩马蜂窝般的弹孔,再看看小花的处境,渐渐有人明白过来。   小花爹爹自然不在了,应该长眠在了某个无人角落。   我国对待军人,对待英烈,可谓全世界最尊重的,有专门的英雄烈士保护法。   小花作为英烈后代,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柔声道:“小花不哭,告诉姐姐,爹爹叫什么名字?”   小花茫然揉揉眼:“就叫爹爹呀。”   梁景瑶换了个问法:“别人喊他什么?”   小花反应有点慢,想了好一会,乐了:“狗蛋,别人叫爹爹狗蛋,哈哈哈,难听死了。”   她都快忘记了。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她当然知道小花的爹爹叫什么,知道一切,可是,不像算卦,当事人可以证明算的准不准。   小花爹爹不在了,直播间众人或许相信她说的话,有关部门呢?   得有看得到的人证,物证。   武士刀算一个。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俩包子走进来,见院里没人,大喊道:“婶,在家吗?我刚蒸好了包子,快来吃。”   小花探出头,怯生生道:“婶,你找谁?”   她不认识。   不过对方虽然不如大姐姐漂亮,但好像也很和善。   “哎,又不认识我了。”中年妇女看到了梁景瑶,愣了下,“你是?”   梁景瑶已经打开了往生录,中年妇女闺名叫金花,是个热心肠,这些年里,没少照顾小花。   金花人在农村见多识广,一眼认出梁景瑶的手机支架,自己回答自己:“你是来旅游的吧?正直播是吧。”   热心肠金花人来熟,不等梁景瑶说话,立刻又接上新的话题:“粉丝多不多,多的话给呼吁下呗,能不能捐点款啥的,可愁死我了,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老年痴呆,没人管。”   有些话,梁景瑶说,不如别人说。   梁景瑶不动声色顺着她话问:“您慢慢说,怎么回事。”   金花把包子递给小花,长叹口气。   她嫁过来那年,小花婶子还没得病,和儿子儿媳一起生活。   没几天她就看出来了,儿子儿媳不孝顺,果然如此,小花婶子整天干活整天干活,虽说农村人的命就这样,但不年轻了啊。   起初她以为小花和她一样外地嫁过来的,可能娘家没人了,后来一问家里,大吃一惊。   这里就是小花的娘家。   据说从小没了爹娘,跟着大娘生活,后来嫁人嫁的不怎么样,不到三年,男人死了。   然后小花带着孩子回来了。   还好那时候已经新社会,别人抢不去老宅。   身为女人,金花很是愤愤不平,熟了后,没少私下里劝小花,让她拿出当婆婆的气势来。   小花每次都笑笑,说,自己是妈,应该的。   其实一切还好,儿子儿媳至少没动过手。   几年之后,国家改革开放,小花儿子去县城开了家五金铺,他赶上了国家大搞建设,五金铺生意红红火火,没几年,在县城买了房子。   小花没去。   她说不想去,不习惯城里,就想待在老宅。   金花才不信,县城多好啊,啥都有卖的,肯定儿子儿媳不让去。佚?   作为一墙之隔的邻居,两家没啥秘密,开五金铺的钱,是小花出的,她亲耳听到,夫妻俩追着小花求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卖什么外公留下的金子。   她又气又惊。   小花有金子?   那时候公公的爹还在,她好奇打听,老头说,原来小花的爹可厉害了,经常进山打猎,还救过个什么大人物,金子可能是大人物给的吧。   再后来,小花就这样一个人过,她是个非常勤快的老太太,收拾的干干净净,见谁都客客气气的。   五年之前,有天都晚上八点多了,隔壁院子没亮灯,她有点担心,毕竟那么大年纪的人,去县城不可能的,那俩不孝顺的玩意一月最多回来一次,回来当天就走,纯粹的怕乡亲说闲话装样子。   金花叫上家人,在村口发现了小花,她谁都不认识了。   从那天开始,小花认为自己只有四岁,她的世界就一件事:每天等打仗的爹爹回来。   金花纳闷了,不说打猎吗?怎么还去打仗了呢。   这个时候,公公已经走了,公公的爹也走了,家里的老人只剩婆婆。   婆婆啥也不知道,她嫁过来的时候小花爹爹已经不在了。   梁景瑶轻轻点头,金花说的,基本和往生录记载的差不多,除了那不孝儿子的真实来历。   等她差不多说完了,梁景瑶客气问道:“您知道小花奶奶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金花一愣:“那我哪里知道。”   接着疑惑问:“你打听这个干吗?”   梁景瑶没隐瞒,没讲那么透,只说小花奶奶的父亲可能是烈士,作为烈士的后代,政府有对应的政策。   还没说完,金花连连摆手:“没用的,我试过了。”   做了半辈子邻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金花也快走了,儿子有出息还孝顺,在城里买了房子要接她养老,她放不下小花。   她在还好,至少饿不死,啥事有个照应,走了可咋办,如今农村不像早些年了,人越来越少。   如果小花是烈士后代,那就可以放心了,但是,她问遍了村里所有的老人,都不知道小花爹爹当兵的事。   那只有一个可能,小花老年痴呆,记忆错乱了。   小花一直乖乖坐坐着听两人说话,很多听不懂,什么儿子儿媳呀,当两人不时看看自己,反覆说爹爹的事,她听懂了。   打扰大人说话不礼貌。   她想起来了,爹爹交待过,去打仗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小花知道爹爹去打坏人,没人信她的话。   梁景瑶知道的更多,不能说。   当年知道内情的人没几个还在人世,资料被毁,她寻找证据,不能有任何暗示,比如找个村里的老人,说出小花爹爹的名字。   老人可能真的会想起来。   但为英灵正名,何等严肃的事,等走程序的时候,老人回答,这个大姑娘说了我才想起来的。   再转过来问她怎么知道的。   回答算出来的?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   小花爹爹是情报队长。   当年倭寇强势占领省府,我军不得已退到深山老林,以此为大本营,如何掌握倭寇行踪成了重中之重。   小花爹爹猎术高超,身手了得,擅长逃跑和隐匿,曾经有次执行任务时,被一名倭寇武士发现。   那武士是个高手,小花爹打不过,胳膊中了一刀,但当了那么多年猎人,敢和饿狼赛跑,他跑,对方追,一直追到城外,追到城外的大山。   大山是他的主场。   最终,死的是倭寇武士,他缴获了一把武士刀。   他对外的身份,是时不时去城里卖野味的猎人,就像间谍电影演的那般,即使同为情报队的同志,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他叫陆东,东方的东,代号——猎豹!   靠着一份又一份宝贵的情报,我军采取游击战术,一直牢牢牵制倭寇。   陆东嗅到了危险的信息,倭寇不是傻子,肯定明白问题出自哪里。   大战前几天,倭寇闭门不出。   反常即有妖。   陆东接到组织任务,想办法进入倭寇老巢,收集情报。   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在家,女儿从小没了娘,粘他,临行前,哭着抱住他大腿不松手,怎么说都没用。   陆东没办法,告诉女儿,自己去打坏人,必须去,不然坏人就会做坏事。   他保证,只要乖乖听话,等打完仗回来,给她买个拨浪鼓。   陆东和战友冒死潜入倭寇内部,进去二十人,只出来三个,真相让他们毛骨悚然!   倭寇的计划太歹毒了,百姓都不放过。   情报顺利送达,陆东没回去,他穿上很久很久没穿的军装,和战友共同迎敌,为百姓争取时间。   直播间早沸腾了,每个人被打动点不一样,说啥的都有。   有谴责小花奶奶的儿子,应该告他遗弃罪,有号召捐款的,别管怎么样,先解决小花奶奶的实际情扆崋况。   更多人,关注小花爹爹的身份。   他们直觉小花没说谎。   当然也有人持怀疑态度,武士刀可能捡来的也说不定,理由很充分,如果当兵,不可能没人知道,以前的农村啥娱乐都没,家家户户没秘密。   很快有人想到了办法。   梁大师可以算呀,算一卦不就知道了吗。   梁景瑶无视提议,只让金花看号召捐款的评论。   “这么多人捐款?”金花惊呆了,她好奇看了眼在线人数,有点晕,“个十百千万,十万.......姑娘,你是个大网红呀。”   金花肃然起敬!   她掏出手机,打开直播平台,称呼变了:“大佬,可以互关吗?”   梁景瑶笑着同意。   然后,金花就看到自己的粉丝从两位瞬间飙升到四位数。   金花:“.......额滴娘呀。”   谁没颗想红的心呀,谁不想成明星呀,她拍农村生活短视频好几个月了,粉丝才二十四个,其中四个分别是老公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   金花怀着朝圣的心情打开梁景瑶简介,又楞了。   算命看病的。   刚才滔滔不绝的金花没了,变成了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金花。   梁景瑶好笑不已:“我送你一卦吧,你这一生没有大富大贵,但家庭幸福,三年后,有一小劫,记得三年后的这个月去医院做个体检——另外,你心善,好人有好报。”   剩下的话,金花过不久便会知道答案。   人的命格并非一成不变,遇到贵人,行了大善。   今天,十几万人看到了金花的善,这就是她的回报。   她慢慢会成为个小网红,因为一直恪守本心,带货成绩不错。   金花感激涕零走了,直播间众人不愿意了,他们也善良啊,从早上待到现在,各种出谋划策,还有之前帮着安慰几个受害者,骂渣男,应该人人送一卦。   梁景瑶爽快同意,不过今天不行,改天,从老粉中抽取十人,每人送一卦。   那位懂倭寇武士刀的专家还没忙完,梁景瑶干脆宣布:开始今天的抽奖。   规则很简单,她数到十,然后截屏,截屏名单从上数,第十个就是幸运儿。   直播间众人纷纷赞同,非常公平。   刚开始数数,弹幕便刷的飞快。   “如果中奖,信女愿用肥肉十斤换取。”   “如果中奖,本人愿用一秒钟的寿命换取。”   “你们这些不行,心不诚,看我的——如果中奖,本人愿加无偿加班三小时。”   “这有啥,我也会,如果中奖,本人立刻给女朋友发信息,说——你其实有点胖。”   “窝草,这个狠,我宣布,中奖名额归你了。”   各种各样的奇葩许愿,直播间热闹又欢乐。   倒计时结束,梁景瑶截屏,中奖者叫方尘,听起来像个法号,他发的评论很简单,一个句号,连句话都不是。   直播间一群哀嚎,真是命啊,人家啥也没说,大部分人好歹刷了个数字1呢。   方尘四十多点,头顶微秃,身才微胖,但依然是帅的,浓眉,大眼,国字脸,有着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可以看出来,如果倒退十年,绝对帅哥一个。   方尘一句话让直播间陷入狂欢,他惊讶道:“怎么会是我?大师,要不重新抽吧。”   “啊啊啊,我没听错吧,大师,他说了,重新抽。”   “不知好歹,竟敢拒绝大师,不过,我喜欢你的不知好歹!”   “人家不想算,违背公民意志属于违法行为。”   “欧巴,你太好了,关注你了。”   方尘双手合十拜了拜:“大家别误会,梁大师也别误会,主要,我没啥可算的,我待在房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上忙的。”   一番话引起无数好感。   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算卦名额只有一个,留在房间,放不下小花奶奶。   梁景瑶看了眼他的面相,又翻开往生录,微笑道:“不错,你的确没啥可算的。”   方尘哈哈大笑,回答的相当高情商:“大师已经算过了,谢谢大师。”   就像去医院做检查,啥也没查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同理,梁景瑶说没啥可算的,等于最好的卦。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都是平凡的人,没有大富大贵,也没大灾大难,随着年纪,经历岁月应有的经历,上学,高考,结婚生子,涨工资,退休......   方尘今年四十二,父母两年前去世,没遭啥罪,就是年纪大了。   他在某国企上班,正科级,不高也不低,熬出来的级别,升职无呓桦望,但足以养家糊口。   单位分了福利房,没贷款,再过几年退休,退休金同样不高也不低。   去年他离婚了,和平分手,真正的性格不合,儿子归前妻,如今前妻马上要结婚了,找的对象他认识,人品憨厚,非常好。   他没再婚的念头。   四十不惑,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他就想一个人轻轻松松,平平淡淡的,上班下班,退休,变老,看儿子长大。   至于老了怎么办,去养老院啊。   “不错。”梁景瑶赞道,方尘面相平和,说的话都是他心里想的,能活成这样,的确是一种幸福,顿了顿道,“可你一直没放下初恋。”   无灾无难的平凡人生,不代表没有遗憾。   “大师厉害,这都能算的出来。”方尘楞了下,脸上的遗憾没停留太久,“她结婚了,孩子应该都有了吧,我已经放下了,她幸福就好。”   初恋最难忘。   方尘的初恋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在销售科,经常天南地北的跑,有次,他前往北方某个城市,一眼喜欢上了宾馆的前台接待。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人也文静,像接待台上摆着的文竹。   她就叫文竹。   文竹对他也一见钟情。   因为工作原因,方尘在这个城市待了两个月,临走前,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时候,就像歌里唱的那般,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在南方,她在北方,隔着大半个华夏。   他们靠书信倾诉思念,文竹的字,娟秀,像她本人,每一次接到信,都是节日。   直播间安静下来,众人静静倾听,平凡的爱情最能打动人心。   “到现在,所有的书信我都还留着,不是放不下,总不能烧了吧,我前妻知道这事,她也有过喜欢的人,谁没年轻过呀。”方尘很坦诚,很真实,“后来我们没走到一起,她父母不同意。”   交往一年后,感情基本稳定了,方尘带着礼品,上门见家长,打算提亲。   幸福没能继续。   文竹是独生女。   父母舍不得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吃亏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而且也不喜欢方尘的工作,跑销售的,太容易学坏了,常年不在家,以后有了孩子办?   就像天下很多父母那般,绝食,断绝关系等等。   文竹屈服了,提出分手。   方尘又能如何,谁都不怪,只能怪两人缘分不够吧。   分手后,他忘不了,正好又出差去文竹城市,他没去那个宾馆,悄悄守在外面,想远远的看一眼,看她过的好不好。   他看到,一个男人接文竹下班,两人去了电影院。   原来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方尘慢慢也放下,开始相亲,半年后结婚,第二年,有了孩子。   方尘最后感叹道:“去她的城市,要做三天两夜的火车,我没法请长假,我常常想,如果能重来一次,绝对不放弃,好好做给她父母看,让他们相信,我会对他们的女儿好,照顾好她。”   直播间众人长长叹气。   方尘的故事不怎么悲伤,可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悲伤,让人心里莫名的难受。   梁景瑶一句话把悲伤给踢飞了:“你怎么知道她结婚了?”   老粉们瞬间明白过来,梁大师可是啥都能算出来的。   方尘也一愣:“她,她和那男的看电影。”   那个时代,男女看电影基本等于确定关系。   梁景瑶笑道:“看电影不一定结婚,那是她父母给介绍的,就只看了那么一场电影。”   直播间众人:“.......”   方尘:“.......”   原来小说真的来自现实,所以就这么误会了。   梁景瑶接下来的话更震撼:“她一直没结婚。”   有时候误会,真的改变人的一声,明明一句话可以解决的。   文竹答应相亲,可她发现,她心里只爱着方尘。   她麻木地一次次相亲,一次次分手,后来父母也放弃了,既然这样,还不如选方尘,毕竟他们最大的幸福就女儿幸福。   文竹喜极而泣,买好车票正要出发时,父母忽然病了。   毫无预兆的重病,没几个月,双双离开人世。   短短几月失去双亲,文竹的世界崩塌,她处理好父母的后世,慢慢恢复过来后,她想起那张过期的火车票。   距离两人分手,已经两年了,他还好吗?有没有开始新的感情?   文竹没写信,已经伤害过他一次,如过他开始了新生活,绝对不能打扰。   文竹悄悄来到方尘城市,同样的想法,想远远看一眼。   看到了方尘和新婚妻子。   文竹哭了,这辈子,她俩不可能了。   重新回到故乡,文竹没再谈对象,父母走了,只剩她一人,不用再对谁负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放不下方尘。   然后,就这么一个人,一直到现在。   直播间众人呆了,这,这叫啥事啊。   四十二岁的方尘,眼睛红了,他又笑了:“大师,她还在那个宾馆上班吗?”   他想飞,想立刻到那个城市,看到那个人。   梁景瑶没答,看看时间:“现在,出门。”   老粉们瞬间意识到什么,熟悉的外景来了,不比之前几次,激动的想哭。   方尘是在某个茶馆里,他包都没拿,跌跌撞撞冲出门外。   喧嚣扑面而来,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他忘记了梁景瑶,忘记了直播间,他四处张望,寻找。   她长什么样子来着?快二十年没见,她应该和自己一样,也老了不少吧。   方尘什么都不管,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   梁景瑶的喊声仿佛从以另一个时空而来。   “大声喊,喊出你现在想说的话。”   方尘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他平生第一次那么疯狂。   马路上,很多行人驻足,看着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疯了般对着空气大喊:“文竹,我离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放下,一直想着你,你还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在哪里?”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笑着哭了。   他们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世界那么大,你在哪里,茫茫人海,哪一个身影才是你。   你想的那个人,爱的那个人,某天,某个城市,某条交道,或许你们近在咫尺,却擦肩而过。   再次错过。   文竹走出机场,打了辆出租车。   这是她时隔十几年再次来到这个城市。   宾馆早倒闭了,跟不上时代步伐,被各种大大小小的民宿、快捷酒店代替,她现在做点小生意,受厂家邀请参观工厂。   她气质依然文静,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因为没结婚生子,没遭受柴米油盐的烦扰,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份灵动。   一些记忆,被岁月模糊,随时光淡去,却不会消失,藏于某个角落,然后,因为某件东西某事物被触动,爆发,宛如洪水而至。   机场大大的城市名字,让文竹有些恍惚,这个城市里,有她认识的人。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子,操着浓重的口音问道:“你好,去哪里?”   文竹报了个地址。   她又恍惚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声音。   她们北方人管南方人说话叫夸,具体哪个字她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个发音,意思大概好听和特殊。   方尘说话就很夸。   知情的宾馆小姐妹经常打趣说等嫁过去,你要也这样说话可怎么办。   文竹每次都羞红了脸,再想想未来,憧憬又有点害怕,那么远的地方,全是这样的口音。   出租车进入市区,像很多城市般,到处人流车流,高楼大厦。   一个念头忽然让文竹心跳加快。   他和她,此刻在同一个城市,同一片天空,或许距离只有几公里。   文竹忍不住看向窗外。   她知道,上千万人的城市,遇见的概率接近于零,她看着陌生的街道,想像着,他应该曾经走过。   当时他的身边会是谁?自己?老婆孩子?朋友?   文竹苦笑摇头,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瞎想。   前方路段拥堵,车被堵在原地,文竹准备联系厂家,她掏出手机,车窗摇到一半,停下了。   一个男人从茶馆冲出来,活像偶像电视剧里丢失爱人的男主,他四处张望,寻找,跑来跑去,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跑。   是他。   二十年没见,他胖了点。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文竹死死捂住嘴,怕忍不住会喊出来。   喊了能干嘛?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吗?让他内疚担心吗?   接着又闪过另一个念头,或许可以编造个老公孩子,下车,像见到老朋友那般打个招呼,一切喝杯茶,回忆回忆当年。   理智控制情感。   车窗缓缓升起,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   “文竹,我离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放下,一直想着你,你还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在哪里?”   出租车司机也听到了,好奇看了眼,乐了:“这兄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浪漫。”   他以为遇到了大型表白现场。   刚说完,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座的女人冲了下去。   “哎哎,还没到地方呢。”出租车司机连忙大声提醒,接着想起最重要的事,“你倒是付了车费再走啊。”   文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方尘怎么知道她在,但是不用知道,她只想问:你在说什么?   时隔接近二十年,故人再相见,青春不在,都已不是当年模样。   文竹浑身发抖:“你,你是在给我说话吗?”   中年男人的泪轻易流不出。   方尘眼圈通红,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错过了二十年,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余生,每一天,每一夜,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直播间宛如看到圆满大结局,有人哭,有人笑。   “我看到了爱情,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我又相信爱情了。”   “酒是陈的香,狗粮,越老越甜,我吃了。”   “想到了我的前男友,好想好想,也是因为父母反对分开的——我现在就买票。”   手机里忽然响起掌声,很多人笑着大喊:“亲一个,亲一个。”   视频模糊一片,不知道被谁的身体挡住,想来是身在现场的路人。   方尘重新把手机对准自己,他单手搂着文竹,红光满面:“谢谢梁大师。”   文竹诧异看着视频里的梁景瑶:“梁大师?”   方尘大声道:“她是成全我们的恩人。”   梁景瑶也被感染,情不自禁微笑:“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然结婚啊。”方尘看了眼立刻羞红脸的文竹,哈哈大笑,“我去她的城市,大师,有空的话来喝杯喜酒。”   文竹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道:“别别,我来你这吧。”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谁来谁的城市,根本不重要了,只要能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两人的世界现在跟不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梁景瑶成人之美,挥手道:“祝你们幸福,喜酒我可能没时间,提前送上贺礼吧——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当爸爸妈妈了。”   往生录已经变了。   两人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余生恩恩爱爱,携手白头。   直播间众人意犹未尽,热烈讨论,以至于完全忘了国博那位专家已经等候多时。   梁景瑶也给忘了,接通后赶紧道歉:“对不住,让您久等了。”   专家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摆摆手:“没事,我也看入迷了,哎,大师,能不能算算我的初恋呀。”   梁景瑶不客气戳穿他:“您没有初恋。”   老专家一点不脸红,指责梁景瑶:“你这小姑娘,一点不懂得尊老爱幼,哄哄我老头子怎么了。”   直播间众人乐的不行,老头有点可爱。   回归本职工作,老头立刻严肃,他眯着眼,从各个角度反覆观察武士剑,最后摘下眼睛擦了擦,点头道:“没错,的确出自倭寇皇室。”   众人等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等于没说呀,纷纷催促他说的再详细点。   老头没看弹幕,语气变的客气:“梁大师,我加你个好友。”   一些话,不方便直播间里说。   根据资料记载,历届倭寇天皇总共赐出五把武士剑,军刀楼风水一把,前些年,上任首相因为任职内带动本国经济,赐予他一把。   还有两把接近三百年了,封建时期,分别赐予两位大臣。   再有一把,也就是视频里的,赐给柳生家族当时的族长。   梁景瑶看完私信楞了下。   没想到来历这么大,陆东当年杀的,果然是柳生家族的人。   倭寇天皇地位至高无上,国家的象征,普通人眼里,是创世神的后裔。早些年间,很多人可以因为天皇的一句话而死,就像当初战败投降时,一群人面对皇宫跪成一排,高呼天皇陛下万岁,然后破腹自尽。   天皇亲赐的武士刀,或许对外人来说只是把普通的兵器,但对倭寇国,对柳生家族,怕是国宝级别,甚至超越国宝的存在。   那象征着最至高无上的荣誉。   老专家当然明白这点,郑重叮嘱:他会把这件事转告有关部门,在这之前,务必保存好。   梁景瑶已经在算能卖多少钱了,当然,捐给国家还是敲倭寇人一笔,陆东说了算。   至于安全问题,辖区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她,哪怕大罗神仙。   这里是她的地盘。   然而两人都忽略了网络的力量。   不等老专家鉴定,直播视频已经被营销号编辑后传到了网上。   标题一个比一个吸引眼球。   #惊!倭寇国天皇亲赐武士刀惊现小山村!#   #老年痴呆的山村老太太竟然是英烈后代#   #英烈后代晚年凄凉#   “......”   营销号最近发现了流量密码,那就是梁景瑶,她直播太有卖点了,随便一剪辑,便能引来巨大流量。   虽然标题夸张,有夸大的成分,没经过求证,但真的火了,当天晚上荣登热搜。   目光更多聚集在小花奶奶身上。   武士刀来历再怎么大也是死的。   网友们意见不一,认同和否认的各占一半。   认同的搬出那场战役的资料,试图用事实说明,为何英烈不被人所知的原因,否认的也有自己道理,小花奶奶老年痴呆没多少年吧,咱们国家强大起来多少年了?如果父亲真的是烈士为国捐躯,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点向政府申请?   没人想到过情报人员的特殊性,距离太遥远。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最后闹到了国家有关部门的官微。   官微还就回复了。   新国家成立后,曾先后五次前往安山实地调查,寻找当年战场,英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如今的和平盛世,他们的后人,是我们的亲人。五次调查,分别寻找遗骸近千,采用3D扫瞄等技术,再根据当地老人口述,经过DNA对比,确定了几十名烈士和亲属的关系。   没明说,但等于说了,名单里没有小花奶奶。   否定的认为自己胜了,老年痴呆患者本身精神不正常,就是臆想的来,至于武士刀来历,那可行性太多了。   好在官微又一次回复。   时过境迁,当年战争惨烈,资料大部分损毁,地理环境又复杂,被确定的只是一部分,仍有很多英烈埋骨荒野,他们会告知有关部门,前往实地调查,确认小花奶奶父亲的真实身份。   认同的一方顿时欢呼,   网络没有秘密,当今的情报大战,网络是最重要的战场。   黑国境内,柳生家族当代族长痴痴看着视频里的武士刀,老泪模糊。   那是他亲哥哥的刀。   武士刀,有个外界不怎么了解的传统——开刀!   用鲜血开刀,牲畜鲜血次之,人血最佳。 第28章   天皇亲赐武士刀,是无上的荣誉,更是最好的刀。   最好的刀,要用最好的鲜血来开刀。   按照家族传统,由族长开始,再到族人,取百人血,但族谱记载,最好,最热的血,是人的心头血。   大化改新之前可以,只要有钱,可以买到最健壮的奴隶。   天皇亲赐武士刀便这样一直被供奉,迟迟没有开刀。   不久之后,战争爆发了!   作为黑国几大家族之一,柳生家族自然要派人为国王效力,族长感觉,这简直是神给予的天大机会。   家族有个传说,如果能饮千人心头血,刀将不再是普通的刀,会诞生刀灵,甚至灵智。   近似于妖的刀!   柳生族长心头火热。   当然,如此重大责任不能派普通的族人,年轻一辈,剑术最厉害的,便是他的长子——柳生一郎。   往事纷沓而至,现任族长柳生八郎擦擦老泪,他那时还小,只有四五岁,但对大哥的印象特别深。   父亲严厉,别的哥哥整天忙碌,只有大哥。   他还记得,樱花节时候,别的哥哥都走了,没人带他,是大哥,让他骑在脖子上。   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一天。   大哥对他来说,如兄如父。   大哥一走再也没回来,他经常写信,当然主要汇报开刀进度,一个血,十人血.......信的末尾,总会加一句,问小八好。   直到百人血,信忽然断了。   没人知道大哥怎么死的,武士不受军队管辖,最后见到大哥的人,说他出去转转,至于去哪里转,大概是城里。   守在一边的家族长老同样眼睛红了:“老族长可以含笑九泉了。”   国王御赐武士刀,家族数百年来至高无上的荣誉,竟然就这么丢了。   上对不起国王陛下,下对不起列祖列宗。   老族长临死前留下遗训,只要柳生家族还有一人在,就要想办法找到武士刀,世世代代。   然而几十年过去,毫无进展。   当年那场大战,华夏军人加上百姓,死亡数万,黑国同样死亡惨重,在那之后退出省府。   好不容易等到两国重新恢复外交,华夏对外开放,柳生家族立刻前往投资,暗地搜寻国王亲赐武士刀下落。   去了之后才知道,华夏太大了,根本无从下手。   武士刀肯定还在,在某个角落!   按照常理分析,如果华夏人发现武士刀,肯定会大肆宣扬,无非什么当年侵略的铁证等等,然后,没准以此提什么条件。   几十年里,柳生家族从未放弃,一直留意有关消息。   快一个世纪了,发现的军刀武士刀无数,唯独没有那一把。   家族部门分析,那么多年未被发现,极大可能,武士刀和柳生一郎尸体藏在大山某个无人角落。   安山山脉蔓延数十公里,如今的华夏早非当年,想要大张旗鼓的寻找,不可能,极易引起有关部门注意。   柳生家族一直等待合适的机会。   机会等到了。   得知当地政府要开发以锦绣谷为中心的安山山脉,家族第一时间介入,高价拍得所有开发权。   这一行动,惊动了国王。   不止华夏人牵挂当年阵亡战士,他们何尝不是。   那一战,同样有数百自卫军死于异国他乡,至今魂魄流浪在外。   终于可以接他们回家了。   柳生八郎目光渐渐变的阴冷,他死死盯着视频里笑容天真的老太太,低声道:“安排一下,我要亲自去趟华夏。”   国王武士刀重要,数百为天皇而死的军魂回归故里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大哥最重要。   他要亲自迎接大哥,还要亲自手刃仇人。   华夏有句老话,父债子偿。   老子死了,女儿还在,他要用仇人女儿的血,祭大哥的在天之灵!   ————   梁景瑶看到了热搜,比她想的要好。   国家官微回复的没错,的确,新国家成立不久第一次成立的搜寻英烈工作组,就曾经来过村里。   当时陆东的父母还在。   无人知道陆东秘密加入我军,他们作为父母,同样毫不知情,至于孙女小花说的话,根本没当真。   当时才四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应该把打猎听成了打仗。   参军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去反覆查看过儿子住的房间。   黑国军队烧山的时候,儿子来和他们告别,说冬天快到了,打算多打点猎物。   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进山打猎一次去好几天很正常,或许,儿子死于野兽之口,也或许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鬼子。   而渐渐长大的小花,也渐渐被现实说服。   爹爹可能故意骗她的。   尽管她心里一直认为爹爹真的去打仗了。   所以别说现在,倒流几十年,工作组也查不出什么来。   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看来要触犯天条了。   下一刻,脚下的泥土仿佛不存在了,她跳到地下,转眼消失不见。   连续几场直播,信徒越来越多,念力终于可以实战土地神最基本的法术——土遁。   再出现时,梁景瑶已在药泉山顶。   对于平常的野草,几天可能长好大一截,药草,毫无变化。   梁景瑶先仔细看了会接近五百年的何首乌。   有点奇怪,按理说,年限未到不能化形,但早应该产生灵智,难道是个社恐?   梁景瑶没勉强,转身走到中心处的仙草区域,蹲下,犹豫了那么一小会,摘下朵小小的紫色小花。   安神草!   价值算不上高,对于很多仙人来说没什么用处,泡茶吧,不好喝,炼药吧,仙人一般用不上。   功效如名,安神。   梁景瑶本打算像何首乌叶般炼制。   秃头失眠,现代都市人的两大顽症。   安神草说是仙草,改名鬼草更合适,它最大功能,可让魂魄恢复本体,除了没有心跳,其他和活人没啥区别。   阴阳两隔,今生缘今生断,安神草因为可以打破两界规则,早被仙界列为禁品。   梁景瑶身为神仙,知法犯法,肯定少不了惩罚。   到时候再说吧。   梁景瑶之前不唤醒陆东,最大原因,他不像第一个英灵,家人整体来说无恙,只亏欠了妻子,但妻子还活着,还有机会弥补。   陆东不同。   就像营销号取的噱头,英烈后代晚年凄凉。   梁景瑶怕他得知现状,控制不住愤怒变成恶鬼。   英烈也是鬼。   受困原地,几十年的怨气,如果不能及时化解,变成恶鬼的可能性不小。   梁景瑶不愿冒这个险,所以本打算先为他正名,安顿好小花再唤醒。   现在来不及了。   所有证据都已不在,只能问问他本人。   弯月高悬,陆东掏出拨浪鼓,一遍遍擦拭永远擦不干净的血迹。   或许,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能所付出的一切,他最后的执念,不是战士,不是百姓安危,是快要五岁的女儿。   陆东大口喘息,他低头看看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作为常年进山的猎人,他认识很多草药,一般的伤口可以自己治疗,但这一次不行,子弹打在了胸口。   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回不了家里。   再也见不到女儿。   炮火隆隆,子弹呼啸而过,陆东知道,战友们还在奋力阻挡鬼子进山的步伐。   可惜,他没有力气了。   陆东苦笑几声,目光急切看向藏身之处的山路,只希望,只希望老天开眼,能看到个逃命的村民,让他帮忙给父母带句话,给女儿带句话。   他一次次擦拭被胸口鲜血染红的拨浪鼓,一次次着急看向山路。   终于,来了个年轻姑娘。   几十年困于原地,陆东早失去了很多常识,他看不到女孩穿着古怪,知知道,对方可以帮自己。   陆东拼尽全力,艰难从灌木丛爬出来,每动一下,身体疼的仿佛被撕裂,鲜血流了一地。   女孩忽然停下,原地站住了。   陆东大喜,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特别高兴,明明这是见到的第一个人。   “老乡,你别害怕。”陆东担心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坏人家姑娘,“我不是坏人,我叫陆东,家是石庙村的,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个庙就是.......”   几十年里,从未有人听到过他说话,从未到这一步,往往都是刚开了头,对方就走了。   陆东表情变得茫然,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   那股执念,促使他举起带血的拨浪鼓。   女孩接过了,说了句:“好漂亮的拨浪鼓。”   无形的束缚立刻消失,被封印的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袭来,陈军踉跄坐在地上,喃喃道:“原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梁景瑶也算有经验了,打开手机,播放缓存好的视频。   从近代战争史开始,再到阅兵典礼。   陆东的各种表情就像此刻手机的光亮,不断随画面闪烁,惊讶、愤怒、激动,他拳头紧握,又慢慢松开,最后,长呼了口气。   陆东没问手机,没问各种各样的武器,他轻声道:“仙人,我女儿还活着吗。”   即使醒了,他的执念依旧是女儿。   梁景瑶点点头:“活着,她一直在等你回家。”   陆东眼睛立刻亮了,或许是这位铁血汉子人生的第一次求人,直接又朴素:“仙人,能让我回去见见女儿吗?就一眼,一眼,我一定牢记您的大恩大德。”   梁景瑶再次犹豫了下,还是掏出安神草:“你这个样子,会吓坏他的。”   察觉的鬼魂刹那,安神草忽然爆发出丝宛如梦境般的紫色光线,又像被什么吸引,缓缓钻入陆东虚幻的身体。   陆东刚醒,一时间不能全部适应,但鬼魂的常理已经懂了。   活人不是看不到鬼魂吗?   他低头,愣愣看着胸膛的伤口一点点愈合,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鬼魂,能让仙人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   陆东没说话,缓缓抬手,敬了个军礼!   “先别高兴的太早,麻烦多着呢。”梁景瑶似乎看到了天罚,苦笑说了下如今的状况。   小花的真实现状暂时瞒着,刚醒悟过来的鬼魂充满不确定。   成熟的安神草只有三棵,另外两棵,梁景瑶没动,打算留作不时之需。   一棵时间缓慢,大约需要两天时间,到那时,再告诉陆东不迟。   还有,小花寿命长着呢,还剩足足二十年,寿享九十二,而地府,有地府的规矩,陆东醒来,算新生鬼魂,七天后,必须前往地府等待轮回。   七天时间,太短太短了。   陆东即使同意走,也走的不放心,得让他亲眼见到小花得到安置,晚年幸福。   为陆东正名,也为小花。   陆东安静听完取证遇到的困难,想都没想点头道:“有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就在我以前住的房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热度持续了一整个晚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梁景瑶开播。   早上九点,几乎开播的瞬间,在线人数三千多。   “八点半开始我就不停地点开看,果然被我等到了。”   “大师真的是朝九晚五啊,卡点上班。”   “大师,看热搜了吗,那些网络喷子气死我了,证据在那放着,非得不承认小花奶奶是英烈后代的事实——倭寇天皇亲赐的武士刀,怎么可能捡来的。”   “杠精就这样,你即使把证据砸他脸上,他也假装看不见。”   “大师,我有个建议,今天也别算卦了,咱们去小花奶奶村里转转,实在不行,附近的村也看看,或许有人认识小花奶奶的父亲。”   “附议,但是,不耽误算卦呀,可以边走访边算。”   “......”   昨天在场的网友,绝大部分相信小花奶奶说的话,并不止因为那把武士刀,还有她说到爹爹时的眼神。   梁景瑶此刻胸有成竹,她开播,正是为了这事。   没等她说话,有人刷礼物了,两艘豪华轮船。   也算直播间的老朋友:悄悄的雨。   梁景瑶心中一动,明白悄悄的雨为啥要打赏了,但直播间众人不知道,见到她名字,立刻关心起来。   悄悄的雨主动发起视频连接,短短几日没见,她气色仿佛好了很多。   “大师好,大家好,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悄悄的雨依旧爽朗的风格,向众人拱手道谢,“我现在老家,阴亲的事,搞定了!”   弹幕区一片恭喜道贺声。   悄悄的雨简单讲述过程,就像梁景瑶算的,几乎没怎么费力,两个老人听到她这几年的遭遇非常内疚,同意解除阴亲,甚至在她的坚持下才多收了一万块钱。   悄悄的雨眉飞色舞:“网友们,你们猜怎么拿出来的——没找当地的白事大掌柜,我亲自跳下去,亲自打开骨灰盒,里面果然有老娘的头发。”   直播间众人:“.......”   想想那画面,有点吓人啊。   悄悄的雨得意的哈哈大笑,话锋一转:“大师,拿出来的头发怎么办?”   “你胆子真够可以的。”梁景瑶真心佩服,普通人不害怕鬼魂的少,“烧了吧,灰烬洒到你旁边的河里。”   悄悄的雨惊讶道:“大师,真准啊,连我身边有河都算出来了。”   不用梁景瑶回答,直播间众人告诉她这个憨货:“我们也算出来了,你身边不仅有河,还有三棵大树,对不对?”   视频里看的清清楚楚,算啥呀。   悄悄的雨:“......”   直播间一片欢乐,宛如老友相聚。   悄悄的雨贫了几句,正色道:“还有件事麻烦大师,我以后的感情,恢复正常了吧。”   这种事看面相还真不行。   “暂时没什么变化。”这种事真没法看面相,梁景瑶翻了下往生录,实话实话,“就像生病一样,病去如抽丝,你刚刚解除阴亲,哪有那么快,但可以肯定,不会再有烂桃花了。”   “已经很好了,谢谢大师!”悄悄地雨满脸激动,她看到热搜了,很有分寸道,“大师,您真是个正能量主播。”   直播间众人纷纷复议,的确,别的算命大师直播间他们也去过,甭管准不准,全是钱钱钱,什么破解,什么开光的佛珠啦。   说话功夫,直播间人数暴涨到五万。   绝大部分为热搜而来。   他们猜测梁景瑶应该趁着热度继续直播,果然没错,当视频变成小路,说啥的都有。   有想着为小花做点什么,有想亲眼看看倭寇天皇的武士刀,也有小部分怒斥梁景瑶,为了热度消费老人,消费英烈,简直没人性。   不用梁景瑶说,老粉立刻一拥而上。   战斗力可强大了。   梁景瑶先去了石庙村村口的商店,牛奶,鸡蛋,水果,适合老年人的营养品等等。   商店老板得知买给小花奶奶的,坚持打了个九折。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像金花那般一直关心小花,但也偶尔顺手帮点忙。   远远就看到了小花,她坐在门口,瘦弱的像个孩子。   不管老粉还是新粉,纷纷唏嘘不已,她在等待永远等不到的父亲。   见梁景瑶走来,小花抬头,怯生生道:“大姐姐,你找谁?”   她不认识梁景瑶了。   那些怀疑小花是托的立刻没声了,眼睛不会欺骗人,这一刻小花的表情,语气,演技再高的演员也演不出。   梁景瑶举起手里花花绿绿的熟料袋:“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你是爹爹的朋友?”小花立刻吃力站起来,她老眼眯起看向梁景瑶的身后,看了好一会,失望道,“爹爹没回来吗?”   梁景瑶柔声道:“他暂时有事,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小花立刻高兴起来,追问道:“几天是几天呀。”   梁景瑶举起两根手指:“两天。”   直播间众人没把梁景瑶的话当真,认为她在哄小花,心里更难受了。   小花当真了,也举起两根手指头,认真数了好几遍,努力思考好一会:“大姐姐,小花是不是再睡两次,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爹爹了?”   梁景瑶微笑点头。   不用两次,后天晚上就能看到。   小花宛如只听到爸爸妈妈鸣叫的小鸟,兴奋的欢呼,她腿老了,只有蹦跶的动作,蹦不起来。   好一会才不好意思道:“大姐姐,去家里喝口水吧。”   她反应很慢,进屋见梁景瑶放下五颜六色的熟料袋重新变得兴奋,爹爹给她买东西了。   可是,都什么呀。   鸡蛋她认识,好多好多。   这个挺好看的铁罐子是什么?   还有纸很硬的盒子,里面好像装的水。   小花不好意思问客人,翻了好一会,有点失望,没有拨浪鼓。   爹爹该不会忘了吧。   她很快又高兴起来,爹爹终于要回来了,他走了.....   走了多天了?   小花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一天还是两天,不对,应该是三天。   梁景瑶耐心等她一件件看,见她又要张罗鸡蛋水才用商量的语气道:“小花,你爹爹屋里有件东西,让我帮他看一下。”   昨晚,梁景瑶听完陆东的话,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   标准的灯下黑。   真相近的就在眼皮底下,昨天小花不让她进陆东的屋子,就该想到了。   小花没那么好哄,立刻警惕:“可爹爹说,不让别人随便进他的房间。”   其实,陆东的房子看过多次了,他的父母,想儿子的时候便进来坐坐,小花走后,大伯大娘也来过。   没人发现任何东西。   梁景瑶耐心解释道:“真的,姐姐可以发誓,你爹爹真那么说的。”   弹幕刷的飞快。   老粉们理解梁景瑶为寻找证据不得已骗小花,不知情的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梁景瑶行为,找证据,那是专家组的事,你一个网红蹭热度有点底线行不。   梁景瑶不在意这些,但真的为难了,小花害怕的快哭出来了,捏着衣角不时警惕看她一眼。   她如果敢硬闯,小花真敢哭给她看。   这事有原因的。   陆东常年收集情报,几天不回来常有的事,小花自己在家,难免动动这里,翻翻那里。   小孩子的思路和大人完全不一样的。   有天,她差点就找到陆东隐藏的秘密。   陆东为了家人安全才隐瞒,一旦身份暴露,他牺牲没事,怕连累家人。   陆东严厉批评了小花,事后,换了个更隐秘的地方。   那是唯一的一次打女儿。   小花牢牢记住了一点。   就这样僵持好一会,最终一名当幼师的粉丝给支招:“你强调不动,只看。”   还真起作用了。   小花勉强同意。   陆东住的地方就在东屋。   儿子失踪后,陆东父母接走了小花,房子一直空着,小花嫁人后,大伯家没人敢来住,空那么多年是其一,其二,老话说,死了尸首不埋到祖坟,会变成孤魂野鬼。   然后当成了放粮食,放各种农具杂物的仓库。   小花带着孩子回来,也没动父亲的屋子,她先是住西屋,儿子结婚后,她搬到堂屋。   几十年没人住的房子,哪怕打扫的再干净,也遮不住处处荒凉。   泥土地面坑坑洼洼,向南一面木格窗上的纸,烂成了棉絮状,风一吹,呼啦啦响。   屋内的东西一眼看到头,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头床,同样烂的桌子,还有个小板凳,再无其它。   直播间众人满腔希望瞬间变成失望,连个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   只有小花,来到爹爹房间,她似乎闻到熟悉的味道,开心坐到床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梁景瑶走到窗户边蹲下,她表情庄重,把镜头对准墙角,按下录屏键。   直播间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哪里可能藏着东西,床底,床缝?   木桌有没有夹层?   视频里的梁景瑶狠狠踹了下墙角,又一脚。   早先条件有限,农村都用泥胚盖屋,很多人年轻人想不通,用泥巴,下雨一泡不就塌了嘛。   古人的智慧无穷无尽。   泥胚制作工艺很复杂。   先找来合适的黄土,倒水,放入麦秸秆等柔韧性极强的植物茎秆用来防止脱裂,然后活泥,大人小孩妇女齐上阵,光着脚丫踩,一直踩到麦秸秆充分融入黄泥。   这是第一步,叫脱胚。   接着,把黄泥放入长方形的木制模具。   等水分稍微少点勉强成型,放在烈日下暴晒,定型,翻晾,干透才算成功。   整个过程需要很大的体力,累不说,就怕遇到坏天气,一旦下雨,等于白忙活。   这样制造出来的泥胚,比砖差不多哪里。   几十年过去,泥胚墙依然结实,要不是梁景瑶暗暗用了点法力,怕是要借助工具。   黄土纷扬洒落,露出个黄褐色的东西。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没再踢,一点点扣,视频里,她漂亮的手指很快变得脏兮兮的,脏是其次,看着头疼。   墙里面是空的。   很快,一个黄褐色的纸包状东西被轻轻取了出来。   直播间众人:“......”   新粉:“她,她怎么知道里面藏着东西?”   老粉:“当然算出来的啊。”   新粉:“.......这都能算出来?”   气氛让人心跳加速,不敢大声呼吸,有上了年纪的人低低惊呼,那是个油纸包。   不同于普通的纸,油纸刷了桐油,柔韧性很强,防老鼠,防蚁虫,防水防潮,以前的人专门用来放贵重东西。   梁景瑶动作很轻很慢,时间太长了,油纸几乎粘到一起。   直播间众人也看出来了,弹幕都不敢发了,生怕打扰到梁景瑶,不小心弄坏。   藏到墙壁里,贵重的黄油纸,里面会包着什么?   油纸包足足好几层,梁景瑶额头带了细密的汗珠,当最后一层揭开,像按下暂停键,为数不多的弹幕消散。   油纸包像一扇缓缓打开的门,重新打开了那段艰苦岁月。   油纸包里,有张退色的破旧黄纸。   一张写着毛笔字的纸。   梁景瑶轻轻展开,一点点放到镜头前,仿佛,那薄薄的纸有千斤重。   “牺牲个人。”   “严守秘密。”   “阶级斗争。”   “努力革ming。”   写字的人好像第一次写字,笔迹歪歪扭扭,勉强看清,其中还写错了一个字,但力度很重,每一个字,力透纸背。   下面落款人:陆东。   纸张右下角,还有行字,刚劲有力。   入dang引荐人:王存三。   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宛如个求大人夸奖的孩子,指着“陆东”两个字兴奋道:“我认识,我认识,这是爹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梁景瑶摸摸她白发苍苍的脑袋:“小花真聪明。”   “爹爹也是这么夸我的,又听话又聪明,还漂亮。”小花开心极了,手舞足蹈转圈圈,她没好意思说,她其实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爹爹教的。   直播间众人依旧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出神。   都说文字是有生命的,现在他们信了。   他们仿佛看到,夜深人静,两个男人走进这间屋子,悄悄关上房门。   昏黄灯光亮起,两个人影被拉的老长。   中年人低声道:“陆东同志,想不想加入我们的组织,做一名光荣的dang员。”   陆东声音激动的微微颤抖:“想,想了很久了。”   中年人握了下拳头:“好,我来做你的入dang介绍人。”   没有电脑打印机,甚至没有钢笔。   陆东平生第一次拿起毛笔,他紧张极了,比手指还细的毛笔,仿佛比十杆□□都重,字看着眼晕,他集中精神,依旧写错了。   他写一笔,看一眼。   “牺牲个人。”   “严守秘密。”   “阶级斗争。”   “努力革ming。”   他做到了这份誓言。   他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保守了秘密,最亲密的家人都不知道。   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信仰?   油纸包里还有个东西,一枚红色的五角星。   做工非常粗糙的五角星,没有任何装饰,但那份红色,后世再精密的机器也做不出来,几十年过去,依然红的像跳动的心,充满希望。   正是这颗星,照亮了神州大地。   那句话都知道,如今的盛世,是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可此刻,才深深感受到这句话的沉重。   直播间无人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他们此刻只想,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这颗星。   可偏有脏东西打破这份宁静。   大门被猛地推开,走进三个人,前面的中年男女,一个肥胖,一个粗胖。   肥胖的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嗷嗷:“妈,妈,你在家吗?我们来看你了。”   直播间众人不用梁景瑶说,就知道谁来了。   梁景瑶不用翻往生录,同样知道来的是谁。   难道看见直播知道陆东是英雄了,那么快?   小花儿子儿媳没看到,当然,同样不是好事。   “你们,你们是谁呀?”小花最初听到有人说话还挺高兴的,可能爹爹提前回来了,她颤巍巍走出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认识来的人,可她有点害怕,“你们来我家干吗?”   “妈,你又糊涂了,是我呀。”中年妇女转身招呼跟在后面的瘦弱老头,“王老板,我妈老年痴呆,谁都不认识,走吧,东西在屋里。”   小花儿子则走过来,一眼看到了随后走出的梁景瑶,诧异道:“你是谁?”   梁景瑶淡淡瞥他一眼:“来山里玩的,讨口水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都是尖酸刻薄的面相,福气稀薄,他们如今的财运,全都来自陆东,如果好好照顾小花,几乎等于改命,可惜,本性难移,太短视了。   小花儿子对她态度很不满意,这里可是他的家,一个路人拽什么拽,考虑到今天目的,狠狠瞪了眼梁景瑶,打开拎着的塑料袋,尽可能柔声道:“妈,我给你买了点鸡蛋。”   他知道,小花得病后什么很多东西不认识了,鸡蛋,是她为数不多知道贵重的东西。   小花看都不看,推开塑料袋,吃力往堂屋跑,她快吓哭了:“你们不要进去,我爹爹,我爹爹还有两天就回来了,他可厉害了,有枪。”   跟着来的瘦弱老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犹豫看向小花儿媳。   小花儿媳哈哈大笑:“你怕什么呀,都给你说了,我婆婆老年痴呆,他爹死了好几十年了。”   小花就听不得这句话,摸摸眼泪大喊道:“你说谎,我爹爹没死,我再睡两次就能看到他了。”   小花儿媳敷衍点头:“好好好,没死。”   直播间众人快气炸了。   “这俩该死的东西,啊啊啊,我想打人,尽管绝对打不过。”   “他们来干嘛?不会奔着倭寇天皇的武士刀吧。”   “话说,那把刀放哪里了?”   “瞧他们那副嘴脸,就能知道平常对小花奶奶什么态度了,梁大师,不行报警吧。”   梁景瑶搀扶住小花,跟着走进堂屋。   瘦弱老头蹲在小花床头的半圆木桌前,摸摸这里,敲敲那里。   之前最早认出的武士刀的打赏者又打赏礼物了:“我昨天就说了,大师没搭理我,这是个民国梳妆台,值不少钱呢。”   直播间众人恍然大悟,骂的更厉害了。   小花儿媳当然听不到,她一脸紧张:“怎么样,能值多少钱?”   “民国红木梳妆台。”古董贩子叹口气,遗憾道,“可惜,只有半张,半张不吉利呀。”   他眼光不错,的确是半张。   陆东猎术精湛,很少空手而归,养殖业极度不发达的年代,大富大贵谈不上,养家绰绰有余。   有次他去城里卖野味,在当铺门口,一眼看中了这张造型奇特的化妆桌。   木头油光泛亮,圆圆的,可以分开,上面挂着黄铜门鼻的抽屉,小而精致。   就像很多女儿奴,他心动了,虽然女儿还那么小,距离出嫁还有十多年。   最终,野味没卖,加上身上所有的钱,换了半张桌子。   女儿果然开心坏了,又蹦又跳,有钱人家装贵重首饰的小抽屉,她放摘来的野花,头绳,各种小玩意。   几十年过去,半张民国红木梳妆台,成了古董。   小花儿媳不懂古董,懂讨价还价,她有底气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吧,多少钱。”   古董贩子三根手指头,淡淡道:“三万。”   “干脆直接送给你好了。”小花儿媳睁大眼,“算了算了,你这人一点都不实在,不卖了。”   她本来一点都不懂古董,有次刷短视频,看到个农村妇女家里喂鸡的盘子竟然是个青花啥的,价值一套房子。   一个碗换一套房子啊。   她开始想老家有啥值钱的古董。   忽然想到了婆婆床头的梳妆桌。   离开老家太久,几乎忘记了,她知道这张桌子是早死的公公留下来的,绝对的老物件,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古董贩子经验相当丰富,不慌不忙道:“坐地起价,坐地还价,大妹子,你想卖多少。”   小王儿媳转转眼珠,也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万。”   古董贩子目瞪口呆:“......大妹子,没你这么要价的,直接翻十倍。”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毛病,保养的不好,很多地方干裂了,只是民国普通小富之家女儿的嫁妆,做工不精细等等。   小花儿媳根本不听,死死咬住三十万不放,没一会,示意丈夫赶人,不卖了。   她可不是装的。   货比三家,今天主要目的听听报价,没打算卖,哪个生意人不是贼精贼精的,她和老公都不懂古董,可不能被人坑了。   梁景瑶不屑笑笑。   早不像以前了,网络社会,各自有各自的圈,用不了多大功夫,梳妆桌的照片和报价就会传遍附近古董商。   行有行规。   再找的人,报价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梁景瑶转身走出屋外。   视频平台官方来电话了。   视频平台亲自出面联系,梁景瑶可谓开了直播界的先河。   昨晚热搜轰动,牵扯到英烈,英烈后人,政府有关部门怎么不关注,一方面立刻联系安市这边的负责部门,落实小花身份,一方面,派了专人守在梁景瑶直播间。   不是监视,万一发现什么第一时间处理。   然后,就有了这次的联系。   视频平台工作人员观看了整场直播,一字一句郑重原话转述:“梁景瑶同志,谢谢你,工作人员已经赶往直播现场,在这之前,请务必保存好那份入dang宣誓书,最好放在原位,绝对不能爆哂——那是非常非常珍贵的历史见证。”   梁景瑶郑重保证。   平台工作人员转达完毕长呼口气,催促道:“好了,梁主播,还有别的事,直播结束我们领导会亲自和您联系,现在,您赶快回去,别让那俩坏东西欺负小花奶奶。”   堂屋里,夫妻二人已经把古董贩子赶走了,他们想想还是不放心,报价三万块的东西,老太太又神志不清,陌生游客都敢往家里带,万一被偷走呢?   所以决定拉走,放在自家才安全。   小花哪里愿意,那是爹爹给她买的,她不明白两个大人为什么这样,绝望抱住桌子腿,说什么都不松手。   看到梁景瑶,她仿佛看到了救星,哭着大喊:“姐姐,他们抢我的桌子。”   姐姐认识爹爹,一定会帮助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或许还有点人性,或许因为有外人在,夫妻俩没来硬的,他们以为梁景瑶听到哭声才又回来的。   小花儿媳装模作样叹口气:“妈,您这是干嘛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推到的您,快起来,听话啊。”   梁景瑶面无表情蹲下,在小花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夫妻俩自私自利,最爱自己和钱财,亲情淡漠,不孝顺是本性,但也有别的原因。   不是亲生的,亲不起来。   小花当年回故乡的路上,听到草丛传来婴儿的哭泣声。   那个年月,扔小孩的很多。   想要儿子结果生了个女儿的,天生残疾、重病没钱医治、未婚先育的。   婴儿应该属于后者。   小花感觉这是老天的安排,把孩子带回家,说是亲生的。   她当初属于远嫁,婆家距离这里一百多公里,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她给孩子起名叫念恩,不是希望他知恩图报,是小花自己,感谢婴儿父母,给了自己一个伴。   乡村多八卦,陆念恩长得一点也不像小花,又黑又粗糙,他听多了开始怀疑,有次小花生病,他也顺带验了次血,结果让他松口气。   真不是亲生的。   此刻的直播间,弹幕快的宛如飞刀,快能杀人了。   没爹的孩子没人撑腰,如果小花不是从小失去父亲,可能不会被迫远嫁,可能会是另一种命运。   陆东英雄,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她的女儿,晚年如此凄凉下场。   距离锦绣谷近的网友摩拳擦掌开始组团,准备上门真人PK。   也就在这时,弹幕忽然变成一片省略号。   视频里,小花听完梁景瑶说的什么,不哭了,犹豫片刻,恋恋不舍松开桌子腿。   陆念恩立刻开始行动,他属于肉很结实的那种,小小的梳妆桌,重不到哪里去。生怕小花再反悔,伸出一只手,打算赶紧拎走再说别的。   没拎动。   陆念恩楞了下,没多想,伸出另一只,改成抱,以他的体力,一百多斤的人都能轻松抱起来。   梳妆桌纹丝不动。   陆念恩媳妇见男人没搬动,感觉挺奇怪的,她也没多想,伸出手,示意两人一起抬。   抬不动,任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   陆念恩不信邪,后退一步,狠狠踹了脚桌子腿,他忘记了穿着凉鞋,疼的龇牙咧嘴。   梳妆桌像焊在了地上,晃都没晃一下。   直播间:“........”   “怎么个情况?”   “梁大师,肯定梁大师施法了。”   “对啊,怎么忘记了梁大师,算的那么准,怎么可能不懂点法术。”   “老婆,哭完了没,快来看呀,大师发功了!”   他们猜的没错,梁景瑶的确发功了,身为土地神,土地等于她的本命,除非把梳妆台砸烂,不然塔吊来了都不行。   小花忽然笑了:“爹爹好厉害。”   漂亮姐姐刚才说“爹爹不会让他们搬走的”,她本来不信,认为大人故意骗小孩子,可爹爹从不骗她。   漂亮姐姐又是爹爹的朋友。   然后,小花把自己绕晕了。   她这句话,配合老屋阴森森的环境,把陆念恩夫妻俩吓的打个冷颤。   做了亏心事的人大都心虚。   主要太邪性了,小小的一张梳妆桌,两个大人都抬不动?   两人当年结婚的时候,还是陆念恩亲自搬到堂屋。   太邪性了!   难道死了几十年的人真的显灵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不约而同跑到外面,直到感受到灼热阳光才有了点安全感。   外面有人等着他俩。   金花杀气腾腾,她刚回家,听到小花哭喊声立刻赶过来。   多年的邻居,夫妻俩见到金花有点发怵,其一,金花知道他们好多见不得人的事,其二,金花儿子有出息,腰杆硬。   “你们这俩混账,有没有点良心啊。”金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骂的地方太多了,“小时候你半夜发高烧,你娘抱着你跑了十里山路去乡医院,医生说,再晚一会即使救回来,也得烧成个傻子,你初中住校,你娘顿顿吃窝头咸菜,省下来的白面全给了你........”   打脸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金花深谙其中之精髓,打脸又揭短。   陆念恩夫妻俩本就不是对手,更主要一点,没心思。   心到现在还吓得扑通扑通狂跳呢。   陆念恩媳妇随意回了几句,仓皇而逃。   金花一直杀到门外,看不到人影才大胜而归。   “梁大师,你没事吧。”金花对待敌人有凶狠,对待自己人就有多热情,担心道,“小花婶呢,怎么哭成了这样,眼睛都肿了,乖啊,不哭。”   梁景瑶微笑摇摇头,看向村外方向。   夫妻俩再晚走一会,麻烦更大。   这里距离市区远,乡镇很近,打头阵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   乡政府,武装部,妇联等部门组成的一行人进门立刻就开始工作,有热情感谢梁景瑶,有围住小花关心的,还有荷qiang实弹的战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发现油纸包的东屋门口,面色肃穆。   那份宣誓词,太珍贵了。   从成立至今,宣誓词改变过很多次,第一版,那位传奇人物亲拟,年代太远,只在有关史册里记录,从未发现过。   还有陆东入dang的介绍人,更是为了不起的英雄。   金花完全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生什么了?   小花同样手足无措,那么多大人,虽然感觉每个都很和善,可她还是害怕,下意识一点点挪向梁景瑶,等快要到的时候,忽然想不起要做什么。   她忘记了刚才所有的事。   梁景瑶交接完毕,功成身退。   鬼魂白天不能出来,梁景瑶把陆东魂魄安置在了土地庙,半天过去,恢复的不错。   热搜再度爆了,爆到发紫。   小花,陆东英雄,那段艰难的岁月等一个个话题高居榜首。   梁景瑶跟着火了,平台关注人数暴涨,等她晚上登录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下,百万!   只直播了三次,获得百万粉丝。   这就是现代社会网路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一夜爆红。   “梁大师,意外不,惊喜不?你火了。”   “中午的时候才三十万呢。”   “说句自私的话,不想大师火,每次只算三卦本来够少的了,啥时候才能轮到我。”   “这是大师应该得到的,谢谢大师。”   “我就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你怎么知道墙壁里藏着油纸包,第二,那俩畜生为什么搬不动梳妆台,你真会法术吗?”   “......”   梁景瑶直接进入正题:“现在开始算卦,老规矩,三卦,具体看公告。”   新粉们很多表示不乐意,他们关注,为了梁景瑶神奇的卦术,更为了陆东英雄和小花奶奶,想看最新进展。   老粉给他们上了一课。   政府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要相信我们的国家,肯定会为陆东英雄正名,照顾好小花奶奶,他们能做的,静静等后续,不要再打扰小花奶奶。   还有主要的,梁大师这里从来不缺好故事,待几天就知道了,会上瘾。   梁景瑶按下抽奖开始键。   抽奖的人数让人有点眼晕,梁景瑶百万粉丝都是活的,短短功夫,直播间在线人数接近二十万,参与抽奖的,竟然有一半!   十万!   十万人里三个幸运儿,比万里挑一还难。   老粉一片哀嚎。   同时又有点兴奋好奇,三位中奖者会带来怎样的故事呢?   第一位中奖者,叫左岸。   视频接通后,直播间的雄性动物一阵欢呼。   两个,两个漂亮的小姐姐!   “愁死我了,选哪个好呢?右边的美女,对不起,我选左边的。”   “右边的美女别伤心,我选你。”   两个女孩都很年轻,看起来刚参加工作不久,左边的清秀,右边的眼睛又大又圆,非常可爱。   梁景瑶皱眉:“你们谁算卦,一次只能算一个人。”   直播间老粉跟着反应过来,脸翻的比书还快,对呀,一次只能一个人,按这样算的话,七大姑八大姨的全叫来好了,一起算。   “大师别误会,我们算的是一件事。”叫左岸的女孩赶紧解释,她有点紧张,“这是我大学室友朵朵,现在是同事,我们,我们好像遇到鬼了。”   直播间众人:“.......”   是因为晚上的原因嘛?   梁景瑶不动声色道:“怎么回事?”   左岸看了眼同事,还没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太吓人了。   两人刚大学毕业,同去一家大牌化妆品公司实习,一起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两室一厅的,一人一间。   左岸住带阳台的主卧,朵朵次卧。   左岸睡眠不太好,三天前的晚上,她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刚要摸手机看看几点,忽然感觉到有东西。那种感觉没法形容,不是看到的,是感觉到的,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夜深人静,左岸感觉头发都立起来了,她不敢动了,甚至不敢呼吸。   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   视频里,左岸面色煞白,她下意识想摸朵朵的手壮胆,然后,摸了个空,顿时一声尖叫。   直播间:“.......”   “妈呀,讲鬼故事就讲鬼故事,别一惊一乍的行吗,吓死我了。”   “你讲的太投入,室友刚才好像去卧室了。”   梁景瑶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俩孩子吓坏了。   左岸点点头,一直等到朵朵出来,两人依偎着,才鼓起勇气继续讲。   她一动不动,可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直在,她鼓起勇气,一点点,一点抬起头,看向阳台方向,看她的东西来自阳台。   说到这里,左岸身子蜷缩,抖的不成样子。   “我,我看到,玻璃窗外有个人头,长头发,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多。”   有要表现男友力的网友镇定解释:“小偷吧,看看屋里有没有人,想进来偷东西。”   左岸看到了,摇摇头:“我,我们住的是十楼。”   谁爬十楼偷东西?   左岸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睡着的,她没敢告诉室友朵朵,因为朵朵胆子更小,怕吓着她。   但是第二天中午,她拉上朵朵,去了文玩一条街。   她不知道昨晚那是什么,想着买副钟馗画像或者别的东西放屋里。   本来还想着怎么给朵朵解释忽然买这些东西呢,结果朵朵,竟然也买了。   好姐妹多年,可谓非常的了解彼此。   各自买了一大堆辟邪的东西,两人去快餐店吃饭。   两人都心不在焉,不时看对方一眼,谁都不说话。   最后朵朵没忍住,郑重道:“左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先说好,别害怕呀。”   等她说完,要不是此刻快餐店人来人往,差点吓的没忍住抱一起啊啊大叫。   朵朵昨晚一模一样的遭遇,也看到了窗外飘着的人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众人明白为啥俩女孩那么害怕了,一个人看见,可能睡懵了,可能眼花,两个人同时看到,那绝对真的发生了什么。   “孩子有点害怕,可又想听,求结实的胸膛靠一下,提前说明:性别男。”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跟我唱,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梁景瑶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继续,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左岸紧紧抓住朵朵的胳膊:“我怕买的东西是假的不管用,给家里老人打了个电话,老人说,让我床头放把菜刀。”   梁景瑶实时点评:“老人说的没错,菜刀是凶器,其实剪刀更好,平常杀鱼等杀生沾染的血腥和煞气,具有辟邪作用,当晚,应该没事了吧。”   左岸重重点头:“当晚我俩睡的一张床,什么也没发生,可第二天......”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面无人色,忽然转头哀求道:“朵朵,要不你说吧,我害怕。”   朵朵好不到哪里去,连连摇头:“我不我不,我也害怕,你说你说。”   两人互相推来让去,最后,剪子包袱锤。   直播间:“......”   俩姑娘胆子好像太小了点。   他们也害怕,但是不至于害怕到不敢说吧。   左岸输了,眼泪汪汪硬着头皮继续说。   第二晚什么都没发生,她们以为各种辟邪的东西起效果了。   隔了一天后,公司举行品牌促销活动,两个人跟着忙到晚上,再吃完夜宵,快十一点了。   紧赶慢赶赶上了末班车。   末班车乘客很少,加上两人六七个。   忙活一天很累,两人坐在车的最后排靠车窗位置,像两只疲惫的小鸟,靠在对方身上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岸迷迷糊糊睁开眼,想看看到哪里了。   外面黑呼呼的,很远的地方才有几丝光亮。   路灯坏了?   左岸挺纳闷的,揉揉眼仔细看向窗外。   夜色太黑了,公交车车灯都不那么亮了,只能看清前面几米的地方。   左岸惊讶睁大眼,她看到了什么?   农村外婆家那种坑坑洼洼的土路。   她们上班的地方,也算市中心,租的房子,同样繁华区,怎么可能有这种土路?   左岸推醒朵朵,两个人一起看,确定没看错。   难道前方修路,或者公交车改道了?   两人想问问,但是,疲惫的夜归人,个个闭眼小憩,不太好意思打扰,去问司机吧,有点远。   过了一会后,公交车缓缓停下,没有报站名,两人仔细使劲看公交站牌,发现竟然写着某某村。   某某村!   再想想刚才到现在,一幢楼,一辆车也没看到。   两人瞬间头皮发麻。   还好,车门缓缓打开,走上来个人。   人多了壮胆,有人上来,说明应该没啥问题。   左岸声音抖的都出颤音了:“其他人都睡着,我俩不好意思问,想着问问这位刚上来的乘客,这是哪里......然后......”   没然后出来,她又和朵朵抱在了一起。   直播间:“.......”   又想听又害怕。   梁景瑶叹口气,想了想,换了个地方直播,从住的地方走到大殿,视频对准她的神像,温和道:“现在不怕了吧。”   还那句话,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妖魔鬼祟不敢靠近。   俩姑娘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大师,还是刚才的背景吧。”   直播间众人附议:“对对,大师,够吓人的了,您就别再烘托气氛了。”   土地庙大殿的灯光不怎么亮,神像狰狞,像极了鬼片里恶鬼即将出场的画面。   梁景瑶:“.......”   看看吧,神仙都沦落成啥样了。   左岸继续讲述之后的可怕遭遇。   上来的是个女的,一身白衣,长发飘飘,挺仙的,看不清具体年龄,她看看周围,迳直走向车后座。   俩人挺高兴的,车里那么多空座,还担心她坐前面呢。   白衣女子从前门走到下车门,此时距离只隔了几个座位,也就是三四米,左岸忽然惊恐睁大眼,她看到,她看到,白衣女子不是走着来的,是飘着的,脚不沾地。   朵朵同样看到了。   那一刻,一股凉气直冲两人脑门。   俩人没大喊大叫,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也没力气跑,腿软的像滩烂泥。   两人宛如两只鹌鹑,把头深深埋到椅背,又不敢闭眼,那样更害怕。余光中,看到白色的裙子飘到身边,待了几秒钟,飘去了前面。   直播间快要窒息了,又是两人同时看到脏东西,总不能一起出现幻觉吧。   故事没有结局。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动,也不知道白衣女子什么时候下去的,直到灯光忽然大亮,外面景色变成了熟悉的城市。   事件还没结束。   左岸大概害怕过头了,身体产生了抗体,说话不抖了:“我说两次了,该你说今晚遇到的事了。”   直播间:“.......”   还没结束,还有?   朵朵为了减少恐惧,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口气不带标点符号几句话就给说完了。   有了昨晚的遭遇,今天下班没敢坐公交,坐的网约车,当走到单元门时,两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到个古装女子,就是那种古装电视剧里那样的女子,脚不沾地飘过,飘向小区中心的小公园。   俩人知道不该怎么办,总不能报警吧,也不认识什么大师道士啥的,正好想起这几天的热搜,她们本打算,就算跪下来求也要让梁景瑶给看看,没想到中奖了。   左岸哭唧唧道:“大师,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都不敢在这里住了,可是刚交了半年租金,合同里说了,提前退租扣三个月房费。”   “不用退。”梁景瑶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斟酌了番,“打开手机搜索,搜你们住的小区名字,再加女尸。”   俩人乖乖照做,十几秒后,惊恐抬起头。   她们搜到了条本地新闻。   几天前,就在小区隔壁的护城河,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因为身上没有任何提供证明的东西,警方发布通告,希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通告照片上的女人,正是窗外飘着的人头。   梁景瑶淡淡道:“人死之后,如果没有黑白无常接引,魂魄会在尸体周围游荡。”   见到死去的人虽然很可怕,但好歹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岸急切道:“那,那另外两个呢。”   “孤魂野鬼。”梁景瑶分析道,“公交车女鬼,大概率因为公交车对她很重要,具体什么原因,反正和你俩无关,中间你俩看到外面景色变化,其实遇到了鬼打墙,车子还在正常行驶,至于第三个——几百年的女鬼,或许小区正是她以前住的地方,总之,和你俩无关。”   梁景瑶加重语气安慰两人:“你们再想想,遇到的三个鬼魂,从始至终并未对你们流露出恶意,对不对?”   左岸睁大眼:“好像是。”   除了飘在窗外的,剩余两个就像平常擦肩而过的路人,尤其古装女鬼。   旧的恐惧消失,新的又来。   左岸声音又带了哭腔:“可是很吓人啊,大师,求您帮帮我们。”   梁景瑶没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问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或者听过有一种人,如果长时间相处,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左岸俩人茫然摇头。   人多的好处这时候看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妈说的,她有个同学,关系挺好的,很少参加聚会,问急了,她就这么解释的,怕连累同学。”   “大师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段时间我经常看到阿飘,后来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辞职了,忽然就没事了。”   “我最有发言权,我,钢铁直男,天不怕地不怕,自从和女朋友交往,晚上都快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   “钢铁直男,请说出你的故事。”   评论区众人说的对,也不对。   民间有个说法叫阴阳眼,其实不是指眉心中间的松果体,就是眼睛。   左为阳,右为阴。   阴眼又分三处,少阴、中阴、大阴,两个女孩面相不同,却有个共同点,少阴处开了。   阴气会传染的。   这个时候,就要看个人的八字了,八字硬的,该咋样还是咋样,八字弱的,就像那位钢铁直男,女朋友可能没事,他却能看到。   左岸两人八字都弱,同时开了阴眼,看不到才怪。   “八字天定,改不了,但阳气可以,体质越强阳气越重。”梁景瑶有点发愁,总不能让两人分开吧,锻炼也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事,再这么下去,怕吓出毛病来,她翻开往生录,笑了,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到时间了,你俩今晚不看了吗?”   直播间众人莫名其妙。   看啥?看鬼吗?   左岸两人却同时红了脸,头快低到胸口了。   这是俩人的小秘密。   她们租的房子很老,厨房在后阳台,有次晚上两人饿了煮方便面,无意发现,后阳台侧面是旁边单元的厕所,模模糊糊的玻璃后,有个身材超级好的小哥哥正在洗澡。   当然只能看到上半身。   谁没个爱美之心呀,黑灯瞎火的,不看白不看。   说来也巧,不管什么时候下班,每次都不会错过小哥哥洗澡。   梁景瑶没直接戳破两人,笑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不然哪有那么瞧,每晚都能看到,而且,他认识你们其中的一人。”   左岸嘴巴张开闭不上了:“.......”   她知道是谁了!   隔壁公司的,难怪每次遇见笑的意味深长。   不想活了,地球,毁灭吧,人类,毁灭吧!   梁景瑶送给两人最后一句话:“解决的办法,就在他身上。”   这个男生属于八字最硬的那种,阳气旺盛,不用相处太久,每天一顿饭的功夫,用不了几天,两人眼睛便能恢复正常。   有句话梁景瑶没说。   那个男孩,正是左岸未来的老公。   阿飘其实没那么可怕,人的另一种形态而已。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是那些披着人皮的人。   第二个中奖者,还是女性,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普普通通,她眼圈发黑,明显睡眠不足,犹豫片刻道:“大,大师,我好像也遇到鬼了。”   直播间直接炸了。   “不,你没有,你出现了幻觉。”   “告辞!”   “大师啊,咱以后别晚上算卦了行吗,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想上厕所憋到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不那么害怕了,又来了个,这是要憋死我吗?”   “房间改名吧,午夜阿飘故事。”   梁景瑶哭笑不得,怎么会那么巧,赶紧翻开往生录,看完后正色道:“你遇见的是仙人。”   直播间:“.......”   作者有话说:   不能我一个人害怕,互相伤害吧。 第33章   鬼魂有多让人害怕,仙人就有多向往。   绝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遇到或听过邪性的事,即使自己没有,长辈,身边的朋友甚至媒体新闻。   鬼魂,不能说无处不在吧,反正距离不远。   仙人就不同了,好像只存在神话故事里,现实中真没听说过。   直播间陷入疯狂。   “梁大师,你该不是怕把我们都吓走故意说的吧。”   “瓜子花生矿泉水老板表示收摊了,搬好小板凳,听大师讲故事。”   “真有仙人吗?”   “黄大仙是仙吗,还有刺猬狐狸那啥的五大仙。”   “......”   叫续琴的女子也一愣,她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大师,应该不是仙人。”   梁景瑶态度少有的好,笑着道,“不急,先说说你。”   她开直播,管人间不管的事,治人间治不了的病,为英灵,为大山无数英烈正名,更为了传播正能量,弘扬真善美。   以恶制恶不是解决根本的办法,人间大爱,也是永恒的良方。   徐琴,就是真善美。   梁景瑶酝酿下情绪,轻声道:“你今年二十八,家中独女,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医生,而你本人,从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小学到高中,成绩一直位列前茅,只要你想,国内最顶尖的大学几乎随便选。”   直播间老粉对梁景瑶报户口本的卦术早不惊讶了,见的太多,麻木了。   但他们有点惊讶算出来的内容。   工程师和医生的父母,本人成绩优异,前程应该查不到哪里去。   视频里的续琴,看起来像个农村妇女,头发凌乱,皮肤粗糙,没有一点保养的痕迹。   她住的房子,很像农村自建的,一盏灯泡从屋顶垂下来,灯光昏黄,墙壁大白不知道刷了多久,变成了灰黄色,地面黑乎乎的,还有家具,白送给二手市场估计都不要,还没运费值钱。   莫非人生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   下一刻,他们知道了。   梁景瑶眼里仿佛有了光:“但你的志向,是当一名老师,实现你想要的价值。高考时,全省前二十,国内几乎所有的大学都亲自上门拜访,开出各种优厚条件,你全部拒绝,最后选了师范大学。”   续琴表情平淡,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大师算的真准。”   梁景瑶叹口气:“毕业后,你去了一所深山里的小学支教,本来订的是一年,但这一来,你再也没回去,一待,就是六年。”   直播间众人纷纷动容。   很多事说起来容易,换做自己身上,不可能做到。   放弃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待遇优厚的工作,繁华城市,在山村待了整整六年。   她心中,有一份大爱。   “对不起,刚才见您的第一眼,想着这女的长的很一般,您是最美的。”   “给您点赞,我也是老师,比起您,我差的太远了。”   “遇到这样的老师,是山里孩子的福气。”   续琴看到了屏幕,连忙道:“大家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尚,我也是普通人,来之前已经和一所国际学校签了合同,待遇很优厚,没想到来了后.......”   续琴苦笑一声:“换做任何一个老师,恐怕也会这么做。”   决定人生目标之后,续琴当然关注行业新闻,她看过很多山村孩子的报道,才因此产生了先支教一年再工作的念头,但没想到,现实比媒体报道,残酷一千倍,一万倍。   她支教的这座山村小学,没有正儿八经的路,好点的地方走,不好的地方爬,方圆十多公里,就只有这么一所学校。   学校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学生三十多个,跨度小学一年级到初中。   那老教师,只有高中毕业,快六十了,上世纪的高中生。   续琴永远记得来学校第一天的震撼,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一直好奇打量她,她给了他几块带的糖果,像问很多学生般随意问道:“告诉老师,长大了想做什么?”   小男孩毫不犹豫大声道:“去城里卖糖葫芦。”   小男孩见过最有出息的人,是他的舅舅,在县城走街串巷卖糖葫芦。   这是他的梦想,人生的最终奋斗目标。   老教师生怕她不适应,像很多支教教师般过不了多久便哭着走人,第一天只让她给初中部上英语课。   初中有八个学生,四个初一,三个初二,一个初三。   续琴顶级师范学校毕业,自然没问题,提前根据教材出了三套题,想先摸摸学生的底子再因材施教。她做好了很差的心理准备,出的题非常简单,然而就是这么简单到城里随便一个初中生都能得高分的试卷。   学生如看天书,一脸茫然。   唯一的一个初三学生,也只答对了两道题。   甚至不知道最基础的主谓宾。   后来她明白了。   学校很多年只有老教师一人,她上高中的时候,也就是国家恢复高考不久。   续琴看过那段特殊的高考试卷,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初中。   老教师的文化水平,代表学校的最高水平。   续琴吃惊但不害怕,来这里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她排查完所有学生底子之后,一点点从最基础的开始教,整整一年,早上上课,中午上课,晚上上课.......   学生不多班级多。   除了小学语文和数学交给老教师,她一人承担起剩余所有科目。   只可惜时间太短了,一年后,唯一的初中生还是没有考上县城高中,随后,跟着父亲去打工了。   续琴不是那种感性的人,她明白,自己终究是一个人,一朝一夕改变不了现状。   一年后,支教结束。   续琴舍不得,但她还有更大更高的追求,城里还有她的父母,男友。   就在走之前的前一个星期,暴雨倾盆,泥石流滚滚。   山里人有山里人生存经验,料到会有泥石流,提前退到安全的地方,可凡事就怕意外。   一个二年级学生书包拉在了学校,冒雨跑回去拿。   被那位老教师看到了,她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近。   老教师赶紧追出去,风雨太大,小学生听不到她的呼喊,老教师腿脚慢,拼尽全力追不上猴一般的小孩。也就在这时,泥石流汹涌而至,小学生被卷走,老教师距离稍微远点,被一棵大树救了命。   但也受了伤。   内疚加上年龄大了,她没坚持多久,临终前拉住续琴的手,哭的有气无力:孩子可咋办呀,咋办呀。   续琴明白她说的啥意思。   一年了,她知道这里什么情况。   没有老师愿意来。   她走了,学校等于解散了。   方圆十多公里唯一的学校,当然,可以去别的学校。   可距离最近的一所学校,在山的那一边,距离更远,山里有狼,有野猪,大一点的孩子或许可以结伴,小一点的,家里绝对不会让去。   除了老教师,山里其他人,没有挽留续琴的意思。   他们习惯了命运的安排。   孩子大了,会写名字会基本的算账就行,上学没什么用,浪费几年还不是种地或者打工。   续琴一宿没睡。   天亮时,她决定,留下来,她感觉如果走了,愧对老师两个字,不配当老师。   育人先育己。   梁景瑶低声为她总结:“你放弃了待遇优厚的工作,还有男朋友。”   续琴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大师,都过去了。”   男友是大学同学,两人感情很好,有同样的追求。   男友也去支教了。   他们约定,支教回来就结婚。   续琴伤心但理解,两人都明白,留下,意味着归期遥遥,就像男友分手时说的:你太自私了,有没有为我想过?   续琴长呼口气:“大师,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可以说正事了?”   梁景瑶说那么多,当然有原因,笑着点头:“可以了。”   续琴不像之前左岸非常害怕,即使屋里只有她一人,她看看周围,似乎担心什么听到:“大概一个月之前,我上完课回来,月亮很大很圆,打开门瞬间,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从窗户方向传来的。”   “山里风大,我以为是风。”   说到这里,续琴顿了下,再次看看身边:“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从窗户跳了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真就眨眼的功夫没了,他当时好像有点惊慌。”   直播间众人关注点立刻偏了。   “男的多大?”   “帅吗?”   “身材好吗?”   续琴老老实实回答:“帅,好。”   她明白众人的好奇心。   她也没说谎,甚至保留了大半。   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帅来形容,帅的炸裂苍穹,她好歹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生活中见过帅哥无数,但没有一个能和闯进来的男人相比,尤其身材,那胸肌腹肌,完美的像是一尊雕塑。   两个字已经够了,弹幕再度疯狂。   “所以今晚别管见鬼还是仙人,离不开没穿衣服的帅哥了是吗?”   “续老师,发挥你职业特长,描述的再详细点。”   “你们先别花痴了,现实点,屋里忽然有个没穿衣服的陌生男人,吓死人了好吧。”   “此时此刻,有个单身狗期待看向窗外。”   梁景瑶示意续琴别管弹幕,继续说。   山里待了好几年,续琴胆子早练出来了,她顺手拿起根木棍追到窗外。   外面月色如水,什么也没有。   续琴可以确定,绝对没见过男子,而且男的有着山里人绝对没有的白皙皮肤。   会是谁?   第二天,续琴问遍了附近山民,都说最近没看到陌生人,也没听说谁家来亲戚。   几年过去,山民对她非常尊敬,保护她还来不及,绝对不可能故意隐瞒什么。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续琴渐渐发现不对劲。   她一人教几十个孩子,每天精疲力尽,根本没精力收拾屋子,吃饭也是,随便凑活几口。   家里变干净了。   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打扫卫生。   村里的山民,孩子?   有这个可能。   续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哪怕她把所有有可能的人考虑了一圈都没可能性。   会是谁呢?   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怎么进去的?   直到有天晚上她累到了,忽然发起高烧。   山里最近的医院在乡镇,交通也不便,好在她有准备的各种常用药,她挣扎起床,发现桌上水杯里竟然有温开水。   续琴可以确定,她回来后倒头就睡,绝对没烧水。   哪里来的水?   高烧烧的晕晕乎乎,没精力多想,就着温开水吃完药,捂上被子继续睡,出身汗就好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知道多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用毛巾给她擦脸。   灯已经关了,月色淡淡。   续琴瞬间清醒,屋里有人?   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她毕竟是个单身女子,她保持镇定,手一点点摸向床头,那里有用来防身的木棍,同时,悄悄睁开眼。   她看到,一张,一张英俊到让人窒息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直播间里的姑娘们比续琴还窒息,多少人巴不得的好事,到她这变成了坏事。   “姐姐哎,这哪里是鬼,分明是个勤劳温柔的田螺小伙。”   “有胸肌腹肌,会隐身,会打扫卫生,生病了还会照顾人,这样的男鬼给我来一打。”   “要是能生孩子就更好了。”   “瑟瑟发抖,现在女人对男人要求那么高了吗?”   “要求高点没事,关键咱们男人不能卷。”   “......”   续琴有自己的判断,更不是颜控。   她慢慢睁眼的动作还是惊动了男子,趁他愣神功夫,续琴拼尽全力翻身,摸到棍子没回头,砸向记忆里的位置。   直播间的姑娘:“.......”   “有点过了啊。”   “砸到哪里了?帅哥有没有受伤?”   “续姐姐,你这样很难找到男朋友的。”   “换我的话,及时行乐,先把帅哥给那啥那啥了。”   续琴:“......”   忽然有点不想讲了。   棍子砸了个空,就像第一次,男人又消失了。   续琴吓的出了身冷汗,感冒都好了大半,她握紧木棍,打开所有灯,能藏人的地方找了个遍。   什么都没有。   续琴意识到男子不寻常,手里有木棍,不怎么害怕,大喊让男子滚出来。   没有回应。   之后,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似乎不敢、或者不愿见让续琴看到他。   但一直还在。   打扫卫生,为续琴烧开水,续琴有次批改作业累的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作业本有动过的痕迹。   大概不会上面的题,写了什么,又用橡皮擦掉了。   续琴尝试过多次,激将法,批评教育法,始终没得到任何回应。   男子我行我素。   续琴做最后总结,别管处于什么目的,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行为,怎么可能是仙人。   她对仙人和鬼魂的理解,大概就是一个素质高,一个素质低。   直播间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妹子们立刻反驳。   不争执仙人和鬼魂的区别,毕竟谁也没见过,不了解,没有发言群。   续琴的态度有问题。   别管是人是仙是鬼,男子多贴心呀,当然,主要长得帅。   如此类似红袖添香的故事,男女地位还非常难得地互换了,发展方向理应香艳.......啊,不是,理应幸福大结局。   续琴又打又骂算怎么回事。   续琴当老师习惯了,面对完全不同、甚至荒唐的反驳不但不生气,反而来了兴趣,宛如上课般舌战群芳。   她以实际出发,比如,洗澡。   身边有个看不见的男人,万一他........   姑娘们完全站在男色这边,又宛如脑残粉,打断她反驳:不会,他如果想做什么早就做了,哪用等到洗澡,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续琴:“......”   两方就这样展开辩论,一方占据开麦优势,一方人数占优,气氛那叫一个火热,偶有没眼力架的男网友插嘴,立刻暂时联盟。   女人说话,男人别插嘴,一边去。   最后,续琴发现这群大人学生脑子不正常,不是她所能纠正的了的,无奈向梁景瑶求助。   姑娘们也这个想法,续老师太古板了。   梁景瑶知道真相,两个阵营说的都没错,又都不对,她感觉,以后再算卦尽量像今天这样,加强网友的互动,人多力量大。   梁景瑶轻咳一声:“续老师,假设,假设发生的一切不存在,你和男子作为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你会心动吗?”   续琴非常喜欢这个假设,她宛如看数学题般“假设”了片刻,坦白道:“会。”   又帅又体贴,她又不是傻子。   姑娘们一阵欢呼,宛如磕的cp发生了什么。   梁景瑶又道:“再一点,你有没有想过,第一次见面,男子不穿衣服,为什么不穿衣服?”   续琴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点。   对啊,第一次见面,应该就是男子第一次来自己住的地方,为什么不穿衣服?   为什么呢?   姑娘们不管不顾大胆猜测:“大概第一次见面太紧张吧,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喜欢的人。”   梁景瑶:“......”   续琴:“......”   直播间的众男人:“所以,第一次见面不穿衣服能提高成功率,Get到了。”   姑娘们:“呸,臭流氓说什么呢。”   直播间众男人:“......”   真难伺候,颜控还双标。   续琴正色道:“梁大师,到底什么原因?”   梁景瑶没回答,提醒道:“事发之前,你遇到件怪事,对吗?”   续琴皱眉:“您是说天上出现三个太阳的事。”   直播间众人:“........三个太阳?快说!”   续琴宛如给学生上自然客,温声道:“三个太阳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叫幻日,是由片状冰晶所行成,当收到日光照射产生的折射........”   直播间众人:“知道了,快别说了。”   给条活路,让他们暂时忘记现实,沉浸在美好的想像里吧。   续琴解释归解释,实际上,她自己还没想通。   幻日少见但不罕见。   但不论折射出几个太阳,能看出其中之区别的。   折射出的太阳,有两个相同点,第一,和真正的太阳完全一样,第二,不那么耀眼。   她当时看到的三个太阳,正中的耀眼,左边的被乌云笼罩,只有半个,右边那个更离谱,上面似乎有类似月亮上山脉的轮廓,比两个小了整整一大圈,像鸵鸟蛋里面放了个鸡蛋。   三个太阳高挂天空,忽然起风了,很大的那种,瞬间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   那天是周末,孩子们没上课。   续琴赶紧往学校里跑,担心窗户没管,还担心学校出问题。   山区没有专门的学校,上课的地方,是一幢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这些年里,她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塌了砸到孩子,她也一直在奔波,奈何乡政府不是不管,是真没钱呀。   建一个学校,最少几十万。   而且生源太少,有限的财政要拨给人数更多的学校。   续琴感觉自己快给吹跑了。   她一步步吃力地往前走,还未走到学校,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幢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房子没承受住狂风,轰然倒塌,滚滚灰尘瞬间腾空而起,像灾难大片里那般行成了股土黄色龙卷风。   续琴没多想,她知道龙卷风的行成原因。   那场面震撼又诡异,灰尘凝聚的龙卷风没动,停在原地,旋转着,徘徊着,像是等待什么。   让她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幕出现了。   狂风伴随着雷电。   天空亮起道闪电,那闪电,劈开黑色乌云,仿佛被什么牵引,奔着学校方向落下。   续琴当时还挺庆幸的,幸亏周末,如果正在上课,后果不敢想。   也就在这时,学校废墟里,腾空飞起个东西,第一眼看着像条蛇,细细长长的,仔细看,前面后面有爪,说是传说里的神龙吧,也不像。   续琴目瞪口呆。   傻子般看着这条不知道是啥的东西钻进龙卷风。   风更大了!   雷电也更密集了,仿佛要破碎这方天地。   续琴明白必须走了,学校已经被摧毁,待下去改变不了什么,相反可能遇到危险。   她顶着风,艰难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不对,来的时候顶风,回去怎么也顶风?   这时,迎面走来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打扮古怪的男人。   续琴去过大话西游的拍摄地,男子打扮很像至尊宝,而且怀里同样抱着一把剑。   直播间众姑娘欢呼。   男主,男主出场了,好帅!   续琴无奈摇摇头,继续讲。   风太大了,无数灰尘,细小石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忽然明白男子是干嘛的了——偷猎的!   山村位于大山深处,交通不便,游人根本没法进来,因此山里有很多国家野生保护动物,最有名的,是一种体型小巧的猴子。   一只幼崽,据说黑市能卖到十万块!   山村数年,磨砺了续琴的容颜,也磨砺了她的胆子,她毫不犹豫迎上去。   风太大,扯着嗓子吼:“你要干嘛?”   男子看了她一眼,表情惊讶,侧身想绕过她。   续琴再次挡住,厉声道:“说,你要去山里干吗?”   男子握了握剑柄,似乎有些无奈,低声道:“让开。”   两人距离几乎面对面,男子身体稍微挡住了点风,续琴忽然发现,男子腰间裹了一圈、像是用来放什么的东西是用什么做的。   上面有层翻毛,绝对是动物的皮毛,还有块残留着鳞片痕迹亮晶晶的皮层。   续琴原本猜测变成确认,男子就是来偷猎的。   她退后一步,顺手捡起根大风吹来的树枝,然后掏出手机威胁道:“我报警了。”   就这样,男子往哪个方向走,续琴就堵在哪里,她本来还担心男子恼羞成怒会动手,结果没有,男子不知为啥有点忌惮她。   男子表情着急,不时看看龙卷风的方向,低吼道:“你再不躲开就晚了。”   续琴心想晚了才好呢。   就这样,男子始终没能甩开她,没多久后,风渐渐变小,那阵龙卷风不止消失了,还是飘去哪里。   男子瞪了她一眼,低低说了句什么,转身恨恨走了。   续琴随后去了村委。   学校塌了,孩子们没上学的地了,还有偷猎的男人,得让村长告诉有关部门。   村长喃喃说了句:房子真的塌了吗?   续琴感觉村长语气挺奇怪的,凭借她丰富的阅读理解经验可以判断出,村长不是在问她,也不是担心孩子。   他在问谁?   续琴最后一句话:偷猎男子和潜入她家的不是一个人,一个粗犷,黑黝黝的,一个白皙俊美。   直播间的姑娘们表示已经猜到了。   毫无CP感,也不符合男女主初次相遇定律。   问题又抛给了梁景瑶。   问题有点复杂。   梁景瑶想了想,问道:“你们听说过保家仙吗?”   很多人表示听说过,还有家里就有供奉的。   似乎是个非常非常小的神,比土地神还小,法力不怎么高强,只保佑一个家庭,尤其小孩。   梁景瑶点点头。   保家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职位的存在,就像人间的警察,真实身份就复杂多了,可以是鬼魂,可以是黄大仙蛇仙等等。   其中又分为上方仙和地下仙,前者极为罕见,来自天上的神仙。   但不管真实身份低位还是如何强大,当上保家仙的那刻起,受天地规则约束,如何保护另说,只要被保护者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可伤害,否则会遭天谴。   续琴家里的神秘男子,就是保家仙。   一名刚刚上任的保家仙。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直播间众人和续琴一愣。   故事到这里,都以为男子是那个从废墟里冲出来的未知物种,怎么出来个保家仙?   其中原因有点复杂。   梁景瑶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很难相信一个凡人,能有这样的经历。   往生录记载所有生灵,但有等级之分,牵扯到高等生灵,梁景瑶只能看到最基本的。   不过再结合续琴的经历,大概拼凑出整件事情完整的始末。   男子有龙的血脉,龙几代就不知道了,他数百年前化龙失败应该受了很厉害的伤,躲在学校地下。   续琴遇到的那次,是他又一次化龙。   这次,天劫比之前更厉害,分别对应天上的三个太阳,风劫,雷劫——还有少见的人劫!   被续琴误会的偷猎者某种程度算不上误会,他真实身份,是连梁景瑶都只听过没见过的猎妖者。   一个古老到仙界都快遗忘的种族。   猎妖者,龙族最大克星。   至于他如何知道男子今日化龙,那就不清楚了。   据说每个猎妖者都有一把龙骨炼制的妖剑,能轻易斩破龙珠坚硬的鳞片,总之,要化形的男子在劫难逃。   可是,猎妖者也有克星,本身亦正亦邪,最怕有功德护体的凡人。   续琴恰好就是。   她自己看不到而已。   续琴无意救了男子一命。   男子化龙再次失败,又再次受伤,伤的很重,最基本的衣服都幻化不出来了。   妖族大都重情,救恩之恩肯定要报,但报恩的方式太多了,金银财宝,增加寿元的东西,龙族一身都是宝,尤其身上的鳞片,不至于成为小小的保家仙。   梁景瑶琢磨着,这位龙几代应该喜欢续琴很久了。   至于一直迟迟不现身的原因,最初因为受伤幻化不出衣服,到了后来,应该是犹豫。   续琴的态度让她犹豫。   直播间气氛有点凝重,口嗨归口嗨,真到了正事,都有分寸。   续琴皱眉思考片刻:“大师,有办法让他离开吗?”   “当然有。”梁景瑶轻声道,“只要你想好了,多说几次让他走,他自然就走了。”   保家仙属于一种契约,有很多种解除的方式。   最方便的一种,被保护者主动提出。   梁景瑶非常希望续琴能这么做。   现实不是电视剧,这里面有一个凡人想不到的问题。   即使化形失败,男子至少还能活几百年,几百年后,准备好可以再次渡劫,只要不当场死亡,继续再几百年,如此反覆,直到寿元总结。   龙族寿命长的很。   续琴呢,只有几十年寿命。   几十年对几千年,就像普通人的一周,一个月。   一周一月幸福的代价,是数千年的思念和回忆,对于男子,太过残忍。   只可惜,续琴已经动了心,她自己都不知道,几个月来男子的朝夕相伴,关心,她已经离不开了。   爱情的付出,没有多少之分,曾经拥有或许真的比天长地久更重要,每个人的爱情方式不一样。   别人的爱情,梁景瑶只能感叹,不便多说,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私信给续琴。   希望能帮到点什么。   忽然有人想到了重要的事。   “续老师,学校问题还没解决吧,您留个账号,我想帮帮孩子们。”   一句话让直播间瞬间热闹。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也捐。”   “还有我,不多,未来一个月的奶茶,续老师别嫌少。”   梁景瑶也差点给忘了。   当看到往生录里记载的内容,她就决定捐了,直播到现在,加上于富婆买首乌叶的钱,差不多二十万,这些钱,本来就打算用来做善事。   续琴给感动的眼泪汪汪,连连拜谢。   学校塌了后,孩子们一直露天上课,现在是夏天还行,冬天怎么办。   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向父母开口,提前预支自己的嫁妆。   小学所在乡镇政府有对应的捐款账号。   梁景瑶面前闪过无数人的名字,大都不多,少的几十多的几百。   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第三名中奖者等待多时了。   “有请下一位美女。”   “有请下一位帅哥。”   “美女太多了,来个帅哥吧。”   “可别来帅哥,我是怕了,越帅越渣。”   怕什么来什么,第三位还真是个帅哥,视频里的男子二十五六,白衬衫,短发,要气质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   他的背景应该是家里,装修很有格调。   有钱有颜。   “帅哥,单身吗?”   “老娘好像看到了新房子,帅哥,有没有出道的想法?”   “别高兴太早,呵呵。”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刚才有在往生录看到男子名字,他捐了一万块。   这一卦,是她开直播到现在最纠结的,比海风奶奶还纠结,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叫虎虎生威的男子似乎喝酒了,脸色微醺,他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又把直播间给炸了。   “大师,我想算算,我的男朋友人在哪里。”   直播间:“.......”   “男朋友?我是不是听错了?”   “呜呜呜,帅哥要么渣,要么喜欢男人,没法活了。”   “老娘又塌房了,再见,我去别的房间逛逛。”   虎虎生威看到了弹幕,苦笑道:“我不是弯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该死的。”   梁景瑶心里像被什么堵住,眼眶微微发酸,告诉他实情,他可能会更痛苦。   不告诉,他这一辈子孤身到老,再也没爱过别人。   梁景瑶低下头:“你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父母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创立的品牌,获得国家最早一批的驰名商标认证,如今,算的上国民品牌。”   虎虎生威没有惊讶:“大师算的准。”   “而你本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靠家人,毕业后从广告员开始做起,像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般,住出租屋,吃最便宜的盒饭。几年后,你开始创业,如今,算得上所属行业的龙头。”   直播间有感叹如此帅哥却喜欢男人,也有的,发现了梁景瑶的不正常。   “你们看看大师,怎么好像有点的样子。”   “早发现了,她看到虎虎生威的第一眼就不正常。”   虎虎生威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众人炸了一次,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或者酒喝多了,心里只在意那个执念。   他打断梁景瑶:“大师,不要算了,我不问事业不问前程,也不关心踏马的健康,我只想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直播间众人:“.......”   虎虎生威痛苦的表情感染了他们,没敢开过分的玩笑。   是人是鬼?   所以又是个吓人的故事吗?   梁景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是人还是鬼,或者说,那人是男还是女。   虎虎生威忽然狂笑几声:“我先给大家说说吧。”   创业的那段日子里,非常艰难,不靠父母太难了,他每天真的经常忘记吃饭,睁开眼就忙,闭上眼还在想工作。   有一天,公司来了个新员工,眉清目秀的。   虎虎生威可以确定,两人之前绝对没见过,但第一眼,新员工看他的眼神火热,他到哪,眼神就到到哪。   虎虎生威知道,有一种男人喜欢男人。   但他不是,可以非常的确认,他受过高等教育,懂自己的内心,不是深柜。   虎虎生威以前有过类似经历,他外形不错,小时候被父亲送去学武,一身男儿气,同时性格也好,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很多,男女都有。   别的场合可以,公司不行,像什么话。   虎虎生威决定,过几天找个理由把人开了。   几天过后,人没开,征服了他。   男生业务能力非常强,而且工作比他还积极,早上第一个来,晚上都走了,他还在加班,短短一周,成了公司的销售明星。   才一周啊。   对于刚创业的虎虎生威来说,这样的员工简直就是救星。   然后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男生非常了解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忌讳什么,喜欢穿哪个品牌的衣服。   虎虎生威想不通,甚至有点害怕,好在男生除了看他的眼神火热,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更没表白过。   有次招待完客户,虎虎生威喝的有点多,他太累了,送走客户后,踉踉跄跄走在大街上。   路过垃圾桶时,他忍不住吐了出来,吐的头晕眼花,这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他的后背,抬头,看到了男生。   藉着酒意,虎虎生威问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男生一脸痛苦,不想答。   虎虎生威紧紧拽住转身要走的男生,嘶吼道:“你踏马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喜欢就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男生一脸痛苦点点头。   酒醉三分醒。   虎虎生威早决定这件事不能继续拖了,郑重道:“你非常优秀,我非常庆幸能拥有你这样的员工,我也很尊重你的性倾向,但抱歉,我只喜欢女人。”   他不能因为公司让男生陷的更深。   男生如此卖力工作,甚至都跟踪他到这,可见很喜欢自己。   他决定,只要问题解决不了,就多给男生点补偿费,把他开了。   不能害人家。   就在他刚要说这句话的时候,男生先开口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是因为,因为你长得像我过世的哥哥。”   虎虎生威不确定了:“真的?”   他一直很困惑,明明两人没见过,为什么第一件见面男生就那种眼神。   一见钟情也没这样的啊。   从那后,男生很少再看他了,专心工作。   虎虎生威也渐渐相信了男生的说法。   大约一个月后,男生签了份大合同,他这个老板当然要奖励,额外发了份大红包,然后组织员工聚餐。   不出意外,他被热情的员工给灌醉了。   之后发生的什么他不记得了,只知道,男生送他。   事后他想起来,那晚,是农历十五——中元节!   男生表情紧张又恐惧,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当走过街道边一个花园时,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颤抖:“别,别过去,听我的,不要动,一动不要动。”   如此姿势太暧昧了,近的能闻到男生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那香味,莫名的熟悉。   虎虎生威别扭极了,虽然解释清楚,但男生喜欢男的啊,他微微用力想挣扎,一低头,一股凉气从脚心窜到头顶。   酒意吓跑大半。   他看到了男生的眼,黑色的,比夜色还黑,没有一点点眼白,瞳孔甚至都没有了。   同时,虎虎生威才发现,男生的手,冰凉冰凉的,就像,就像尸体。   男生紧紧抱住他的腰,两只黑的仿佛能把黑夜淹没的眼珠,死死盯着几米外的公园,似乎,那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男生表情惊恐绝望,两颗诡异的黑眼珠一动不动。   虎虎生威下意识也看去,再常见不过的城市绿化植物,叫冬青还是什么,还有几棵普通的树。   就在目光要撤回时,一股黏糊糊、潮湿的冰冷气息卷来,从头到脚把他裹了进去。   虎虎生威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觉到某种东西。   他声音小的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到:“那,那是什么?”   男生声音仿佛从遥远的缝隙里挤出来的:“别,别怕,有我在,别动,它们快走了。”   他们?还是它们?   别的念头把疑问压下。   男生在保护他?   虎虎生威忽然不那么怕了,他做了个平常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动作,单手搂住男生,紧紧地,把他贴到自己怀中。   后来他想,或许这一刻,已经动心了。   冰冷潮湿的气息更近了,近的似乎紧贴着皮肤,仿佛毒蛇冰冷的信子。   男生更加绝望,就像溺水之人,眼睁睁看着水渐渐淹没到到鼻端,却无力挣扎。   虎虎生威不知道为什么,心被什么扎了一下,疼的几乎要爆炸,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却被无形的东西紧紧按住。   这时,不知道哪里来了阵风。   纸钱灰烬带着淡淡的余温漫天飞舞,活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在两人头顶盘旋片刻,打着旋儿落下。   阴冷潮湿的气息忽然没了。   有汽车灯光从路那边而来,呼啸而过。   男生瘫倒他怀里。   他好像没了呼吸。   虎虎生威手抖的不行,想试试他还喘气不,摸鼻子结果碰到了脸。   冰冷,像冰柜里存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尸体。   虎虎生威艰难掏出手机,刚要拨打求救电话,男生忽然睁开眼,纯黑的眼有了眼白,他气若游丝:“别,别打听话,送我回去,一会就好了。”   虎虎生威想要坚持,但看到男生的眼神,莫名心软。   预报了好几天的暴风终于登录城市,马路上行人寥寥。好一会才打到一辆车。   虎虎生威把人抱到后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生的体温渐渐回升。   虎虎生威一直把人送到家里,他有太多的疑惑,不问,会爆炸。   男生租的房子,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卫,过道里有个厨房,一个小小的阳台。   屋里很干净,餐桌花瓶上,插了一大束紫色的勿忘我。   虎虎生威唯一喜欢的花。   因为名字而喜欢。   男生看起来非常疲惫,走路摇摇晃晃,被虎虎生威不客气扔到床上。   虎虎生威自己先猛灌了一肚子水,又给男生倒了杯,盯着他一点点喝下,狠狠扯开领带,咬牙切齿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疑惑汇聚到一起,让人想爆炸。   你到底是谁?   是人是鬼?公园里有什么?   为什么那么了解我。   男生虚弱笑了笑:“我,我从小八字弱,偶尔会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刚才我又看到了,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人在那里蹦蹦跳跳,可吓死我了,谢谢你了张总。”   就像第一次说他长得像他大哥,合理合据,挑不出啥毛病。   可虎虎生威不是傻子。   他拉了下凳子,俯下身,脸几乎贴着男生:“那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黑色?”   “眼睛变成黑色,真的吗?”男生好像被自己吓坏了,惊慌打开手机摄像头,转来转去仔细打量,“没有啊,明明有眼白,张总,你可别吓我了,今晚我已经够害怕的了。”   虎虎生威所有的疑惑,男生都给出了答案。   虎虎生威恨得牙痒痒,明明知道他说谎,却拿不出证据。   他只能守住最后的倔强,男生说什么,怎么催都不走。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哪里也不去。   夜渐渐深了,被吓跑的酒意重新袭来,虎虎生威晕乎乎的,男生也是,似乎说那些话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随时都会睡——不,昏过去的样子。   虎虎生威忽然闻到烟味。   他不抽烟,男生也是,什么被烧糊了?   虎虎生威第一反应,看卧室里的插排,插座,好好的,啥问题也没。   烟味越来越浓。   而且能看到了。   卧室门下面的缝隙里,烟雾丝丝缕缕。   外面着火了?   虎虎生威赶紧冲出去,客厅天花板已经看不到了,浓烟滚滚,宛如仙境,呛的泪水直流,睁不开眼。   “快醒醒,着火了!”虎虎生威一手拨打火警电话,一手扶起男生。   男生也醒了,他茫然片刻,表情又变的绝望,喃喃了句:“还是躲不开吗?”   “你在说什么?”虎虎生威没经历过火灾,此刻,甚至不知道火从哪里开,但能看出火势绝对不小,男生走的太慢了,他急的不行,干脆来了个公主抱。   绝大部分人遇到火灾的第一反应,往外跑,外面安全。   虎虎生威也是这么想。   金属防盗门滚烫,虎虎生威摸到门把手,烫的龇牙咧嘴,像摸到了滚烫的开水。   他咬咬牙,用力扯下领带裹在手上。   门被推开了,瞬间,浓烟夹杂着滚滚火焰宛如决堤的洪水迎面扑来。   虎虎生威感觉整张脸火辣辣的,眉毛头发瞬间变成灰烬。   火从下面不知道几楼而来,整个楼道仿佛巨大的烟囱,成了人间炼狱,楼道里的窗户玻璃被烧的出现裂纹,不时卡嚓卡嚓响,甚至防盗门都开始融化变形。   出不去了!   虎虎生威用力关上门,寻找一切可以阻挡的东西。   没什么用。   大火烧进来迟早的事。   也不用烧进来,防盗门暂时挡住大火,挡不住滚滚浓烟。   虎虎生威忽然想到快要被遗忘的知识,火灾时,大部分人都是被呛死的。   各种现代化材料燃烧产生的浓烟有毒,同时产生大量烟尘,随呼吸进入气管、肺部,最终粘到肺泡,最终窒息而死。   此刻短短功夫,客厅烟雾浓的已经快看不清人。   虎虎生威剧烈咳嗽,生理本能大口呼吸,每呼吸一口,呛的更厉害。   他没发现,男生好像不怕烟雾,只是目光更绝望。   客厅不能待了,等不到消防救援,两人就会死。   虎虎生威拉住男生跑到小阳台,打开窗户,用处不大,滚滚浓烟似乎打通了客厅大门,更凶猛了,坚持不了多久。   还有个地方——厕所!   厕所距离门口有条走廊,门相对小,更主要的,有水!   虎虎生威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尽管没啥用,心理多少有些安慰。   厕所空气勉强还能呼吸。   男生目光一点一点落到他脸上,痴痴的:“没用的,我们死定了。”   “不许胡说,老子还没活够呢。”生死之间,虎虎生威没精力多想,以为他害怕。   虎虎生威再次拨打电话,救援队已经在路上,让他们务必保护好自己,寻找暂时安全的地方。   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屋子就那么大。   厕所浓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大,就像慢慢开锅的笼屉。   虎虎生威精神绷紧,大脑飞速运转,住在五楼,火势从楼道来,南向暂时没有火情。   他想到了床单。   把床单撕成条,然后一点点滑下去?   是个可行的办法。   可是,已经出不去了,厕所门刚一打开,浓烟迅速涌入,呛的他差点没晕过去。   肺部开始剧烈疼痛!   虎虎生威也绝望了,真要死在这里吗?他不怕死,可是,还没活够,不甘心啊。   模糊视线里,他有了新发现。   厕所窗户。   窗户打开瞬间,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虎虎生威大口呼吸,果然,外面是空调外机!   男生也发现了,激动的看起来快哭了,不由分说推着他往上爬。   厕所窗户很小,单扇的,只能勉强钻过去一个人,空调外机的空间,同样只能站一个人,两个人即使勉强站上,重量会不会压垮空调支架不说,万一火势来了,很容易控制不住坠落。   男生没等虎虎生威反应过来冲出厕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条床单。   他撕开床单,用水浸湿,一端绑到自己胳膊上。   虎虎生威有点意外,不过也还好,不同浪费口舌了。   如果只能活一个人,他希望活的是男生。   男生再次做了个让他意外的举动,把床单另一端绑在他腰上,像古代送夫君出门的小媳妇,他动作轻柔,恋恋不舍,似乎贪恋最后的温柔时光。   虎虎生威抓住他胳膊,低低命令道:“你去外面。”   “你去。”男生目光坚定,“放心,别害怕,有我在,绳子不会断的。”   虎虎生威明白了,他生怕绳索被火焰烧断,打算自己当固定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生继续轻声道:“别和我争,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虎虎生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富二代的身份从未对人说起过,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家庭成员状况。   男生目光闪躲:“我,我猜的。”   这才能猜中?   把自己当傻子了吧。   虎虎生威牢牢抓住绳索,眼里有什么往外冒,他没继续问,连抱加拽把男生推到窗户上。   男生不如他力气大,死死抓住门框哀求道:“求你了,我会告诉你原因,但不是现在。”   虎虎生威不想听原因,他现在只想让男生活下来。   他比他大,还是他的老板,以及,说不出的原因。   这时,婴儿的剧烈哭声忽然从头顶传来。   男生住四楼,顶层五楼的火势比这里还厉害。   火焰到达楼顶一时间找不到别的出路,一股脑冲向房间。   同样厕所的半扇窗户变成了烟囱,浓烟夹杂着火星滚滚,一名妇女看到了下面的人影,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声哀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了,他还不到一岁。”   两人对视一眼。   虎虎生威拉下男生,自己跳上窗户,一点点挪到空调外机。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有点恐高。   小小的空调外机原来那么小,小的稍不留意就会踏空,四楼原来那么高。   虎虎生威感觉心快要蹦出来了,腿软的不行,身上冷汗一层又一层,他深呼吸一口,不再看下面,一点点举起手。   妇女又哭又笑,她早准备好了,她把生的机会给了孩子。   妇女想到了同样的办法,浸满水水的床单牢牢绑着孩子,慢慢往下送。   楼下早挤满了人,有一二楼的住户,有旁边跑出来看情况的邻居。   低低的惊呼声响起。   现实,比电影刺激多了。   死亡距离如此之近,只有一小步,虎虎生威感觉如果是自己,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掉下去。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次次让他冷静。   小小的身子一点点,一点点往下落,终于,他碰到了孩子柔软的小胳膊。   楼下,有人哭了,有人鼓掌。   虎虎生威没法再回去了,短短功夫,厕所内浓烟   ,浓的灯都看不清了,毛玻璃外依稀看到了火光,过不了多长时间,烈火就会冲进来。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   他牢牢抱紧小小的柔软一团,看向男生。   男生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拨开乌云重新出现的星星,没有一点恐惧,只有满满的欣喜。   欣喜他暂时远离了死亡。   这一刻的对望,永远永远定格在虎虎生威的记忆。   虎虎生威抱紧手里的孩子,头上,女人感恩戴德的哭声似乎没了,他大脑只剩一个念头。   管他是人是鬼,是男还是女,这一辈子,就这个人了。   直播间众人听的心都揪起来了。   虎虎生威能在这说话,自然没事,那么男生呢?   虎虎生威笑了,笑出满脸的泪:“他走了,走了。”   他动了心,他却走了,留下一封长长的辞职信。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那场大火,最终只死了一个人,楼上的那位年轻母亲。   火灾起因来自楼道里的好几辆电动车,有人不知道报复谁,往上面浇了汽油,差点害整个楼栋的人跟着陪葬。   事后消防员说,再晚一会,煤气管道可能就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整栋楼当晚没法住人了。   台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满地凌乱树枝和垃圾。   两人就近找了个宾馆。   虎虎生威有一肚子话要说,一肚子疑问要问,早上醒来,男生已经走了,前台说,没注意什么时候离开的。   虎虎生威打电话提示关机,想想可能有什么事回住的地方,他来到公司,收到了男生的辞职信。   很长。   从那天开始,再没人见过他。   现代社会,一个人关掉手机,等于完全消失了。   虎虎生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找过,想尽各种办法找,男生没再回租的房子,房东租给了二房东,二房东没有男生的其它联系方式。   直播间气氛沉默,看着视频里的虎虎生威发呆,想不出要说什么话安慰他。   一个人,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生命。   换做谁,也会寻找。   所以男生去了哪里?   直播到现在,大概算得上最期待的一次,期待梁景瑶能够算出来。   梁景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虎虎生威的后半生。   这个决定,太难了。   大概看出她的为难,虎虎生威低声道:“大师,什么后果我都可以接受,再差,总比现在好。不怕大家笑话,我,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诅咒了,再也爱不了任何一个人。”   时间是治愈的良药。   虎虎生威不会一直活在过去,人家既然走了,肯定有走的原因,他继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他想,自己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忘记男生。   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   然而,思念缺像一条草丛里爬行的蛇,不动声色,等到察觉,剧毒已经深入骨髓。   四年了。   男生整整消失了四年。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虎虎生威每天都在想他,想的绝望,想的只剩个空壳,灵魂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梁景瑶有了决定,抬头,低声道:“他死了。”   直播间众人:“.......”   “第一次希望大师算的不准。”   “天啊,怎么会死。”   “难怪四年没联系,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症?”   “男生,男生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弹幕一片猜测,大部人刻意忽略男生的不正常,不忍打扰视频里的男人。   虎虎生威流着泪笑了:“我猜到了。”   男生的手机号已经换了主人,只剩一个地方能够找到他。   虎虎生威去往男生应聘时留的地址,人找到了,却不是男生。   男生冒用的身份证。   所以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男生叫什么名字。   虎虎生威抹去汹涌而至的眼泪:“大师,他到底是我什么人?”   虎虎生威这几年里,无数次回忆,无数次分析。   一件件,一桩桩。   男生来到他身边的一个月,是他最关键的一个月,公司刚刚起步,处处艰辛,还有中元节那晚。   遇到未知危险,火灾。   男生来帮他,也是来救他。   梁景瑶长叹口气,一句话让众人窒息了:“他,或许应该是她,是你前世,或者某一世的爱人。”   虎虎生威仍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同样,他也猜到了。   人有三魂七魄,一名胎光,阳和之气,一名爽灵,阴气之变,另一幽精,阴阳之杂。   虎虎生威天生缺了第二魂:爽灵。   他从小体弱多病,多灾多难,好在被送到寺庙学武,强身健体的同时,还有诸佛庇护,让他最终平安度过最危险的童年。   然而命运皆有定数。   人间说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其实对应人的气运,每十年一个轮回。   四年之前的中元节,正是虎虎生威十年轮转的交接点,度过了,十年之内无忧,过不去,普通人可能只会破财,他是魂飞魄散。   因为之前算的上逆天改命,偷来的寿元。   中元节鬼门大开,万鬼出行,如此一年内阴气最重的一天,当然少不了妖魔邪祟。   梁景瑶分析,男生应该看到了噬魂妖。   噬魂妖,和上一卦续琴遇到的猎妖者,同属于极其少年见的存在。   最喜虎虎生威这样天生的残缺魂魄。   而男生,不是人。   他是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   男生紧紧抱住虎虎生威,试图用自身的死气骗过噬魂妖,但最终救下虎虎生威的,是忽然飞来的漫天纸钱。   梁景瑶看过噬魂妖的资料,厌恶带着活人寄托之情气息的纸钱。   虎虎生威的劫难没那么简单,当晚,他本应该遭遇车祸而亡,却因为男生换成了火灾。   人的命,天注定,也是自己走出来的。   虎虎生威救下婴儿,乃大善,加上他和家人多年行善积累的功德,那一刻,往生录发生变化,他的命,再次改变。   至于男生失踪。   那是因为,地府规定的时间道了。   借来的尸体时间也到了,再不走,耽误人家投胎转世。   直播间众人痴了。   几乎没有一人因为想到虎虎生威和一具尸体相处近一个月而害怕。   前生今世。   是人,怎么能没有牵挂,没有放不下的人。   情深到何处,才会这样?   梁景瑶无法给出答案,她只是个小小的土地神,不是城隍爷,看不到男生的前一世,看不到两人到底是如何的情缘。   但她知道,男生付出的代价。   阴阳相隔,当喝下孟婆汤,从此忘记前世因果,再入新的轮回。   然而万事没有绝对,再难,总有例外,老天总会悄悄留一条路。   抛出仙界大拿可以改变规则不说,梁景瑶知道两种。   第一种,行大善,有功德护体的凡人,可用来生福报换取。   第二种,渡劫失败的大妖。   梁景瑶估摸着,虎虎生威的前世爱人,大概率第二种。   那么虎虎生威呢?   可惜往生录只记载过往未来,她看不到虎虎生威的上一世。   虎虎生威目光也痴了,几乎所有疑问和猜测得到了答案。   他痛苦只增不减。   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梁景瑶感觉自己在人间生活的太久,快不像神仙了,轻声道:“或许,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会想办法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之中。”   这是她分析出来的唯一能拯救虎虎生威的办法。   虎虎生威眼里瞬间有了光:“大,大师,你没骗我?真的吗?”   梁景瑶郑重点头。   即使能再出现,大概率不是人了。   可能一只蝴蝶,一只鸟,甚至一朵花草。   已经够了。   视频在虎虎生威喜极而泣的道谢声中挂断。   直播间久久无人说话。   爱情啊爱情。   以至于全然忘记还有抽奖的事。   梁景瑶上一次直播说了,每次免费算一卦。   梁景瑶打起精神,点开抽奖功能,参与的人不多,很多反应不过来,但依然有几万人。   时间到,中奖的幸运儿叫梅子,看名字应该是个女孩。   视频接通后,梁景瑶苦笑。   或许今晚的前三人,尤其虎虎生威太沉重,梅子的命格一眼看到底,普通的像一条直线。   直播间众人也慢慢抽离情绪,欢迎新人。   “小姑娘看着很单纯呀。”   “大学毕业了没?”   “小妹妹,别算感情好吗?今晚我不想哭了。”   叫梅子的姑娘看起来二十左右,眼神清澈,不怎么漂亮,但年轻,是最大的漂亮。   梅子看了刚才的直播,眼睛有点红肿:“虎虎生威哥哥,你要加油啊,一定要好好的。”   虎虎生威还没走,打赏礼物,用评论置顶功能发了个双手合十拜谢的表情包。   梁景瑶感觉都快用放大镜看了,终于找到点能算的东西,梅子的另一半快出现了,她刚要开口,梅子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   “大师,我没什么可算的,可以,可以算狗狗吗?”   身为主播,就要遵守自己制定的规矩,有缘人想算啥就算啥。   可真没法算呀。   梁景瑶苦笑摇头:“我只能算人。”   往生录记载的生灵,指有灵智的生灵,同样看面相也是,只能看人的面相。   “这样啊。”梅子挠挠脑袋,她忽然想到什么,“啊,不对,其实算的是人。”   直播间众人给绕糊涂了。   到底人还是狗?   梅子不好意思嘻嘻笑了声:“我带大师和大家看看就知道了。”   她住的是一楼,视频很快到了外面。   小区看起来环境一般,路灯昏暗,电动车三轮车摆的到处都是。   梅子应该是个很善于替别人考虑的姑娘,生怕浪费大家时间,她一边小跑一边解释:“我们小区有只狗狗,等主人等了快八年了,我想让大师算算,狗狗的主人在哪里。”   弹幕开始飞起。   “八年吗?”   “好忠心的狗狗啊,快快,我要看。”   “狗是忠臣猫是奸臣,狗狗是天底下最忠诚的动物了,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啊呸,只能说猫奴的幸福你不懂。”   很快,众人看到了。   那是条很老的狗了,毛发稀疏,体型不大,有点像蝴蝶犬,它趴在路边,脑袋埋在两个爪爪里,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梅子,像个没什么力气的老人,轻轻晃了晃尾巴。   梅子看起来和它很熟。   “点点,又趴到路边啊,都几点了。”梅子摸摸它到小脑袋,像跟人说话般劝道,“你的主人今天不会来了,乖啊,去窝里睡吧,明天再等好不好?”   老狗点点似乎听懂了,它转过头,背对梅子仿佛表示拒绝。   这时,远远走来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孩子大概刚上完补习班,背着个小书包,蹦蹦跳跳,活像只快乐的小兔子。   点点立刻跳起来,它死死盯着跳跃的身影,尾巴摇的快成蒲扇了,下一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欢快跑向小孩。   小孩也认识点点,嘻嘻笑道:“点点,你又来接我了。”   小孩开口的刹那,点点飞快摇摆的尾巴像按下暂停键,有气无力耷拉下来,它重新变成了条垂垂老矣的老狗,有气无力转过身,脚步似乎变得特别沉重,慢慢返回刚才趴着的地方。   小孩不高兴道:“点点,每次你都这样。”   妇女叹口气:“点点认错人了,以为你是它的主人。”   说话间,看到了梅子,笑着打招呼:“又来喂点点啊。”   梅子笑着打招呼,等母女俩人走了,蹲下身,心疼抚摸点点的脑袋。   视频里的点点,浑浊老眼像是有了泪,满是失望,脑袋重新埋到爪爪里。   众人明白了,点点的主人,应该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它的记忆,未曾随漫长的八年岁月长大。   主人依旧是个蹦蹦跳跳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点点又有了新发现。   一个男人走进小区,他年龄三十多点,似乎喝了酒,脚步微微踉跄。   见点点又一脸激动站起来,尾巴摇来摇去,梅子明白它要做什么,按住它脖子柔声道:“别去了,他不是你主人。”   点点所有注意力都在男子身上,它死死盯着,似乎发现了熟悉的痕迹,它挣脱梅子的手,欢快奔向男子。   等走到男子身边,它停下了。   就像刚才的小孩。   不是主人的味道。   点点低着头,慢慢地,慢慢地,有气无力再次回到路边。   它趴在刚才的位置,轻轻呜咽了几声,像个失去主人的孩子。   大悲无声,它眼角,滑出颗亮晶晶的东西,落到直播间众人的心上。   “它主人怎么那么狠心啊,不能养就不要养,至少找个人收养也行啊。”   “或许主人有难言之隐吧。”   “年纪越来越大,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喜欢狗狗。”   “这卦不用梁大师算,我来,主人的狗狗——已经挂了!”   “梅子,到底怎么回事啊,狗狗的主人去哪里了?”   梅子开始介绍点点的遭遇。   小区里的居民几乎都认识点点,但没人知道,主人为什么抛弃点点,只知道搬家了。   点点趴的位置,正是当年主人离开时最后的位置,据小区里的一位老人回忆,点点当时想跟着,怎么都甩不掉,主人命令它蹲下,说,你乖乖待在这里,等安顿好回来接你。   点点非常懂事。   它乖乖蹲下,从蹲变成趴着,就这样,一等就是八年。   狗狗寿命一般十三岁左右,八年,等于它的大半生。   它用了大半生,等待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主人。   梁景瑶也很感叹,有的人,真的不如一条狗,可是,她真没法算,歉意道:“算一个人的具体位置,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对方姓名,大约年龄,或者有照片也行。”   梅子摇头。   她不知道。   小区里也没人知道,城市人情本就冷漠,都八年了,谁还记得谁呀。   梁景瑶给她出了个主意:“我看你挺喜欢点点的,要不你收养吧,或者找个喜欢狗狗的好人家。”   直播间众人也感觉这是个好办法。   抛弃狗狗的原因有很多,但不管什么原因,主人肯定不会回来了,这么忠诚的狗狗,应该有个好归属。   不等梅子回答,很多爱狗人士纷纷打赏,留言表示想收养,因为人太多,一言不合battle了起来。这个说自己有大院子,有草坪,点点可以肆意撒欢,那个答你有院子得瑟个啥,我不如你有钱但有爱心有时间,能给点点养老送终,你能吗?   还有的打起了感情牌,说点点像极了陪伴自己多少死去的狗狗。   如此场面让梅子手足无措,她抱起点点:“行不通的,哎呀,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点点太老了,没多少力气挣扎,只轻轻呜咽了几声,但表情不害怕,似乎明白梅子不会伤害它。   梅子把点点抱到屋里,拿出根火腿肠,捏成碎片放到个小碟子里。   大部分狗狗抵抗不住火腿肠浓浓的人工香气。   点点闻了几下,没吃,低头快速跑到门口,小爪爪扒拉几下门,发现打不开,尾巴轻轻摇动,可怜巴巴向着梅子呜咽。   小区里想收养点点的居民有很多。   如此忠诚的狗狗,谁不喜欢呢。   包括梅子。   梅子来这里三年了,一开始以为是条散养的狗,当得知情况后,她立刻把点点抱到家里。   点点性格温顺,从来不攻击人,谁都可以抚摸它的小脑袋。   就像现在这样,点点趴在门口发出哀求呜咽。   梅子想着,过几天习惯就好了,她买了狗窝,狗粮狗罐头,各种小零食磨牙棒,准备用自己的爱感化点点。   整整三天,点点不吃不喝,除了趴在门口,哪里也不去。   梅子吓坏了,担心活活饿死,当打开门瞬间,点点立刻冲了出去,来到等待了八年的位置。   它的世界里只有一件事。   打量来来往往的人,等待主人,一天天,一年年,它不知道,它的主人一个已经快老了,一个长成了大人。   每一个中年男子和背书包的小孩,都是它的希望。   也都是它的失望。   梅子像很多小区居民般,不再勉强点点,在它等待主人的附近搭建了个小棚子,每天喂水喂饭。   点点只在路灯熄灭,小区陷入昏暗时才会进去,它似乎知道,这个点,主人不会回来了,等待天亮,开始新的等待,新的希望和失望。   点点对梅子比对待小区其他居民更亲近,但也仅仅是亲近,一旦把它抱离原地,它就会呜咽哀求,哀求放它下去。   生怕错过主人。   梅子打开门,尾随点点走出去,哽咽道:“点点太可怜了,它的牙只剩几颗了,最近吃的越来越少,有时候走路都晃悠悠的,它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八年里,除非下极大的暴雨,点点才会暂时离开等待主人的位置。   等到雨停,它会第一时间回到原地。   城市的冬天最低温度十多度,搭建的棚子没有保温功能,点点算起来十多岁了。   梅子哀求道:“大师,你想想办法吧,让点点看一眼它的主人,”   梁景瑶已经在想想办法了:“有没有和点点主人走的比较近的?最好经常接触,记得长什么样子。”   梅子思考片刻,眼睛一亮:“有一个!”   小区有个老太太,住一楼,面向街道一面的窗户改成了门,开了家小小商店,她年纪大了觉少,营业时间从清晨到凌晨。   点点主人搬家时说的话就是老奶奶说的。   老太太被脚步声打醒,见是梅子,明白生意上门了,她挣扎起身:“火腿肠还是方便面?”   梅子两样都要了,付完钱急切道:“奶奶,您还记得点点主人长什么样子吗?”   看在钱的份上,老太太努力回忆:“啥样啊,就很普通,个子不高,不胖不瘦。”   这些还不够。   梁景瑶快速翻看往生录里记载的老太太过往,低声道:“问问她,特定时间有没有买过东西,比如春节。”   往生录某些方面像监控记录。   老太太开了半辈子小商店,接触的人太多了,没法查。   老太太皱眉,好半天想起来了:“我记得,有年大年初一,他带着孩子买酒,孩子叫啥来着——孩子想吃棒棒糖,不给买躺地上打滚,哦,点点当时也来了,急的汪汪叫呢。”   梁景瑶瞬间查到了!   有时间,男的加孩子,再加一条狗!   真相让她有点意外。   点点是男子母亲在路边捡的流浪狗。   大概从小吃过太多苦的原因,点点特别懂事,不吵不闹,从不随地大小便,每天乖乖陪着男子母亲。   半年后,男子有了孩子。   宝宝的降生或许激起了点点的母爱和保护欲,它陪小宝宝玩耍,任他揪它的毛,玩它的尾巴,实在疼了,轻轻呜咽几声躲开。   宝宝到哪里,它跟到哪里,紧紧盯着宝宝,生怕遇到什么危险,像个称职的小保姆。   三年后,收养点点的老人去世,男子随后离婚,他决定创业。   男子卖掉了房子,临走前,没有带着点点,原因很简单,老人不在了,他又离婚了,带着个孩子,哪有时间照顾一条狗。   点点虽然懂事,但要遛吧。   临走,见点点一直紧跟不放,他就说了那番话,让点点等着。   一条狗而已,丢就丢了,没多大心理负担。   梁景瑶看到了男子如今的位置:就在小区斜对过的路边。   直播价众人:“......”   “是搬到那里去住了吗?”   “点点等了八年的主人竟然就在身边.......”   “距离这么近,我不信不知道点点一直在等。”   梅子也惊呆了,然后大喜:“真,真的吗?”   她兴奋抱起点点转圈圈:“点点,你马上就能看到主人了。”   每天进出看到点点趴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她心里可难受了。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男子的过往,他不知道点点的存在。   卖了房子后,他一次次创业,一次次失败,如今趁夏天干起了烧烤摊,生意勉强过的去,还谈了个对象。   至于点点带大的孩子,八年过去,已经上初中了。   直播间众人的兴奋没持续多长时间,变成了担忧。   按照现有的情况分析,八年的时间,男子和小孩如果想,早就应该回来接点点,大概率早把点点忘记了,他们会留下点点吗?即使留下,会好好照顾一条老狗吗?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梅子被弹幕吓坏了,她没想过那么多,只觉着点点可怜,不想它苦苦等待八年没个结果。   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点点主人,是点点主人碍于情面留下点点,然后不善待,那样的结局,想想都浑身发抖。   对点点太残忍了。   梅子紧紧抱住点点,哭唧唧求救:“大师,怎么办啊,您能不能算一下,点点的主人是不是坏人。”   梁景瑶早看过。   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点点的主人没大恶,也没大善,就那种见到人有难会顺手帮个忙,也会闯红绿灯的普通人。   直播间众人一番商量,只能见机行事了。   点点的主人自然要见,态度好的话不说了,不好的话就把点点带回来,如果对方藉机要挟狮子大开口,给他钱,反正点点安全放在第一位。   城市的夏夜,没有烧烤,等于没有灵魂。   小区门口的街道边,王强不时看一眼路过的行人,今晚,没赚到太多钱。   烧烤是个辛苦活,切肉切各种原材料,腌制,再一根根串上,从早忙到晚,几乎没闲着的时候。   食客不多,反倒引来不少流浪狗、流浪猫徘徊,等到收摊后,旁边的垃圾桶会成为他们的天堂。   王强看了眼旁边玩手机的对象,再看看坐在马扎上看书的儿子,轻轻叹口气。   这就是他的生活。   人活着不容易啊。   有食客来了,一个抱着狗狗的年轻姑娘!   王强赶紧站起来热情招呼:“您几位?来,这里坐吧,菜单在桌上。”   年轻姑娘当然是梅子了。   梅子此刻有点紧张,她一直留心点点的反应,第一次离开熟悉的环境,它有点怕,瘦弱的身子哆嗦个不停。   当王强的声音响起,点点忽然奋力挣扎,不等梅子松手,身体朝下坠落。   弹幕一片惊呼声。   临近落地,点点勉强翻了个身,但它太老了,早已不灵活,依然摔的一声惨叫。   它一条腿瘸了,躲开梅子,一瘸一拐跑到男子脚下,犹豫好一会,蹲下。   八年光阴变化,别说一条狗了,即使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王强不喜欢动物,也不讨厌,他早不记得点点了,甚至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都没剩多少了。   被生活磨去了。   见狗狗掉下来一声惨叫,王强吓一跳,以为自己吓到了狗狗,生怕梅子走人,赶紧关心道:“哎呀,狗没事吧。”   他知道很多人,把猫狗当孩子一样疼。   他低头看了眼,对上一双亮晶晶又浑浊的老眼,感觉有点怪。   这狗怎么好像认识他?   梅子心情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什么,看点点的反应,基本能确定了,面前的男子就是点点的主人。   点点一时间没认出他,他也认不出点点吗?   梅子一字一句道:“八年前,你是不是住金花小区一单元三楼?”   王强惊讶打量:“对呀,你是?”   烧烤摊距离金花小区只有几百米,难免有人来这吃饭,但王强住的时候没啥关系要好的熟人,眼前这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八年前也就十岁多点。   难道哪个邻居的姑娘?   王强努力回忆,一点印象都没。   “你不认识我。”梅子看着夹紧尾巴,想上前又犹豫的点点,强行忍住眼泪低声道,“你还记得点点吗?”   “点点?”王强差点没脱口而出说点点是谁,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低头,“它,它是点点?”   点点两个字刚落下,点点已经动了。   熟悉的两个字,熟悉的称呼和声音,时隔八年,它终于听到了,它像疯了般扑上去,围着男子狂叫转圈,尾巴都快摇断了。   狂叫渐渐变成长长的呜咽,它梗着脖子,眼里噙满了水。   如果能说话,它现在应该哭喊的是:你去哪里了?八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真是点点,我的天啊,你还活着。”王强说一点不感动不可能,他后退躲开点点。   以前养的时候,他从来没抱过点点,狗就是狗,人就是人。   现在更不能抱,沾一身狗毛,万一客人吃到怎么办?   王强想起什么:“姑娘,现在你养着它?”   梅子恨不得锤爆脑袋,点点的哭声,一声声扎在她心上,等了八年,见面就是这个样子,哪怕摸摸脑袋也行啊。   梅子声音带了哭腔:“谁都没养,点点不让任何人养,一直待在抛弃它的地方等你们。”   “啊,一直等?”王强挠挠头,他想不起当初怎么处理的点点,更不记得说过的话,见梅子一脸怒气,大概明白什么了。   这是替点点抱不平来了。   小姑娘年龄不大,明显很喜欢小动物。   王强不想争执,他正摆摊呢,吵起来影响生意,想了想转身招呼儿子:“王宇,你还记得点点吗?”   王宇早注意这边的情况了,狗狗像哭的呜咽声,吵的他没法专心看书。   王宇听话走过来,疑惑道,“谁家的狗,我怎么没印象。”   “你这熊孩子,怎么能没一点印象呢。”王强笑着提示道,“你小的时候,可喜欢点点了,一会看不见,你就把尾巴塞嘴里了,吃的满嘴毛毛,嘿嘿傻乐。”   说到儿子,记忆丰满起来。   “当初你抬头抬的可好了,全都因为点点,走路也是点点的功劳,你总追着它玩,咱们搬家后,你苦恼了很久,吵着要点点要点点,要不是爸爸忙,早接过来养着了。”   就像很多孩子不爱听小时候的糗事,王宇不耐烦打断:“那你怎么不接过来呢?整天忙,忙,也没见忙出个啥来。”   他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小时候好像有过一条狗。   王宇蹲下,试探呼喊道:“点点?”   说来也怪,当喊出两个字,他声音自然而然换了个强调,就像喊过而多次,嗓子有了记忆。   王强三十多到接近四十,总得来说五官变化不大,老了,但,声音没变。   点点听出了熟悉的声音。   王宇从四五岁到十多岁,童年变少年,声音早不是那个咿呀咿呀的小崽崽。   点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可是,它不敢认,它奇怪极了,它急的围着王宇转圈,为什么这个大人身上有崽崽的味道?   当王宇一如八年前喊出两个字,点点再度疯狂了。   狗通人性。   不比王强,点点明白,他不怎么喜欢自己。   崽崽不一样。   点点疯了般又跳又叫,它想蹦到王宇怀里,像记忆里那般,那双胖嘟嘟的小手抱住它,它用爪爪回抱,脸贴脸。   它的呜咽声有变化。   像哭,又像喜极而泣的笑。   它没有得到等了八年的拥抱。   王宇一脸嫌弃推开:“别过来,你好脏啊。”   小区居民可以照顾点点的吃喝,照顾不了它的卫生。   它八年没洗过澡,要不是梅子搬来后经常梳理,早打结了,即使这样,八年的风餐露宿,脏的不成样子。   梅子哪里能忍得住,大喊道:“你推它干什么?”   王宇正青春期,毫不客气回击:“你瞎了吗,它往我身上扑,那么脏,你试试啊。”   他没看到狗狗是梅子抱着来的。   王强赶忙分开两人:“好了好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啊,离开的时候我儿子才四五岁,他不记得点点了。”   为数不多的食客也被惊动了,大概听明白发生了什么,指指点点。   王强一直玩手机的对象走过来,不客气道:“小姑娘,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她一直听着呢。   送回扔了八年的狗,没那么简单,怕不是要讹钱吧。   梅子目光一直在点点身上。   王宇那一下推的不轻,比从她怀里坠落摔的还厉害,可它没叫。   这就是等了八年的结果。   一时间,她不知道今天做的对还是错,一直等待,至少还有回忆。   梅子喃喃道:“我不想干什么,就想,让点点见一见他俩。”   “没别的了?”中年妇女不怎么信,“现在见了,你把它带走吧。”   梅子问了句傻话:“你们不要它了吗?”   王强忍不住接过话:“我们八年前就不要了,小姑娘,你喜欢的话,就带回家养吧。”   弹幕一片叹息。   意料中的结果,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男子至少没要钱。   “梅子,带点点回家吧。”   “哪里是它的家?等待主人的地方吗?已经不是了。”   “我这不争气的眼泪呀,幸亏是狗狗,如果是人,可怎么活呀。”   “点点的全世界只有两个主人。”   “点点太傻了,心疼死我了。”   梅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抱起小小的一团,一时间有种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的感觉。   要把点点送到哪里呢?   点点没挣扎。   它努力转头,看着渐渐变小的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没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几百米距离,来的时候,梅子恨不得飞过来,立刻让点点看到主人,现在,她恨不得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很快来到点点等待主人的地方。   趴了八年,小小的身子硬是把青砖地面趴出了个浅浅的窝。   梅子轻轻把它放到原位。   她只能把它放到这里,不然呢?   弹幕沉默,除了同情,他们还能做什么呢?点点只认一个主人。   梅子抹抹眼泪,笑着对镜头挥手:“谢谢梁大师,谢谢大家,你们都是好人,放心吧,我会继续照顾点点吧,等天冷了,我多放点保暖的东西。”   气氛比刚得知点点的遭遇时还要难受。   梅子似乎理解直播间众人的心情,她没立刻挂断,手机对着点点,一步步慢慢后退离开。   昏黄路灯下,点点一动不动,它没再保持脑袋埋在爪爪里等待主人的姿势,它蹲着,仿佛看着什么。   梅子到了单元门口,勉强笑笑做最后的告别,就在调转镜头的瞬间,直播间众人忽然同时惊呼。   点点动了。   它茫然看看周围,似乎寻找什么,然后,看到了马上消失的梅子。   让人泪奔的一幕出现了。   点点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艰难跑向梅子。   梁景瑶也看到了,赶紧一声爆喝阻止:“梅子,等一下,先不要挂。”   梅子不敢置信睁大眼,画面跟着她的手一起抖动,她看到,点点跑到它脚下,黯淡眼睛变得亮晶晶。   它伸出小爪爪,尾巴欢快摇动,小心翼翼抓了下她的裤脚,像小孩撒娇那样,轻轻哼哼几声。   弹幕刷爆了。   “点点,点点这是要跟梅子回家吗?”   “哭死我算了,我一个大男人,一边拉粑粑一边哭。”   “这才是应该有的大结局,点点终于明白了,它等了半生,等了两个不值得等的人。”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梅子惊呆了,以至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高高举起点点,姿势宛如狒狒长老举起小狮子王辛巴,不敢置信大喊:“点点,你是要跟我回家吗?”   点点的尾巴欢快摇动,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亲热舔了下她的脸:“汪汪~汪汪~”   是的,它要跟她回家。   这是它八年来,第一次叫,也是第一次亲吻别人的脸。   就像爱情,有的人向往着得不到的,等到失去时,才发现真正的爱原来曾经就在身边。   三年来,梅子的细心照顾,早就成了点点的主人。   点点是不幸的,大半生等待,它又是幸福的,生命的最后,遇到真正爱它的人。   再没什么别这更美好圆满的结局了!   弹幕一片欢呼,不能说话,众人纷纷发烟火特效庆祝,仿佛过年了。   梁景瑶同样,眼睛笑成了月牙,真好。   第三次直播结束,这次,没有太多恋恋不舍,众人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梁景瑶起床先看了下陆东,一切顺利,小花奶奶今晚就能见到爸爸了。   洗漱完毕,刚准备上班,直播品台打来了视频电话。   梁景瑶这彩想起,昨天就说直播结束后谈签约的事。   视频那边是个气质不错的中年女子,姓李,职位:市场部经理。   绝大部分主播,都是普通员工出面签约,毕竟主播那么多。   梁景瑶三次直播圈粉百万,不仅惊动了经理,还送了份大礼。   李经理客套几句后说明来意:“梁大师,鉴于您的直播成绩,公司经过商议,决定给您S级,不限时长。”   梁景瑶好歹直播了三次,已经不是当初啥也不懂的小白,签约分为五种,每种对应不同的分成,S级,最顶尖,比例9比1,也就说,视频平台只拿一成。   扣除运作成本,几乎算的上不赚钱。   S级少,但也有,通常只针对特殊人群,比如,在所属领域内获得重大成就的国宝级人物,比如,顶尖的明星。   他们的到来,前者提高平台形象和影响力,后者带来巨大流量。   能签约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再赚钱。   同时享受特权。   不限制直播时长,想播就播,想什么时候播就什么时候播。   梁景瑶不认为自己能享受如此待遇,其中应该发生了什么,她迅速翻开往生录。   原因也算正常。   三次直播,一次次神奇的卦术,还挂着锦绣谷土地庙的招牌,让公司高层意识到,她不同于别的算命直播,是真的有本事。   站得越高看的越远。   这样一个神秘大师的钱,不能赚。   玄学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公司不缺那点提成。   这是其一,其二,还是因为卦术。   梁景瑶不卖什么开光的符菉,什么□□的业务等等,她直播的内容,带了那么点劝人向善的意思,尤其小花奶奶那件事,全面热议。   她掀开那段战火纷飞岁月几十年的尘埃,为陆东英雄正名。   梁景瑶没戳破,爽快同意。   她正愁这事呢,收到的打赏本就决定用来做善事,视屏平台扣一半,心疼啊。   李经理那面非常高兴,立刻发来已经走完程序的合同。   签完字,梁景瑶笑笑,意味深长送给她四个字:“哪也没去。”   就当小小的回报吧。   李经理莫名其妙,但她知道梁景瑶的神奇,看看每次直播多少人等着算卦吧,比中彩票还难。   其实,她主动揽下任务有小小的私心,希望能和梁景瑶搞好关系。   她也想算卦呢。   “哪也没去”?   什么意思啊。   李经理想问,那边已经挂掉视频,她好一会不得要领,似乎是什么东西吧,可她没丢东西。   难道说的以后?   没等她继续琢磨,私人手机响了,来电人比大老板还重要。   女儿的班主任!   李经理离异多年,自己带着女儿生活,她要赚钱给女儿最好的生活,不像别的家长有太多时间陪伴,上初中后,给她报了最好的寄宿学校。   每周回来一次。   今天不是周五,一大早班主任打电话,肯定有急事。   李经理赶紧接听,声音客气的不得了:“你好,张老师。”   张老师一点也不好,急火火喊道:“静儿妈妈,赶紧来学校,静儿不见了。”   李经理:“......”   她脑袋差点炸了,这一会别说工作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靠后。   能让老师说不见,女儿肯定不在学校了。   作为最顶尖的寄宿学校,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没有老师和家长同意,学生根本出不去。   路上差点闯了红灯。   十五分后,李经理赶到学校。   张老师早在门口等着了。   早上第一节 英语课,英语老师发现静儿没来,问她同宿舍的同学,说肚子疼,没法上课。   英语老师没太当回事,孩子请假正常。   布置完作业,她回办公室找到班主任。   寄宿学校的班主任,像个大家长,一般人干不了,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英语老师担心静儿肚子疼,可能来例假了。   班主任也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赶到宿舍,没看到人,她接着又跑到学校医护室,值班护士说早上到现在就没来过学生。   难道去小卖部买零食去了?   班主任又赶到小卖部,之后楼层厕所,所有可能去的地方。   班主任直到这时候还不怎么着急,学校那么大,一时找不到人正常,她跑到广播室,亲自喊话,让静儿赶紧回宿舍。   她在孩子心里还是有一定威严的。   直到第一节 课结束,还是没找到静儿。   班主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报告校长,然后保安以及认识静儿的同学全部出动,把学校翻了个遍。   没找到人。   班主任叫来和静儿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一番逼问,问出个让她血压飙升的真相。静儿没病,谎称肚子疼,她说有急事,今天必须想办法出去。   班主任差点想给自己叫救护车。   十多岁的小女孩偷偷溜出学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没法活了。   一口气不带停的讲完,班主任捂着胸口问道:“打电话了吗?”   李经理此刻脑袋瓜嗡嗡的,茫然道:“给谁打电话?”   张老师跺脚:“你前夫呀,问问孩子有没有去那里。”   身为班主任,张老师熟记每一位学生的资料。   李经理外地人,本地没有亲戚,只有个前夫。   李经理只顾着急了,真把这事忘了,电话打过去刚开个头,那边立刻提高了声调:“什么?静儿丢了?你怎么当妈的,我就说孩子我来带,现在好了,孩子丢了,万一出个啥事,你————”   “别他妈的你了。”李经理早已不是当年的家庭妇女,忽然爆喝打断他,“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你就直接说,静儿这几天有没有和你联系,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前夫被她强大的气势镇住,同时心虚了,蚊子哼哼般道:“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昨晚还打过。   妈妈变成了女强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好说话了,静儿开始觉得爸爸好,一些悄悄话,只告诉爸爸。   她喜欢上了一个哥哥。   哥哥要来她的城市开线下粉丝见面会。哥哥刚出道不久,粉丝见面会能否成功决定他的前途,决定资源,据说,好几个品牌正在观望呢。   静儿抢到了门票,但时间不允许,她想让爸爸帮她请假。   前夫有底线的,适度追星可以,耽误学业绝对不行。   自从女儿上初中,父女两人见面机会少的可怜,他舍不得批评女儿,再说,他请假没用的,学校老师知道谁是监护人,没有孩子她妈妈的允许,老师不会给假。   昨晚最后一次电话,女儿急哭了,大喊道:哥哥不能没有我,明天我必须去。   前夫安慰了几句,没当真。   反正有老师有孩子她妈呢。   李经理不等他说完便挂断电话,她深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番分析后拔腿往宿舍方向跑。   班主任紧跟在后面,气喘吁吁道:“静儿没在宿舍。”   高跟鞋阻挡了一名急切母亲的脚步。   李经理脱下,光脚速度快了不少,她冷静道:“我知道,我想看看她走的时候带了什么。”   班主任恍然大悟。   其她孩子已经去上课了,宿舍里空空荡荡,一眼看到头。   每个学生有自己的小书桌。   看到熟悉的衣服,小文具等,李经理忽然哭了,直到此刻,她才真的相信,女儿离校出走了。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除了赚钱什么都不知道。   女儿什么时候追星的,什么时候买的门票?   班主任也哭了:“静儿妈妈,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孩子啊。”   闻声赶来的校长跑的一头大汗:“都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静儿妈妈,赶紧看看孩子走的时候都带了啥?她身上大约有多少钱?”   李经理不知道女儿身上多少钱,肯定不是小数目。   她没多少时间陪伴孩子,只能物质方面弥补,只要孩子开口,几乎没有拒绝过。   李经理忽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某个软件按了几下。   代表女儿位置的红色圆点显示就在附近,一动不动。   李经理又想哭。   十多平方的宿舍,一眼看到头,静儿,静儿这是关掉智能手表了吧。   这时,校长的手机响了,门卫那边打来的。   “校长,我们反覆看了好几遍监控,早上到现在,确认只有学校职工出去过。”   这个结果已经料到了,保安好几个人站岗,初中生即使个子再高,体型和成年人区别很大,保安不会看不出。   班主任喃喃道:“她到底怎么跑出去的?”   十多岁的孩子,正处于青春的叛逆期,寄宿制学校哪能不明白,除了高质量保安,还有严格的制度和高高的院墙,建校至今,学生偷溜出学校,只发生过一起。   几个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子搭人墙。   但那是晚上熄灯后。   静儿失踪的时间,早上八点多,学校里到处都是人,老师看不到,总有学生看到吧。   学校早想到了这点,不止静儿的同学,还有高年级学生,可以排除搭人墙的可能性。   所以到现在,学校领导老师担心的同时更疑惑,到底怎么跑出去的,变成小鸟飞出去的吗?   李经理理智又回来了:“静儿会不会还在学校里?”   班主任苦笑摇头:“静儿妈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学校很大,人也不小,能藏人的地方有限,学校上百名员工,翻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不行,我要亲自去找。”李经理摇摇头,甩掉各种可怕的画面,跑到门口忽然停下,差点撞到追上来的班主任和校长。   她忽然想到了梁景瑶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哪也没去!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哪也没去?哪里也没去?   李经理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眼代表女儿位置的红色原点,显示距离:一米。   她目光重新看向宿舍,两张上下床,四章小桌子,简单的衣架,最后,定格在床底。   两位老师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等了片刻,循着她目光看去,轻声道:“床底看过了,没有。”   的确看过了,李经理自己刚才也看过了。   梁大师给的四个字,绝对说的是女儿的下落。   床底有四个贴着可爱动画的箱子,两只静儿的,两只上铺的。   李经理盯着看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拉出箱子,然后,对上双惊慌失措的小眼神。   李经理:“你.......藏的真好。”   李经理感觉天灵感快掀开了,浑身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能单手掀起上下床,单手可摘星辰。   她的女儿,躺在箱子后面。   十多岁的小姑娘身体单薄,比纸片厚不到哪里去,平躺下,比箱子还薄,除非拉出箱子,否则挡的严严实实。   正常人谁会这样藏呀。   两位老师同时趴下,沉默了。   三个大人,以平常绝对不会有的姿势趴在地上,面面相觑。   要说经验丰富还是班主任,柔声道:“静儿,要不要去厕所?”   静儿怯生生点头,爬出床底,飞一般跑向外面的厕所。   憋坏了。   李经理:“......”   又气又想笑。   今天的静儿,不再是任由摆布的静儿,哥哥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样的呼吸。   只要能见到哥哥,什么都可以做,不怕任何东西,甚至死亡。   然而当看到门口的保安叔叔,赴死的勇气瞬间消失。   被抓到,通知班主任,再叫家长,然后同学们全知道,一条龙下来,太可怕了。   垂头丧气回到宿舍,正琢磨别的办法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身为一名中学生,可以听不出父母的脚步,但必须熟悉班主任的!   躺床上装病来不及了,静儿急中生智,钻进了床底。   班主任进来看了看,走了。   静儿快烦死了,干脆也不出去了,抬不起头的逼仄空间,感觉安全极了。   怎么样才能出去给哥哥加油?   她使劲想,使劲想,想的忘记了时间。   然后,听到大喇叭呼喊自己的名字,听到同学老师跑来跑去寻找自己。   静儿:“......”   闯祸了,闯大祸了。   十多岁的世界,瑰丽梦幻又单薄,惊动那么多师生,十多岁的年纪承受不起。   就像很多离家出走的孩子般,不敢回家,怕大人责骂,其实,大人只希望看到他们平安。   不会有责骂,心疼还来不及。   静儿就这样自己吓坏了自己,生怕被发现,她从半躺改成平躺,还挪动箱子挡住自己。   灯下黑的天花板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等她回来,李经理和班主任已经酝酿完毕,双人思想教育就此拉开。   李经理这个亲娘先上阵。   她身为视频平台高层管理,也算娱乐圈人,知道不少艺人的真实一面。   女儿喜欢的那个刚出道的选秀艺人,大学都没考上,高考成绩低的不忍直视,可以不夸张的说,如果废除选择题,分数还能会再低。   话说到一半,静儿愤怒打断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哥哥学习成绩是差,但他音乐造诣高呀,以后绝对会代表华夏走向全世界。”   李经理:“......?”   傻乖女哎,你知道修音吗,知道声卡吗?   静儿原本的心虚被愤怒代替。   没想到妈妈竟然是哥哥的黑粉!   哥哥太委屈了,从出道至今天天被人黑。   李经理完败,班主任披挂上阵。   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班主任从实际出发:“静儿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静儿骄傲抬头:“当然是当哥哥那样的明星了。”   “这个梦想不错,很有前途,老师希望早日看到你的作品。”班主任拍了个非常高的马屁,话锋一转,“但是,得好好学习啊,艺校除了特长,对文化课也有要求,学校越好,要求的分数也高,比如你的那个哥哥.......”   班主任忽然想起李经理刚才说的话。   高考成绩全是蒙的。   比错例子了。   班主任:“.......”   果然,静儿得意洋洋道:“哥哥说过,艺人这条路,天赋最重要,有好多好多北电的高材生,毕业即失业,为什么呀,因为只会学习。”   班主任:“.......”   竟然无法反驳。   那一边,梁景瑶合上往生录,幽幽叹口气。   原本以为今天的事能给静儿个教训,现在看来没用。   再过几年的静儿,完全成了个问题少女,这其中,有家长等原因,也有那位流量艺人的原因。   十多岁孩子的世界观还未完全行成,偶像一言一行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上大于父母。   梁景瑶想起一个当了老师的同学,教初中语文,有天,作为课外知识给学生讲邙山之战中,兰陵王帮助齐军反败为胜的故事。   事后,让学生简单谈下通过此事对兰陵王的印象。   有个学生答:兰陵王前期厉害,隐身技能很恶心,后期等装备起来就不行了,太脆。   同学目瞪口呆。   后来发现不是个例。   新的一代,享受科技发展的同时,也被荼毒着,提到历史名人时,很多学生第一印象来自游戏人物,比如管才女蔡文姬叫奶妈。   表面看起来无伤大雅,毕竟数百年的人物,但,文化是一代一代传承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刺客荆轲成了女的,一代名医扁鹊变成用毒高手,这给那些还没学过华夏历史的学生先一步行成定位,后期即使纠正也会留下印迹。   他们长大后呢?   他们的下一代呢?   梁景瑶更想知道,兰陵王本人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并非所有的魂魄都会投胎转世。   一些凡人英杰,他们的经历,思想,是比天材地宝还珍贵的存在。   只要他们不想投胎,地府便不会勉强。   剩下的时间,梁景瑶哪里都没去,到了傍晚时分,提前关上庙门,静静坐在神像下,等待陆东醒来。   亥时整,万物皆定,梁景瑶猛然睁开眼,与此同时,安神草耗尽最后一份药力,变成朵紫色的干花,神像后面淡淡的虚影,宛如从另一个时空而来,一点点浮现。   陆东睁开眼。   灯影摇动,一只飞蛾飞进来,影子映在墙上,忽大忽小。   陆东也有了影子。   长长的。   除了没有胸口的跳动,表面完全和普通人一样。   陆东表情庄重,缓缓抬起手臂敬礼,沉声道:“谢谢土地神。”   他身无长物,只有这个军礼。   梁景瑶受了他这一礼,笑着挥手:“快回家吧,别让小花奶奶再等了。”   这两天里,她一直在关注小花奶奶。   和想的差不多,工作人员想带她去医院做个全身的检查,刚把人哄到车上,小花便嚎啕大哭,她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爹爹。   谁说都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工作人员没办法,只好请医生来村里。   能活到九十的小花身体好极了,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和常见的老年病,其它指标,比大部分同龄老人都好。   工作人员暂时把小花奶奶托付给金花照顾。   等到搞定其它麻烦,再想办法接到老人院。   小花今天好好洗了脸,地面洒了水,打扫的干干净净,因为,爸爸今晚就要回来了。   爸爸今晚回来?   小花忽然疑惑了,她为什么知道爸爸今晚回来?   想了一会,又忘记想什么了,表情重新变的激动,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身体扭来扭去,焦急看着路口。   月亮都升起来了,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会不会不回来了?   看着月亮一点点升高,小花委屈极了,她好想爹爹,虽然爹爹才走了几天,她有很多很多话要给爹爹说。   夜晚山村安静,急促脚步声传的很远。   小花的耳朵早就老了,她没听到,她眯起眼,忽然满脸惊喜。   爹爹真的回来了!   “爹!”小花看不清夜色里走来的人的样子,但那绝对是爹爹,她吃力站起来,想跑快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腿酸酸的,还差点摔倒。   陆东早已泪流满面,他跑起来,临到近前硬生生停下,生怕撞到颤颤巍巍随时会摔倒的女儿。   他的女儿,他印象里像年画娃娃般可爱的女儿,白发苍苍。   小花眼里噙满了泪,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委屈,她抬头,看着爹爹一点都没变的脸,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爹,你怎么才回来呀,小花想你。”   几十年的光阴,还是在她心里烙下了痕迹。   陆东轻柔抹去女儿满眼的泪,手止不住的颤抖:“爹,爹也想你。”   “真的吗?爹真的一直想小花吗?”小花立刻不难过了,破涕为笑,拉住爹爹的胳膊往院子里一边走,一边骄傲汇报这几天学到的东西,“爹,看院子扫的干净吗?我还会做饭了呢。”   说到做饭,小花立刻想起什么来了,这次,她没和黑花鸡商量,直接从她肚子下拿了颗鸡蛋,然后跑到堂屋,小心翼翼开始做鸡蛋水。   爹爹走了那么久,肯定饿了。   陆东没阻拦,一直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他没有心跳,同样没有凡人的五感,滚烫的鸡蛋水一饮而尽。   小花开心极了,她真是个乖孩子,能给爹爹做鸡蛋水了。   乖孩子应该有奖励。   小花不敢直接要,目光偷偷打量爹爹的衣兜。   爹爹该不会忘记买拨浪鼓了吧。   如果真忘了?   小花气鼓鼓想了会,决定十个数内不理爹爹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时光走远了,女儿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又似乎没走远,什么都没改变。   陆东又看到了那个每次他回家时,一脸期待礼物的小姑娘。   对于两人来说,几十年真的只有一瞬。   陆东故意一拍脑袋:“糟了,我忘记买了。”   小花紧张极了:“爹,忘记买什么了?”   陆东摊手:“拨浪鼓。”   小花差点哇的声哭出来,她忘记了十个数内不搭理爹爹的事,强行忍住眼泪:“没事的,.......下次不能忘了。”   陆东郑重点头:“好,爹记住了。”   小花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一定不能忘啊,再忘,再忘你是小猪。”   陆东不逗她了,拍拍胸口,神秘道:“猜里面有什么?”   小花早就想翻了,爹爹的口袋就像百宝箱,小玩具,好吃的,头绳.......   小花重新有了期待,刚把手伸进去,就摸到了个圆圆的东西,她一点点拿出来,惊呆了。   陆东笑了,就喜欢看女儿的这种表情。   “喜欢吗?”   “喜欢!”小花眯起老眼,使劲看鼓面穿着红衣服跳舞的小女孩。   好漂亮的波浪鼓呀!   小花小心翼翼摇动,欢快的鼓声辟里啪啦,摇了好几下才敢相信,她真的有拨浪鼓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就像等了太久太久。   听了好一会鼓声,小花渐渐变得兴奋,明天出去玩的时候,村里的小伙伴肯定羡慕死了。   就她自己有呢。   小花欢快蹦了几下,想起个事,担心道:“爹,你还走吗?”   她不想再和爹爹分开了。   陆东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身体恢复了,他依然是鬼魂,只能在人间停留七天.......   他亏欠女儿的太多太多,这辈子怕是没法弥补了。   “爹,不哭啊,不哭。”小花吓坏了,手忙脚乱擦爹爹的眼睛,“小花一人在家没事的,小花会做饭,会洗衣服,爹,我问着玩的,你走吧,现在......走也行。”   小花舍不得爹爹,但更不愿爹爹难过。   爹爹是大人,要打猎,要赚钱,她让爹爹为难了。   陆东抓住女儿长满老人斑的手,低声道:“不管爹去了哪里,都会一直想着小花的。”   小花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悲伤,眼睛亮了:“我也会一直想着爹的。”   陆东摸摸女儿依然柔软的脑袋,郑重道:“现在,小花要牢牢记住一件事。”   小花同样郑重,还特意拍拍胸口:“小花一定记住的。”   “从现在开始,有人的时候,不许喊爹。”陆东什么都知道了,有限的七天里,他要把女儿安顿好,可身份特殊,很多事不方便出面,“喊,喊小东吧,就说爹是你的孙子,记住了没?”   小花有点不乐意,为什么不让喊爹呢?   可刚才答应了。   乖孩子要说话算话。   小花使劲点点头:“小花记住了,小东。”   小花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人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她赶紧捂住嘴巴:“小花一点也不困。”   她还有很多话没和爹说呢,比如,比如......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   陆东就像几十年前那样跟着打个哈欠:“可是,爹困了呀。”   “那,那好吧。”小花恋恋不舍,她想到了什么,飞快脱掉鞋躺床上,小心翼翼把拨浪鼓放到枕边,拍拍床沿道,“爹爹讲完故事再睡。”   记忆真的很神奇,没有老年痴呆前的小花,或许都已经忘记小时候睡前爹爹讲故事的事了。   可现在,一切,一切,完全停留在几十年前。   除了容颜。   陆东眼眶又红了,他关掉灯,看着茫茫的黑色,声音轻的像羽毛:“从前啊,山里有个大红马,有一天它出门吃草,遇到了只大白马,大白马说,大红马,你要去哪里.......”   他哪里会讲故事,全都是瞎编的,可女儿就是听得津津有味。   呼噜声响起。   小花几乎秒睡,她满脸笑意。   黑夜盖住她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染黑她的白发,可爱的像个孩子。   梁景瑶凭空出现。   念力越多,她的法力越强,尤其土遁术,赶路太方便了,往地下一跳,再一跳,就是十多里路。   陆东擦擦眼睛,嗓子有点沙哑:“土地神。”   梁景瑶看了眼熟睡的小花,示意到外面说。   “你孙子——陆念恩那边,有点麻烦。”   县城八点多的夜晚还算热闹。   陆念恩夫妇在五金店门口摆了个冷饮摊。   别看就俩冰柜,可赚钱了,尤其这几年流行的雪糕刺客,一支赚好几块,一个夏天下来几万块   陆念恩媳妇早总结出了经验,看到谈恋爱的小年轻,她特意给女的介绍:可好吃了,进口的牛奶,不加色素糖精啥的,吃了不会伤害皮肤。   女的一般会拿,男的通常财大气粗说就买这个。   等结账的时候,表情可好看了。   有俩男的走过来。   陆念恩媳妇瞄了眼,不打算招呼,中年男的又高又壮,长相有点凶,估计道上的人物,另一个小老头个子不高,文质彬彬的,像个大学教授。   这两种人,最多买赚不了几毛钱的矿泉水。   然而等老头一开口,她愣住了:“你们不是华夏人?”   柳生八郎礼貌弯腰:“是的,我是倭寇人。”   “难怪说话腔调怪里怪气的。”陆念恩媳妇来兴趣了,小县城很少见到外国人,有也是黑人,她兴奋招呼男人,“快出来,有外国人要买咱的东西。”   通知男人,同时也是让邻居看看。   外国人都来买东西了,说明啥?说明自己的店铺名气大,都走向国际了。   她决定,少赚几毛钱,给俩倭寇人进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外国人看看我们华夏人有多么的热情好客。   夫妇俩人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搜和他们无关,而政府工作人员正在取证,少数看到热搜的人,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更不会告诉。   英烈的女儿呀,那么大把年纪了,一个人待在小山村。   夫妻俩真的没良心,不配享受这份荣耀。   陆念恩走出来,他明白媳妇的意思,大声寒暄,一直到听柳生八郎说明来意。   陆念恩忍不住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你,你说什么?”   然后,他又挨了一巴掌。   媳妇打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如梦如幻,简直怀疑在做梦。   倭寇老人说,要买老家的那把破军刀?   还给了个天价:一千万!   一千万呀,能买十多套房子,到时候还开啥店呀,把房子租出去,每年的租金足够过的很滋润。   陆念恩媳妇率先冷静下来,皱眉道:“日元是吧。”   换成别人,她大概怀疑对方是骗子,然而对方的倭国身份,再加上谈吐,穿着打扮。   倭寇国据说可富了。   但倭寇国的钱不值钱。   柳生八郎没说话,打开随身带箱子,推过去:“这是一百万定金。”   陆念恩夫妇:“.......”   来之前,他反覆看了视频,当然也知道夫妻俩对小花的态度。   不像国内一片谴责,他感觉很正常。   国情不一样,倭寇国没有赡养老人的说法,儿子父母都是分开住,自食其力,去过就知道了,很多六七十岁的老人退休后还出来工作。   尤其服务行业。   按理说,应该直接找小花。   但小花老年痴呆,不具备民事能力。   陆念恩夫妇手抖的不行,一人拿起一沓摸了又摸,他们经商多年,不用验钞机就能分辨出,绝对是真币。   家里那把军刀那么值钱吗?   陆念恩见过好几次。   老太太偶尔会拿出来擦拭,宝贵极了,不让别人碰。   陆念恩努力思考,怎么想怎么是把普通的军刀,没有镶嵌宝石,没鎏金,刀锋倒是挺快的。   让人心跳加速的钞票就在眼前,老头万里迢迢而来,自然不可能开玩笑。   或许这把军刀对老人又特殊意义,就像军刀对小花!   陆念恩迅速理清其中原因,他夺过媳妇手里的钱一起扔回箱子,表情变得矜持:“老先生,那把军刀对我母亲很重要,估计不会同意卖。”   柳生八郎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武士刀重要,哥哥更重要,几十年了,终于要触摸到真相了。   柳生八郎不动声色笑笑:“军刀是令堂的令尊的遗物?”   陆念恩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令堂的令尊。   军刀的来历,他只知道是从没见过面的外公留下的,具体怎么来的就不知道了,但,可以编啊。   他想到了老太太老年痴呆后整天念叨的话。   “我的外公,是一名了不起的军人。”陆念恩清清嗓子,努力回忆看过的战争电影,“有一次,子弹打光了,他和敌人拼刺刀——我外公参军前经常上山打猎,会功夫,华夏功夫懂吗?”   柳生八郎咬牙切齿点点头。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能杀掉哥哥,对方绝对功夫不一般。   陆念恩的胡诌八扯,接近真相,说到了柳生八郎心里。   陆念恩说的滔滔不绝,然后,忽然悟了,他眨眨眼:“军刀的主人,是您的?”   柳生八郎不隐瞒:“是家兄。”   他亲自来华夏,早在有关部门那里挂上了号,为什么而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啊,节哀节哀。”陆念恩干巴巴安慰,忽然有点后悔,这么算的话,外公杀了人家弟弟,他等于是仇人之后?   他有些心虚,完全没想那年战争的起因。   那帮强盗的恶行。   柳生八郎恨不得立刻亲手撕了眼前的仇人之后。   老太太该死,所有仇人的后代,都得死。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陆念恩媳妇也捋顺其中关系了,担心影响交易,笑着打圆场:“都过去多少年了,老一辈归老一辈,咱们是咱们。”   她同样没想到那场战争,没想陆东为什么杀对方的哥哥。   柳生八郎按耐住汹涌的杀意,面色重新平静,温和道:“夫人说的对,都多少年了。”   陆念恩媳妇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接触如此洋气的称呼,夫人?   她瞬间感觉身上像多了层什么东西,轻飘飘的。   柳生八郎忽然对着陆念恩九十度鞠躬:“陆先生,我这次来还有个愿望,想带兄长的尸骨回国,您可知道,我兄长当年被害的地方?”   华夏文字博大精深,“被害”俩字,泄露了柳生八郎真正的想法。   两口子没往心里去,因为,他们此刻完全站在柳生八郎这边,可不就是被害嘛,被陆东杀害。   陆念恩媳妇正愁没地表现,假惺惺抹抹眼:“太可怜了,几十年,烧纸都没地方烧啊——陆念恩,还不快点说?”   陆念恩哪里知道,军刀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他转转眼珠,胡编了个山头。   反正几十年了,又死无对证。   等拿到钱,谁还管什么尸骨,有的是借口。   柳生八郎详细追问具体山头,当然不会全信,他和陆念恩想法差不多,等拿到武士刀,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实话。   陆念恩生怕再扯下去露出马脚,生硬转移话题:“这么着吧,看你也是个重情的人,四千万,能接受的话,我来想办法。”   柳生八郎笑笑:“太高了,我最多再加一百万。”   武士刀对于倭寇国,对于柳生家族的重要性,别说四千万,四个亿,四十亿,倾家荡产也要买。   但他何尝看不出地方的贪婪,真要直接同意,大概率反悔再加价。   一番讨价还价,价格最终定在两千五百万。   陆念恩生怕夜长梦多,打算现在立刻回去拿。   被媳妇阻止。   她暂时没当寡妇的想法。   或许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感觉事情透着股邪性,比如那张梳妆台,两个大人都抬不动。   陆念恩看看光线之外的黑暗角落,忽然就打怵了。   回老家有很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山路.......   这边,梁景瑶如实转述。   陆东听的咬牙切齿,更心疼女儿了,就是养只狗,都比那俩畜生强。不感恩养育之情,甚至没有身为一名华夏人的最基本原则,放在过去,绝对的汉奸料子。   陆东低声道:“再让他们得意一晚上。”   梁景瑶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武士刀你打算怎么办?”   梁景瑶本以为最多卖个几百万,看柳生八郎的意思,那俩蠢货认为的天价,估计零头都没有。   如今的华夏已足够强大,不需要外物证明,武士刀,归根结底是陆东的战利品。   工作人员只好奇看了几眼,没带走,没收缴的意思。   陆东已经深思熟虑过:“如果国家不需要,我再卖掉。”   倭寇人看起来非常重视武士刀,或许国家可以用来交换什么,比如流失在外的国宝,同时,也想换取女儿余生的幸福安定。   他即将被追封烈士,国家会照顾女儿,但不够,他需要更重的份量。   因为女儿老年痴呆,记忆停留在五岁,被欺负了都不会说。   即使卖掉的话,也不会留给女儿。   他打算交给梁景瑶用来做善事。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天下父母心呀。   不可否认,这是最好的选择,她能守护小花,做不到时时刻刻照顾。   有什么办法能让陆东在人间停留十年?   空气沉默,只有小花的呼噜声越来越响,爹爹回来了,她睡得香甜极了。   陆东低声道:“土地神大人,您回去吧,这里有我。”   梁景瑶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再次出现,她担心俩人渣今晚找麻烦特意过来帮忙,没想到怂成这样。   她今晚还有事。   今晚,李杏儿该走了。   月色溶溶。   陈军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爱人。   李杏儿侧脸靠在爱人结实坚硬的胳膊上,白发贴着军装,像绿草和白色的花,如果换个场合,活像一对即将走向婚礼现场的新婚夫妻。   七天时间,对于漫长的等待来说那么短,却又那么甜。   他们阴阳相隔几十年,生命的最后,却能挽手一起走。   梁景瑶没打扰,静静看着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如果不出意外,下一辈子,两人还是夫妻,再续前缘。   ————   陆念恩夫妻俩一晚上没睡,哪能睡得着呢,两千五百万,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生怕一闭眼就飞了。   他们畅想平常做梦都不敢梦的梦想,比刚结婚那会话还多。   不开五金店了,买辆房车,周游全国,像明星那样去棒子国整容,买钻戒,买珠宝首饰,去意大利看时装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时分,俩人脸都没洗去了商场。   又是煎熬的等待。   商场开门后,直奔玩具区。   老太太老年痴呆,智商只有几岁,两人昨晚商量了,不能硬来,怕老太太哭闹引来金花那个瘟神和村里人。   怕节外生枝。   小孩应该喜欢玩具吧。   钱这会好像不是钱了,几个娃娃花了小一千块,夫妻俩只感觉踏实。   他们还有个大招,给老太太说,这些布娃娃都是她爹买的,她爹在城里等着她呢,去的时候带上武士刀。   俩大人还骗不了个小孩?   到了城里,没邻居,关起门什么都好说了。   清晨阳光洒落,漫山遍野金灿灿的,两人情不自禁哼着不知道啥名的歌,等刚看到老宅,不哼了,惊讶对视一眼。   发生什么了?   老宅门口停了三辆车,其中一辆是军车。   陆念恩停下车,他和村里人的关系比媳妇好那么一点,客气问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叔,婶儿,这是咋了?”   对方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陆念恩闪过不祥的预感,难道政府要收缴武士刀?   肯定是了。   国家非常的不讲理,之前村里有人盖房子挖到个古墓,里面有很多铜钱,结果还没拿热乎呢,国家来人了,说什么地下文物属于国家,必须上交。   凭什么呀。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陆念恩心想,今天就是豁出半条命,也要护住武士刀。   耳边传来村民意味深长的笑声:“看来你真不知道——你外公被追封烈士了。”   陆念恩:“......”   陆念恩感觉这句话的不真实感和听到武士刀价值两千万差不多,追封烈士?外公?   都什么和什么。   他看看媳妇,同样的茫然,这时,目光好像捕捉到有什么金灿灿的东西闪了下。   夫妻俩一起抬头,破旧的门框上,多了面金底红字的牌匾:光荣之家。   夫妻俩:“.......”   他们对这面牌匾不陌生,村里有几户人家就挂着。   陆念恩以前可羡慕了,如果自己也是英雄后代就好了,国家定期发抚恤金,逢年过节带着礼品慰问,村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   去城里做生意后了解的更多,烈士家属竟然免税!   做生意难免遇到麻烦,比如道上的人物。   道上的人物从来不骚扰烈士家属。   烈士家属身份,就像那张牌匾,金灿灿,红彤彤,像一张令人肃然起敬的名片,瞬间抬高一个人的社会地位。   现在,他是了。   陆念恩晕晕乎乎的,大脑没法正常思考,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老太太糊涂,政府也糊涂吗?   村民笑的更意味深长了:“为啥不告诉,你心里没数吗?”   陆念恩自己已经想到了。   肯定村里人嫉妒,背后说他坏话。   这么多年,他早练出来了,这点冷嘲热讽算个啥。   陆念恩深呼一口气,抱起两个最大的娃娃,推开虚掩的大门,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他声音有点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回家第一句话:娘,我回来了。   下一句:你做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陆念恩被自己感动的差点眼泪汪汪。   院子里,人更多,村长,村里的老人,穿着制服的警察。   陆念恩不看他们,他目光急切搜寻。   他之前的确做的不够好,但改变不了一个户口本的关系,以后,他会改的,好好照顾老太太。   他看到了。   老太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大概因为笑的太开心,脸蛋红彤彤的,她身边站了个大概三十左右的男子。   男子搀扶着她,她紧紧抓住男人胳膊。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家里没什么亲戚,有数的几个多年不走动了。   陆念恩过了一圈,对不上号,干脆暂时不管了。   陆念恩多少有些心虚,他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他的家。   他脊背渐渐挺直,表情越来越从容淡定,仿佛走向星光大道,旁边的人,是见证者。   从此后,他是英雄后代,再卖掉武士刀,有钱又有地位。   陆念恩想推走老太太身边的男人,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这样的日子里,他搀扶着老太太,一起享受这份荣耀。   刚走进还没伸手,老太太往后缩缩身子,似乎被吓到,弱弱道:“我要和你断绝收养关系。”   声音不大,却像晴天霹雳,炸的陆念恩差点没站稳:“娘,你在说什么?”   他早忘了自己不是亲生的事。   小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什么叫断绝收养关系?   她根本不认识眼前有点凶的胖男人,但她是个乖孩子,爹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花鼓起勇气:“我要和你断绝收养关系,你不孝顺,把我一个人扔老家好几年,要不是有乡亲照顾,我早饿死了。”   周围人群,没一个惊讶的。   已经知道了。   过去的两天里,工作人员展开实地调查,难度不大,所有村里人说的话差不多。   取证容易,处理难。   小花奶奶老年痴呆脑子不清醒,甚至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政府发放的抚恤金交给谁?   最好的办法,断绝母子关系,送到老人院,或者找专人照顾,他们做不到天天盯着。   可是,小花奶奶只有陆念恩一个直系亲人,也是唯一的监护人。   工作人员调查中还有个发现,很多村民怀疑,陆念恩不是亲生的。   长得不像,品行更不像。   如果猜测属实,那就好办了。   没等他们想办法验证两人DNA,小花奶奶今早忽然清醒了点,虽然还是老年痴呆,但记起很多关键的事,比如怎么捡到的陆念恩,这几年里,自己一个人差点没饿死。   两名警察走上前,掏出工作证:“陆念恩,王秀芬,你们涉嫌遗弃罪,跟我们走一趟吧。”   夫妻俩完全懵了。   今天来干啥来着?   对了,拿武士刀。   怎么就进局子了?   王秀芬先清醒过来,警察胸前的国徽让她双腿发软,活像唱戏般哀嚎起来:“冤枉啊,警察同志,可别听别人胡说,我婆婆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她要在老家等爹,说什么都不走,我们总不能把她绑走吧。”   警察见惯了这种场面,不解释,推着两人往外走。   今天,是追封陆东英雄为烈士的日子,不能让脏东西破坏气氛。   王秀芬更害怕了,闪过各种监狱里的可怕画面,她对于法律的认知仅限于杀人场面,但关几年也不行啊。   她不敢挣扎,生怕挨枪子,大脑自动展开自救:“不是我,不是我,是陆念恩,他早知道不是亲生的,结婚时候就告诉我了,还说,亲不起来......”   陆念恩没反驳,他表情茫然。   眼看被推到门口,他猛地转头,死死看向小花身边的男子。   他知道为什么面熟了。   男子像极了小花年轻时候的样子,不,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谁?   这个答案,他后来知道了。   围观众人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越来越热烈,最后,甚至响起了欢呼声。   俩畜生终于遭到报应了。   院子内,小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点害怕,紧紧抓住爹爹胳膊:“爹,我刚才都背对了吗?”   她发现自己可笨了,那么几句话记了好久都没记住。   陆东看看周围无人注意,柔声道:“都对了,小花真聪明。”   小花被爹爹夸奖了,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花,她像个孩子一样,得意洋洋笑了。   金花进来就看到这幅画面,默默走开。   终于可以放心去城里养老了,也怪了,她照顾这么多年,却比不上一个从没见过的远房晚辈。   可能就是缘分吧。   这一切,多亏了梁大师。   金花边走边打开直播,梁大师开播了,她要去刷点礼物。   几次直播下来,直播间众人不知不觉建立起了暂时没法定义的感情,就像同学,战友,他们虽然没有共同的岁月,但共同见证不同人的故事,不同的人生百味。   直播间气氛宛如老友聚会,彼此问好,问吃的啥,谈小花奶奶,谈悄悄的雨,关心最多的是点点。   昨晚上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新家。   梁景瑶看了眼私信。   一大早,梅子就发来她和点点的最新合影,让她转告大家,一切非常顺利。   梅子在线。   直播间众人看到视频忽然一分为二,都楞了下,不是还没开始抽奖吗?等看到点点和梅子,纷纷哈哈大笑。   一夜过去,点点大变样。   它被洗的干干净净,毛绒绒的,眼睛又大又亮,可爱极了。   “梁大师好,大家好,我来给大家汇报了,点点昨晚在我床头睡的,它似乎怕我跑了,隔一会看我一眼。”梅子举起点点的小爪爪,像哄小孩般柔声道,“点点,我不会跑的,搬家也会带着你。”   点点似乎听懂了,黑葡萄般的眼睛更亮了:“汪汪,汪汪汪。”   这大概是它的心理阴影吧,生怕再被抛弃。   回答了几个大家最关系的问题,梅子不好意思道:“我不能再耽误梁大师的时间了。”   她真的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过不了多久,会遇到一个非常爱她的男孩。   新的一天,新的直播,新的故事。   众人都在期待。   梁景瑶开始抽奖,十分钟后,新鲜的中奖名单出炉。   这一次,弹幕变了,不再是一片哀嚎。   “我没有中奖,忽然挺开心的,人生难得糊涂,一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老哥,一听你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在大师房间待久了,感觉对人生多了不少感悟。”   “来吧,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下一位有缘人!”   有缘人叫豪宝宝,看名字风格,众人都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视频接通后,和可爱半毛钱关系没有。   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年轻小伙子。   “一个大老爷们,起这样的名字,早饭告诉我,它想出来。”   “弯的吧,被攻的型号。”   “大家客气点,人家爱叫啥,或许有特别的意义呢,不如孩子的名字。”   这条弹幕猜中了。   豪宝宝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引起如此大议论,憨笑解释:“这是我女朋友的名字。”   众人又不乐意了,不想吃狗粮。   豪宝宝打赏卦金,他想算算未来几年的事业运怎么样,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   梁景瑶点点头,豪宝宝的面相她非常喜欢。   “玄学界有句话,七尺之躯不如七尺之面,七寸之面不如三寸之鼻,三寸之面又不如一点之心。”梁景瑶温声道,“你能力一般,但宅心仁厚,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为人,这让你,会拥有很多回头客。”   豪宝宝惊讶站起来:“大师,之前我还不信,你太神了吧,我,我的确不高,只有一米七。”   弹幕一片欢乐。   小伙子太实在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这里的七尺之躯,不是说的小伙子矮,算了,一时解释不清楚。   就像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聪明人吃老实人,老实人吃老天,老天吃聪明人。   豪宝宝说好听点憨,直说就是有点傻,脑子不怎么灵光,他没有管理一家公司的能力,但他特别适合做小生意。   比如开个小饭店,有可能做成百年老字号。   梁景瑶实话实说:“未来几年,你的事业维持原状,但如果继续坚持下去,等到晚年,会有不错的成绩。”   豪宝宝顿时一脸失望:“啊,那么久啊,我还想赶紧多赚点.......”   他身后走过个黑胖的中年妇女,走出屏幕又转回来,疑惑道:“你和谁视频呢?”   豪宝宝似乎有刻意显摆的意思:“和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大师,大师说,我晚年会很有钱的。”   中年妇女似乎不信,走过来点了下屏幕,应该是看梁景瑶的个人资料:“哦,还真是算命的,粉丝很多啊。”   众人对她语气有点不满意。   什么叫算命的。   豪宝宝连忙解释:“大家别误会,这是我姑妈,她,她不信算命。”   梁景瑶不在意这点。   一个称呼而已,她皱眉仔细打量妇女的面相。   有点奇怪。   如此近的血缘关系,怎么面相差那么多?   中年妇女左眼下边,有颗小小的黑痣。   痣的讲究很大,尤其脸上的,一颗痣,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运,同时,决定一个人的品质。   比如,代表阴的右眼。   眼睛下侧有痣,子嗣单薄,按现在的话说,可能不孕不育。   中年妇女左眼角下面的黑痣,属于标准的小人痣。   梁景瑶暗暗翻开往生录,然后,惊呆了。   只能说天下之大,真的无奇不有。   豪宝宝姑妈不知道没看到弹幕还是不在意,不紧不慢去了屋里。   豪宝宝似乎顾虑什么,犹豫片刻大喊道:“姑妈,您放心吧,我真的只是在算命,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宝宝的事。”   中年妇女嗯了声:“你知道就好。”   直播间众人有点迷糊。   豪宝宝的女朋友和姑妈什么关系?   豪宝宝脾气很好,嘿嘿笑着解释:“这是我女朋友的姑妈。”   女朋友,就是还没结婚。   女朋友的姑妈住男朋友家里,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不过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可能有什么原因吧。   梁景瑶不紧不慢道:“要不要再看吓姻缘?”   豪宝宝顿时高兴的睁大眼:“好啊好啊,那,那我再打赏一个豪华轮船。”   他以为,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呢。   梁景瑶微笑阻止,酝酿下情绪轻声道:“你的姻缘和事业差不多,属于晚婚,具体时间,大概三年之后。”   “还要那么久吗?”豪宝宝哭丧着脸数手指头,“可是,可是宝宝说,她父母已经松口了,答应三个月后让我去她的城市见面,然后争取年前结婚。”   梁景瑶像是随意问了句:“你们之前从没见过面对吧。”   豪宝宝愣了下,点头承认:“对,大师,你太神了。”   直播间众人凌乱了。   “网恋?”   “还没奔现,先见了姑妈,这什么风俗。”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注意看大师的表情,不正常。”   “不用看大师表情,这事本来就不正常啊。”   更不正常的还在后面。   豪宝宝认真看弹幕,回答了其中一人的问题:“女朋友的姑妈在你家住多久了——我算算啊,快三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直播间众人凌乱了,一时间不知道先该问啥了。   “父母和你一起住吗?或者有没有其他家人?”   “难以想像,别说姑妈了,丈母娘都不合适吧。”   “大家冷静,难道最不正常的是——他至今没和女朋友见过面吗?”   “一开始就对这个姑妈印象不好,现在更不好了,她怎么有脸住啊。”   “莫非姑妈你所在的城市看病?那也不该住那么久呀。”   “姑妈没有家人吗?”   豪宝宝见弹幕全部集中到姑妈身上,他看看身后,确定姑妈还在屋里,郑重道:“大家不要乱说,我姑妈很不容易的,年轻时老公出车祸死了,后来没多久,孩子得病也死了,她没再嫁人,把我女朋友当亲生女儿,我照顾她,孝顺她应该的。”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忽然压低声音:“豪宝宝,你信我吗?”   豪宝宝愣了下,重重点头:“信,大师,你是个好人。”   豪宝宝昨天才开始看直播,看的眼泪汪汪,点点太可怜了,同时,他还被直播间众人深深感动,一群好人。   梁景瑶声音低的得仔细听才能听清:“去你的卧室,关上门。”   豪宝宝想了想,没拒绝,声音也跟着小了:“大师,您怀疑我女友的姑妈是坏人对吗?她真不是,这三年里,她好多次提出回家,是我强行把她留下的。”   梁景瑶未置可否。   又要说到那句话了,聪明人吃老实人。   姑妈就是个那个聪明人,吃的死死的。   等他进卧室,关上门,梁景瑶才继续道:“你和女朋友交往三年,前后加起来给了她——我算下,差不多一百万。”   豪宝宝憨笑挠挠头:“对,大师算的真准。”   直播间众人:“.......”   “我滴个乖乖,看不出小伙子还是个富豪,一百万啊,可以买套不错的房子了。”   “面都没见过就一百万,这要见了面——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力,我不知道给多少。”   “帅哥,看我看我,要不我们恋爱吧,不用等三年,我可以立刻赶到你的城市见面。”   “你们别开玩笑了行吗,小伙子肯定遇见骗子了。”   豪宝宝脸都急红了:“我女朋友不是骗子,这些钱都存着呢,等结婚的时候买房子,我也不是有钱人,这一百万,是我所有的收入。”   他性格憨厚,有原则,怎么说她都可以,不能说女朋友。   豪宝宝认真说其中的过程。   他是个小老板,开了家专门经营本地特产的小店,生意不好不坏,后来听别人的指点,又开了网店。   他真的不善于经营,笨手笨脚的,第一个月没卖几单。   就像梁景瑶算的,他踏踏实实做事,严格把关产品质量,从来不以次充好,可以不赚钱,绝对不赚亏心钱。   一年过后,生意越来越好,回头客越来越多,回头客安利给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成为回头客,行成了良性循环。   有次他接到投诉。   一个叫我就是豪的客户说,发现产品里面有虫子,好像过期了。   豪宝宝感觉挺奇怪的,不可能啊,明明是当季新货。   对于豪宝宝来说,客户真的是上帝,他主动提出退货,并且自己这边承担运费,再给对方发个红包。   我就是豪拒绝了,说太麻烦,自己很忙,没时间发快递,快递上门取件也不行。   豪宝宝为难了,那怎么办呢?   对方说你看着办。   换做别的商家,可能就不搭理了,有聊天记录,即使客服介入也不怕。   豪宝宝,免费给对方重新发了份。   心是什么样,看到的世界便是什么样,豪宝宝这种做法,遇到好人,会感叹他的人品真好,以后成为忠实顾客,但遇到坏人,那就是场灾难。   没几天后,豪宝宝意外收到对方的加好友请求,说这次收到的非常好,她非常满意,决定多买几分送朋友。   豪宝宝高兴坏了。   加了好友,自然能看到朋友圈,豪宝宝点开后,惊呆了。   难怪名字叫我就是豪。   是真豪呀。   几乎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发日常,晒包包,晒衣服化妆品,晒精美的晚餐。   豪宝宝多少懂点奢侈品,其中一个包包,自己辛苦好几月都不一定买得起。   不仅豪,还非常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   豪宝宝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   当然,他没别的想法,谈不上自惭形秽,但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就是豪收到货后,发信息感谢,说非常满意。   豪宝宝以为对方客套,结果当天晚上,又收到了信息。   我就是豪为第一次的行为道歉,因为她事后想了想,里面的小虫子很可能因为佣人不小心飞进去的。   她发了个红包——补钱。   豪宝宝一番推辞,奈何对方态度强硬,只好收了,心中感叹,素质真的太高了。   事情还没结束,第二天,鲜花店给送了一大捧玫瑰,署名人:我就是豪。   送花小姐姐一脸羡慕:你可真幸福,送花那么久,第一次见女孩子送男孩花。   豪宝宝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联系,无缘无故怎么送花啊。   我就是豪语气淡淡:道歉。   道歉送花?   关键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从那天开始,我就是豪几乎每天都和他联系,分享日常,倾诉苦恼,稍微熟了之后,隔山差五给他买小礼物,不值钱,但特别走心。比如,有次他说自己是老板也是售后,一人身兼多职,经常睡眠不足。   隔天就收到了瓶六味地黄丸。   豪宝宝渐渐感觉出了对方态度的不寻常,那么个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他早就心动了,可是,两个人悬殊地位太大,他长相平平,个子又矮,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如她买几个包的。   她图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播间众人已经知道答案了。   “还能图啥,图你三天不洗澡呗。”   “肯定说,喜欢你的人品,喜欢你老实憨厚,呵呵。”   “《富家千金爱上我》,小伙子啊,生活不是言情小说。”   豪宝宝又急红了脸:“她的确这么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起初,他也不相信,因为自己太普通了,相亲过几次全都失败,以对方的条件,帅气男明星都能随便挑吧。   我就是豪说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惑。   有钱人物质生活是有了,但感情大都不顺,比如家里给她安排的对象,纯粹为了家族企业,成了亲家后可以强强联手,就像古代公主和亲。   压根没有爱情可言。   找普通人吧,也难遇到真心的,大部分为了钱。   豪宝宝不同,虽然长相普通也没什么钱,但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俩人是语音说这些话的,豪宝宝听到,对方声音哽咽了。   豪宝宝心疼的不行,想想也是,别的他不敢保证,绝对会一心一意对媳妇好,往死里疼。   于是,两个人便开始交往。   真正让他彻底放下疑惑,是在两个月后。   我就是豪要过生日了。   交往这段时间,豪宝宝收到大大小小几十份礼物,他想回礼,每次都被拒绝。   我就是豪说,你那点钱,自己存着吧,我什么都不缺。   一年只有一次生日,必须送,还不能送一般的。   豪宝宝想了很久,决定给对方一个惊喜,用小半年的积蓄,买了个包包!   没曾想,得到一顿臭骂,还差点分了手。   我就是豪说,她要的不是名牌包包,也不缺,要的是他这个人,这样不顾自己经济基础送包包,让她很有压力。   既然这样,分手吧。   豪宝宝想起这事,似乎仍被深深感动:“她把买包包的钱转给了我,还多转了一千,说就当利息。”   直播间,有的人开始犹豫了。   “这么说,对方还真不是为了钱啊。”   “不说了,大家再见,今天是女朋友马上的六十大寿。”   “我有点信了,如果是骗子,代价有点太大了吧。”   “亲人们呀,有点判断力行不行,你们忘记大师刚说的话了吗,三年里,豪宝宝给了她一百万,人家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梁景瑶没说话。   自古以来骗术无处不在,顶峰时期,曾经诞生过蜂马燕雀四大门,蜂,说的是团伙配合,马,指单枪匹马,燕也叫颜,比如仙人跳,雀又叫缺,大都是强盗土匪利用当时信息不畅通,杀官取而代之再行骗。   不管哪一种,都利用了人的心理破绽。   发展到现在,网络诈骗成为全球性打击治理难题,梁景瑶感觉碰的好不如碰的巧,正好借豪宝宝的例子,让大家提高警惕。   看看弹幕吧,如果之前没说豪宝宝三年来给了对方一百万,直播间怕是有不少人和豪宝宝一样,相信对方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豪宝宝看着弹幕区的变化,长长松口气,终于解释清楚了。   那个包包价值接近七万,不多也不算少,如果是骗子,已经得手了。而且,姑妈都拜托给自己照顾了,哪个骗子会这样?   至于为何后面演变成赚的钱上交,有原因的。   生日之后没多久,女朋友忽然消失了,信息不回,电话打不通,豪宝宝急的不行,以为出现了什么意外,正打算按照收货地址找人时,女朋友打来了电话。   她一直哭,一直哭。   原来,女朋友的父母发现了两人交往,大怒,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让她立刻分手,不然断绝关系。   豪宝宝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知道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完全不般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该怎么办呢?   连续几天,豪宝宝好像活在地狱,痛苦极了,却又无能为力。   好在还可以继续联系。   女朋友那边开始了绝食抗争,终于,未来的岳父母松口,他们希望女儿幸福。   家里有钱,不需要豪宝宝事业有多成功,只要能让他们相信,可以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就行。   怎么证明呢?   女朋友也不知道。   女朋友做的已经够多了。   豪宝宝终于想到了办法,一个男人,能给女人最大的安全感,就是上交工资卡。   弹幕区刷的飞快。   先不说对方是不是骗子,豪宝宝这番话引起她们的共鸣,一段感情到婚姻少不了物质,少不了摩擦,而女性,相对被动,如果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上交工资卡,可见对于未来的信任。   已婚男同胞就不乐意了,一片哀嚎,上交工资卡等于上交自由呀,给条活路吧。   豪宝宝忍不住笑了,一脸神秘小声道:“可以存私房钱呀。”   他每月都偷偷存一些的。   这句话引起的共鸣更大,弹幕区被男同胞占领。   梁景瑶不得不说话了:“上交了三年多,你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她自认这句话问的非常尖锐。   婚后上交工资卡正常,三年,三十年,但两人至今未见过面。   豪宝宝憨憨一笑:“当然有过啊,后来,姑妈不是来了嘛。”   上交一段时间后,女朋友说岳父母那边很满意,认为他是个可靠的男人,又过了一段时间,还是这样说,很满意,让他继续坚持。   豪宝宝开始怀疑。   这时,女友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姑妈站在他们这边了。   豪宝宝从来没听女朋友说过有个姑妈。   然后,他听到了个凄惨的故事。   把侄女当亲生女儿疼的姑妈在女朋友的苦苦哀求下,终于心软了,说服未来岳父母,总要给孩子个机会。   岳父母工作繁忙,于是,托付给姑妈。   只要能获得姑妈的认可,就同意两人交往。   豪宝宝这番话又说服了不少人。   “难怪住了那么久.......有点理解了。”   “时间太久了吧,三年,难道有钱人都这么奇葩吗?”   还有人对应上了豪宝宝刚才和姑妈的对话,原来,姑妈住在这里有别的任务。   梁景瑶无力吐槽。   豪宝宝此刻的状态符合大部分网络诈骗受害者,不管身边的人说什么,怎么劝,根本听不进去,总有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梁景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条新闻,网警发现情况不对,几次联系受害者,受害者认为他们是骗子,没办法只好赶紧上门阻止,结果,受害者在他们亮出工作证的情况下,谎称上厕所,然后,把钱转了过去。   梁景瑶感觉,如果直接说出真相,结局好不到哪里去。   沉思片刻,梁景瑶温和笑道:“原来是这样,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豪宝宝获得肯定,顿时大喜,忘记了刚才算的三年后才会结婚,他激动地双手合十:“谢谢梁大师。”   她这忽然的转变,让依旧持怀疑态度的粉丝愣住了。   “怎么回事,梁大师也信了?”   “要不是大师从未算错过,我真想好好理论理论,那个女朋友肯定有问题。”   “小伙子,我是过来人,给你句忠告,报警吧。”   “我怎么觉得大师笑的有点假呢。”   梁景瑶无视弹幕,像说悄悄话般低声道:“其实吧,你岳父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松口,有原因的。”   豪宝宝一愣,接着又打赏了艘豪华轮船:“请大师指点。”   牵扯到女朋友,他把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全掏出来了。   梁景瑶没拒绝,继续神秘道:“答案在你姑妈的手机里。”   豪宝宝又一愣,他是成年人,当然明白什么意思,犹豫片刻道:“不行,偷看别人的手机不礼貌。”   梁景瑶恨不能给他一巴掌。   太难了。   “我郑重告诉你,这是你和女朋友最大的劫难,我本来不想说的,按照正常发展,你通不过考验,最终分手。”梁景瑶顺口胡诌,为了增加说服力,特意详细看了下往生录,“你姑妈每天早上睡觉,睡到中午才起,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只能怪你自己。”   后面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豪宝宝惊讶睁大眼,这也能算的出来?   姑妈作息的确挺奇怪的,早上起很早,吃过早饭活动一会继续睡。   她自己说因为失眠作息混乱。   豪宝宝开始动摇。   这时候就看出人多力量大了。   直播间众人别管信还是不信的,清一色让他抓住机会的弹幕。   豪宝宝最终咬咬牙,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没多久,哆哆嗦嗦回来了,他紧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姑妈替岳父母考察他,如果被发现偷看手机,肯定完蛋。   豪宝宝发现忘记个致命的事,哭丧着脸道:“大师,我不知道开机密码。”   梁景瑶早有准备,轻松道:“888666。”   直播间众人:“.......”   解锁了梁大师的新功能。   豪宝宝惊讶的忘记了担心,愣愣看着手机屏幕,真的解开了。   梁景瑶淡淡下命令:“打开聊天界面。”   除了真相,神仙都不能让他清醒。   豪宝宝性格和梅子有点像,很会替别人着想,即使如此时刻,仍旧不忘摄像头对准手机。   打开聊天界面联系人,直播间众人有点迷糊。   一号,离异,有一女孩,二号,大龄未婚,跟母亲住,三号,宅男.......   足足排到了六号。   什么乱七八糟的备注?看姑妈年龄也就四十多,不至于记性那么差吧。   视频抖的不成样子。   那是,豪宝宝的手在抖。   姑妈的头像,他熟悉的几乎不用看就能画下来。   大脑受到承受不住的打击,自动寻找答案,或许女朋友和姑妈关系好,两人用一样的头像。   他像面对死神,像拉开引信,点开五号备注。   五号备注叫:小老板,傻子。   最后一条信息是条语音,来自昨晚,昨晚十点,女朋友睡觉的时间。   “老公,亲亲,我先睡了啊。”   声音又美又甜,带了一点点很轻的沙哑。   再下面。   小老板傻子,语音:“宝宝,亲亲,老公爱你。”   见不到面子的日子,是一条条这样亲昵的语音支撑着他,烦躁的时候,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点开宝宝的语音,然后,重新有了动力。   好好赚钱!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的声音仿佛从天上而来。   “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次和女朋友语音的时候,姑妈从来不在场。”   “你再想想姑妈说话的习惯,两人是不是很像?”   豪宝宝点头,又摇头,他大脑混乱了,是的,这些他想过。   前者,可能是巧合,他主动甜蜜语音时,都会躲到屋里,避开姑妈,至于两人像,侄女像姑妈,很正常吧。   弹幕疯了。   “我开始天真的以为姑妈说话声音就这样呢,原来.......”   “可怜的豪宝宝,想开点呀。”   “恐怖版过儿和姑姑!”   “女朋友: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是我。”   “我早猜到了,谁会那么闲啊,在别人家一住就是三年。”   “大师,下次直说,让我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太吓人了。”   “赶紧报警!人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就难赚了。”   豪宝宝什么都看不到,他依次点开别的备注。   “老公,要加油哦,我相信你。”   “刚逛街回来,热死我了,老公,你在干吗?”   “......”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他全心全意爱的女朋友。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   姑妈算是老骗子了,网络不发达的时候,她赶大集,用小魔术障眼法等古老骗术骗人,后来不行了,她与时俱进,学习新型网络诈骗。   万骗不离其中,无非换种方式抓住人性的弱点。   豪宝宝,是她遇到最傻的一个,傻到说什么信什么。   直播间沉默,只有弹幕依旧刷的飞快。   梁景瑶没再说什么,豪宝宝,估计失去了语言功能。   直到咚咚咚的敲门上响起。   门开处,两名表情严肃的警察。   梁景瑶发信息报的警,她担心豪宝宝受打击太大,放走老骗子。   两名网警也算见多识广,毕竟,每天能接到数十起网络诈骗案,但诈骗到如此境界的,实在罕见。   一名网警忍不住安慰道:“小伙子,下次长点心吧。”   证据确凿,还牵扯到其他几名受害者,警察立刻实施抓捕。   梁景瑶主动挂断视频。   直播间众人很想看姑妈被抓后的反应,但也理解梁景瑶的用意,直播警察办案不适合。   然而他们不知道,离奇之外还有离奇。   姑妈不好名牌不好物质享受,她好色,她是某直播平台的神秘富婆,一掷千金。   她所谓的晚上失眠,其实是在看直播,宛如皇帝宠幸般,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畅游于众帅哥,享受他们为了争宠撕的披头散发。   梁景瑶平复情绪,像第二位中奖者发起视频请求。   弹幕稀稀拉拉。   “欢迎新的有缘人。”   新的有缘人叫小杰爸爸,视频接通,本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皮肤白皙,大背头,他是在家里,装修的非常豪华。   与他共同出镜的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小杰,父子俩不能说长得像,简直复制粘特,五官,包括眼神,一模一样。   “梁大师好,大家好,终于轮到我了。”小杰爸爸看起来丝毫没受豪宝宝的经历影响,抱起小男孩放到腿上,笑着道,“这是我儿子——小杰,给大师问好。”   小杰奶声奶气道:“大师,你是大学老师吗?”   弹幕一片哈哈大笑。   小孩子太可爱了,大师等于大学老师?   梁景瑶没笑,头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离奇他爸给离奇开门,离奇到家了。   比豪宝宝的遭遇还离奇。 第47章   但他这个离奇不像豪宝宝让人同情,说报应吧,也算不上。   梁景瑶勉强打起精神,先招呼人类幼崽:“我不是大师,我是算命的,就是,能知道未来和过去发生的所有事。”   “所有事”三个字,梁景瑶说的特别的意味深长,说给视频里的大人听的。   人类幼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他仔细打量梁景瑶片刻:“那你知道瑞贝卡最喜欢吃什么吗?”   梁景瑶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她此刻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非常重要,她要迅速建立起威信,才能让这直播到现在最离谱的一卦顺利。   瑞贝卡,应该是人类幼崽的小伙伴。   梁景瑶快速翻开往生录,十秒过去,三十秒过去。   梁景瑶自信的微笑渐渐淡去,往生录没有记载。   直播间宝爸宝妈笑的不行了。   “看大师那语气,我以为她真的知道呢,哈哈哈。”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大师,我掐指一算,有了,瑞贝卡最喜欢吃胡萝卜。”   “看来大师也有知识盲区,瑞贝卡小猪佩奇里的小兔子。”   梁景瑶:“.......”   动漫人物?   人类幼崽翻个白眼:“你竟然连瑞贝卡都不知道。”   梁景瑶:“.......”   被鄙视了。   “我不知道瑞贝卡,也不知道它喜欢吃什么。”梁景瑶冷笑一笑,宛如动漫里的反派老巫婆,“但我知道你把糖藏哪里了,枕头下面,对不对?”   人类幼崽大惊失色,转身就要跑。   小杰爸爸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气急败坏轻轻拍了下他的小脑袋:“牙刚刚不疼,又偷偷吃糖。”   弹幕又是一片哈哈大笑。   看得出,小杰爸爸应该属于中年得子,非常疼爱孩子。   教训了几句,小杰爸爸重新回到镜头:“不好意思,让大师久等了。”   他说的是道歉的话,但态度敷衍,只能算客气。   梁景瑶明白他的自信从何而来,钱呗。   钱让他的腰杆变硬,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人上人,但又不是特别有钱。   真正的有钱人,自小接触的大部分都是差不多阶层,少有刻意奉承。   小杰爸爸呢,有钱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都冒出来了,听到的奉承多了,难免飘飘然,简单说,暴发户的心态。   梁景瑶淡淡道:“没事,你想算什么?”   小杰爸爸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大师粉丝那么多,应该算的很准,不如先算一下我想算什么。”   直播间众人看出他的态度了,本来因为可爱人类幼崽带来的好印象立刻没剩多少。   “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和大师说话。”   “大师,他出的卦钱,我十倍补上,别给他算了。”   “希望待会他还能这么拽。”   “......”   梁景瑶真想给点赞这条弹幕。   微微酝酿下情绪,不紧不慢道:“老规矩,先从你的过往说起——脸部有乾坤,一个人的面相并非固定不变,卦象成为先天后天,存在风水,也有九宫。”   “你的事业宫,也就是干位,从中部开始,饱满厚实有力,您今年四十一,三十岁开始走大运,十年一个大运,直到去年前,你算的上顺风顺水,对吗?”   小杰爸爸轻轻点下头。   算的没错。   类似话,别的大师也说过,男人的鼻子代表财运,他的确三十岁开始做煤炭生意,短短十年,成为当地有名的富人,人送外号王千万。   当然,他现在身价早已过亿。   “离位皱纹深切长,少年时不顺,父母能给与的帮助很少,多磨难,很早独立,对应眉毛黑浓,说明你重情义——另一种重情义,你遇到贵人,把贵人当亲......亲人一样伺候,最终,靠他的关系拿下第一桶金。”   梁景瑶差点没说漏嘴,说成当亲爹伺候。   老粉们纷纷感觉到了不正常。   “大师的这种语气,让我想起离不开水的那位,话里有话呀。”   “同感,其实吧,我总结出规律了,只要看大师的态度,基本就能确定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姐爸爸没看弹幕,看也不会注意到,刷的太快,他再次轻轻点头。   他表情微微变了下。   梁景瑶语速忽然变快,快的像把飞刀,直刺他的心脏:“艮位对应子嗣,薄而小,说明你子嗣困难,苦苦求子多年。巽位对应桃花,你眉梢有颗隐于毛发的小痣,性淫dang,和你有过亲密关系的女性,多的怕是你自己都数不过啦。”   直播间众人:“.......”   小杰爸爸终于面色大变。   他第一次来直播间,随便参加抽奖,竟然中了,刚听什么豪宝宝说了个开头就不耐烦了,明显遇到骗子了,这是个傻子吧。他没耐心再听,陪孩子玩,甚至一度想退出直播间。   看在人数接近五十万才没走。   那么多人,没准真是个有本事的大师。   直到现在,说的无一不准。   没发家前,他看上的女孩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看不上。   甚至遭到过侮辱。   高中时,他就喜欢上了同桌。   那是个个子非常高的女孩,她遗传了妈妈的少数民族基因,大长腿,大眼睛,性格大方。   高考结束后,他告白了,不出所料,对方拒绝了他。   如果是这个结局,他能接受,喜欢她的男生太多了。   女孩把这事告诉了所有人!   还不屑的说:就他那样还敢告白,真是癞蛤ma想吃天鹅肉,很长一段时间,同学都叫他癞蛤ma。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他成了有名的王千万后,女孩打扮的漂漂亮亮找上门,扯了半天才说明来意,想要借钱做生意。   他给了。   当然,也得到了想得到的。   女孩来这不就是为了交易吗。   从那后,他更加确认,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什么都能买到,甚至,喜欢的人的身体。   他开始来者不拒,出入各种风月场合,就像梁景瑶说的,有过多少女人,真的不记得。   随着年龄慢慢变大,他心态慢慢也变了,女人不再那么重要,他渴望更稳固的亲情,想要个孩子,最好是儿子。   他开始认真交往,然而交往了好几个正经女人,竟然没一个怀孕的。   去医院做检查,身体健康。   直到.......   梁景瑶的话先一步响起:“孩子的母亲,来自风月场所。”   小杰爸爸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看着镜头。   没错,交往正经女人的时间里,他还有别的女人,其中一个让他特别动心,像极了同桌,大长腿,大眼睛。   对方找上门,说怀上了他的孩子。   直播间众人:“.......”   好狗血,好渣的有钱人。   这时,房门咚的一声,小杰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蹦蹦跳跳跑过来,他身后,跟着三个大人,一对老夫妇,一个年龄比小杰爸爸稍微大点,眉眼很相似的中年妇女。   “小杰啊,嘴里有东西不能乱跑,快停下——王三,快管管你儿子。”   王三,也就是小杰爸爸,赶紧站起身抓住,慢慢抽出他嘴里含着的勺子,严肃道:“你再不听爷爷的话,爸爸真打你屁股。”   小杰眨眨眼,似乎一点不害怕。   王三这会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变的恭敬,来到镜头前道:“大师,这是我的父母和家姐,今天家里聚餐,有点吵。”   三人一起好奇看向镜头。   “这是谁啊。”   王三摸摸凑过来的儿子脑袋,连忙解释:“大师正在给我算命,算的特别准,你们先去吃饭吧。”   “算命吗?”王三母亲靠近镜头,她个子很矮,四五岁的小杰都到她胸部了,很黑,皮肤粗糙,比一般的农村老太太更显老,她脸上长满雀斑,但一双眼睛清澈善良,即使不懂面相的人也能确认,这是个非常善良的老太太。   王三母亲宠溺看了眼儿子:“大师,我儿子虽然有很多缺点,但很孝顺。”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她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管什么时候,母亲永远是母亲,遇到危险时,哪怕老的走不动了,也会张开早已稀疏的羽翼。   梁景瑶柔声道:“是的,您有个孝顺的儿子。”   这话不是骗人。   王三的确非常孝顺,没发财之前,他哪怕忍饥挨饿,回家时也要买父母爱吃的东西。   发财后更不用说了,买房,买车,请保姆,甚至给快六十的母亲买了一大堆金首饰。   乡亲乡里,都快羡慕死了。   三人带着孩子进屋,等房门关上,王三立刻打赏了幢梦幻城堡。   价值一万块的富豪专用礼物。   直播间陷入一片梦幻海洋。   王三低声道:“大师,我想算算孩子的事。”   得知那个叫丽丽的风尘女子怀孕,王三又惊又喜,他日日盼夜夜盼,老天终于开了眼。   那段时间里,因为丽丽神似初恋女友,他花大价钱包养了她。   风尘女子只认钱。   有了钱,谁还会接别的客人呀。   还有一点,如此重要的事,她不敢作假。   王三保持一名商人应有的精明,为了孩子,当然要结婚,他提出签署婚前财产协议,如果孩子生下来确定是他的,一切好说,如果不是,拍屁股滚蛋。   丽丽毫不犹豫同意了。   十月之后,丽丽生了个男孩。   根本不用做DNA了,几乎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三还记得,母亲拿着他满月时候的照片,满眼老泪,说,好像又看到小时候的儿子,一转眼,怎么这么大了呢。   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像。   初为人父的王三有了新的奔头,他和所有女人断了联系,每天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孩子就是他生命的所有。   同时,也善待孩子的母亲,只要她的要求不太过分,尽量给予满足。   比如给她的父母买了房子,买了俩车,每月不菲的生活费,特殊节日礼物另算。   可这种幸福没维持太久!   王三忽然重重捶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狗概不了吃屎,竟然勾搭野男人!”   直播间众人没法站位。   两人都不值得同情。   只能说孩子可怜。   王三继续恨恨道:“我雇人拿到了她出轨的证据,提出离婚,她先是哭求再也不敢了,发现没用提出各种要求,为了孩子,我忍了!我只要儿子,别的什么都好说。”   梁景瑶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离婚的钱很快被小白脸骗光,几个月前,她来找你要钱,你狠狠打了她一顿,然后,她反悔,想要回孩子的抚养权。”   王三真服了:“对,大师,我想问下,我能打赢这场官司吗?”   离婚两年多,女方放弃抚养权,又出轨在先,按理说,不可能赢。   但小丽临走时目光阴狠毒辣,仿佛条隐于暗处的毒蛇,阴嗖嗖的一句话让王三起了身鸡皮疙瘩,她说:“你等着吧,法院一定会把孩子判给我的。”   王三直觉,这女的绝对有什么大招。   会是什么呢?   梁景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她说的没错,这场官司,你不可能赢的。”   王三瞬间脸色惨白:“为什么?”   他找了最好的律师,还特意咨询公检法的朋友,回答都是肯定的,让他放心,法院绝对不会改判。   改变抚养权的条件,没一条符合的。   王三有充足的经济能力,对待孩子好,他也没犯什么罪失去人身自由。   更主要一点,小杰自小和父亲亲近。   王三不敢想失去儿子的生活,离婚后,他没有再婚,也不想再结婚,这辈子,守着儿子足够了。   梁景瑶一句话又把直播间给炸了。   “因为,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快到近似疯狂的弹幕代表直播间众人此刻心情。   “梁大师啊,一次次炸房间好玩吗?考虑过我们的心情吗?”   “爷俩长得一摸一样,难不成王三有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一起生活久了,别说人了,我家的狗今天八岁,前段时间有人说,我俩长得跟双胞胎似的。”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官司铁定输啊。”   “女的既然从事那职业,私生活混乱很正常,怀孕期间,估计也和别人那啥过。”   “我有个不敢说的大胆猜测.......”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几十万人没一个猜到真相的。   太离奇。   正常人压根想都没法想的离奇。   王三只楞了几秒,沉下脸:“大师,不可能,你算错了吧。”   虽然没做DNA,但长相在那放着,儿子的性格,一些小习惯也像极了了儿时的他,总之,到处都是自己基因的痕迹。   梁景瑶笑笑,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说:“你觉得,没有把握我会说吗?”   房间几十万人,如此大的事,算错等于自砸招牌。   王三脸色变了变,他长呼口气,似乎强压住怒气:“好,那请问大师,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梁景瑶没回答,说了句让人完全没法理解的话:“把你姐姐喊过来。”   王三心里已经产生怀疑,怀疑梁景瑶,也怀疑孩子身世,他想现在立刻去做亲子鉴定,皱眉道:“为什么?”   梁景瑶也没好脸色,拉下脸道:“如果想打赢官司,乖乖照做。”   “梁大师今天好刚。”   “就该这样做,你看他开始到现在,丝毫没觉得羞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我的话,才不给他支招。”   “为了孩子.......啊不,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是王三的命门。   没一会,王三带着姐姐重新出现在视频,看得出,姐弟俩关系应该很好,都那么大年纪了,姐姐看他的目光依然带着慈爱。   王三姐姐关上门,小声道:“三儿,怎么了?”   梁景瑶挥挥手:“是我找你?”   王三姐姐茫然啊了声.   梁景瑶直接问道:“你和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不好。”   王三姐姐脸色立刻变了,看看弟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三脸色也变了。   梁景瑶再一次算中,如果说之前的话还能有理由解释,现在呢?   她怎么知道姐姐和父亲的关系不好?   除了家人,亲戚都不知道。   姐姐和父亲的关系具体什么时候不好的,王三记不清了,十多岁?还是结婚后?   但他深深记得父亲住院那一次发生的事。   他当时在外地,匆匆赶回,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姐姐的哭骂声:“你死了最好,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你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王三气坏了,这怎么说话呢。   再怎么着,那是两人的亲爹。   王三第一次和疼爱他的姐姐大吵,当然,他更想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姐姐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疼他,更疼母亲,为什么唯独对父亲这样。   逼的急了,姐姐哭着连连摇头:“别问了,一些事,我只能带到棺材里。”   身价资产过亿,王三自然不是笨人,他有过各种猜测,但那是他的亲爹,不敢想。   如今,早已忘却的猜测忽然蹦了出来,他,他想到个可能性。   梁景瑶心情变得沉重,王三的姐姐,性格像极了母亲,温柔善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等于揭开伤疤,再深深伤害她一次。   可这件事,总得要解决。   梁景瑶低声道:“小杰,不是你弟弟的孩子,懂了吗?”   王三姐姐摇晃了下,慢慢瘫坐在地上,她目光呆滞,等看到过来扶她的王三,眼泪滚滚落下,她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秘密,在她心里埋了太久太久,长了疮,化了脓。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最亲的人,丈夫,孩子,弟弟。   她自己承受就够了。   父亲不是个好人,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几乎天天打母亲,因为母亲长得丑,个子还矮,家里穷不得已才娶的。   有了弟弟后,情况稍微好了点。   她慢慢长大。   女孩早熟,她发现,父亲和别的女人有不正当关系。   她告诉母亲。   母亲没哭,表情平淡,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真正长大后才明白,母亲早知道了,她不难过,那时候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得认命,反正,别闹到家里就行。   身为女人,王三姐姐心疼母亲,她满腔怒火,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她的父亲,总不能杀了他吧。   她征求过母亲的意见,说不行就离婚吧,母亲说,太麻烦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长大了,父母变老了,弟弟发家之后,父亲似乎心生内疚,开始对母亲好,本以为就此收心了,没想到,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她接到派出所电话。   王三姐姐又哭又笑:“弟弟啊,你知道警察让我去什么事吗?”   王三心如死灰,麻木摇摇头,他知道。   “咱爹,咱爹啊,快六十岁的人了,找小姐,现场被抓。”王三姐姐忽然狠狠抽自己的脸,“我当时真不想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爹,我围着护城河走了一圈又一圈,我没跳,因为我放不下咱娘,我要死了,她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了。”   王三姐姐大颗大颗的眼泪,淹没了直播间。   王三没哭,他死死抓住姐姐的胳膊,像头快要死的野兽低吼道:“然后呢!”   “然后!哈哈哈哈。”王三姐姐似乎没力气了,笑了几声,喃喃道,“我当时看到了一起被抓的小姐,看,看到了小丽。”   小姐工作时间,大都浓妆艳抹。   弟弟带小丽回家时,她并没一眼认出,只觉着有点熟悉,没多想,一直到参加婚礼。   化过妆的小丽让她瞬间想起来!   小丽怀孕了!按照时间算的话,有可能......有可能。   她不敢再想了,她喘不过气。   哭声早传到了外面,王三父亲和母亲急匆匆推门进来,见到地上的姐弟俩吓一跳。   母亲扶儿子,父亲扶女儿。   王三姐姐疯狂推开:“别碰我,你现在死心了吧,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你,你当初怎么说的?你是不是人啊。”   牵扯到弟弟的孩子,再难以启齿也要说,她去找了老混蛋。   老混蛋的回答让她松口气,他说,自己当天晚上找的不是小丽。   而实际的真相是——老头怕了。   阻止儿子结婚等于说出真相,等于断绝父子关系,他心存侥幸,自己那么大年纪了,应该没生育能力了,小丽怀的孩子,就是儿子的。   王三,表情平静极了,脸上甚至带了微笑:“爹,所以小杰是我的弟弟对吗?”   老头宛如条死鱼,贴着墙,一点点滑落。   四个大人,一个傻笑,两个瘫坐在地上。   他们感觉像做梦。   一个瘦弱的人影慢慢走出来。   最被无视的那个人。   老太太走到王三面前,仰起头,努力踮起脚,像小时候那样抚摸儿子的脸:“儿呀,你想留下小杰吗?”   王三眼神一点点聚焦,他忽然哇地声哭出来:“娘,我不想活了。”   儿子是他的全部。   儿子变成了弟弟。   梁景瑶挂断视频,犯错的是两个男人,受伤的却是两个善良的女人,即使下辈子有报应,可这辈子呢?   直播间无人说话。   他们需要时间消化。   往生录内容的变化让梁景瑶心情稍微好了些。   老混蛋以亲爹的身份起诉。   法官目瞪口呆,最终官司赢了。   小丽作为亲生母亲私生活混乱,又缺少稳定的经济来源,法院把孩子判给了男方。   小杰,留了下来。   王三抚养。   随后,王三姐姐陪着母亲,向法院起诉离婚。   隐忍了半辈子,老太太生命的最后,为自己活了一次,她自由了。   王三把房子留给了老头,每月按时给他生活费,直到老头死,没去探望过一次。   自然血亲无法解除,姐弟俩要赡养,但在心里,父亲已经死了,世界上再没这个人。   直播间依旧沉默。   梁景瑶直接联系第三位中奖者。   听到连接提示音,直播间众人打起精神欢迎。   “不想听悲伤的故事了,希望第三位有缘人正常点。”   “欢迎第三位受害者。”   “欢迎第三位倒霉......咦,怎么又是个大爷。”   “我现在有点害怕老头.......”   视频里,叫往事随风的中奖者白发苍苍,但气质儒雅,他丹凤眼,五官清秀,换身古装不用化妆,直接能出演古偶剧里的老美男。   往事随风明显看了刚才的直播,笑着道:“大家放心,我是人。”   一句话引来不少好感。   文化人真是又毒舌又含蓄。   梁景瑶对他印象很不错,面由心生,老头本性善良,客气道:“老先生,您想算什么?”   往事随风忽然提高嗓门:“我呀,想算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视频里响起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亲昵拉着手过来,男的应该算英俊,但这个英俊有点偏阴柔,相反,女子.......   没等直播间众人仔细打量,视频忽然黑了。   没画面了,只有声音。   “爸,您可真行,哪有您这样催生的。”   直播间众人愣住了,直播故障吗?   有直播经验的网友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故障,是梁大师切换成语音了。”   没错,梁景瑶主动切的。   不得不切,她要保护三人的隐私。   只能说,离奇的事全赶一起了,这三人关系复杂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直播间大部分人顿时不干了,电影忽然变成了有声广播,梁大师这是在干啥呀。   有人猜测出其中原因。   “大家别吵了,梁大师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这一卦不一般呀。”   “小喇叭现在开始广播啦,瓜子啤酒矿泉水。”   “三人中有人身份特殊,不适合曝光,首先排除往事随风大爷——俩年轻人出现时才切断的视频。”   “我继续接着分析,身份特殊有可能,更有可能,算出的内容,可能会对俩青年人造成影响,比如——网暴。”   “好奇死我了,赶紧开始吧。”   梁景瑶只是断了直播间的视频信号,她本人能看得见,同时,对面也能看的到她。   两个年轻人亲热手拉手,气质略微阴柔的男子一脸苦笑:“爸呀,我俩最近工作太忙,真没精力生孩子——您这是在和谁视频呢?”   往事随风来了精神,神秘道:“一个很厉害的大师,可准了,刚才你们没看,太精彩了,揪出个老混蛋,儿子变弟弟......”   “什么乱七八糟的,儿子变弟弟,您好歹是老师,怎么信算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现在的直播水深着呢,可别被人骗了。”往事随风儿子一边唠叨,一边凑过来,他忽然愣住了,惊讶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梁,梁大师,爸?这.......”   和她手牵手的女子也是一愣。   两人都年轻,工作离不开网络,一眼认出这位最近连续上热搜的当红大师。   梁景瑶向两人眨眨眼,目光落在两人手上,面带微笑。   俩人:“......”   然后,又看到了一大片猜测梁大师为何切掉视频的各种猜测弹幕。   这是已经算到了?   想起那些神乎其神的视频剪辑,两人的手,下意识松开。   直播间众人快急死了,只能看到梁景瑶这边的画面。   “发生什么了?大师的笑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同感,活像上晚自习正和女友发短信被老师看到。”   “来自教导主任的深深凝视!”   “大师太坏了,倒是快说呀。”   只有往事随风高兴:“你们竟然知道梁大师,那太好了,不用我多说了。大师,他俩结婚快四年了,整天说工作忙忙呀,生了孩子又不用他们带,我现在不信了,整天鬼话连篇哄我这个老头子。”   梁景瑶听的非常耐心,不时点头附和,似乎完全没注意俩年轻人的表情越来越尴尬。   等往事随风说完,梁景瑶轻声道:“老先生,咱们按老规矩,先从您的以前开始算起。”   往事随风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好好,大师先算算老头子我是干嘛的。”   梁景瑶忍不住笑了:“这个不用算了吧,您儿子刚才已经说了。”   确切说,往事随风退休前是一家中学的校长,他可能不如之前的山村教师续琴牺牲那么大,但坚守讲台接近五十年,见证岁月变迁,送走一代又一代学子,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梁景瑶话锋一转:“但您的婚姻宫命犯伏吟局,且只有一次,也就说,您只谈过一次非常短暂的恋爱,终生未婚。”   梁景瑶看向男子:“他不是您亲生的孩子。”   “大师算的没错。”往事随风儿子郑重点点头,“我是父亲好友的儿子。”   这件事,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他了。   亲生父亲和母亲是养父的同学,死于一场天灾。   那个时代,多一个人等于多一张嘴,还是个养白养活十多年才能得到回报的婴儿,他像个皮球般踢来踢去,舅舅,小姨,都不想养。   是养父接走了他。   在他心里,养育之恩大于天,他也是这么做的。   往事随风儿子沉浸在回忆里,眼眶忽然红了,他记得又一次,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疼的满地打滚,父亲抱着他一口气跑到乡医院。   整整十公里啊,一停没停,当看到医生接过自己,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差点没活活跑死。   往事随风儿子擦擦眼泪,就看到,梁景瑶目光转到了他脸上。   他顿时紧张地缩缩身子。   要开始给他算了吗?   真的会算出来吗?   在他惊恐目光中,梁景瑶开始了:“亲生父母和养父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你继承了他们的基因,自幼聪慧懂事,重点大学毕业后,如今,也算行业翘楚。”   往事随风儿子赶紧点头:“对对对。”   说啥都对。   他紧张极了,最好,最好就这样吧。   梁景瑶目光又转到了他身边。   往事随风儿媳:“.......”   不想算啊!   梁景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你俩是异地,一个北方,一个南方,结婚接近四年,依然两地分居。”   直播间众人听出不对味了。   北方和南方距离上千公里,虽说现在交通发达,有高铁有飞机,但最多只有周末能见面,四年下来,交通费估计都能一套房子的半成首付了吧。   夫妻夫妻,不在一起算什么夫妻?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往事随风看到了弹幕,解释道:“我儿媳自己创业,客户都在本地,儿子也没法辞职,年轻人嘛,感情好就行。”   往事随风儿子擦擦汗:“对,我们打算,再多赚点钱,我去她的城市,或者她来我的城市。”   这个解释没法说服直播间里的几十万人。   “你们看大师表情,分明知道了真相。”   “那不废话嘛,正因为知道真相才切断的视频。”   “两人绝对说谎了,虽然看不到,但听声音,儿子心虚了。”   “刚才只看了一眼,我怎么觉得,两人有点刻意装呢,结婚快四年,当着父亲面手拉手,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梁景瑶不看弹幕,也不看视频那边,端起茶杯,活像个老干部般不紧不慢喝了起来。   往事随风等了好一会,忍不住问道:“大师,这就完了?”   梁景瑶点头:“对。”   往事随风:“.......您还没告诉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呢。”   梁景瑶表情夸张哦了声,就在直播间众人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时,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您先听哪个?”   往事随风想了想,果断道:“好消息。”   梁景瑶面摇摇头:“先听坏消息吧。”   往事随风:“......那你还让我老头子选?”   梁景瑶认真解释:“心理学来讲,先听坏消息再听好消息,好的程度会被无限放大,有助于身心健康。”   直播间众人:“......”   “大师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做作。”   “今天的大师有点调皮呢。”   往事随风哭笑不得:“行吧,那先听坏消息。”   直播间几十万双耳朵竖了起来!   感觉会是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梁景瑶又反悔了:“我觉得,坏消息让您的儿子儿媳亲自说比较合适。”   只有两人听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梁景瑶叹口气:“你们来的路上不是说,装的太累了,也不忍心再欺骗,打算这次坦白吗?”   往事随风面色一点点沉下来,房间仿佛变成了教室,儿子儿媳变成了小学生,他一字一句严肃道:“怎么回事?”   有时候,一个重大的决定就像蹦极。   一次次鼓足勇气一次次放弃,需要一个推下去的人。   梁景瑶就是那个人。   往事随风儿子儿媳对视一眼,忽然上前一步,双双跪下了。   “爸,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爸,对不起,我俩假结婚。”   直播间众人:“.......”   “不知道为啥,有点想笑呢,哈哈哈。”   “难怪感觉两人不像正常的夫妻,这就对了,是形婚吧。”   “还以为啥大事呢,都什么时代了。”   “前段时间看过有关部门的统计,我国同妻人数接近两千万,形婚挺好的,不祸害别人。”   “不婚不育保平安!”   “就是可怜了往事随风老爷子,这辈子怕是抱不上孙子了。”   “......”   他们看不到的视频那边,往事随风站起身。   “人这辈子,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就行,你爸我一辈子没结婚呢,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早没法活了。”往事随风一手一个扶起两人,长叹口气,他老眼有了莹莹泪光,“孩子啊,你俩受委屈了。”   想像中的责骂,父亲悲痛的脸,都没有,只有完全没想到的安慰。   往事随风儿子满脸都是泪:“爸,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他分析过,可能因为自小被抛弃的原因,特别缺乏安全感,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带来的安全感。   他也很早就认可了自己的性倾向。   同时,也做好了不结婚的决定。   不能伤害无辜的女性。   可每次回家一次次面对父亲的期盼,他不忍心,父亲年轻时单身,如今还是单身,他养大自己。   他不能那么自私。   于是想到了假结婚。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接近四年,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谎,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有男朋友,形婚对象也有男朋友,而且,准备结婚了,过不了多久,没法帮他了。   往事随风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柔声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记住,我是你的父亲,只想你幸福,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你的权利。”   他其实早就察觉了。   因为距离太远,儿子儿媳很少来,结婚几年,只回来八次,有一次春节的时候,两人起来去外面买东西,他进屋打扫卫生,发现,地板上有打地铺的痕迹。   两人异地,好不容易见面,怎么不睡一张床?   看起来又不像吵架。   往事随风叹口气,看向低头的儿媳妇:“你,你如果愿意,我还是你爸。”   他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   第一眼就感觉特别亲切,虽然文化不高,但品行极好,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儿媳妇哭出声,使劲点头:“我,我舍不得爸,我一定会经常来看您,我,我可以给您养老。”   人心都是肉长的。   每次决定坦白的时候,她害怕老人失望的眼神,也害怕从此再也没有关系。   老人让她感受到久违的父爱。   她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没有男朋友,干脆这样过好了。   往事随风眼睛亮了,连连说好,他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歉意道:“大师,谢谢你啊,我这边就先挂了。”   梁景瑶摆摆手:“别啊,还没算完呢,您忘记还有个好消息了?”   往事随风楞了下:“对,好消息是?”   梁景瑶没再卖关子,一字一句道:“好消息是,您很快会抱上外孙子。”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声音有时候比画面更真实,更能打动人心。   往事随风和儿媳的对话,引来一片过来人的感叹。   一段感情破碎,一段婚姻结束,自然没什么可留恋的,这这段婚姻里,不止只有夫妻关系。   公婆,岳父母,朝夕相处,喊爸爸妈妈那么久,走出这扇门,从此再也不是一家人。   正感叹的热闹,就被梁景瑶的话给炸了。   “啥玩意?我是错过什么了吗?往事随风大爷有女儿?”   “不是说终身未婚吗。”   “网友们,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要知道,梁大师从来没算错过!”   “啊啊啊,不会吧,我本来眼泪汪汪的,现在变成了另一种眼泪汪汪。”   没人比往事随风更惊讶,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   往事随风愣了下,以为明白了,感伤道:“没错,小华结婚后,生的孩子得叫我外公。”   两人假结婚,儿媳妇小华早晚要结婚的。   当真相太过荒诞,大脑表示抗议。   梁景瑶看向儿媳妇小华:“你从小跟着小姨长大对吧。”   小华同样没多想,她不知为啥提起这个,轻轻点下头。   那是她不愿回忆的痛苦岁月。   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认识了新的男人,为了和男人结婚,把她扔给小姨抚养,一开始,母亲按时寄生活费,没多久后,传来母亲患病去世的消息。   她的苦难由此开始。   小姨看面子才收养的,而且当初母亲承诺,等和男人感情稳定了,最多两年,会来接她。   爹没了,娘没了,全世界只剩她小小的一个。   小姨渐渐失去耐心,喊她杂种,只让她吃家里人吃完的剩饭剩菜,打骂更是常有的事。   小画印象最深的一次,她被打的满脸是血,实在忍不住跑了出去,她无处可去,蜷缩在狗窝。   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夜,一条狗,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的小女孩。   她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十五岁,她逃离了,再也没回去,饭店端盘子,工地小工,卑微而努力的活着,然后一步步到了今天。   小华擦擦眼泪,没有家,才懂什么叫家,没有父亲,才知道什么叫没有父亲。   她未来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可心里的那份残缺,永远是缺的。   梁景瑶知晓一切,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温声道:“你母亲叫李红霞,对吗?”   小华擦擦眼,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马上要不是公公的往事随风脸色大变,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向卧室,接着,传来声巨响。   好像台灯还是什么摔地上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往事随风一阵风又跑回来了,手里拿着张黑白照片,他嘴唇抖的快不会说话了:“这,这是你母亲吗?”   已经泛黄黯淡的老照片,一对年轻男女,笑的阳光灿烂。   年轻时候的往事随风帅极了,丝毫不比现在的当红鲜肉差,他身边站着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   小华已经快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因为,她不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她痴痴看着照片,惊呆的表情几乎和往事随风一样:“爸,你,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照片?”   直播间众人疯了!   还用说发生了什么吗?不用说了,难怪今天的梁大师那么调皮。   “我瘫痪好几天了,此刻,我坐了起来,腾空而起,连续劈了三个叉!”   “我失明好几天了,忽然,我看到了光明,是亲情的力量!”   “梁大师,求开视频!看不到太难受了。”   “儿媳妇没了,来了个女儿,往事随风大爷,你赚大了。”   往事随风大爷快要嗝屁了:“大,大师,她,她真是我女儿?”   他知道儿媳妇,不,小华的生日。   梁景瑶满脸笑意:“老爷子,恭喜您了,是与不是,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当年那场恋爱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   李红霞喜欢帅气的往事随风,但很快有更优秀且有钱的男人出现,她感觉对不起往事随风,分手前,主动献出自己作为补偿。   然后发现怀孕了。   她不确定是谁的孩子,那个时代,没有亲子鉴定的说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看长相。   没等女儿长开,男人得病死了。   李红霞没联系往事随风,因为女儿长的有点像死去的男人。   梁景瑶主动挂断视频。   画面最后,往事随风儿子一脸茫然看着抱头痛哭的父亲和假媳妇。   媳妇变妹妹了?   啊不,变姐姐了。   小华比他大一岁。   梁景瑶伸个懒腰,真想下班啊,今天三卦已结束,还剩一次免费抽奖。   直播间众人一边兴奋地嗷嗷喊,一边参加抽奖。   “让我中奖吧,孩子想算算未来的女朋友在哪里。”   “千万不要抽中我啊,不想社死。”   “好纠结,想中又不想中。”   十分钟很快过去,幸运儿叫爱戈戈。   “新的故事来了,我先去个厕所。”   “这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梁景瑶没注意弹幕,对方主动发起视频连接,当接通后,微微一愣。   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十七八左右,黑色眼影,五彩头发,嘴里叼着根烟,她背后,五彩灯光摇曳,大概是酒吧之类的场所。   “还真是她!网友们,让我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富婆驾到!”   “梁大师真火了,把握好机会啊。”   “几十万人,怎么偏偏抽中她?莫非命运的安排?”   “有好戏看了,大家不要忘记一次次的教训,在大师这里,没有秘密。”   “你家哥哥被人打了,没地可去了来这里?”   “看的我一脸懵,谁来给科普下,算了,我自己去搜。”   “.......”   梁景瑶皱眉,立刻打开往生录。   明白了。   她所在的平台有个叫罗光的颜值男主播,据说是个混血儿,靠着俊美的外表和高冷气质迅速走红,连续好几月人气高居前三。   这个叫爱戈戈的女孩,是罗光的榜一大姐,一个月打赏金额高达百万。   三天之前,罗光下班路上被打了,据说打的很厉害,短时间没法再播,还上了热搜呢。   梁景瑶浅浅看了下爱戈戈的过往,没啥可算的,被惯坏的有钱人家小女孩,她没心情也没能力替别人管孩子,这里是她的房间,规则她说了算,正打算挂掉,看到了什么。   有意思!   梁景瑶职业微笑:“你好,想算什么?”   “你算的准吗?”爱戈戈抬抬眼皮,一副不屑的表情,“大师我见的多了,都是骗钱的。”   直播间众人立刻不乐意了。   “熊孩子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算的不准,能这么高的人气吗?比你家哥哥差不到哪里去。”   “小心大师发功收了你。”   “原谅她吧,还是个孩子,见识少。”   梁景瑶一点不生气,依然保持微笑:“准不准,算算就知道了,嗯,让我来算下,你此刻最想算的——找到打你哥哥的凶手,对不对?”   “姐们可以呀啊,看不出有两把刷子。”爱戈戈仿佛老江湖般熟稔吐出个烟圈,豪放道,“那你算吧,算准了,姐打赏你一个,不,十个梦幻城堡。”   十个梦幻城堡,等于十万元。   一片片弹幕惊呼仿佛加持了什么光环,爱戈戈冷冷一笑:“算的不准,别怪姐不客气砸你的场子。”   她不怎么信。   全网谁不知道她是罗光哥哥的头号粉丝?哥哥被打,她寻找凶手也不是啥秘密。   梁景瑶郑重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她闭上眼,有模有样十指连掐。   直播间众人:“.......”   梁大师又不正常了。   梁景瑶忽然睁开眼,低声道:“算出来了,巧了,凶手正在吃烧烤,距离你很近。”   爱戈戈半信不疑:“真假,你唬我的吧。”   自从哥哥被打后,她想尽了所有办法,可是被打位置没有监控,光线又暗,哥哥只仓促拍到几人的背影,根本没法找。   梁景瑶宛如受到质疑的老板,指指上面愤怒道:“小妹妹,我好歹也是个拥有百安粉丝的主播,十分爱惜羽毛的,你又是有名的富婆,骗你有什么好处?”   又是粉丝数量又是富婆身份,全中爱戈戈的心,她立刻信了!   直播间众人:“.......”   感觉大师在忽悠小孩子。   爱戈戈狠狠摁灭烟头,她一挥手,视频站起好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少男少女。   其中一个恶狠狠指着镜头警告:“你最好没忽悠我们大姐,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直播间众人好气又无奈,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大人不管吗?   一群问题少年少女冲出酒吧,下一刻,轰隆隆的机车声响彻直播间。   “这群孩子,喝酒了还开车,不要命了吗?”   “年轻真好啊,迎着风,踏着一马平川的柏油马路,向前疾驰。”   “问题的关键不是年轻,你现在也可以疾驰啊,没人拦着,最便宜的机车,也是我等只能仰望的。”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大师从来没算错过,几个孩子看起来挺冲动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距离非常近,机车没飞驰几分钟便到了。   前方路边白雾弥漫,孜然香味似乎飘进了直播间。   梁景瑶忽然喊了声停:“最路边,那两个人就是打你哥哥的凶手。”   爱戈戈看向目标,她本来有点打怵,几个朋友别看凶巴巴的,其实都是纸老虎,真刀真枪根本不行。   但现在不怕了。   只有两个人,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比她们大不了几岁。   爱戈戈重新开启气场,她点燃一根烟,大摇大摆走过去,未说话,先吐个烟圈壮胆,烟雾缭绕中,居高临下问道:“是你们打的罗光对吧。”   正吃的满嘴流油的两人茫然抬头,顿时被镇住,点点头:“是啊,你是谁?”   爱戈戈愣住了,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她还打算.......拿钱砸,让对方开口呢。   “我xxxx。”爱戈戈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她想起事后哥哥给她发的被打私照,都成猪头了,心疼的她眼泪汪汪。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她退后一步,挥手道:“把他俩给我拿下。”   直播间众人:“.......噗!”   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挺吓人的,还以为她会抄起酒瓶砸两人脑袋呢。   众问题少年仗着人多,对方又怂,一拥而上摁住两人。   两人全程没反抗,被摁住后才下意识挣扎几下:“你们到底是谁啊?”   爱戈戈走上前,翘起大拇指对准自己,高高抬起头:“连我都不认识?我是他的榜一大姐爱戈戈,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老老实实告诉说,谁指使你们打我哥哥的,第二,不说,送你们去警察局,后果你们懂,我家里有那么点关系。”   不用她说两人也懂,别说这架势了,榜一大姐是一般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某种共识,其中一人大喊道:“大姐,没人指使,罗光出钱雇的我们。”   直播间众人:“.......啥玩意?”   自己出钱雇人打自己?   开玩笑的吧。   爱戈戈当然不信,把手机递到两人眼前,缓缓按下报警电话。   刚点了一个数字,那人杀猪般狂叫:“大姐,别报警,我们真没说谎,不信你去问罗光本人。”   这时,另一人想到了什么,大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证据是转账纪录,好友转账的那一种。   作为榜一大姐,爱戈戈拥有最高规格待遇,哥哥的微信,哥哥的手机号,哥哥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她看着对方手机上的哥哥头像,表情如梦如幻。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别说爱戈戈了,直播间几十万人都想不通。   说自导自演虐粉吧,把自己打的没法直播,代价太重。   就像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选择相信偶像、甚至怀着悲壮心态对抗全世界的脑残粉般,爱戈戈找到了反击的理由:“你撒谎,说,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转账纪录说明不了什么,没有聊天纪录。   没准坏人敲诈勒索哥哥。   虽然只敲诈了一万块这点让人想不通,以哥哥的江湖地位,应该至少加四个零。   爱戈戈忽然重燃斗志,转账纪录一旦曝光,那些黑粉可不管什么真假,幸好她先发现,帮哥哥挡了一劫。   凶手之一看起来快哭了:“我们能有什么计划啊,啊,对了,我们有现场视频。”   俩人是表兄弟,高中毕业出来打工,他们有个老乡是罗光身边的工作人员,当听到如此奇葩的要求,两人也很懵,花钱找揍?   事后高高兴兴拿钱走人,结果当晚看到了热搜。   看着十多万严惩凶手的评论,两个人吓坏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警方发布通告,已立案,一定全力缉拿凶手。   怎么就成凶手了?   两人赶紧找到老乡,老乡欲言又止,只说让他们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只要罗光不指认,他们就不是凶手。   放心不了,第二天,他们在事发现场看到了警察,附近几乎所有的商户、住户,全被问了个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今天聚一起吃饭就为了这事,万一进了局子别管真假,没法给家里交待。他们商量着,再看看事态发展,实在不行主动自首,反正有证据。   罗光为了拍出的效果逼真,找了足足七个人,他亲自上阵,活像拍电影般拍了十多次。   两人感觉很好玩,随手拍了一段,没想到派上了大用。   爱戈戈看着视频里眉飞色舞指手画脚的哥哥,感觉自己又做梦了。   她不是傻子。   现场的人给不了她答案,她转头看向密密麻麻的弹幕名单:“哥哥为什么这样做?”   弹幕:“是啊,为什么,梁大师快说吧。”   梁景瑶发送报警信息,轻轻一笑:“因为被打了,就可以不用直播。”   各行各业有各行各业的辛苦。   罗光算的上行业的金字塔顶,表面看着光鲜,实际背后不易。   每天直播数小时,下播学习才艺、人设、礼仪、对话心理技巧等各种永远学不完的课程,时间几乎被压到了极致,甚至上厕所,吃饭都有严格的规定时间。   这些还不是最痛苦的。   直播时为了迎合粉丝,他不能有自己的情绪,活像个被无数人捏出来的精美工艺品,永远那么完美。   他压抑极了。   当然,他舍不得这份工作,他只想请天假,休息一下,想做啥做啥,想吃啥做啥,像只鸟儿,无拘无束飞那么一会再回精美的鸟笼。   经纪公司不允许,别说一天了,半天都不行,想什么呢,好不容易红了,抓住机会赚钱。   他灵光一闪,想到个办法。   受伤了,就不用直播了吧。   经纪公司得知时已晚,木已成舟,于是顺手发到粉丝群——虐粉。   希望不能直播的这段时间,粉丝别流失太多。   两方都没想过,或者说抱着侥幸心理,忽略如此恶劣行为给社会,给普通人带来的影响。   直播间众人:“......”   “令人窒息的操作.......”   “新的请假方法出现了!”   “是这样的,主播签了合同,不播就算违约了——忽然担心梁大师,哪天会不会也雇人自己打自己?”   “我当初看到被打视频就和基友说,有点假,凶手好故意避开五官等重要位置。”   “懂法的网友出来说两句,这种行为违法吗?”   “当然违法,还会受到刑事处罚,具体原因,可以参考下罗老师讲的经典案件——我强jian了我自己。”   “哈,我强jian自己,啥意思,自攻自受吗?”   “这个我知道,甲和乙是室友,关系不好,甲找了个社会大哥报复乙,结果社会大哥赶到宿舍时乙不在,以为甲是,就把甲给那啥了,甲去报案,然后变成了自首。”   “.......”   俩“凶手”选的饭店特别有讲究,隔壁就是派出所,打算吃饱了上路。   看到视频里出现警察身影,梁景瑶解释了句,立刻关闭直播间。   热度给警方带来了巨大压力,不得不暂时放下别的案子,全力调查此案。   这也是梁景瑶为啥出手的主要原因。   罗光最终涉及扰乱社会秩序,被行政拘留十天。   恭喜他,请假成功!   梁景瑶感觉自己大概在人间待的太久,越来越像个凡人,越来越控制不住七情六欲,每次直播,心情总跟着当事人的经历起伏。   还好她不用渡劫。   午饭时间早过了,梁景瑶随便做了点,刚吃完,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头。   旁边村的刘村长,前任土地神的老棋友。   前任土地神几乎不沾红尘,但也算照顾附近百姓,给小孩叫魂啦等等,得知他要退休,刘村长舍不得,又担心以后再遇到啥事可怎么办。   前任土地神说他会的梁景瑶都会。   第一次见面,刘村长介绍完自己便急火火说明来意:“梁道长,我一个老伙计快变成猴了,您方便去看看吗?”   梁景瑶吓一跳:“变成猴?”   鬼其实不可怕,凡人的另一个形态,哪怕变成恶鬼,也惧怕她本身的仙灵之气,打不过,跑没问题。   妖就不同了。   敢打神仙的大妖多了去。   作为一名仙二代,梁景瑶听到猴这个字,多少有点心理阴影,那位美猴王,可是曾经大闹过天庭。   梁景瑶问清对方名字,年龄,赶紧打开往生录。   一切正常。   村庄距离土地庙有一段距离,李村长为了接人,特意开了平常接送孙子上下学的电动三轮,他掀开塑料帘子,等梁汝莲坐到小板凳上,仔细拉紧拉链,然后,习惯性按下方向盘的音乐播放键。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梁景瑶:“.......”   刘村长大概太着急了,没觉得哪里不对,扯着嗓子说明情况。   趁着孙子放暑假,他去女儿家住了一段时间,结果回来就得知老伙计出事了。   老伙计也姓刘,今年刚七十,半个月前,忽然全身长毛,尤其脸上下巴,短短半个月,长的都能扎小辫了。更离奇的是,七十岁的人,头发当然白了,新长出的毛发,黑黝黝的。   他的长相也变了。   刘村长急火火赶过去,差点没认出几十年的老伙伴,怎么说呢,怎么看怎么像只猴。   梁景瑶也听懵了,想了想问道:“攻击人吗?”   刘村长一愣:“我没问,不过没攻击我。”   村里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好好一个人忽然变猴,说什么的都有,他看了眼老伙计,立刻来找土地庙求救。   村庄没有秘密。   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刘村长去土地庙求救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衍生出了别的版本。   村口挤满了老女老少。   “道长来降妖除魔了!”   “咦,怎么是个姑娘啊。”   “听说比以前的老道长还厉害。”   “咱们待会站远点,你说,老刘头会不会吃人呀。”   “猴妖都挺厉害的,那孙大圣,也就只有如来佛祖才降的住。”   “......”   儿歌声太大,梁景瑶啥都没听到,礼貌向众人微笑。   老刘头老伴早等在门口,见到两人,没说话,先哭了。   这段时间里,村民碍于多年交情虽然不当面说,但都绕着她家走,平常偶尔遇到,能躲则躲。   她理解,换成她也会这么做。   梁景瑶安全起见,再次打开往生录。   依旧正常。   感知内,没有一点妖气。   刘村长不满瞪了眼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哭啥哭,还不赶紧给梁道长沏茶?”   梁景瑶摆摆手,直接走向偏房,不是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自从长出毛发,老刘头很少再出门,村民指指点点,那眼神,又害怕又好奇。   夏天的大中午,他闷头躺在床上,刘村长喊了几声才慢吞吞坐起来。   不怪村民害怕,梁景瑶这个土地神都猝不及防惊了下。   刘老头不止脸部下巴,耳朵里竟然也长出了几缕黑毛,他眉毛下垂,眼窝深凹,缩着肩膀,鼻子大而多肉,鼻尖下垂弯曲,活像只老迈的长鼻猴。   如此近距离,刘村长下意识倒退一步,低声道:“梁道长,需要准备什么?”   他懂点里面的规矩,比如小米,锅底灰,鸡血黑狗血什么的。   梁景瑶轻轻摇下头,走上前,示意老刘头躺下,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脉搏。   不是妖,只能是什么怪病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刘村长和老太太面面相觑,他们做好了梁景瑶做法的心理准备,怎么就号上脉了?   房屋窗户紧闭,光线半阴半暗,梁景瑶表情严肃,让人不敢打扰。   梁景瑶换了一只手。   人体忽然长出毛发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特殊职业,长期吸入有害金属,但不管哪一种,都和体内激素过剩有关。   梁景瑶回忆有关病例。   没有像刘老汉这么严重的,短短半个多月长,最长的接近十公分,让脱发患者情何以堪呐。   梁景瑶轻轻薅了下刘老汉脸上的长毛,温声道:“疼吗?”   刘老汉快哭了,使劲摇头,自从长了毛,村里人唯恐避之不及,就连老伴都不敢靠他太近。   梁景瑶改换他耳朵里的长毛,加了点力气:“这样疼吗?慢慢说,别着急。”   刘老汉努力感受:“比刚才疼了一点点。”   梁景瑶伸向他头顶,揪住正常的白发,用同样的力度:“刚才疼,还是现在疼?”   不用他回答,梁景瑶已经知道答案了。   刘老汉轻轻皱了皱眉头。   耳朵比头顶敏感的多,同样力度,头顶疼。   梁景瑶基本可以判定了。   新长出的头发看似黑,实际比原有毛发纤细很多,敏感度低,容易脱落。   梁景瑶严肃道:“长毛之前,有没有去过什么特殊地方,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殊地方?没有啊。”刘老汉使劲摇头,“我腿脚不好,很久没上山了,吃的东西,好像也没有。”   梁景瑶皱眉:“药呢?”   刘老汉继续摇头:“也没,我生病不吃药。”   他不喜欢吃药,老话说是药三分毒,平常偶尔感冒发烧,多喝点水硬抗。   刘村长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道:“梁道长,他不是要变猴了?”   “他得的是病。”梁景瑶见问不出啥来,目光看向周围,“老太太,你帮着想想,除了平常的一日三餐,他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中医西医各有千秋,中医号不出体内激素多少。   老太太同样高兴坏了,喃喃道:“是病就好,是病就好,特别的东西?我想起来了,梁道士,你等下啊。”   她急火火跑出去,不一会拿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回来。   前段时间她去城里儿子家,跟着邻居老太太参加什么养生讲座免费领鸡蛋的活动,现场那个热闹呀。   专家听说她是第一次参加,特别热情,又是号脉又是各种什么国外领导人才有资格享受的仪器检查,最后严肃告诉她,她的身体,亏空的非常严重,幸好发现的早,再拖下去,神仙都救不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花两千块买了盒治百病的神药。   出来后后悔死了,感觉自己上当了,她没敢告诉孩子,自己偷偷吃了几次,好像精神了点。   难道真的有效果?   她没舍得再吃,家里那个老头子,从年轻时候就不喜欢吃药。   刘老汉眯起眼:“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吃过?”   老太太低下头,弱弱道:“我,我放粥里了。”   刘老汉:“你......”   梁景瑶拿过,看了眼成份,哭笑不得:“那几天,大爷是不是看着胖了点?”   老太太眼睛一亮:“对对,吃饭也多了,我打算......”   她打算有空再去买几盒。   不止老头,她感觉自己也胖了点呢。   刘村长听懂了,小心翼翼道:“梁道长,是这药的原因?”   “药是诱因,大爷的身体也出了问题。”梁景瑶叹口气,拨打医院电话,“赶紧去医院吧。”   老年人保健品骗局早成了社会问题,利用老年人心软,怕死孤单等心理,或者装可怜,恐吓,成本没多少钱的营养品卖几千几万。   老太太买的这个营养品,大概率为了增加效果,激素超标。   而刘老汉,长了个肿瘤,得赶紧手术。   肿瘤导致体内激素分泌过多,加上保健品所含的超标激素,让他短短半月差点变成猴。   现代社会,稀奇古怪的病越来越多,梁景瑶给刘老汉和营养品分别拍照,发给导师。   救护车鸣笛声划破小山村。   社会发展,村民思想也跟着发展,介于迷信和科学之间,见刘老汉被搀扶进救护车,七嘴八舌赶紧问。   刘村长拉下脸:“以后别整天鬼啊神的,他体内长了个瘤子,幸亏梁道士懂医术。”   瘤子会让人长那么长的毛?   那看来很大了。   救护车啥都不用说,成功说服众村民是病不是妖,他们很快转移注意力。   “梁道士竟然懂医?”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挺厉害的呀。”   “都会看啥病呀。”   梁景瑶大方介绍自己:“我是今年医科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乡亲们以后如果有医院看不好的病,可以随时去找我。”   直播间公告虽然写着专治疑难杂症,但看发展势头,大部分都是奔着算命来的。   网上不行,只能发展线下。   她没白介绍。   人群走出个老太太,试探道:“梁道长,我孙女发烧,去医院好几次了,算看不好的病吗?”   梁景瑶现在不挑:“可以,带我去看看吧。”   老太太兴奋哎了声,在一众乡亲羡慕眼光中走前面带路:“烧的不怎么厉害,就是反反覆覆,也奇了怪了,去医院,刚到医院门口,就不烧了,回到家过不了多久,又开始发烧,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说一切正常,哎,我都想......”   老太太看看周围没人,小声道:“道长,您会叫魂吧。”   梁景瑶哭笑不得。   原来不是看病啊。   梁景瑶温和道:“孩子多大了?”   老太太伸出手:“七岁了,开学上三年级,梁道士,我觉着吧,孩子应该丢魂了。”   梁景瑶理解她的想法。   医学书有关于叫魂的详细记载,旧时代的说法,又叫喊惊,喊魂等等。   说的是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惊吓之下丢了一魂,然后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昏昏沉沉的,最典型的症状,高烧不退。   想治好,只有把丢的魂喊回来。   叫魂多在晚上,母亲最好,叫魂前线点上三根香,然后拿着碗筷去小孩白天玩耍的地方,一边瞧一边喊,比如小名叫狗剩,就喊:狗剩回家啦,喊声由低到高,喊够足足十八遍。   不可否认,能传下来的东西都有一定的道理。   玄学来说,丢的魂魄浑浑噩噩,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会下意识跟着走,医学方面来说,小孩大都和母亲亲近,听到喊声,会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   老太太孙女叫甜甜,她躺在床上,听到动静,赶紧把手机藏被窝,蒙上被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梁道士,检查单都在这里,你慢慢看。”老太太动作利索拿出一沓单据,一边张罗茶水一边叹气,“花了好多钱呢,就是查不出具体原因,要说现在的孩子真金贵,我小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几岁就下地干活,啥病也没有。”   梁景瑶跟着叹气:“是啊。”   只有当了妈的人,才知道养孩子多不容易。   现在的儿科门诊,尤其冬天流感多发期,人多的简直像春运的火车站售票处,那真是人山人海。   原因太多了,各种污染,父母生育年龄偏大,以及,过早的上幼儿园。   以前的孩子,童年无拘无束自由快乐,七岁才上幼儿园。   检查单正如老太太所说,一切正常,能做的都做了。   梁景瑶走过去,摸摸孩子脑袋,温度正常,她轻轻拉出细小的胳膊,一边号脉,一边仔细盯着她的眼睛。   似乎感受到目光,长长的眼睫毛连续眨了好几下。   梁景瑶有数了,忍住笑转身道:“大婶,我号脉需要安静,您先出去等会行吗?”   牵扯到孙女病情,老太太哪能不同意,出去时还仔细关上房门。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梁景瑶轻声道:“作业还有多少没做完?”   脉搏跳动速度快了那么一点。   梁景瑶继续道:“作业早晚都要做的,我算算,距离开学还有一周,应该还来得及,可惜,你一直生病。”   脉搏又快了点。   梁景瑶装模作样长叹口气:“我是你奶奶请来的医生,专门治小儿发烧,不过呢,会有点痛,你一直发烧不好,要用很长很长......的针。”   梁景瑶掏出随身带的最大号银针,一点点往上移动,一直到小女孩膀子外侧,忽然加重力度:“就是这里了,你忍着点,别睁眼,不看针就不那么疼。”   闭眼的小女孩仿佛做了噩梦,啊的声尖叫,手忙脚乱坐起来,蜷缩到墙角,她死死盯着梁景瑶手里又长又尖的银针,小脸煞白。   怎么会有那么长的针?肯定很疼很疼。   小女孩的病,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一种新型病症:开学综合症。   也有叫快乐病的。   因为作业没做完等原因不想上学,不想去辅导班,惧怕考试等原因产生的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再引起身体反应。   梁景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严肃道:“过来趴下,一天扎六次,一直扎到上学,保证你不会再发烧。”   小女孩表情更惊恐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六,六针?一直扎到上学,为什么要那么久?”   梁景瑶理所当然道:“因为你病的很厉害呀,普通小朋友,扎一针就好了。”   小女孩看看外面,她想喊奶奶,可是想到自己的病。   梁景瑶继续把恐吓放大,举起超大号的银针,尖尖的针头对准小女孩。   快乐病,什么药都没用的,心药只能心药医。 第53章   老太太听到了孙女的大叫,没啥反应,最近天天去医院,习惯了,小孩子矫情怕疼,治病哪有不疼的?   她眯起眼,轻轻叹口气,怎么也得留梁道长吃晚饭,晚饭过去,给孩子喊喊魂。   没错,她没报多大希望。   不是看不起梁景瑶,医院那么多医生,那么多专业仪器都治不好,肯定丢魂了。   好像过了没多久,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她连忙站起来寒暄:“梁道士,茶沏好了,您请坐。”   梁景瑶微笑拒绝:“谢谢婶,道馆还是事,我先回去了。”   “啊,这就回去?”一辈子人情世故,老太太能分得清假客气还是真客气,见留不住人,迈着小碎步跟上,低声哀求道,“梁道士,晚上您有空吗?”   梁景哪能不明白她啥意思,眨眨眼:“没空。”   乡下还保留以前的客气,留人塞钱跟打架似的。   老太太大失所望:“哦,那明晚呢?”   梁景瑶已经到了门口:“明晚,应该有吧,您留步。”   老太太看到了希望,倚在门口:“好好,明晚我去接您——您慢走啊,你说说,连口水都没喝。”   一直到身影消失才急火火去看孙女。   然后,以为自己眼花了。   一直病恹恹躺床上的孙女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那快的呀,钢笔都快飞起来了。   老太太:“.......”   啥情况?   见老太太进来,小女孩甜甜仿佛火烧屁股般大喊:“奶奶,快,帮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老太太:“......”   她如梦如幻倒好水,被赶了出去。   “奶奶,别看了,你在这打扰我做作业,哎呀,你快出去,帮我关上门。”   老太太麻木应了声。   这是病好了?   那也不对,怎么不玩手机做起作业来了?   她理解不了一个即将开学,作业却一个字没写的小学生的心情!   心病还得心药治,当意识到生病的办法行不通之后,身体会下意识产生不再发烧的命令,只能老老实实面对现实。   ————   下午没啥事,吃过晚饭,梁景瑶遁入地下,看了看小花奶奶和陆东。   小花奶奶寸步不离跟着爹爹,笑的像一朵花。   柳生八郎那个老东西,待在宾馆没出去,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本以为会是个平静的夜晚,亥时刚到,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梁景瑶猛然循着方向看向茫茫夜空,有人对着她的神像祷告?   凡人和神仙的沟通方式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对着神像祷告。   祷告,神仙不一定听见,听见不一定显灵。   先说前者,想让神仙听见,普通神像不行,得那种长期有香火供奉,有念力的,第二,要心诚、   这两点对于梁景瑶都挺难的。   现在的人间有困难找政府,找警察,有病去医院,除了少数老人,谁信虚无缥缈的神仙呀。生意人倒是供奉,但大部分为了图个吉利,财神观音之类,没人信小小的土地神。   梁景瑶又惊又喜,满足两个条件,有凡人向她祈求,这代表她的法力进入新的阶段。   下一刻,梁景瑶变了,橙红色绣金披风,手里多了根造型古朴的拐杖。   别小看拐杖,那是凝聚辖区内土地之力的神杖,她终于,有点自保能力了。   不容易啊,放在古代上任即有的基本待遇,到她这足足用了十多天,好像还有点运气的成份。   梁景瑶决定,不管小信徒所求多离谱,哪怕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想办法给摘下来!   锁定声音来源,梁景瑶消失在原地。   不怎么大的卡通风格屋子里,国国努力回忆奶奶的姿势,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灰扑扑的土地神神像活像念经般小声念叨:“兔子神,兔子神,兔子神........”   他正换牙,说话漏风,土地说成兔子。   实际他也这么理解的,虽然不明白兔子神为什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兔子。   刚附身到神像的土地神:“.......”   行吧,兔子就兔子吧。   心诚就行。   屋内没有别人,梁景瑶清清嗓子,温声道:“国国,你有何事求我。”   就像上任第一次讲话,稍微有那么点紧张。   国国大概四五岁,小平头,单眼皮,他看看周围,小声问道:“谁在喊我?”   梁景瑶:“.......”   她大概明白了,神像应该是国国的长辈世代供奉,而小孩子本身单纯,这才让她听到。   梁景瑶耐着性子道:“是我,土地神。”   “兔子神?”国国不可思议盯着神像,“你竟然会说话?”   梁景瑶忍无可忍:“跟我念,tu土,di地,土地神。”   国国表情非常认真:“兔子神。”   连续好几遍,梁景瑶放弃,兔子神总比秃子神好,严肃道:“说吧,你想求什么事。”   国国的眼睛红了,他努力忍住眼泪:“我想,我想让爸爸回家,我和妈妈都想他了,兔子神,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我打他手机,打不通。”   “可以。”梁景瑶答应的非常痛快,正要循着因缘查看,忽然愣住了。   国国代表父亲的天纹,断了,刚刚断的那种。   父亲已经不在了。   今天,是他的头七。   头七回魂夜,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等待阴差引路,前往地府报道。   感知内,没有魂魄。   去哪里了?   往生录记载的内容让梁景瑶险些没忍住。   国国的妈妈叫安桂荣,父亲早早去世,妈妈带着她改嫁。   继父酗酒,打骂她和妈妈常有的事,娘俩相依为命,活像两棵荒野里两棵苦苦挣扎的野草,再后来,只剩安桂荣自己了,妈妈脑溢血,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走了。   她没地方可去。   只能继续忍受。   好在那时候她已经快成年了。   她艰难上了大学,有了份不错的工作,但并未获得新的人生。   本应享受疼爱的年纪,唯一的依靠去世,日日活在恐惧中,给她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痛。   安桂荣无法接受爱情,她不相信任何男人。   像棵没有根的浮萍飘在喧嚣热闹的城市。   有一天晚上,住的地方突发火灾,她住六楼,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看着窗外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感觉要解脱了。   她不想一个人了,她想去找妈妈。   玻璃忽然被什么砸碎,一个橘黄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他满身满脸乌漆嘛黑,眼睛里有火焰燃烧,他伸出手,吼道:“别怕,把手给我。”   安桂荣楞了下,轻轻把手递过去。   男人力气很大,在他面前,安桂荣轻的活像个没几斤重的娃娃。   安桂荣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生怕他掉下去,男人大声喊道:“姑娘,别害怕,抱紧我的腰,使劲点,别松手,马上就安全了。”   安桂荣抬头,看到满是胡渣的下巴。   她忽然想起印象早已模糊的亲生父亲,似乎也有这样的胡茬。   她生平第一次要陌生男子的联系方式。   他叫杨睿,一名消防员战士。   他们相爱了,结婚第二年,有了爱的结晶。   消防员的妻子不好当,因为职业关系,杨睿回家几乎倒头就睡,家就像旅馆,孩子只管生不管养,大大小小的事全靠她一人。   安桂荣一点不觉得苦。   他是她的英雄。   她爱这个守卫城市的男人。   如果,如果少点危险就更好了。   七天之前,两人的结婚纪念日,杨睿难得请了半天假。   安桂荣按照约定时间赶到消防队,她看到了熟悉的火焰蓝身影。   那么挺拔。   他守护这座城市,守护她。   两人彼此看着,傻笑着,一步步走进,直到忽然响起的警报。   杨睿愣了下,把花塞她怀里,飞快亲了下她的脸:“乖,先回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七年了,他待她一点没变,儿子的出生也没能夺走半点疼爱。   安桂荣没走。   她想等着男人回来,一起过纪念日。   消防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车里的人,同样的制服,面罩,同样的气势。   安桂荣努力分辨哪个才是爱人。   没认出来,她使劲大喊:“注意安全啊。”   那是她说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安桂荣等啊等,等到了爱人队友的电话,让她过去一下。   她的爱人,永远躺在了废墟里。   杨睿本不该牺牲的。   他请了假,可以不去。   如果只是这样,安桂荣或许可以接受,结婚那天起,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真相太残忍。   着火的是栋老居民楼,过道满是杂物的那种,消防车好不容易进去,火势已经没法控制。   只能先救人了。   杨睿是中队长,带头冲进去,不知道救出多少人,一直到楼房被烧透。   不能再进去了,再进去,等于无畏的牺牲。   这时,一个只穿裤衩的男人找到他,哭着大喊:“我的女儿还在里面,求求你了,再去一趟吧。”   杨睿没犹豫,问清年龄和楼层,再次冲进去。   刚跑到二楼,遇上从同楼层下来的队友,他怀里抱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   见到他还要上去,战友急的大喊:“没人了,有人也死了。”   他刚下来,差点没下来,身上的防护服已经碳化,更何况几岁的小女孩了。   穿裤衩的男人说谎了。   他女儿根本没在楼上,在父母家,安全着呢。   火灾发生时,他在和情妇偷情。   他想骗杨睿上去,救出情妇。   队友怀里抱的,正是他的情妇,楼房里已经没人了。   杨睿就这样挣脱战友的手,冲进火海,救一个压根不存在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梁景瑶现出真身,轻轻抱了抱小小的身子,低声道:“国国放心,爸爸一定会回来的,不过,他去了很远的地方,需要国国和妈妈一起努力。”   国国委屈擦擦眼睛,使劲点头。   都好几天了,妈妈不怎么吃饭,醒了就坐在客厅里,看爸爸的大照片。   爸爸这次走的太久了,礼拜天都没回来。   “国国真乖。”梁景瑶放慢语速叮嘱道,“你去客厅告诉妈妈,刚才梦到爸爸了,爸爸说,他在照片里呢,多喊几声,他就回来了。”   就像茫茫大山里的英灵,杨睿魂魄留在了原地。   黑夜下的废墟,仿佛城市刚刚结疤的伤口,光影和黑暗交融,浮尘好像散不去的烟雾。   杨睿的眼中,那场大火还在燃烧,那楼房,还没有崩塌。   他身上的橙黄色防护服,已经变黑碳化,他感觉到皮肤传来的灼热温度。   孩子在哪里?   杨睿用力踹开已经变形的防盗门,滚滚热浪夹带着浓烟烈火瞬间喷出来,他经验丰富,早一步躲过,等待火浪过去,立刻冲进屋:“安安,你在哪里?听到喊一声,叔叔过去救你。”   小女孩叫安安,妻子也姓安。   没有回应。   杨睿等了几秒,毫不犹豫冲进卧室。   孩子父亲说了,应该在屋里睡觉。   大概率,被烟雾呛晕了!   杨睿冒着烈火从卧室到另一个卧室,到厕所,到餐厅、阳台,一起可能藏身的地方。   没有!   直到楼下传来惊呼声,灰尘冲破烟雾滚滚而上,楼房塌了。   杨睿最后一个念头,滚到角落,抬手护住脑袋。   一切结束,接着,新的开始。   杨睿再次出现在四楼楼梯,他看了眼烧焦的防护服,忍着皮肤灼烈的疼痛,狠狠踹向变形的防盗门。   一次又一次重复。   执念,更像一个幻境。   直到他听到一个女人轻柔的说话声:“孩子没事,在楼下呢。”   杨睿猛然转头。   他只有执念和那身火焰蓝的使命,没有了常识。   楼房快要塌了。   杨睿什么都没说,他好像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拦腰抱起女人往楼下跑,他好像看到了队友,把女人交给队友,再次迎着烈火冲到四楼。   还有个小姑娘在屋里。   梁景瑶轻轻叹口气。   新生的执念太强大,果然唤不醒。   梁景瑶再次走过去,再次被杨睿抱回到废墟边缘。   连续很多次之后,杨睿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茫然看看周围:“老婆,国国?”   他听到了,听到了老婆儿子的喊声!   就像小孩丢魂喊魂,亲人的声音加梁景瑶,终于起到了点作用。   杨睿忽然不动了,眼前的火焰一点点熄灭,他听的更清楚了。   “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呀,再不回来,妈妈就要哭死了。”   执念!消散!   杨睿愣愣看着面前手拄神杖的梁景瑶,喃喃道:“土地神。”   原来,他死了。   梁景瑶轻轻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了他真相。   早晚都要知道,怕他太过愤怒变成厉鬼。   杨睿笑笑:“谢谢土地神。”   他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每一个消防员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生与死之间,人性的丑恶就像挣脱束缚的野兽,谁都没法控制。   让他们去抢救贵重物品钱财的,重要文件的,甚至救人的时候,出于恐惧抢他们脸上的防火面具。   梁景瑶抬起土地杖。   距离子时,只剩两个小时了。   杨睿和家人今生的缘分,只剩两个小时。   数公里之外的灵堂,安桂荣枯竭的眼眶再次有了泪,她抱住爱人的遗照,脸贴脸,紧紧的。   爱人回来了,儿子说,刚才梦到爸爸了。   为什么不来她的梦里啊,七天了,七天了。   国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从来没见妈妈这样哭过。   “爸爸,爸爸,你快回来。”   爸爸已经回来了。   遗照里那个身穿火焰蓝制服、一口白牙,笑的阳光灿烂的男人眼中,忽然滴出一大颗眼泪。   他笑着哭了。   眼泪顺着相框滚滚落下,和爱人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那颗眼泪,灼热,像燃烧的火。   国国最先发现,泣不成声喊道:“妈妈,爸爸哭了,爸爸哭了。”   梁景瑶不能给安桂荣开天眼,不像英灵陈军那位等待了几十年的爱人,寿命只剩七天。   她所能做的,让杨睿魂魄附身遗像。   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   梁景瑶悄悄离开。   她上任之前雄心万丈,伸张正义,管人间管不了的事。   她太天真了。   谎报情况的裤衩男以过失杀人被起诉,最终未成立,因为,火灾现场,的确有人被困,他的情妇。   他也没想到情妇被抢先一步救下来。   杨睿肯定要进去救人的。   该死的人为什么不死?   梁景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裤衩男家楼下。   七天过去,他妻子已经原谅了他,看在孩子的面上。   裤衩男妻子看看楼外的夜色,低声劝道:“还不算太晚,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我陪你,带上孩子,别管怎么说,人家因为你而死。”   她是个懦弱的女人,也是个善良的女人。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活被烧死了,去救自己的女儿,事发到现在,换做她的话,早跪人家门口了。   怎么打,怎么骂都是应该的。   裤衩男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去了之后呢?缠上怎么办?”   女人鼓起勇气:“你不去,良心过得去吗?”   “良心和钱哪个重要?”裤衩男振振有词道,“咱家房子烧没了,没保险,一百多万啊,就这么没了,要是再被赖上,你出钱啊。”   说到钱,女人沉默了。   男人说的没错。   她是个家庭主妇,女人刚上小学,正是用钱的时候。   女人幽幽叹口气,她心里堵的难受,走进屋,没掖着藏着,当着男人的面,拎起装满纸钱的塑料袋下楼。   英雄的头七啊。   男人没良心,她不能没有,虽然自己的良心不值钱。   纸钱染红了她憔悴的脸,一阵风起,灰烬打着旋儿飞上夜空,不知飘去了哪里。   她没看到,一个身披橙红色披风的年轻女子忽然消失不见。   梁景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恢复真身的喜悦早没了。   她来到了裤衩男情妇家楼下。   裤衩男是单位里的小领导,有那么点权利,情妇是她的下属。   她的丈夫,还被蒙在鼓里。   她已经睡了。   作者有话说:   心情沉重,这章不加别的内容了,单独送给英雄。 第55章   凡人遇到麻烦可以祈求神灵。   神灵呢?向谁祈求?   梁景瑶有点明白前任土地神为何数十年安与小山村,少问世事的原因了。   知道太多人间疾苦和不平,却无能为力。   也明白上任之初,天界为何让她无非必要尽量不要查阅往生录。   天下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报应。   英雄杨瑞牺牲经过被曝光,情妇被丈夫毒打一顿,没有离婚。   因为孩子,因为情妇这些年赚钱养家,男人下岗了,迟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裤衩男遭遇网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法律判过失杀人罪不成立。   网暴慢慢平息,虽然过的大不如前,但依然过的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脆铃铛声响起,一下,一下,仿佛能敲碎黑夜。   铃声从地下而来。   阴差来了。   梁景瑶心情不好,正要遁入地下,被喊住。   “你想杀了她?”   人间在变,地府跟着变,这名阴差身穿黑色西装,五官深邃冷峻,带黑墨镜,有点酷。   梁景瑶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坦白道:“对,但不会。”   杀掉裤衩男和情妇很容易,杀全天下的坏人呢?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   阴差低声道:“习惯就好了。”   梁景瑶眉头皱了皱。   她不认识对方,或者说,不认识任何一个阴差。   要当十年土地神,日后免不了打交道,梁景瑶客气道:“谢阴差大人。”   阴差深深看了她一眼,摇动招魂铃。   “生而为人,心存善念,入世而活,护己周全,恶魔纵横,善恶转眼,纷繁杂乱,愿君安然。”   阴差和招魂铃声渐渐远去。   梁景瑶站在原地,他在开导自己?   身为仙人,身为医者,她能看透生死,却看不透人心。   第二天早上开播时,细心的网友一眼看出她状态不对。   “大师今天怎么了,有点蔫啊。”   “直播那么多次,我们也算大师的半个娘家人,遇到啥烦心事了,尽管放心说。”   “能让大师都烦恼的事肯定不一般,我想想啊,莫非失恋?”   “既然有人说,那我也说了,我一直好奇大师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什么都知道,完全没秘密!”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有点别的意思?咋地,做了坏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   梁景瑶直接开始抽奖。   直播间众人:“........”   刚开直播,房间只有几千人,几乎都是老粉。   这算回馈粉丝福利吗?   三名中奖者新鲜出炉。   第一位叫林海,几乎中奖名单公布的瞬间,立刻发起视频连接。   林海满脸激动的笑,狠狠挥了挥拳头,宛如庆祝什么大事:“终于抽中了!”   他大概二十七八,男人最好的年纪,刚褪去青涩,距离油腻尚远。   人也帅,短发,应该有健身的习惯,总之,非常的养眼。   弹幕区一片感叹。   “太好了,开门红,第一位受害.......有缘人就是个大帅哥。”   “别高兴那么早,你忘记大师最擅长什么了?等算完后再喊老公吧。”   “哎,大师的房间就这点不好,精彩故事的代价太沉重。”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万一把他吓跑怎么办?”   林海哈哈大笑:“你们放心吧,我是大师的老粉,第一场直播跟到现在,场场没拉,场场不中。”   接着一条一条数:“我不渣,感情稳定,没出轨,生活中算不上绝对好人但也没做过坏事,父母算得上德高望重,还有啥,哦,事业也非常好。”   完美避开所有雷点。   直播间众人疑惑:“那你还算个啥?”   林海叹口气:“算子嗣,我算早婚的,结婚快四年了——哎哎,大家别乱猜测,我不是直的,老婆是真老婆。”   弹幕区一片哈哈大笑,想起了往事随风老爷子。   太刺激了!   一条弹幕未卜先知:“只有更刺激,没有最刺激!”   梁景瑶打起精神:“林先生算子嗣对吧,嗯,我看下........”   林海嘿嘿笑着打断他:“大师,别呀,中个奖容易吗,别直接说结果,按规矩来。”   虽然他知道大师算的非常准,也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但想听听。   情绪是会传染的,即使隔着屏幕。   梁景瑶忍不住笑了笑:“好,如你所愿。”   “你的天庭饱满,额头丰隆,早年聪慧,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智,更可贵的是,你的日月角一直延伸到贵禄、吉、福三区。”   “有钱,有事业,有家人疼爱,除了没病,啥都有。”   梁景瑶说一句,林海点一下头,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大师算的多么准。   他真的非常幸运。   父母恩爱,事业顺利,还遇到了深爱的人。   直播间众人纷纷吐槽。   快结束吧,不想听幸福牌狗粮。   梁景瑶目光落在林海的眼尾:“只可惜,眼尾发黑,妻子早丧,雌雄双目,妻子早死.......”   林海一愣,抬手再次打断,犹豫片刻道:“大师,您,可能算错了,我妻子,好好的。”   梁景瑶也一愣:“不可能啊。”   林海苦笑:“真的啊。”   直播间众人惊呆了,这是开播到现在,梁大师第一次没算准。   “没事没事,哪有一直算的准的,偶尔失误正常,再说大师今天状态不好。”   “会不会,刚刚去世?”   “有这个可能,我相信大师不会算错。”   林海可以对梁景瑶客气,因为对值得,见弹幕区越来越离谱,拉下脸道:“各位,还请积点口德。”   虽说没那意思吧,但死啊死的,不吉利。   梁景瑶其实也产生了差不多的怀疑,昨晚一直想怎么让裤衩男和情妇得到应有的报应,同时,决定听从老人言,非必要不动用往生录。   她的卦术,算不上顶尖,但胜于人间绝大多数大师。   梁景瑶反覆确认,此人绝对妻子早丧的面相。   林海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主动拿起另外一个手机,打开视频连接。   视频那段很快出现一个面容秀丽的女人,看背景应该是在某商场,她大声道:“老公,怎么了?”   一句话,让猜疑的弹幕立刻停止。   那啥,的确活着呢......   林海并未明说,随意聊了几句,然后两人亲亲了下,看得出,感情非常好。   梁景瑶又想到个可能:“你离过婚?活着说结过娃娃亲?”   前妻也算,娃娃亲对像如果早早过世,也勉强算。   林海摇头:“没有,我非常确认。”   不用她确认,梁景瑶想起来了,不可能是。   因为面相显示,林海目前为止,只有一次婚姻。   直播间众人纷纷安慰。   一次全错没啥,别纠结这个问题了,继续看林海的子嗣。   梁景瑶皱眉。   不可能。   再看一万次,林海的妻子还是死了,那么,视频里的女人?   能化成人的精怪有很多。   梁景瑶捋了下思路,严肃道:“林先生,你信我吗?”   林海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不仅信,还有那么点尊敬。   他在梁景瑶的直播间,看到了人性丑恶,也感受到了真善美。   梁景瑶没再说死不死的话,郑重道:“大约两年之前,你可有过一次远行?”   林海惊讶睁大眼:“大师,这样的事您都能算出来。”   两年前,公司接了个国外的大单,他和老婆不得不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梁景瑶放低声音:“那你好好想想,回来后,你爱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林海不是傻子,他仔细想了好一会:“有。”   一时间想不太清楚,妻子的性格好像变了那么点,还有小习惯等等。   弹幕开始激动了。   “啊啊啊,终于有反转了,好吧,我有点不厚道,不过林海,这也是好事,早点发现总比晚了好。”   “大师的意思,山精妖怪变的?”   “有点吓人.......”   林海看到了弹幕,张嘴要反驳,似乎想到了什么。   梁景瑶其实只是猜测,严肃道:“林先生,我需要你配合,让我近距离看下令夫人,但你要保证一点,千万稳住,不要让她看出什么来。”   妖怪变得还好说,可能贪图林海美色。   就怕穷凶极恶的画皮鬼!   梁景瑶感觉,大概率是画皮鬼。   杀掉林海妻子,剥掉她的皮穿到自己身上,一旦发现暴露,林海会有危险。   梁景瑶很庆幸,如果真身未全部归位前,见到画皮鬼只有跑的份。   直播间众人可就激动了。   “网友们,举气你们的双手,最令人期待的外景环节即将开始。”   “瓜子啤酒矿泉水,另外本小摊提供竞彩服务。”   林海没了刚才幸福男人的眉飞色舞,轻轻点下头。   一些话不能说。   妻子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情温和,房事矜持害羞。   他从国外回来后,妻子忽然变得特别有兴趣,经常主动,一度让他吃不消。   当时他想,可能分别太久了吧。   还有饮食习惯。   妻子挑食严重,讨厌香菜姜、大葱大蒜等刺激性的东西,保姆做饭,能不放就不放,实在不行,切成很大块,防止她不小心误食。   不记得哪次了,他看到盘子里有香菜,刚要夹走,妻子抢先一步,吃了。   疑惑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扎在林海的心尖上,妻子以前不喜欢逛商城,喜欢安静。   从什么时候开始,妻子热衷购物?   回国后!   梁景瑶比他还疑惑。   又疏忽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画皮鬼穷凶极恶,喜食人心,但绝对没那么大的耐心,守在林海身边两年。   随手可以得手。   爱上林海?   这个想法只存在了几秒,就被别的代替。   林海的身体非常健康,如果妻子是画皮鬼,身上怎么没有鬼气?   也没有妖气。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不是鬼不是妖,那会是什么?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此时直播间人数已经飙升到接近十万,弹幕刷的飞快。   “整容吧,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多花点钱,整的完全一样不是没有可能。”   “脸能整,身体呢?性格呢?”   “想起之前的一个同事,我都不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弟弟,有天快下班时,我从厕所出来,看到同事换了身衣服,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提前换衣服,小心被经理看到扣工资——真的一模一样,头秃的位置都一样!”   这条弹幕引发无数认可,很多有类似经历的网友纷纷赞同。   “双胞胎长大了还好说,小的时候,穿一模一样的衣服,爸爸妈妈不看细节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对对,我邻居就生了对双胞胎,上小学了,穿一样的校服,一样的书包发型,老师同学经常傻傻分不清。”   “想起之前的一个新闻,双胞胎姐姐顶替妹妹考试,骗过了监控和监考老师。”   “急死我了,林海,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老婆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直播间众人距离鬼啊妖啊的太过遥远,想来想去只有这两种可能。   梁景瑶不认同直播间众人的看法。   整容不说了。   辨认一个人,不止长相,还有声音,以及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比如工作,同事朋友,那么庞大的人际关系,又是怎么掌握的?总不能假装失忆吧。   再小到支付密码,特殊纪念日等等。   露出破绽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梁景瑶想到个新的可能——借尸还魂。   然而当看到视频里的林海妻子,立刻推翻了。   林海妻子,有面相,百分之百的大活人。   梁景瑶迷茫了。   等妻子走近,林海把手机放进兜里,看不到画面,只有声音。   林海妻子:“老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海:“我昨晚做了个不好的梦,梦见咱家着火了,我到处找你,到处找你,嗓子都喊哑了,就是找不到你。”   林海妻子噗嗤声笑了:“你多大人了,梦都是反着的,我好像听人说过,梦见家里着火,代表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聊了会,林海妻子似乎拉住了林海胳膊:“老公,来都来了,陪我逛商场吧。”   “公司还有事,让我赶紧过去。”林海忽然莫名其妙深情道,“老婆,我爱你。”   直播间众人看不到,他眼睛快速眨了四下。   他忍不住,他忘记了梁景瑶叮嘱的话,心里的疑惑快要爆炸了,他必须现在就确认。   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   妻子的眼睛,眨了五下,还瞪了他一眼。   恋爱的中的男女,幼稚的可笑,有次忘记怎么说起来了,万一哪天被绑架怎么办?   然后就有了这个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眨五下代表没事。   久远的他都快忘记了。   走出商场,林海迫不及待掏出手机:“大师,你看出什么了吗?”   梁景瑶老老实实摇头:“你呢?”   “我不知道。”林海捂住脑袋,喃喃道,“她,她好像不是我的妻子。”   没错,按照约定,妻子眨了五下,可说不清楚什么原因,那一刻,陌生极了。   直播间被他这句话给炸了。   “大师果然没算错!”   “我想到个办法,做DNA鉴定。”   “要不再问问你妻子身边的朋友同事,看看他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细思极恐!”   “有种玩破案游戏的感觉,好刺激!”   “林海,你倒是说啊,你老婆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梁景瑶现在也倾向这点了,虽然中间很多细节想不通。   林海脸色苍白:“我妻子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不对,应该没有双胞胎姐妹。”   妻子的父母在她五岁时候遭遇车祸去世,然后被送到福利院。   五岁应该记事了,如果有双胞胎姐妹,她应该告诉自己。   直播间众人沉默片刻,思维继续发散。   或许林海的岳父岳母有人出轨?   梁景瑶想到了新的办法,沉声道:“找一下你妻子两年前和最近的照片,最好没化妆,越清晰越好。”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就像指纹,长得再像,面相有区别。   只看了一眼,梁景瑶便确定。   不是一个人。   两年前照片的里年轻女子,已经不在了。   当凝神打量第二张,梁景瑶心跳忽然加快。   煞气!   之前视频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林海现在妻子的五官,近照里,她眉宇间有煞气!   还不是一个人的。   梁景瑶不再犹豫,飞快打开往生录,惊呆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往生录是不是记载错误。   直播间众人眼巴巴等着呢,看她表情不对,纷纷急的不行。   林海说话有点控制不住的抖:“大,大师?”   梁景瑶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你妻子,的确有个双胞胎妹妹。”   弹幕瞬间爆炸。   全是质疑的。   和梁景瑶的质疑差不多,各种复杂的人脉等等,陌生人看不出,亲近的人怎么会没察觉。   认定双胞胎是他们,否认的也是。   太过离奇的真相就是这样,当确认了,才发现多么难以置信。   林海不关心这些,喃喃道:“那,那我妻子?”   他爱的人真死了吗?   梁景瑶整理下思路:“先回家。”   她现在不能说。   那个女人,身上有三条人命!   视频慢慢从城市变成山清水秀的郊外,有刚进房间网友看到一幢幢别墅时,忍不住酸了。   “有钱人啊。铱誮”   “没你想的那么好,交通不方便,买个菜都得跑好几十公里。”   “医院远,学校远,上班远,各种不方便。”   “养老还是不错的——话说啥情况呀?谁给普及下?”   “......”   没人回复。   都在大脑风暴。   林海车门都没关,按照梁景瑶说的,一口气跑到二楼。   他和妻子有各自的书房,平常各忙各的互不打扰,他几乎没单独进过妻子的书房,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保持距离。   林海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一桩桩想。   就像那句让人不舒服的话,当发现一只蟑螂时,说明阴暗角落有一堆。   太多了。   没错,妻子认识所有她该认识的人。   妻子之前有个关系很好的闺蜜,有次两人正巧遇见,林海这才忽然想起,对方很久没来家里做客了。   闺蜜说: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莫名其妙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闺蜜最后还嘟囔了句,你老婆好像变了个人。   书房没锁。   林海轻轻推开门,目光下意识看向角落的保险箱。   那天他回来后,想着问问妻子怎么回事,是不是姐妹吵架了,没敲门,直接进来。   妻子好像正往保险箱放什么东西,她表情紧张,大声质问为什么不敲门。   林海当时感觉妻子有点小题大做。   真相就在保险柜里。   梁景瑶轻声说了几个数字。   林海手抖的不行,差点输错。   保险柜里,只放了十多本日记本。   林海见过,妻子有记录生活日常的习惯,有次他同样没敲门进来,发现妻子在写着什么,好奇的非要看,缠了半天,只给他看了一眼。   “昨天,婆婆送了我一个镯子。”   林海当时笑的不行,女人真有意思,这点小事也记,还偷偷摸摸的。   十多本日记本,按照时间摆放,封面有对应的时间,很像账本。   林海拿起第一本。   “2月14日,我和林海的第一个情人节,第一次接吻,我推了他一下,力气有点大,差点没把他推到。”   “7月18日,逛街时林海中暑,幸好距离医院不远。”   林海认识妻子的笔迹,如果说关于他的日记像记录两人的美好,后面的内容,让他后背发凉。   “王璐云,说话不过脑子,性格像男孩子,喜欢吃辣,男朋友是父亲战友的儿子。”   “今天林海带我和他的大学同学一起吃饭,姓张,具体叫什么忘记了,两人关系很好,曾经逃课通宵打游戏。”   “林海小时候养了条大黄狗,叫虎子,后来表姐找了个对象,小名也叫虎子,不得不改名。”   林海手开始发抖。   他快速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今天约会的时候和林海约定,万一哪天被绑架了不能说,就眨四下眼睛。”   直播间众人看的头皮发麻。   这不是日记。   这是一份资料,详细到林海身边所有人的详细资料。   为什么要纪录这些?   林海一点点抬起头,他目光涣散:“大师。”   梁景瑶叹口气,真相对他来说,比失去挚爱更残忍。   她刚要开口,忽然打个冷战,林海的眉心——忽然出现股浓浓的血气。   浓的快要变成死气。   怎么会这样?   已经来不及算。   梁景瑶立刻翻开往生录。   往生录记载有延时,只显示一个开头——林海妻子的双胞胎妹妹来了。   直播间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梁大师,强调都变了:“林海,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林海目光依旧涣散,愣愣看着她,似乎没听懂。   梁景瑶深呼口气:“听着,你妻子的双胞胎妹妹杀了你妻子,现在,要来杀你了。”   直播间众人:“......”   “啊,救命啊,谁知道林海住哪?林海,你清醒点,快报警。”   “我,我吓的手不停哆嗦。”   “林海你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旁观者清,当看到日记内容时,不用梁景瑶解释太多,直播铱誮间很多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林海妻子记录的详细日常,再加上一模一样的长相,骗过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林海大脑超载了,他和一个陌生女人,朝夕相处两年,他无法正常思考:“她,她为什么要杀我?”   梁景瑶理解他的心情,一字一句道:“林海,她不是你的妻子。”   林海听进去了,眼圈瞬间发红,愤怒终于冲破牢笼。   书房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他顺手拿起镇纸往外冲。   那个女人,杀了他的妻子。   直播间众人被他这个举动吓得嗷嗷大叫。   普通人,距离危险和死亡太遥远了。   也有少数勇士冷静下来,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赞成他的做法。   林海正当年,年富力强,平常有健身的习惯,对付一个女子,只要小心点,把握还是挺大的。而且占据地理优势,趁人还没到,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伏起来。   梁景瑶提高嗓门:“她有武器,你不是她的对手。”   生死相搏并非力气大的就会赢,还得看下不下的去手。   那女人背负三条人命,可见下手有多狠毒,即使没有武器,死的大概率也是林海。   直播间如果有表情,这会大概捂脸尖叫。   怎么就变成恐怖故事了呢?   “什么武器?qiang吗?”   “别管什么了,林海,快跑,跑车里。”   林海也这么想的,刚要下楼,被梁景瑶阻止。   来不及了!   那女人已经到大门口了。   弹幕快的完全看不清楚了,全是支招的。   “去厨房!先拿把菜刀什么的防身。”   “一楼厕所窗户有防盗窗吗?没有的话先去那,等她进来悄悄翻出去。”   “楼顶应该最安全,视野开阔,你家别墅二层的吧,跳下来应该没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海,你哪也别去,就待在一楼客厅,我刚才看着沙发挺大的,躲那后面。”   “.......”   林海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不看弹幕,顺着楼梯往下跑。   家里房子很多,随处可以藏人,但这不是捉迷藏,想要找一个人大活人,用不了太久。   这套房子有地下室,开发商很善于琢磨富人怕死的心理,把地下室改建成了个小小的避难室。   避难室,只能从里面打开!   房子寸土寸金,直播间众人开了眼界,真是被贫穷限制了想像力,来不及吐槽,立刻被监控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避难室装修的像个小酒吧,有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物质。   还是监控室。   林海微微喘气,牢牢反锁金属大门,立刻打开监视器。   那女人,已经进了大门,她看起来很正常,随意看了看院子。   林海明白,这一眼,能确定院子里有没有藏人!   接着,显示客厅的监视器动了,门被轻轻推开,女人并未进来,她手里多了个黑乎乎的东西,轻声喊道:“老公,你在家吗?”   声音响起的同时,她忽然猛地冲向门后,黑乎乎的东西亮起电花,一阵辟里啪啦响。   刚才支招让林海躲门口偷袭的网友顿时后怕不已。   那是电棍!   女人那出手的架势毫不犹豫,先说话稳住,林海如果真在门后,大概率中招了。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女人怕林海埋伏,她看向客厅,发现没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她抬头,隔着网络,和十多万人遥遥对了个眼。   无法描述这一刹那的眼神,像阴冷的毒蛇,像来自死亡地狱的凝视。   无数的网络那一端,无数人吓的差点喊出声。   “啊啊啊,这个眼神太恐怖了,比我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加起来都恐怖。”   “我要有心理阴影了,我刚才还想,一个女人而已,能有多厉害.......我错了,这一个眼神,快把我吓尿了。”   “我,我现在腿发软。”   林海脸色煞白,他死死盯着监控画面。   熟悉的身影一边摆出警惕的姿势,一边呼喊:“老公,你藏哪里了?我给公司打过电话了,压根没事,你竟敢说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那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   林海已经明白了,他的试探,让对方起了疑心,幸亏有梁大师。   一楼很快被搜了个遍,当二楼监控画面出现女人的身影,弹幕一片惊呼。   “糟了,书房的保险柜关上没?”   “好像没有,关上也没用,她肯定做了记号。”   “我刚才一直喊一直喊,别留下痕迹,没人看到。”   “.......”   女人忽然笑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墙角监控:“老公,我知道你藏哪里了。”   直播间众人再次被吓的面无人色,她那笑,恐怖诡异,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女人到了避难室外面,发现门没推开,语气像回家忘记带钥匙的妻子:“老公,把门开开。”   这次不用监控设备了,声音就在门外。   即使知道避难室的金属大门足够安全,直播间众人心脏依旧不受控制怦怦乱跳。   太吓人了。   林海声音颤抖又愤怒:“你到底是谁?”   女人目光看向周围,似乎寻找开门的办法,轻声道:“我叫谭丹琴,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林海抵在门上:“她,她呢?”   “她过段时间就回来。”女人也贴在门上,叹口气,“老公,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了什么,这里面有误会,你出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我一个女人,能把你怎么着?”   林海忽然爆发,重重砸了下防盗门:“别叫我老公!”   接着,愤怒像迅速褪去的浪,他无力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不通。   妻子为什么要配合。   看日记里的内容,准备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早在他不知道情况下,和谭丹琴有过亲密接触。   什么样的心情把他推给另一个女人?   谭丹琴沉默片刻:“因为爱。”   直播间众人没听懂这句话,因为爱,谁爱谁?   只有梁景瑶明白。   双胞胎姐妹的感情非常好,好到胜过世间所有一切。   父母去世被送到福利院,谭丹琴先被收养。   谭丹琴快哭死了,她离不开姐姐。   养父母没办法,只好经常带着她回来看望林海妻子,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疼爱,渴望一个家。   林海妻子羡慕极了。   可那时候的国家政策,只能收养一个。   谭丹琴想到了两人最喜欢的游戏——互换身份。   两人长得太像了,亲生父母经常认错,后来想到个办法,同款衣服不同色。   忘记谁提起的了,有次两人互相换上对方衣服,结果,父母很久没认出来。   这个游戏,成了两人最大的欢乐。   林海妻子,换上了谭丹琴的衣服,谭丹琴,代替林海妻子留在福利院,等下次探望时,再换回来。   一开始差点被谭丹琴养父母发现。   还好林海妻子装病,一直装到下次探望时间。   也就从这次开始,两人有了记录生活日常的习惯。   秘密一直维持到成年,不同身份不同环境带来的刺激宛如毒药,让两人停不下来。   直播间响起重重的砸门声。   谭丹琴对着防盗门又踢又踹:“我哪里不如她?我更爱你,你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她,其实是个非常恶毒的女人。”   “你才是恶毒的女人!”多年的感情哪里说放就放,即使妻子的做法让人无法接受,林海想也不想骂道,“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姐姐,你是人吗?”   直播间一片沉默。【看小说公众号:啊今天也在看小说】   应该稳住人等警察来了再说。   “你猜到了,也是,两年了。”谭丹琴不意外,冷冷一笑,“没错,我杀了她,但是,她杀了我的养父母。”   谭丹琴出事了,他的养父有次喝醉,强行夺取她的第一次,她哭着告诉一向最疼爱她的养母。   养母没安慰,当场变脸,说她平时不注意分寸,勾引的养父。   还说如果敢报警,就把发生的事告诉所有人,以后别想做人了。   谭丹琴哭着找唯一的亲人。   林海妻子恨得咬牙切齿,她让妹妹别报警,警察只会抓走养父。   两人都该死。   或许两个人的心里,住着同一个小恶魔,一番商议,制定出个完美计划。   林海妻子装扮成谭丹琴,去往同学家伪造不在场证据。   而谭丹琴,悄悄回到家,趁养父母睡觉时,打开煤气开关。   直播间众人:“.......”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梁景瑶,对着看过来的林海点点头。   养父母死后,姐妹俩终于团聚了,有了自己的家,然后再没多久,林海妻子开始新生活,考上国外大学。   谭丹琴,却一直走不出养父留下的阴影,她惧怕男人。   林海妻子心疼极了,各种办法尝试无果后,又想到了互换身份。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谭丹琴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这辈子不想结婚了,然而又控制不住互换身份的诱惑。   姐姐出国后,两人再没互换过。   她代替姐姐赴约。   视频里,谭丹琴脸贴在防盗门上,似乎这样能靠的林海更近一些:“老公,我的初吻, 第一次,全给了你,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   有多抗拒,就有多渴望。   谭丹琴沦陷在林海的体贴和温柔里。   直播间众人:“.......”   林海好惨。   林海宛如没了灵魂的躯壳,慢慢滑到地上:“第, 第一次那个是你?”   所以哪个是他的妻子?   他这这段关系里算什么?   林海妻子本打算通过这种方式解开妹妹的心结,得知真相后,第一次打了妹妹。   作为双胞胎,她知道什么样的话最扎心——你养母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谭丹琴苦苦哀求姐姐,她不奢望和林海永远在一起,一年有那么几天就行。   林海妻子最终心软,但提出个要求,不能有任何亲密关系。   谭丹琴有气无力拍打房门:“老公,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爱上的是我,不是她。”   林海连连摇头。   他分不清谁是谁了。   但记得,正因为有了第一次,他才求的婚。   林海感觉嘴巴自己动了,像别人在说话:“所以为了和我在一起,你杀了她?”   谭丹琴像被揪出窝的毒蛇,嘶吼道:“不只是因为你。”   她答应了姐姐,但做不到,渐渐不再满足。   三人之间多了个人。   除掉姐姐的念头不受控制疯了般滋长,她想到姐姐说的那句话——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养父一向好好的,为什么忽然qiang暴自己?   姐姐代替她的日子里,做过什么?   谭丹琴终于说服了自己,找到了动手的理由。   她得到了幸福,同时又坠入深渊。   谭丹琴忽然跳起来疯狂踹门:“给我出来,你不许报警。”   两年里,她经常梦到姐姐,更担心林海知道真相,日日活的心惊胆战。   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这份用姐姐的命换来的幸福,包括林海!   几公分厚的金属大门足够牢固,开发商当时作为噱头特意宣传过,炸dan都炸不开。   视频里,谭丹琴忽然跑到楼上,再出现时,怀里多了只蓝猫。   林海脸色大变,吼道:“谭丹琴,你要做什么?”   那是他养了接近十年的猫,从只小奶猫陪伴他到现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谭丹琴已经放开了,阴恻恻一笑:“给你十秒钟,打开门。”   十岁的老猫温顺懂事,察觉女主人掐住它的脖子,只懒洋洋抬头看了眼。   直播间的猫奴快疯了。   “啊啊啊,不要啊,我不敢看了。”   “我踏马的哭了,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王八蛋,她疯了,她疯了。”   谭丹琴的确疯了。   只要说服林海,幸福就还在。   最痛苦的是林海,眼见老猫被掐的开始不耐烦挣扎,他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就要开门:“谭丹琴,你敢杀朵朵,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就在他拉开门的瞬间,谭丹琴一声惨叫。   老猫愤怒了,狠狠给了谭丹琴几爪,它跳下来,脊背弓起,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谭丹琴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掏出电棍扑向林海。   直播间众人快要窒息了。   不是为了林海杀掉双胞胎姐姐吗?   谭丹琴,最爱的是自己。   老猫被辟里啪啦的电花吓的嗷呜一声跑了,林海间不容发跳进屋里。   距离死亡,只差那么一点点。   直播间众人的心跳到嗓子眼,又落了回来,还没安稳几秒,就见梁大师脸色忽然变了。   监控画面里,院子走进个人。   一个五十多岁,气质端庄的女人。   林海也看到了,瞬间面无人色:“妈。”   林海母亲看看没关的车门:“林海,你在家吗?”   然后,她听到手机响了,来电人:林海!   已经晚了。   谭丹琴凶相毕露,她疯狂的哈哈大笑。   避难室距离院子,十多秒就能跑到,以林海母亲的年龄,再远点也跑不过谭丹琴。   林海没再犹豫,拉开门,追了出去。   弹幕疯狂滚动。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梁大师,梁大师,你快想想办法。”   谭丹琴这个疯子,什么都事都能做的出来。   视频中断,什么都看不到了,林海把手机放到了兜里,只能听到令人窒息的沉重脚步声。   直播间众人疯狂刷屏,一抬头,不止林海那边的视频没了人,梁大师,也没了。   梁大师干啥去了?   众人看不到的视频那端,林海还是晚了一步,他跑到院子,就见谭丹琴揪着母亲的头发,笑的疯狂而灿烂。   “你个疯子,放开我妈。”林海眼睛通红,他看了眼谭丹琴手里的电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谭丹琴伸出手:“把手机扔过来,你最好没报警,不然,咱们一起死。”   林海已经报警了,他没有别的选择。   直播间弹幕瞬间停止,无数人屏住呼吸,恨不能隐身。   然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梁景瑶。   梁大师为什么在林海这边的视频里。   一时间,感觉精神错乱了。   身在现场的林海不敢置信睁大眼,他看的最清楚,梁景瑶,忽然从母亲身后冒了出来。   梁景瑶叹口气,一掌打昏谭丹琴。   人算不如天算。   还是暴露了。   不比算卦,土遁属于人间早已失传的法术,这次,逃不过有关部门的谈话了。   作者有话说:   紧赶慢赶,只写出了这么点,对不起大家,明天一定早点码...... 第59章   数万双眼睛,目瞪口呆看着梁景瑶——在林海的视频里。   梁景瑶眨眨眼。   直播价众人:“.......”   “视频卡了吗?把大师卡到那边去了?”   “这个我可以解释,视频合成技术,没啥惊讶的——惊讶的是,怎么做到同步的?”   “有些事情,科学永远无法解释!”   “在梁大师房间里,你竟然说科学?”   “妈妈,我见证了奇迹!”   梁景瑶所在的锦绣谷位置早不是秘密,几乎每个粉丝都知道,林海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至少,几公里路有的吧。   怎么做到瞬间过去的?   弹幕乱成一团,片刻后,忽然想到了验证的办法。   “林海,醒醒,你看到梁大师了吗?”   林海在现场呢,到底是不是视频卡了,他最清楚。   林海又不会说话了,比得知双胞胎的秘密还要无法接受,他忘记了问亲妈有没有受伤,直勾勾盯着梁景瑶。   梁景瑶,淡定用他的手机,挂掉他的视频。   直播间众人:“.......”   再下一刻,他们看到敬爱的梁大师,回去了,回到锦绣谷这边的视频。   直播间众人:“......”   您这是在变戏法吗?   梁景瑶仿佛看不到疯狂的弹幕,一本正经道:“别墅安全真是个问题。”   从林海进避难室报警到现在,二十多分钟。   没办法,距离太远了。   直播间众人:“......”   谁问这个了?   众人正打算问出个子丑寅卯时,梁景瑶忽然道:“我有点事,晚点再开直播。”   众人哪里愿意,疯狂刷屏。   “这是故意逃避吗?大师,我儿子都比你会说谎。”   “什么事,说,不说不许走,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好吧,大家不要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要尊重大师。”   “按照玄幻小说里的设定,元婴期老怪才会瞬移,梁大师何时度的劫呀。”   “另外两个中奖的怎么办?”   梁景瑶真有事,国家特殊部门已经赶来的路上了   不过大家说的有道理,剩余两名中奖者一直等着呢。   梁景瑶想了想,私信两人。   两人很好说话,表示什么时候都可以,于是定在晚饭后七点。   林海那边,警察终于赶到了,剩余的事,自有国法处理。   半个小时候后,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驶入锦绣谷。   前风窗摆着景区特殊通行证,崭新崭新的,应该是刚刚发的。   车里下来个年轻男子,二十七八,长相普普通通,他看了眼坐在财神庙门桌子口悠哉喝茶的梁景瑶,掏出名片。   名片只有名字:郭山。   郭山态度介于恭敬和客气之间:“梁大师,能算出我的来意吗?”   梁景瑶点头:“我要考虑考虑。”   郭山眼睛一亮。   果然能算的出来?   梁景瑶神乎其神的卦术早在国特局挂了号,不过,对于主要处理非自然事件的部门来说有点鸡肋,总不能执行任务前先问个吉凶吧。   当然更重要一点。   国家不缺神算。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周易八卦六爻,不说别的,德道高僧哪个不懂点?   只不过没有梁景瑶这么高调的。   一直到刚才的直播。   郭山恳切道:“道友,你一身本事,国家非常需要,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   郭山什么都没问。   师承,刚才施展的是何法术。   因为这是行业大忌。   每个人都有秘密,比如偶尔得到的上古传承,隐世家族的后人,但不管哪一种,除非梁景瑶主动说。   他的态度让梁景瑶松口气。   这辈子,她不是仙二代,她叫梁景瑶,生于这个国家,这片热土,肯定想为国家效力,不然为何开直播呢。   但是,她有秘密,又不喜欢太多束缚。   梁景瑶见对方如此坦诚,不在试探,直接道:“我不能离开目前的岗位。”   十年的土地神任务,是天庭颁发的任务,必须遵守。   郭山愣了下:“好,您可以挂名。”   其实,新人员考核期都是挂名的.......   梁景瑶顿了才说第二个要求:“我种了点草药。”   不少网友私信问首乌生发水到底何时上架。   梁景瑶在犹豫。   之前想的要简单。   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修士,妖怪呢?   土地神,战斗力撑破天也就那样,真要被盯上,总不能一直找天庭求助吧。   比如朱神婆的那位五百年黄鼠狼大仙,即使她现在归位也打不过,人家真抢,她是真没办法。   梁景瑶说的含蓄,郭山秒懂。   “你可以用贡献点换取防御阵法或者相关材料,遇到麻烦,不用说,同事们都会来帮忙。”   果然有秘密!   谁不是呢?   郭山也有自己的秘密,他的本体,是块镇宅的泰山石,追溯到上古,算女娲娘娘补天石的远房亲戚。   和那位齐天大圣勉强也能扯上点关系。   晚上七点,直播准时开始,众人不知道短短半天,梁景瑶已经成了神秘的在编国特局一员,见她神采飞扬,纷纷打趣。   “大师咋的了?中彩票了?”   “真俗,大师是在乎钱的人吗?分明谈恋爱了。”   “很有可能,瞧大师红光满面,那是幸福的红晕啊。”   梁景瑶哭笑不得,够八卦的。   不过她喜欢这种气氛。   另外两名中奖者已经在了,梁景瑶按照顺序发起视频请求。   第一位:碧月。   是个二十左右,长相清秀的姑娘,   直播间众人刚要夹道欢迎,忽然沉默了。   碧月在野外,背后依稀看到黑黝黝的山脉曲线,一轮圆月刚刚升起,她眼睛红肿。   玩笑变成安慰和担心。   一个姑娘独身在野外,分明遇到什么伤心事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碧月勉强笑笑,调转手机镜头:“谢谢大家关心。”   视频出现某农家乐的霓虹招牌。   她在农家乐院子里。   众人这才放心,转而看梁景瑶,又吓住了。   梁景瑶表情惊讶,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大师,别这样,我害怕。”   “碧月莫非不是人!”   “退退退!提醒诸位,还记得上次大师晚上直播吗?”   “别说了.......”   碧月也愣住了,小心翼翼道:“梁大师?”   梁景瑶清醒过来,歉意道:“抱歉,你的命,我算不出来。”   直播间众人更怕了。   “抓重点,不是不算,是算不出来,能让大师这样说,碧月绝对.......”   “绝对不是人!”   碧月看到弹幕,手足无措:“我,我是人,你们看,我有影子。”   她把镜头转到地下。   梁景瑶赶紧辟谣:“碧月是人,我算不出来,因为她是——断相,断在两年前。”   一般人没听说过断相,但大概明白手相的断掌,又叫断纹。   简单说,代表某个年龄段的生命线断了。   生命线断的位置,代表寿命,但不是绝对的,还要参照其它。   碧月的面相,停留在两年前。   她本应该两年前去世。   什么样的机缘才能硬生生改变了生死册?   碧月原本刚忍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大师,你说的没错,我本该两年前就死了,爸爸妈妈救了我。”   碧月的家乡是国家有名的石油基地,到处可见巨大的输油管道,也因此衍生了一群特殊人:油耗子。   用土办法,粗暴链接输油管道,盗取后低价销售。   碧月的邻居就是个油耗子。   两年前的今天,也是十五,也是这样又大又圆的月亮。   碧月和父母坐客厅看电视,她是独生女,虽然二十了,在家里依旧是小孩,她坐中间,挽着妈妈的胳膊,头靠在爸爸肩膀。   快要开学了,她不想走。   灾难来的毫无预兆。   一声巨响,分不清地震还是什么,大地颤抖,房子瞬间塌了。   是那种自建的平房。   碧月第一反应,尖叫捂住脑袋,然后,灰尘弥漫,被埋没。   她以为要死了。   水泥板的屋顶,重达数吨,掉下来,能把人砸成肉泥。   水泥板距离她脑袋几毫米的地方,停下了。   碧月不能动,手和脚被什么压住了,眼睛只看看到几乎紧贴着眼皮的水泥板,她嘴里全是砂砾灰尘,好一会才能说话:“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就在身边,应该也没事吧。   没有回答。   碧月使劲全身力气,一点点挪动手指,摸到了身体两侧的温暖。   爸爸妈妈还在。   应该,应该昏过去了吧。   救援队很快来到。   油耗子邻居偷的石油爆炸了,一家人全被炸死,巨大的爆炸力,炸塌了碧月家。   起重机一点点拉起压住碧月的水泥板。   碧月看到了父母。   他们早已断成肉泥的胳膊依旧保持托举的姿势,死亡来临那一刻,爸爸妈妈做出了相同的反应,举起手,用血肉之躯抵抗死神,为女儿换来了几毫米的生。   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   “大师,我不算命。”碧月泪里带着笑,“我就想问问,爸爸妈妈他们在地下过的好吗?有没有投胎?”   有些像梁景瑶算的第一个客人:主播陈乐乐。   但又不完全像。   陈乐乐的思念成了执念,折磨自己,而碧月,坚强面对。   爸爸妈妈给了她两次生命,她必须好珍惜。   梁景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该给这个不幸又坚强的女孩怎样的帮助。   碧月那边视频里,走出个中年妇女,她大概是饭店后厨的工作人员,围着白色围裙。   妇女大概听到了碧月的抽泣声,犹豫下走过来,柔声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碧月擦擦眼,转身瞬间,她愣住了,仿佛梦游般呢喃:“妈妈?”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直播间众人汗毛倒立,又激动的发抖。   碧月太让人心疼,父母救了她,也离开了她。   家变成了废墟。   任何安慰的话都那么苍白。   所以,视频里走出来的中年妇女是碧月母亲的鬼魂,她也想女儿了?   直播间众人想看母女抱头痛哭团圆的画面,又怕碧月母亲忽然变成鬼脸,纠结极了。   梁景瑶,一脸茫然。   碧月父母两年前的确死了,即使立刻投胎,这会最多一岁多点。   梁景瑶好一会才想起查看中年妇女的过往。   视频里,中年妇女听到碧月的喊声,楞在原地,她看着月色里的碧月,不知想起什么,眼圈红了:“孩,孩子。”   碧月的全世界只剩那个熟悉的身影,视线不停模糊,擦不干,她浑身的血液全部化成了思念:“妈,妈妈。”   父母或许不会死。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美,父亲拉着母亲看月亮。   他们恩爱了几十年。   碧月不想吃狗粮,感觉自己成了多余的,强行加入,一起看电视吧。   那晚父母依偎的背影,她永远忘不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妈妈,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睛。   有妈妈在,才有家。   弹幕安静,几乎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月色下的两个身影,一点点走进。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却有极其相似的。   碧月忽然停下。   那不是她的妈妈。   比妈妈瘦一点,黑一点,但五官像极了。   中年妇女似乎也看请了,眼里含着泪:“你,你.......”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碧月哭着笑了,接着,失望被思念的汹涌冲走,她痴痴看着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熟悉脸庞,哭着道,“阿姨,您长的很像我妈,能抱抱我吗?”   她太想太想妈妈了,想念那个数温暖的怀抱。   中年妇女嘴唇蠕动,张开双手。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妇女的过往,几年前,她相依为命的女儿因病去世。   她长的像碧月的母亲,碧月自然也有几分像她的女儿。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或者说,老天安排的另一种安慰。   两个孤独的人影紧紧拥抱一起,嚎啕大哭,不管以后她们的关系如何发展,至少此刻,是幸福的。   梁景瑶挂断视频,给碧月发了条私信。   断相,属于面相里的极少数存在,某种程度上,碧月命格已经跳出轮回。   从此后,一切劫难福缘全看她自己怎么做。   希望她多多积德行善,为父母,也为她自己。   第三名中奖者叫爱琴海,二十七八,面向和善,当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有点懵。   同样在外面,同样在哭。   爱琴海哭的更厉害,眼睛都肿了。   莫非也想妈妈了?   “呸,我妈好着呢,母女以这样的方式团圆太可怜了。”爱琴海宛如追剧追到真情实感,追到放不下剧中人物,哽咽道,“大师,那个阿姨人品怎么样?可别让碧月受到伤害呀。”   那么大年纪在农家乐工作,再看穿着,显然生活一般。   直播间众人跟着反应过来。   两人以后大概率少不了联系,妇女单身,真心疼爱碧月还好,万一为了别的。   梁景瑶笑着让大家放心:“阿姨人很好。”   如果有问题,她早提醒碧月了。   梁景瑶观察爱琴海面相:“你想算什么?”   大概前两位中奖者经历太沉重,爱情海简单极了,过去往来一眼看到底。   梁景瑶感觉,或许几分钟就能结束下班。   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爱琴海不哭了,小心翼翼看看周围,似乎怕惊动什么,声音低的像贴着耳朵:“大师,我家里闹鬼了!”   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   “就说了吧,晚上不要开直播,不要开直播。”   “此时此刻,一个孩子默默打开房间所有的灯。”   “此时此刻,一个孩子默默把老公喊过来。”   “此时此刻,一个单身狗默默用罐头引来猫主子。”   “小区停电了,没老公也没猫怎么办?啊啊啊,要不我去外面临时抓个男人?”   “楼上注意队形。”   “......”   爱琴海家住一楼,带小院的那种,她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捯饬的像个小公园,三天之前的晚上,正坐院里玩手机,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很细很细的那种,仿佛没多少力气。   爱琴海一开始没怎么在意,或许邻居家的孩子,然后发现不对劲——哭声,好像从地下传来的。   爱琴海胆子小,吓的立刻跑屋里。   半夜上厕所,刚躺床上,又听到了婴儿哭声。   晚上安静听得清楚,婴儿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那哭声仿佛怕人。   爱琴海中间装着胆子打开外面的灯,哭声立刻消失,关掉灯没多久,继续又哭。   爱琴海还发现个细节,每当传来汽车鸣笛声,或者有刚归家的邻居,哭声也会消失。   如此三个晚上,爱琴海在业主群问邻居,结果,群立刻热闹了,都听到了,尤其楼上和左右邻居,和她听到的完全一样。   爱琴海生怕直播间气氛还不够恐怖,神秘兮兮道:“一个邻居告诉我个秘密,我们单元之前有个房客,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后来退租了,我琢磨着吧,婴儿的魂魄没走,发现妈妈没了,哭着找妈妈。”   直播间众人:“.......”   闭嘴吧,不要交待背景了。   压力给到梁景瑶这边。   梁景瑶哭笑不得。   面相看了,往生录也看了,什么也没发现。   感觉今天的中奖者一个比一个复杂。   只剩一个办法了。   去往现场,有没有鬼气一看便知。   也就在这时,爱琴海忽然惊恐睁大眼,她怕自己喊出来,一手捂住嘴,一手飞快打字:“大,大师,听到了吗,小鬼又哭了。”   直播间众人:“.......”   好刺激呀!   人多——网上也算人,还有梁大师,爱琴海没往屋里跑,她打开手机免提。   梁景瑶屏住呼吸,声音开到最大,耳朵贴到听筒。   十多万人又怕又想听,差不多都在做同样的动作。   真听到了!   细细的,很弱,哭的有气无力。   只哭了不到一分钟,听筒传来汽车鸣笛声,哭声仿佛受到惊吓,立刻消失。   梁景瑶面无表情道:“稍等,有点事,等我五分钟。”   直播间众人感觉古怪,但鬼哭像鸡血,个个又害怕又亢奋,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交流。   “的确是小孩,应该也就几个月。”   “不知道为啥,我听着有点难受,那声妈妈,比碧月喊的还可怜。”   “我怎么感觉像小猫?养过猫的应该知道,猫会发出类似妈妈的声音。”   “我也觉着像小猫,爱情海家住一楼,又种了很多花草,流浪猫就喜欢在这样安全的地方产崽。”   “可拉倒吧,猫叫和人说话怎么可能一样。”   “........”   一直争执到梁景瑶回来。   梁景瑶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了,直接命令道:“打开院子里的灯,再拿上卧室里的强光手电,嗯,还有毛巾。”   “大师连卧室里的强光手电都能算出来?”爱琴海目瞪口呆,“拿了干啥?”   梁景瑶面无表情:“捉鬼。”   爱琴海:“.......”   强光手电能捉鬼?   少数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快去吧,鬼最怕强光手电了。”   爱琴海连连摇头:“你们这群骗子,我才不信。”   梁景瑶一本正经道:“我也是骗子?”   爱琴海:“.......您不是,可是大师,我害怕呀。”   梁景瑶不逗她了:“不是鬼,去看看就知道了。”   楼与楼之间有条很窄的过道,勉强一个人通行,那里面没铺地面,爱琴海平常用来堆放暂时用不到的花盆,时间长了,地面塌陷个洞。   声音来自洞里!   强光手电摇摇晃晃,照的地面宛如白昼。   似乎听到渐渐接近的脚步,刚才的婴儿声忽然发出“呜”的声音。   爱琴海不用看弹幕:“是小猫?”   强光手电对上两道绿油油的小小眼睛。   塌陷的洞上方,是二楼空调外机台,勉强挡风遮雨,铺满破布的洞里,趴在一大一小两只狸花猫。   大的保持侧躺喂奶的姿势,一动不动,小的,看起来最多两个月,瘦极了,皮包着骨,似乎稍大的风都能把它吹走。   小猫依偎在猫妈妈身边,面对忽然闯入家的人类,它挣扎站起来,站到妈妈身前,拱起背,发出威胁的哈声。   尽管那哈声,没啥威胁力。   梁景瑶的声音很轻:“你前几天看到过它对吗?”   视频看不到的爱琴海的脸,她看着大猫早已僵硬的尸体,眼里又有了泪。   她看到过,还以为是只耗子。   忘记哪天晚上了,家人下班带回根烤肠,说是门口新开的小摊搞福利,免费赠送。她吃了几口,味道不怎么样,随手放到院子里的桌上,然后进屋再回来,看到个黑乎乎的东西叼着烤肠跑了。   一楼院子,有老鼠很正常。   她现在,看到了那半根烤肠。   在猫妈妈的嘴边。   小猫没吃,尽管已经饿的瘦骨嶙峋。   它不知道妈妈已经死了,它想把烤肠留给妈妈,希望妈妈吃了烤肠,会重新站起来。   大概发出的威胁声耗尽了力气,小猫摇晃几下,忽然倒在猫妈妈身上,表情绝望。它没力气站起来了,有危险上门,它没法保护妈妈了。   直播间哭声一片。   “万物皆有灵,我想妈妈了,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小猫没有妈妈了!哭死我算了。”   “世间为什么要有生离死别,为什么让我看到?”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直播间众人大概能猜的出来。   猫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行了,她放不下刚刚满月的孩子,临终最后一刻回到窝里,躺下,喂最后一次奶。   世界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   小奶猫不懂。   当奶水慢慢变凉,慢慢没有,它饿的嗷嗷叫,比饥饿让它害怕的,妈妈不动了,无论怎么撒娇,怎么呼喊。   妈妈教过它,人类危险,要远离。   它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喊妈妈。   弹幕变了内容。   “爱琴海,地址能发给我吗?我想领养它。”   “谁也别和我抢,我有经验有爱心有时间,还能给它送终。”   “我认识你!当初领养点点也是这么说的。”   “先别争了,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赶紧送小猫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不用看弹幕,爱琴海小心翼翼抱起小猫,用毛巾包裹好。   仿佛比毛巾还轻。   就是这样小小的身子,忽然剧烈挣扎,小猫哀鸣着,小爪爪努力抓向下面。   下面,是妈妈。   爱琴海带了哭腔:“你妈妈已经死了。”   她刚才摸了下,尸体早凉透了。   小猫听不懂,用尽所有力气挣扎,险些从爱琴海怀里掉下来。   爱琴海没办法。   当闻到熟悉的味道,小猫立刻不挣扎了,它蜷缩进妈妈冰冷的怀里,轻轻蹭了几下。   小区门口就有宠物医院。   听爱琴海说完情况,宠物医生立刻泡了杯羊奶粉,初步判断,小猫大概一个半月左右,已经不能用营养不良形容了,马上饿死。   香喷喷的羊奶粉,小猫只闻了下,它挣扎爬起来,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点推到妈妈嘴边。   妈妈先喝。   这下连宠物医生都绷不住了。   妈妈不喝,小猫拒绝吃任何东西,它紧紧依偎妈妈身边,一旦离开就绝望挣扎。   宠物医生细心检查它的身体,猫妈妈照顾的不错,小猫没有流浪猫常见的皮肤病,当摸到它一点没有肉的小肚肚,愣住了:“这是什么?”   小肚肚里有不正常的硬块。   爱琴海现在哪里在乎钱。   第一个看到X片结果的宠物医生,先忍不住红了眼,他本来感觉很奇怪,刚满月的小奶猫没有捕食能力,猫妈妈死那么久,怎么活下来的?   小肚肚里的硬块,是树叶,或者植物根茎!   它吃着这些东西,熬过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捡到根烤肠,妈妈先吃。   爱琴海比刚才哭的更凶。   她不能自己哭,要哭大家一起哭。   如她所愿,弹幕一片哭声。   “妈妈是它的一切,是它的全世界。”   “可怜的孩子,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真受不了了,我一个大男人,哭的比失恋时都伤心。”   “......”   还有更伤心的。   猫妈妈不能再陪伴小猫,它快腐烂了。   爱琴海借来剪刀,轻轻从猫妈妈脊背剪了点毛发放到毛巾,含泪道:“好孩子,你妈妈已经死了,必须得火化,懂吗?以后我就是你妈妈。”   小猫直勾勾盯着她。   梁景瑶感觉再看下去,大概率绷不住要失控,果断挂掉视频。   人走的时候要体面,猫也是。   小猫在送妈妈最后一程。   小猫很有灵性,距离通灵不远,能不能踏入修炼门槛,就看它的造化了。   直播间气氛沉重,弹幕全是哭声。   梁景瑶不想播了,她也难受,但还有一次免费抽奖呢。   这次参与的人不多,都沉浸在小奶猫的悲伤里,没注意看。   中奖人网名就一个字:军。   人如其名,是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军人。   直播间众人活了过来。   “哇,军哥哥,告诉你个秘密,我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了当一名光荣的军嫂。”   “感觉阴气阵阵的直播间来了股浓浓的阳气。”   “军哥哥,你是算姻缘还是什么?”   “不是我给大家泼冷水,还那句话,不要忘记咱们梁大师最擅长什么!”   梁大师勉强打起精神营业:“你好,要算什么?”   军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如果不说算什么的话,能迷倒不少人。   “大师,我遇到鬼了。”   直播间众人:“........”   “就说吧就说吧,不要晚上直播,不要晚上直播。”   “有啥可怕的,碧月,还有爱琴海,都是自己吓自己。”   “我有个疑问,军人不是那啥吗?鬼不害怕?”   “梁大师,请大师告诉军哥哥,他没遇到鬼,是错觉,好吗?”   梁大师面色严肃,一字一句道:“没错,你的确遇到鬼了。”   直播间众人:“.......”   不是狼来了,玩真的?   军点点头。   自己的情况,和爱琴海不一样。   他从小就有个军人梦,长大后顺利参军,前天,他第一次回家探亲,快到家时,忽然有人问路。   一个年轻的女孩。   对方穿着打扮活像上个世纪,蓝底白花大褂,两根长长的辫子,黑色布鞋。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她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不停着急看向路口,仿佛等待什么人。   军特意多了几眼。   女孩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两人擦肩而过时,他闻到股淡淡的香味,很熟悉的味道,之后回到家他才想起来,奶奶身上也有这种香味,叫什么上海牌的粉。   很老的化妆品了。   女孩忽然大喊:“军哥,我在这儿呢。”   军下意识转头。   女孩激动地捂住嘴,好像快哭了:“军哥,你终于回来了。”   军看看周围。   他的名字很常见,以为女孩喊的别人。   周围的人视而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军不确定道:“你在喊我吗?”   女孩上来挽住他的胳膊,看起来有点委屈:“不喊你,难道喊小狗?你是小狗吗?”   语气像是对男朋友撒娇。   军赶紧挣脱,严肃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见过,他肯定有印象。   女孩似乎愣住了:“军哥,我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芳呀。”   军更加确定两人不认识,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女孩的表情不像作假。   他想了想,认真道:“抱歉,你真的认错人了,你有没有对方的手机号码?”   这时,身边走过两个挽着手的女孩,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赶紧低下头,几步后传来另一位的女孩的感叹:“哎在,这么帅的军哥哥,可惜精神不正常。”   军茫然了,他哪里不正常?   梧桐树下面是家卖各种纪念品的店铺,摊子延伸到了路上。   一直悠闲坐门口的店老板忽然说话了:“小伙子,我怎么看着不对劲呀,你和谁说话呢?”   军更茫然了,那么大个活人看不到吗?   他保持军人应有的礼貌,客气道:“这个姑娘认错人了。”   店老板皱眉,看看周围:“哪个姑娘?”   军终于意识到了不正常,他保持冷静,指指女孩:“这里,你看不到她吗?”   店老板只看到了空气。   军人不信鬼神之说!   可是,怎么解释?   见女孩过来想抓住他的胳膊解释,他赶紧后退,说来也怪,大概五六米之后,女孩似乎看不到他了。   同时好像忘记了他。   她继续站在梧桐树下,不时摸下辫子,着急看向远方。   军不信邪,连续问了好几个路人。   都看不到女孩,除了他!   直播间众人感觉凉气一股一股往外冒,比空调效果还好。   军低声道:“我第二天又去看了,她还在,依然只有我能看到她——现在,她也还在!”   直播间众人:“.......”   “什么意思?是在现场的意思吗?”   “我滴妈呀,军哥哥,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跑还来不及。”   “在哪呢?在哪呢?我要看我要看!”   军点点头,镜头缓缓转动。   一棵不知道多少年岁的梧桐树,粗的几个大人都抱不过来。   “我从小住附近,听爷爷说,这棵梧桐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军说到这里顿了下,“梁大师,我打听到点情况。”   梁汝莲叹口气:“你听到的是真的。”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明白不说估计会被骂死。   “那个女鬼的确叫小芳。”   就像之前的英烈,她同样活在执念里,活了整整八十年。   她的未婚夫也叫军。   八十年前,国家陷入危难,未婚夫毅然参军。   繁华的商业街,当时还是村庄。   小芳穿上最好看的衣服,送到村口的梧桐树,她想着,从这里送走爱人,也要在这里迎来爱人。 第62章   小芳在梧桐树下,等了八十年。   恋爱时都有过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白首到老不够,下辈子还在一起,情到浓时,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但小芳的八十年,是一个人的八十年。   直播间众人仿佛看到梧桐树下那个梳着麻花辫,不停看向远方的身影。   “小姐姐真痴情啊,换做我,别说八十年了,八年都等不了。”   “特殊年代的原因吧,那时候的女性思想很封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可别这么说,你可以不理解这样的感情,和时代有关,和人更有关。”   “我和现在的男朋友青梅竹马,幼儿园认识到参加工作,我想了想,如果他那啥了,我也做不到。”   父辈们的感情,或者经历,仿佛随着那个时代远去,物欲横流,世态繁华,很难再见到那么纯粹的人,那样纯粹的感情。   有人感叹爱情,也有人想到了关键点。   军和小芳等待的那个军有什么关系?   军也在等待这个答案。   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能看到?而且小芳认为他就是那个军。   “是与不是,我也不太清楚,让她本人告诉你吧。”梁景瑶的回答很含糊,顿了顿道,“你想帮她,对吗?”   军低声回答是。   他走访附近的原居民。   一位在这里长大的老人告诉他,梧桐树木质不好,成材快,这棵梧桐树能到现在,很大原因不敢砍。   老人也是听老人说的。   村里以前有个叫小芳的姑娘,未婚夫参军后,她加入了妇女秘密爱国组织,没法上战场杀敌,但可以做别的。   她送情报,参加游行,呼吁更多的同胞站起来,没多久,被敌人盯上。   临死前,她挣扎着爬到等待未婚夫的梧桐树下,魂魄从此留在这里。   很多乡亲中元节烧纸的时候看见过她。   那位未婚夫,没再回来,大概率牺牲了。   军感觉心里酸酸的,那场战争,死的人太多太多了,人们只知道他们是英雄,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名字的亲人,不知道亲人身在何处。   他要帮她。   不管两人什么关系。   梁景瑶那边关掉了直播,众人不乐意也没办法,视频里啥也看不到。   军有点懵,什么时候到?哪里见面?   正要发私信,眼前忽然凭空多了个大活人。   军:“......”   地里冒出来的?   梁景瑶没解释,看了眼梧桐树下的小芳,低声道:“你扮演成她等待的人,顺着她的话说。”   军一愣:“那么简单?”   唤醒执念里的鬼魂的确简单,难的是,要看见对方。   小芳的执念比看见更难,必须是那个等待的人。   八十年,她终于等到了。   当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来,小芳就像第一次一样,激动的不敢置信:“军哥,你回来了?”   军这次没再否认,任由对方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芳上下打量,确认爱人没有受伤,忽然想起什么,“前方怎么样?”   她们能做的毕竟有限,能彻底赶走强盗的,还得是枪炮。   这是她的第二个执念。   军重重点点头:“我们胜利了。”   他忽然有很多话想说,说说如今的祖国,他眼眶湿润,身为战士,更懂盛世的来之不易。   视线模糊,他没发现,小芳的表情忽然变了。   见到爱人归来的激动褪去,变成,类似悲伤的东西。   执念消散了。   所以记忆纷沓而至,她死了。   华灯初上,幽幽月光力不从心,远离灯光洒下片片斑驳,偶尔路过者,诧异看一眼似乎要哭的帅气军人随之离开。   梧桐树下的店老板欲言又止。   军眼前的景色忽然变了,时光仿佛倒流,繁华街道变成几十年的小村庄。   他看到,小芳和一个男人站在还怎么粗壮的梧桐树下。   小芳还是这身衣服,她笑容明媚:“军哥,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等你回来,咱们就结婚,万一你牺牲了,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那个男人,和他长得很像。   画面只有短短一瞬。   被小芳打断。   “你不是我的军哥。”   他不是吗?   军忽然非常希望,他是。   “对不起,我.......”军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被拒绝了。   小芳轻轻摇头,她像刚才短暂画面那样笑的明媚:“谢谢你,解放军同志,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得赶紧去地府,看看,看看我未婚夫有没有投胎转世。”   军不了解投胎转世,他想再说点什么,再和对方多待会,最后却说了句:“那,那你一路走好。”   小芳摸了摸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没再回头,当转身刹那,大颗眼泪滚滚落下。   她身后,军静静地站着,看着她。   旁边的梁景瑶叹口气。   小芳果然没有相认。   认了又如何?人鬼殊途,今生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短暂幸福的代价,是军可能一生的牵挂。   她等了八十年,没喝孟婆汤之前见到了爱人,足够了。   她希望爱人幸福。   手机信息提示响起,军发来的:“大师,请你说句实话,我真的不是她等的那个人吗?”   梁景瑶看了眼快要消失的小芳背影:“你不是。”   军的这一世,还是个英雄。   ——————   第二天一早,特管局给新人梁景瑶发了份新人大礼包。   特管局属于国家正式编制,待遇也算优厚,但对于一群奇人异士来说,诱惑力显然不够。   于是就有了类似接私活的福利。   总有那么些自认“关系通天”的有钱人遇到麻烦,寻求特管局的帮助。   郭山发来对方资料。   曹福旺,五十三岁,小有名气的地产开发商,身家和这些年的房价一般,翻了好几番。   他第一喜欢钱,第二喜欢儿子。   还在施行计划生育的年代,发妻给她生了三个女儿,两个超生,他不在乎那点罚款。   发妻三胎后,肚子没了动静。   女人过四十,大概率不能生了。   钱能买到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   曹福旺花费巨资,找了个智商据说一百五的女大学生,不发生感情,只要儿子。   两年过去,女大学生肚子毫无动静,反而发妻,忽然以四十五的高龄又有了。   还是个儿子!   曹福旺喜极而泣,当场跪下给老天磕了三个响头,他终于有后了,有儿子了。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便有数亿家产等着继承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刚过六岁生日,忽然变成了傻子。   国内国外名医看了遍,查不出问题出在哪。   经过高人指点,辗转找到特管局。   牵扯到儿子,开的报酬相当优厚:不管能不能治好,二百万的出勤费,如果治好,乘以十倍,两千万。   特管局不要求梁景瑶治好,二百万,去一趟就有,不拿白不拿。   梁景瑶先看往生录,笑了,有意思,给郭山回覆信息。   她不止赚这两千万,还要让曹福旺吐的更多。   那边一刻都等不得,立刻加梁景瑶好友。   来接的秘书见到梁景瑶又惊又喜:“梁大师,果然是你,我看过你的直播,我老婆也是你的粉丝,每次都参加抽奖,每次都不中,嘿嘿,幸好没中。”   梁景瑶看了他一眼:“借给初恋女友钱的事,你老婆已经知道了。”   正拉车门的秘书差点一头撞门上:“........她,她为什么不说?”   梁景瑶让他自己体会。   秘书眉头起了层细密的汗珠,给吓的,结结巴巴道:“我和初恋早没那啥了,她儿子生病,血癌,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梁景瑶摊手:“你给我说没用啊。”   秘书:“........对哦。”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考虑到山路崎岖,梁景瑶叹口气:“你不想想嘛,她如果为这事要离婚早说了,一直不说,是在等你主动坦白。”   对方老婆没那么小气。   谁没个初恋,谁没个难处?何况是孩子。   她不怎么生气借钱,生气竟然瞒着,把她当什么了?   秘书再拖下去,虽然不至于离婚,但感情出现裂痕,好久才重归于好。   秘书大喜,如果不是正开车,恨不得三鞠躬:“谢谢,谢谢梁大师,回头我去您直播间付卦钱。”   解决完家事,还有此行的任务。   秘书不知不觉叛变了:“大师,您能治的好吗?给您说句交底的话,我老板儿子的病很邪性,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第二天醒来,爹娘都不认识了。这段时间里,找过很多有本事的人,比如出云观的掌教,都束手无策,实在不行,您也别说的太直接,含蓄点,先把钱领了再说。”   他又低声道:“曹福旺快急疯了,态度有点那啥。”   梁景瑶笑笑:“明白。”   儿子一直不见好转,虽然说的来一趟就给二百万,但一直往外送,不心疼才怪。   曹福旺住城市的另一端。   当路过一家五金商场时,梁景瑶忽然喊声停。   秘书以为她大概上厕所什么的,没一会,就见梁景瑶扛着口生铁大铁锅出来了。   秘书:“.......梁大师,您买这个做什么?”   那铁锅大的呀,快能给小孩洗澡用了。   梁景瑶弹指敲敲铁锅,答非所问:“你老板家有没有柴火?或者别的能烧火的东西?”   秘书茫然想了想:“应该,有吧。”   老板生怕别人说他是暴发户,装修时让国外的设计师给设计了个壁炉,好像有专门的木柴。   梁景瑶点点头:“那就好。”   秘书不明白哪里好:“所以大师,您还没说买了锅干嘛呢。”   然后,他终于现实体会到直播间被炸的感觉了。   梁景瑶语不惊人死不休:“煮你老板儿子用的。”   秘书:“.......”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秘书感觉比听到借钱暴露更恐怖,他眉头再次泛起层汗珠,这次的更大:“梁,梁大师,您,您说啥?”   肯定听错了,梁大师是来给老板儿子看病,不是来杀人的。   梁景瑶一本正经再次重复了一遍。   秘书:“.......”   煮人?   他仿佛看到了可怕的画面,铁锅放满水,木柴燃烧,水咕嘟咕嘟慢慢开了,梁大师一脸狞笑把老板的傻儿子扔进锅里。   肉香弥漫!   秘书:“.......”   不能再想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梁大师的神奇,他肯定立刻报告给老板,太不靠谱了。   秘书一路开的心惊肉跳。   曹福旺住的自己盖的房子,整个别墅区最好的位置,独一无二的设计。   车门打开,风吹来熟悉檀香味道。   有人作法?   秘书给吓的忘记说了,赶紧低声解释。   急病乱求医,曹福旺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用上了。   有个老家农村的员工介绍了个隐士,据说二十多年没下过山了,求了很久,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勉强出山。   假山流水小桥的精致院子中间,摆上了香案,隐士身穿玄色长袍,手拿桃木剑,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听到脚步声,他倏然回头,一双小眼落在两人身上。   秘书他认识。   另一位.......   隐士有点迷茫。   看年纪,二十多点,很漂亮的小姑娘。   看秘书态度,恭恭敬敬,说明身份不一般。   再看她端着的生铁大锅。   隐士:“?”   反正,不是同行就行。   秘书眼力价吓的还没回来,为两人做介绍:“这位是锦绣谷土地庙的梁道长——这是龙隐士。”   一句话说明了两人的地位,梁景瑶在前。   龙隐士不动声色作揖,“失敬失敬,原来是梁道友。”   他不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梁景瑶没搭理他,看了眼香案淡淡道:“你在招魂?”   龙隐士莫测高深点点头:“人有三魂七魄,曹董事长公子得了离魂症,两魂六魄游离体外,梁道友,没事的话还请不要打扰本道作法。”   他察觉到对方态度不善,暗暗警惕。   “说的没错,一夜之间痴傻,的确有魂魄离体的可能性。”梁景瑶忽然话锋一转,“可是,王二狗,你会招魂吗?”   龙隐士(王二狗):“.......”   秘书:“.......”   梁景瑶淡淡道:“小心魂没招来,招来了警察。”   秘书不知道这句话把龙隐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意识到什么,掏出手机就要喊人。   梁大师什么人,自然不会算错。   手机刚解锁,眼前人影一闪,龙隐士宛如只受惊的野兔,转眼间跑出大门。   秘书追了几步放弃:“梁大师,这怎么回事呀。”   梁景瑶慢悠悠道:“他是个在逃诈骗犯。”   秘书:“.......那,那不能跑了呀。”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瞎操心,作为直播间的老粉,梁大师应该早就报警了。   外面,龙隐士估计自己这会的速度能参加奥运会了,一口气跑到别墅群大门,察觉无人赶来,扶住墙大口喘息。   差点没吓死。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怎么什么都知道?   莫非故意吓他?   他现在的样子,亲爹亲妈见了都不一定认出来。   可凡事怕万一。   龙隐士不甘心看看身后,二百万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到手!   别墅区距离公交站很远,他低着头,垂头丧气顺着公路走了没几分钟,一辆警车忽然停在身边,跑显然来不及了。他强行镇定,目不斜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继续往前走,察觉警察走到身边,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竟然微笑抬手打招呼。   然后,给拷上了。   警察仔细观察他片刻,一脸震惊:“你还真是王二狗。”   王二狗:“......”   所以没认出来为什么就抓人?   他忽然想通了,有人报警!   谁报的警呢?应该不是刚才的女孩,这才几分钟,警察出警没那么快。   曹家偌大的豪华客厅更热闹,场面宛如舞林大会,僧,道,甚至还有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他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见秘书带人进来,立刻齐刷刷转头。   又有同行来了?   和王二狗的反应一样,被梁景瑶端着生铁大锅的造型给整的有点懵。   各门各派,修剑修刀的,没听说过修锅的。   不是同行。   曹福旺家应该也不缺这种廉价的大锅呀。   梁景瑶自己找地坐下。   秘书没给双方介绍,他搜到了王二狗的通缉资料,好家伙,完全两个人,他警惕看看客厅里稀奇古怪的众人,低声道:“大师,还有通缉犯吗?”   梁景瑶哭笑不得。   哪来的那么多通缉犯?   没多会,曹福旺出来了,他方脸,大背头,富贵逼人,只是因为儿子的事面满脸愁容。   事发到现在请了那么多高人,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已经有点麻木了。   曹福旺勉强保持客气:“诸位大师,看出我儿子得了什么病吗?”   梁景瑶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人已经看过病人。   坐在中间的老僧代替众人发言:“曹施主,抱歉,暂时没看出什么来。”   暂时看不出来,那就是看不出来了。   “辛苦各位了,还请回去后再想想办法。”曹福旺不放弃一点希望,他挤出个笑,目光寻找到秘书,“小张,记下大师们的账号,让财务.......咦,她是谁?”   至今为止请来的高人虽说没治好儿子的病,但个个看起来有那么点本事,这就像去医院,看见年纪大的医生,先入为主感觉对方经验丰富,换成个毛头小伙子——刚毕业的实习生吧,不靠谱。   为了儿子的病,他做好了破财的心理准备,但不是傻子!   是个人就来敢赚这份钱?   曹福旺怒火终于压不住了,冷笑道:“小姑娘,谁介绍你来的?”   二百万二百万的白白送人,他心疼。   秘书知道老板要发脾气了,赶紧举手:“老板,这是我之前给您说过的算卦很准的梁大师。”   老板用上了一切人脉,甚至发动所有员工,他想到了梁景瑶。   “算卦很准?”曹福旺早不记得了,指着梁景瑶不屑道,“就她?会算卦?”   作为一名成功人士,他见过太多神算。   新楼盘风水,奠基,施工中工人意外死亡作法。   客厅的众大师纷纷对了个眼,目光无声交流。   骗钱的!   好像自己不是似的。   梁景瑶淡淡道:“我是特管局的梁景瑶。”   除了曹福旺和秘书,所有人表情变了,再次对了个眼,全部起立。   “见过梁大师。”   “梁大师好。”   “原来是特管局的大师。”   曹福旺其实没能力直接联系上特管局,甚至不知道国家有这么个部门,是他拖的关系的关系,听到后作为福利转达。   曹福旺多精明的人,趁梁景瑶和众人客气,悄声问身边的中年道士:“特管局很厉害吗?”   听着像国家单位。   中年道士想了想,低声道:“这么说吧,警察局来人你怕不怕?”   曹福旺:“.......”   懂了,就是这比喻有点那啥。   中年道士继续道:“特管局对我们来说,等于你们的警察局。”   特管局不仅管理非人类,还包括他们这些修士。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特管局,个个都有大本事,属于仰望的存在,甚至据说,局长生于大清。   几百岁的老怪物!   梁景瑶那么年轻能进特管局,可想而知本事不一般。   曹福旺不惊反喜,商海浮沉,早练出张好脸皮,他也不怕得罪众人,反正看不好儿子的病,大声道:“梁大师,快快,请上座,小张,去我书房,把刚拍的大红袍拿出来。”   梁景瑶深深感觉到了有编制的好处。   即使亮明土地神身份估计也就如此了吧。   梁景瑶客气摆手:“先带我去看看孩子吧。”   曹福旺响亮应了声。   七月半的中午,天气还很炎热,房间没开空调,拉着厚厚的窗帘,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曹福旺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他看起来不像六岁的的孩子,听到动静,慢慢转过头,双目呆滞。   曹福旺快步上前,轻柔擦去儿子嘴角流出的口水,悲切道:“大师,他现在谁都不认识了,也不会说话,白天基本不动,害怕太阳,但到晚上就精神了,有时会发出......”   小孩张开嘴,呆滞目光落在梁景瑶身上:“呱,呱呱~~~”   曹福旺:“对对,就这种声音。”   旁边的众大师轻声说自己发现的信息。   他们不是一点本事没有。   小孩的身上有淡淡妖气,试过驱邪符等东西,奇怪的就是这点。   毫无反应。   哪怕再厉害的大妖,不可能一点不害怕。   曹福旺不管这些,他此刻的表情不是装的:“梁大师,能治吗?”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梁景瑶脸上。   梁景瑶淡淡道:“这要看你想不想治。”   “我,我肯定想啊。”曹福旺很快反应过来,郑重道,“大师,您说吧,什么代价都行。”   梁景瑶给他四个字:“破财免灾。”   曹福旺咬咬牙:“可以,请大师明说,这个财,大约是多少?”   这话有点难为人了。   梁景瑶看到数字就头大,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你身家的百分之九十。”   房间响起不受控制的惊呼声。   身家的百分之九十?   众人来之前看过曹福旺的资料,百分之九十,那是个天文数字。   看不出,年纪不大,胃口倒是挺大。   在众人看来,两千万绝对很高了。   曹福旺也这个想法,他低下头,似乎隐忍什么。   梁景瑶早料到了,意味深长道:“曹老板,钱不是给我,是给,应该给的人,懂吗?”   不等曹福旺回答,梁景瑶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全天下除了我,任何人都治不好你儿子的病。”   曹福旺猛地抬头。   对上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   只有他明白,身价的百分之九十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的另一条命。   梁景瑶不勉强:“你想想吧,就是不知道你儿子能撑多久。”   能有如今身价,曹福旺当然不是一般人,他听出话里的威胁,也听出梁景瑶没说谎。   他看了看目光呆滞的儿子,忽然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大师,恕我小人之心,能不能先治好我儿子?”   梁景瑶笑了:“当然可以,把孩子抱院子里。”   众人表情非常精彩,纷纷跟在后面。   看看特管局到底有多厉害。   唯一知道真相的秘书,脸白的活像刚刷了大白,他惊恐看着梁景瑶拎起锅走出屋外。   真要煮小孩吗?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众人见梁景瑶拎着锅走到院子,有疑惑但没多想,毕竟特管局的高人嘛,肯定有独到之处,见她让秘书拿柴火也没多想。   放上水也没多想。   一直到见她抱起孩子。   众人:“.......”   所以有备而来,这个锅用来煮人的?   他们还好,不是自己的孩子,又有特管局的光环,曹福旺就不行了,惊慌失措拦住:“大,大师,你这是要干嘛?”   梁景瑶淡淡道:“煮了它。”   华夏文字发音,他和它都是一样的。   曹福旺:“.......”   曹福旺快哭了:“大,大师,为什么要煮了啊。”   梁景瑶没再解释,她手里忽然凭空冒出把造型古朴的木杖,轻轻对着曹福旺一挥。   那是蕴含一方土地之力的神杖。   曹福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身体不受控制倒退,退到几米之后,双脚重如千钧,动也不能动。   上好的松木开始燃烧,油脂辟里啪啦响,滚滚火苗舔舐锅底。   梁景瑶没脱孩子衣服,仿佛下饺子般,沿着锅沿轻轻把孩子放进去,她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   水还没热。   锅底已经热了。   双目呆滞看着天空的小孩,轻轻挣扎了下,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呱呱叫了声,瘦弱小手抓住锅沿,想要爬出来。   被梁景瑶毫不客气摁下去。   曹福旺看的目眦欲裂:“涛儿!”   没有哪个父亲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煮,他不懂什么妖怪,但知道这样下去,儿子会死。   那位老僧似乎明白过来,低声和身边人交流。   小孩身上的确有妖气,发出类似青蛙的呱呱声。   但从来没听说有青蛙修炼成精。   并非所有的生灵都可以修炼,要么看天赋,比如黄鼠狼,狐狸,要么活的长,树妖,乌龟。   青蛙身体结构单一,最多活十多年。   还没开灵智就死了。   更奇怪的是,不怕驱邪符。   小孩察觉到锅底传来的温度,挣扎的越来越激烈,奈何他瘦弱的像只小鸡仔,一次次爬出,一次次被梁景瑶轻松扔回去。   他依然不会说话,发出愤怒的呱呱声。   这声音,像针一般扎在曹福旺心尖上。   “大师,我们不治了,不治了,求您收手。”如果能跪下,曹福旺已经跪下了,傻儿子也是儿子,比死了好,他见求饶不用,想到了他不是一个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去救人?”   包括秘书在内的员工早吓傻了。   老板的儿子要被煮了,老板好像中邪了,站那不能动。   下意识刚要冲上来,地下忽然传来巨大吸力,别说走路了,抬脚都做不到。   这是?   怎么回事?   梁景瑶这么做自然有道理,她冷冷盯着小孩眼睛:“还不出来吗?”   水汽氤氲,生铁锅传热极快,边缘开始冒白色水泡。   别说曹福旺了,一众大师都不忍心看了,梁大师这降妖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小孩的皮肤开始红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模糊的虚影从小孩冲出,越来越清晰,它大约有大人的脑袋那么大,浑身长满密密麻麻的疙瘩。   它前面两只腿,后面却只有一只。   几乎所有人都认了出来。   “三足金蟾!”   三足金蟾并未逃跑,它一点都不怕梁景瑶,蹦到地上,肚子一点点鼓起,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向着梁景瑶愤怒呱呱叫。   众玄学人士惊讶的眼睛快掉下来了。   三足金蟾?   真是活的三足金蟾?   三足金蟾,天生具有吞钱纳财的本领,人间出了财神之外被供奉最多的,据说曾经是妖怪,后来被吕洞宾弟子厉害制服,成了仙兽。   难怪不怕驱邪符。   梁景瑶手疾眼快捞起皮肤通红的小孩。   三足金蟾跳到她脚下,用圆乎乎的身体挡住:“呱,咕呱!”   梁景瑶似乎听懂了,点点头,把小手扔到曹福旺,恶狠狠道:“几天之前,你老娘带着孩子去乡下,做了什么?”   曹福旺看到三足金蟾的瞬间,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老家乡下的。   老娘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也放不下多年的老伙伴,一直住老宅。   前段时间儿子回乡下了。   老家有河,夏天蛙声一片,老娘一直认为,小孩不能太娇贵,得接地气,带孩子去抓青蛙。   抓了满满一水桶。   曹福旺不觉得哪里不妥,青蛙又叫田鸡,香着呢,他小时候经常吃。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   他叮嘱老娘,最好别给孩子吃,青蛙身上有很多寄生虫。   曹福旺脑袋瓜嗡嗡的响,好像想通了,又好像没想通,他看着气鼓鼓的三足金蟾,思维忽然不受控制发散,小的时候经常玩青蛙——用麦秸秆插到青蛙X眼,用力吹,青蛙肚子里有了气,肚子很快鼓起来。   他又想到平常吃的各种肉食。   按这么算的话,以后得吃素?   这时,他看到梁景瑶用力向他眨眼。   曹福旺福至心灵,直挺挺跪下,哀嚎道:“大仙,对不起,对不起,我儿子才六岁,他啥也不懂,您要报仇的话,杀了我吧。”   真相不止抓了一桶。   曹福旺儿子,用□□,杀了不知道多少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梁景瑶其实挺为难的。   这只三足金蟾有充足的理由,族人死伤无数,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土地神,闹到玉皇大帝那里,它也有理。   所以只能先把它逼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曹福旺越想越害怕,换做他,肯定要杀了对方,额头磕红了:“大仙,只要您绕了我儿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您了。”   这时,她的发妻回来了。   见院子里那么只大蟾蜍,母爱战胜恐惧,捡起根木材就要打:“原来你这个王八蛋害我儿子。”   曹福旺没敢起身,他忽然领悟了戏曲里的跪步,膝盖成了脚,抱住发妻大腿:“别别,是咱儿子的错。”   三言两句解释完,发妻愣住了。   然后,她疯狂冲过来,直挺挺跪下:“大仙,你杀我吧,杀我吧,别杀我儿子。”   曹福旺紧随其后,不停磕头求饶。   此时此刻,他们不再是有钱人,是父母。   “三足金蟾,孩子有错,但罪不至死,你杀他犯下杀戒,且不说影响渡劫,还会影响整个家族的形象。”梁景瑶蹲下,温声道,“人间尊你为瑞兽,享受无数香火供奉,如果今天的事传出去,再被你家祖宗知道......”   未说完的话,三足金蟾听得懂。   虽说仙界和人间已经没太多关系,但香火,谁不想要啊。   比如梁景瑶。   这只三足金蟾其实才二百多岁,相当于个不会说话的宝宝。   它气鼓鼓的肚子一点点瘪下去。   梁景瑶继续哄道:“人间已将青蛙列为三级保护动物,捕猎青蛙会构成非法狩猎罪,万一因为你杀人撤销保护法,怎么办?”   三足金蟾似乎有被吓到,它眨眨眼,忽然原地蹦跶,慢慢变成个五短身材,皮肤绿油油的小孩。   众人:“.......”   梁景瑶:“.......”   三足金蟾无视众人,它似乎不太习惯人形,蹦到曹福旺儿子身边,狠狠吐了口口水:“呱呱!呱呱呱!”   这次饶过你,再有下次,还把你变成傻子。   曹福旺儿子意识已经清醒,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有个比自己小的小孩向自己吐口水,立刻反击:“噗,噗噗。”   三足金蟾不甘示弱:“噗噗噗!呱呱呱!”   我吐的比你多。   曹福旺儿子仿佛刚洗过脸,嚎啕大哭。   打不过。   众人:“.......”   画风为啥变成了小孩子互吐口水?   梁景瑶赶紧劝架,拉住三足金蟾:“哇,你好厉害,你赢了。”   三足金蟾呱呱叫了声,得意洋洋看了眼众人,身形慢慢消失。   沉默好一会,众人才相信它真的走了,齐齐松口气。   曹福旺额头通红,脸也通红,兴奋的,儿子终于好了,会哭着喊爸爸妈妈了,然而高兴非常短暂。   他和梁景瑶的约定。   百分之九十的家产换取儿子性命。   这些年来,房子成了老百姓的主要财产,同时纷争不断。   曹福旺明白,政府从大局出发偏袒开发商,但有底线的,他的楼盘从来不烂尾。   他只偷工减料,说好的绿化变停车场等等。   物业也是他的,别小看物业,看似小钱,其实等于鸡生蛋,钱财源源不断。   看着梁景瑶慢慢消失的背影,再看看收到的信息,曹福旺面色惨白。   她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也有好消息。   铁锅炖他儿子不止为了逼出三足金蟾,还有个说话,叫热汤闷蒸术,专治小儿体弱多病。   另一边,梁景瑶也遇到了麻烦。   土地庙门口围了好多主播,个个举着自拍杆正在直播。   土地庙远离市区,普通车辆开不进来,挡住了大部分蹭热度的人,然而,她最近太火了,尤其原地消失那一段,被称为新的走近科学。   梁景瑶头大,刚要施展土遁术打算进去再说,裤子被轻轻扯了下。   消失的三足金蟾保持短胳膊短腿的幼崽形象,眼睛鼓鼓的:“呱,呱呱。”   梁景瑶:“.......你怎么跟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三足金蟾指指自己,再指指土地庙:“呱呱!”   梁景瑶听不懂蛙语,只能根据情绪猜:“你来找我玩?”   三足金蟾兴奋地一边蹦跶一边点头。   三足金蟾是招财瑞兽,换做普通人,早激动的不知成啥样了,但人间钱财对于梁景瑶作用不大。   梁景瑶刚才态度和善,因为遇到事了,现在事情解决,论身份,一个仙二代,一个瑞兽,大家差不多。而且就像人间大部分的同龄人,自己还没长大还是孩子呢,不怎么喜欢熊孩子,看看刚才吧,一言不合就吐口水。   梁景瑶想了想,勉为其难点头。   怎么说都来自天庭,算老乡。   潜入到大殿,三足金蟾眼睛亮了,直勾勾看着供桌的上点心,然后,宛如蜥蜴般,长长的舌头一伸一缩,连盘子都没放过。   梁景瑶根本没反应过来,大喊道:“不许吃!”   当凡人太久习惯了。   那点心摆了很久,早过期了。   三足金蟾误会了,砸吧砸吧嘴回味片刻,吐出颗圆滚滚的珠子:“呱呱呱!”   小气,给你钱。   三足金蟾不是来做客,是想作伴!   小村庄族人很多,万万千,但没一个会说话的,冬天更可怕,族人全部冬眠,全世界只剩它一个,孤单死了。   见梁景瑶盯着亮晶晶的珠子,似乎被惊住了,它又吐出两颗,矜持推过去。   它今年二百岁了,梁景瑶只有二十多点,算是长辈。   三足金蟾努力代入长辈身份,它倒背手——胳膊太短了,背不到一起,手指勉强能勾住:“呱咕呱。”   见面礼。   梁景瑶听懂了:“......”   梁景瑶感觉熊孩子不是一般的缺乏常识,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教的。   先不说辈分,它视若珍宝的亮晶晶珠子,是小孩玩的玻璃球,九块九一千颗,还包邮的那种。   梁景瑶担心说破它会嚎啕大哭,干脆施展对付熊孩子的终极大法——水果点心伺候!   外面的麻烦还等着她处理呢。   庙门外,一个叫兜兜有糖的女主播眼睛紧贴门缝,激动地大喊:“有人,有人,我看到梁大师了!”   另外十多名主播立刻也激动了。   门太小,没位置,就高高举起手机杆大喊:“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梁大师在里面。”   梁景瑶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流量,此刻,几乎每人房间的观看人数都有几千人。   兜兜有糖占据天时地利,她看了眼飙升的人数,胆子跟着变大,忽然猛拍庙门:“梁大师,你出来啊,我是来算命的。”   直播间有梁景瑶的粉丝,被她这个举动吓一跳。   围在门口已经很不礼貌了。   “小姑娘,劝你慎重,梁大师可不是一般人,小心做法收了你。”   兜兜有糖不在乎,她看过梁景瑶的剪辑视频,呵呵,很高明的炒作。   一人带头,众人跟随。   剩余十多名主播纷纷效仿:“我也是来算命的,梁大师,开门呀。”   他们真算。   一边算一边直播。   他们算客气了的,至少还有点底线。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慢慢走来,他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带副圆眼镜,手里高举着个牌子:踢馆!   下面还有行小字:直播间名字。   男子推开众直播,狠狠拍门:“茅山后裔茅异,拜见梁大师,请梁大师赐教。”   众主播:“........”   够狠。   他们房间人数迅速减少,不用想,去这位狠人房间了。   流量等于金钱。   众主播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下意识往前挤,也就在这时,他们忽然感到脚下传来股巨大的力量,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着,不由自主往后退。   转眼退到十多米之外。   众主播:“.......”   发生了什么?   网友看的清清楚楚。   “啊啊啊,梁大师发功了。”   “就说吧,梁大师真的不是一般人。”   “主播,快,往前走两步。”   动不了,可以退,一旦往前,那股巨大的力量立刻出现,迈不动腿。   靠近庙门的只有两个人。   两个男人。   一个三十左右,西裤衬衫,保养的不错,只是看起来有气无力,病恹恹的。   另外一个年龄差不多,长相,不敢让人多看,颧骨突出,窄额头,窄下巴,像个.......纸人。   庙门忽然被推开,梁景瑶不看众主播,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你们谁先算命?”   有来蹭流量的网红,当然也有真的遇到难处来寻求帮助的普通人。   两人不可思议对视一眼,彼此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   他们刚才感觉很奇怪,明明距离不远,脚下啥感觉也没,这些个主播发神经了吧,还是想到了什么吸引人噱头的新办法?   现在信了!   能从几十人中准确分辨出两人,梁大师真的不一般。   来对了。   像纸人的男子说话声音很小,还用了敬语:“您先吧。”   眼镜男没客气,拱手道:“谢了啊兄弟。”   庙门再次关上。   梁景瑶能看出眼镜男精神很差,温声道:“算命还是看病?”   “应该,应该是看病。”眼镜男有点紧张,准备好的话一时间忘记从哪里说,“大师,我应该是中邪了。”   梁景瑶轻轻皱下眉头,温声道:“别紧张,慢慢说,都有哪些症状?”   眼镜男的症状很简单。   头晕头痛。   他工作需要长期对着电脑,一开始,以为疲劳过度,正如所想,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但只要醒了,过不了多久,反覆头晕头痛。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头晕头痛也是,搞的他根本没法正常工作生活,到后来,越来越厉害,严重时甚至会呕吐。   吃什么吐什么。   梁景瑶手指轻轻搭在他脉搏上,闭眼感受。   眼镜男小心翼翼道:“大师,我去医院看过。”   几乎看过所有的医院。   等梁景瑶号脉结束,眼镜男赶紧打开包,掏出厚厚的一沓病历。   大部分病,都属于可医治范围,   眼镜男像大多数普通人,没有孽债缠身,也没有妖气鬼气。   等看完病历,梁景瑶目瞪口呆,明白对方为啥说撞邪了。   检查的够彻底的,眼科,怀疑青光眼,神经科内科,怀疑肿瘤,此外耳鼻喉科,心理科,口腔科。   口腔科拔掉了他的智齿。   智齿会引起神经性疼痛。   甚至还做了次腰穿,怀疑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发生病。   梁景瑶同情道:“你受苦了。”   眼镜男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梁大师,我快活不下去了。”   比起病痛,检查带来的痛苦真不算什么,他现在除了晚上睡觉,整个白天头痛的不行,折磨的简直要崩溃。   梁景瑶没号出什么来。   有太多疾病会引起头痛头晕的并发症。   梁景瑶再次翻看病历,一边看,一边和相关的疾病对应,最后叹口气。   做的太全了,她能想到的,都做过。   男子身体健康。   眼镜男在很多医生那里看到过类似梁景瑶的反应,哽咽道:“梁大师,您也没办法吗?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做场法事,多少钱都可以。”   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梁景瑶摆摆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时,吃完点心的三足金蟾忍不住从神像后探出头,它没吃够,还想吃,可想到自己长辈的身份不好意思直接要。   于是,它又拿出两颗亮晶晶的玻璃球,放倒眼睛上。   世界立刻变成球形,可好看了。   小土地神肯定受不住诱惑。   这个动作,让梁景瑶脑中闪过什么,她喃喃道:“晚上从来不头晕头痛对吗?”   眼镜男使劲点头。   真的很奇怪,晚上什么事都没有,起来后神清气爽,但过不了几分钟,病情立刻发作。   梁景瑶抓住了重点,死死盯着他的眼镜:“你左眼和右眼度数一样吗?”   眼镜男老老实实回答:“左眼近视的轻一些,六百多,右眼八百多,具体多少忘记了,大师.......”   梁景瑶走上前,忽然摘下他的近视镜。   “闭眼,数到六十再睁开。”   眼镜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似乎看到了希望,生怕数错,他念出了声:“1、2、3.......”   漫长的活像过了很久很久。   等他睁开眼,世界模糊。   他看到了梁景瑶脸上模模糊糊的微笑。   “头还晕吗?”   眼镜男差点都忘了,他不敢置信摸摸头,然后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   眼镜男:“......只有一点点了。”   只有一点点晕了。   好了?   病症没了,宛如新生,眼镜男激动地走来走去,反覆确认后才想起来:“大,大师,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梁景瑶放下眼镜男的近视镜:“你没病,眼镜店把你左右眼的度数搞反了。”   眼镜男:“.......”   梁景瑶感觉这个病历,可以当收录进教科书了。   难道所有医生的疑难杂症,就这么简单。   诊金和卦金一样,一千块。   眼镜男千恩万谢离去。   另一位像纸人的男子走进来。   他似乎很自卑,站在大殿门口不进来,低头小声问:“大师介意我进来吗?”   这是问,也是试探。   梁景瑶温声道:“你的工作那么神圣,我为什么要介意?”   像纸人的男子不敢置信抬头:“您,您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一个入殓师。   给死者化妆整仪,让他们体面的离开。   这份职业,让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别说亲人朋友的婚寿喜筵了,哪怕靠近一点,都被视为不吉利。   他从不敢和人握手,哪怕下班后一遍遍消过很多次毒。   他也不能说你好,再见。   因为那是对死人说的话。 第66章   一名优秀的医生,也是名合格的聆听者。   梁景瑶给他沏了杯茶。   男子叫刘刚,很普通的名字,今年三十九岁。   他最初选择去殡仪馆工作的理由很简单,赚钱,因为职业特殊性,待遇比别的行业高很多,干几年辞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没想到,被老师傅看上,当起了最让人忌讳的入殓师。   刘刚很好奇:为什么收我当徒弟?   老师傅说:因为其他人做这个,都为了钱。   刘刚实话实话:我也是为了钱   老师傅笑笑: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年轻。   殡仪馆的入殓师,大都是年过中年,甚至晚年,迫于生计才不得不做这个。   刘刚最终没拒绝,多少人盼着跟老师傅学习。   第一次工作,他就没忍住吐了。   那是一对父子,父亲送孩子上学的路上,连人带车被水泥罐车平碾。   是铲车送过来的。   已经不能用血肉模糊形容了,那是两堆肉馅。   老师傅表情平静,仿佛听不到他的呕吐声,一边仔细分辨这块骨头是父亲,那块是小孩,一边低声讲述经验。   钱没有容易赚的。   刘刚吐完后强行忍住,大着胆子按照师父说的,从一堆肉泥里寻找器官和内脏组织,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再次吐的稀里哗啦。   当时是夏天,尸体腐化的特别快。   没多久,恶臭味穿过口罩。   老师傅似乎闻不到,把最后一块内脏填进体内,看了他一眼:“我第一次比你吐得还厉害,习惯就好了。”   刘刚真就慢慢习惯了。   慢慢习惯了职业带来的孤独,和各种不便。   姐姐要结婚了。   入殓师都很自觉,从来不参加婚礼。   可那是他的亲姐姐。   双方家庭说好,让他不要透露自己的职业。   婚礼那天,他像强迫症般,一遍遍用消毒水洗手,翻来覆去的洗,指甲缝都不放过。   这是他的习惯。   他心里有尸体的味道。   那是他当了入殓师后第一次参加婚礼。   他没去直系亲属的贵宾席,因为新郎的家人知道他的职业,被安排到新郎新娘双方不怎么重要同学同事的拼桌。   刘刚特意买了西装,衬衫,做了个发型,猛一看,像个城市白领。   最初婚礼进行的很顺利。   双方家长致辞,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亲吻,刘刚看的热泪盈眶,他的姐姐,疼爱他的姐姐,嫁人了。   当扔捧花时,气氛达到高潮,好多人争着抢,没枪到反抢,说希望赶紧结婚,扔来扔去,不知怎么就扔到了他身上。   刘刚没多想,他忘记了自己入殓师的职业,傻呵呵的笑,属于他的幸福,什么时候能来到呢?   司仪烘托气氛,带头用力鼓掌,让他上去说几句。   司仪没发现,新郎那边的直系亲属脸色立刻变了。   刘刚也没发现,身边陌生的人连推带拉,把他推到舞台。   此刻,他成了主角。   筹备婚礼期间,他这个弟弟一直隐身,司仪甚至不知道新娘有这么个弟弟。   舞台灯光明亮,他从角落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人认出来了他!   大概因为太过惊讶,忘记了这种事不能大声说:“你,你是殡仪馆的刘师傅?”   刘刚一天最多的时候处理二十多具遗体,一个月好几百,根本记不住说话的人是哪具遗体的家属。   婚礼现场出现殡仪馆的人?   又有个中年妇女认出了他,大概和他有过什么不愉快,大声道:“对,他是那个给死人化妆的。”   入殓师,那是官方称呼,老百姓叫给死人化妆的。   刚才同桌的宾客惊的立刻站起来,特别坐他左右边的,脸色都变了。   刘刚跳下舞台,低着头,走了。   姐姐的婚礼,被他给搞砸了。   事情还没结束,和他同桌的宾客,事后纷纷抱怨,安排个给死人化妆的一起吃饭,几个意思呀,没这么办事的,不能明说吗?   如果明说,大概要给他单独安排一桌了。   此后姐姐生孩子,他没去,孩子百天,也没去。   姐夫的父母也不让去。   怕吓到孩子。   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姐姐家是什么样子。   大颗眼泪从刘刚脸庞滚落,那眼泪,不知蕴含了多少东西,浓到浑浊。   梁景瑶能理解。   人是群居动物,孤独,有时候比饥饿还可怕。   梁景瑶轻声道:“有没有想过换个职业?”   刘刚的精神状态,几乎在崩溃边缘,如果没猜错,他说的这些话,应该是第一次说,因为,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刘刚点头,又用力摇头。   他想换过。   他抗不住了。   这时,他的父母忽然双双去世,间隔只有两个月,他一边哭,一边亲自给二老化妆。   他在父亲的脸上抹了点煤灰,因为父亲一直说,最怀念以前当煤矿工人的日子,喜欢煤的那种质朴的泥土味。   母亲爱美,老了后脸上长满老人斑,她经常嘟囔,难看死了。   他帮母亲遮盖住老年斑,让她走的美美的。   也就在那一刻,刘刚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入殓师。   让时光倒流,让冰冷的尸体重焕生机。   刘刚放弃了辞职的打算。   他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除了孤独,还有各种常人无法想到的冲击力。   殡仪馆,人生的终点,每天上演着各种悲痛和矛盾。   亲属为了遗产大打出手,父亲因为孩子意外去世互相迁怒,打的头破血流,甚至见过......   刘刚忽然低声道:“大师,你见过活人被活活烧死吗?”   梁景瑶这个土地神被他语气和这句话给渗的头皮发麻。   “我见过。”刘刚目光说不清什么表情,“见过很多次,只喊一声,然后就没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活人进火化炉。   只知道火化炉烧柴油,温度高达七百八,瞬间烧毁人的声带。   世界上有太多沉重,神仙都无法承受。   梁景瑶轻轻叹口气:“你来问姻缘是吗?”   刘刚歉意道:“是的,大师,对不起,我的话太多了。”   他控制不住。   父母还在的时候,张罗过他的婚事,虽然职业让人忌讳,但赚钱多呀。   没成一个,哪怕放低条件,只要听到职业,立刻谢绝。   见都不见。   爱情来的晚,终究还是来了。   刘刚没有朋友,业余时间经常旅游,有次,偶尔遇到个同样一个人旅游的女孩。   眼神交汇,似乎看懂彼此的那份孤独,刘刚鼓起勇气,主动打招呼。   就这样认识了。   刘刚没敢说自己的职业,他喜欢女孩,一见倾心的那种喜欢。   女孩对他印象也非常好。   然而,早晚要说的。   结果让他喜极而泣,女孩先是狠狠骂了他一顿,说这么大的事竟然隐瞒到现在,然后,接受了他,和他的职业。   女孩是个护士。   可惜,没能过女孩父母那一关。   每天摸死人脸的人,太渗人了。   比任何一种反对理由都激烈,女孩父母气的差点跳楼。   刘刚非常理解,也习惯了。   他主动提出分手。   从此断绝了谈婚乱嫁的念头。   直到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刘刚再次崩溃。   晚上十点,接到殡仪馆电话。   入殓师没有假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下班时间,随时待命。   那晚暴雨倾盆,刘刚的车送去维修了,他打了辆出租车,路上,死者家属来了电话,一边哭着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一边说要求。   刘刚理解对方的心情,正是因为每天类似的话,才让他坚持到现在。   被需要,同时不嫌弃他。   只有到了这种时刻,普通人才不忌讳。   他忘记了此刻坐的,是出租车。   车忽然停下来,出租车表情古怪又小心翼翼:“先生,您,您换辆车行吗?我这人胆小。”   如果胆小,刚才说去殡仪馆就该让他下去了。   刘刚下车,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浇了个透。   他看着逃一般远走的出租车,看着模模糊糊的万家灯火,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   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要这样直到死吗?   那索性还不如早点解脱。   梁景瑶没直接回答他问的姻缘,沉默片刻才道:“相由心生,你自己注意过吗?”   相由心生,同时环境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甚至长相,比如选秀艺人,当出道几年后,明明还是那张脸,却换了一个人。   鲜花和掌声强大了内心。   又比如有钱人。   刘刚楞了下,这句话似乎戳中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他头几乎埋到了胸腔。   他知道。   年轻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他现在长得像极了个纸人,说不出哪里像。   梁景瑶低声道:“抱歉,我暂时看不到你的姻缘。”   刘刚苦笑了声:“我明白了,谢谢大师。”   他重新恢复刚进来时候的畏畏缩缩样子,从兜里掏出用纸包着的现金,放到脚下。   然后想起什么,弱弱解释:“刚从银行里取的,我没碰。”   以前的同学结婚,他不去,随份子人家也不要。   死人也有钱,叫纸钱。   桌上倒的茶水,他没碰一下,不能碰。   梁景瑶轻轻叹口气:“你何苦这么自我嫌弃。”   神仙不是万能的,医生也不是,救人救不了心,能让刘刚走出深渊的,只有他自己。   入殓师,功德无量,这一世的亏欠,来生定有厚报。   世人都是俗人,就是他自己理解的,忌讳很正常,可他不该因此,活成这样的现状。   刘刚脚步顿了下,没说话,继续走。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应该知道,人的命,并非一成不变,活成什么样,全看自己。”梁景瑶摇头苦笑,“一星期后,你会遇到熟人——那个护士女孩。”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一个星期后,那位护士姑娘的父亲寿终正寝,时隔多年,两人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场合相逢。   护士姑娘几年前离婚了,带着儿子自己生活。   刘刚无神目光宛如落入几滴甘霖雨,一点点有了神采:“她,她离婚了?”   梁景瑶明白他的想法,及时点醒:“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戏。”   女孩因为喜欢,才不介意入殓师的职业。   刘刚已经不是初识时的刘刚了。   他更加认可了入殓师身份,但内心不够强大,承受不住压力,负能量缠身,甚至影响到长相。   很多普通人的确忌讳。   可全天下不止他一个入殓师,其他人怎么生活的?   能驱散阴霾的,只有阳光,如果没有阳光,那自己就变成太阳。   至少不能像刘刚这样,跟着变成阴霾。   造成今天局面,和大环境有关,和他本人也有关,很多原本不怎么忌讳的,见到他让人细思极恐的纸人长相,纷纷敬而远之。   往生录记载,两人相逢后并没有再续前缘。   距离相见还有七天,梁景瑶希望,李刚能赶紧做出改变,毕竟,谁也不愿和一个负能量缠身的人生活。   这是她唯一能帮忙的。   也是李刚今生唯一的机会。   长期远离人群,李刚几乎不怎么会社交了,他买了柱高香,对着土地神神像深深叩拜。   等李刚离开,梁景瑶长长叹口气,人这辈子呀。   “呱呱呱!”   梁景瑶:“.......你怎么还没走?”   三足金蟾才不走呢,它刚才听的津津有味,这里比小村庄好玩多了。   它虽然才二百岁,但懂人情世故,不能白吃白喝。   察觉梁景瑶态度,它忍住心疼,吐出三颗亮晶晶的玻璃珠。   心疼死了。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倾听,梁景瑶耐心不多了,直接道:“这个不值钱,玻璃懂吗?哦,你不懂,这么说吧,刚才的点心水果,能换这样的珠子好几万颗。”   三足金蟾:“......”   它不懂玻璃,大概懂点心的价格。   这些亮晶晶的珠子,是它最宝贵的财宝,有多难得吧,几十年只捡到几十颗,到了近些年,索性捡不到了。   竟然不值钱?   三足金蟾鼓鼓的眼睛泪花闪烁:“呱呱呱,呱呱呱呱~~~”   梁景瑶头大:“你别哭呀。”   早知道不说了。   这句话也不该说。   三足金蟾:“呱呱呱~~~~~”   哭的更委屈了,变成嚎啕大哭。   梁景瑶:“......”   梁景瑶暂时不敢说让它赶紧走了,再次施展点心大法。   好在下午有高兴的事发生。   账户收到两千万!   和钱一起到的还有信息,曹福旺请梁景瑶给他段时间处理。   他喜欢钱,挣扎半天,儿子和钱之前,还是选择了前者   第二天早上九点,直播准时开始。   一群人早等着呢。   “恭喜大师,再次喜提热搜。”   “瞧你说的啥,哪次直播不上热搜?”   “瞧瞧你说的啥,这次热搜还真和直播无关,大师昨天施法了。”   热搜几乎清一色的谴责。   自媒体时代,为了博眼球毫无下限。   很多人有过梁景瑶类似的遭遇。   有些普通人,因为某句话某个件事忽然曝光,成了当下热点,就像闻到肉味,立刻吸引无数主播前往实地直播。   没法打骂,轰不走,严重影响生活。   讨论片刻,弹幕区很快变成催促。   “梁大师,趁着人少,赶紧抽奖吧。”   “特意定了闹钟,我太不容易了,让我中次奖吧。”   “你算啥,我把老婆孩子岳父母,七大姑八大姨全喊来了,人多增加中奖几率。”   然而真开始抽奖,画风又变了。   “求求了,不要让我抽中。”   “我想好了,万一真中奖,打赏完卦金就走人。”   梁景瑶苦笑不到,她也不想这样,可能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吧。   十分钟过去,三位中奖者新鲜出炉。   第一个看起来用的真名字:董胜男。   她不年轻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一头干练短发,没化妆,没开美颜。   弹幕区开玩笑的评论寥寥无几。   董胜男气场太强大了,明明什么也没说,目光也算不上锐利,可莫名让人不敢乱说话。   “有点怕怕,不敢直视!”   “这眼神,腿忽然有点软。”   “莫名感觉好像看到了老板。”   “我差点想九十度鞠躬,说声您好。”   梁景瑶看到的更多。   宽额头,长四方脸,凤眼,眉毛粗浓。   女生男相!   女生男相,简单说,同时具有女人的细心柔和,以及兼具男人的坚毅。   最具代表性的女强人面相。   董胜男先开口,嗓音略微有点沙哑:“梁大师,早上好。”   再正常不过的客套话,她说出来,活像面试。   梁景瑶打起精神:“您好,想算什么?”   董胜男简单直接拿出四份表格:“我准备做人工授米青子,想算算他们四个人,谁的基因更好。”   弹幕区忽然热闹起来。   有人认出董胜男,也有人截图,搜索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算的上一个传奇。   她只有高中毕业,二十六时还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离婚后,从小摊做起,活像开了挂般,到今天,资产接近三十亿,是国内有名的女富豪。   “原来是董老板,失敬失敬。”   “董老板今年四十六,这个年龄怎么还想着生孩子?”   “董老板,看这里,本人海归博士,有爱心,身体健康,无任何遗传史,真的,你可以调查。”   “我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捐过米青子,不会那么巧吧......”   梁景瑶现在非必要不看往生录。   人生很少有十全十美的,董胜男地阁尖薄,注定感情坎坷,但命中有一子。   梁景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要再生一个孩子?”   命中只有一子,那么说明,人工授米青子会失败。   董胜男一愣:“再生一个?”   查完资料的网友纷纷提醒。   “梁大师,董老板没孩子。”   “啊啊啊,我闻到了好故事扑面而来的味道。”   “想起往事随风老爷子,哈哈哈,提前恭喜董老板,喜得贵子或贵女。”   “......”   董胜男平静下来,淡淡道:“梁大师可能算错了,我没有孩子。”   不得已求助往生录的梁景瑶也淡淡道:“不,你有一个儿子。”   董胜男皱起眉头。   以她如今的高度和对社会做出的贡献,不愁找不到高人,之所以选择梁景瑶,因为很多人的推荐。   她看过梁景瑶的直播剪辑,的确有点本事。   董胜男没再争辩,肚子是她自己的,有没有儿子她最清楚。   儿子俩字,忽然牵起段早已忘却的记忆。   董胜男猛然抬头,眼神像一把刀:“你是说?”   她不能直接说,要让梁景瑶说。   直播间众人被她忽然锐利的眼神吓的忘记了打字。   “一九XX年9月26日,子时。”梁景瑶也感觉到了压力,气场真的太强了,“那个男孩,还活着。”   好多年不知道震惊为何物的董胜男睁大眼。   真算出来了?   网络关于她的资料,大都经过加工,真正的苦难,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她结婚的很早,十九岁。   男人极度重男轻女。   结婚第二年,怀孕了,找了个算命先生,说是女孩。   那个时代,只能生一个,超生属于很严重的错误,农民巨额罚款,交不起,拉家具拉粮食,今年拉了明年还来,直到钱够为止。   工人超生的下场更严重,开除公职。   为了保住男人工作,只能流产。   之后不久又怀上,还是女孩,又流产。   第三胎,终于是个男孩了,可生下来是个死胎,只给她匆匆看了眼,便扔了。   之后第四胎,又是女孩,五个多月,都成人形了。   董胜男再次流产,和孩子一起没了的,还有男人。   她离婚了。   好像过了三年还是五年,男人得了场疾病,死了,随后没多久,她父母也走了。   董胜男很快冷静下来,不信也得信,世界上知道这事的人,大概只有她一个。   而且,梁景瑶精准说出她生产的时间!   董胜男死死盯着梁景瑶:“梁大师,孩子在哪里?”   她没问为什么重男轻女的婆家要扔掉儿子,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有个儿子!   今年,应该,应该.......   董胜男下意识看了眼日历,惊呆了。   九月二十六日!   那么巧?   梁景瑶表情微妙:“出门。”   直播间众人兴奋又想笑。   “果然没失望,今天又有外景哎。”   “梁大师的房间真有毒,我们来猜猜吧,董老板的儿子会在那里?”   “我知道在哪里!就是我,就是我!”   “胡说八道,明明是我!”   “你们争吧,我是女的,就不参与了,不管是谁,都是我老公。”   “......”   董胜男哪里有心情看弹幕,她再强大,也是个女人,是母亲。   高处不胜寒,她前半生是个生育工具,再后来生活只有事业,她并不是想找个人继承家业。   她想有个亲人。   可以陪伴,可以说说话的至亲。   接下来的画面让众人不敢乱说话了。   董胜男所过之处,宛如皇上驾到,员工表情紧张紧贴墙,鞠躬问好。   董胜男看起来习惯了,没回应任何人。   电梯向下。   镜头也向下。   董胜男步伐比一般女性大,也快,她没问要去哪,似乎梁景瑶不说话,她就不会停下来。   手机传来一个口音浓重的男人声音:“董,董董事长。”   男人不仅口音浓重,说话还含糊,董成了钟,钟钟事长。   董胜男冷声道:“有事改天再说。”   随着她手臂摆动,镜头有个男人一闪而过。   看着很年轻,皮肤黝黑,最醒目的是他的嘴,鼻子下面的唇尖裂开,成了两瓣,活像只兔子。   兔唇!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男子并没放弃,跟了上来:“董董事长,就,就一句话,能先别扣我的工资吗?”   董胜男停下,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平静而危险:“改天再说,听懂了吗?”   她现在只想第一时间找到儿子,任何事,任何人,哪怕公司塌了,也不能阻挡。   董胜男记得每一个员工的名字。   男子叫王强,公司针对残疾人士和特困家庭招聘来的,在公司做保安。   王强给吓的结巴了,不过还是没放弃,哀求道:“就,就您一句话的事,求您了。”   他兔唇非常严重,几乎完全裂开,因为激动,翻开的血肉变成紫红色。   直播间众人看的触目惊心。   “扣工资?怎么回事,董老板,你可是国内前几的女富豪,不在乎那点钱吧。”   “别说三十亿,我哪怕有三千万,整形的钱,我出了。”   “他看着好可怜呀,从小应该没少被歧视。”   “哎,其实现在治疗兔唇不贵,要求不高的话,也就一万多块。”   “我算明白了,人真的是越有钱越抠呀,尤其商人。”   “很正常,有钱人做慈善,都是为了名,像这种看不到的,怎么可能。”   “那也不能扣工资吧,太过分了。”   “......”   董胜男看到了弹幕,也看到了在线人数——十三万。   她渐渐冷静下来。   如果这事解释不清楚,可以预见,过不了多久,肯定会上热搜。   以如今的媒体态度,不问青红皂白,只求吸引眼球,大概率给她和公司盖上个苛待困难员工的帽子。   然后一群键盘侠围攻公司,要求给个说法等等。   类似的事发生过很多次。   竞争对手抓住机会,爆更多所谓的黑料,公司股价跳水。   董胜男狠狠瞪了眼王强,把手机对准他:“你给大家伙说说吧,为什么扣工资。”   她说的再多,不如当事人一句话。   王强表情茫然:“大家伙?”   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吃力辨认弹幕:“董老板克什么残疾人工资......”   他不认识“扣”字。   好在顺着念下来懂了。   王强急的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董老板是个好人,给了我这份工作,一个月四千多块钱呢,年底还有奖金。”   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和最底层的保安,原本不会发生交际。   几个月前,董胜男开车去办事。   公司紧挨着条繁华而拥挤的街道,两侧停满车辆。   董胜男开的很慢,行至一半,一辆载着人的电动车忽然毫无预兆冲出来,撞上车门。   刚买没多久的豪车,车门给撞了个大坑。   董胜男辨认出骑车人身上的保安服,依然公事公办,选择报警。   也幸好报警。   王强只受了点皮肉伤,他后面的老妇人,摔骨折了。   有行车记录仪,有现场监控,交警依法判定,王强车速太快,不看路况,应负全责,本着同情弱者的原则,最后责任八二。   王强八,董胜男二。   董胜男事后看了王强的资料,家里的确很困难。   父亲早早去世,母亲年轻时落下病根,常年吃药,还有个大他三岁的智障姐姐,整个家,全靠王强一个人撑着。   世界有太多苦命人,散尽家产也帮不过来。   但眼前的要帮。   不能让这个本就苦难的家庭再雪上加霜。   董胜男主动提出不要判定的几万块维修费,还抽了时间,去医院探望王强母亲,并留下笔钱。   足够治疗的费用。   没想到,她这个举动惹来了麻烦。   王强母亲索要三十万赔偿费。   理由很简单,怎么说都是她的车撞的,不给,就打官司,找政府,让老百姓看看,有钱人撞了人不管。   三十万对董胜男算不了什么,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见识太多不讲理的无赖。   能到今天的位置,董胜男不是善主,她辞退了王强。   王强找机会拦住她的车,苦苦哀求,说母亲不是贪钱,是想要钱给他说个媳妇,他长成这个样子,又没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最后跪下保证,一定想办法说服母亲。   董胜男心软了。   人事说,王强工作挺踏实的,辞退他,等于断了一家人的生计。   董胜男提出个要求,可以恢复工作,但必须还回她去医院时留下的那笔钱。   她的善心,不是用来糟蹋的。   钱已经花了,王强一时拿不出,于是约定每月从工资里扣两千块。   “我妈骨折后身体更差了,一时没看住,姐姐跑到外面,把一个小孩给打了。”王强抹抹眼泪,看向董胜男,“那家人天天来家里闹,董事长,求您发发善心,等我凑够医药费再扣行不行?”   他这会的眼泪,没法再感动直播间众人了。   “放弃索要赔偿费,我看是被吓住了吧,换做我,维修费也得要回来。”   “特别有感触,前段时间有过类似遭遇,对方骑电车逆行,撞坏了我的车,也是人骨折,我没听家人的劝,买了礼品去医院探望,结果走不了了,非得让我交医药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董老板算仁至义尽了。”   只有少部分劝。   劝董胜男别计较那么多,一句话可以帮助一个家庭度过难关。   没有一个人,联想到两人身份。   差距太大了。   董胜男气场那么强大,她的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公司员工早就赶过来,见事情解决,连拉带拽带走王强。   董胜男继续往前走。   二十多年了,儿子,会是什么样子?   像她还是像他爹?   他过的好吗?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吗?   见到后该说些什么?   董胜男想立刻见到儿子,又希望,这条路再漫长一些,再漫长一些。   视线渐渐模糊。   董胜男,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了。   迎面走来个弯腰驼背的老妇人,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头发却早早花白。   王强的母亲。   公司没有上班期间家属不能探望的规定。   董胜男目不斜视。   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已。   只要不像以前拦着她的车要赔偿费就行。   王强母亲似乎没想到遇见她,弱弱站在原地,举起手里的饭盒:“老板,我来给强儿送饭。”   公司里有食堂。   人家主动打招呼,总不能不理。   董胜男淡淡嗯了声。   她此刻的表情,员工见到能吓的腿发软。   王强母亲也有被吓到,可能还心虚,弱弱解释道:“今天是强儿的生日。”   董胜男哪有心情听这个,她没看到视频那边的梁景瑶,轻轻叹口气。   也没看到,疯狂的弹幕。   “如果我没记错,梁大师刚才算的孩子出生日期,是今天对吧。”   “没记错,没记错,天呐,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吧。”   “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收回刚才说的是我老公的话——不是歧视兔唇,实在没感觉。”   就在梁景瑶刚要出声提醒时,董胜男忽然顿住。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茫然看着王强母亲的背影,然后,掏出手机,一字一句道:“现在,立刻查一下,公司保安王强的出生日期。”   十多秒后,她疯狂奔跑起来。   她没问梁景瑶。   保安室里,保安队长正指着王强的鼻子怒骂。   胆子太大了。   如果真问责,他首当其冲。   急促脚步声响起,保安室大门被重重推开,比男人还强势的董董事长头发凌乱,死死盯着王强。   保安队长吓坏了:“董,董事长,我正在批评他,您放心,现在开始,我派人专门盯着,绝对不让他再冒犯......”   董胜男慢慢抬起手:“闭嘴。”   保安队长乖乖闭嘴,宛如没有腿般,悄无声息飘到墙角。   王强母亲也赶到了。   她腿脚不行,追不上董胜男,这会见到垂头丧气的儿子还有一群保安,声音发抖:“你们要把我儿子怎么样?”   王强差不多心理,见董事长和母亲一前一后,以为母亲受欺负了,急的红了眼:“董事长,这事和我妈没关系,您要罚就罚我。”   董胜男什么都听不到,她目光痴痴看着王强。   一点都不像她。   有点像那个早死的男人。   保安室渐渐沉默,众人发现了董胜男不对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董胜男轻声道:“你左边后腰,是不是有一个四方形黑色胎记?”   怀胎十月,生下来却是个死胎。   婆婆怕她伤心,没让她看。   可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见她一直哭,婆婆叹口气,说:那孩子啊,和你无缘,腰后边有块四方形的黑色胎记。   老家有个说法,胎记,是上一世的记忆所化。   或许来到人间发现不是要找的人,就离开了。   王强下意识摸摸腰:“您,您怎么知道?”   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只有王强母亲,她死死盯着董胜男,喃喃道:“你,你是?你是他亲妈?”   董胜男慢慢转过头:“你是捡到的,还是别人给的?”   “捡到的,捡到的,当时再晚一点就死了,那么小小的一个人,我这人心善。”王强母亲激动的浑身颤抖,拉过木头人般的王强,“儿呀,快喊,这是你亲妈。”   没有多年后母子相见的感人场面。   直播间众人多多少少感觉到,王强母亲的态度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养育多年,亲妈忽然找上门,应该因为怕失去而恐慌,至少不应该是欣喜。   王强似乎明白了,直勾勾盯着亲妈董胜男:“你,你就是那个.......”   话未说完,被养母狠狠打了下。   董胜男看到了他眼里的恨。   养母狠狠拍了下王强的背,她满脸的喜色控制不住,肌肉跟着抖动:“还不快叫妈?”   王强犹豫了下,低下头:“妈。”   董胜男好半天,才轻轻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里的泪意没有了,甚至激动也没剩多少。   她看着母子俩悄悄使眼色,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王强不知道从养母那得到了什么信息,语气像要债人那样强硬:“能不扣我工资了吗?”   弹幕区都被卡住了。   “他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亲妈可是身价接近三十亿的富豪,这要求,纯朴的想笑。”   “话别说那么早,傻和淳朴两码事。”   “没那么简单的,各位拭目以待吧。”   “为什么会这样?有点心疼董老板。”   让人更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视频里,董胜男面无表情点头同意,那位养母似乎急了,连连向王强使眼色。   王强鼓起勇气,短短时间,他不怎么害怕董胜男了,理直气壮道:“你抛弃了我,要弥补。”   直播间一片叹息。   王强,没有一点见到亲生母亲的激动。   董胜男再次平静点头:“可以,等做过亲子鉴定后。”   养母立刻站出来,急火火道:“董老板,不用做,他真的是你儿子,你仔细看看,你俩多像啊。”   董胜男不是不信,是要想想,该怎么做。   走出保安室,她楞楞站了一会,看向梁景瑶:“梁大师,明天有空吗?”   梁景瑶把自己的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发过去。   世界上很少有完美的人生。   董胜男面相,明明有子却晚年凄凉,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母子不合。   现在懂了。   二十多年前医疗水平还不发达,兔唇能治也是天文数字,而且会有伤疤。   这是王强被抛弃的原因。   养母捡他为了私心。   唯一的女儿智障,长大后需要人照顾,王强虽然兔唇,但身体健康,简单说,为了女儿找了个免费苦力。   养母生怕王强哪天后悔,二十多年来,宛如洗脑般不停灌输,让他懂的知恩图报。   她成功了。   王强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肉喂给母亲。   ————   第二名中奖者叫郑云,应该也是真名字,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第一反应:好丑。   丑的让人皱眉,客套话都不愿意说。   她大概三十七八,小眼睛,塌鼻子,几乎没有眉毛,头发枯黄又稀疏,还满脸雀斑。   然而几秒后,却莫名的越看越顺眼。   再几秒后,她身上似乎有层淡淡的光芒,带着温度穿过视频。   郑云有点羞涩:“大家好,梁大师好。”   弹幕短暂静止。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声音?   不是那种好听的娃娃亲或者夹子音,像迎面吹来股春风,暖暖的,吹到人的心里。   有人缓缓打出两个字:圣母!   梁景瑶看到了这条弹幕,说的没错,但这个圣母不带贬义。   董胜男女生男相,郑云则是另一种少见的面相,人丑,心美。   只是,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梁景瑶不敢用简单的面相来定义,快速翻看完往生录,温声道:“你好,想算什么?”   郑云温柔笑了笑:“麻烦大师随便看看吧。”   直播间第一次因为一个笑而沸腾。   “忽然感觉郑云姐姐好美,比那些大明星都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们仔细看,她的骨架比例非常好。”   “这一笑,看呆我了。”   “深深明白大师说的那句相由心生啥意思了。”   梁景瑶知道的多,体会更深,同样深陷痛苦,入殓师李刚活成了纸人,郑云,则满满的正能量。   如果不是往生录,根本想不到她经历了什么。   梁景瑶平复情绪:“你的父母宫淡的几乎没有,说明父母在你还未懂事时便双双过世,同时,父母宫有点淡淡的线,指向亲人宫,可惜,对方并未善待你。”   郑云没太多惊讶:“大师算的很准,我没见过父母,跟着姑姑长大。”   她只承认前面,没说姑姑不好。   梁景瑶继续道:“你的唇下有颗痣,叫喂嘴痣,如果没算错,你的老公,眉心有颗更大的,两痣相遇,如果从事和吃有关的行业,会顺风顺水。”   郑云似乎慌了下:“是的,我和老公开了家小餐馆。”   梁景瑶明白她慌的是什么。   不愿面对,又想早点结束。   梁景瑶目光落在她的眉头:“你眉心有再嫁宫,左边有旺夫宫,餐馆生意火爆,最大因素因为你,很多回头客喜欢你温柔的笑,喜欢听你说话,再往左,代表婚姻的位置——要我继续说吗?”   直播间众人意识到什么。   能让梁景瑶不敢直说的,肯定是不得了的秘密。   郑云脸色发白,细不可查点点头。   梁景瑶不再犹豫:“你在和一个男人抢老公。”   这是她翻看往生录的主要原因之一。   郑云面相有再嫁的迹象,很浅却很长,说明有这个念头很久了,但却一次次放弃。   他老公出轨了。   重点就在这里。   弹幕区炸了。   婚后男人出轨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但出轨男人?   十年前曾有过份调查报告,同妻人数多达一千六百万。   此刻直播间人数接近二十万,很快,自己有过、或者身边人有过的评论占领弹幕。   “我的两个前任都是同志,呵呵,朋友说我是吸同体质。”   “结婚五年,最后说是同,我哭都没地方哭,过来人的忠告,别为了家人或者孩子,果断离,开始新生活。”   “强烈建议应该加入刑法,我不反对同,但是骗婚不行。”   “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郑云姐姐应该结婚很多年了吧。”   “刚刚发现吗?我也怀疑男朋友是同。”   “......”   愤怒让众人忽略了话里的重点:郑云在和男人抢男人。   或者不能说抢,她不想让家散了。   正如梁景瑶算的,郑云从小跟着姑姑生活,像田间的野草,卑微而坚强的活着,终于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却因为长相太丑,离异带孩子的都看不上她。   一次次相亲,一次次失败。   就在姑姑打算再放低条件,是个男人就行时,姻缘来了。   媒婆给介绍了个叫阿杰的男人,比她大三岁,在外打工,没残疾也没离异。   第一次见面,郑云忍不住悄悄多看了好几眼。   男人白白净净,个子高高的,斯文又帅气。   郑云感觉没戏,自己太丑了,配不上。   然而,男人却一眼看中了她,提出立刻结婚的条件,因为他父亲得了癌症,临死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儿子结婚。   郑云同意了。   老家有冲喜的说法,或者结婚后,老人病就好了呢。   婚礼仓促很简单,三天后,两人结婚,当天晚上洞房,阿杰非常粗暴,过后便转身一个人睡去。   这和郑云想的不一样。   从小没了父亲,婚姻是她最大的期盼,找一个爱的人,生孩子,她就有了家。   郑云忍不住悄悄靠到阿杰身边,她痛的厉害,想寻求安慰。   都成亲了,他是她的男人。   阿杰似乎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也是十五年婚姻生活的唯一一次。   第二天一早,郑云立刻进入儿媳角色,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婆婆走的早,自从公公生病,家里乱的不成样子。   晚上她做好饭,静静等待。   阿杰没回来,留在医院照顾父亲。   郑云非常理解,他的男人很孝顺,可惜她是女的,不方便照顾公公。   第三天,阿杰还是没回来,依旧在医院。   如此七天后,公公去世。   阿杰哭的死去活来。   晚上两人睡一张床,什么都没发生。   郑云再次找到了理由,公公刚去世,做那事的确不合适。   感觉出不对是在一个月后。   郑云可以接受阿杰伤心不碰她,可是,为什么排斥?   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想靠近男人,每次靠近,阿杰要么睡着一动不动,要么淡淡推开,说这样睡不着。   他不喜欢自己?   应该是这样。   因为满足父亲的遗愿不得已结婚。   郑云伤心,但知道自己长得丑,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提出离婚,既然不喜欢,没必要继续耽误。   阿杰把她骂了一顿,之所以不碰,因为父亲去世带来的打击太大,说她身为一个女人,公公刚去世竟然还想着那种事,不知廉耻。   郑云被骂的抬不起头,小心翼翼不确定问:“那你到底喜欢我吗?”   阿杰眉头紧皱,不耐烦挥挥手:“当然喜欢了,不喜欢为什么娶你?”   郑云从小什么都缺,就不缺挨骂。   又过了没几天,她发现怀孕了。   阿杰说,孕期内不能做那事,会伤害到孩子。   从那一天,两人开始分床睡。   阿杰给出的理由晚上睡觉不老实,怕翻身压到肚子里的孩子。   可他晚上睡觉明明一动不动。   十个月后女儿出生,像极了阿杰,皮肤白白净净。   临出院时,郑云悄悄找到医生,面红耳赤问多久可以过夫妻生活,她听别的产妇说了,孕期中期,注意姿势和力度可以的。   别人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想想结婚那么久,就有过一次。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预感,阿杰肯定会找别的理由。   按照医生吩咐,两个月后,她洗的干干净净,早早哄睡孩子,来到阿杰的房间。 第70章   屋里漆黑一片,阿杰似乎睡着了。   郑云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爬到床上。   男人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郑云痴痴看着熟悉的模糊轮廓,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她是个正常女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生了孩子,好像完成了人生的某种过渡,不再那么羞涩。   郑云鼓足勇气,脑袋贴到男人胸上。   黑夜滋生某种冲动,现在时间还早,郑云有种直觉,男人没睡着,她悄悄伸出手,然后,被狠狠抓住。   阿杰语气和力气一样大:“你做什么?”   郑云以为他担心孩子没人看管,柔声道:“孩子刚喂饱,睡着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阿杰狠狠推开她的手,坐起来,活像碰到什么脏东西厉声道,“都当妈的人了,整天惦记这点事,简直是个dang妇。”   郑云浑身的热情顿时褪去:“我,我......”   结婚一年多了,两人只有过一次。   她从小被骂大,但从来没被骂过dang妇。   是她错了吗?   从这晚开始,阿杰理由都不再找了,正大光明分床睡。   郑云不知道该向谁,她没有亲人,有也不能说,夫妻间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不久之后发生的变化,让郑云暂时没心思想找个。   阿杰卖掉老宅,带着她和女儿,去打工的城市开了家小餐馆。   创业初期太难了。   阿杰负责后厨,她背着孩子当服务员,晚上打烊后,要洗的碗筷堆成了小山,一天下来腰酸背疼,还得照顾孩子,别说那事了,有时候饭都不吃,倒头就睡。   她累,阿杰也累。   第二天天不亮就要早起去菜市场,准备当天的食材。   阿杰,非常勤快。   患难见真情,每天忙忙碌碌,辛苦但幸福,两人关系渐渐有点像亲人,最明显的,阿杰很少吼她了,偶尔知道心疼她了。   一个夏天的中午,郑云忙活完出回租房洗澡,家里就她和孩子,洗完没多想,光着身子出来,这时,门开了。   两人目光交汇,一个火热,一个闪躲。   阿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要走。   郑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冲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喃喃道:“碰一次我吧。”   两年多了,她守了两年多的活寡。   或许听出她的哽咽和委屈,阿杰这次没推开,也没骂,慢慢转过身,僵硬抱住她。   这一刻,郑云满足极了。   然而,没成。   阿杰不行。   郑云嚎啕大哭:老天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前还有个念头,现在,念头都没了。   日子一天天忙碌过去,女儿四岁那年,阿杰领回来个中年男人,姓刘,说是某小学的校长。   郑云高兴极了。   两人在这座城市没亲戚,没任何关系,再过几年,女儿就要上学了,对方肯定能帮上忙。   刘校长对她非常客气,一点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对女儿也非常好。   他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到饭店点几个菜,等饭店打烊后,和阿杰,带着女儿,说是参加什么聚会。   郑云有过怀疑。   一个小学校长,一个餐馆小老板,关系怎么那么好?   每次出去,阿杰回来的都很晚。   时间长了,郑云不放心女儿,等打扫完卫生,去接女儿。   有时候只有两人,有时候好几个人,都是阿杰的朋友。   郑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男人喜欢男人,她想,阿杰原来那么擅长交际。   直到一年后。   女儿五岁了。   城市来台风,难得休息,阿杰和刘校长又出去聚会,她搂着女儿看电视。   当电视上出现男女接吻的镜头时,女儿忽然咯咯笑了:“爸爸和刘伯伯也亲嘴。”   郑云一愣:“不许胡说。”   男人怎么会和男人亲嘴?   女儿一本正经道:“我才没有胡说,我看见过很多次,爸爸和刘伯伯让我保密。”   因为从小跟着阿杰出去参加聚会,女儿性格外向,表达能力比同龄人强。   郑云忽然想起很多忽略的细节。   阿杰,喜欢打扮,有点女气。   当她面还好,有次无意看到他和刘校长打闹,活像个撒娇的女人。   还有阿杰的朋友,有几个也很女气。   那个时代,网络和信息都不发达。   郑云不知道两人怎么回事,但确定女儿没说谎。   五岁的小人,已经懂点事了。   女儿喜欢刘校长,但更爱妈妈,她又说了个秘密,今晚爸爸不回来,和人约好了,要去那个酒吧玩。   晚上的时候,阿杰果然打来电话,说不回来了,和朋友打麻将,让她带着孩子早点睡。   如果没有女儿的话,郑云会信。   五年,整整五年,两人没在一个床上睡过,阿杰喜欢男人?喜欢刘校长?   郑云感觉如果搞不清楚,会爆炸,她要去看,亲眼看!   生怕阿杰认出,哄睡女儿后,郑云带上帽子,穿上阿杰的衣服。   看起来勉强像个男人。   来这座城市那么久,郑云几乎没有夜生活,餐馆忙不完的活,要照顾女儿,但她知道,酒吧和饭店的区别。   等进去,她惊到了。   酒吧活像个妖精洞,有很多穿着女装的男人,似乎白日的伪装太累,肆意狂欢。   刘校长和几个阿杰的朋友坐一桌,没有阿杰。   阿杰没来吗?   郑云希望他没来。   郑云躲在角落,大气不敢出,她显得格格不入,好在没一会,因为周末的关系,满座了,有人来和她拼桌。   一个打扮非常精致的男人。   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一个人啊。”   郑云嗯了声。   男人惊讶睁大眼:“原来你是拉拉。”   郑云听不懂什么拉,别开头,假装欣赏五颜六色的灯光。   这时,舞台灯光忽然大亮,音乐响起,走出个——女人。   她穿了身廉价的紫色低胸晚礼服,下面的裙摆不知道多少层,宛如朵盛开的巨大牡丹,她一头妩媚长发,带着白色手套,浓重的黄色眼影。   男人兴奋鼓掌:“牡丹,牡丹!”   女人叫牡丹。   郑云感觉,叫鬼更合适,虽然一身女装,但明显是个男的。   牡丹随着音乐轻扭腰肢,矫揉造作,夹着嗓子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台下众人活像打了鸡血般尖叫鼓掌。   郑云起了身鸡皮疙瘩,太难听了。   男子似乎是酒吧常客,大声喊来服务员,送牡丹一箱啤酒。   郑云在酒水商那见过这种啤酒,好像五块还是几块,酒吧竟然卖二十,太黑了。   舞台上,牡丹收到啤酒,豪迈吹瓶表示感谢。   郑云忽然觉得她喝酒的动作有点熟悉。   像.......   那一瞬间,全世界似乎按下暂停键。   郑云目光缓缓上移,移到牡丹的眉头,看到了熟悉的痣。   牡丹寻找到男子所在位置,感谢的话只说了一句,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不动了。   男人距离最近,笑道:“你也认识牡丹呀。”   牡丹,就是阿杰。   郑云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句话没说,逃一般跑出酒吧。   阿杰随后追回家,告诉她,自己是同志,喜欢男人,向她道歉,当初为了满足父亲的遗愿不得不结婚。   阿杰说可以离婚,条件只有一个,女儿必须归他。   女儿是郑云的命。   还有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饭店,是女儿以后在这个城市的依靠。   郑云需要冷静。   她开始接触这个圈子,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阿杰恋老,喜欢年纪大的,分攻和受。   随着了解加深,她看到更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和震惊。   碍于家庭和社会压力,大多数同志选择结婚,这个世界上,像自己一样的女人有很多很多。   一个又一个女人,等发现后,已经晚了。   这个隐秘的群体,在不停伤害无辜的女人。   骗婚,不违法,只有谴责,可道德的谴责有什么用?   郑云忘记怎么下的决定,她从阿杰身边的人开始,劝说那些未婚的不要结婚,别管多大压力什么原因,会下地狱的。   婚后发现丈夫是同的不少,像郑云这般做的,只有一个。   阿杰是圈里的名人,很快,很多人知道了她。   她也成了名人,他们亲热地喊她嫂子。   再后来,渐渐变成了阿姨。   就这样十年过去,她说服不知道多少同志放弃结婚想法。   她没有能力改变全世界,只能用微薄的力量改变身边的人。   十年里,郑云不止一次想离婚,她知道,性倾向无法改变,最正确的做法,早点结束,早点开始新生活。   可她放不下女儿,不想这事对薄公堂。   饭店是阿杰卖了祖宅开的,她没有正式工作,女儿大概率会判给阿杰。   除非说出真相。   那太残忍。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默认两人关系。   阿杰只在周末和刘校长见面,因为刘校长早结婚了,妻子据说知道他是,两人分居多年。   刘校长比阿杰大二十岁,活不过她的,   日子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女儿聪明伶俐,学习很好,明年就要上高中了。   几个月之前,阿杰忽然提出离婚,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刘校长老伴去世了,他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两个人打算一起生活。   郑云没太多伤心,提出两个要求:房子归她,女儿归她。   十多年里,小小的夫妻店生意越来越红火,赚了大概有几百万,房子贷款买的,当初房价便宜,只付了几万块首付。   阿杰只答应留给她房子。   女儿已经十五岁,有自己的判断力,态度明确,跟着她。   郑云不放心,找了专门的律师,对方提醒,男方出现这种情况,最好先看看银行流水,保护好夫妻共同财产。   真相让郑云差点崩溃。   一年前,阿杰给刘校长买了套房子,全款。 第71章   郑云眼睛里有红色的光跳动,那是火和泪:“大师,能帮我拿到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吗?”   男男不像男女,法律至今没有确认的定义,很难取证。   到时候就怕两人串通好找别的借口,比如欠账之类。   “当然可以。”梁景瑶答应的非常痛快,十五年才做出这个决定,太晚了,最宝贵的青春所剩无几,代价太大,“不过不是一套房子,是两套。”   郑云一愣:“两套?”   梁景瑶笑笑:“最早一套很多年了,不然,你以为每个周末他们住哪里?”   刘校长的工资每月按时上交,有限的零花钱剩不下多少。   平常吃饭还好,朋友轮流做东,他可以偶尔找老婆报销,但开房费不行。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阿杰心疼,得那都是他一个菜一个菜炒出来的。   交往第三年,阿杰拿出积蓄,以对方的名义买了套十几平方的小公寓,作为两人的爱巢。   此刻,两人就在那里。   去的路上,直播间众人一边痛骂渣男,一边讨论符合规避火坑。   归根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都为自己而活。   同志这个多达数千万的隐秘群体,百分之九十以上碍于压力选择结婚,对应的就是——几千万同妻。   几千万,换到个人身上,遇到的概率不小。   女生结婚像第二次新生,婚后有了孩子,半辈子完了,即使离婚,留下的阴影可能是害怕婚姻,害怕再次遇到同。   郑云接触过的很多同志,可谓经验丰富。   她给出三点建议。   第一,同志多多少少有些娘,多观察对方的说话语气、举止,穿着打扮、爱好,社交圈等等。   第二,如今网络发达,同志交友软件很多,如果产生怀疑,找机会看他手机的APP,如果有一个,那就基本确定了。   第三点,让直播间众人沸腾了。   郑云温柔笑道:“找一个他最放松的时刻,或者正专心某间事,随口问:你是1还是0。”   然后一定要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时刻,往往是最真实的反应。   直男大概率茫然,什么1啊0啊。   而同志,除非心智足够强大,不然多少会心虚,或者慌乱。   “又学到了奇奇怪怪的知识!”   “太好了,我怀疑男朋友是同,一直没证据,我这就去试!”   “+1,我刚结婚一年,夫妻生活刚结婚那会还算正常,现在一周最多一次,我也去试!”   此刻直播间人数二十多万,有同妻同女友,自然也有同。   “有点难受,我是独生子,我也不想害无辜的女孩,谁能告诉我怎么办?”   “我结婚很多年,她发现我是了,为了孩子没离婚,只能说,她痛苦,我也痛苦。”   “真的不能全怪我们,要怪就怪这个社会吧,结婚痛苦,不结婚更痛苦。”   “郑云阿姨说的没错,这个办法的确可行,哎,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   “.......”   弹幕直到郑云来到公寓才慢下来。   公寓有一定年份了,走廊地面黑乎乎的,一边向阳,一边背阴。   门锁密码是:孩子的生日。   当郑云刚要属于密码,屋内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其声音之大,直播间众人都能听到。   直播间众人:“.......”   第一次听到男人这样叫.   郑云心细,来之前穿了件带上兜的外套,兜口用曲别针固定住,正好露出手机摄像头。   门,轻轻推开。   屋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这凉意浇不透床上两人的热火。   直播间众人终于知道两人长啥样了。   阿杰四十多,白白净净,比大部分同龄人保养的要好,他吊梢眼,高颧骨,大概因为此刻状态,看起来像个女的——有点泼辣的那种。   另一位肯定就是校长先生了。   个子不高,黑黝黝的,头发白了大半。   直播价众人感觉眼瞎了。   “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为啥要让我看到这样的画面?”   “我感觉,不认识男人了。”   “退退退!退退退!妖孽速速退开。”   “一人血书,跪求梁大师收了俩妖怪。”   校长大人是躺着的,他最先发现门开了,仓惶摸到老花镜戴上:“........弟妹。”   阿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茫然转头,飞快下来盖住两人身体:“你怎么进来的?”   郑云平静背过身。   证据已经拿到,给两人最后的体面。   她走到屋外,贴近话筒轻声道:“谢谢梁大师,谢谢大家,我先挂了。”   众人哪里同意,纷纷大喊不要,想看热闹,也想继续看渣男的狼狈。   可他们说了不算。   梁景瑶说了才算。   房间不是吃瓜的。   当然,还因为有往生录在,她不用看。   校长伪装了大半辈子,老伴去世后,晚年决定为自己而活,但和别的男人同居,自然要给子女个说法,他出柜了。   子女和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   房子有母亲的一半。   他无家可归。   阿杰给了他一个新的家。   有刚才的视频,等于有了最直接的证据,房子属于夫妻婚后共同财产,郑云肯定可以要回一半。   视频挂断,弹幕不断。   感叹郑云的半辈子。   她放弃财产,因为知道阿杰不会再婚,早晚都是女儿的。   再看看阿杰,别说不配当爹了,人都不配。   十五年,为了女儿,为了这样一个让人作呕的男人。   第三名中奖者:张秀丽。   视频接通,直播间画风让人哭笑不得。   “啊,这是要结婚了还是打算结婚?听我说,妹子,赶紧试试对方是不是同。”   “郑云阿姨说的三点有没有听到?没有的话我私聊给你。”   “刚才去试验的妹子们怎么样了?”   视频内,大红色双喜,粉红色气球,五颜六色的彩带,像极了婚房。   张秀丽人如其名,长得很漂亮,看着滚动弹幕傻眼了:“啊,应该不是吧,他,他那个啥挺那啥的.......大师,他不是吧。”   “当然不是。”梁景瑶笑着道,“恭喜你嫁入豪门。”   这姑娘的命真好。   出身平凡,长相漂亮吧,但也没到祸国殃民的程度,能嫁入那个家庭,运气占了很大比例。   张秀丽茫然了:“豪门?大师,您说的不是这个吧,啊,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会离婚,然后遇到个有钱人。”   梁景瑶没直接回答,连续好几次,有经验了,赶紧翻开往生录。   内容让人很无语。   梁景瑶叹口气:“你想算什么?”   张秀丽咬牙切齿道:“算我该不该结婚。”   梁景瑶的回答意味深长:“过程有点坎坷,但最终,你俩还是结婚了。”   张秀丽啊的声大叫,疯狂摇头,然后仰天悲愤道:“可他父母太极品了,大家伙给评评理,有嫁女儿卖女儿的,听过过卖儿子的吗?明天婚礼,刚给我打电话,说要五十万的彩礼费。”   直播间众人:“........哈!”   “原来你是个男的!”   “楼上别开玩笑,我确认下哈,你的婆婆,问你要五十万彩礼?”   “对方给了你多少彩礼?”   “过来人给你句忠告,婚姻幸不幸福,婆媳关系很重要,还没结婚就这样,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各位,你们忘记一次次打脸了吗?大师刚才说的是——嫁入豪门,豪门,懂吗?”   “......”   张秀丽有气无力摆摆手:“应该是以后的豪门吧,我对像他很上进,是个潜力股。”   直播间众人:慢慢说,不急。   最爱听故事了。   张秀丽和男人认识的过程,电视剧都编不出来。   她有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就是挺忙,忙的没时间谈恋爱,也没心情谈恋爱。   感觉男人都那样,挺没劲的,特别结婚后,变的不再是自己,成了老婆妈妈儿媳保姆。   一个人挺好的。   去年过生日,几个闺蜜集资送了份大礼:带她去了某特高档的夜总会。   里面有专门为富婆服务的那啥,清一色帅哥,要颜值有颜值,要腹肌有腹肌。   张秀丽:“.......”   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然没错。   但她也明白,闺蜜是为她好,想让她放松下。   时代不同了,男人可以找,女人怎么就不能找?   最终还是去了。   没发生什么,的确挺帅的,可像精美的花瓶,没有灵魂。   爱情,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   酒反倒喝了不少。   张秀丽平生第一次喝醉,迷迷糊糊上厕所,出来洗手,旁边正好站了个帅哥。   真帅,身高一米八几,大长腿,主要他的气质,没有刚才几个帅哥让人不舒服的谄媚。   他冷峻,像个没有感情的大理石。   酒壮人胆,张秀丽没忍住,上前几步挑起男人下巴,冷笑道:给爷笑一个。   男人皱眉,推开她的手要走。   张秀丽呵呵冷笑,拦住男人,掏出一千块,财大气粗道:给爷笑一个,这些钱就是你的。   一年过一次生日,千金买帅哥一笑,值得。   男人不为所动,再次要走,再次被拦住。   张秀丽扯住他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把钱塞到他......腰带里。   这是她刚刚学到的。   就感觉这个姿势非常的爽。   张秀丽心满意足,扶着墙一边踉踉跄跄回包房,一边大声唱歌:“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都要像今天有帅哥摸.......”   第二天醒来,她想起这件事,哭笑不得,丢大人了,幸好没人看到。   至于亲的男人,没联系方式,不知道姓名,当然不会有联系。   如此一周后,上班路上,张秀丽被追尾了。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   当外卖员摘下头盔,张秀丽:“.......”   真他姥姥的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男子愣了下,也认出了她,主动提出赔偿。   张秀丽大方摆手:“不用了,我有保险,你.......那啥,也挺不容易的。”   晚上当舞男,白天送外卖,太不容易了。   男子没再继续坚持,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万一后悔,随时联系他。   男子叫陆明。   本以为缘分就到这了。   张秀丽承认,男子很符合她审美,但那又如何,符合审美的多了,做那份职业,不管什么原因,让人接受不了。   几天后的周末,点的外卖到了,当打开门,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张秀丽:“.......”   陆明同样一副见鬼的表情:“......怎么又是你?”   “我也想问呢,怎么又是你。”张秀丽理直气壮拿过外卖,“谢谢啊。”   迅速关上门,她贴到猫眼,仔细看陆明有没有别的动作。   她自己住,对方又是做那个行业的,得保持警惕。   陆明似乎笑了下,转身下楼。   张秀丽忽然有点后悔,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同时做两份工作,大概率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想了想,点开订单,财大气粗打赏了一百块,又给了个五星好评和几句赞美之词。   听说外卖员有业绩考核的,客户的好评非常重要。   如此又过了段时间,两人没在遇上,张秀丽渐渐忘记了这事,一直到妈妈的五十大寿。   太后下了懿旨,要么带男朋友回来,要么别回来。   张秀丽老家小县城,和她同龄的女孩,有的当了妈妈,再差的,也有了对象。   春节,万物还未复苏,空气中弥漫着相亲的味道。   张秀丽这个所谓的大龄女青年,成了重点照顾对象,七大姑八大姨宛如最尽职的秘书,把她的假期安排的满满当当。   一天至少三个。   总有合适的吧。   张秀丽头大,脱口而出:我有对象了,来之前刚表白。   太后当了真,从此后的每次视频电话,总要宣未来女婿觐见。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弥补。   张秀丽如果感觉说出实情,太后一怒之下没准把推出屋门斩了。   只能继续骗了。   张秀丽打算雇个临时男友,过了这关再说,   认识的人想了一个遍,都有不合适的理由,想来想去,想到了陆明!   在太后眼里,她倾国倾城,谁娶了她祖坟冒狼烟,一般人看不上。   陆明可以,至少外形条件优秀。   张秀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给对方发信息,开价五千块,报销来回车费,表现好还有红包,最后还来了个委婉的括弧:只单纯的扮演男友。   陆明拒绝了,最近忙,让她找别人。   张秀丽冷笑,什么忙,价格不合适吧,提价!   五千到六千,到七千,七千五,经过长达三天的心理拉锯战,她赢了。   她不知道,陆明是真忙,陪她的几天时间,不知道少赚多少个几千块。   知母莫若女,太后那个老颜控,喜欢陆明喜欢的不得了,笑成了朵牡丹花,当晚,拉着她去广场。   不是跳广场舞,去炫耀的。   看看吧,知道我家闺女为啥谈对像晚了吗?因为挑,终于挑到了合适的。   张秀丽有点歉意,感觉这个服务超出了范围,又担心陆明不耐烦,悄悄跟在后面。   陆明被一群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围着,乖巧,礼貌,让喊什么喊什么。   灯光朦胧,他的冰山脸似乎被什么融化,带着淡淡的笑意,帅的炸裂苍穹。   张秀丽忽然明白人为什么要结婚了。   母亲这会的幸福,让她满足而心酸。   可惜,这不是她的女婿。   一直演很累,第二天,张秀丽带着陆明出门溜跶,去自己的小学,中学,那熟悉的街道,似乎因为身边有了个人变得有了温度和颜色。   张秀丽说她上学时的糗事,同学,梦想,想到啥说啥。   陆明大概因为职业原因,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   两人关系渐渐不再那么陌生。   陆明忽然问了个问题:为什么要去那种场合?   张秀丽一直想解释这事呢,她也有想问的:你为什么做那种职业?   陆明真不像那种人,非常有涵养。   然后,她听到个悲伤的故事。   视频里,张秀丽眼睛红了:“我对像太可怜了,很小的时候,父亲投资失败,一夜间破产还欠下巨债,为了还钱拚命工作,没时间照顾他,只能把他送到叔叔家。”   “叔叔的孩子可坏了,整天欺负他,他怕父母担心,谁也不告诉。”   “七八岁上小学了,他开始打短工,给钱就干,学杂费啊什么的,都是自己赚的,一直到大学,从没向父母开过口,呜呜,可是欠的账太多了,到现在还没还完。”   直播间不少人持怀疑态度。   怎么感觉可信度不太高呢,什么账还了十多年?   梁景瑶知道,有真有假。   小时候父亲的确破产,自己赚学费也是真的,不过,父亲没几年就东山再起。   梁景瑶意味深长道:“当天晚上,你俩那啥了。”   张秀丽捂住脸哈哈大笑:“大师,你太厉害了,这种事也能算的出来。”   的确发生了。   非常愉悦。   愉悦过后是后悔。   张秀丽心想这叫什么事呀,她同情陆明的遭遇,又佩服,替父还债卖shen,一般人真做不出,但,理解不等于接受。   张秀丽郑重思考,给对方转了三千块。   态度不言而喻。   陆明看到钱,脸立刻黑了:“过夜费?”   张秀丽心虚点头:“我那啥,不太了解你们的行情,不够的话你说个数。”   陆明忽然低下头,弱弱道:“我不要钱。”   张秀丽跟个智障似的:“啊,那你要什么?”   说完她明白过来。   果然听到句土味情话。   “我要你这个人。”   张秀丽能感觉到,昨晚的陆明出自真心,而不是为了服务而服务。   张秀丽又说了句自己都没想的话:“你这是表白吗?”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回到工作的城市的第二天,陆明发来信息:“你能接受过去肮脏的我,以及现在贫穷的我吗?”   张秀丽能接受贫穷。   生活可以两个人一起奋斗。   以前的陆明,她要考虑。   考虑了一个月。   她遵从内心,她真的爱上了陆明。   谁没个过去?再说,做那事为了替父亲还账,不是贪慕虚荣,换个立场考虑,这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有安全感的男人。   两人开始恋爱,陆明换了份职业,收入还不错。   又过了段时间,说父母想见见她。   张秀丽贴心地提出自己安排见面吃饭的地方,她对未来的公婆印象非常好,也有点心疼。   生意破产后,公婆回到乡下老家,加工很多人不愿意接的有毒化工产品。   真正见面,和想像中的不同,公婆太年轻了,尤其婆婆,虽说穿着朴素,但皮肤超级好,白白嫩嫩的,说三十多都有人信。   婆婆架子很大,宛如查户口般问完之后,提出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要求:结婚后,每月给她一万块养老费。   张秀丽:“......”   疯了吧。   她本来打算好了,结婚应有的彩礼改口费啥的都不要,要也是走个过场。   父母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加积蓄,够房子的首付,房产证写自己的名字,陆明赚的钱,还是给家里,接受陆明,等于接受他的家庭。   够意思了吧。   张秀丽收起微笑,开始讨价还价。   拿不出那么多。   给一万块,月供怎么还?吃什么喝什么,喝西北风吗?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压到了两千块。   直播间众人听的窒息:“........”   梁景瑶则面带微笑。   张秀丽是个能让人轻松,能制造欢乐,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一般人听到如此无理要求早发飙了,这大概就是陆明爱的地方。   张秀丽看了眼弹幕,悲愤道:“这才哪到哪。”   公婆养育了陆明,赡养他们应该的,就当,陆明倒插门吧。   大概一个月后,婆婆打来电话,哭哭啼啼,生病了。   加工了十多年化工产品,虽然一直带口罩,但肺还是不行了,疼了很久一直拖着。今天扛不住去医院拍了个片,结果吓人一跳,肺部快成黑的了,要洗肺,加上后续治疗,得十五万。   陆明不让说。   为了证明没说谎,随后发来诊断书。   别说未来婆婆了,即使身边同事朋友遇到这种事,也得帮呀。   张秀丽先把陆明骂了一顿,没错,她不喜欢未来的婆婆,但一码归一码。   梁景瑶及时打断:“当时他什么反应?”   “我想想啊。”张秀丽挠挠头,“没啥反应,被我骂的一直不敢抬头——大师,你的意思,那病历是假的?”   梁景瑶有气无力摇头:“我没那意思,您请,继续。”   张秀丽还真就继续:“救命我认了,没办法的事,关键明天结婚又出幺蛾子,五十万的彩礼费.......你们在说什么。”   张秀丽第一次来直播间不清楚,众人哪能不知道。   “可别说了,快让梁大师告诉你真相吧。”   “开始还挺甜的,现在变狗血剧了,不用梁大师我都能判定,里面绝对有隐情。”   “有钱人故意考察儿媳?如果真这样,有点过了啊。”   “......”   梁景瑶也感觉有点过,虽然明天等待张秀丽的是一份巨大的惊喜。   梁景瑶正色道:“两个选择,幸福和痛快,选一个。”   那位婆婆并无恶意,性格和张秀丽有点像,老顽童一个,如今演戏上瘾了。   张秀丽眨眨眼:“我选痛快。”   “好,如你所愿。”梁景瑶喜欢房间这样轻松的气氛,笑着道,“看私信。”   私信是一个银行账号和密码。   张秀丽本来挺疑惑,她打开转账记录一再对比,真的惊呆了:“大师,你.......”   账号是婆婆的,她往里面转过十五万的治疗费。   可这个惊呆和账户里的金额比起来,立刻不算什么了。   数字长的得慢慢数:“个、十、百、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长长的数字,让张秀丽渐渐茫然,让直播间众人心里渐渐发酸。   “好了,别念了,知道你婆婆有钱。”   “为什么让月薪三千的我看到这个?太残忍了。”   “婆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换做是我,这样不尊重人的考验.......好吧,我喜欢这个考验。”   “......”   张秀丽目光呆滞,自言自语:“好多钱啊,为什么这样?”   很简单。   陆明被朋友硬拉去夜总会,张秀丽心大,又先入为主,认定他是舞男。   至于送外卖,那是陆明在调研。   陆明父母人生大起大落,生意破产后,一夜间巅峰到低谷,那些往日里亲的不行的亲戚,朋友,生怕他借钱,全部避而远之,就连亲弟弟都靠不住。   人性丑恶,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   同时也懂得,伴侣对于人一辈子的重要性。   他们希望儿子像他们一样,同富贵,也能共患难。   可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彼此喜欢的已经很不错了。   一直到遇见张秀丽这个美丽的误会。   如此考验可以理解,接不接受,看她本人。   张秀丽忽然一声冷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就是考验吗,谁不会呀。   婆婆装穷——她装病好了。   忽然查出身患绝症,对陆明来个爱的考验。   直播间众人:“.......去吧,去吧。”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三位中奖者的故事,有酸楚,有欢乐,还剩最后一位幸运儿。   免费抽奖结束,当看到视频那一端满屋子的包包,直播间众人刚褪去的酸立刻涌了上来。   “有钱也就罢了,运气还这么好,太不公平了。”   “我不服,重开,重开!”   众人不在乎一千块的卦金,在乎几十万份之一的概率。   有少部分弹幕提前预知真相。   “先别羡慕,说过多少次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房间还不清楚吗?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看这人的面相,印象不咋地。”   梁景瑶不动声色打招呼:“你好,想算什么?”   “主播好,大家好。”中奖者叫宾美,二十多岁,瓜子脸,大眼睛,精致的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没回答梁景瑶的问题,轻笑道,“这只是很少一部分啦,大家喜欢,我带大家看一下吧。”   弹幕那么快,难为她能看到想看包包的。   随着镜头调转,豪气立刻扑面而来。   比普通人家还要大的卧室,桌上扔着的好几个豪车钥匙,装修富丽堂皇,让人感觉进了皇宫。   “想起网上流传一个段子——每次约会,都在我那三百平方的小卧室。”   “有钱人的世界,我这种穷人真的体会不到。”   “亿.......到底多少个零,谁能告诉我。”   “快算吧,别炫了,呜呜。”   宾美似乎非常享受此刻的弹幕内容,她面带微笑,厕所,鞋帽间,服装间,以至于刚进来的网友以为是在逛商场。   梁景瑶等她炫的差不多了,才再次重复:“你好,想算什么?”   “啊,耽误您的时间了吧,不好意思。”宾美脸上看不出一点歉意,淡淡道,“那麻烦您随便算算吧。”   直播间众人对她态度非常不满意。   有钱人怎么了,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可如果直接说,好像仇富似的。   梁景瑶撇她一眼:“第一次来直播间对吧——我擅长相面,需要看清五官,您的妆太厚,又非先天,这样让我没法算。”   直播间众人:“......”   “笑死我了,原来梁大师会骂人啊,还骂的这么高级。”   “刚才我就说了,她脸上绝对动过刀子,鼻子,嘴巴,眼睛,看似精致,实则没有灵魂。”   “心理平衡了,我虽然没钱,但有天然的美。”   “老粉表示,第一次见梁大师怼人,有好戏瞧了。”   “.......”   宾美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她没有恼羞成怒,表情甚至都没变:“不错,我做过医美,我不认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如果有条件,为什么不呢?怕的是人丑,还没钱。”   直播间众人:“.......”   你才丑!   贫穷让人还击都显得没底气。   宾美似乎没兴趣了:“大师,那没法算了是吧。”   “可以看八字,不过你应该懂,八字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梁景瑶面露思索,“不如这样吧,算某间事。”   宾美,不知道这句话是个坑,她犹豫了下:“我老公遇到个坎,算这个吧。”   梁景瑶点头,手指有模有样掐来掐去,然后郑重道:“没过去,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宾美笑了:“看来大师算的不怎么准,给您说句实话吧,已经解决了,哈哈哈。”   直播间众人气的不行,太猖狂了。   好在他们了解梁景瑶。   然而没想到,反转来的那么快,那么吓人。   梁景瑶态度不再客气,冷笑一声:“发个声明就算解决吗?”   众人:“.......”   声明?   不会热搜上的那个吧。   最近两天,全民吃瓜那位曾经的顶流,先是小道消息,说他piaochang,传的有鼻子有眼。   吃瓜吃多吃的出了经验,这种事只要传出来,大概率是真的,而顶流的反应,更加让人确定,绝对出事了。   他的官方账号一天上上下下几十次。   什么也没说。   谣言如此一天半,也就是昨天晚上,工作室才迟迟发了声明。   否认的同时,字里行间委屈极了,什么出道至今无数次被冤枉,这次将拿起法律的武器,绝不姑息。   声明一出,粉丝们狂欢,路人却感叹,看来钱到位,解决了。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不错,就是他。”   弹幕都给吓傻了。   “不是,大师,咱理智点行吗?别趟这浑水。”   “大师太敢说了。”   “大师勇敢飞,有事自己背,我先撤了。”   在众人眼里,梁景瑶距离那位顶流的江湖地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人家粉丝接近一个亿啊,不用太多,来百分之一,就能把直播间给屠了。   更何况,声明都出了,别管真假,已经告一段落,梁景瑶这样说,肯定会吃官司。   宾美脸色大变,震惊之下,忘记了否认,她狠狠盯着镜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造谣?”   “你老公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梁景瑶语不惊人死不休,淡淡道,“你的父亲,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直播间众人:“.......”   信息量有点大,刚才太震惊给忘记了,前顶流结婚了?   而且还是高官的女婿?   有往生录在,梁景瑶几乎什么都知道。   顶流不仅piao娼,还吸du,两件事任何一件,星途等于全完了。   宾美哭着求父亲出手,她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手的。   宾美父亲很愤怒,但也明白,这次必须得救。   本来事情已经摆平,可顶流太得瑟,发了条长长的声明。   梁景瑶收到了几条私信。   房间为数不多的圈里人发来的,让她注意安全。   这事,其实在圈里早已不是秘密,没人敢说,因为宾美的父亲身份太吓人了。   视频断了。   宾美那边恶狠狠挂断的。   直播间众人也有点担心,梁大师有本事,但和真正的权贵比起来,好像又不算什么。   这份担心没持续多久。   一则通告空降热搜,热的发紫。   官方站出来打脸了:近期,警方在侦破一起违法犯罪案件中,当场抓获演员XXX,该人对违法事实供认不讳,已将其依法拘留。   果然是真的!   那其它的呢?   梁景瑶直播视频被转发数百万,要求官方给个说法。   ————   梁景瑶没时间关注进展,土地庙来了个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棍,一手领着个小男孩。   变成猴老头那村的,慕名而来,看病。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见到她忽然脸色大变,跳脚抗议:“怎么是个女医生,奶奶,我不要女医生。”   梁景瑶空有一身医术,实践经验却不怎么丰富,温声道:“女医生打针比男医生轻,一点都不疼的。”   “他可皮了,不怕打针,他是害羞。”老太太笑呵呵解释一句忽然拉下脸,“快把裤子脱了。”   梁景瑶:“.......”   懂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才多大的人,知道害羞了。   当看到病情,她惊呆了:“这怎么回事?疼吗?”   小男生的花生豆,焦黄焦黄的,黄里还夹杂了点白。   “疼倒是不怎么疼。”老太太人老力气还在,单手轻轻摁住奋力挣扎的孙子,“也没发生什么事,就忽然变黄了。”   梁景瑶从没见过这种病情。   也没听说过有关病例。   她思考片刻,决定先做个简单的检查,刚动手,小男孩嚎啕大哭:“呜呜呜,你结婚了吗?”   梁景瑶:“.......没呢。”   小男孩立刻止住哭声,仔细打量她:“那你能当我媳妇吗?”   梁景瑶:“.......不能。”   看个病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梁景瑶不再搭理熊孩子,用棉签轻轻擦拭,没几下,颜色开始变淡。   老太太低声道:“我给他擦过,能擦掉点,可睡一觉,早上醒来又变黄了。”   梁景瑶点点头。   黄色消失,变成皮肤本来的颜色,没有异味,不是身体的分泌物。   什么东西染的?   小男孩穿的白色小裤裤。   梁景瑶想了想:“变黄之前,他有没有穿对应颜色的贴身衣物?”   老太太使劲摇头:“没有,贴身的啊,被子啊啥的,我家就没这个颜色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不是内裤掉色染的,那就奇怪了。   梁景瑶手指轻轻搭在小男孩手腕,细细感受脉搏,有点上火,不过没什么大碍。   又让他张开嘴看看舌苔,然后,额头贴过去。   一些炎症,初期发烧不怎么明显。   额头面积大,裸/露在外,比腋下温度略微低一些。   温度正常。   梁景瑶慢慢抬起头,就见小男孩黑黝黝的脸蛋忽然起了两团红晕。   那是害羞的红晕!   原本看起来有点皮的小男孩手背靠手背,十指交叉,喃喃道:“你亲我。”   梁景瑶:“.......所以呢?”   “你亲了我,还看了我的小黄豆。”小男孩越说越理直气壮,大声道,“所以你要负责,当我的女朋友。”   梁景瑶:“.......”   难怪导师说,给幼童看病需要更多的耐心。   老太太气呼呼给孙子后脑勺一巴掌:“不许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梁道士,你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梁景瑶哪里会介意,郑重道:“我要先看看你的家再决定。”   不是内裤染的,不是体内分泌物,也没发烧,只能去家里看看。   小男孩高兴坏了,左手牵奶奶,右手牵梁景瑶,把两人胳膊当成了秋千,荡来荡去,活像个小猴子。   小猴子还给梁景瑶唱了首能表达此刻激动心情的歌,他正换牙,唱歌漏风:“你,就是我的小猩猩,挂,在那天上放光明......”   梁景瑶:“......”   好嘛,猩猩飞天上去了。   只可惜他的高兴没能持续太久。   到了家,梁景瑶直接去小男孩睡的房间,进屋,她抽抽鼻子,转身问老太太:“孩子尿床?”   身为一名中医,对味道特别敏感,加上天气热,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小男孩脸色大变,急的跳脚:“不许说,你不许说。”   他虽然才六岁,但知道尿床丢人,尤其还当着女朋友的面。   “你傻不傻,这样说等于承认了懂不。”老太太翻个白眼,接着赔笑道,“梁道士,咱们去堂屋喝茶吧。”   她以为梁景瑶嫌弃这个味道。   梁景瑶摆摆手,拎起床上的藏蓝色薄被。   崭新崭新的。   “孩子爹妈在城里打工,洗衣机正巧坏了,还没来得及洗。”老太太一脸愁色,“也不知道怎么着了,最近三天两头的尿,白天也没玩火啊。”   梁景瑶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让老太太端来盆清水,把薄被放进去,轻轻揉了几下。   几缕蓝色慢慢散开   老太太不意外:“咦,这条也掉色啊,下次赶集我得去找那人。”   这些年网购普及,乡下人更多还是喜欢传统的购物方式——赶大集。   价格便宜,看的见摸的着。   就是质量不怎么样。   梁景瑶笑着道:“太坑人了,让他赔孩子医药费,”   老太太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被子染的?不对呀,颜色不一样。”   梁景瑶也是刚想通。   人的尿液含有碱性物质,小孩有点上火,碱含量更高,碱遇到藏蓝,变成黄色。   至于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黄,大概被子用的染料的原因。   老太太不懂化学反应,但相信梁景瑶,千恩万谢。   现在看病太贵了,尤其小孩,感冒发烧就得好几百,幸亏遇到梁景瑶,没花钱,孩子还没遭罪。   小男孩不高兴,见梁景瑶要走,哭的冒出了鼻涕泡:“你这就走了吗?”   梁景瑶冷冷道:“对,我不喜欢尿床的小孩子。”   小男孩哇的声,把脑袋埋到老太太腿上,哭的死去活来。   梁景瑶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孩子尿床有很多种原因,生理的,心理的。   没太有效的治疗方式,最多建议保持良好的习惯,睡前少喝水,少吃水果,多上几次厕所等等,反正长大就好了。   梁景瑶这句话,是给他来了个心理暗示。   看看吧,因为尿床,女朋友都没了。   老太太心领神会,大声配合:“别哭了,等你哪天不尿床,奶奶再带你去土地庙玩。”   两重心理治疗,没问题了。   土地庙门口有人等着梁景瑶。   一个老头。   他看起来应该有八十多了,穿件不知道多少年的蓝色涤卡上衣,挽着袖子,干瘦,脊背驼成了弓形,像一只干瘪的大虾。   等梁景瑶走进他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站起身,一笑露出干瘪的牙床:“您是梁道长吧。”   梁景瑶赶紧搀扶住:“大爷,您来看病?”   老头不好意思点点头,摘下背后的布包:“家里没啥好东西,带了点刚摘的金银花,没打药,可新鲜呢,泡水喝。”   梁景瑶快速翻开往生录,默默叹口气。   难怪这么大年纪也没个人陪着。   老头八十五,老伴去世多年,有个女儿,远嫁外乡,过的不怎么好。   养老难,农村老人养老更难。   老头没有保险,政府每月发放两百块养老金,再就是一亩多药田。   可金银花,卖不了多少钱。   梁景瑶接过布包,放在鼻子深深闻了口,笑着道:“真香啊。”   老头似乎放松了点,跟着嘿嘿笑。   老头症状,头疼,头疼欲裂,大概有两三天了,之前没有过,他买过止疼片,吃了不管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扯着似的,尤其晚上,疼的睡不着。   梁景瑶号完脉,犹豫了下低声道:“大爷,估计您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初步确认,老人可能得了脑炎。   中医可以通过针灸或者推拿治疗,但见效慢,老人疼成这个样子,最好采用见效更快的西医。   而且没有检测仪器,梁景瑶无法判断,老人属于哪一种脑炎。   就怕病毒性感染。   “脑炎啊,难怪那么疼。”老头摸摸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表情平静,“好的,我去医院看看,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呀。”   说完,吃力站起来。   他如果能去,早就去了。   舍不得那个钱。   人老了,哪有不得病的,忍忍就过去了。   梁景瑶不知道该怎么劝,像这样的老人有不少,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有的人的一生就像中药,越熬越苦,越老越苦。   老头走出大殿,留下满满一布袋的金银花。   梁景瑶脑中有什么闪过,脱口而出:“大爷,你等下。”   梁景瑶快步追上,让老头别动,轻轻挽起他的裤管,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干瘦的小腿,一颗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因为吸的太饱,肚子都快变成透明的了。   幸好有往生录。   幸好梁景瑶翻看老头的过往正好是那一天,老头摘金银花,似乎被什么咬了下,吃力想用手挠,可他驼背太厉害,没够着。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很多次。   老头看不到小腿,没多久,不痒了,变成有点疼,再后来,不疼了,也就没当回事。   梁景瑶拿出棉签酒精。   蜱虫kou器是弯曲状,简单说像鱼钩,强行拔出,只会让kou器折断,留在人的身体。   折断就麻烦了,得打麻药,切开局部皮肤。   酒精可以。   几分钟后,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开始蠕动,一点点,终于,喝多了。   梁景瑶看准时机,用镊子小心翼翼夹住,确认完整松口气,递到老人面前。   老头惊讶睁大眼:“那么大的草爬子?哎呀,难怪呢。”   土话管蜱虫叫草爬子。   老人种植药田,基本天天见。   梁景瑶眉开眼笑:“您不用去医院了,我给您开几副草药,不过您以后得多注意,再采药的时候,一定保护要做好保护措施。”   蜱虫传染脑炎需要时间,一般人遭到叮咬,回家后及时处理问题不大。   像老人这种情况的,太少见。   他身边没人,行动不便。   好在他应该没少被咬过,身体自己产生了抗体。   稍晚些时候来的又一个患者的遭遇,再次让梁景瑶目瞪口呆。   依旧是慕名而来的村民。   一个中年汉子,四十多岁,他被人架着来的,虚弱的快不会走路了。   梁景瑶赶紧迎出去:“哪里不舒服?”   中年汉子说话有气无力:“我,我头晕的厉害,经常喘不过气,严重时候,走路都会摔倒。”   梁景瑶快速摸了下脉,眉头立刻皱起:“去医院看过了吗?”   中年汉子脉搏浮而软,血虚的非常严重,而且血压低的吓人,再这样下去,怕是有生命危险。   随他一起来的家属使劲点头:“去过了,去过好多次,没办法这才来找您看看,老人说,可能遇到妖怪了。”   梁景瑶很想翻个白眼。   血虚就是遇到妖怪了?   和之前头晕的眼镜男遭遇有些相似,中年汉子几乎把能做的检查做了一个遍。   梁景瑶看着输血记录,茫然了。   输过两次血。   之后过不了多久,再次出现因失血过多的头晕症状。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他的血?   梁景瑶打开往生录,查看男子生病之前的经历。   然后,目光落到男子左腿。   男子的左腿,被蚂蟥给蜇了。   蚂蟥又叫水蛭,夏天水塘里很常见,喜欢吸食人和动物的血液,可一只蚂蟥再怎么吸,也不会让人出现失血的状况。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难不成蚂蟥钻到了身体里面?   中年汉子因为贫血晕晕乎乎,大脑迟缓,听到梁景瑶问,压根没想对方怎么知道,有气无力卷起裤管。   他种藕,从小到大习惯了蚂蟥。   现在还好,有各种专业的保护设备,以前的时候,下一次藕塘,上来后双腿爬满蚂蟥,密密麻麻的。   蚂蟥咬人不疼,一点感觉也没。   所以这一次看到腿上有蚂蟥,他用老办法,脱下鞋,用鞋底狠狠抽。   这是老一辈总结出来的经验。   蚂蟥有很多吸盘,不能硬拽,鞋底狠狠抽打产生的震动,让它自动脱落。   或者干脆等它吸够血自己掉下来。   中年汉子摸摸依旧红肿的伤口,解释道:“可能感染了,一直没好。”   距离被咬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着,当初一点点的三角形小伤口迟迟不愈合,连带着周围皮肤变得红肿。   好在一点都不疼。   梁景瑶眉头紧皱,那伤口,快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了,还在往周边蔓延,她用手指从边缘开始轻轻按:“疼吗?”   中年汉子憨笑摇头,用力拍了下伤口:“一点都不疼。”   正因为不疼,他才没在意,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梁景瑶苦笑摇头,手指摁住伤口中心,渐渐用力。   有点像暖水袋,外表微微坚硬,里面柔软,像水般微微流动。   比水浓稠。   “你可真能抗呀。”梁景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比讳疾忌医更让人无奈的是患者不在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她叹口气,郑重道,“基本确定,蚂蟥咬你的同时,在血管里产了卵,也就说,有无数小蚂蟥日夜吸食你的血。”   中年汉子原本没多少血色的脸变的煞白:“啊,这,这怎么可能,明明一点都不疼。”   他不懂医,但熟悉蚂蟥,咬开皮肤吸血的时候,那疼的啊,就像用刀割肉。   “蚂蟥的吸盘有麻醉作用,那么多只小蚂蟥,感觉到疼就怪了。”梁景瑶站起身,严肃道,“两个选择,第一,去医院,切开伤口,第二,我来切,不过我这里没有麻醉剂,只能用银针止疼。”   中年汉子想都不好使劲点头:“你切,你切。”   想想身体里有无数只小蚂蟥,他头皮发麻,恨不能自己立刻动手。   用银针止疼,其实为了预防万一。   男子伤口,整个肌肉和神经组织已经死了,成了堆烂肉。   给手术刀消毒,梁景瑶戴上手套,凝神片刻,对准红肿伤口切了下去。   瞬间,一股黄色的脓液喷涌而出。   腥臭!   中年汉子和亲属没敢多看,又恶心又臭。   梁景瑶仿佛没有看到,表情严肃,等脓毒喷的差不多了,开始用手轻轻挤压,直到流出红色的血液。   她低下头,眼睛几乎紧贴伤口。   果然!   红色血肉组织里,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似乎受到惊吓,轻轻蠕动。   梁景瑶用镊子轻轻夹出一条。   中年汉子:“......”   不大,和蚊子差不多,可太吓人了,在他的血肉里呀。   中年汉子抖的快不会说话了:“梁,梁道士,很多吗?”   梁景瑶点点头。   水蛭产卵茧,每次三四个,每个里面最多接近四十条。   咬人的这条大概感觉环境不错,挺能生的,目测一百多条。   然而,并非所有的小蚂蟥都能看到,可能还有更小的,肉眼很容易忽略。   怎么取出,有没有完全取出是个问题。   最好去医院,用高浓度盐水反覆清洗,再拍片确认。   中年汉子一刻不想等,浑身哆嗦,咬牙道:“您这里能洗吗?我不怕疼的。”   谁知道蚂蟥会钻到哪里去。   “这会知道怕了?”梁景瑶先瞪他一眼,再安慰,“放心吧,蚂蟥只吸血,不吃肉。”   再三保证好几次,中年汉子才勉强放心,逃一般离开。   医生真的要活到老学到老。   查出中年汉子贫血不难,但谁能想到,蚂蟥会在身体里产卵?   ————   第二天早上刚要开播,来客了。   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轻女警,叫陈萍,为私事也是公事。   她刚参加工作不久,没有经验,平常处理东家西家的鸡零狗碎。   几天之前,去送一个迷路的乡下老太太,结果遇上了人命案。   有人从井里发现具尸体。   陈萍一边保护现场,一边赶紧打电话汇报。   尸体很快捞上来,是本村的人,叫大小,咋一听,不像个人名。   可这个名字实际金贵着呢——大胖小子。   大小出生的那个时代,丫头片子不值钱,儿子是一个家庭人丁兴旺的主要表现,儿子多,意味着干活有壮劳力,打起架来不吃亏。   因此即使他上面有五个哥哥,父母依然给他起了这么个宝贝名字。   可惜,大小不知道娘胎里没发育好还是怎么着,活像个没发好的馒头,五官皱巴巴挤一起,尤其眼睛一点点,怎么看怎么像头猪。   长大后,身高只有一米四多,是个傻子。   傻子命不好,父母在他七八岁时去世,还好已经不是旧社会了,傻子享有正常公民一切应有的待遇。   他有国家分的两亩地。   他先后跟着大哥,二哥,三哥,最后,跟着五哥。   五哥也结婚了,嫂子和侄子侄女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从没打过他,但也没把他当成个人。   大小太脏了。   农村卫生条件本来就不好,大小只有夏天才去村外河里洗澡,每次洗,活像件掉色的廉价衣服,染黑一大片河水,让村民避之不及。   冬天冷没法洗,脸上脖子里的泥灰,一层层一道道,比猪圈里的猪干净不到哪里去。   衣服更不用说了,哥哥的,嫂子的,侄子的,从上身就没洗过,硬邦邦的,脱下来能原地立起来。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脏,天热睡家门口的柴火垛,天冷睡灶房里的柴火垛。   可就这么个人,生命比地里的野草还强,没病没灾,健健康康活到了六十八岁。   因为陈萍,案发现场保护的非常好。   刚下过雨没多久,土壤松软,脚印清晰可见。   重案组很快来到,排查掉最先发现尸体的几人脚印,只有大小的。   也就说,从脚印看,他大概率自己掉进去的。   之后来的法医也验证了这点。   没有尸斑,身体僵硬度大概百分之九十,算上井水浸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身上伤口大部分来自外部撞击,受力点是主动,死者坠井时应该意识清醒。   排除被人打晕之后再扔进井里的可能。   只是,当检查到眼睛的时候,法医轻声咦了声。   科技发展到现在,尸检属于破案重要的一环,经常能为侦破案件提供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陈萍不知道为啥有种直觉,没那么简单,以为发现了什么。   法医不认识她,以为重案组的呢,低声道:“你来看死者的眼睛。”   大小躺在地上,短短时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田地里快赶上蜜蜂大的苍蝇闻到熟悉的味道,在他脸上飞来飞去。   他原本像猪一样的小眼睛,被水泡大,有一抹凝固的喜悦!   仿佛看到什么朝思暮想的东西,那抹高兴,随一动不动的眼珠定格。   人遭遇死亡,正常反应应该是惊恐害怕绝望,按照死亡环境推测,意识清醒掉到水井,应该挣扎大喊求救。   怎么会高兴呢?   法医想了好一会:“吸/毒的人处于幻想出来的幸福世界遭遇意外,偶尔发生这种情况,不过也极少见,我只听导师讲过,毕竟死亡痛苦会压到一切。”   大小自然不可能吸/毒,他没这个条件。   尸检只能给出线索,具体确定他杀还是自杀,需要来自各方面的证据。   因为这点。   专案组开始实地调查。   陈萍作为最先赶到案发现场的警察,跟着一起去大小家。   如今村庄都富裕了,家家青砖瓦房。   大小的家,就在门口堆着的当季新鲜玉米杆里,圆圆的,像个狗窝,唯一的床上用品,是件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被褥。   他在这种地方睡了几十年。   大小之死惊动了小村庄,几乎倾巢而出看热闹。   有邻居小心翼翼解释:“警察同志,你们可别误会呀,是大小不去屋里。真的,她嫂子很多次让他去屋里睡,他死活不去。”   陈萍没忍住,冷冷道:“是吗?”   智障人士遭遇虐待不罕见,大小坚持住在这里,但那估计给狗,狗都嫌脏的被褥怎么解释?   大小的哥嫂没在家,前段时间去城里儿子家了。   大门开着,屋门也开着,房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大小生活的痕迹。   重案组警察经验丰富,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死者以前出门的时候也不锁门吗?”   这位邻居恍然大悟惊呼:“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大小吧,虽然是个傻子,但很顾家,这次怎么就忘记锁门呢?”   这时,女人哭喊声从门外传来。   “我的个兄弟呀,你怎么就死了呢,我和你哥不过就去了趟城里看你大侄子,你咋就走了呢,我对不起你呀,老天呀,我没法活了。”   哭声响亮,但没感情。   正主来了,死者大小的哥哥和嫂子赶回来了。   夫妻俩有重大嫌疑。   作者有话说:   大小的故事,我曾在国宝女配第一部 写过。   至今为止,这本书里大概百分之八十的故事都有原型,唯独大小,我一直放不下,或许,这个世界上,已经完全没人记得他了。   国宝级女配被锁。 第76章   陈萍警校毕业,成绩优秀,自然懂的如何确定侦破方向。   大小是个人畜无害的傻子,整个村里的食物链最低端,会走路的小孩都能随便欺负他,哪怕论辈分,该喊他声爷爷。   不存在仇杀的可能。   他的死,对于五哥一家人等于甩掉个沉重而无可奈何的包袱。   扔下亲弟弟不管,难免遭人非议,农村屁大点的事都能传个风风雨雨,更别说大活人了,可要管,管到什么时候?   他今年六十八,健健康康的,再过几年生病怎么办,谁出钱?谁来伺候?   五哥一家人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然而这个怀疑只维持了几分钟。   五哥和媳妇很多天前去城里儿子家,中间没回来过,有监控可以作证,事发的昨天,他们都没出门。   不是他们!   重案组改变方向。   从村后到村前,接连寻访了八九个年龄大的老人,收获一堆大小生前的故事。   比如,每当村里有红白喜事时,他的好日子就来了,饭点不请自来,他浑身臭烘烘的,没人和他愿意坐一起,赶吧,众目睽睽之下不够丢人的。   于是主人不得不打包几盘大鱼大肉之类的硬菜,客气把他送走。   再比如,他辈分在村里算高的,很多比他大很多的都要叫一声六叔,等年纪大了,辈分更高,大半村民都是他的晚辈。   平常街上偶尔遇到,他会故意装出长辈的样子大喊:“大孙子,吃饭了没?”   你躲也不行,他会追,问完后如果有人稍微客气点回答,他会高兴的哈哈大笑。   也有人不吃这套,低低骂几声,这个时候,大小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低眉耷拉眼走开。   大小还特别喜欢孩子。   秋季的时候,他去玉米地里找一种叫马宝的野果,自己不吃,像真正的长辈般,送给村里的小孩。   死者为大,死了的大小终于被当成个人了。   众村民想起大小的种种好,感叹他一辈子活的不容易。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更详尽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大小身上所有的伤口均来自坠井时的撞击,且意识清醒,有挣扎的痕迹。   现代刑侦,越来越专业。   加上案发现场的脚印,警方准备结案:大小智商停留在五六岁,但身体老了,他的眼,早花了,家人根本没想过这点,没给他配老花镜。   事发当晚,不小心坠井。   大小死于一场意外。   除了陈萍。   她知道,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相对的,因为种种原因,每年都有大量破不了要案命案。   她坚信,大小是被人害死的。   因为那一双眼睛,被井水泡大的眼睛。   仿佛井水成了眼睛的一部分,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笑的像个孩子般清澈。   他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法律需要证据,不认同直觉。   陈萍想到了梁景瑶,神奇的梁大师。   她没有失望,梁景瑶没认同,也没否认她的猜测,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地点。   人名叫张庆宇,和大小一个村的,早些年当村里的会计,大概嫌弃工资太少,最近兼职卖保险。   陈萍忍不住心跳加快。   保险!   陈萍一刻等不及,立刻出发。   大小的死,给小村庄笼罩上了层恐慌阴影,大白天的,一个人看不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从村口到大小的家,竟然没遇到一个人。   大小在家门口的窝,依然保持着原有形状,主人几天没回来,一条大黄狗在这安了家,见陌生人走来,警惕抬头。   窝旁边的大门紧锁,旁边放着根细细的木棍。   陈萍顺手拿起来,木棍刚砍下不久,水分未干,有股淡淡的树木清香味。前段削成尖尖的形状,中间刻了好几个不怎么精细的菱形花纹。   像件粗制滥造的法器。   这是,桃木?   民间有桃木辟邪的说法,被雷击过的最好,如果没有,选正对东南方向的一截雕成桃木棍挂脖子上,是很多农村小孩的标配。   家门口放这么根桃木,怕谁呢?   张庆宇家门口也放了根桃木棍,见到一身制服的陈萍,立刻脸色变了,目光闪躲。   没几句话他便招了。   几个月前,大小的五哥给大小买了份巨额保险——二百万!   残障人士不比普通人,要花的钱不是小数目。   骗保杀人!   然而,那晚他不怎么在场,一家人都在城里的家里,哪也没去。   怎么害的大小?   陈萍想起大小大哥说的话。   大小有五个哥哥,最早跟着大哥。   他今年快八十了,当时激动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晕过去,坚持老五绝对是凶手。   大小从没出过远门,小小的村庄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熟悉村庄每一个角落,他怎么会掉进去?   而且大小很惜命。   这位老大哥为了证明没说谎,特意说了件羞于对人提起的秘密,他十多岁的时候,有次带大小去割猪草,天气炎热口渴,从井里打水。   他很讨厌这个傻弟弟,因为按照农村风俗,等父母不在了,作为长兄,他要照顾大小。   于是他狠狠从后面推了下。   大小没掉进去,牢牢保住辘轳,打那后,见到水井便一脸惊恐,有多远走多远。   一直到现在,大小仍然对水井有阴影。   他绝对不会自己跳进去。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萍再次来到大小住的柴火垛。   从这里到水井,直线距离两百米,大小没有走直线,他大概为了躲开地里种的菜,饶了好几个圈子,眼花了,能躲开菜,为什么不能躲开水井?   乡间清新的风中,传来股什么被烧糊的味道。   梁景瑶给的地点,是淹死大小的那口水井。   此刻水井边,有一堆带着余温的纸钱灰烬。   有人来这里给大小烧纸?   谁?   陈萍连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太阳落到了树那边,最后一丝余晖下,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再晚几秒,就能彻底走出视野外。   是个老太太。   她腰弯的几乎和地一般平,倒背着手,穿件老式藏蓝色开襟上衣,灰色的裹脚布下,一双三角形的三寸小脚。   老太太耳朵不太好,听不到身边的呼喊,一直到陈萍气喘吁吁跑到她前面才慢悠悠抬头,见是个穿警服的姑娘,茫然愣住了。   “大娘,能听到我说话吗?”陈萍一遍遍提高嗓门,最后贴着老太太耳朵喊才有了效果。   “哎哎,听到了,姑娘,你是哪个村里的?”老太太努力直起腰,一开口,露出干瘪牙床和仅剩的两颗牙齿。   “我城里来的,大娘,您刚才去水井边给大小烧纸了?”   “不是呀,我给我大姐烧的纸,今天是她的回门日。”老太太摇头,满脸褶子绽开,笑的很慈祥,“谁是大小呀。”   陈萍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喃喃道:“您不认识大小?”   这句话没扯着嗓子吼,老太太听不到,不过她大概习惯了,自己顺着话往下说:“我大姐呀,叫王大丫,死了——快六十年了吧,跳井死的,男人不争气,心里只有娘没媳妇,哎,你说咋这么想不开呢,死的时候多大来着.......咦,大小,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是不是给猪结扎的那个?”   给猪结扎,一个早失传的手艺。   猪也有七情六欲的,特别是公猪,有了那想法不好吃饭,不好好吃饭就不长肉,所以衍生了这么个手艺。   大小肯定不会。   老太太很识相,明白自己老了讨人厌,见陈萍不说话,絮叨几句闭嘴,慢悠悠迈着小脚,走了。   陈萍走神了,大脑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闪即逝。   醒悟过来追上去大喊:“大娘,你的姐姐,是不是有个傻儿子?”   老太太费力转身,她年纪不知道多大了,老的身上没一点活力,艰难想了片刻:“没有啊,我大姐生了一个儿子,聪明着呢,五岁就会打算盘。”   陈萍再次失望,看来她想多了,老太太的大姐,和大小没关系。   老太太疑惑打量她几眼,捶捶腰,想起了什么,叹口气:“哎,后面的种不行,最小的孙子生下来是个傻子,那眼睛呀一点点,我当时就说,赶紧扔了得了,没准是猪妖托生的,长大了吃人心......”   傻子,眼睛一点点?   老太太没看到陈萍眼睛睁大了,她自己大概都忘记了这段记忆,一边努力思考一边断断续续说:“可大姐就喜欢这个傻孙子,说什么大胖小子,对了,大胖小子,小名叫大小。”   老太太耳朵背的几乎只剩装饰功能,即使身边有人说大小去世的事,她也听不到。   她随意唠叨的话,点燃陈萍快要熄灭的猜测。   不过人年纪大了,记忆难免混乱。   陈萍细细打量老太太几眼,扯着嗓子吼:“大娘,您今年高寿?”   大小今年六十五,老太太满打满算九十顶天,差两个辈分?   老太太完美诠释什么叫人老成精,她听出陈萍想要问什么,露出干瘪的牙床,笑容竟然有点淘气的味道:“俺娘五十多岁那年有的我。”   陈萍:“.......”   是她先入为主了。   老太太耳背,嘴巴却进化的更厉害,见陈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像给晚辈讲故事般,兴致勃勃打开话匣子。   她记忆太多,争相恐后往外蹦,说一会长姐,再说大小,时不时又冒出自己小时候的事。   其中有件事,重复了好几次。   今天是她长姐的回门日,按照风俗,她这个妹妹作为娘家人代表要来烧纸,回门日往前推算,也就是大小死的那天。   是她长姐的忌日。   同一天!   已经够了!   陈萍轻轻搀扶住老太太胳膊:“大娘,我们边走边说吧。”   “哎,走走。”有人陪聊还有人搀扶,老太太高兴坏了,满脸笑意走了会反应过来,她慢慢回转身,眯起眼,看向水井的方向,“姑娘,你刚才说啥?给大小烧纸,他也跳井了?”   陈萍轻轻点下头。   “早该去找他奶奶了。”老太太捶捶腰,努力直起来,对着水井方向长叹口气,“我大姐呀,最疼这个傻孙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路,明天我得再来烧点纸,打发打发小鬼,出远门,没钱可不行。”   陈萍对这番话毫不意外。   她基本想通了。   大小的五哥作为重大嫌疑人连夜被逮捕,审讯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听到奶奶忌日,他忽然像中风了般,嘴巴哆嗦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凶手不是他!   甚至,不是他媳妇。   是他的儿子。   大小,智商只有五岁孩子的大小,父母去世,疼爱他的奶奶生前反覆叮嘱一句话:不要遭人嫌,要勤快,哪里都喜欢勤快人。   大小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不懂奶奶是在传授他一个保命的法宝。   但他牢牢记住了,记了几十年,做了几十年。   最脏最累的活,麦收秋收直接睡地里,当没活了,他惶恐,就去地里捡漏下的粮食。   他不求吃不求穿。   奶奶走后,他爱上了一个人,胖乎乎的小侄子,真可爱呀,不像别人那样见到他一脸嫌弃走开,会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他的手指头。   那么那么的可爱。   哥哥嫂子不让他靠近,没关系,一个院子里住总有机会,实在不行,远远的看也行。   有邻居见大小一脸傻笑老偷看,担心提醒,怕不是想趁没人的时候煮了吃?   小孩子对情绪比大人敏感,明白谁对他好谁不好。   小侄子喜欢和大小玩,大点的时候,找机会就跟着大小田地里乱跑,这个叔叔太厉害了,会找各种好吃的野果,会抓蚂蚱,会毫无下限包容他。   小侄子渐渐长大。   大小依然是五岁。   大小依然逆来顺受,他接受小侄子上小学,有了新的玩伴冷落他,之后,像哥哥嫂子一样对他大呼小喝。   五岁的大小,渐渐累了,他不知道这是身体老了,他以为要干不动活会被人嫌弃,他不想活了,他想奶奶,想爹娘。   身体六十八岁,心智五岁的大小,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死的想法。   他没敢告诉别人,找机会偷偷告诉了最相信的小侄子,问他怎么死才不疼。   小侄子让他等。   一等就是几个月,就在他以为小侄子忘记了时,深夜,小侄子来电话了,用小时候那样的神秘语气告诉他。   跳到井里——死后可以见到奶奶!   大小怕井,知道井会淹死人,可是,能见到最疼他的奶奶!   他想奶奶了,想了几十年,想的难受,想的都快忘记奶奶的样子了。   他兴奋地忘记锁门,一路上没忘记不能踩菜地。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眼睛里那抹凝固的笑意,是不是因为死亡来临的时候,他看到了奶奶。   作者有话说:   大小是我随意起的名字,现实里的结局是:死于意外,家属拿到了保险金。   希望真相的确如此。   重新写,内容难免有重复,本章500个红包,一周后发,如果过了时间可单独留言,看到就会返还订阅。 第77章   太阳刚落到山的那边,一轮淡淡新月便高悬山的另一边,快到七月十五了。   急促脚步声打破山间傍晚的安静。   一对大概五十多岁的夫妇脚步匆匆,当路过土地庙,看见门口的梁景瑶,急呼呼比划问:“您有没有看到这么个高的老太太,背有点驼,穿件暗红色上衣。”   梁景瑶沉默片刻,指了个方向:“往宁家村那条路去了。”   “宁家村?”俩人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匆匆谢过一边走一边小声道,“老太太怎么会去那里?她不会知道了吧。”   前几天,发生了件震惊全市的大事件。   最繁华的商场门口,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男人,挥刀就砍。   人群疯了般奔跑,可是,总有跑不动的。   一个大肚子孕妇被追上,背部中了一刀,她扑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脑袋又挨了一刀。   勇敢那东西,更多只存在没有危险的时候。   那么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躲在足够安全的位置瑟瑟发抖。   孕妇的惨叫,缓缓流淌的鲜血,男人手里疯狂挥动的刀,让人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仿佛变成两根木棍,没了直觉,勉强还能站着。   一个穿着萤光绿反光背心的人出现。   商场门口指挥交通的年轻交警!   他的大喝没用,他一脚踹中男人后背。   先把孕妇救下来再说。   一般人的反应,应该反抗。   男子不是正常人,他是个疯子。   他打了个滚,仿佛不知道背后有人,眼睛通红,眼里只有地上的孕妇,继续挥刀猛砍。   年轻的交警不得已,只好近身搏斗。   身上大大小小,被砍了十二刀!   其中一刀,正好砍中大动脉,还没送到医院,人已经走了。   他才二十三岁,刚参加工作不久。   孕妇和肚里的孩子,最终没事。   他年轻的鲜血,染红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他是平凡时代的英雄。   朋友圈刷爆,整个城市默默哭泣。   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大的痛,是什么也不能说。   英雄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是奶奶的命。   家人决定暂时瞒着,瞒一段时间再说,怕老人听到受不了,有个三长两短,跟着走了。   今天,是英雄的头七,也是老人的八十大寿。   一大早,按照农村的传统,家人开始操办寿宴。   怎么解释孙子为啥不来已经想好了,去首都出差,政府规定不能打手机,不过发来了贺寿短信。   大声朗读完毕,众人生怕老太太怀疑,你一言我一语飞速岔开话题,什么因为工作表现好,受到领导器重,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老太太看起来正常极了,老脸面带自豪微笑。   八十岁,眼早花了,应该看不到他们眼里的泪光。   当地风俗,八十属于高寿,要办流水席,全村人都来沾喜气,从中午吃到晚上。   结果还没天黑,老人说上厕所,暂时离席。   众人等了好久,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没人看到她去了哪里。   往生录忠实纪录下了一切。   老人有个那个年代特有的名字,叫招娣。   别看她八十岁了,可腿脚还年轻,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熟悉大大小小角落,宛如只年迈但仍警惕的老猫,悄无声息溜出村子。   招娣走到河边,从怀里掏出薄薄的黄表纸,还有个一次性打火机。   山间的风不懂尊老爱幼,吹乱她稀疏的白发。   黄表纸燃的快极了。   为了怕别人发现,她只带了一刀,有点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发小鬼,不过,孙子是英雄,阎王爷大人应该会照顾的吧。   招娣干枯老眼盯着翩翩起舞的纸灰,等到完全飘散,她站起身,辨别了下方向,继续走。   有个人,应该比她更伤心。   她得代替孙子去看看。   孙子谈了个女朋友,高中同学,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宁家村的,叫宁婷,给她看过照片,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个好性格的姑娘。   这几天里,电台,电视,几乎全在报道英雄的事迹,头七夜,无数市民前往商场门口祭奠。   而作为英雄的相邻,了解的更多。   招娣刚进村,便有人认出了她,问清来意,抹抹眼泪,把她带到村外路口。   宁婷在那里烧纸呢。   两个只见过彼此照片,彼此期待正式相见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场合见面。   宁婷憔悴的仿佛干旱季节里的庄稼,当看到老太太,悲伤到干枯的眼睛有了点生机,她蹲的太久,站起身才发现脚麻了,差点摔倒。   一只手扶住了她。   那手,仿佛节没多少生机的枯枝,干瘦,却坚硬的能撑起一片天。   似乎还传来了某种失去的熟悉温度。   她是他的亲奶奶呀,这世界上的至亲。   宁婷泪水汹涌而下:“奶奶。”   招娣仿佛头次见到孙女婿般,答应的格外响亮,甚至还带着点喜庆,她仔细打量宁婷,满足叹口气:“本人比照片还俊,我孙子有福气啊。”   七天了,没人敢在面前提有关的字眼。   招娣那边是瞒着,宁婷这边是不敢说。   “奶奶,您怎么来了?”宁婷哽咽看看老人身后,没看到陪着的人,“今天是您的八十大寿吧,我,我本来.......”   她说不下去了。   悲伤在胸腔剧烈翻腾,堵住了嘴巴。   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同样放不下对方。   事发第二天,宁婷便去了,她想,她年轻,身体撑得住,奶奶年纪大了,她得替爱人照顾好奶奶。   最终,她只远远看了眼那个苍老的背影。   这样也好。   招娣点点头,柔声道:“我想到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暮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脉只剩片绵延的模糊曲线。   招娣掏出怀里的存折:“听奶奶说,不许拒绝啊,这里面的钱都是小正交给我保管,本来打算你俩结婚时候用的,他为了救人而死,政府给的抚恤金就不给你了,我养老用,这个,必须拿着。”   宁婷哪里肯要,可她败给了老人的一句话。   招娣紧紧抓住她的手:“孩子啊,你不要,奶奶走的不安心啊,等见了小正,我怎么给他说?”   宁婷看着老人的眼睛,黑暗遮住了浑浊和皱纹,那里面流淌的爱,那么熟悉,她再也忍不住,扑倒老人怀里:“我要钱有什么用啊,奶奶,我只想要他,要他好好的陪着我,说好的一起给您过八十大寿。”   她哭的几乎背过气。   农村白事很折腾人,从死亡到葬礼,按照性别,男的五天,女的七天。   这段时间里,孝子孝孙待在灵堂守孝,不能出门,不能洗澡,等到了葬礼那天,披麻戴孝,磕头从早上磕到晚上,折腾的人奄奄一息。   媒体批判这叫封建糟泊。   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都有一定的道理。   悲伤如果太重,伤人。   宁婷几天里只吃很少的东西,她哭不出来,整夜整夜睡不着,距离崩溃不远。   被刀砍的时候,他痛不痛呀。   招娣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一直等到哭声渐渐低下来,轻声道:“好孩子,忘了小正吧,你还年轻,以后找个一定会遇到个好男人。”   宁婷哭声彻底停下来,她抬头,怔怔看着老人的脸。   那脸,被暮色笼罩,沧桑极了,温柔极了。   她忽然想通个问题。   老人知道孙子牺牲为什么假装不知道的真正原因。   她,不想让自己去。   爱人壮烈牺牲,成了城市的英雄,她出席,肯定会被很多人认识。   到时候,都知道她是英雄的爱人。   敬重,却不敢靠近,以后谁想和她交往,得先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住这份沉重,能否取代那个已经远去,却永垂不朽的人。   宁婷忽然感觉全身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包围。   悲伤没有远去,却不再那么沉重。   爱人说的果然没错,他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宁婷眼里还有累,她笑了:“我会的。”   她要让奶奶放心。   招娣点点头,表情忽然变的有点冷漠,她没告别,转身走了。   老泪模糊了双眼。   她希望宁婷一直能牢牢记住孙子,又希望,她赶紧忘记。   归去的路似乎特别漫长,像永远走不到尽头,她停下来,望着茫茫夜空。   她能去哪里呀。   孙子走了,她一个孤老太太,八十岁的人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招娣捂住胸口,尽力去想还有什么能为孙子做的事。   似乎没有了。   那就再仔细想想孙子吧。   仿佛一转眼,那个整天缠着她讲故事的小人长成了大人。   回忆短暂化解痛苦,招娣忍不住微笑,身穿制服的孙子可真帅呀,很多小姑娘悄悄拍他呢,说什么发到网上,让全国人民看看,自家的交警哥哥有多帅。   她仿佛看到了.......   不是仿佛。   孙子真的回来了!   暮色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走来,虽然眼花看不清脸,可自家养大的孙子,怎么会认不出。   招娣身体剧烈颤抖:“小,小正?”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奶奶。”   头七夜,孙子回来看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头七夜,魂魄回来做最后的告别,家人不能说话,要装作没看见,不然影响下一世投胎。   招娣转过身,蹲下,她身体蜷缩成一团,死死捂住嘴巴,干瘦的肩膀剧烈颤抖,她不敢哭,怕孙子走的不放心。   如果,如果眼睛长背后该有多好。   可怜的孙子,家里没人,来这里找她了。   孙子似乎知道她担心什么。   “奶奶,能说话,鬼差大人让我回来看您。”   鬼差大人吗?   招娣根本没想别的,立刻转身,她一秒都等不及。   孙子不论工作多忙,每天都要往家里打一个电话,出事那天,她右眼一直跳,贴了纸条都止不住。   孙子的手机无人接听。   当天晚上,家里来了很多人,有亲戚,邻居,也有不认识的,瞧着不像一般人。   她明白,孙子出事了。   她差点就要问。   人还活着吗?   她八十,身体零件老的不行,但有句话,人老成精。   这些人肯定不会告诉她真相。   担心她受不了吧。   她谁也不信,决定暗暗观察。   等人都走了,她习惯性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正用悲痛的语气讲述孙子英勇救人的事迹。   孙子真的死了。   那一夜,她一会哭,一会笑,骄傲,又伤心。   为了宁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哭,可她也是人,心是肉长的。   招娣长满老人斑的手因为裹满了思念和悲痛,抖个不停,老泪哗哗往外流,她摸了个空。   手穿过孙子的脸。   孙子真的死了啊。   招娣感觉心都不在了,用最温柔的语气喃喃道:“孩呀,你疼不疼?”   朋友圈都在祭奠英雄,愿英雄一路走好。   可英雄的亲人,只关心他当时疼不疼,十四刀啊。   魂魄流不出眼泪,哽咽着摇头:“不疼的,奶奶,一点都不疼,当时只想着救人了,甚至都不知道刀砍在身上——奶奶,你瘦了好多。”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招娣哭着笑了,她忽然想到什么,看看身后急切道,“小婷应该还在,你,你赶紧先去看看她。”   魂魄回来,不能待太长时间。   比起她一个老婆子,宁婷更需要。   英灵转过头,看向夜色里只有一条模糊白色的山间小路,这条路,走过很多很多次,他轻声道:“奶奶,我们回家吧。”   他不能去。   奶奶做的很对,这一世,他没法陪伴她,最后能做的,就是不留下任何念想。   忘记自己,早一点走出来。   ——————   梁景瑶那边,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个身影,打开直播。   英雄拯救的不止是大小两条人命,还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很久不见的正道之光,他和奶奶的下一世,必有福报!   收到消息提示最先走进房间的老粉又高兴又有点担心。   “梁大师你太坏了,知道我今晚一个人在家是吧。”   “呜呜呜,谁不是一个人呀,想听故事又怕和之前一样,全是鬼啊神的。”   “换个角度考虑,晚上人少,中奖的几率大。”   “只想听故事,不想中奖。”   “大师今天好像很严肃,是有心事吗?”   “.......”   梁景瑶直接开始抽奖。   第一名中奖者叫孤城,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眼前一亮。   两个帅气的大男生,对着镜头的那个更帅,简单的白色T恤,短发,阳光,朝气蓬勃,又有了点小男人的成熟。   喜欢这口的顿时坐不住了。   “哇,这简直就是小奶狗和小狼狗的完美综合体,小弟弟,有没有兴趣谈一场姐弟恋?姐姐可会疼人了。”   “成熟没啥吸引力,看我的——小弟弟,别努力了吧。”   “以我多年练就的鉴男经验看,别看看着不壮,绝对有腹肌胸肌。”   有网友即使提醒。   “先别花痴了,又忘记这是个啥直播间了吗?”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小心是弯的。”   孤城嘿嘿乐了:“哈哈,我才不是弯的,没看到后面的上下铺吗?我们是大学室友。”   网友们早看到了,正因为看到才故意说。   孤城打赏卦金,洋洋得意道:“大家可能失望了,我呀,啥极品的故事都没,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梁景瑶有点发愁,感觉每次直播都是一场挑战,这俩人的关系......那个乱呀。   乱也得算。   梁景瑶打起精神:“你好,想算什么?”   孤城犹豫了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想算感情,我女朋友吧,一直各种理由不想见面。”   直播间众人立刻给他答案。   “这还用大师算呀,不见面,肯定不爱你了呗。”   “我才是你的真爱!”   “醒醒吧,你被绿了!”   旁边一直好奇看弹幕的室友惊讶转过头:“窝草,你恋爱了?啥时候的事?”   梁景瑶接过话:“两个月之前。”   孤城翘起大拇指:“大师,真的太神了。”   他看过梁景瑶算卦的视频剪辑,挺神奇的,然而轮到自己身上,才感觉有多么不可思议。   恋爱的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毕竟,还没见面。   三个月前的周末,他上游戏,匹配到个玩瑶的队友。   又懒又笨!   整局下来骑在他头上就没下来,盾啥时候破了啥时候下来,不会探视野,不会探草丛,不知道还以为她来峡谷旅游的呢。   而他这个打野,是免费座驾。   孤城忍无可忍,说了她几句。   结果对方那叫一个伶牙俐齿,一个出口成章,一个脏字不带,把他骂的披头散发。   孤城感觉打游戏分神限制了发挥,游戏结束,加对方好友,打算好好掰扯掰扯。   对方竟然真是个女生!   声音听起来有点成熟。   孤城不是花痴,作为学校公认的十大校草之一,从来不缺追求者,漂亮的女生见多了,而且隔着屏幕,没准对方丑的惨绝人寰。   但不可否认,对方的口才真好。   两人吵架不耽误游戏,打起了双排。   然后,连跪七局!   叫蔷薇的玩家理直气壮道:你不行,太菜了。   孤城气的差点吐血。   打那天开始,没有约定,两人开始双排,两个月下来,段位奇迹般原地踏步。   关系却变了。   孤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心,他只知道,游戏相处的时候,非常快乐,蔷薇不同于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她简直像个万花筒,有时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时候大大咧咧变成女汉子。   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她就变成知心大姐姐。   大男孩的爱情,火热,直接。   孤城表白。   没有鲜花,没有山盟海誓,只有句简单的:我喜欢上你了。   蔷薇却沉默了,半天来了句:我们不合适。   至于为什么不合适,怎么都不说。   孤城能感觉到,对方也动了心,他略施小计,故意伤心道: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如他所料,下游戏没几分钟,对方发来个流泪大哭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表情让孤城特别心疼,他仿佛真看到,一个委屈哭泣的女孩。   他忽然很想很想见到她,紧紧抱住,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两人确定了恋人关系。   巧的是,两人就在同一个城市。   每个周末,孤城都提见面的要求。   蔷薇,每次都拒绝。   视频里,孤城苦恼地抓了下头发:“大师,求您了,帮我算算,她爱我,为什么不愿意见面?”   直播间众人哪还能憋的住。   “傻孩子,她要么是男的,要么很丑,总之,见不得人。”   “我想问问,你给她花钱了没?别是个骗子吧。”   “感觉骗子的可能性大,这个过程,太像杀猪盘的套路了。”   “......”   孤城顿时不高兴了,皱眉道:“大家请别这么说,她不是骗子,我送过几次皮肤,她每次都还回来,至于长相,我爱的是这个人——而且,她给我发过照片,绝对不是P的.......”   旁边的室友忽然打断他:“有照片啊,还不快给兄弟看看?”   然后,他又被梁景瑶打断了。   梁景瑶宛如路边招揽生意的算卦先生,表情严肃:“咦,你的面相很少见啊。”   室友也知道梁景瑶的神奇,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兴奋道:“啊,大师能给我看看吗?可,可我没中奖。”   梁景瑶大气挥手:“没中奖没事,我和你有缘。”   直播间老粉:“......”   梁大师真不适合说谎话,假的不能再假。   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室友推开孤城,正对镜头:“大师,这样可以吗?”   梁景瑶有苦说不出,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可是,男孩真没啥可说的。   往生录翻了一遍又一遍,梁景瑶咬咬牙,干脆道:“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对对,我妈妈很伟大。”室友使劲点头,然而忽然一脸震惊,“啊,大师,你真的算出来了?”   梁景瑶高深莫测点头。   孤城在一边好奇追问:“怎么个伟大?”   梁景瑶目光看向室友:“可以说吗?”   “没事的,我初中高中同学都知道,大学关系好点的也知道。”室友拍了下孤城肩膀,“别瞪我,咱俩不是刚做室友嘛,其实也没什么,我妈妈是个作家,然后呢,我不是她亲生的。”   孤城兴趣更大了:“作家?写过什么书?”   室友不满瞪他一眼。   不过也习惯了,很多同学知道妈妈的身份都会先问些过什么书,叫啥名。   可是,他明白,梁景瑶说的伟大的真正意思。   妈妈今年四十整,一直单身,具体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大概没遇到合适的人吧。   但她有很多很多孩子。   一整个孤儿院。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一生未婚,资助孤儿院的孩子,的确算得上伟大,然而此刻,直播间众人更关心孤城女朋友的后续发展。   梁景瑶一直在暗中观察孤城的表情。   有点动容,效果似乎还不错。   只能帮到这里了,再继续,万一他起了疑心,反而帮倒忙。   梁景瑶没正面回答,看看时间,淡淡道:“你现在可以出门了。”   孤城楞了下,指指自己:“我?”   弹幕先一步热闹起来。   “第一个有缘人便出外景,感觉今晚会很精彩。”   “按照以往例子,大胆猜测,女朋友没准是学校门口的保安大爷!”   “我忽然想起了那谁,姑妈住家里那个。”   孤城当然不信,虽然没见过,但直觉不会错,再说,对方绝对不是骗财,他家庭条件也算不错,从小攒的零花钱接近二十万,中间有想过给对方买个包包。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被严厉拒绝了,说他还没工作,不能乱花家长的钱。   孤城不明白出去做什么,愣愣看了会弹幕,刚要问,手机来信息了。   “学校门口见。”   孤城:“.......”   蔷薇来学校找他了!   不意外,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给她压力,想从网络走到现实。   但比这更震惊的是,梁大师真的能算出来。   震惊很快被汹涌的幸福代替。   孤城来了个警匪片里的经典敬礼动作,抬手敬礼,再一挥,仿佛这样能扔进屏幕似的。   他眉飞色舞跑到门口又回来,对着镜子飞快整理下了头发,不放心问:“咋样,帅不?”   弹幕只有一个字:帅!   孤城非常满意,对着镜头来了个飞吻表示感谢。   他吹着响亮的口哨,镜头快乐晃动。   他穿过篮球场,顺手接过飞来的球,一个标准的三分投,引来一阵笑骂和喝彩。   直播间众人感叹不已,仿佛听到早已远去下课钟声,看到了曾经一脸灿烂的自己。   年轻真好,青春真好。   希望接下来的见面,是他们多想了。   孤城抽空看了眼弹幕,严肃道:“只要她不是男的,长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   他说的真心话。   爱的是蔷薇这个人,相处的感觉。   直播间少部分人不干了:“啥意思,男的怎么了,你没听说过吗,异性只能传宗接代,同性才是真爱。”   孤城哭笑不得:“可我是直的呀,钢铁直。”   这部分弹幕很快被新的淹没。   “那年龄呢?大你多少岁都可以吗?”   “先别把话说的那么实,万一她大的能当你妈呢?”   说这话的,大都是直播间老粉。   梁大师从来不说废话,只要说,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梁景瑶欣慰极了。   她也想问,但怕孤城怀疑。   没错,蔷薇正是那位室友的养母。   如果只是单纯的欺骗感情,梁景瑶早就说了,但,两人有后续。   孤城今年二十,蔷薇马上四十岁。   孤城接受不了对方和自己妈妈差不多的年龄,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可他心里放不下,一直单身。   五年后的某慈善晚会,他又见到了蔷薇。   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那么优秀善良的女人。   蔷薇也没放下他,同样单身。   两人走到一起,只可惜,那时候的蔷薇已经四十五岁,原本不多的年华所剩无几。   视频里,孤城满脸幸福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明明相爱,还在一个城市,他一直想不通,蔷薇为什么拒绝见面。   真的因为年龄吗?   那一瞬间,孤城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了,胸口闷的难受,他欢快脚步渐渐变慢,直至停下:“梁大师,蔷薇多大?”   梁景瑶不知道去哪里了,视频里,只有尊泥塑土地神,表情肃穆盯着他,似乎在拷问。   孤城:“......”   直播间众人:“......”   走的真是时候。   众人睁眼说瞎话。   “梁大师刚才说要去趟卫生间,是吧。”   “对对,快去吧,见了就知道了。”   孤城没多余的精力怀疑,点点头。   剩余的路,似乎变的特别漫长,他希望,再漫长一些,就像沉浸在美梦里,晚一点醒来。   更多的细节一点点冒出来。   有次他开玩笑:你声音这么成熟,不会是个大妈吧。   蔷薇恶狠狠回答:是。   校园门口到了。   孤城深呼一口气,看向周围。   人很多。   没看到蔷薇。   孤城静静站了片刻,掏出手机,一直到忙音才放下。   无人接听。   连续拨打好几次,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陌生情绪忽然窜出来,有愤怒,有最后的希望,也有不甘,他像个疯子般扯着嗓子大喊:“蔷薇,蔷薇,我知道你在。”   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属于少年的青涩音色基本蜕尽。   没有回应,只引来一群诧异的目光。   孤城再次拨打电话,这次,没放到耳边。   距离十多米之外,蔷薇活像个特务般鬼鬼祟祟躲在阴影里,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吓的一哆嗦,心虚地看看周围。   她后悔了。   大学门口的路灯似乎都显得特别年轻,再看看自己,想什么呢,四十岁的老女人了,打扮的再精细,也比不上素面朝天的小姑娘。   岁月痕迹,已深入血肉,和精气神。   蔷薇眯起眼,深深看了眼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贴着墙根,打算悄无声息离开,可她有走神的习惯,没听到兜里手机响个不停。   孤城听到了!   他迅速锁定方向,快速奔跑。   蔷薇:“......”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一个喜欢运动的大男生,速度差距快赶上龟兔赛跑了。   蔷薇吓的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她低着头,听到身边呼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个怀抱,还没成年人的宽厚,却坚硬。   然后,她被迅速推开,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两只手死死摁住她的肩膀。   孤城咬牙切齿道:“大妈,你是谁?”   蔷薇:“我.......”   孤城眼睛里快喷火了,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对准那张脸:“你,有四十了吧,大妈,为什么你的手机在响,你接啊,为什么不敢接?”   他现在明白了。   以前看的照片,都是很多年前的。   直播间一阵叹息。   不知道该说什么。   视频里,蔷薇被摇晃的宛如个布娃娃,她没挣扎,等到孤城的手松开,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   孤城的怒火远没结束,生怕别人听不到,大声喊:“大妈,慢点走呀,一把年纪了,万一摔倒很容易骨折。”   他喊着喊着,声音里带了哭腔,最后,蹲在墙角,脑袋埋在胳膊里。   这是他的初恋。   踏马的骗子。   梁景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轻声道:“她没有骗你。”   孤城猛然抬头:“这还不叫骗?”   他有过蔷薇比他大的心理准备,大三岁?五岁?三十以下应该可以接受。   她比自己的妈妈年轻不了几岁。   梁景瑶叹口气:“第一,她没有欺骗你的感情,她爱你,第二,她今晚,是来为这段感情做一个了结。”   孤城的出现,对于蔷薇而言,像一道光,也像毒药,明知不可能,却戒不掉,离不开。   但她还是艰难地下了狠心。   不能再继续下去。   以这样的方式了结,有那么点侥幸,侥幸孤城或许不介意年龄,但更多,想让孤城恨她。   梁景瑶没把握能让两人提前五年走到一起,只能尽力,温声道:“你好好想一想,她是不是很多次提出分手。”   蔷薇一开始隐瞒年龄,因为不想说,游戏里认识的,干嘛要说,后面不说,因为怕失去。   直播间众人终于知道该说什么了。   “讲真,蔷薇阿姨非常有气质。”   “爱情都不分性别了,年龄算什么,小伙子,直视你的内心,爱,还是不爱。”   “可别这么说,爱情不是小说,家里父母亲戚这关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老男人找年轻姑娘可以,阿姨就不能找小伙了?”   “同意楼上观点,男人出轨,道个歉很快过去,什么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女人要出轨,呵呵,就成了道德败坏,啊,呸。”   “........”   孤城宛如没了灵魂般,目光呆滞,过了很长一会,他忽然站起来:“不行,我要找她当面问个清楚。”   梁景瑶看了眼往生录,然后看向他身后。   室友来了。   原有轨迹,两个人错过,等见到时,正好孤城情绪激动推了蔷薇一下,然后,好兄弟大打出手。   室友一愣,看看周围:“你女朋友呢?”   然后发现不对劲,仔细打量片刻关心道:“没事吧,对方真是个骗子?”   这样丢人的事,孤城哪里会说,转过头强笑道:“滚吧你,还没见面呢,说要考验我,换见面地方了。”   室友半信半疑,哦了声:“那我先走了,我妈来了,嘿嘿。”   孤城巴不得他赶紧走,随意摆摆手,他不知道蔷薇去了哪里,等室友走出一段距离,低声问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感觉快要窒息了。   不会那么巧吧,网恋对象是室友的妈妈?太狗血了。   还真就那么巧。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直播间众人心情澎湃,点透的弹幕却不多。   孤城在这段感情里属于受害者,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且,他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其实说也没事。   现在的孤城就像他的网名,别说弹幕,全世界都不存在了,他日思夜盼的爱人,竟然是个大妈。   像一场美梦,醒来后还是梦,噩梦。   他茫然顺着梁景瑶给的地址走了好一会忽然停下,喃喃道:“大师,我和她,没有以后了吧。”   没有以后,他似乎不用去了,问了又如何?   应该没有以后!   梁景瑶不意外他这么问,认真道:“现在没有,五年后有。”   直播间因为这句话炸了锅。   他们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原本以为梁景瑶如此做,是为了化解孤城的心结,让他快点走出来。   五年后再续前缘?   那就是一个二十五,一个四十五!   有感叹的,有震惊不解的,两方阵营很快吵了起来。   “别那么世俗行吗?换个角度考虑,假如你此刻的爱人忽然变老二十岁,你会提出分手吗?”   “不是世俗,是世俗容忍不了两人,一段得不到祝福的感情,注定不会幸福。”   “呵呵,男的四十五,女的二十五就行了是吧。”   孤城那边气急败坏差点跳起来:“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四十岁,啊不,四十五岁的大妈结婚。   梁景瑶当然没说谎,以后不代表结婚。   少年时不懂何为爱,好在懂时,爱情还未走远。   两人在一起待了三年。   人变老,只在一刹那间。   四十八岁生日那天,蔷薇看着鬓角好像一夜间长出的白发,平静提出分手。   到了该放他走的时候。   爱过,拥有过,已经够了,她没法陪他到白头,他白头的时候,她早成了灰。   他才二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放手,不代表不爱。   视频里,孤城脸上的愤怒一点点淡去,是的,蔷薇爱他。   蔷薇说过,最害怕孤独。   他忽然有点莫名难受。   四十八岁让自己离开,蔷薇呢?余生一个人怎么过?   这时,他肩膀被重重拍了下,室友一脸懵:“你俩见面的地方不会也是在这里吧。”   孤城魂兮归来,看看前面不远处的冷饮摊,下意识点头,然后,身体晃了下,不可思议看着室友:“你,你妈今年多大?”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直播间众人对他的表情非常满意,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室友啥也不知道,他大脑正常,想不到这种狗血都感觉狗血的剧情,楞了下笑骂道:“你有毛病啊,我妈今年四十。”   孤城手抖的差点没拿稳手机,打开相册,还没阻止好语言问,室友奇怪道:“咦,你怎么有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孤城清晰听到脑瓜子嗡的一声,接着又像被雷劈了,眼前发黑:“.......她是我女朋友。”   室友:“.......”   两人宛如一对没了电的人偶,死死盯着对方。   都希望对方告诉自己,是假的。   弹幕闪烁,快乐吃瓜。   孤城忽然笑了,笑的抬不起腰,笑的险些喘不过气:“以后,你得管我叫爸爸了。”   梁景瑶的铺垫起了作用,他感觉太踏马好玩了。   室友成了自己的儿子!   “我草你xxxx。”室友骂了句脏话,同时勉强接受现实,他愤怒挥起拳头,“你他妈的敢泡我妈。”   “乖哦,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说脏话。”孤城轻松躲开,满脸慈祥笑意,“我和你妈是真心相爱的,放心吧,虽然是继父,但我绝对把你当做亲生的疼,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直播间众人:“......”   这就摆起长辈架子了?   年轻的心还不够强大,却足够包容。   室友再清楚不过孤城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多慎重,那么多女孩子喜欢,换做别人,大概率早做点什么了。   他忽然忍不住也笑了:“滚吧你,老子比你大两个月,是你哥。”   孤城一本正经道:“那各论各的,我喊你哥,你喊我爹。”   室友:“.......你见过我妈了?”   孤城没回答,拿起手机低声道:“谢谢梁大师,我先挂了。”   现在的他,不是五年后,接受不了蔷薇大自己二十岁的现实。   他需要冷静,好好想一想。   梁景瑶微笑告别。   往生录已经变了。   他们,提前五年走到了一起。   孤城的故事结束,直播间众人意犹未尽。   笑归笑,只能说,遇到了对的人,却不是对的时候。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第二名中奖者名字非常欢快:贫僧法号锅盖。   年纪二十五六,不仅帅,还富,一身名牌,尤其手腕上的表,镂空的,某奢侈品牌限定款,一块,顶得上普通城市的一套三居室。   他一说话,众人兴趣更浓了。   “主播你好,你算命真的很准?”   “第一次来吧,哈哈哈,就喜欢新人了。”   “为什么第一次来房间就抽中?不公平呀。”   “哥们,你应该庆幸,不抽中,就是梁大师对你最深沉的爱。”   贫僧法号锅盖看了眼弹幕,并未受影响,表情淡淡,等待梁景瑶的回答。   梁景瑶其实并不介意,有怀疑很正常呀,客气道:“准不准,算算就知道了。”   贫僧法号锅盖仿佛老板吩咐员工似的摆摆手:“那请您开始吧。”   梁景瑶认真观察他的面相:“相在额头,你的额头宽广,却不是从中间开始——也就说,来自于你的父辈。”   直播间众人实时点评:简单说,是个富二代。   贫僧法号锅盖淡淡微笑。   人常说,贵气逼人,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什么样的气质,他做过试验,换一身普通的衣服去奢侈品店,柜员依旧对他客客气气。   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法保持淡定。   “面相有十二宫,男左女右,代表的母亲的右边基本没有,你的母亲,生下你不久便过世,对吗?”   贫僧法号锅盖像之前算命者般一脸不可思议,使劲点头:“对对,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   看出他有钱不难,但母亲去世,知道的人很少。   这是个有真本事的高人!   贫僧法号锅盖双十合十,恭敬拜了拜:“刚才失礼了,我给大师道歉。”   金钱带来的变化,让人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眼光,没本事的人,用不着客气,值得尊重的,会格外尊重。   梁景瑶笑笑:“不用客气,你想算什么?”   贫僧法号锅盖不再试探,诚恳道,“我遇到件麻烦事,被前女友缠上了.......”   弹幕快的晃眼,有人生怕他看不见,开始刷礼物。   “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有钱人,呵呵。”   “我不缠人的,我只缠钱,不过我是个男的。”   “这种事还用麻烦大师,多给点不就行了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等大师什么都算出来,后悔就晚了。”   “......”   梁景瑶哭笑不得,人性丑恶,和金钱有关,但有钱人并非都是坏人。   见猜测越来越离谱,为贫僧法号锅盖澄清:“这段感情,他没有太多错。”   一开始,女孩主动的,某场合认识,索要锅盖的联系方式。   女孩很漂亮,气质也不错。   贫僧法号锅盖知道女孩的意思,他也有点心动,抱着接触的想法,开始交往。   交往半年后,发现女孩性格强势又多疑,回信息稍微不及时,就以为他和别的女人开房。   渐渐,他烦了。   不合适,只能分手。   交往期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贫僧法号锅盖出于歉意,主动提出给她一笔分手费。   女孩死活不同意,开始死缠烂打。   直播间众人顿时没了兴趣。   然而接着,又被打了一针浓浓的狗血加鸡血混合体。   贫僧法号锅盖咬牙切齿道:“她纠缠我无所谓,毕竟我也有错,可没想到,她竟然.......接近我父亲。”   直播间众人:“.......”   啥意思?   字面意思。   贫僧法号锅盖一开始还很内疚,女孩的确很爱她,他的话像圣旨,甚至经常说可以为他去死。   他试图讲道理,真的不合适,发现怎么说都没用,索性拉黑。   时间长了,应该就会慢慢把他忘了吧。   直到几天前,他忽然看到,女孩和父亲走到了一起!   贫僧法号锅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低声道:“大师,我该怎么办?”   直播间众人急不可耐,恨不能大声喊。   太可怕的女人,这是当不成你老婆,就当你妈的节奏呀。   贫僧法号锅盖看到了,没回答。   他事后找父亲的秘书,前女友,已经和父亲.......那个了!   夫妻为了自己,当然也因为深爱母亲,一直单身至今,这是其一。   其二,父亲思想传统封建,这些年里,以他的身价,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却一直洁身自好,即使迫不得已陪客户出席特殊场合,也只是点了随便说说话。   一个女人,同时和父亲儿子发生关系,算得上□□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说。   怕父亲受不了。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往生录,叹口气:“走吧,去医院。”   贫僧法号锅盖跟不上节奏:“啊?”   老粉们可太熟悉了,仿佛回到第一场直播。   两个有缘人去了医院。   梁景瑶的解释像晴天霹雳:“她已经坏了你父亲的孩子,再不去,你就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贫僧法号锅盖:“.......”   直播间众人:“.......”   该恭喜呢,还是该恭喜呢。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贫僧法号锅盖的脸已经不能用人脸形容了,煞白,扭曲,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中间差点摔倒。   直播间众人赶紧大喊让他冷静点。   玩笑归玩笑,隔着屏幕他们都感觉浑身冒凉气,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女人?   分手纠缠做出极端行为的很多,比如上单位闹啊,公开两人私房照,严重的甚至想同归于尽。   当后妈什么操作?   这个女人,精神绝对不正常。   外面起风了,很大,夜色似乎都被吹的摇摇晃晃。   贫僧法号锅盖一刻等不及,他勉强稳住步伐,跑向停在大树下的车,距离大约十多米,听筒里忽然传来梁景瑶的大喝:“停下!”   这会,也就梁景瑶的话有作用。   他以为梁景瑶担心安全问题,刚要开口,前方传来声闷响。   一截三四米长的枯枝落下,正好砸中车顶!   贫僧法号锅盖:“......”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松口气,轻声道:“好了,没事了。”   就在锅盖出门的瞬间,他面相忽然变了,出现血光之灾,不大。   即使不阻止,最多也是皮肉伤。   血光之灾其实不怎么可怕,普通人经常遇到,比如,切菜切破手,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刮伤等等。   贫僧法号锅盖彻底服了,他低低道声谢,平复情绪启动汽车,低声道:“大师,能算出她对我父亲用了什么手段吗?”   他一直想不通。   父亲多睿智的一个人,这些年里,想上位的莺莺燕燕很多,前女友漂亮,但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   两人相差二十多岁,傻子都知道目的不纯。   如果没有往生录,估计大罗神仙也算不出。   梁景瑶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爱上了你父亲。”   贫僧法号锅盖:“......”   直播间众人:“.......”   “大师,炸房间的感觉好玩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爱上前男友的父亲?那,那现在都怀孕了,该怎么办?”   “狗血浓度太高,以至于延迟很久的大姨妈忽然来了,谢谢两位呀。”   “父亲:我和你前女友是真爱,请成全我们。”   “前女友:没想到,前男友成了我儿子。”   “法号锅盖,千万要稳住呀,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将来要继承的家产等于少了一半。”   “......”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还有了孩子。   梁景瑶身为神仙,有着比普通人更大的包容,古代那位女皇就伺候过两位皇帝,事情看似狗血,但如果是真爱,也还能接受。   关键不是。   前女友爱上锅盖,因为他长得像生父,而锅盖父亲,年纪大了,更像。   原本的复仇变成一见钟情。   按照往生录记载,锅盖选择隐瞒。   他太了解父亲,绝对接受不了真相,他怕父亲气急之下身体出问题。   或许过一段时间,前女友报复够了,就会拿着钱离开吧。   他选择暂时离开。   等回来,看见的就是父亲耳朵贴在前女友肚子上,一脸幸福听孩子的胎动。   那一瞬间,锅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到底做了什么呀。   更不能说了。   父亲和前女友结婚,然后,很快露出真面目,像之前对待锅盖般,掌控欲极强,要求父亲必须报备所有的行踪,不许和别的女人随便说话,信息晚回一会,电话超过三声,立刻便引发一场大战。   怀孕让她肆无忌惮,要求越来越过分。   父亲被折磨的憔悴不堪,肉眼可见的变老。   可为了孩子,不得不忍。   这些还不算。   前女友再次打起锅盖的主意,两个男人她都想要。   锅盖明白不能再隐瞒,这个女人疯了,等到孩子出生,她不知道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   父亲得知真相,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接着,对前女友拳打脚踢。   孩子流产了。   已经成了人形的男孩。   老来得子,他却亲手杀了他。   遭此打击,锅盖父亲一病不起,辛苦创立的公司同样遭受重创,差点破产。   此刻医院里,锅盖父亲小心翼翼搀扶着小女友,他看看门外的狂风,柔声道:“风太大了,我们等会再走吧。”   “都听你的。”前女友毫无顾忌双手环住他脖子,一脸幸福道,“老公,你真好。”   锅盖父亲看看周围等风停的人群,下意识轻轻推了下。   他快五十了,保养的再好,两人在一起还是像父女。   这个动作,让前女友顿时拉下脸:“你嫌弃我是吧,行,我就知道你不爱我。”   锅盖父亲怎能不爱。   发妻去世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现实,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世界,好像一下子空了,再后来,担心儿子受委屈。   就这样不知不觉二十多年过去,渐渐对感情没了想法。   想和他上床的女人很多,但,都是有目的。   眼前的小女人不是。   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的眼神,仿佛带着温度。   锅盖父亲以为女人撒娇,怀孕了嘛,情绪敏感正常,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在不知道多少古怪目光中抱住女人的腰,柔声哄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前女友立刻眉笑颜开,她拉着他的手,放到平平的小腹:“老公,宝宝想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结婚?”   锅盖父亲惊的差点没忍住。   喜欢归喜欢,但之前没有结婚的想法。   快五十岁的人了,娶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儿子怎么想,亲戚,同行怎么想?   晚节不保啊。   前女友又拉下脸,冷笑一声:“不用说了,我明白。”   幼年遭遇,让她非常缺爱,极度没有安全感。   晚回信息都接受不了,更别说结婚这种大事了,她转身就走:“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找医生,把孩子流了,绝对不打扰你。”   锅盖父亲赶紧拉住,实话实说道:“你给我段时间,主要儿子大了,我怎么都得先给他说一声。”   锅盖父亲不知道真相,前女友知道。   她要做的,就是趁锅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生米煮成熟饭。   “你多大人了?结个婚还要征求别人的意见。”前女友非常清楚他的软肋是什么,眼里有了泪,“他是你儿子,我肚子里的就不是了?”   锅盖父亲微微皱眉。   商海浮沉多年,早习惯了勾心斗角,听得懂话里的话。   他喜欢上眼前的女人,不止因为她爱的是自己这个人,还因为她非常温柔,大气。   怎么刚怀孕,就挑拨离间了?   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会一视同仁。   至于和儿子说,他不觉得哪里不对。   儿子和继母同龄,换做谁也接受不了,但不管儿子态度如何,他都会结婚。   察觉到锅盖父亲情绪变化,前女友悄悄呼口气,换成平常的温柔语气:“老公,你别多想,我,我刚怀孕,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再次击中锅盖父亲软肋。   前女友抱住锅盖父亲胳膊,轻轻摇了几下,目光随意看向外面。   风,渐渐停了。   一个身穿黑色上衣的男子跑的比风还快,用力推开玻璃大门。   前女友:“.......”   他怎么来了?   锅盖父亲也看到了,惊讶了下很快平静下来,估计儿子知道了,也好,早晚都要说,他拉着小女人走过去,平静道:“给你们介绍下,这是.......你王阿姨.......”   辈分大于年龄。   叫声阿姨不为过。   锅盖父亲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发生什么,今天都要站在爱人这边,过后再说。   他看到,儿子眼里快喷出火来了。   锅盖不止眼睛喷火,真正见到,杀人的心都有,他声音沙哑低沉:“应该是我介绍,爸,这是我的前女友。”   锅盖父亲:“......你说什么?”   周围竖起耳朵的人群:“......”   窝草,好劲爆!   比想的还离谱。   锅盖再次重复,简单说了一遍两人为何分手,他死死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爸,儿子不孝,连累您了,过后给您下跪请罪,随您打骂,但现在,得先解决了她。”   前女友脸色大变。   和想的不一样。   她脸色连续变了好几次,冷静下来,哽咽道:“没错,我之前和他有过一段,为了报复.......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动了心。”   没有可是。   锅盖父亲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如刃,声音沙哑的像被刀子割过:“说吧,开个价。”   这个孩子,不能要。   他错了。   前女友还真不是为了钱。   苦苦哀求片刻,见没啥用,前女友忽然疯狂哈哈大笑:“想让我流掉孩子?做梦吧,你们爷俩,都不是好东西。”   说着,她掏出手机,不等父子两人反应过来拨通了报警电话,然后阴森森道:“谁敢动我的孩子,我和他拚命。”   她不再隐瞒,彻底露出真面目。   当初得不得锅盖,她要毁了他,现在也是。   毁了两个负心汉!   等生下孩子,就是她复仇的时候。   锅盖父子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法治社会,如果本人不同意流产,没人可以强迫。   前女友得意大笑。   周围人群下意识走远一点,感觉这个女人精神不正常。   锅盖跟着人群悄悄往后退,退到安全距离,贴近手机小声道:“梁大师,您还在吗?”   直播间众人只能听声音不能看画面,早急坏了。   “在在在!梁大师,快想想办法。”   此刻房间观看人数四十多万,愣是没商量出什么来,总不能做犯法的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梁景瑶感觉到了压力,她在人间的年龄才二十多,对待这种事的经验,实在算不上丰富。   手机里,前女友发现锅盖不见了,大声咒骂。   她精神不正常,似乎没什么怕的东西,因爱生恨,只要能报复父子俩,死都无所谓。   然而,是个人,就有害怕的东西。   前女友害怕什么?   或者说在乎什么?如果把她当成个病人呢?   梁景瑶平复情绪。   引发心理疾病的原因,抛出掉先天性,主要来自性格,以及生活带来的各种压力。   著名的心理大师荣格曾经说过,一个人终其一生的努力,都是在整合童年养成时候的性格。   前女友童年不幸,有个嗜赌成性的母亲,但却有个宠爱她到极致的父亲。   只可惜,七岁那年,父亲遭遇车祸去世,母亲没啥赚钱的能力,带着她嫁给个有钱的小老头。   小老头对待母亲还行,毕竟小那么多岁,还漂亮。   前女友就不行了,不是亲生的,七岁懂事了,养不熟。   像很多类似遭遇一样,等有了自己的孩子,前女友还不如家里养的一条狗。   而母亲,只要能上赌桌,六亲不认。   黑暗仿佛无穷无尽的童年,回忆亲生父亲,就像黑暗里点燃的火柴,短暂,却永恒。   也就说,她最在乎......   前女友已经找了过来,锅盖匆忙闪躲。   梁景瑶淡定道:“让我来和她说几句。”   众人终于有机会瞻仰前女友的尊容,她五官清秀,给人很文静的感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   前女友看到视频里的梁景瑶,五官都快扭曲了,仿佛头被激怒的野兽:“难怪你抛弃我,她是哪个贱人?你说,快说呀。”   啥也不问,先入为主,病的不轻呀。   “我是一名算命主播。”梁景瑶没过多解释,没用的,淡淡道,“临去继父家的前一天,你发现父亲坟上长了棵小树苗,十多年过去,小树苗长大了,是棵少见的连子树。去年忌日,你回去上坟,发现树被砍了,因为连子有多子多福的寓意。”   “那棵树,在你的心里,等于父亲在世间的化身,你哭的险些晕过去,疯了般挨家挨户问,想出高价买回,可是,没人知道。”   内心最柔软、最隐秘的东西被戳中,前女友眼里的怒火瞬间散去,她死死盯着梁景瑶:“你怎么知道这些?”   梁景瑶耸耸肩:“刚才说了,我是个算卦的,我还知道,谁砍了你的父亲。”   “父亲”两个字,说的很轻,很慢。   在前女友心里,那棵树,就是父亲!她最爱的父亲被砍了,大概率做成凳子,床,被陌生的人压在身下,几十年,上百年。   其实,如果换个场合,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患者,梁景瑶绝对不会用这么粗暴直接的方式。   前女友彻底疯狂,扑上来抢夺手机,歇斯底里狂喊:“是谁?快告诉我!”   镜头剧烈摇晃,锅盖连连后退,对方怀孕了,他不敢碰。   梁景瑶的声音依旧淡定:“把孩子流掉,我告诉你谁砍的你父亲。”   直播间众人和锅盖的心全都悬了起来,等待前女友的回答。   应该,应该会考虑吧。   前女友只楞了数秒,哈哈大笑:“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做梦!只要我还活着,想都别想。”   “你在想,等孩子生出来,不怕我不说,你要像继父那样般折磨孩子逼我就范。”梁景瑶不紧不慢道,“但你忘了,我既然知道谁砍的树,就知道你父亲的坟墓在哪里。”   梁景瑶绝非危言耸听。   童年不幸对性格造成的印象有很多种,最常见的,自卑,缺爱,敏感等等,而前女友,属于最极端的。   她少女时期便有了虐待小生命的行为。   蚊子,苍蝇,地上的蚂蚁,她不直接打死,用火,用盐,围成个圈圈,慢慢折磨。   看着它们在地上挣扎,一点点死去。   前女友听出话里的威胁,她抓不到梁景瑶,对着锅盖又抓又挠,追不上人后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大喊:“警察吗,我要报警,有人要挖我父亲的坟。”   她忘记刚才已经报过警。   警局紧挨着医院,等看到视频里出现警察身影,梁景瑶主动挂断视频。   不能直播警察办案。   有了这两个把柄,相信锅盖父子最终可以搞定。   视频挂断,直播间众人的议论没断。   太吓人了。   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女人,关键,一点都看不出呀,万一遇上怎么办?   梁景瑶记录下前女友症状,作为特殊病例保存。   时代进步,也变复杂,这些年里,心理疾病人群爆增几十倍,尤其抑郁症,据世卫组织统计,全球曾患过、或者正患病的高达3.5亿,平均二十人中就有一个,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疾病负担源。   与之对应的现实:精神专科医院严重不足,精神科医生更匮乏。   梁景瑶默默叹口气,连接第三名中奖者:柠檬。   视频接通,她下意识看了眼往生录,差点没忍住。   房间干脆改名叫狗血之夜好了。   弹幕区心有灵犀,一片夹道欢迎的气氛。   “欢迎新的狗血携带者。”   “让狗血来的再猛烈些吧。”   柠檬二十七八,长相普普通通,不漂亮也不难看,她激动的语无伦次:“啊,梁大师,网友们,我真的中奖了吗,请大声告诉我,呜呜呜,从大师第一次直播,我每次都抽奖,想着再不行,只能买机票找大师当面算了。”   是直播间的老粉。   “谢谢你的支持。”梁景瑶一副宠粉的温柔语气,“你想算什么?感情,工作?”   柠檬要算婚姻,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男友本地国企的技术员,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五官端正,一米七八,有房,有车,无贷款,不吸烟喝酒,接触的大半年里,性格温和。   就是太依赖母亲。   “晚上九点半前必须回家,因为他妈妈十点准时睡觉,哪怕我再怎么想多待一会。”柠檬活像被剥开的柠檬,那真是一肚子委屈,“去他家,我每次都像个外人,娘俩那眼神——你们信吗?快三十岁的人,回家第一件事,先和妈妈抱抱........还有,我们的婚房,床头挂结婚照,床对面是他母亲的艺术照,......”   直播间众人:“......”   “代入了下,每次啪啪时,一抬头,看到了婆婆慈祥的微笑。”   “标准的妈宝男,我前任也是,表面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大男孩,但只要牵扯到母亲,瞬间变个人。”   “这还犹豫什么,果断分呀,一个已婚男人必须懂的,谁才是陪自己后半辈子的人。”   “你这情况,等于和一个有生育之恩的女人抢男人,没有任何胜算。”   “.......”   柠檬没想到众人反应这么激烈,改口了:“不不,没大家说的那么严重,他对我特别好......”   直播间众人反应更激烈了。   一段感情,最可悲的就是——继续下去的理由只剩他对我很好。   柠檬应该是后悔了,一人难敌众口,向梁景瑶求救:“大师,您帮我看看,我还要结婚吗?”   梁景瑶笑笑:“我说不结,你真的会不结吗?”   柠檬被说了个哑口无言。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她心里早已有了决定,真打定主意分手,没必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柠檬低下头,喃喃道:“还有别的原因,我快三十了。”   柠檬在一个三线城市,城市就那么大,交际圈就那么大。   别人说她是老姑娘她不怕,但现实,让人害怕。   从去年的时候,亲戚邻居介绍的对象质量断崖式下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要么长相令人同情,要么身材肥胖的不忍直视。   像个正常人的,离异!   她没市场了。   现在都成这样了,等过了三十,只能乖乖给人当后妈。   真的没有再比未婚夫更好的人选了。   梁景瑶静静等她说完,一针见血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到现在还未婚?”   柠檬:“......是哦。”   她怎么没想过这点?   作为老粉,柠檬知道梁景瑶的神奇,也知道她一贯的风格,能这么说,里面肯定有问题。   柠檬鼓起勇气道:“大师,您直说吧,我能承受的住,大不了单身。”   梁景瑶当然会说,这可是自己的老粉呢,等于自家人。   往生录记载,这姑娘婚后遭遇太悲惨了。   梁景瑶大手一挥:“走吧,去他家。”   柠檬:“......”   直播间众人看着她表情快笑疯了。   “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你还是老粉呢,难道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房间吗?”   “来吧,我们根据现有线索盲猜一下,待会会发生什么?”   “未婚夫还没断奶?哈哈哈,我乱说的,柠檬,别生气呀。”   “......”   柠檬哪里会生气,她现在心惊肉跳。   之所以急的差点想买机票亲自上门请梁景瑶指点迷津,因为她隐约感觉到什么。   一开始,未婚夫对未来婆婆的态度她表示理解,婆婆年轻时守寡,一个人养大儿子,孝顺应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一个人的人品,不要看他对你,看他对父母。   而且婆婆对她也很不错。   直到某一次两人亲热。   小城市,定亲和结婚差不多,同居的大有人在。   柠檬想把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但恋人之间该有的亲爱不会拒绝。   那是个周末,两人看完电影,柠檬意犹未尽,反正明天休息,提议再看一场。   未婚夫像往常般拒绝,被她缠的急了,脱口而出:“我妈没有我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柠檬愣了下,但没多想,诧异道:“为什么没你睡不着?”   原本很正常的反问,男朋友却好像心虚了,目光闪躲,好半天憋出句:“她习惯有我在身边。”   柠檬理解不了,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想了想随口道:“怎么感觉你和你妈的关系怪怪的。”   男朋友脸色瞬间大变:“胡说八道什么,她是我妈,关系怎么就怪了?”   柠檬没再继续追问,或许出于女人的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事不能随便和别人说,她告诉母亲,结果被狠狠骂了一顿。   骂她想太多。   孤儿寡母那么多年,关系好很正常,这说明男朋友是个孝顺的孩子。   只是单纯的孝顺吗?   柠檬找机会暗暗试探,比如,你妈重要还是我重要,又比如,以后机会合适了,能不能搬出去住,她喜欢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   男朋友的反应让她心里越发没底。   女人的婚姻等于第二次命运,她想到了梁景瑶,什么都能算出来的梁大师。   随着柠檬走出家门,弹幕区陷入疯狂,说啥的都有。   柠檬太熟悉这气氛了,曾经她也是吃瓜一份子,没想到,今天轮到了自己,她哭笑不得摇摇头:“梁大师,能先告诉到底会看到什么吗?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梁景瑶叹口气:“看了再说吧。”   她说了,柠檬可能就不去了。   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那么大的事,她或许能说服柠檬,但柠檬,很难给家人亲戚一个说法。   再有,希望能避免另一个女孩步柠檬的后尘,跳入火坑。   三线小城市,两家距离不算多远,骑电动车,二十多分的路程。   作为即将成为新媳妇的柠檬,有开门密码。   门口两侧,早早贴上了大红喜字。   柠檬微微迟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失落。   她明白,走进这个门,或许就再也回不去了,要继续当那个被整天逼婚的老姑娘。   此刻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接近婆婆睡觉的时间。   轻轻的开门声,没惊动任何人,客厅里的灯亮着。   柠檬静静站了片刻,悄悄走向两人的婚房。   婚房没人。   男朋友没在自己房间?   直播间众人倒是有新发现,镜头一晃而过,床头的墙上,一对新人头挨着头,幸福微笑,仿佛打擂台似的,墙对面遥遥呼应,一个半老的夫人也笑的很幸福。   之前听柠檬说还没太大感觉,亲眼看到,古怪极了。   房子三室。   去掉当做客房加书房的另一间,就是婆婆住的。   门口虚掩,暗黄色灯光朦朦胧胧,柠檬来过很多次,知道那是婆婆的床头灯,她屏住呼吸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温柔的呢喃声。   “好宝宝,快睡觉,再不睡觉,老猫猴猴要来了。”   这是当地的一首童谣,上了年纪的人哄孩子时唱的。   婆婆的声音?   婆婆在哄男朋友睡觉?   柠檬不知道为啥,有点想哭,她忽然明白梁景瑶那句话了:我说不合适,你就会不结婚吗?   是啊。   还没看到,她心里先接受了,未来丈夫是个极品妈宝男,快三十的人,竟然还要妈妈哄着睡觉。   柠檬有些后悔,毕竟还没结婚呢,没打招呼偷偷摸摸进来,万一被发现,不好解释。   她下意识看了眼视频,打算走。   视频里,梁景瑶面沉如水,用口型无声道:“进去!”   这两个字,霸屏了。   柠檬犹豫片刻,摇摇头,自己的生活自己最清楚,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婚姻,以她如今的条件,错过这次,真的只能给人当后妈。   那比找个妈宝男更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来了条信息,把她吓一跳,好在刚才调到静音。   梁景瑶发来的:相信我,没那么简单!   柠檬大脑一时间凌乱,不知道因为梁景瑶能在短短时间算出她的手机号,还是因为——短信的内容。   没那么简单?   柠檬有想过,很龌龊的那种想.......   直播间众人恨不能跳过来,把那扇虚掩的门推开。   过了足足一分多钟,镜头终于,慢慢动了,歌声慢慢清晰。   等视频出现卧室的画面时,直播间几十万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世界,疯了吧。   老式的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老妇人。   两人面对面。   男人只穿了条三角内裤,活像个大号婴儿,脑袋埋在妇人怀里,正在.......吃nai。   弹幕区彻底疯狂。   “我这一世作恶多端,见到这副画面是我的报应,从今后,和这个世界两请了,再也不欠什么。”   “我滴妈呀,我,我看到了什么,这一定是幻觉!”   “太踏马的恶心了,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   梁景瑶立刻断了直播间视频,改成只有她这边能看到。   直播间众人:“.......”   也好,总比什么都听不到强。   老妇人面朝外,率先看到柠檬,她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推开儿子。   儿子不满意,哼哼唧唧凑过来。   老妇人表情变得惊恐:“柠檬,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像个大号毛毛虫蠕动的儿子立刻僵住,他一点一点转过身,表情同样惊恐。   都是成年人,明白这种行为有多么的骇人听闻。   柠檬感觉天碎了,碎成一片片,砸到头上身上,她艰难扶住门框才站稳。   老妇人找件衣服披上,跳下床:“柠檬,你别害怕,听妈给你解释,不是那样的......”   柠檬不会说话了,真实画面,比视频冲击力大多了,五脏六腑剧烈翻腾,她疯狂摇头,没等老妇人靠近,疯狂往外跑。   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知道,跑,跑,跑的远远的。   城市的夜跟着颤抖。   一直到手机里传来梁景瑶温和的声音,她才发现跑的快脱力了,蹲在地上哭的无声无息。   梁景瑶继续温声道:“那个男人一点都不爱你,只是因为年纪到了。”   他不想结婚,一辈子只想和母亲过。   娶柠檬,不如说娶了个子宫。   按照往生录记载,从柠檬怀孕开始,他便光明正大和以前一样,睡在母亲屋里。   柠檬泪眼婆娑点点头,刚看完让人欲呕的画面,好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再说,她也谈不上多爱。   她哭,更多为自己而哭。   有更残酷的现实等着她。   临近婚期一个月分手,在别人眼里,和离婚差不多。   她的下半生,几乎一眼看到头。   梁景瑶笑着安慰道:“别伤心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如果自己创业,成功的几率很高,等有了足够的钱,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小奶狗小狼狗随便挑。”   现实就像一张紧紧包裹的网,里面有各种生活给予的不堪,也有被束缚的幸福,自由。   这张网,并非牢不可破,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般。   命运,是自己走出来的。   按照现有情况,柠檬的未来的确不怎么样,一直到四十岁,离异过后开始创业才有起色。   她有那么点做生意的天赋。   视频在柠檬破涕为笑的感谢声中挂断。   三次算卦结束,还剩一次免费抽奖就可以下班了。   十分钟过去,幸运儿出炉:我爱我家。   一个三十多的男人,面相憨厚,他还没从柠檬的故事中走出来,喃喃道:“太离谱了。”   梁景瑶懒得再看面相,直接翻往生录。   内容让她差点苦笑,先别说别人了,您也强不到哪里去。   今晚,注定狗血遍地。   梁景瑶打起精神:“你好,想算什么?”   “我想算我妈。”我爱我家说完连忙急火火解释,“大家别乱想,我可没那么变态。”   直播间几十万张嘴,岂是他一句话能控制的。   “那可未必,不到最后一刻,除了梁大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不你算别的吧。”   “今晚之前,我绝对不会往那边想......”   我爱我家看过梁景瑶好几场直播,明白开玩笑的成份居多,但牵扯到母亲,哪能接受的了,好在梁景瑶及时警告:“再乱猜测的,踢出房间。”   世界上那么有那么的狗血的母子关系。   我爱我家开始说自己的烦恼。   大学时代,他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可那个女孩太优秀了,漂亮,气质好,公认的系花,追求者众多,像他这样要长相没长相,要家庭没家庭的根本配不上。   可他不放弃。   他这辈子,就认定了这个女孩。   当不成恋人,当闺蜜也好。   我爱我家另辟跷径,成了女孩最好的异性闺蜜,看她一次次恋爱,一次次失恋,陪她笑,陪她哭,她所有的一切里,都有他。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喜欢她。   我爱我家一直没有表白,他明白,表白意味着彻底失去。   一直到毕业舞会。   他把自己灌了个烂醉,鼓起勇气说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爱你很久很久了。   不出所料,女孩拒绝。   他平静接受,祝愿女孩幸福,早点遇到喜欢的人。   女孩哭的稀里哗啦,说,下辈子,下辈子偿还你。   人有下辈子吗?   我爱我家笑笑,有这句话够了,他没白白付出。   毕业之后各奔东西,但也没断了联系,在他的努力下,两人继续维持之前的闺蜜关系。   女孩什么都和他说。   她又恋爱了,又失恋了,工作不顺心,换了份工作。   他就像她的树洞。   一晃眼好几年过去,大家都三十了,他单身,女孩也单着。   他鼓起勇气再次表白。   女孩考虑了一段时间,竟然同意,当看到信息那一刻,我爱我家哭的稀里哗啦,他终于等到了,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多年相识,熟的不能再熟悉,三十岁,该结婚了。   双方家长见面,两人很快结婚,第四年,妻子怀孕。   梁景瑶忽然打断他:“之前为什么没考虑要孩子?”   “一直努力,一直怀不上。”我爱我家一脸幸福微笑,“去医院做过各种检查,我和爱人身体都很健康,医生也感觉很奇怪。”   他意识到什么,盯着梁景瑶表情,小心翼翼道:“大师,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梁景瑶摆摆手:“你先继续。”   我爱我家欲言又止,他想解释,想想又觉得没解释的必要。   妻子不是那种人。   清者自清。   结婚四年终于怀上,意味着家庭进入新的阶段,我爱我家激动的不行。然而,母亲却坚持要把孩子打掉,说找了个很灵的算命先生,算出这孩子是来报仇的,先克母,再克父,直到最后,克死身边所有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对于我爱我家来说,历经四年,才和最爱的女人有了爱情的结晶,激动之外,心里终于彻底踏实。   有了孩子,是一个完整的家了,多了份来自血脉的牵挂,她这辈子,应该不会离开他了。   我爱我家无法接受母亲的说法,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封建......   视频里,我爱我家停止抱怨,尴尬笑笑:“梁大师,我不是说您......”   已经晚了!   “呔!大胆黑粉,竟然敢说梁大师封建!踢出房间,永远拉入黑名单。”   “笑死我了,不过我可以理解,离开梁大师房间,我立刻变成坚定的无神论者。”   梁景瑶摆摆手,示意没事,继续说。   事情愈演愈烈。   我爱我家原本以为母亲只是被算命先生忽悠,他发现说服不了,提议花钱免灾。   不就这种套路吗?   当花钱买个平安。   母亲却说无法破解,只要这个孩子降生,大家都得跟着死。   我爱我家只好拖,一直拖到孩子三个月,母亲那边下了最后通牒,给他七天时间,要么要孩子,要么要妈。   这简直比世纪难题妈和爱人掉水里更难解。   梁景瑶看起来一点都不急,慢悠悠道:“你妈一直很迷.....信鬼神吗?”   直播间众人忍住哈哈大笑。   身为算命主播,自己差点说出迷信俩字。   我爱我家没笑,摇摇头,解释道:“可能年纪大了的原因。”   他也奇怪过这点。   家里没供神佛,平常出去旅游路过庙宇,母亲都不烧香,怎么就忽然信算命了呢?   还是老婆说,人年纪大了,难免信鬼神,让他多理解。   当局者迷这句话真一点没错。   梁景瑶那个愁呀,还要怎么暗示?   坐半个晚上,腰有点酸,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冒昧问下,你老婆爱你吗?”   直播间众人纷纷给出自己的观点。   “怎么可能爱,我说的可能有点直,大学到结婚接近十年,生活不是电视剧,一开始没感觉,基本等于永远没感觉。”   “应该感觉我爱我家适合结婚吧,毕竟年纪到了,找一个爱自己的,或者被感动。”   “不能强求那么多,能修成正果已经不错了。”   “啥爱不爱的,十年婚姻的过来人告诉你们,所有感情的最终归属都是亲情。”   “......”   几乎没一个人认为我爱我家得到了爱情,他最多,得到了喜欢的那个人。   视频里,我爱我家的眼神一点点黯淡。   没人比他更清楚。   是的,她不爱。   可就像之前的十多年,能陪在她身边已经够了。   我爱我家不想谈这个话题,也不愿面对,僵硬笑笑:“梁大师,我想您帮我算下,孩子真的克父克母吗?”   梁景瑶毫不犹豫回答:“当然不。”   我爱我家眼神里的黯淡瞬间散去,变成亮晶晶的兴奋,他推开门大喊,“妈,你过来一下。”   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妇人慢悠悠走过来,不耐看了视频一眼:“大师怎么说?”   “大师说没事,妈,你肯定被人骗了。”我爱我家把母亲推到视频前,“梁大师,麻烦您再说一次。”   没等梁景瑶开口,老妇人忽然挣脱儿子的手,拉下脸:“不用说了,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算卦,我找的那位,可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很多人见一面都难。”   当着直播间那么多人的面,我爱我家被闹了个大红脸,低声道:“妈,可别乱说,梁大师虽然年轻,但真有本事,从来没算错过,我不是您给看过视频吗?至于那位高僧,我查过资料,根本没这个人。”   “网上查的吧,网上有真话吗?”老妇人瞥了梁景瑶一眼,不屑道,“你学算卦多少年了?师承哪位?有证吗?算一次多少钱?”   她一连串不礼貌的反问,弹幕区却没多少人出来维护梁景瑶。   因为感觉老妇人好像故意的。   梁景瑶更是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笑眯眯道:“我爱我家,我能单独和你母亲聊聊吗?”   我爱我家愣了下,表情复杂看了眼梁景瑶,然后,把手机交到母亲手里,默默出去,贴心关上门。   直播间众人早已控制不住。   “直播到现在,第一次见大师单独和人说话!绝对有不得了的秘密!”   “妈妈给我的第一感觉很好,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猜,她应该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继续猜,啊,我忽然看到了一片茂盛的绿草原。”   “......”   老妇人依旧保持不屑的表情,冷哼一声:“装神弄鬼,想骗我老婆子的钱是吧,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小心以后遭报应。”   梁景瑶嘴巴贴近手机,神秘笑道:“阿姨,我劝您还是别骂了,我什么都知道。”   老妇人脸色微微变了下,很快镇定,眯起眼:“哦,你知道什么?”   她自己都没注意,说话声音放低了。   梁景瑶眨眨眼:“您知道的我都知道,比如,孩子是别人的。”   梁景瑶对善良的老人特别有好感,在他们身上,能看到更多的真情,他们只要还活着,永远是一面墙,遮风挡雨的墙。   她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带来的后果。   老妇人脸色瞬间苍白,她死死盯着梁景瑶,忽然跪下,双手合十连连磕头:“大师,大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求您了,不要告诉我儿子,我给您磕头,您开个价,多少钱都行。”   弹幕第一次没因为狗血而沸腾。   视频里,老妇人一下一下,半白的头发渐渐凌乱,她表情惊恐,她放弃尊严,用唯一能拿的出的诚意祈求。   直播间不少人眼睛酸涩,仿佛看到自己的母亲。   梁景瑶恨不得土遁过去,她赶紧站起来,连连道:“阿姨,使不得,我不说,只要您不同意,我什么都不说。”   老妇人又磕了几个,似乎这样才能安心,她伪装出来的坚硬外壳早化作粉末,喃喃道:“不说就好,不说就好。”   梁景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明白老妇人的用意。   儿子结婚后,她做了所有能做的,把儿媳妇当闺女疼,当祖宗供,只希望她能好好和儿子过日子。   可儿媳妇还是出轨了,她亲眼看到。   谎称孩子克父克母,并不是不愿替别人养孩子,而是,怕亲爹哪天找上门,儿媳妇离开儿子。   儿子这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这是命。   她改变不了,只能想办法维护。   直播间众人大概也明白了。   “阿姨,您何必呢,这样的女人没有留的必要,还是告诉儿子实情,长痛不如短痛。”   “我踏马拳头硬了,两口子的事,为什么受伤的是老人?”   “我也是当妈的人,大姐,听人劝吃饱饭,和儿子好好聊聊吧,如果他坚持一根筋,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   梁景瑶低声转述弹幕内容,她能算出世间万般,劝不了一颗全都是儿子的心。   按照往生录记载,老妇人最后发现用命威胁都没用,悄悄在饭菜里放了堕胎药。   孩子流产。   等看到医院检查出的结果,儿子气的快疯了,他不能打母亲,但从那天后,带着媳妇搬了出去。   老妇人一直保守秘密到死。   或许心里有愧,那女人之后没再出轨,安心和我爱我家过日子,又几年后,有了孩子。   老妇人成功保卫住了儿子的幸福。   梁景瑶没当过母亲,不知道到底哪样才算对,哪样才算真正的幸福。   视频里,老妇人对着镜头不停点头:“大家伙说的都对,谢谢,谢谢大家。”   大道理她懂,可她更懂儿子。   如果离婚,儿子不可能再结婚,即使勉强结,也不会幸福。   那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幸福。   一个不一心一意的女人,总比一个人孤单到老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弹幕忽然戛然而止,直播间几十万人屏住呼吸,看向老妇人身后。   她身后的门,轻轻开了。   我爱我家满脸是泪:“妈,妈。”   他有两个手机,什么都看到了。   他一声声哭喊,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干瘦的母亲:“妈,对不起,对不起啊。”   父亲走的早,可他并未因此缺少什么。   母亲给了他两份爱。   一直迟迟不结婚,母亲从不催,反而经常反过来劝他,这样就对了,结婚啊,必须找个喜欢的人。   老妇人身体哆嗦,她还没反应过来,拍拍儿子的背,强行镇定道:“哭什么,不就一个来报仇的孩子嘛,流了,你俩还年轻,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   我爱我家拚命点头,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忽然,那个女人,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   世界上还有个更值得他去爱的女人。   视频挂断,直播间众人怔怔出神。   世界上有多少这样的母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付出着?   三卦加上免费抽奖结束,梁景瑶挥挥手刚要下播,忽然有人打赏。   金额最高的梦幻城堡!   打赏人龙哥:大师,救命,救命啊!   有人遇到危险?   梁景瑶没多想,迅速发起视频请求,刚准备要走的众人同样吓一跳,发生什么了?   视频背景是在车里,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身穿胸前绣着某奢侈品牌巨大图案的T恤,粗胖的脖子带了串又粗又长的金项链,他满脸惊恐:“大师,救命啊,有鬼要杀我。”   不用他说,梁景瑶已经知道了,那鬼气浓的,几乎肉眼可见。   梁景瑶低喝道:“转下镜头,鬼在车后座!”   直播间众人:“.......”   这次来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直播间众人心惊肉跳,视频那边的龙哥天灵盖都快被恐惧炸飞了,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女鬼真追到车里了?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命令不停使唤的手臂,一点点转动镜头——人的眼睛速度更快!   黑乎乎的车后座,有个白衣女人,长发遮住了整个脸,一时间让人搞不清那边是脸,那边是后脑壳。   龙哥:“......妈妈呀。”   极度惊恐之下,他发出的声音像只小奶猫。   直播间众人:“......”   先别喊妈了,车后座真有鬼吗?   视频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正要问,龙哥忽然动了,他想跑。   车门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困住,门把手都快拽烂了,就是打不开。   龙哥一边绝望大喊一边疯狂撞,宛如只困在铁笼的疯狂黑熊,脑袋一会撞到这,一会撞到那,撞的砰砰响。   直播界间众人只咧嘴,一定很痛吧。   梁景瑶淡淡的声音响起:“跑不出去的,不过,她暂时杀不了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龙哥这会像领悟了缩骨功,那么大的身体硬生生缩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他声音和脸上的肌肉一样抖:“我,我,我正开车,忽然看到前面冲出来个女的,吓得赶紧刹车,车还是撞到了,我看到她被撞飞,下车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梁景瑶点评的意味深长:“撞人后不逃跑,不像你的风格呀。”   直播间众人:“.......”   闻到了好故事的味道。   龙哥没反驳,这会别说挖苦的话了,骂他祖宗十八辈都没事,他假装没听到,继续说。   大活人凭空没了,他明白可能遇到脏东西,赶紧飞快跑上车,猛踩油门。   如此开了一会,感觉哪里不对劲,前面雾濛濛的,路灯啊,远方城市的灯光全都没了,原本宽阔的马路变成乡间的那种单行小道。   他打个哆嗦,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通往阴间!   导航地图验证他的想法,显示一直没动。   如此坚持又开了一会,窗外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小道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又好像行驶在跑步机上,除非飞起来。   他不敢再开了,靠边停车。   梁景瑶叹口气:“停车就对了,再开五分钟,车毁人亡。”   直播间众人若有所思,这声叹气,怎么听怎么带着点遗憾的意思。   遗憾为啥没撞死。   “原来是这样?”龙哥一副大难不死的表情,可庆幸没几秒,他抱住头,杀猪般尖叫。   后座的女鬼往前凑了凑,脑袋搭在座椅背,距离他只有几十公分,轻轻吹了口气。   那口气,仿佛吹了一晚上的空调,凉到了骨头缝。   “你不要过来呀!”龙哥自己都不相信,有天他能被吓哭,“梁大师,救命啊,救命啊!”   梁景瑶一点都不急,慢慢饮了口茶:“老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   龙哥目光躲闪:“没,没有啊,我向来遵纪守法。”   梁景瑶轻轻哼了声:“你可真敢说。”   她救人心切,第一时间打开往生录,没想到,救了这么个人渣。   直播间众人其实第一眼,就感觉龙哥不是什么好人。   “劝你老实坦白,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你既然知道找梁大师求救,就应该明白,在这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死到临头还嘴硬,继续,看你能坚持多久。”   龙哥一秒都没法坚持了,女鬼不满足只吹一边的凉气,脖子忽然凭空拉长半米多,围着他脑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吹。   他知道梁景瑶的神奇,做了太多亏心事,说不心虚不可能的,他本来打算过段时间上门拜访。   龙哥咬咬牙:“没错,我做过不少坏事,但我没杀过人。”   梁景瑶呵呵笑了:“但你做的坏事加起来,能枪毙一百次。”   往生录记载的对方的恶行,长的一眼看不到头。   抢劫,伤人,非法拘禁,勒索.......   晚上流量巨大,直播间此刻人数接近六十万,那么多人,身份被查出来迟早的事。   龙哥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手护住脑袋抵挡女鬼吹来的凉气,一手飞快按手机屏幕。   直播间,如梦如幻的五彩光芒不停闪烁,连续二十幢梦幻城堡,也就说,打赏了二十万。   龙哥有了底气,沉声道:“请梁大师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我龙某一定牢记,等事后,还有别的重谢。”   世界上没有不爱钱的人,梁景瑶是有本事,但直播,不也为了赚钱嘛。   直播间老粉明白他的意思,非常淡定,看来,还是不了解梁大师呀。   梁景瑶没阻止,一直到最后一幢的特效结束才淡淡道:“第一,你打赏的钱我会捐出去,第二,别说二十万,二百万,两千万,两个亿也没用,想让我出手,只有一个办法——去自首,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龙哥脸色瞬间变的煞白。   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他直勾勾盯着屏幕:“梁大师开玩笑的吧,我为什么要自首?”   梁景瑶耸耸肩:“随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女鬼会一直跟着你,你到哪里,他到哪里,一直到吸光你的阳气,吸光你之后,接着,是你的母亲,你刚上幼儿园的儿子。”   龙哥身子狠狠抖了下,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低下头。   梁景瑶不屑道:“你在想,原来现在死不了,全世界不止我一个大师,等天亮——没用的,除了我,谁都帮不了你。”   梁景瑶没骗他。   女鬼都显形了,可见怨气有多深,能降的住的,自然能看出里面的因果,即使有为了钱不怕反噬的。   还有她,还有特管局呢。   她会一直盯着。   这件事,她管定了!   龙哥表情变得绝望,他死死咬住嘴唇,依旧不妥协。   梁景瑶忽然长叹口气,不等直播间众人反应过来,直接关掉直播间。   直播间众人:“.......”   窝草,发生什么了?   视频平台停电了吗?   梁景瑶并未离开,给龙哥发了条信息,让他明天来一趟土地庙。   龙哥不是不说,是不敢说。   说了,可能一家三□□不过明天。   这一夜,梁景瑶没睡,一直在关注龙哥那边的动态,还好,已经快深夜了,直播带来的影响力暂时没惊动他身后巨大的保护伞。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土地庙大门刚打开,一个老太太便急忙忙冲进来,她面色惊慌,买了最贵的高香,跪在神像前不停磕头。   信徒遇到了麻烦。   梁景瑶听了几句,赶紧打开往生录。   老太太姓李,刚过了七十大寿,是远近闻名的接生婆,尤其擅长——乾坤大挪移!   隔着肚皮可以调整胎儿的位置。   梁景瑶着实惊讶了下,她是中医,自然知道这招有多难。   胎儿诞生时正确的姿势,应该是头朝下,屁股朝上,如果倒过来,或者别的姿势,很容易难产或者大出血。   生孩子又叫鬼门关的说法,很大一部分原因因为这点。   老祖宗的智慧无穷无尽,古代没有B超,没有先进的检查仪器,但经验丰富的接生婆,渐渐总结出了个办法——臀位外倒转术。   然而到了现在,会的人很少很少,即使会,也不敢轻易给人用。   现在的孩子太金贵了,遇到这种情况,一般直接剖腹产。   昨晚十二点,忽然有人重重砸门,说自己老婆难产,求她帮忙。   李婆婆很久没给人接生过了,一则年纪大了,二则,也是怕出事担待不起。   有人求上门,她二话不说,立刻起床。   来求的男人穿着有点奇怪,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但穿着活像旧社会,说话方式也像。   而且,他没拿手电,拎了个煤油灯。   李婆婆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又满心孕妇安全,没多想。   男人说他是王家村的。   李婆婆愣了下,王家村?附近好像没这个村子呀。   可看对方走路来的,应该不远。   李婆婆依旧没多想,大概走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前方忽然出现一幢非常气派的四合院,青砖绿瓦,门口两边坐着俩栩栩如生的狮子石像。   有狮子石像不奇怪,奇怪的是,石像后面的墙上,镶嵌了几个带石鼻的巨大青石。   李婆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拴马石。   她很小的时候见过,大户人家才会有,简单说,等于现在的停车场。   这幢四合院,有年头了呀。   男人似乎发现她在打量什么,目光沉沉。   这时,院子里传来孕妇特有的痛苦大喊声。   这喊声,对于李婆婆来说等于听到了号角,也不用男人带路了,迈着小碎步急呼呼冲进去。   然后又是一楞。   没有电灯?   她看到了纸糊的窗户,灯光模糊,不是蜡烛就是煤油灯。   村里停电了吗?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边,低声道:“婶子,屋里请吧,我老婆两天两夜还没生下来。”   作者有话说:   啊,白天有事耽误了,差点没赶上更新,明天恢复双更。 第86章   李婆婆被转移注意力,她进屋后,又一愣。   差点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老式的八仙桌,条几,太师椅,九桃缠枝大花瓶里插着鸡毛掸子,装修古香古色。   孕妇更离谱,她躺在红色拔步床上,留着厚重的发髻,整个一古代人打扮。   李婆婆思维忽然发散:她不热吗?   孕妇听到动静,艰难抬起头,刚要说话,请李婆婆来的男子快过走过去,温声道:“娘子,不怕,稳婆我请来了。”   产房,是李婆婆的天下!   她推开男子,哈哈手,再使劲搓几下,等手热了,轻轻掀开孕妇身上绣着大红色牡丹的被子,开始检查胎儿情况。   两天还没生下来,情况应该很严重。   这其中的一个细节,等她回家后才想起来,那叫一个细思极恐——孕妇没有体温,但也不冰凉,就像,就像块放很久了的肉。   李婆婆表情严肃,连续摸了好几遍,暗暗倒吸一口冷气,瞪了眼男人:“没做过产检吗?”   孩子完全倒过来了,屁股朝下,头朝上,能生下来才怪。   这些年她很少接生,和现在的医疗水平发达也有一定的关系。   从怀孕开始,几乎稍有条件的都会定期产检,遇到无法解决的,剖腹产就是。   男人被瞪的低下头,含糊说了句什么。   “行了,别解释了,知道疼媳妇才是好男人。”已经这样,说再多没用,李婆婆估算了下距离最近的医院,显然来不及,不耐烦推了下男人,“愣着干吗,快去烧开水,多烧点。”   其实她心里不怎么慌。   毕竟几十年的接生经验,啥场面没见过。   李婆婆深呼口气,调动老迈的神经,一边和孕妇柔声说话,一边开始行动。   胎儿屁股朝下,只要调转过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大概灯光太朦胧,显得孕妇皮肤有种不正常的......惨白。   李婆婆摸到了胎儿小小脑袋,她力度轻柔的像羽毛,顺着往下,摸到了小小的臀部,然后,腕关节轻轻用力。   臀位外倒转术,全靠经验。   太大,会伤到胎儿,太小,转不过来。   李婆婆屏住呼吸,宛如打太极般,双手不停旋转,她的双手,就是眼睛。   一切非常顺利!   等调转过来,孕妇很快有了反应,生下个不怎么胖的男娃。   李婆婆作为这个年纪的人,多少有些重男轻女,她眉开眼笑:“恭喜恭喜,喜得贵子。”   此刻,已经凌晨一点。   再三确认孕妇没事,李婆婆擦擦忙出来的一头汗,她可以回去了。   男人似乎不善言辞,连连鞠躬,拿出个大红包。   李婆婆没客气,应该的,去医院生孩子少说一两万。   男人坚持送他。   李婆婆再三推辞,孕妇离不开人,最终没能拒绝。   男人,依旧提着那盏几乎没啥用的灯笼。   李婆婆实在忍不住:“回头买个手电筒吧,花不了多少钱。”   真是的,头次见家里没手电筒的。   男人连连点头,等走了十多分钟,忽然莫名其妙说道:“婶子,等再见面的时候,定有厚报。”   李婆婆没放在心上,随意摆摆手。   再见面?   没错,是很快会再见面,等孩子满月的时候,要给她这个接生婆送红鸡蛋。   人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李婆婆这会感觉有点疲惫,以至于没发现,怎么就忽然走到家门口了。   临走时,她特意开的院子灯还亮着。   没停电啊。   李婆婆有点疑惑,按理说,两个村子距离不远,应该用的同一条电缆,她打算客气几句,邀请男人喝口水再走,可一转身,男人没影了。   啥时候走的?   回到家,李婆婆下意识掏出刚才男人送的红包。   刚才暗暗捏了几下,应该有一千块。   然而,她掏出了一个黄表纸纸包!   死人用的那种黄表纸!   李婆婆打个哆嗦,一点点拆开黄表纸,果然,里面是一沓纸钱,带着铜钱花纹的纸钱!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一点点出现。   李婆婆想起来了,从始至终,那个男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   是飘着的。   她,她刚才给鬼接的生?   李婆婆知道,这个世界,有不干净的东西,但她给人接生,也算积德行善,这辈子走的直行得正,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给鬼接生就接生吧,而且对方一直客客气气,没有害她的意思。   李婆婆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躺下没几分钟,诈尸般直挺挺坐了起来。   男人说:等再见面时还有厚报?   李婆婆无法淡定了,天一亮,立刻跑到土地庙,她不怎么信菩萨,感觉官太大了,管的人太多顾不过来,还是土地神好。   听着李婆婆祈求平安的祷告,梁景瑶默默叹口气,选择啥也没说。   一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李婆婆只剩一年零三个月的寿命。   那对鬼夫妻,到时候会亲自相送。   龙哥下午两点才赶到,一夜过去,他肉眼可见的憔悴,脖子上的金链子似乎都黯淡了,见到梁景瑶,立刻双膝跪地连连磕头。   那个女鬼,又哭又嚎整整缠了他一晚上,直到天亮时分才离去。   而比这更可怕的,上面的人看到直播视频了,他差点没能脱身。   他知道,不管哪条路,他这辈子算完了,只希望,老母亲和儿子别受牵连。   梁景瑶没可怜他。   自作孽不可活。   这会知道母亲和儿子了?做坏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母亲孩子?   不过,整件事情牵扯太大了,需要他这个直接证据。   确认他想好,梁景瑶直接联系特管局。   龙哥耷拉着头走了。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即使检举有功。   ——————   晚上八点,土地庙又来人了,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身得体西装,但面色极差,蜡黄,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梁景瑶忍不住皱眉:妖气!   男人全身妖气缠绕,属于活人的气息弱的宛如风中残烛,再拖下去,估计最多还能活个两三年。   “大师,我姓赵,叫赵有福,是您的忠实粉丝。”男人打起精神,恭敬道,“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想请您帮我看看,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牵扯到妖怪,事情就严重了,梁景瑶立刻查看往生录。   巧了,又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   梁景瑶淡淡道:“谢谢你的支持,哪里不舒服?”   赵有福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他似乎有点站不住了,扶住墙壁,喘了口气才有气无力道:“大概两个月之前开始的吧,身体慢慢没力气,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营养不良.......可我平常很注重饮食健康。”   他忍住没骂脏话。   以他的身价会营养不良?简直开玩笑。   “我吃了很多吃补品,人参什么的,吃完的确有点效果,最多持续两三天,到现在,上个楼都费力,感觉......感觉好像活不久了。”   梁景瑶笑笑:“你感觉到挺准的。”   自己感觉和别人说完全两个概念,尤其是梁景瑶。   赵有福大惊失色,身体晃了晃:“梁大师,您能看出我得的什么病吗?”   梁景瑶没回答,晾了他一会才慢悠悠道:“你既然看过我的直播,应该明白,在我这里没有秘密。”   赵有福自信道:“知道的,可我真的没做过坏事,您要不信,随便算。”   这点他敢发誓。   从小到现在,绝对没做过违法的事,甚至公司的税务都干干净净。   他坦诚直视梁景瑶,然后,想起这位大师报户口本的本事,忽然有点心虚,弱弱道:“除了,除了作风有点问题。”   梁景瑶简直无语:“你一个穷小子,靠着发妻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怕遭报应吗?”   赵有福:“.......”   果然什么都能算出来!   他额头冒了层虚汗:“大,大师,您是说我的病,和外遇有关系?”   梁景瑶不耐烦瞥他一眼:“对,想活命,趁着我还有耐心,赶紧老老实实说。”   赵有福拚命点头。   父母去世的早,如今工作在另外一个城市,各种琐事缠身,别说父母了,经常忘记自己是谁。   几个月前,忽然梦到母亲,说太久没见到他,想他了。   赵有福醒来后哭了,他不孝,算起来,好像快二十年没给父母扫过墓了。   当天,他一个人驱车千里,回到那个快要变陌生的小村庄。   离开是少年,归来时人已中年。   赵有福在父母坟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他不打算接走父母。   父母属于这片土地,城市,是异乡。   老宅子塌了大半,荒草长得别人还高,却依旧残留着儿时的点点记忆。   赵有福泪眼婆娑,仿佛看到了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自己,还有面容模糊的父母,他含着泪,开始拔草,用养尊处优的手,一棵棵拔。   房子是那种早期的四合院,正对着四间的堂屋的,是类似棚的灶屋,没有门。   没有门,风吹日晒侵蚀,屋顶已经塌了。   赵有福拨开野草,哭的更厉害了,他看到了灶台上的那口大黑锅,以及旁边早已布满灰尘的瓶瓶罐罐。   甚至没塌的半边墙上,还贴着张斑驳的灶王爷神像。   只是,灶前没有了那张慈爱的笑脸。   这口黑铁大锅,曾经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欢乐,冬天的放学回来的时候,炉膛里永远有热乎乎、香喷喷的烤地瓜。   母亲有次神秘的告诉他,这口锅可不一般,有灵性。   赵有福当时可兴奋了,是口神锅吧,当然,大了后明白,那应该是母亲故意骗他玩的。   不过,那口锅做出来的饭真的特别好吃。   养尊处优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习惯各种农活的穷小子,赵有福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好几滴鲜血,滴落黑铁锅里。   回忆很重,很浓。   赵有福原本打算当天回去,可脚步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住,他忽然感觉,这里才是真正的家。   他什么都没买,简单收拾了下父母的屋子,和衣而睡。   睡的非常香甜。   一直到听见女人嘤嘤的哭泣声。   农村的夜,没有任何霓虹,月光极亮,院子里仿如白昼。   刚刚清扫干净的院子里,站着个女人。   有影子!   赵有福没多想,今天来了好多乡亲,得知是他,亲热的不得了。   院门没关,这是谁家姑娘受了委屈跑这里哭?   看对方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自己离开的时候,应该还没出生呢。   赵有福笑笑,眯起眼,隔着窗户细细打量。   女人皮肤有点黑,不过也正常,乡下人嘛,没有皮肤白的,但身材极其好,月色下的影子前凸后翘,美的惊心动魄。   作者有话说:   呜呜,又食言了,明天不双更,胖十斤。 第87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色之心,男的都有。   赵有福不知不觉看呆了,什么时候走出去的都不知道。   听到动静,女人回头,抽泣了声:“有福哥?”   果然是一个村里的!   赵有福再无怀疑,摆出长者的架势温和道:“出什么事了?有福哥给你做主。”   世界上,很少有钱搞不定的事。   女人似乎被安慰到,哭的梨花带雨,她的父母为了给弟弟筹备彩礼,非要逼着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赵有福非常理解,毕竟农村出来的。   现在不比早些年了,娶个媳妇,倾家荡产都不够,要有房,有车,还得各种首饰,以及至少十万的彩礼。   赵有福有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几千块,看在老乡面子上,他会毫不犹豫帮忙,再多,就不行了。   他只好说些没啥用的安慰话。   女人哭的跟伤心了。   赵有福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这个动作,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对方估计比自己小接近二十岁。   然后,女人忽然倒向他怀里。   赵有福:“......”   那一瞬间,他想推,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让人看见怎么办,刚有这个想法,女人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依靠,脑袋埋在他怀里。   夏天,赵有福穿了件半袖,又因为刚起来,扣子是开着的。   青春有弹性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空荡许久的胸怀。   赵有福感觉到心跳迅速加快,浑身发热,他没忍住,举着的双手一点点放到女人后背,轻轻拍了拍。   女人像只委屈的小猫得到主人的抚摸,在他怀里蹭啊蹭,没多会,抬起头,忽然亲了他一口。   赵有福清晰听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他今年四十多,和妻子真的是左手右手的关系,夫妻生活,一月最多一次。   就这样,该发生都发生了。   女人有个可爱的名字,叫果儿。   果儿像地里一棵刚成熟的庄稼,给了赵有福最朴实、原始的男欢女爱。   天亮时分,赵有福后悔了,他想到了妻子。   他打算给果儿一笔钱。   两个人注定没有未来的,年纪差那么多,而他,不可能离婚。   果儿却拒绝了,说不要钱,也不要名分,只要他这个人。   她要和他私奔!   赵有福:“.......”   刚尝到属于男人本应有的快乐,赵有福也舍不得,他暗暗试探,了解,发现果儿好像没说谎。   她真的喜欢自己。   这让赵有福满足极了,没错,他年龄的确大了点,但是个优秀的男人。   他悄悄带着果儿回到工作的城市,租了套精装公寓,从此,过上了金屋藏娇的幸福生活。   而果儿,也像她所说的,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除了.......那方面。   也算正常吧,毕竟二十多岁。   赵有福烦恼并快乐着,让他入迷的不止是果儿青春性感的身体,还有厨艺,明明就是些常见的菜,她做出来,却特别的好吃,那味道,仿佛能滋润灵魂。   米其林大厨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赵有福忍不住微笑:“我本打算再过几年,给果儿开个私人餐馆,以她的手艺,生意绝对爆火。”   他心里有数的,果儿不可能陪他一辈子,早晚要嫁人,生子。   梁景瑶忍不住打断他:“别果儿果儿了,她叫锅儿。”   “锅儿?哪个锅?”赵有福一愣,他智商在线,脸瞬间更白了,哆哆嗦嗦道,“大,大师,您的意思是,锅儿是锅变的?”   梁景瑶没好气道:“不然呢?一个二十多的姑娘和你在一起,不要钱,不要名分,图你啥?图你松弛的肥肉吗?”   梁景瑶感觉自己越来像个凡人了。   不过,怼人的感觉真好。   赵有福哪里在意这点挖苦,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农村向来不缺精怪故事,黄鼠狼,刺猬啥的,但锅怎么能成精呢?   梁景瑶不想解释。   万物皆有灵,老物件成精,算不上多稀奇的事。   簪子,钉耙,枕头,最常见的,刀剑等武器。   那口铁锅,至少上百年了,老房子荒废,塌了,每夜吸收日月精华,原本距离化形至少还得几十年,是赵有福的那滴血。   赵有福还是无法接受,果儿是家里的那口黑锅,他和一口锅睡了好几个月?   一直到亲眼看见!   第二天傍晚,按照梁景瑶吩咐回到所在城市,提前给锅儿发信息,说过去吃饭。   如往常般,锅儿开心极了。   赵有福比约定的时间早到。   两人租的loft公寓,楼上楼下,小而精致,厨房在二楼,平日里,锅儿做饭总会把他推出去,说厨房不是男人待的地方。   听到的时候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后怕。   赵有福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厨房传来锅儿欢快的歌声,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平日里永远笑嘻嘻的,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烦恼。   赵有福眼睛贴到门缝,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里面......会是什么呢?   他害怕妖怪,也害怕锅儿是妖怪。   没错,他爱锅儿。   里面的画面看起来正常极了,锅儿背对着门口,正收拾刚买来的鱼。   然而只正常了几秒。   鱼大概是刚买来的,活蹦乱跳试图改变自己即将变成鱼汤的命运,它成功了——成功从案板蹦到地上,大张着嘴,继续蹦。   锅儿轻轻笑骂了声。   门缝视野受限,赵有福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眨眼的功夫,锅儿的左手变成了黑黝黝的叉子......可以伸缩的那种,准确夹住地上的鱼,扔到案板上。   然后,右手也变了,变成把黑黝黝的菜刀,一刀背砸晕,开始刮鱼鳞。   那架势熟稔极了。   赵有福:“.......”   更炸裂眼睛的还在后面。   锅儿飞快收拾好了鱼,打开燃气灶,一屁股坐了上去。   赵有福:“.......”   他险些没忍住叫起来,毕竟是自己爱的人,这要坐实了,还不得当场变成烤肉。   锅儿当然没变成烤肉,变成了一口大黑锅!   大黑锅口吐人言,抱怨道:“城市的火方便是方便,就是有股怪味,每次做完饭都得洗澡,还是乡下的柴火好。”   赵有福小心翼翼溜向楼梯,活了四十多年的灵巧忽然觉醒,明明双腿抖的不成样子,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七月末的屋内又闷又热,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妖怪啊,有妖怪!   他身后,传来滋啦的响声,应该是油放锅里了,接着,闻到爆炒后的大蒜香味。   赵有福差点大喊一声:开油烟机呀。   锅儿不怎么习惯城市的厨房。   平常几步就能走完的楼梯变得格外漫长,眼看就要到拐弯时,手机忽然嘀铃铃响起。   赵有福:“......”   哪个不开眼的这个时候打电话?这是要他的命呀。   锅儿打的。   估计问他什么时候到,或者炫耀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有福绝望回头,与此同时,厨房门被推开,大黑锅跳了出来,短短功夫,鱼已经进锅了,漂浮着姜片等佐料的鱼汤晃晃悠悠。   大黑锅长出了两只眼,一只嘴巴,仔细看,嘴巴上还抹了口红:“有福哥?”   “嗯,你先忙,我去楼下看会电视。”赵有福感觉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他淡定转身,换成平常的走路姿势,只坚持了几秒便被恐惧占领,嗷的大叫一声,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疯狂冲向大门。   余光里,大黑锅飘了起来,速度不快,锅儿带着乡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有福哥,你先别跑啊,听我解释,哎呀,汤快洒出来了。”   这个时候还能记得保护鱼汤?   真是够贤惠的。   一只黑黝黝的、类似叉子之类的东西抢先一步摁住门锁。   赵有福看的真切,那叉子,和铁锅的质地一模一样。   赵有福绝望回头,看着慢悠悠飘来的大黑锅,会发生什么?该不会把他给炖了吧,他忽然想到梁景瑶临行时保证的话,扯着嗓子大喊:“大师救命!”   他没看过梁景瑶凭空消失的那场直播,所以当时不怎么信,喊有用吗?   下一刻,眼前一花,身边多了个人。   大黑锅比赵有福还惊讶,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瞪着凭空冒出来的梁景瑶:“你是谁?”   梁景瑶早已现出真身,她法相森严,挥挥手里的土地之杖,淡淡道:“土地神,梁景瑶。”   她做好了降妖的准备。   铁锅不比黄鼠狼之类天生精通各种邪术,最厉害的地方,除了做饭好吃,大概就是抗揍了。   锅儿一点都不怕,好奇飘过来,围着梁景瑶转圈:“土地神?不对啊,我见过好几个土地神,你怎么那么年轻?”   梁景瑶忍不住抽抽鼻子,好浓的鱼香味。   锅精非常稀少,在仙界,比任何天材地宝都受欢迎,大罗金仙也得放下架子抢破头。   因为,得到口成精的锅,等于拥有了个移动的美食家,而且还是自己会研究菜谱的。   赵有福三观碎的渣子都不剩了,什么和什么啊,锅精,土地神?会不会再蹦出个找师父的猴子?不过相比起来,土地神是神,会保护他。   赵有福悄悄缩到梁景瑶身后,哆哆嗦嗦道:“大,大师,求您快收了她。”   “好啊,你竟然找土地神收我。”锅儿顿时明白了,因为太激动,鱼汤差点洒出来,她飘到梁景瑶耳朵边气呼呼道,“土地神,你来评评理,我做错什么了吗?每天做饭,洗衣服,还得陪他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锅儿委屈极了。   妖怪有妖怪的不得已。   赵有福那几滴鲜血让她提前化形,属于天大的恩德,得回报,不然将来渡劫时会遭到反噬。   可她只是口锅,一口身无长物的铁锅,即不会点石成金的法术,也没延年益寿的宝贝,总不能送一包锅底灰吧。   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许了。   赵有福则只看重结果,别管什么原因,他差点丢了性命。   锅儿反驳,男欢女爱重要有代价,而且她心里有数,怎么会害恩人的性命。   两人宛如夫妻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般,都认为对方有错,最后,让梁景瑶评理。   梁景瑶,感觉自己不是来降妖,是来劝架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   沉思片刻,干脆直接问:“你们不打算在一起了对吧。”   两人异口同声:“当然。”   梁景瑶摊手:“那就好聚好散。”   两人都有错。   锅儿错在主动,但赵有福如果能管住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   “说的太好了,你真是个好土地神。”锅儿非常兴奋,飘到楼上厨房倒掉还没熬好的鱼汤,再回来时重新变成个皮肤微黑但健康的大姑娘,“我终于可以做喜欢的事了,我要开个餐馆。”   身为一口锅,做出更多的美食是梦想,也是修炼的方法。   锅儿把房间备用钥匙,以及银行卡等东西扔给赵有福。   她不要任何东西。   很多时候,只有当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心之所求。   赵有福忽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愣愣看着欢天喜地的锅儿,脱口而出:“真要走吗?”   他早已经不害怕了。   锅儿是来报恩的,没有害他的想法。   锅儿笑嘻嘻摆摆手:“走啦,再见。”   报恩太踏马的难了,996算什么,她是007,全年没假期没休息日,一周上七天。   更难接受的是城市里的燃气。   每次做完饭皮肤又干又痒,短短几个月,皮肤好像都黑了。   还是农村的柴火好,温柔,带着天然的香味,两者区别,就像洗澡时一个用廉价肥皂,一个用沐浴液。   赵有福不由自主跟到门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言了句自己都感觉肉麻的话:“你,爱过我吗?”   别说锅儿了,梁景瑶都想翻白眼,不客气道:“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给老婆交待吧。”   自从和锅儿在一起,赵有福没回家吃过几次饭,即使没有今天的事,两人关系也持续不了多久。   赵有福脸色瞬间白的活像抹了层大白。   公寓下面是条繁华的美食街,各种香味弥漫。   梁景瑶抽抽鼻子,装作随意问道:“你开餐馆有钱吗?”   锅精啊,大罗神仙都梦寐以求的存在,不做点啥,简直对不起自己。   锅儿早有打算,自信道:“赚钱很容易的。”   开个餐馆少说也得十多万,梁景瑶试探道:“现在找工作不容易,需要文凭,我出资怎么样?只要.......一成利润。”   锅儿立刻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真的吗?哎呀,你真是个好土地神,我本来打算去工地搬砖呢。”   梁景瑶:“.......”   这么简单吗?   不过想想也是,刚刚化形的妖怪,大部分思想单纯。   而她怎么也算个神仙,人间为数不多的神仙。   锅儿要先回趟出生的地方,她有朋友的,一只还没化形的大灰老鼠精。   约定好见面时间,各回各家。   土地庙,已经有人等着了,一位老熟人,变成猴老人村里的村长,他依旧骑着接送孙子上下学的电动车,拉了满满一车瓜果蔬菜。   梁景瑶客气谢过,目光看向和他同来的中年汉子:“这位是?”   “我的一个晚辈,叫李玉山,最近遇到件邪事。”老村长瞪了眼中年汉子,“还不快给梁道长说说?”   李玉山大概四十多,身材微胖,精神看起来非常差,眼圈乌黑,还未说话,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很久没睡过踏实觉了。   只要闭眼,就会反覆做同样的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只老鼠。   人经常做梦,大概分两种,一种黑白的,像最早的无声电影,这种往往很短,醒来时甚至不记得,再一种,就是彩色的。   而李玉山的噩梦——活像3D特效大片!   梦境背景,有时候在下水道,有时候在垃圾箱,但不论哪种,身边都会有很多同类,大的,小的,拖家带口出来觅食的,求偶的,为了口吃的打架的。   而他,或者说它,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被咬的遍体鳞伤,甚至有一次,误食了耗子药,一直活活疼死。   说到这里,李玉山狠狠打了个哆嗦,似乎梦里的折磨来到了现实:“今天早上,我困的实在受不了,刚闭眼,梦见被一只野猫抓住了,它没吃我,把我.......叼回家,扔给它的小崽子.......”   剩下的,他不想再回忆了。   一群刚刚长出奶牙的猫崽子,咬的生疼却不致命,折腾了他很久很久。   还不如之前呢,好歹死的痛快。   他现在,不敢睡觉,感觉快熬成人干了。   梁景瑶若有所思点点头。   老村长仔细打量她的表情:“梁道长,会不会撞邪了?”   梁景瑶淡淡摇头:“不是中邪?至于什么原因,我想,他应该最清楚吧。”   李玉山表情忽然大变,飞快看了眼梁景瑶立刻低下头:“我,我不清楚啊。”   梁景瑶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听说过现实报吗?”   老村长皱眉,他当然相信梁景瑶,然后想到了什么,张张嘴,没说。   梁景瑶也不说,请老村长进大殿,倒了一杯茶。   人性的丑恶,经不起拆穿,越深知越作呕。   老村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低声道:“梁道长,是不是和他父亲的死有关?”   见梁景瑶轻轻点头,他恨恨拍了下大腿:“亏我还信他,这个畜生,他,他父亲到底怎么死的?”   李玉山的父亲年轻时候远近闻名的手灵手巧,会用柳条编簸箕、筐子等各种农具,也因此,日子过的比一般人要好。   可惜命不怎么好,老婆生儿子时难产大出血,当场走了。   他没再结婚,一个人带着李玉山又当爹又当妈。   从小没妈的孩子让人格外心疼。   李云山,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长大后学习一般,初中毕业后开始像很多年轻人去城里打工。   李玉山父亲渐渐老了,可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儿子这辈算完了,大孙子还小,怎么都得在城里买套房子。   靠种地是不行的,一年的收成,不吃不喝也卖不了多少钱,他继续编各种各样精巧的东西,去大集卖,收入还算不错。   三年前的秋天,去山上割腾条,一脚踏空。   人年纪大了,骨头又脆又松,送到医院,发现摔断了腰,半身瘫痪。   再后来发生的事,只有往生录知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   瘫痪的病人,大小便不能治理,又臭又脏。   李玉山渐渐受不了了,可媳妇以不方便的理由拒绝伺候,只能他亲自来。   瘫痪第二年,他把父亲搬到放杂物的偏房。   可即使这样,依旧受不了,他暗暗盼着父亲早点死,死了大家都解脱。   父亲临死的前一天早上,他捏着鼻子,把早饭不耐烦扔到脏兮兮的桌上转身往外跑,夏天太臭了,比下水道还让人作呕。   一直几乎不提要求的父亲忽然弱弱喊住他:“玉山啊,我腿疼,疼的厉害。”   “忍忍就好了.......行吧,我待会给你买点止疼片。”接近三年的伺候,早撕破脸了,李玉山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说完,转身就走了,然后,忘了。   早饭他送,中午的时候有事,媳妇送。   等晚上他回来,媳妇不耐烦告状:“你爹又作妖了,嚷嚷着腿疼,让我给看看,我又不是医生,哪会看呀。”   李玉山想起父亲早上说过同样的话,摆摆手:“不用管,真惯着他了,毛病真多。”   对待父亲的态度,夫妻俩一致。   认为已经很孝顺了,接近三年的伺候,没缺吃没缺穿。   夫妻俩决定晾晾老头子,别整天没事找事,腿疼?难道要去医院吗?   然后,晚饭让上小学的儿子去送的。   总不能找一个小孩子的麻烦吧。   儿子很不情愿,一阵风进去一阵风跑出来,门都没关:“啊啊,臭死我了,臭死我了,爸妈,爷爷说腿疼的厉害,你们赶紧去看看。”   夫妻俩一声冷笑。   这是演上了吧。   如果真疼,你倒是喊呀。   李玉山最后还是买了止疼片,不值钱,他怕万一传出去村里人说三道四。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他送饭。   进屋一眼看到,桌上的止疼片没了,一盒二十片还是多少片,父亲全吃了。   李玉山大吃一惊:“爹,你疯了吗?”   基本常识他有,止疼片吃不死人,他担心送医院。   父亲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李玉山感觉父亲故意的,恨恨骂了几句,依然没得到回应,不耐烦忍着恶心走过去,发现父亲双眼紧闭,似乎......似乎走了。   他把手轻轻放到夫妻鼻子。   不用试有没有气,整个人已经凉了。   父亲,真的......终于死了。   李玉山发出嘹亮的哭声,有那么点伤心,更多的是高兴。   媳妇听到哭声立刻跑过来,跟着亮起嗓子大哭。   这是当地的传统,据说哭的越响,让黄泉路上的亲人听到,才走的安心。   走完过程,夫妻俩赶紧准备,首先,要擦拭下身子,不能让来哭丧的亲戚看到。   刚掀起那脏乎乎看不出本色的被子,好几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跳了起来。   老鼠?   父亲被窝里怎么会有老鼠?   李玉山吓一跳又庆幸,幸亏只有夫妻两人看到,然而,当目光下移,他差点没站稳。   父亲瘦的跟麻杆般的腿,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大殿内,生于旧社会,经历过人吃人时代的老村长打个哆嗦,稀疏山羊胡仿佛被风抚摸,他眼睛忽然红了,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东子他......”   李玉山父亲的小名叫东子。   老村长忽然冲出大殿,对着李玉山狠狠一脚,他老了,筋紧了,本想踹心口窝的一脚到了肚子就再也抬不起。   他疯狂拳打脚踢:“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打着打着,老泪模糊。   东子瘫痪后,他去看过几次,虽然知道起不了太大用处,如今的村长比不得以前,说话不管用了。   东子每次都说,没事,好着呢。   可他眼睛还没瞎,哪里好?猪圈都比他住的地方干净。   问的急了,东子笑笑,轻声道:人老了,惹人烦。   李玉山还存在侥幸心理,蜷缩成一团,委屈道:“叔,为啥打我?”   老村长用最后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咱们村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报应啊,报应啊,东子,你这辈子,活的不值啊,一个人拉扯孩子,临到老了,没得好死。”   人都会老,会死,临死不遭罪的没几个。   老村长不敢多想,东子临死前怎样的绝望。   从第一次说腿疼到走,至少一天一夜。   他的腿,被老鼠活活啃了一天一夜!   他无法动弹,甚至没有掀开被子的力气,他不敢喊怕添麻烦,只希望儿子看看,到底怎么了。   李玉山早明白怎么回事,他爹死后化成厉鬼来索命了,多日不能安睡加恐惧,早让神经脆弱的像纸糊的,他直挺挺跪下,哭喊道:“我真不知道有老鼠啊,那毕竟是我爹,我再不是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老鼠咬人啊,叔,我错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老村长没力气再动手,老眼悲凉看着他。   早知道,当初应该饿死他。   李玉山嚎了半天,醒悟过来求错了人,他宛如条恶心的蛆虫爬到大殿,哀求道:“梁道长,求您救救我,您开条件,多少钱都行。”   梁景瑶越过他,扶起老村长。   这样的人,下地狱都不解恨。   李玉山怎能放弃生的机会,又爬过来,还没开口打个长长的哈欠,又哭又爬的,困意沉沉袭来,眼皮不听使唤,他似乎看到了可怕的画面,口不择言道:“梁道长,这事不能全怪我,是我媳妇,没结婚前,我挺孝顺的,不信你问村长。”   就差直接说,为什么只有他遭到报应。   “她的报应,在下一世。”梁景瑶一字一句道,“而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李玉山忽然不困了,浑身冒凉气:“什么,什么叫才刚刚开始?”   还有更可怕的吗?   真的有。   乌鸦都知反哺不忘养育恩,李玉山的恶行,让地府直接降下现世报。   下辈子,下下辈子,连续十世入牲畜道,当一只老鼠。   梦境变成现实。   ——————   隔天上午九点,直播准时开始。   第一时间进入房间的粉丝宛如上班见到关系不错的同事,立刻展开热烈交流。   那位龙哥上热搜了,他自首了,临去前,实名举报,那一长串名单啊,密密麻麻,看的人头皮发麻。   如果是真的,那绝对会轰动全国。   其实已经差不多轰动全国了。   而所在城市官微很快给了回应:已立案。   梁景瑶不发表意见,这世界,总有光明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与此比起更重要的,应当尽早健全正当防卫法。   以龙哥为首的恶势力之所以敢横行霸道,一方面因为巨大的保护伞,还因为,了解当前的社会大环境和人心。   比如那位化作厉鬼找他报仇的女孩,当众被调戏,无人上前帮忙。   惧怕自己受到伤害,更怕打不过拿起武器反击承担刑事责任。   因为当前法律规定的正当防卫,只限防卫人面对谋杀、抢劫等几种特定侵害才算。   简单说,未遇到足够伤害用武器伤人,大概率会被判互殴。   直播间众人聊的火热,以至于看到开奖的特效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众人:“.......”   “大师太不地道了,竟然偷偷摸摸抽奖。”   “不要这么说大师,这是为了你们好,反正我是不敢算,难得糊涂。”   三人的中奖名额,只有一千多人抽奖,可谓创了直播间的最低记录。   第一位中奖者:淡然。   抱怨过后,众人立刻夹道欢迎。   欢迎新的受害者,新的故事。   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唉声叹气,一大早,为啥要看到富婆的生活?   淡然大概五十左右,微胖,皮肤没多少胶原蛋白了,微微松弛,但保养的不错,很白,她手腕,带了个绿的宛如潭碧水的翡翠手镯,背景是在卧室,古典风装修,看起来高雅又有格调。   “富婆,这里有个不想努力但有八块腹肌的孩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缘分啊,今天早上我还感叹,再不遇到富婆就老了。”   “许愿!下辈子,我也要做个富婆!”   没人发现,梁景瑶脸色微微变了下,像是同情。   淡然没看弹幕,打赏完毕客气道:“听一个朋友说,梁大师算的很准。”   这话让众人更不平衡。   又是个第一来就中奖的幸运者,有钱,运气还好,让不让人活了。   梁景瑶语气特别温柔:“谢谢你的朋友,您想算什么?”   “我给女儿算。”淡然点了几下手机屏幕,“八字发给您了,麻烦大师看看,这个男的和我女儿能成吗?”   直播间众人明白了,原来给女儿算姻缘的。   不过梁大师好像说过,八字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如果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有生命危险。   梁景瑶没拒绝,很快道:“对方家境优越,本人也很优秀,刚从国外名校毕业,而且,你认识他很久了。”   淡然眼睛亮了下:“没错,我和他母亲是多年的好闺蜜,也算看着他长的,是个好孩子。”   梁景瑶点点头,话锋忽然一转:“人是好人,不过,你女儿不配。”   直播间众人听的差点翻白眼。   “今天的梁大师怎么了?好像情商很低的样子。”   “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配,什么叫不配?”   “那啥,梁大师啊,当着母亲的面说孩子不配,不太合适吧。”   “坐等富婆大怒血洗直播间的壮观画面!”   视频里,淡然愣了下,没生气,苦笑摇头:“大师,你说话真直接,没错,我女儿的确不配。”   说完她叹口气:“算了,不祸害人家了,我本来想着多陪点嫁妆,大师,那能算算我女儿的姻缘什么时候会到吗?”   梁景瑶垂眸,片刻低声道:“看你面相,有母女离别之苦,如果没算错,女儿应该刚回到你身边不久。”   淡然不淡然了,眼睛睁的老大:“你,你这都能算出来?”   直播间众人仿佛忘记刚才怎么说梁景瑶的,自豪科普。   这才哪到哪,房间密码手机号都能算出来呢。   也有小部分人提前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直播间这么多次,梁大师其实很简单,看她语气就知道了,好言好语的,基本都是好人。   这个女儿莫非有问题?   这时,视频里忽然出现个年轻女人,她看到淡然正对着手机,好奇走过来:“妈,这是和谁视频呢?”   淡然态度变得有点恭敬:“和一个大师,算的可准了。”   女人惊讶啊了声,然后皱眉:“怎么突然信算命了?现在有很多诈骗老年人骗子,你看这个大师,估计还不如我大,懂什么......”   淡然急的直接把她推出卧室,关上门歉意道:“大师,您别生气,我这个女儿呀,心直口快。”   说着,她连续打赏了好几个礼物。   梁景瑶微笑摆手阻止。   维护她的弹幕不多,大家也快习惯了,不了解梁大师的有这种反应很正常,换做自己,见父母忽然算命,也会担心受骗。   鉴于梁景瑶不正常的态度,有不少老粉以为猜到了真相,忍不住暗示。   “阿姨,您女儿长得很漂亮,但是,和您不怎么像啊。”   “会不会假冒的?”   一条弹幕立刻止住猜测:“瞎操什么心呀,以阿姨的身价,难道做不起亲子鉴定?”   持怀疑的老粉:“.......”   八卦让人变得愚蠢!   淡然注意到了弹幕,笑着道:“谢谢大家提醒——其实,你们说的没错,刚才那个是我的大女儿,她不是我亲生的。”   直播间众人:“......”   什么情况?   淡然不知道房间众人有多八卦,还以为关心呢,犹豫了下开始解释。   她结婚好几年没孩子,去医学检查,输卵管不通,那个时代医学没太多办法,医生说,怀孕的几率很小,建议她领养个孩子。   夫妻俩都算开明,那就领养吧,至于亲人说的什么不是亲生的,养不熟之类的担心,顺其自然便好。   去到孤儿院,一眼看中如今的养女,她身板弱小,像棵营养不良的黄豆芽,别的孩子听说有家庭领养,个个围过来,只有她,躲在安静角落。   丈夫其实想领养个男孩,倒不是重男轻女,男孩皮实。   养女当时三岁多,大概孤儿的原因,非常早熟,到家后一转眼的功夫,拿起抹布有模有样擦桌子。   淡然又好笑又心酸。   幸福总在不经意间敲门,一年后,淡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经验丰富的老粉,立刻敏锐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这次没猜错。   “您有没有冷落养女?”   “养女当时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梁景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众人的反应,是心有灵犀,还是房间呆久了,吃瓜太多吃出了经验。   真相太残忍,她不忍心说。   养女虽然还小,但她比成年人都懂得家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也是所有孤儿的梦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爸爸妈妈的疼爱。   生怕表现不好被重新送到孤儿院,养女小心翼翼,用微薄的、所有一切讨好淡然夫妻俩。   她不哭不闹,不挑食,乖乖吃饭,晚上一个人睡,除了给的,不提任何要求。   渐渐,她放心了,似乎赢得了养父母的喜爱。   她不知道,即使不这么做,也会获得同样的爱。   可好景不长,养父母怀孕了!   普通同年龄的孩子,或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懂。   孤儿院曾经有过孩子被接走,只待了几个月便被送回去了,就因为,养父母怀孕了。   养女陷入巨大的恐慌,这个家,是她的全部,她要守护这份好不容易拥有的幸福。   淡然应该庆幸。   那个时代还没有网路,电视剧翻来覆去那么几部,即使有后宫剧,也少有如何害人流产的剧情。   所以淡然的这段记忆,是欣慰的,本以为养女会吃醋闹脾气的画面并没有发生,相反,养女喜欢极了小妹妹,见人就骄傲炫耀:我妹妹可可爱了。   养女不仅说,还做,小小年纪非要给妹妹洗尿布。   淡然私下来和丈夫感叹:没白疼啊。   如此幸福并未持续多久,亲生女儿接近四岁时,丢了。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亲生女儿也找回来了,淡然依旧不能释怀,视频里,她表情哀伤:“当时感觉天都塌了,我发了疯般到处找,这一找,就是接近二十年,找回亲生女儿,成了我这辈子唯一的目标。”   像所有丢失孩子的父母,每一天,每一夜,思念,哀伤,让夫妻俩痛不欲生。   还好,他们还有个女儿。   让他们不至于绝望崩溃到无法生活。   直播间众人纷纷被触动。   “我邻居的儿子几年前就丢了,很漂亮的一个阿姨,现在老的啊,一夜间头发白了大半。”   “愿世界再也没有人贩子,每个孩子,都是爸爸妈妈的命啊。”   “野生动物都有保护广告: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我一直不明白,国家为什么制定相关法律,判处人贩子和拐卖人口的死刑,看谁还敢。”   “我听过一个说法,因为更好的保护孩子,如果拐卖人口判处死刑,很多人贩子可能会穷凶极恶杀害被拐卖人。”   淡然二十年的寻女生涯,感触更深,微笑道:“大家可以多关注寻亲网,很多父母,还有被拐卖的孩子都在那登记备案。”   亲生女儿就是通过寻亲网的DNA对比找到她的。   可惜......   淡然暗暗叹口气。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和丈夫都是早期的大学生,虽然谈不上多拔尖,但也算知识分子。   失去女儿的日子里,她无数次想,女儿长什么样了?养父母对她好不好?学习成绩怎么样?   相信,有她和丈夫的基因,在那个未知的地方,一定也是个优秀的孩子。   亲生女儿一点都不像两人。   长得不像,性格更不像,好吃懒做,智商更不用说了,得知因为家庭困难只有高中毕业,夫妻俩决定送女儿出国深造,反正才二十多,不晚。   女儿非常抗拒,说只想陪着爸爸妈妈,再也不分开。   夫妻俩激动的老泪纵横,看看吧,这就是神奇的血缘。   他们不想耽误女儿的前途,总有一天,女儿要一个人走,就说继承家业吧,没点本事怎么管理别人?   女儿不情不愿开始上补习班,没多久,重金聘请的老师主动请辞。   没法教。   有些孩子,再好的学校老师,怎么逼都没用,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亲生女儿不仅笨,态度还恶劣,一言不合宛如市井泼妇般开骂,把老师当成自家花钱雇来的佣人。   淡然夫妻俩茫然。   紧接着没多久,发生了件更无法接受的事,女儿在超市偷东西!   相认后,淡然恨不得一夜间把二十年的缺失全部补上,零花钱几万几万的给,怎么会偷东西?   随着相处时间加深,亲生女儿一点点暴露真实面目。   怎么说呢,要不是DNA坚定结果,打死夫妻俩人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   视频里,淡然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些,恳切道:“梁大师,麻烦您帮忙算下我女儿的命格吧。”   夫妻俩现在没别的奢求了,只希望亲生女儿能找个好男人。   真相再残忍,早晚都要面对。   梁景瑶轻声道:“你女儿不是自己走丢的。”   淡然眼睛猛然睁大。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喃喃道:“大师的意思,她,她.......”   梁景瑶叹口气:“是她。”   养女,一直等,等了接近四年,终于等到机会。   淡然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夫妻俩有过怀疑,但很快否决,甚至认为自己想法太龌龊,一个才上小学的小人,而且她那么的喜欢妹妹,走丢后,难过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梁景瑶知道,更接受不了更残忍的,还在后面,她继续低低道:“八月二十九日,正好大集,你不停的跑,见人就问,没注意地上的坑,摔倒后,脑袋正好撞到块石头.......”   淡然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怀疑了,她下意识摸摸头。   那里,至今还有个疤。   她满头鲜血,她感觉不到痛,只知道,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女儿应该就在附近。   梁景瑶能算出如此准确的信息,那么,是真的。   淡然看不到弹幕众人的安慰,也听不到梁景瑶的阻止,推开卧室门,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飘飘忽忽:“柔雅,你,你给我滚出来!”   柔雅,是养女的名字,希望长大了,是个温柔又雅致的女孩。   摇摇晃晃的视频里,出现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是刚才见过的养女,另一个,穿金戴银一身名牌,应该就是淡然的亲生女儿了。   两人看起来关系非常好,亲昵说着什么,听到声音,养女抬起头,惊讶道:“妈,你怎么了?”   “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淡然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子,抬手要打,最终没下去手,哽咽道,“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东西,你,你怎么忍心扔掉你妹妹。”   她接受不了。   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竟然不是意外。   她更接受不了,当做亲生女儿般养,却养了条毒蛇。   柔雅脸色瞬间苍白,喃喃道:“妈,你在说什么。”   淡然最后的侥幸完全消失,她的表情就是答案。   淡然捂住胸口,那里,生疼。   让直播间众人意料的不到转折来了,淡然的亲生女儿疑惑看了眼姐姐,忽然给母亲跪下,哭的泣不成声:“妈,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事了,这么多年里,姐姐一直活在内疚里,是我拦着不让告诉你和爸爸——妈,我都原谅姐姐了。”   直播间众人:“......”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柔雅也跟着跪下了,抱住淡然的腿:“妈,我错了,你打我吧,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可我,实在怕你和爸爸只爱妹妹不爱我了。”   一条弹幕飞快闪过,没几人看到。   “姐妹俩哭的表情一模一样,要是不说,真像亲姐妹。”   淡然似乎也有点不适应这转折。   养女的话,戳中她心里做柔弱的地方,是的,养女虽然一直没说,但她和丈夫都能感觉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时,手机里传来梁景瑶的声音:“过去了,就过去吧,她当时毕竟还小。”   直播间老粉:“.......”   梁大师又不正常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淡然茫然摇头,是,当初是小,可她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二十年啊,如果女儿从小养在身边,不会是这个样子。   淡然一点点扯开腿上的手,踉踉跄跄走向卧室,她需要安静下。   当门关上的瞬间,手机里传来梁景瑶低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反锁门!”   淡然没多想,下意识顺手拧了几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为什么要锁门?”   视频里,梁景瑶长呼口气。   此刻淡然身上的血光之灾,浓的几乎肉眼可见。   确认门锁上,梁景瑶快速道:“打开外面的监控。”   淡然此刻无法正常思考,她像个木偶般照做,然后,看到两个女儿。   两人此刻不哭了,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直勾勾盯着卧室门,那眼神阴森,让她差点打个哆嗦。   似乎延续了小时候的关系,亲生女儿回来后,和养女的关系非常好,好的有时候她甚至都有点吃醋。   监控,有画面,也有声音。   亲生女儿忽然说话了,很低:“姐姐,她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淡然楞了下,这个她,说的是自己吗?   养女面色阴沉:“她找了个大师算卦。”   亲生女儿似乎被吓住了,抓住她的胳膊,像遇到事寻求姐姐帮助的小妹妹,声音带了哭腔:“会不会算出别的事?”   养女没说话,眼神,更狠毒了。   淡然感觉像在做梦,又或者,两个女儿被脏东西附体了。   她们在说什么?   什么别的事?   直播间老粉新粉也迷茫了,完全猜不出来,还好,有个啥都能算出的神奇梁大师。   梁大师又炸房间了:“那个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直播间众人:“.......” 第91章   再老的粉也糊涂了,听懂了,又没听懂,不是亲生女儿?   淡然感觉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大师算的不会错,另个极力否认。   太过残忍的真相,大脑会启动保护机制。   淡然身子摇摇晃晃,最终,她艰难地夺回支配权,然后抓到了自认为的有力否认,大声道:“不对,不对,DNA结果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我的女儿。”   不会的!   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女,是条毒蛇,害了她的亲生女儿,好不容易等了二十年等到了母女团圆,却又不是亲生。   直播间,终于有少部分人勉强想到了真相。   也终于明白了梁景瑶为何吞吞吐吐,换做自己,也不忍心说。   对于一个母亲,或许没有更残忍的。   梁景瑶没回答,飞快道:“我已经帮您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记住,千万不要出去。”   淡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忽略这句话,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师不说,好,那她出去亲自问个清楚。   直播间众人只能无力呐喊:别出去!   也有的想的周全,催促梁景瑶:“大师,快点说啊。”   一个绝望的母亲,不惧怕死亡。   梁景瑶明白说了:“你的亲生女儿,是养女的亲妹妹。”   直播间众人:“.............”   感叹号快划出了屏幕外。   还有他们没想到的?   淡然像被什么东西原地钉住。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是真的。   她看不清视频了,凭着记忆转过身:“我,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梁景瑶忍住眼里的酸涩:“她不在了。”   淡然的亲生女儿,死于相认的前几天。   被养女骗出家门扔掉后,她很快被人贩子盯上,被卖到农村一户没有孩子的父母。   养女担心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   几年后,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上虐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还有价值,长大后可以换一份不菲的彩礼。   丢失的亲生女儿没能逃脱这份命运,好在丈夫虽然大她十岁,人品不错。   婚后第二年有了孩子,她出门打工,正巧是出生的城市,被扔掉时马上四岁,已经有了些记忆,她不记得父母名字,城市,只记得有个姐姐,然后带她赶集的时候走散了。   或许命运的安排,工作的餐厅,就在淡然的家附近。   可惜,遇上的第一个是那个扔了她的姐姐——柔雅。   柔雅去吃饭,见到那瞬间,生生吓出身冷汗,简直和年轻时候的母亲一模一样。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小恶魔,成了大恶魔。   这二十年里,无论怎么孝顺,始终代替不了那个位置,父母从未断过寻找的念头,随着渐渐变老,找到亲生女儿成了执念,打算再过几年如果还是没结果,就散尽家产,全国打广告。   不能让她们相认!   二十年前,她要保护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二十年后,她要保护自己的——财富!   对方是个成年人了。   永绝后患的办法只有一个:死。   以她如今的能力,想悄无声息杀掉一个农村妇女没那么难。   整个过程,像二十年前般,她冷静极了,甚至福至心灵,想到让自己亲妹妹代替的好主意   柔雅有个小自己两岁的妹妹,因为小不记事被远方亲戚收养,她生怕养父母多想,也怕多个人分享,一直瞒着。   如此姐妹团聚,其利断金,就等着继承家产。   梁景瑶刚才的说情起的作用非常短,能算到当初扔掉的事,很有可能算出更多的秘密,到时候,不是简单的被赶出家门。   两人起了杀心!   直播间众人听的毛骨悚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恶有恶报,即使枪毙两人又能如何?   淡然的后半生怎么熬?   太残忍了。   想不出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更残忍的。   视频里,淡然这个微胖、因为悲痛而蜷缩在墙角的贵妇人,一点点站起来,她含着泪,目光凶狠走向门口。   她要杀掉那两条毒蛇!   弹幕区一片惊呼。   “淡然阿姨,您的亲生女儿和您长得一模一样,很聪明,每次考试都得第一。”梁景瑶做好了土遁过去救人的准备,她深呼口气,快速道,“她生了个女儿,我看过她的命格,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您接过来亲自抚养,长大了绝对会很优秀。”   能阻挡一个复仇母亲的,只有另一份爱,和牵挂。   淡然脸上滑落大颗眼泪,喃喃道:“她,她生了个女儿?孩子父亲呢?”   离开时那么点的小人,竟然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梁景瑶柔声道:“孩子父亲打工时受伤落下了病根,现在孩子跟着奶奶生活——奶奶有点重男轻女,打算让儿子赶快再婚,我相信,只要条件合适,对方会同意把孩子交给你们。”   淡然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使劲点头。   这时,卧室门重重被敲响。   “妈,您别生气了,我错了,怎么惩罚我都行,可别气坏了身子。”   “怎么还锁门了,真是的,妈,开门,我又没惹你,总不能连我都不见吧。”   两个人一唱一和。   淡然刚压下的仇恨再次被点燃,浑身哆嗦,死死抓紧门把手,只要拧一下,她真想冲出去,咬几口毒蛇的血肉,挖出她们的心肝,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泪眼模糊中,仿佛看到永远不曾走远的小小身影。   她的女儿呀,为什么命这么苦。   直播间众人心吊到了嗓子眼,一分一秒,漫长的似乎静止。   终于,外面响起重重的敲门声,警察到了。   梁景瑶平复好一会情绪才连接第二名中奖者:精神小伙。   直播间众人心情同样沉重,一时走不出,欢迎声寥寥。   精神小伙二十多点,戴副眼镜,身穿格子衫,长相平平,左胳膊带了条黑底白字的臂章。   “男左女右,家里刚有亲人去世吧。”   “确切说,应该还没出头七。”   “我怎么感觉又会是个沉重的故事呢?”   “......”   “大家别误会,我奶奶刚去世,八十九岁,喜丧。”精神小伙是老粉了,他表现的有点紧张,“大师,能不能让我想想算什么?”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往生录,没想到,还有比淡然更沉重的遭遇,她暗暗叹口气,温声道:“不如我先算算刚去世的老人家?”   精神小伙楞了下,他显然明白梁景瑶的套路,想了想小声道:“梁大师,我头上是不是有点绿?”   直播间众人忍俊不已。   挺自觉的。   观看直播的大都是年轻人,说实话,别的还好说,真怕算出另一半有问题。   梁景瑶笑着瞪他一眼:“敢问这样的话,小心跪搓衣板。”   精神小伙和女朋友青梅竹马,大学暂时分开,但感情越发深厚,已经准备结婚了。   精神小伙吐吐舌头,小心翼翼看看身后,嘿嘿乐了:“那就好,有您这句话我彻底放心了,跪搓衣板也值了,大师,您继续。”   梁景瑶控制好情绪,轻声道:“你的奶奶,比你爷爷大二十二岁。”   直播间众人:“......”   习惯了男人比女人大很多岁。   精神小伙震惊道:“大师,你果然厉害,我奶奶是童养媳,不过他俩感情还挺好的。”   梁景瑶点点头。   童养媳境遇一般都比较惨。   一则因为被买来的身份,婆婆家感觉花了钱,往死里使唤,二则,嫁过去时正当年,但等丈夫到了结婚年龄,人已到中年。   男尊女卑的旧社会,有几个男人会喜欢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   即使男人品行还成,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更像姐弟,像母子,很难产生别的感情。   精神小伙奶奶非常幸运,男人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时便喜欢上了她。   两人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   直播间老粉渐渐感觉到不对劲,视频里,梁景瑶表情越来越沉重,半天不说话,好像走神了。   精神小伙同样感觉,小心翼翼道:“大师,有话你就直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梁景瑶苦笑摇头,是得说了:“你奶奶,不是寿终正寝,是被人杀死的。”   弹幕:“.......”   精神小伙差点跳起来,他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再大的准备也没用,他狠狠拍了拍头:“大师,你没.......谁会杀我奶奶?我爸妈,还有家里的其他亲人,难道都在骗我?”   换个人说这句话,他绝对不信。   奶奶八十九了,爷爷十年前去世,她性格和善,平常很少出门,不可能得罪什么人。   他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关系算的上深厚,对于奶奶的走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年纪那么大了,但当得知后,哭的还是很伤心。   爸妈明白他很难过,告诉他:奶奶走的时候没遭罪,睡着时走的。   想到梁景瑶神奇的卦术,精神小伙头皮发麻,咬牙切齿道:“大师,凶手是谁?能算出来吗?”   当然能算出来。   只是.......   梁景瑶低声道:“你二伯二儿子的二孙子。”   直播间众人:“......”   有点饶,得捋一捋。   去掉数字二,就是二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老太太的重孙子。   精神小伙仿佛被雷劈,嘴巴合不上了,这次,他没忍住质疑:“大师,你算错了吧,我二伯的二孙子今年才九岁,刚上四年级,他,他怎么可能杀人啊。”   直播间再老的粉,听到年龄也是这个反应。   应该算错了。   九岁的孩子杀人?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来自不久前看到的视频,有人说那位老人只是晕过去了,也有人说死了。   给大家总结下各个原型吧,想到哪说哪。   悄悄的雨,结阴亲那位,后来结婚,对方是个家暴男,很快离婚,至今单身,不过事业非常好。   海风:男人出轨几十年的阿姨,没离婚,一直选择不知道,哪怕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   蛇缠腰:那位婶婶没离婚,男人几年前去世,如今一个人生活。   一条鱼的男主:还在继续渣。   该死的爱情:和剧情里一样,很幸福,有了孩子。   最孤独的职业:本人抑郁了,抑郁的很厉害。   同妻十五年:没离婚,男的还在和那位校长保持关系。 第92章   梁景瑶也希望算错,可记录人间万事的往生录不可能错。   老太太别看快九十了,身体硬朗着呢,旧社会的风风雨雨到她这里变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练出了副好身子骨,几乎没生过病,八十多比五六十岁的都利索,啥活都能做。   她跟着二儿子生活。   因为,二儿媳走的早,家里没女人帮忙收拾不醒。   事情发生的那天,她正躺床上小睡,人老了,睡眠属狗的,觉多觉短,稍有点动静就行。   孙子的孩子,也就是她的重孙子风风火火冲进来。   她眯起老眼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立刻拉下脸:“你又逃课了?”   都说隔代亲,但也分人,这个重孙子狗都嫌弃,作天作地,没个停歇的时候,欺负这个欺负那个,一年四季来家里告状的邻居就没停过。   学习成绩也不好,逃课,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小流氓的样子。   “你又糊涂了,暑假!暑假!放暑假了!”重孙子扯着嗓子喊,然后想到了什么,舔着脸哀求道,“奶奶,给我一百块钱好不好?”   老太太有五个儿子三个闺女,如今也都成了爷爷奶奶辈,但对她还算不错,经常塞给她这个老娘零花钱。   老太太皱眉:“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重孙子不想说,跺脚大喊:“别管那么多,赶快给我。”   老太太才不惯他,冷哼一声:“不给。”   肯定又惹祸了,或者想做什么坏事,上次要钱给了,结果转眼买什么游戏皮肤了,接近一百块钱,能买好几斤肉,够一大家人开开心心吃顿饺子。   重孙子气的乱蹦,喊了会发现要不到,跳上床就翻她的枕头。   钱,藏在枕头里。   小小年纪敢抢钱?   老太太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几个孩子都是她揍大的,平常也没少揍这个不听话的重孙子,可是没啥用,太皮实了。   她八十九,重孙子九岁。   争抢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老了,竟然连个九岁的小孩都打不过了,老太太渐渐落入下风,眼看枕头要被抢走,她抓到床头的拐杖,不轻不重敲了下重孙子的屁股。   拐杖实木的。   她心里有数,再怎么不听话也是她的亲孙子,不能真下死手。   重孙子嗷的一声喊,撒手了。   老太太一手护住枕头,一手高举拐杖,吓唬道:“滚,不然打死你。”   这孩子不怕父母,不怕老师,也就揍有点作用。   重孙子跳下床,摸摸屁股,气的嗷嗷喊:“老东西,你竟然敢打死老子?”   老太太一愣,叫自己老东西,还声称老子,长大了可咋办?   怒火控制不住了,对着他屁股连续抽了好几下。   这次用的力气稍微大了点。   让她没想的事情发生了,重孙子没跑,忽然牢牢抓住拐杖,然后,单手夹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床上拽下来。   老太太快气疯了,八十多的人,被勒住脖子拖到地上打,她立刻展开反击,身体被牢牢控制动不了,但还有手,还有拐杖,她用尽所用的力气抽。   重孙子疼的大叫,恶狠狠骂道:“老东西,敢打老子,老子今天杀了你。”   然后,勒住老太太脖子的细小胳膊,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直播间众人:“......”   真的要窒息了。   精神小伙像很多听到真相的有缘人般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知道二伯的这个孙子很淘气,但要说杀人,还是杀了自己的亲奶奶,没法相信。   可同样知道梁景瑶的神奇。   精神小伙忽然站起身,拉开门大喊:“爸,妈,你们过来。”   视频里很快出现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   精神小伙咬牙切齿道:“我奶奶是不是被小兵打死的?”   老夫妇脸色立刻大变,对视一眼:“胡说什么呢?谁告诉你的?”   精神小伙已经明白了,苦笑道:“果然,你,你们真行啊,那是不是你们的亲娘呀。”   人有亏心事,多少都心虚的。   精神小伙在外地工作,但大家族老的少的加起来接近百人,知道真相的不少。   老夫妇俩没再追问怎么知道的。   精神小伙的父亲,也就是老太太最小的儿子哽咽道:“孩子,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咱们,咱们家丢不起这样的人,万一传出去,我和你娘,所有人都没法做人了。”   九岁孙子杀死奶奶,虽然说有下手不知道轻重的原因,但别说村子里,全天下估计都没这样的事。   丢人事小,就怕名声坏了,耽误后人。   还有个原因。   重孙子的父母挨家挨户上门跪下求情,求不要说出去,再怎么着那是自己的孩子,被人知道,这辈子算完了,学校开除,再大点,婚姻都成问题。   谁敢嫁给个小小的杀人犯?   而且看这个样子学习这条路行不通,打算成年让他去当兵。   死者为大,活人更大。   老太太八十九了,没几年活头了,孩子才九岁。   都是一家人,即使有不愿意的,最后也不得不服从大局。   不同意,以后就成仇人了。   精神小伙明白这点,他重重关上房门,扑倒床上拚命捶打,哀嚎。   弹幕早疯了。   “气死我了,为什么要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未成年保护法,保护的是小孩,不是畜生。”   “恶魔不分年龄,淡然的养女差不多也这个年龄吧,丢掉妹妹。”   “他还是个孩子,所以,请一定不要放过他。”   “精神小伙,这事你要不管,就不是个男人。”   “......”   精神小伙哭了没多久,眼睛通红坐起来,盯着镜头狠狠道:“梁大师,我要报警。”   弹幕一片好样的,点赞等等。   还好。   精神小伙不在意这些,他想通了,如果妥协,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他也做好了得罪所有亲人的准备。   可是奶奶去世已经好几天,早火化变成了灰,法医没法验伤。   家人不可能站在他这边。   事件本就令人匪夷所思,他希望,梁景瑶能作证。   “我作证没用。”法律只看证据,梁景瑶叹口气,“不过有别的证据,在大虎手机里。”   精神小伙茫然:“大虎?”   然后忽然想起来了:“小兵的哥哥?”   家族人太多了,几十年开枝散叶,加上他在外地多年,差点没想起来谁是谁。   想起来不等于明白,为什么他手机里会有证据?   精神小伙没问,老粉嘛,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他沉思片刻,从包里掏出个任天堂switch,没理会父母的大喊,走出家门。   大虎快十五岁了,想拿他的手机没那么容易。   很快,视频里出现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唇边已经有了层绒毛,看到游戏机,他眼睛瞬间亮了。   听到精神小伙手机坏了要打电话,爽快递过自己的手机,然后,立刻蹲在地上,沉浸式游戏。   大虎手机的相册,有份三分钟的视频!   当看到熟悉的老迈身影,精神小伙手哆嗦个不停,他先是立刻转发到自己手机,接着,轻轻点开。   手机看手机,图像有点模糊。   但对于直播间众人来说,已经够了。   视频内容,和梁景瑶讲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更有画面感,小孩愤怒的咆哮,恶骂,直至最后,老人跪趴在地,渐渐不挣扎了,身体一点点变软。   大虎也在现场,他一直笑,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非常好玩的事,围着老太太和弟弟转圈,三百六十度拍摄。   他始终没阻止,时不时点评几句:“哈哈,小兵你个笨蛋,竟然打不过奶奶。”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俩打的真热闹。”   视频最后,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惊慌,大喊道:“奶奶好像被你勒死了。”   已经晚了,随着小孩松开手,奶奶身体和脑袋,一起垂到地上。   再接着,大概两人的母亲进来了,对着小孩一阵拳打脚踢。   精神小伙抖的快拿不住手机了。   梁景瑶轻声道:“别太难过,奶奶已经走了——你最好也赶紧走。”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用算。   手机发视频有记录,大虎很快会看到,等他再告诉家人,精神小伙想走怕是难了。   当然不会有生命危险。   直播间众人跟着劝。   精神小伙使劲点点头,不动声色还回手机,他没要游戏机,大踏步走向村外,一直走到足够安全的距离,喘息几口道:“大师,我现在报警,先挂了,谢谢您,也替我奶奶谢谢您。”   如果没有梁景瑶,可能事情真就这么过去了。   奶奶寿终正寝,八十九,喜丧。 第93章   直播间众人弹幕挥手告别,但也明白,警察来了也不会怎么样。   一个九岁,一个十五岁,都是未成年人。   最多依法责令监护人管教。   孩子成这样,最大的责任人就是家长!   第三名中奖着:顾银花。   单看名字,有点土,像上个世纪农村里的女人名字,当视频接通,弹幕沉默片刻后彻底疯狂。   几乎所有老粉都产生个想法,这应该是直播间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有缘人。   比梁景瑶还漂亮。   她穿件黑色低胸,皮肤白的几乎发光,大红唇,长发黑浓,双眼如秋水连绵,美的像梦,气质却又莫名带点英气,咋一看,很像那位曾红遍大江南北的女神。   “我女朋友来了,让开让开。”   “不知不觉贴近手机屏幕,被老婆狠狠抽了一巴掌。”   “这也太美了吧,我一个女的都看着心动了。”   “各位男同胞醒醒,看一百遍一万遍,美女永远是别人的,但如果看一百本书,知识就是你的,我们的目标——华夏崛起!”   “......”   “滚犊子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会把我夸成一朵花,待会不知道怎么骂。”顾银花一开口,形象全毁了,带着浓浓的乡土口音,且有点粗俗,她不屑撇撇嘴,抬头向梁景瑶笑笑,“梁大师,你知道吗,我的小姐妹个个都想找你算卦,为啥一天只三卦呀?你要开店的话,绝对生意爆棚。”   梁景瑶客气笑笑:“谢谢,一天只能三卦。”   天机不可泄露,算上免费的一卦已是极限,再多,天道估计得一道雷电劈了她。   梁景瑶接着问道:“想算什么?”   “这样啊,太可惜了。”顾银花遗憾摇摇头,单手托腮,摆出个妩媚的姿势,眨眨眼,“大师,不如先算算我是做什么的吧。”   梁景瑶皱眉:“真要算?”   顾银花似乎习惯性抛了个媚眼:“算吧,没事的,做我这行的,没有要脸的。”   梁景瑶斟酌了下:“你从事,特殊行业。”   即使梁景瑶不说,直播间不少也猜到了她是做什么的了。。   “难怪感觉怪怪的,原来是只那啥......”   “现在的美女,要么当小三,要么嫁富豪,总之,非常懂的利用自身优势,我等平凡人想都别想。”   “啊呸,说的男人好像都是好东西似的。”   “啊呸+1,出轨,搞基,呵呵,男人。”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为啥不去参加选秀啊,冲这张脸,我粉了。”   “.......”   顾银花一点都不生气,兴致勃勃看弹幕区众人吵架,她还记得刚才的评价,点名道:“哎,你刚才不是我是你女朋友吗?现在后悔没?”   等了片刻见没回应,叹口气:“梁大师,您继续算吧,家庭什么的。”   梁景瑶明白她为啥要说这个,轻轻笑着点头。   顾银花坠入风尘,并非为了钱,也算个可怜人吧。   她出生于华夏偏远的一个小村庄,像很多封建落后的地区般,父母重男轻女,一口气连续生了五个姑娘,她是老大,到第六个,终于生了个所谓传宗接代能养老的男丁。   只可惜,连续超生,让本就贫穷的家庭直接家徒四壁,穷到什么程度呢,吃饭的碗都不够,得分开轮流吃。   幸好不是旧社会,不然真得卖孩子。   作为老大,她早早承担起照顾弟妹的重任,做饭洗衣,初中毕业后开始打工赚钱。   如果这样也还好,只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十九岁那年,弟弟忽然查出患了白血病。   承载家庭所有的希望的弟弟,一家人当做宝贝疼的弟弟,死也要救。   治疗费,几十万。   家里一万块都拿不出,东拼西凑,所有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依然不够。   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妹妹们还小,除了哭,没别的办法。   在县城打工的顾银花知道,有个来钱快的办法。   小县城消费能力有限,再不久后,她到了现在的城市,凭借出色的长相,成为妥妥的头牌。   直播间众人要说一点不动容不可能。   梁景瑶说的风淡云轻,但想想,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为了救弟弟,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甚至下半生。   她怎么走过来的?   视频里,顾银花仿佛在听别人的姑娘,她点燃一支女士香烟,活像老上海的交际花般,娴熟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中,美的活像不属于人间,淡淡道:“梁大师,我谈了个朋友,想算算,年底能顺利结婚吗?”   梁景瑶头次不知该怎么回答:“哪个朋友?”   顾银花的感情线太乱了,估计月老都理不顺,她长得够美,有很多不介意的男人有娶她的念头。   顾银花噗嗤声笑了:“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大师能算的出来的吗?”   梁景瑶点点头:“小北,是吧。”   直播间有被打动的忍不住提醒:“顾姑娘,大师房间很火的,经常上热搜,对方知道你做啥的吗?”   顾银花看到了,大咧咧道:“当然,她什么都知道。”   小北是她的老乡,一个县城的,是上班地方的保安。   梁景瑶那边已经看完了,叹口气:“你俩不会结婚。”   一副世界塌了都没事表情的顾银花终于脸色变了,烟灰轻轻落到身上都没发现,她狠狠抽了口:“这个王八蛋,他亲口说的,年底我俩都辞职,然后去我家提亲,大师,他是个骗子对吧。”   这句话,梁景瑶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骗子也不是骗子。   对于顾银花这么漂亮的女人,几乎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动心。   梁景瑶沉思片刻:“他结婚了。”   直播间众人:“......”   顾银花狠狠骂了句脏话,烟雾太浓,没人发现,她眼里泛起层泪花。   梁景瑶又道:“不过,他春节会离婚。”   直播间众人:“.......”   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顾银花又燃起了希望:“真,真的吗?因为我离婚?”   如果真能离,她决定原谅他。   坠入风尘,就再也不是自己,顾银花有个洋气的艺名:艾琳。   金钱买走身体和尊严,唯一干净的地方只有两个:嘴巴,和心。   她从不和客人接吻,不论多少钱。   做这行吃的青春饭,晚年一般都很凄惨,什么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不可能的,风尘气息似乎腌到了骨头里,怎么都遮不住,而且,常年吃药付出的代价,很难怀孕。   顾银花不打算结婚,弟弟的医药费已经够了,等再赚些钱,她就回老家,多买几套房子租出去,当个快乐的单身包租婆。   工作的场合,大概算这个世界最肮脏的地方,男人卸去所有伪装,像畜生。   她是头牌,经理一般很少强迫她接不愿接的客人。   有次来了个大人物,大到什么程度呢,老板卑躬屈膝活像孙子。   大人物当然要最好的,最好的,就是她。   那天,她身体不舒服,陪唱,玩玩游戏唱唱歌,喝点小酒可以,出台不行。   大人物答应了。   但进行到一半,大人物喝多了,强行拽着她往外走。   她拚命挣扎,呼喊。   老板和经理闻声赶来,被大人物一个凶狠眼神吓的站在原地,大人物,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大人物等不及了,把她拽到隔壁包房,摁倒墙上,固定住她的双手,臭烘烘的大嘴凑过来拱来拱去。   顾银花曾经和小姐妹开玩笑说过,做她们这行的,这辈子大概不知道什么是qiang暴的滋味了。   这会知道了!   她绝望挣扎,可哪里是对手,就在这时,包房门被人踹开,一个人影冲进来,一拳把大人物打的蹲在地上。   是保安小北。   姐妹们私下里没少议论过,他身材魁梧,结实,特别的男人。   顾银花感激又吓坏了,大人物报复怎么办,她赶紧死死抱住小北,让他赶紧跑。   小北没跑,推开他,掏出手机对着大人物连续拍照,恶狠狠道:“老子知道你的工作单位,不怕身败名裂你就来,老子贱命一条,不怕死,大不了同归于尽。”   真像那句说般,狠的怕不要命的。   大人物脸色煞白连连说软话,然后灰溜溜走了。   这是顾银花踏入风尘第一次感受的安全感。   两人走到了一起。   她接客,他保护她,关系诡异而甜蜜。   感情对于所有的风尘女来说,就像天上的月亮,永远不敢奢望,如今,她拥有了。   她把他当做命。   梁景瑶,心情越来越复杂,越烦躁,不止因为顾银花的感情,还有她的原生家庭。   先一件件解决吧。   梁景瑶看了眼还在假装坚强的顾银花:“第一,他不止你一个女人,和很多你的同行有那种关系,第二,他离婚不是因为想和你结婚,他最近,搭上了一个富婆。”   直播间众人意外又不意外。   顾银花轻好像没太多伤感,她把烟摁进烟灰缸,一遍遍碾来碾去,然后轻轻笑了:“哎,网友们,你们最期盼的外景就要来了,而且估计会很精彩,高兴吗?兴奋吗?”   直播间众人不高兴,也不兴奋。   不哭,比哭更让人难受。   弹幕都是劝她不要去的。   听这意思,对方应该是个狠角色,怕万一恼羞成怒动手,吃亏的肯定是顾银花。   “谢谢大家的好意,这个房间,真的能让人感觉到温暖。”顾银花依旧在笑,但笑的似乎不再那么假,她看着视频里的梁景瑶,恳求道,“大师,请您告诉他现在哪里,不亲眼看到,我不死心。”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梁景瑶没阻止,多年风月场合,顾银花早成长一支带刺的玫瑰,一只刺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她肯定要去的,还不如现在。   顾银花宛如出门逛街般表情平静,甚至快速换了身衣服,只是,当走出家门,镜头转向外面的风景时,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今天是个好天气。   可那阳光,似乎是冷的。   十九岁时的她,曾经和很多女孩子一样,有过各种各样对未来的畅想,老天没给她一个富裕的家庭,但给了副好相貌。   未来,嫁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   这个梦想,止于弟弟的病。   第一个客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白胖,戴副眼镜,一开口,嘴里一股怪味,他出的价格最高——两千块。   她艰难走出房间的那天,阳光,也是冷的,阴冷阴冷,心都给泡凉了。   今天更冷。   冷的快冻僵了,走路发飘。   可以没有希望,不能给了希望,又夺走。   直播间众人担心的冲突并没有发生。   顾银花来到酒店,重重砸门,紧接着,视频里出现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标准的北方男人长相,长相硬朗,寸头,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喜欢这款的大概会忍不住尖叫。   男人见到顾银花,一点都不惊慌,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回去,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咋地,敢做不敢认啊。”顾银花毫不示弱,撞开男人冲进去,“让我看看,屋里有鬼啊,还是个有什么别的脏东西。”   普通人非常看中的那种事,对顾银花来说就像喝水吃饭,正常极了,她可以接受身体的出轨,出多少次都行,反正她自己都够脏的。   她只要心。   房间内奢华的大床上,躺着个大概四十多的女人,她淡淡撇了眼顾银花一眼:“你是那个什么艾琳?”   顾银花仿佛见到好姐妹,咯咯笑道,“是的呀,打扰老姐姐的好事了,老姐姐别生气。”   弹幕一片大笑,算领悟到顾银花的厉害了,骂人不带脏字,却诛心。   富婆瞬间拉下脸,她也不是吃素的,不屑一笑:“没错,我没你年轻,没你漂亮,但我干净,还有钱,你有吗?”   顾银花摇摇头,叹口气:“我没有,但是,我能让他不吃药就......你能吗?”   风尘场所有女当然也有男,算同行。   顾银花感觉,男的也挺不容易的,她们躺哪里,眼一闭,当被猪拱了就行,男人呢,不得不吃药助兴。   顾银花一招KO富婆!   富婆脸黑的成了锅底。   顾银花接着乘胜追击:“哎,我是真的为老姐姐好,您还不到五十吧,怎么还能活个几十年......”   “给老子闭嘴。”小北忽然冲过来,毫不客气掐住顾银花脖子,恶狠狠道,“现在,立刻出去,听到没?”   直播间众人一片惊呼,有担心的甚至打算报警。   顾银花却知道,男人看似凶狠,实际没怎么用力,不然以他的力气,一下能捏碎自己的脖子。   但差点捏碎了她的心。   顾银花轻松挣开,看了眼床上得意洋洋的富婆,一字一句道:“我和她,只能选一个。”   富婆哈哈大笑:“刚才还想说你有几分胆识,原来是个蠢货,选谁?还用问吗。”   顾银花眼睛死死盯着男人。   都是污水坑里打滚的人,两人平常没少吵闹过,像冤家,但又是最了解的彼此的人。   男人应该懂这句话的份量。   小北目光闪躲,低吼道:“再说一次,立刻滚出去。”   他的目光,带了点哀求。   他当然爱顾银花,爱她的脸,爱她对自己的深情。   可是,他更爱钱!   有了钱,很快能离开这座肮脏的城市,不再仰人鼻息,可以抬头做人。   那才是应该男人应有的模样。   顾银花轻轻点下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甚至贴心关上房门。   她懂了。   风尘数年,喜欢她的男人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她的半点心,她全部给了,却是这样的下场。   走出酒店,顾银花已经重新变成那个大咧咧的女人,向镜头笑嘻嘻道:“谢谢梁大师,还有各位热心的网友,放心吧,老娘不缺男人。”   “等下,先别挂。”梁景瑶阻止道,对于两人分手,她不怎么担心,斟酌片刻道,“你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接近四十岁。”   直播间众人:“.......”   那啥到四十岁?   顾银花也惊呆了:“大师,您没开玩笑吧,四十岁......我打算最多再干三年。”   梁景瑶摇摇头,提醒道:“你父母知道你做什么对吧。”   视频里,顾银花闭上眼,然后,转过头。   她不想回答。   是的,父母知道,妹妹们和弟弟都知道。   直播间众人只顾着想顾银花的遭遇,忽略了这点,弟弟的医药费已经赚够,怎么还在做这行?   什么样父母舍得让女儿卖笑?   往生录记载的之后的事,梁景瑶私发给顾银花。   他的弟弟长大后,学习成绩平平,见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父母只好作罢,那就做点生意吧。   钱当然是顾银花出。   结果做啥赔啥,还染上了赌,很快,把顾银花的积蓄花了个精光。   之前为弟弟卖笑,之后,顾银花为了偿还弟弟的赌债,不被人活活打死,再次出山。   而弟弟,当起了她的皮条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梁景瑶做到了能做的,她看着视频里一脸迷茫的顾银花,轻轻道别。   这样的家庭,不值得,希望她能为自己想想。   三卦结束,还有一次免费。   这一次,直播间众人终于满意了,新的幸运儿不再是有钱又有运气。   视频里叫平常心的女人,看起来最少得三十了,皮肤粗糙,蜡黄,估计最基本的保养化妆品都没有,身上穿的衣服,浓浓的九块九包邮风格。   平常心似乎被自己的运气惊呆了:“啊,我真的中奖了吗?真的是我吗?”   每次直播到最后,梁景瑶都感觉心力憔悴,她快速翻开往生录,还好,一点都不狗血,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想算什么?”   平常心没一点让她早下班的意思,兴奋道:“大师,您慢慢算,从以前开始。”   梁景瑶无奈叹口气:“好的,你出身普通家庭,父母健在,结婚有点早,二十二岁,今年,是第三年,两个孩子.......”   直播间众人顿时找到了兴趣点。   “二十二岁结婚,结婚三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今年二十五?我的天,我以为三十五呢。”   “英年早婚啊,三年生俩,好可怕。”   “两种情况生二胎的最多,过的一般的,和有钱人。”   众人倒不是说看低平常心,主要,太显老了。   如今社会生活物质好了,别说二十五,四十五岁只要好好保养照样美的不要不要的。   何苦这样呢?   平常心仔细观看弹幕,摸了摸脸,小声解释道:“是我自己不买的,我现在没工作,两个孩子花钱的地方很多,我老公赚点钱不容易。”   梁景瑶一口气说完,没啥再说的了,耐心道:“有什么别的想算的吗?孩子,老公,父母身体都可以。”   平常心显然已经想好了:“大师,我前段时间丢钱了,帮我算算谁偷了吧。”   她也是直播间的常客,主动说起来龙去脉。   前段时间小姑子结婚,作为嫂子,她当然要坐专为娘家人准备的贵宾包房。   一桌九个人,婆婆,她,再就是丈夫叔伯那边的亲属。   因为都是自己人,她毫无戒备,吃着吃着感觉有点热,脱掉外衣随手挂到椅子后背。   兜里,有两千块。   吃饭回到家一掏兜,钱没了。   两千块,对她来说算不小的数目,她当时就急了,竟然偷到自己人身上,她委屈找到婆婆,想让婆婆去问问。   都是娘家这边的人,婆婆出面方便。   婆婆也很心疼,但拒绝了她的提议,钱已经丢了,七个人呢,总不能一个个问吧,偷钱的还好,问没偷的,这不侮辱人吗。   平常心感觉有道理,可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直播间众人变身神探,让梁景瑶先别说正确答案,宛如玩剧本杀般,问清楚另外七人身份,推理的那叫一个热闹。   平常心有最大的怀疑目标,低声道:“梁大师,我怀疑是我丈夫叔叔的儿子,整天无所事事没个正经工作。”   “都没猜对。”梁景瑶顺应民意,仔细看了下弹幕才回答平常心,“这笔钱你打算给母亲过寿用对吧。”   平常心表情夸张,就差跪拜了:“梁大师,我算彻底信了,您真是神算。”   还有一个月就是母亲的五十大寿,按当地传统,要大办,她这个当女儿的,自然要送分厚礼。   可家里哪有多余的钱。   丈夫每个月工资接近八千,看似不是要,但去掉房贷两千多,然后两个孩子的开销,平常吃喝,偶尔再有点红白喜事,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要不是公婆接济,真是捉襟见肘。   孩子万一生个病呢?   这两千块,平常心半年前开始攒,真是从牙缝里扣,为此今年夏天只花十块从地摊买了件短袖。   直播间已经有人根据这条线索猜到了真相。   “婆婆偷的!”   梁景瑶微笑点头:“不错,是你的婆婆。”   平常心茫然盯着屏幕:“她.......为什么?”   不用问别人,她知道答案了,婆婆不想让她给母亲花那么多钱。   看似小事一桩,却不比刚才众人说她长得老,属于家丑了。   平常心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的有点勉强:“我婆婆其实很好,待我像亲生女儿,年纪大了,小心眼很正常,哈哈,对了,结婚的时候,她把祖传的手镯当见面礼,据说清朝的,价值几十万呢。”   说着,她生怕众人不相信,急火火打开旁边的柜子翻找。   似乎没解释的必要?   直播间人数的确几十万,但华夏十多亿人口,谁认识谁啊,都是陌生人。   视频里,平常心急的额头似乎都出汗了。   讨好型人格。   一味讨好他人而忽略自己的感受,只在意别人的感受。   平常心翻到了手镯,一边靠近屏幕一面解释:“我平时舍不得带,太贵重了,怕万一碰着,我老公说,曾祖奶奶曾经是皇宫里的宫女,这镯子,大概率哪个娘娘赏赐的,瞧瞧,水头多润。”   直播间不乏懂行之人,让她再靠近一点。   梁景瑶不懂古董,但她有往生录,犹豫片刻还是狠狠心道:“镯子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平常心没震惊,或者说被更大的情绪压住,她活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被揭穿,羞愧低下头:“婆婆为什么要骗我呢?”   直播间众人恨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得,也不用替她支招了,没用。   婆婆做的坏事,你为啥心虚?   正常人反应,不应该立刻找到婆婆当面质问吗?   平常心不看屏幕,鼓起勇气道:“大师,真的镯子是不是还在婆婆哪里?”   梁景瑶点点头。   事情很简单,镯子的确是有,但婆婆舍不得,找人做了个假的。   “那我就放心了,没给孩子姑姑就好,嘿嘿,都是一家人,谁保管都行,反正我平常也带不着,早晚都是我的。”平常心絮絮叨叨找了一堆借口,说服自己,也是给直播间众人解释,然后,问了个连梁景瑶都没想到的问题,“大师,我老公以后会出轨吗?”   梁景瑶无奈叹口气:“不会。”   想出轨得有资本,要么有钱,权利,要么本身长得好。   平常心老公什么都不占。   平常心仿佛听到了什么巨大福音,双手合十连连拜谢:“谢谢大师,谢谢大师,那我挂了啊。”   直播间众人:“......”   不是,这就完了?   视频已经挂断了,漆黑一片。   梁景瑶向众人挥手。   或许,平常心就像她的网名般,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没有抗争的勇气和力气,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她能做什么呢,找婆婆找男人闹吗?骂他们欺骗自己吗?   然后呢?离婚?   离不了,闹的后果,无非全家人不开心。   生活还要继续。   两个孩子一个一岁多,一个才几个月,她没有单独养活儿子的能力,而且,需要公婆每个月的接济。   为了孩子,凑活过吧。   隔天早上,梁景瑶刚打开庙门,耳边便传来苍老的祈祷声。   “土地神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土地神,求您保佑我的老伙计好起来吧,我只剩他了......”   信徒遇到了苦难?   顺着声音土遁过去,梁景瑶一愣,差点以为走错地方。   上个世纪的泥胚房,年久失修,荒草都快长到了屋里,木头窗户的油漆斑驳,起了泡,依稀还能看出点残留的暗绿色,玻璃当然早没了。如今糊窗户的白纸很难买到,上面糊了张塑料薄膜。   坑坑洼洼的地上趴着头骨瘦如柴的老黄牛,旁边蹲着个老头。   老头同样精瘦,皮包着骨头,稀疏的白发胡子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宛如屋外野草般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都快馊了。   人和牛住一屋?   老头祈祷的他,原来是它。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不用看往生录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老头姓张,年轻时候非常风光,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端“铁饭碗”的——在煤矿当工人。   当时的物价,肉只要一块多,而他,每个月工作五十块!   让人羡慕的不止这点,等工龄满二十年,全家人可以跟着农转非,转成城市户口,从此成为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可惜,没等到那年,下井时出了意外,左腿被砸成粉碎性骨折,留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   不能再下井了。   好在按照当时的政策,子女可以接班,也就是接替他的位置,去煤矿上班,但只能一人。   张老汉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肯定不行,早晚要嫁人成为别家的人,给他养不了老。   两个儿子给谁?   给谁,等于改变了谁的命运。   张老汉没怎么纠结,老祖宗早有办法,皇位继承讲究立长立嫡,两个都是亲生的,给长子吧。   他考虑的非常仔细。   大儿子接班,必须多帮助小儿子,以后结婚什么的费用,必须出,同时,他属于工伤退休,每月的工资,全给小儿子。   一个得到了铁饭碗,一个得到了后半生的保障,张老汉感觉,非常公平。   他没有想过,这个决定成了晚年不幸的起因。   李老汉没当工人前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农活样样行,退休后,买了头刚出生没多久的黄牛。   日子一天天过,一年年过,女儿出嫁,儿子结了婚,有了孩子,小牛犊成了老黄牛,他老了,老伴走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长大,有变老,一代代,一辈辈。   世事变迁,这个世界,变的让人越来越不懂,煤矿工人不吃香了,流行打工。   直到有天发生了件大事,夏天突降暴雨,历史从未有过的大,倒灌煤矿,几百名煤矿工人永远留在了几百米的地上,而曾养育无数人的煤矿,就这样变成历史,破产都算不上,直接没了。   张老汉没了退休工资。   他想,还好有儿子,这些年赚的家业,足够了。   他跟着小儿子生活。   不记得从那天开始,小儿子,儿媳的态度开始变化,经常指桑骂槐,鸡蛋挑骨头,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张老汉暗自伤心,除了接受还能怎么着,人在屋檐下,人还是个老不中用的。   他是城市户口,没有地,没有宅基地,住的房子早先是老伴的名字,老伴走后,小儿子成了户主。   他低三下四的活着,唯一能说话的,只剩那头和他一样老的老黄牛。   两个月前,小儿子忽然兴高采烈喊了他一声爹。   张老汉当时难受的差点哭了,比苦难更让他难受的是,儿子很少喊他爹,他成了“喂”,成了“哎”,即使喊,也是不得已,敷衍了事。   小儿子兴奋道:有个牛贩子给老黄牛出了高价——一万块!   如今牛肉很值钱,一斤生的卖五六十块。   老黄牛老的几乎没多少肉了,五千块撑死。   张老汉没敢直接拒绝,他怎么能同意,二十多年,老黄年早成了家人,成了他最亲的老伙计。   小儿子没听完就不耐烦走了,第二天,直接把牛贩子带到家。   牛贩子明白这个家谁说了算,根本不搭理他的阻拦,付完钱,牵着老黄牛往车上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黄牛再老,普通人也拉不动,可是,它带着鼻环。   或许感觉到这一去再也回不来,老黄牛哞哞长叫,它似乎感觉不到脆弱鼻肉的痛,强行来到张老汉身边,跪下了。   它两只前腿跪地,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轻舔舐了下他粗糙的老脸。   那一瞬间,张老汉忽然明白,老黄牛不是祈求不是哀求,是在向他告别!   跟老伙计告别!   张老汉疯狂跳起来,他知道求儿子没用,踉踉跄跄跑到牛贩子身边,他老了,没力气拚命,唯一有用只剩张老脸还值点钱,他跪下,抱住牛贩子双腿哭着哀求:“求求你,求你。”   这件事,迅速传遍村子成了新闻,小儿子不孝顺摆到了明面上,也撕破了本就快破的脸皮。   当天晚上,张老汉被赶出家门。   小儿子冷冷给他句话:“找你大儿子去吧,他接的班,应该养老。”   张老汉也心灰意冷,他牵着老黄牛,老黄牛背着被褥和简单的衣服,一辈子,只剩这些。   大儿子见他大包小包上门还挺客气,当得知情况,立刻电话里和小儿子吵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听到,张老汉绝对不相信这是两个儿子能骂出来的话。   他茫然蜷缩在沙发角,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如此住了三天,大儿子摊牌:让他回去找小儿子,不行住大门口,让全村人看笑话,不信他不妥协。   张老汉不想回去,他害怕那个家,也没力气闹,希望大儿子能给他养老。   毕竟,唯一的班让他接了。   不说这话还好,大儿子立刻翻旧账,结婚的时候,别的同事都有家里帮衬,出钱出力,到他这反过来了。   他是农村来的,本来就低人一等,因为帮衬弟弟,一直在岳父母面前抬不起头,跟孙子似的,活的那叫一个窝囊。   煤矿被淹了,没了,他现在还不如老农民,有三分薄地至少饿不死,整天四处打零工,儿子上学处处都要钱,全家人靠媳妇的工资。   说着说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张老汉别难为他,媳妇这么多年一直有意见,因为他来,说过好几次离婚了。   张老汉没等到天亮就悄悄走了,临走,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大儿子不容易啊。   可是,还能去哪里?   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张老汉终于还是来到女儿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女儿养老的。   张老汉不奢望,只想暂住几天。   又是一番大闹。   女儿和两个儿子电话里互相骂祖宗八辈,好像不是一个祖宗似的。   这次住的长一些,七天。   女婿和女儿打起来了,因为件小事,但张老汉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没脸待了。   他牵着老黄牛连夜离开,漫无目的流浪,天下之大,别说家了,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夏天的农村不缺吃的,各种果树,蔬菜,地里的玉米杆像甘蔗,他半根,老黄牛半根,吃着是甜的,留到心里变成了苦的。   张老汉记得,老黄牛刚买来时才三个月,还是头半大小牛,然而正好赶上了种麦子。   那时候没有机器。   小牛犊第一次带上农具。   它还没长成的身体拉不动犁,走几步歇一会,累的口吐白沫。   可它非常懂事,不用鞭子赶,等有了点力气,立刻往前冲。   不忙的时候,它是全家人的代步工具,拉着地排车,赶集,走亲戚。   它还生过两次小牛。   两头小牛卖了五百块还是多少,张老汉记不清了,但记得卖了什么:家里的五斗橱,大衣柜,女儿出嫁时的嫁妆。   作者有话说:   ?96、黑驴姑娘   梁景瑶看完了张老汉的过往,除了心情沉重,想不出别的办法。   养老早已成为严峻的社会问题,甚至称得上隐患,人老了,被时代抛弃,到底该怎么办?   久病床前无孝子,当生活不能自理,亲情日复一日被磨的淡薄,孝顺的还好,想着养育恩。   就像那句话说的般,幼儿园门前家长成群,养老院空无一人。   张老汉最后别无他法,选择走法律程序,请求法律给他个公道,当然赢了,然而就像金融官司般,没啥用,牵扯到生活各种琐事,有的是拖延的办法,法院总不能住家里。   三个儿女各有各的理由,大儿子接的班,钱给了小儿子,女儿啥都没得到。   张老汉依旧无家可归,只好住在一处早已荒废的旧房子里,和老黄牛苟延残存。   梁景瑶打算多留点钱,或者找家靠得住的养老院。   至于老黄牛,老了,到了走的时候。   梁景瑶叹口气,万物皆有灵,她看向老黄牛,然后,轻轻咦了声,脑海闪过老师说的话。   “身体不正常消瘦,眼睛发红,毛管发亮。”   张老汉把老黄牛照顾的很好,再说,夏天野外不缺野草,老黄牛即使老了,不该这么瘦。   梁景瑶心跳加快几分,用灵力轻轻拨开老黄牛嘴唇,果然——九颗牙齿。   难怪牛贩子出一万块。   老黄牛体内有牛黄!   牛黄一直是珍贵的中药,极其难得,市面所有含有牛黄的药全都是人工培育,天然牛黄,一克比黄金还贵,前些年一斤二十多万,如今已经涨到了百万。   梁景瑶仔细翻看张老汉最近遇到的人,笑了,牛贩子果然来过,出的价一次比一次高,只不过都被张老汉赶走。   当天晚上,梁景瑶给张老汉托梦。   往生录很快出现被改变之后的命运,   老黄牛很快走了。   张老汉长跪不起,哭老伙计,也是哭自己,他们都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没有善终,一个差点变成桌上肉,一个无家可归。   如果有来生,他希望还能遇到老伙计,做兄弟。   他把老黄牛埋在父母的坟边,若干年后,他也会来这里。   老黄牛体内的牛黄足足一斤多。   张老汉按照梦里土地神的叮嘱,没告诉任何人,卖掉后买了套二居室,剩余的钱存银行吃利息。   生活有了保障,却更孤单,唯一的老伙计走了。   张老汉活的浑浑噩噩,原来活着还不如死,如果不是想着今天的命是老黄牛换来的,他真不想独活了。   这个世界,什么牵挂都没了。   他每天宛如僵尸般到处游荡,数路过的车辆,看路过的行人。   渐渐注意到小区门口的水果摊。   他买的房子是最便宜的,但热闹,人多,小区配套不行,水果摊是真正的摊,用绿色的厚重尼龙布搭起来的,白天卖水果,晚上住人。   水果摊老板面相憨厚,年纪三十多,独自带着个女儿。   人老了大都喜欢小孩子。   小姑娘大概五六岁,没见过她和别的小朋友玩,也不上幼儿园,每天像个布娃娃,目光呆呆的。   张老汉有天随意问了句:孩子怎么了?   原来,小姑娘有自闭症。   张老汉没听说过这种病,但看着让人揪心,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说话不认人呢。   一来二去渐渐熟了。   小姑娘母亲跟人跑了,爷爷奶奶早些年走了,为了给孩子筹钱治病才来城里。   不久之后,八月十五到了。   放假了,小区到处都是走亲访友的,张老汉独自躲在房间,一直到晚上才悄悄走出小区,城市不让烧纸,他拿了几个苹果和月饼,想着祭拜下老伴和老黄牛。   月亮很圆,也很凉。   张老汉老泪纵横,他感觉扛不住了,到现在,儿女们一点消息也没,他哪天死了臭了都没人知道啊。   这时,身后有人轻轻说话:“叔,你没事吧。”   是水果摊老板和女儿,他见大过节的张老汉独自出来,情绪低落,生怕出个什么意外跟了过来。   张老汉绷不住了,第一次说自己的遭遇,然后,两人都哭了。   当独孤遇到孤独,就不再是孤独。   张老汉邀请水果摊老板带着女儿去家里过节,一起包了顿久违的饺子,似乎感受到什么,当告别时,小姑娘呆呆看着张老汉,忽然蹦出两个字:“爷爷。”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喊人!   水果摊老板喜极而泣,张老汉也是,他做了个决定,让父女俩人搬家来做,反正他一个人,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孩子需要一个家,需要安定的环境,他还不老,能帮着照顾照顾孩子。   水果摊老板这个三十岁的汉子,顿时哭的像个被婆婆欺负了小媳妇,差点跪下。   自闭症治疗过程非常漫长,女儿快五岁了,已经错过最佳治疗年龄,他打听过,最便宜的康复治疗,每个月也要接近一万块,哪里舍得租房子。   可自闭症,更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安定的环境。   女儿虽然不说话,但他能感受到,非常不喜欢水果摊,尤其上下班高峰客人多的时候,她像只关在笼子的小兔子,吓的手足无措,却又无处可躲。   再说,租了房子又怎样,早上四五点去进货,晚上摆摊到午夜,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一个特殊的家庭便这样组成。   水果摊老板一开始过意不去,想给钱,总不能白住吧,而且还帮着带孩子。   张老汉当然不会要,对于他来说,已经得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活下去的支撑。   家里有了人,有了孩子,不再死气沉沉的,尤其孩子,和他非常的近,不认爸爸,就认他,有次上厕所竟然跟了过来,站在门前,生硬地喊爷爷。   另一边,儿子和女儿彼此没联系,都以为张老汉在其中一人那里,直到有天传来好消息,断了好几年的退休金由国家接管,按照相关标准发放,并且补发过去几年的,需要当事人签字确认。   三人这才想起有个爹。   爹又有退休金了?   一个月好几千,还有补发的,得十多万吧。   三人见面,一开始以为对方说谎,彼此发赌咒发誓后面面相觑,爹去哪里了?   不会死了吧。   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   他们有点懵。   震惊过后是惊喜,每月有退休金,还有房子!   都忘了当时说的话,没见人,先打了一仗。   鼻青脸肿找到张老汉,看的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饺子的温馨画面。   水果摊老板识趣带着孩子离开。   三人哭的稀里哗啦,争着要养老。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张老汉冷漠看着三人,感觉陌生极了,他怎么生了三个这样的东西?   他把三人赶了出去,独自去公证处立遗嘱。   房子和钱,全部留给小姑娘。   他和老黄牛活了一辈子攒下的东西,不是给畜生的。   再后来,儿女得知情况当然不甘心,闹来闹去最终闹上公堂,有三人弃养的证据在先,法院当场宣判,张老汉的遗嘱有效。   梁景瑶看的面带微笑。   水果摊老板品行很好,他无以为报,认张老汉当了爹,给他养老,送终。   两人都有了家,有了依靠。   非常完美的结局。   同样是老人,张老汉让人同情,另一个也姓张的老汉,却让人恶心。   特管局发来消息,接到求助,距离她不远的村庄,有妖怪闹事。   妖怪?   说村里有个姓张的老头,年轻时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今天早上去世了,家人和闻讯赶来的亲戚正烧倒头纸时,忽然来了个皮肤黑黝黝的姑娘,黑成啥样呢?咋一看像非洲的国际友人。   亲戚面面相觑,好家伙,国际友人来吊孝,真长见识了。   家人更懵。   不认识啊。   姑娘很熟悉当地风俗,三跪九叩之后点燃带来的黄表纸,哭的抑扬顿挫。   只是说的话让人惊呆了,她坐在地上,来了个标准的农妇捶腿哭的姿势:“我滴个相公啊,你怎么走了呀,撇下我一个人以后怎么活,你太狠心了呀~~~~”   众人:“.......”   张老汉今年六十五,姑娘看着最多二十五,两人什么关系?   张老汉勾搭了个大姑娘?   张老汉儿子大怒,上前就想把人推出去,他爹怎么可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没拉动!   黑姑娘力气大的像头倔驴,好几个男人都拉不动,而且还不耐警告道:看在你们是晚辈的份上不动手,再敢动,我踢死你们。   然后真动了,也真踢了。   那看似小的有点像裹脚的的脚力气大极了,踢的好几个大男人嗷嗷叫,掀起裤管一看,好家伙,都青了。   赶不走,打不过,家人报警。   警察很快赶到。   黑姑娘拿不出证据证明两人关系。   警察不耐烦了,大闹灵堂算怎么回事,打算把人带走,然后动起手。   黑姑娘轻松把警察打的落花流水。   这属于袭警了!   警察感觉到不正常,先开枪警告,结果黑姑娘竟然想抢枪,无奈只好开抢,结果......黑姑娘只疼的哎呀了声,人没事。   子弹打不透?   警察吓的出了身冷汗,赶紧上报,就这样一级级报,来到专门负责灵异事件的特管局这里。   看完发来的简单资料,梁景瑶立刻翻看往生录,然后惊了。   还有这样的妖怪?   啊不,还有这样的事?   梁景瑶立刻土遁赶过去,不用问路,村里高高竖着竹竿上的面向西的白鹤便是,这样的人也想驾鹤西游上天堂?呵呵,笑话。   警察早已拉起警戒线,好在别人不动手,她也不袭击别人,跪在尸体前哭的肝肠寸断。   验明梁景瑶身份,警察有点懵,他们只是普通的警察,头次听说国家还有这种部门。   介绍完情况,警察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梁大师,她是人吗?”   世界观碎成了一地,竟然能硬抗子弹,这要是做坏事的话,怎么阻拦?而且,刚才大概哭的太伤心了,有眼尖的同事看到,黑姑娘脸上忽然出现一小片黑毛。   梁景瑶轻轻摇头:“当然不是人。”   似乎听到这句话,黑姑娘转过头,看的出来,她是真伤心呀,大颗眼泪滚滚而下,只是,大的有点吓人,估计一颗得有小半两。   她眼睛也大,又黑又圆,还是个双眼皮,像刚割完的那种,深极了。   按理说,如此大眼睛大双眼皮,应该很漂亮,但嘴唇破坏了美感,大,且上下嘴唇往外翻,配合大长脸,像极了头驴。   没错,她就是头黑驴精。   别说警察了,梁景瑶这个神仙,也是第一次见驴妖。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黑驴精刚化形不久,她能感觉到梁景瑶的不寻常,但哪里不寻常就不清楚了,瞪着俩大眼珠子楞了片刻,委屈瘪起嘴:“谁来也不行,玉皇大帝来了也得讲理。”   “驴.......”梁景瑶感觉她随时会委屈的恢复原形啊呃啊呃的叫,这件事,不怪她,然后又觉得喊驴妖有点不尊重,斟酌片刻温声道,“黑驴姑娘,你想怎么办?”   她这声称呼立刻让现场鸦雀无声,众人感觉呼吸都没了。   驴妖?   黑驴姑娘哽咽道:“等办完丧事,我要带走相公的尸体,下辈子,还要和她在一起。”   她两只炯炯双眼皮大眼睛满是深情,然而,却让人无法感动。   妖怪,啊不,驴妖的审美如此特殊吗?   六十多岁的老头,没退休工资,没低保,图什么,图他一身的脑油味吗?   众人现在害怕极了,驴脾气驴脾气,不像黄牛之类的家畜,驴通常有点倔,生怕不小心得罪挨一蹄子。   家里唯一的男丁——张老汉儿子硬着头皮站出来:“黑驴.......姑娘,我爹死后必须埋祖坟。”   “没大没小,黑驴姑娘是你叫的吗?”黑驴姑娘狠狠瞪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按辈分,你得叫我声小娘。”   张老汉儿子:“.......”   众人:“......”   仿佛勾起什么伤心事,黑驴姑娘泫然欲泣:“后娘不好当啊,你爹当时安慰我,说万一咱俩打架,肯定站我这边。”   张老汉儿子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但不管怎样,到此为止,真要带走尸体,全家人以后肯定沦为全村的笑柄。   他看看警察,最后目光落到梁景瑶身上。   梁景瑶表情复杂,说出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他不是你亲爹。”   张老汉儿子:“......”   围观众人直接沸腾了,其实这事不是新闻,孩子要么随爹,要么随妈,张老汉儿子谁也不随,那鼻子眼的,所有亲戚里根本没这个长相,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张老汉年轻时算卦泄露天机,这辈子注定无后。   张老汉儿子当然听说过,有次被一群孩子追着喊野孩子,他哭着找父亲问到底是不是亲生。   父亲点点头,挨家挨户找孩子家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反正从那之后,再没人敢当他面说。   渐渐长大,成了家,有了孩子,几乎忘记了这茬。   梁景瑶一个外人,不可能随便乱说。   想通这点,张老汉儿子下意识看向母亲,父亲走了,知情人只剩母亲。   母亲脸色煞白,呆呆看着灵堂躺着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偷别人的孩子,害的骨肉分离,死后会下地狱。”梁景瑶轻声道,“你现在说,或许还能减少些罪孽。”   张老汉老伴狠狠打个哆嗦,她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没关系,是他,是他偷来的。”   她吓坏了,也没法再隐瞒。   张老汉确认今生绝后后,有次外出算卦,看到个女人正给孩子喂奶,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顿时有了想法。   常年走街串巷,他经验丰富,没第一时间动手,接连几天,把情况摸了个差不多,然后假装路过,精准算出家庭成员等信息后,惊呼女人有血光之灾。   女人大惊失色,赶紧整了几个菜好好交待。   张老汉晚上理所当然留宿,等到一家人睡着,用下九流的办法将女人和家人迷晕,抱起孩子连夜逃走。   孩子当时才半岁多,为了掩人耳目,他趁夜溜回家带走妻子,对外人说,出门做生意。   三年后再回来,理所当然多了个儿子,三岁半和三岁,差不多。   众人听的表情复杂,只有黑驴姑娘在状况外,喃喃道:“完蛋了,发丧的时候没人扛幡了。”   扛幡,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是早些年很多人为啥非要生儿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幡叫招魂幡,老人去世后,必须由男丁扛着,这样才能让亡魂顺利度走过黄泉路,如果没儿子,只能找侄子之类的亲属代替,属于非常丢人的事,一辈子老了老了,连个扛幡的都没,白活一场。   众人被提醒,纷纷看向张老汉儿子,不是亲生的,还是被偷来的,于情于理,不恨就不错了。   张老汉儿子好歹四十岁的人了,很快冷静下来,低声道:“我抗。”   一码归一码,养育之恩,他得报。   梁景瑶摇摇头:“先别急着下决定。”   接下来的事,就连张老汉老伴都不怎么清楚。   张老汉算命本事一般,但无意得到门邪术——蛊发。   取女子头发,再用符纸写上对方的生辰八字,在对应的时辰烧掉,可让对方死心塌地喜欢自己。   凭借这点,几十年来,他不知道祸害过多少良家女子,妻子也是这样得来的。   蛊发有时间限制,长短不一,短的一天,长的几个月,那些醒悟过来失身的女子,除了暗自哭泣,不敢告诉任何人,特殊时代特殊环境,失身等于名声全毁了,甚至殃及家人。   到了近些年,张老汉渐渐变老,那方面的需要不再那么强烈,再就是,女人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好骗,生辰八字还好说,头发很难搞到手。   几个月前,他吃过晚饭出门溜跶。   像很多村子般,年轻人都去了城市工作,留下的,全都是老弱幼。   张老汉没兴趣。   夜色让人躁动。   已经很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张老汉把村里所有的女人想了个遍,没有合适的目标,于是转弯走向旁边的村子,放暑假了,或许有年轻漂亮的学生回来了呢。   夜色中,迎面走来个姑娘,她似乎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走路蹦蹦跶跶,活像头欢快的小毛驴。   张老汉使劲眯起眼,他眼睛花的厉害,忘记带老花镜,加上光线暗,半天没看清长相,但身材非常苗条,尤其一双大长腿。   两人擦肩而过,张老汉慢慢蹲到地上,轻轻哎哟了声。   年轻时有年轻时的办法,老了有老了的优势,女子如果不主动帮忙,他就苦苦哀求。   女人立刻转身,生怕他聋似的,嗓门那叫一个响亮:“大爷,你怎么了?”   张老汉有了数,是个热心肠的,他堆起个慈祥的微笑:“没事,没事,哎呀,脚不知道怎么扭了下。”   随着女人蹲下,张老汉闻到股......青草的味道。   张老汉此刻哪有心思多想,他再次眯起眼打量女人。   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人。   他常常感叹,没生在好时候,以前的女人不懂打扮,也不懂风情,看看现在吧,手机电视上的明星模特,那才叫女人。   女人头发浓密,遮住半张脸,张老汉只看到一双大眼睛。   真大呀,又大又亮,还是个双眼皮。   张老汉感觉这双眼睛大是大,但说不出的古怪,不好看,然而,再去找别的,不一定能找到。   接下来一切非常顺利,他说出算命先生的身份,暗示早已归隐,出于感激破例一次。   女人果然非常感兴趣,八字给的非常爽快。   张老汉暗暗欣喜,竟然才十八岁!   好年轻呀。   他不动声色暗暗记下,又提出需要头发的要求,那样算的最准。   女人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他说什么是什么,留下地址后赶紧回到家,掐着时间烧掉头发施法。   当然成功了。   他如今跟着儿子住,不方便,好在夏天外面也不冷,他满怀期待出门,不多会,听到欢快的蹄......声!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夜色安静,蹄声欢快。   张老汉走南闯北,大本事没学到,小经验多的是,他听出来这是头驴,而且牙口最多两岁。   那么问题来了,谁家还在养驴?   农民养牛,因为牛力气大,能干农活,大户人家养马,身份的象征,至于驴,体格小,干不了重活又不耐跑,脾气还差。   张老汉有点好奇。   如他所料,不一会,真跑来头毛驴。   张老汉打开特意带的手电筒,只见这头小毛驴毛发油光水滑,通体乌黑,只有嘴巴和四只蹄子是白色,仔细看,竟然有点眉清目秀的感觉,尤其一双双眼皮大眼睛......   张老汉心里忽然咯登一声,这双眼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   眉清目秀的小毛驴不认生,欢快跑到他身边,毛茸茸的脑袋贴到怀里,口吐人言:“相公,人家想死你啦。”   张老汉:“......”   大夏天的,后背生生冒出层白毛汗,完蛋了。   他算命,虽然未曾接触到那个层次,但知道这个世界有鬼,有妖。   张老汉只会施法,不知道怎么中断,只等等药效慢慢过去,几十年的经验,他渐渐总结出点心得,时间长短,似乎和一个人对感情的态度有关,越忠贞的女子,时间越长,而那些水性杨花的风尘女子,最多一晚上。   只能期盼这头驴精是个薄情的。   他做不到和一头驴那啥,变成人也不行,那大长脸,那大大眼睛,尤其笑的时候两颗大门牙,活脱脱的驴形。   一天,两天,一周,一个月.......   驴精格外的长情,张老汉感觉如果倒退回大清朝,她绝对担得起个贞节牌坊。   张老汉没法对外人说,也不敢拒绝,因为,此刻在驴精的心里,他是她的天,敢说分手,没准一蹄子踹死他。   烈男怕缠女。   驴精几乎二十四小时想黏着他,白天看花看草看水,晚上看星星,性质来了即兴高歌一曲,那大嗓门嚎的呀,要人命。   还真就要了命。   没等到时间到的那一天,张老汉两腿一蹬,死了。   以上这些话,梁景瑶在灵堂说的,外面围观的村民,有受害者。   隐忍大半辈子,人已经死了,没法再寻个公道,只能过去的就过去。   唯一的受害人黑驴姑娘面带悲伤,喃喃总结道:“原来,相公一直不碰我是嫌弃我长得丑。”   梁景瑶:“......”   很想安慰她一句:应该庆幸,庆幸因为丑躲过一劫。   梁景瑶懂的如何破解,娶了两人头发,缠成同心结模样,然后,点燃。   当两缕头发变成灰烬,黑驴姑娘打个哆嗦,蛊发消散,她俩眼睛快瞪成铃铛了,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脚把张老汉尸体凌空踢飞,踢到屋顶。   她名声差点毁了,真要被张老汉夺去清白,以后即使修炼成仙,也没脸去天庭。   她还不解气,不等尸体落下又是一脚,就这样,宛如踢毽子般连续踢了十多下,还是梁景瑶看不下去阻拦,再踢,就踢成肉泥了。   张老汉的报应岂止下油锅。   至于这一世,看看已经扔掉孝服的老伴和儿子就知道了。   没人给他送终,估计到时候随便把骨灰扔哪里。   留下的事情交由警察处理,黑驴姑娘,则要去特管局报道登记。   第二天上午九点,直播准时开始。   最先进来的老粉催促赶紧抽奖又怕中奖成了惯例。   “大师,早上好,请保佑我,今天不要中奖。”   “不抽不就行了吗?”   “瞧你说的,有本事你别抽呀。”   梁景瑶其实很想希望老粉们能抽中,有些ID她已经记住,真的从第一场追到现在。   如果没有天道规则,她不介意多算几人。   十分钟过去,三名幸运儿出炉,第一位:秦学,看名字感觉不错。   直播间众人立刻夹道欢迎。   视屏接通,背景是在车里,一男一女对着镜头微笑,男的看起来大概三十多,男人最好的年纪,帅气稳重,女的二十多点,也很漂亮,但直播间众人大都被男子吸引。   “哇,老公,你身边坐的是谁?不用解释,记得回家就行。”   “呵呵,男人,故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想让我吃醋的小伎俩而已。”   “帅哥,有没有想过找个男朋友?”   视频里的女孩忍不住哈哈大笑,脑袋靠到男人肩膀宣示主权:“很帅是吧,馋死你们。”   直播间众人:“......”   好家伙,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有缘人,一时间弹幕区热闹极了,女孩以一己之力引起公愤。   “秀恩爱死得快。”   “姑娘,我看你头上有点绿。”   “那是因为他没遇到我,不信,把他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   梁景瑶看的津津有味,要不是主播,真不想打断。   梁景瑶笑着摆手:“好了,别吵了——你俩谁算卦?只能算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算的是一件事。”   说完同时笑了,那眼神甜的啊,都快溢出来了,看的直播间众人牙根痒。   有对象了不起呀。   “我来说吧,我叫云心,他是我男朋友秦学。”女孩拿过手机,叹口气,“今天我母亲第一次见他,想算算顺不顺利。”   弹幕区立刻热闹起来。   肯定顺利啊,虽然还不知道秦学具体情况,但这长相,气质,以及穿着打扮,条件绝对差不到哪里去,你不要,我们要啊。   梁景瑶也有点好奇:“你们担心什么?”   云心看了眼男友,低下头:“他吧,大我二十一岁。”   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   都给吓住了。   真看不出来,使劲往大了猜,最多三十五,大二十岁的话,也就说四十露头了。   “窝草,哥们,你怎么保养的?”   “求分享经验,是做了医美吗?”   “你们忘记华夏三大妖术之一的美颜了吗?”   “......”   云心忽然情绪低落,她没再继续和众人斗嘴,恳切道:“大师,我们俩能顺利结婚吗?”   她爱这个男人,爱他的帅气皮囊,更爱他的才华。   至于年龄悬殊,那是什么。   但她也明白,她可以不在乎世俗,却不能不在乎母亲家人,毕竟相差二十一岁,所以从恋爱开始,一直没告诉任何人,直到现在确认遇到携手走过人生风雨的人,才来了个突然袭击。   梁景瑶能感受到两人间的真情,她仔细观察两人面相,郑重道:“会,但也会有很多波折。”   秦学握住女友的手,沉声道:“没事,有我。”   云心勉强笑笑:“大师,能具体说说什么波折吗?”   别的亲戚还好,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一直单身,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真没办法。   男朋友重要,母亲更重要。   具体什么波折,只能看往生录了。   直播间老粉率先发现梁景瑶表情不对劲。   “不好,看到大师这个表情,我是兴奋又担心。”   “其实不用大师算,家长反对很正常,相差二十一岁呢,十岁一辈,这都差两辈了。”   云心对于梁景瑶也算了解,心顿时悬了起来,又不敢打断,可怜兮兮看着镜头。   过了好一会,梁景瑶叹口气:“你俩已经到楼下了是吧。”   云心赶紧点头。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很多功课,想着怎么能让母亲接受秦学,然而真到了,心虚的不行,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梁景瑶一副思考的表情:“这样吧,按照你们刚才商量的办法,让秦学自己先上去。”   云心:“......大师,这都能算出来?”   她怕的不行,怕母亲直接把秦学轰出来。   秦学让她等着,他自己先上门,任打任骂,好好讲道理,两人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无非年纪大了点,没有不希望女儿幸福的母亲。   秦学好像不怎么紧张,微笑道:“那就听大师的,你老实待在车里等我电话。”   云心眼泪汪汪点头同意:“如果咱妈说难听的话,你千万忍着,别和她一般见识。”   秦学笑着来了个摸头杀:“放心吧,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那也是我妈。”   然后,他拿着连接直播间的手机,云心用另一部手机和众人一起,观看现场直播。   他说的轻松,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大概率要反对的,换做自己.......自己和丈母娘一般大!   此刻直播间再老的粉,也想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但直觉,没那么简单。   视频摇摇晃晃,终于到了。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仿佛敲到众人心上,紧张极了,车里的云心直接不敢看了,她捂住眼,从手指缝里看到房门打开,妈妈出来了。   秦学深吸一口气,活动下脸部肌肉:“阿.......”   云心的母亲能看得出年轻时候很漂亮,可惜大概因为单身的原因不怎么捯饬,她发出同样的单音节:“啊.......”   只有梁景瑶懂的两个啊的意思。   辈分大于年龄,秦学想喊阿姨,而云心母亲则是惊讶的啊。   直播间众人茫然了,视频好像卡住了,两人面面相觑,见鬼般一动不动直勾勾看着对方。   过了足足好几十秒,云心母亲率先动了,她揉揉眼,再揉揉眼,不敢置信道:“老同学,还真是你,你,你看起来一点没变啊,还是那么帅。”   直播间众人:“.......”   “啥意思,她说的啥,老同学?”   “哈哈哈哈,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大师你可真坏。”   “惊!未来丈母娘原来是同学。”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车里,云心感觉这会即使梁景瑶告诉她母亲其实是个妖怪,她也不会更震惊了,已经到顶了,人快没了,她做梦般看着视频里一脸惊喜的母亲,忘记梁景瑶听不到,连续问了几声才想起发信息。   梁景瑶回复:这是最好的方式。   秦学和云心母亲是初中加高中同学,那时候还没云心呢,两人关系说不上特别好,当然也不坏,就那种正常的同学关系。毕业后,各自有了工作家庭,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自然没什么联系。   梁景瑶想着,先让两人接触了解,比直接说好。   一旦云心母亲先入为主,秦学比女儿大那么多,而且还是同学,再改变很难。   往生录记载,两人一起上门,气氛那叫一个尴尬,云心母亲强烈反对,两人虽然最终还是结婚了,但过程极其艰难。   梁景瑶出于好心,想让两人少受点磨难早日修成正果,但正如那句话,好心不一定办好事,接下来发生的,让人啼笑皆非。   “哎呀,来就来,干嘛还带那么多东西。”云心母亲很快清醒过来,热情把人往屋里请,然后想到了什么,诧异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秦学现在哪里敢说实话,他不怕年纪悬殊,但这个关系太那啥了,艰难找了个理由:“同学录看到的,正好来这看大学同学,顺路来看看你。”   云心母亲茫然:“啊,是吗?”   同学录有地址吗?   记不得了。   她很快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悦里,端上茶水真诚道:“秦学啊,你怎么就一点没变呢,真的,我不是说客套话,咱俩要是在大街上走,没人信是同学。”   秦学如坐针毡,随意商业互捧:“哪里,哪里,你也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   然后,他就看到老同学脸忽然红了,而且似乎有那么点娇羞:“真的吗?”   秦学:“......”   一时间难以转变身份。   直播间众人哈哈笑的不行。   “我怎么觉得,丈母娘对未来女婿有点那意思呢?”   “哈哈哈,正常,这个上门方式让人不得不多想。”   云心母亲并未多想,上学的时候,秦学属于高不可攀的存在,公认的校草,估计得有一半女生喜欢他,而她,有自知之明。   不过她想起,这位老同学可不是个绣花枕头,每次考试从未跌出前三,称得上品学兼优,品行也不错,从未因为老师的宠爱骄傲啥的,一句话概括,别人家的孩子。   一转眼,竟然过去了二十多年。   云心母亲感叹摇摇头,随意问道:“孩子多大了,我记得你结婚挺早的。”   秦学除了实话实话还能说啥:“没,没孩子,结婚第二年,她遭遇车祸,走了。”   “哎呀,不好意思。”云心母亲一愣,“那你现在,单着?”   秦学已经没法改变话题了。   云心母亲没多想,但有人多想。   卧室门被推开,走出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太——云心的奶奶。   父亲过世后,老太太搬了过来,三个女人一起生活。   视频那边,云心快哭了,她最了解家庭情况,母亲还好,单身习惯了,结不结的无所谓,但奶奶,这些年像魔怔了,恨不得去马路上抢个男人当女婿。   那终究是她的女儿。   如今孩子都工作了,一直单着,老了可怎么办。   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啥都听到了,大马金刀往沙发一坐,淡淡下懿旨:“去厨房切点水果。”   秦学感觉到老太太的目光变成了X光,上上下下一顿扫,忍不住开始紧张:“奶奶好。”   老太太笑眯眯纠正:“叫错了,该叫阿姨。”   秦学:“.......”   按老同学身份是得叫阿姨。   气氛变得微妙。   “别拘束,你和云心那么多年同学,来这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老太太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开始打探,“小秦呀,你在哪里工作?”   秦学老老实实回答:“设计院。”   这个名词超出老太太的认知,她琢磨好一会没琢磨明白,不好下结论好是不好,干脆直接问道:“设计什么?”   秦学继续老实回答:“设计房子。”   老太太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个泥瓦匠。”   秦学:“......”   他好歹四十的人了,从那个时代走出,明白泥瓦匠在老太太心里什么位置,换做别人,他肯定不会多解释。   然而这牵扯到和云心的婚事。   秦学用老太太能接受的方式的解释道:“我是做建筑设计的,比如火车站,还有百货大楼。”   秦学已经很谦虚了,说的都是老太太知道的建筑,他最有名的作品,获得过份量很重的国际大奖,算行业里的翘楚,不然也不会获得云心的芳心。   老太太眼睛差点放光!   人物她非常满意,配的上自己女儿,没想到还这么有本事,她不继续刨根问底了,凑过来,宛如分享什么天大机密般小声道:“她也单着呢。”   秦学:“......”   走势完全失控了!   “小伙子,我懂你今天上门的意思。”老太太神秘眨眨眼,“给你交个底,我挺满意的,不过她,别看那么大人了,心气高着呢,你得有点耐心,别急,现在年轻人不都喜欢浪漫吗,什么点蜡烛表白啊啥的,你多试试。”   老太太被短视频荼毒的不轻,自己想像出一台伦理剧:“还有点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我有个孙女,今年二十多了,短时间喊你爸可能......对了,你打算要自己的孩子吗?现在社会好了,四十多要孩子也不是不行......”   秦学:“.......”   谁能来救救他?   他该怎么办?   直播间众人已经快笑晕了。   “奶奶:我以为是女婿,结果成了孙女婿。”   “妈妈一直没出来,估计在偷听吧,哈哈哈哈。”   “云心啊,你再不去,老公可就变老爸了。”   “......”   老太太叨叨半天没得到反应,皱起眉头:“怎么,你嫌弃我女儿有孩子?”   秦学:“没.....没嫌弃。”   老太太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我这就给云心打电话,让她回来,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她自认想的非常周到,事情不能拖,越早解决越好。   门外响起手机铃声.......   云心开门进来。   不来不行了!   云心母亲闻声走出厨房,她并非有意躲着,谁能想到老太太能这样?太丢人了。   见是女儿,赶紧介绍道:“云心,这是妈的老同学,快喊秦叔叔。”   秦学:“......”   云心:“......”   直播间众人:“.......噗~~”   云心忽然不紧张了,转过头,乖巧道:“秦叔叔好,亲叔叔好帅,我好喜欢你呀,你喜欢我吗?”   秦学:“.......”   一老一中俩妇女:“.......”   什么情况?   云心决定不管了,爱谁谁,爱咋地咋地,反正她最小,逼急了哭死给你们看,她大摇大摆走到秦学身边坐下,挽住他胳膊,大大方方介绍道:“奶奶,妈,给你们隆重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秦学。”   云心母亲感觉听不懂人话了:“啥玩意?”   还是老太太接受能力强,喃喃道:“不得了,母女争夫。”   秦学慢慢站起来,向着老同学和老太太深深鞠躬,然后想起什么,掏出手机。   视频到这里断了。   不过,直播间众人表示非常满意,太欢乐的故事了。   梁景瑶也非常满意,虽然转变的有点荒唐,但老太太和云心母亲首先认可了秦学。   相信过程不再那么艰难。   第二名中奖者:晨雨。   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很快把云心的故事扔到一边,晨雨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左右,属于长相清秀的那种,她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崽崽!   崽崽笑的满嘴哈喇子:“娘阿姨好。”   刚开始学说话,说不清楚。   因为完整说出这句话,崽崽忽然害羞了,咯咯大笑把头埋到晨雨脖子里。   “宝贝太可爱太治愈了,心情不直觉好了起来。”   “心都萌化了,果然,没有什么比人类崽崽的笑声更动听的。”   “完蛋了,我忽然很想生孩子。”   “......”   晨雨看着几乎全是赞美孩子可爱的弹幕,稍微有点浮肿的脸堆满微笑,她幸福叹口气:“可爱是可爱,生的时候差点.......”   她忽然顿住,微笑看向梁景瑶:“梁大师,您能算出来吗?”   梁景瑶表情凝重,轻轻吐出两个字:“生剖。”   直播间大部分人没听懂。   “生剖?什么意思?”   “我知道剖腹产,生剖是剖腹产的一种的吗?”   生剖顾名思义,就是生生的剖,不打麻药。   或许可以称得上全世界最伟大,也是最残忍的手术。   世卫组织有过疼痛分级,一到十二,自然分娩被划分为十级,相当于八根肋骨齐齐折断,因此到了现代,剖腹产和自然分娩基本各占一半。   前者可以有效减少分娩带来的痛苦。   但有种情况例外!   无法正常自然分娩,且来不及打麻药。   晨雨本打算自然分娩,然而没成想出了意外,脐带掉出来且卡主了,孩子却没出来,也就说,给宝宝输送血液的通道断了或者被挤压,无法再输送,这个时候,必须立刻把孩子取出来,每多一秒,可能给宝宝带来的伤害非常严重,甚至死亡。   经验最丰富的麻醉师,从开始打到生效,至少需要五分钟!   五分钟,宝宝怎么可能坚持五分钟,一分钟都不行。   想救宝宝,只有一种办法,只在切开的地方施行局部麻醉。   梁景瑶曾经历过一次,以她神仙的身份,好几天没走出来,耳朵里一直回荡孕妇的惨叫,生生把肚子割开呀,一层又一层。   那种刀子划破皮肉尖锐的痛,她不敢多想。   直播间众人听的汗毛倒竖,又肃然起敬。   晨雨赶紧摆手道:“大家别那么说,我没那么伟大,换做任何一个妈妈都会这么做。”   十月怀胎,没有哪个母亲能看着孩子死去,当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一切都值了,再说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只要按时产检,多听医生建议,大不了剖腹产。   晨雨抓起崽崽两只胖胖的小手亲了亲:“大师,我想给宝宝算算命。”   众人来了精神,这是直播间第一次出现人类崽崽。   视频里,梁景瑶低下头,似乎犹豫什么,半天才说道:“晨雨,你老公出轨了。” 第100章   但凡男人犯的不是这种错,梁景瑶大概会推迟段时间再说,哪怕找过小姐,世界上少有十全十美,很多家庭,很多人,就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这对晨雨太残忍,比怀胎十月生剖还残忍,割的是她的心。   直播间众人愕然片刻,爆发了,似乎再狠毒的咒骂都不能平息丝毫心中怒火,的确,男人出轨不是新闻,终生不出轨才是新闻,他是人吗?   就像很多有缘人般,晨雨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他很爱我和宝宝的,大师,你一定算错了。”   可理智告诉她梁景瑶从未算错过。   她用力摇头,仿佛这样能把听到的甩掉。   幼崽似乎感受到这个用遭受人间酷刑,换来自己生命的女人的绝望,愣愣看着她,忽然哇的声大哭起来。   梁景瑶沉声道:“晨雨,你冷静点,这不是秘密,你的朋友,你俩的朋友很多都知道,而且,暗示过.......比如上周,你那个闺蜜怎么说的?”   晨雨表情瞬间凝固,麻木抱紧宝宝。   自从生了宝宝,她的世界变得很小,也很大,像变了个人,曾经那个要强的女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每天喂奶的妇女。   闺蜜恨铁不成钢,以断绝关系要挟把她拉出去,劈头盖脸骂了顿后愤愤不平问:这样值得吗?   晨雨曾有的个性就像家里所有的棱角,包了层软软的海绵,她柔笑点头。   当然值得。   结了婚当了妈的人才懂。   聚会最后不欢而散,见说不到一块去,闺女恨恨来了句:小心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晨雨顿时不高兴。   怎么可能呢?   晨雨喃喃道:“她,她为什么不直说?”   不用梁景瑶回答,她自己明白了。   因为生剖,自从这事传出去,谁见了她都眼泪汪汪的。   大概还因为她在这段感情里的付出。   两人相识时,她是某国际品牌华夏区的经理,他是一家刚成立不久杂志社的广告人员。   毫不夸张说,她是他需要仰望的衣食父母。   为了拿下广告投放,几乎天天来,像狗皮膏药似的,哪怕她一再重复:贵方不在我们考虑的合作范围内。   就差直接说不是一个级别的。   晨雨从未见过这样执着的人,就像棵坚韧的野草,只要活着,就会一次次爬起来,同时他很有礼貌,从不打扰正常工作,只在她忙完时,真诚笑着递过新的设计方案。   都挺不容易的。   时间长了,晨雨难免有点动容。   其实对方的报价非常低,每期低的甚至不如她的一个月工资。   当一次次修改,改成先免费半年的合作方式后,晨雨同意了。   半年后,品牌销量涨了一成,当然和对方的杂志关系不大,但晨雨还是续签了。   因为这个单子,两人有了工作来往。   相恋到结婚,周围几乎清一色的反对声,经济,长相,学历,哪哪都不合适。   雨晨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男人有能力,有野心,只要遇到合适机会,绝对会一飞冲天。   还有少见的强烈责任心。   婚后生活,她幸福极了,被宠上了天,几乎每天都有小礼物,不贵重,一杯奶茶,一块烤地瓜,甚至路边随手摘的几朵野花。   男人按时回家,有推不掉的应酬会及时汇报,为数不多的工资按时上交,自己只留最基本的生活费。   结婚一年后,男人决定创业,开个家具厂。   晨雨欣然同意,拿出所有积蓄,且辞了职,男人主外,她主内,从一个精英白领变成个管家婆,负责工人的吃喝拉撒,一直到怀孕。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   男人跑广告练出来的交际能力,还有那股韧劲,让家具厂当年就开始盈利,如今买了房子,买了车,更幸福的生活就在不远处。   晨雨完全忘记身在何处,她表情麻木哄着宝宝,飘远的思绪一点点艰难回来,低声道:“大师,能算出那个女人是谁吗?”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要出轨。   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取代她?   梁景瑶叹口气:“你认识的,王姐。”   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呼吸都没了晨雨,梁景瑶不知该如何安慰。   或许这个名字,比出轨更残忍。   因为王姐,今年四十多了,而且有家庭。   但她有权利。   某部门的一把手。   晨雨比任何人都懂其中原因,她不知是笑还是哭,自嘲道:“所以,家具厂能有今天,都是王姐的功劳对吧,我住的房子,开的车,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用身体换来的。”   梁景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分不清。   男人的确有能力,但创业初期何等困难,有次,经亲戚搭桥,他认识了王姐。   权利滔天的王姐,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给厂子带来无数订单。   男人一次次送礼一次次被拒,他不气馁,跑广告早习惯了冷眼,转而改成生活里的各种关心,不信打动不了她。   最后他打动了一颗孤独的老芳心。   王姐不要回扣,不缺钱,要他这个人。   视频里,崽崽含着小拳头睡着了,像个可爱的小天使。   晨雨给他盖上小棉被,低下头,轻轻亲了下奶香味的胖嘟嘟小脸蛋,轻手轻脚出门。   她没再问梁景瑶。   不用问,她大概想通了。   视频里,很快传来电锯特有的刺耳轰鸣声,工人认识老板娘,笑着指指办公室,大声道:“老板在里面呢。”   晨雨点点头。   屋里的人先看到了她,走出来迎接,都说气场养人,男人一副标准的企业家打扮,笔挺西装,皮鞋,看起来有那么点潇洒。   “你怎么来了,儿子呢?”男人皱眉,打量几眼大概察觉到什么,低声道,“老婆,脸色怎么那么差,发生什么事了?”   直播间众人以为的大吵大闹场面没有发生。   晨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平静下来,走进办公室,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摁了几下,轻声道:“密码不是我生日了,也不是儿子的生日,嗯,我想想,应该是我们俩加起来的。”   还没等试验,手机被一把夺走。   晨雨目光直视,笑着道:“怎么,不敢给我看?”   相恋到现在,她从未看过他的手机,哪怕知道密码。   因为信任,也因为尊重。   她看着目光闪躲的男人,终于还是没忍住。   一滴眼泪轻轻滑落。   她见过王姐几次,孩子满月的时候,对方还包了个大红包。   男人说,王姐是厂子的贵人,帮了很多忙。   她非常感激,从未多想,跟着喊姐,甚至.......   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吐的很厉害,有次晚上十二点了,她吐的快虚脱了,男人手机忽然响起。   大半夜谁会打电话?   晨雨少有的起了疑心,不客气拿过电话,是王姐。   她顿时不怀疑了,这么晚难不成遇到什么急事?   男人在她催促下跑到阳台接听,回来后犹豫了下,王姐的狗得了疾病,拉稀,可能得了细小,问他认识不认识靠谱的宠物医生。   晨雨也喜欢小动物,得知王姐老公出差不在家后,让他赶紧过去帮忙看看。   所以,她像个傻子,把人主动送过去。   更多的眼泪一滴滴滑落。   悲伤愤怒被更凶猛的情绪代替,她感觉恶心。   晨雨看着脑袋一点点低下去的男人,想起手术的时候,她撕心裂肺的惨叫,男人似乎比她还痛,哭的几乎晕厥,事后紧紧抱住她,赌咒发誓。   那时候,他已经和王姐在一起了。   晨雨轻轻擦去眼泪,平静道:“咱们离婚吧,孩子归我。”   男人倏然抬头。   他没否认,尽管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片刻后,眼睛红了:“老婆,对不起,对不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只爱你,我是为了厂里的生意才不得已,我保证,立刻和她断绝关系。”   仿佛想到挽回的办法,他仓促打开手机通讯录,想当面删除联系方式。   晨雨已经跑出门外,她跑的快极了。   摇摇晃晃的视频中断的很突然,晨雨没打任何招呼。   直播间众人纷纷担心的不行,这个状态,别想不开出什么事。   梁景瑶没再连接。   她是个母亲。   也正因为这个身份,让后面的事情更狗血。   男人下跪请求原谅,跪了整整一夜,他真的后悔了。   现实不是小说,晨雨就像大多数有类似遭遇的已婚女性,为了孩子,最终选择原谅,但两个月后,她发现,男人换了个手机,还在和王姐保持联系。   男人再次下跪祈求原谅,这次摊牌了,为了厂子,希望晨雨想开点。   愧疚和爱情一样,会渐渐消失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故事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写了三遍,就是找不到感觉......亲们先凑活看吧。 第101章   世界上大部分感情都会变,长短而已,亲情被生老病磨的淡薄,爱情消失于油盐酱醋,友情,同样经不起时间考验。   似乎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不口否认,雨晨男人爱她,但世间值得爱的东西有很多。   当事情发生后,就像一把吉他破了,再怎么修补也没了曾经的音色,他感觉雨晨变了,变的神经兮兮,会看手机,会问行踪。   两人都累。   他不能和王姐分手,也不同意离婚。   直到发生件大事。   有人给王姐家里打电话,一个女人,半夜打的,正好王姐老公接的,让他管管自己老婆,别整天惦记别人的老公。   王姐被狠狠揍了一顿,揍的鼻青脸肿。   一直以来,王姐那边态度表现的很愧疚,按她的原话说,同为女人,她自己都做不到生剖,她对不起雨晨,甚至打算主动退出。   这件事发生后,王姐笃定是雨晨找人做的,理由很简单,除了她还能有谁?   雨晨男人也这么认为,王姐家里的座机电话属于机密,只有他有,而雨晨,最近经常翻看他的手机。   原来身边人这么狠毒。   他心寒又失望,没再挽留,孩子抚养权归晨雨。   然后,他转头投向王姐,甚至有那么点终于解放了的感觉。   他有能力,王姐有权利,珠联璧合,厂子生意都不能用蒸蒸日上形容了,像火箭,一飞冲天。   老话说,饱暖思□□,他开始流连风月场所,王姐再怎么保养,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此刻工厂已经成了行业翘楚,离开谁都可以。   王姐几次打闹发现无法挽回,冷笑说出个事实:当时没人打电话,她编的,就是想逼走晨雨。   她遭到了报应,他也会,这辈子不配得到爱情。   她看透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愧疚时隔多年再次袭来,重的仿佛带着风霜,男人当晚喝的酊酩大醉,哭着给晨雨打电话,当然他知道,一切无法再挽回。   他后来没再结婚,不是不想结,总会和晨雨比。   谁能在他一无所有时下嫁?谁能为了孩子遭受人间最残忍的手术?   没有。   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旧的去,新的来,始终再没一人走进他心里,四十五那年,染上了脏病。   而晨雨也没结婚。   走不出第一次婚姻留下的阴影。   这就是真正的人间现实!   梁景瑶平复情绪,连接第三名有缘人:芳华。   芳华年纪不小了,三十五六,尽管打扮精致,但遮盖不住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她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喜气洋洋对着镜头打招呼:“大师好,大家好。”   她声音很小。   梁景瑶以为自己这边问题,调大音量还是不行。   直播间众人也这个情况,纷纷表示听不清楚,让她声音大点。   芳华嘴巴凑近手机低低道:“我在对像家呢,嘻嘻,今天第一次上门。”   直播间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恭喜。   这个年龄,属于绝对的晚婚了。   芳华忍不住微笑,看了会弹幕才问道:“我第一次来房间,卦金是先给呢,还是等算完后,算的准再给?”   直播间老粉又酸了,看看吧,就说人和人没法比,又是个第一次来直播间就中奖的。   梁景瑶温声道:“先付。”   “这样啊,那万一不准怎么办?”芳华有点犹豫,见梁景瑶不同意,打赏完礼物郑重道,“先说好啊,如果不准我会投诉的。”   梁景瑶笑着点头:“没问题,想算什么?”   芳华看看身后,确定无人低声道:“我和男朋友打算最近领证,麻烦您给选个黄道吉日。”   梁景瑶哭笑不得,黄道吉日怎么判断准不准啊,同时又有点为难。   别人的黄道吉日,另一个人可能不是,要参照生辰八字。   想了想道:“让你男朋友来一下。”   她不能看往生录,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会下意识记住两人的生辰八字。   先从面相看看两人有没有姻缘吧。   芳华有点不乐意,还没结婚呢,她得维护好形象,算卦难免给人封建迷信的感觉,本打算拒绝,然而又想到卦金。   好像这样就不能退了吧。   一千块呢!   她拉下脸,最后无可奈何走进厨房。   视频出现个正在做饭的男人,看背影挺壮实的,他闻声回头,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出去吧,这里油烟大,再有两个菜就好了。”   男人怎么也得四十了,这个年龄的男人,或多或少得有点沧桑,但他好像没有,眼睛清澈,笑起来活像个孩子,很乖的样子。   直播间众人一愣,纷纷发表看法。   “叔叔看起来很面善啊,脾气一定很好。”   “亲自下厨,是个靠谱的男人。”   “就是缺少点男人味,男人吧,应该强势一点。”   “我只关心大师有没有看出什么来,有没有好听的故事。”   “......”   梁景瑶看到的却是不同面。   男人的确不错,心地善良,单纯,但——是个重症妈宝男,而且两人没有缘分。   当芳华一脸幸福微笑走出厨房后,委婉提醒道:“他应该很久没工作了吧。”   这个很久,真的是很久。   男子出生于上个世纪,早些年还不错,国企员工,后来企业破产下岗,好在父母已经退休,他又是独子,还有爷爷奶奶,四个人的退休金养他一个,就这样,在家一待就是十二年。   二十八岁到四十岁,人一辈子最应该奋斗的年纪。   芳华头次见到梁景瑶的神奇,愣了下:“对啊。”   直播间众人也懵了,刚才的好印象瞬间不剩多少。   “这不叫啃老,这叫巨婴。”   “你可得想好啊,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没有上进心以后可怎么过。”   “四十岁竟然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品再好有什么用。”   芳华感觉现在网友管的可真多,她又不是傻子,事关终身大事,难道这些都不知道吗?   没错,男朋友啃老没工作,但爷爷奶奶有套房,公公婆婆也有房,还给他买了套,三套房子,到时候租两套,租金足够日常开销。   芳华笑着催促道:“大师,能看日子了吗?”   梁景瑶没再坚持,一些事如非必要不用干涉,沉吟片刻道:“母亲刚去世不久,还未出热孝期,建议最好等到明年。”   热孝,指的是百天。   虽说现代社会不再像古代般讲究守孝,但母亲刚去世三个月就谈婚论嫁,终究不妥。   芳华表情茫然,好半天才道:“谁母亲,我还是......啊不对,我母亲去世很多年了,那更不对,我男朋友母亲没去世呀。”   直播间老粉纷纷嗅到了好故事的味道,就说吧,进大师的房间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梁景瑶皱眉:“你确定?”   男子父母宫明显新丧不久,绝对不会出错,难道身份有问题?   “我当然确定啊,前几天我还见了呢。”芳华拉下脸,不耐道,“算不准就别算,诅咒别人的父母去世,你太恶毒了,我要投诉你。”   直播间老粉微笑不语,静等反转。   梁景瑶直视镜头,沉声道:“你确定,前几天见过?”   芳华认定对方故弄玄虚,回答的很大声:“对啊。”   她说谎了,上次见是在几个月前,双方家长见面吃饭,但去世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着。   芳华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算的一点都不准,理直气壮提要求:“卦金退给我,不然我真投诉。”   厨房门轻轻被推开,男人出来了,他一溜小跑,把刚出锅的菜呓桦放到桌子上,大概被烫着了,像个小孩般摸摸耳朵后连连甩手,笑眯眯道:“什么卦金啊,你找人算卦了?”   芳华立刻收敛锋芒,弱弱道:“遇到个骗子,说你妈去世了。”   说完后悔的不得了,男朋友是个妈宝男,说这些会不会生气?   她小心翼翼抬头,做好了道歉的准备,然后,就见对方脸色煞白,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随手都可能哭出来。   芳华暗暗叹口气。   愁人啊。   可她没别的选择,三十五了。   芳华挤出个笑,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你妈啥时候回来?”   未来婆婆出去旅游了,那么大年纪一个人,够可以的。   “快,快了吧,昨天打电话说准备订机票。”男人四处张望,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好像还带了点哭腔,“还,还有个汤,我去看看。”   芳华莫名其妙。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心虚了。   当然,她没说出来,转身对准镜头催促道:“我这边要开饭了,快退钱吧,退到直播平台账户还是别的?”   梁景瑶摇摇头:“先不急。”   这次她看的非常清楚,绝对不会有错,男人母亲刚去世不久。   为什么不说?   为了不影响结婚?   好像也没必要。   要不是此刻正在直播怕砸了招牌,梁景瑶真想退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   男子母亲寿终正寝,不是他杀。   芳华那边彻底不耐烦了,认为梁景瑶故意拖,她有严重的强迫症,不说的对方心服口服难受,想了想掏出另一个手机:“我这就打电话,让我男朋友的母亲亲口和你说话。”   为了证明没说谎,她特意调转镜头对准通讯录:未来婆婆。   这些直播间老粉不淡定了。   看这意思,妈应该是亲妈,难道大师真的算错?   芳华表情不屑,听筒里,传来接通的提示音,紧接着,传来稍微延迟的同样声音。   直播间众人听不到声音来源,她能听到。   她愣愣转身。   未来婆婆的房间?   出去旅游不带手机?   芳华忘记未经主人允许进入房间不礼貌,她下意识推开门,然后又愣住了。   老式装修风格卧室里,摆着个巨大的冰柜。   那冰柜,是她见过的最大型号,长度估计得有一米八。   又不开餐厅,买那么大冰柜干嘛?而且干嘛放卧室里呀,关键是,卧室本来就不大,放这么个庞然大物,走路都不方便。   直播间众人也看到了。   “那是个啥?冰柜吗?”   “好家伙,这老太太是个囤物狂吧,或者看多了末日生存小说。”   “感觉里面能放一头牛。”   “下面进入脑筋急转弯环节,把大象放冰箱,分几步?”   “.......”   芳华听着冰柜嗡嗡的噪音,想起未来婆婆说过,最近睡眠很差,有一点动静就醒。   紧靠着床,晚上一定很吵吧。   芳华没忍住好奇,确认男人在厨房暂时不会出来,小心翼翼掀开冰柜,刚打开一条缝,就闻到股难闻的臭味。   那臭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明不怎么浓,却让人立刻恶心的想吐。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就像粘到身体头发任何洗化品都洗不掉的尸臭般,成了芳华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   巨大冰柜里,没有海鲜没有肉,躺着个身穿睡衣的老太太,她侧卧,蜷缩成成一团,似乎面带微笑,咋一看,很像是睡着了,但她结满冰霜的脸——青里带紫色。   芳华大脑仿佛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冻住,好几秒后才下达指令给嘴巴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直播间众人同样吓坏了,弹幕却冷冷清清,因为,都给吓的差点把手机扔了。   那个出门旅游的老太太?   芳华当然认出来了,正是她未来的婆婆。   她踉踉跄跄转身就跑,撞到门上才知道开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   刚出卧室门,差点吓尿了。   男朋友面色煞白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把亮珵珵的菜刀。   直播间众人:“.......”   “快跑啊。”【看小说公众号:啊今天也在看小说】   “冷静点,快回去卧室,锁上门赶紧报警。”   “我滴妈呀,看个直播看的差点犯心脏病。”   巨大恐惧之下,很少人能正常思考,下意识都以为男朋友杀了母亲,如今见事情败露,又要杀芳华。   芳华也是这个想法,她惊恐大叫一声,双腿原地拚命加速,快的仿佛出现幻影,上演现实版猫捉老鼠。   一切只在一瞬间!   当巨大的关门声传来,所有人都长长呼口气。   紧接着,外面的男人声音响起,声音带着哭腔,结结巴巴道:“芳,芳华,你别害怕。”   芳华能不害怕吗,不过比起冰柜里的尸体,外面的菜刀更可怕,她用身体死死顶住门,剧烈喘息片刻哀求道:“你别杀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求你了,呜呜呜。”   她胆量还不错,一边哀求,一边快速发报警短信。   男子结巴的更厉害了:“我,我不杀你啊,我干嘛要杀你。”   此刻只有梁景瑶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当看到尸体那一刻,梁景瑶哪还顾忌什么不能随便看人的生辰八字,立刻翻开往生录。   内容让人唏嘘。   男人小名叫宝宝,就像名字般,是三个家庭的宝贝疙瘩。   他的父母都是独生女,到了他这,更是独枝。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加爸爸妈妈,六个人围着他一起转,溺爱到什么程度吧,上高中时还得接送,怕人贩子把他拐走。   谁会拐一个半大小子?   他自小没有做过一点点家务,所有事情都有大人代劳。   他也活的像个孩子,单纯,善良,乖巧听话,学习成绩也还过得去,之后顺利进入国企。   但人不能一辈子是个孩子。   他长大了,家长老了,四个老人最先走,接着,父亲也走了。   死亡是自然规律,人都会有那一天,然而这对于宝宝来说,等于天塌了大半,好在还有妈妈。   他比小时候更黏着妈妈。   手机里,宝宝终于嘤嘤哭出声:“芳华,你别这样,我害怕。”   直播间众人:“......”   芳华:“......”   难道该害怕的不是她吗?   芳华已经听完梁景瑶的解释,她信,但依旧害怕,不过不那么怕了,战战兢兢问道:“阿姨死了,为什么放到冰柜?”   宝宝抽泣道:“我,我不知道火葬场电话。”   直播间众人:“......”   芳华:“.......”   这算什么理由?   像个孩子的四十岁宝宝是个好孩子,他几乎不说谎。   妈妈死后,他绝望的嚎啕大哭,可是想了一圈,想不出要给谁打电话。   独生子女时代的悲哀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大人们走了,世界只剩他一个。   之前大人走,有别的大人操办,他只负责伤心哭。   他不知道火葬场电话,不知道流程,甚至不知道人死后该怎么处理。   家长自认给他安排了衣食无忧的人生,却没培养半点立世的能力,尤其待业十多年一直宅在家里,几乎和社会脱节,甚至不会点外卖。   同时他舍不得妈妈。   生平身边第一次没了大人,那种绝望和恐慌,让他除了哭,再也不会做别的。   如果不会做饭,估计能饿死。   他像小时候般趴在妈妈身上,一直到尸体渐渐冰冷,一直到天色变黑,家里,只剩他自己了,他害怕。   就这样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他想到个办法。   买个冰柜,把妈妈放进去。   他是妈宝男,是巨婴,但有常识,尸体放到冰柜里不会坏,这样,妈妈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冰柜被他开发出了新功能——冰冻幸福。   他每天都会打开冰柜说话,感觉妈妈没有离开。   说到这里,宝宝哭声忽然变大,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绝望大喊:“妈,妈妈,妈妈呀。”   直播间众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声应该会引起不少人共鸣。   芳华目光痴呆:“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妈一眼看上我。”   论条件,她属于高攀的。   三套房子,按照市价八位数以上,还有三个家庭一辈子的积蓄,找个年轻漂亮的不难。   估计老太太看出她隐藏的强势,想给这位巨婴宝宝铺最后的路。   无助哭声里传来重重敲门声,警察赶到了。   梁景瑶默默挂断,把母亲的尸体放到冰柜,不违法。   她不想看巨婴的后半生如何度过。   直播间众人依旧沉浸在震撼中。   “长见识了,妈宝男的天花板。”   “动物长大了都知道要独立生活,他为什么不知道呢?”   “古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溺爱成不了才,做父母的应该深思。”   “已经转给我老公的儿子看了!”   “同上,转给我老公的女儿看了,让她知道,为啥要自己洗衣服。”   “......”   还有一次免费抽奖。   十分钟后,中奖人:唐朝芋头,视频接通后,四个大男生正连蹦带跳庆祝。   “yeah,我们中奖啦。”   “哈哈哈,十多万人一个名额。”   “羡慕不,嫉妒不?”   直播间老粉立刻展开反击。   “呵呵,先别高兴的太早,待会有哭的时候。”   “谈女朋友没?女朋友最近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四个大男生顿时一愣,面面相觑片刻,对着镜头异口同声问道:“大师,我头上绿吗?”   “只能一个人算。”梁景瑶哭笑不得,直播间成啥了,她目光四人脸上掠过,不客气道,“想被绿,得先有女朋友。”   四人都是单身狗,勉强算感情的话,只能说有暗恋对象。   四个大男生:“......”   扎心了。   众人哈哈大笑,真解气呀。   梁景瑶看看时间,催促道:“谁是唐朝芋头,想算什么?”   一个皮肤微黑的男生举手:“报告梁大师,我是唐朝芋头,算什么......我想想啊。”   他挠挠头,苦恼看向三个室友,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大师,能帮忙抓贼吗?”   梁景瑶皱眉:“你什么被偷了?”   唐朝芋头面相没显示破财。   唐朝芋头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内裤。”   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   开玩笑的吧,一条内裤能值多少钱?也值得让梁大师算?   看到飞快晃过的弹幕,唐朝芋头连忙解释。   不是一条内裤,也不是他一个人。   他今年大二,住三楼,上个礼拜忽然发现,晒在阳台的内裤没了。   当时没怎么在意,或者被风吹跑了呢。   中间隔了一天,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这次是两条。   谁会偷内裤?   直播间众人不等他说完纷纷发表看法。   “室友吧,我以前这么做过,没干净的了,拿室友的,当然也可能拿错。”   “男生好恶心啊,竟然会穿别人的内裤。”   “我只想问,第二天为啥是两条内裤,中间发生了什么?”   唐朝芋头作为曾经的吃瓜一员可谓经验丰富,立刻制止住马上要失控的弹幕:“停停,都说了不是我一个人。”   接着室友的内裤也丢了。   内裤不值钱,又是学校宿舍,肯定内部有贼,而且这个贼,大概率是个变态,想想自己内裤当成玩物的画面,感觉像丢了贞操。   唐朝芋头在学校论坛发帖,号召大家合力找出坏分子。   结果,几十人回帖,都有类似遭遇。   内裤袜子,毛巾,全是带体味的东西。   唐朝芋头更加印证猜测,小偷绝对是变态,不然为啥不偷更值钱的衬衣之类呢?   然而直到现在,啥线索也没。   总不能装监控吧。   梁景瑶听的头大,大学宿舍得多少男生呀,一个个翻开,一点点看,翻到啥时候?   奈何直播间众人兴致勃勃。   这个味道的瓜,没吃过呢。   就在这时,传来声猫叫,一只狸花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   “花花,你来了呀,是不是饿了?”四个大男生那语气温柔的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也不关心偷内裤的贼了,有的撸头,有的拿吃的,像极了一群伺候主子的奴才。   唐朝芋头一脸宠溺微笑解释:“花花是我们学校的流浪猫,可聪明了。”   直播间当然有不少猫奴,纷纷被它可爱的长相吸引,似乎感觉到什么,花花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对准镜头,轻轻瞄了声。   四个男生宛如见到孩子喊人般兴奋极了:“梁大师,花花在和你说话呢。”   梁景瑶真想翻白眼。   所以她应该回应吗?   她认命翻看往生录,刚看了一点,忽然意识有点不对。   丢失现场全部在阳台,有二楼,也有三楼。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唐朝芋头解释道:“我们宿舍一个学期没锁过门了,贵重物品锁在各自柜子。”   那么多人,过去那么多天,能分析的早分析过了,男生宿舍不像女生,很多人可以来往,至于流浪猫有人想到过,立刻被否决。   理由很简单,偷了干嘛?   再说那么多,加起来估计能堆成个小山包,早被人发现了。   梁景瑶未置可否,她有种强烈的直觉,片刻后微笑道:“走吧。”   “去哪里?”唐朝芋头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惊喜道,“出外景吗?”   梁景瑶:“是.......”   唐朝芋头使劲猛撸了下花花毛茸茸的小脑袋,欢呼一声:“花花再见,哥要出外景了,兄弟们,走起。”   直播间众人跟着乐。   外景好呀,外景最精彩,没有外景的故事等于没有灵魂。   四人结伴很快来到校外,按照梁景瑶吩咐的站在路边,兴奋看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偷会是哪一个呢?   一直等了足足十多分钟。   然后,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花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嘴里,叼着条黑色.......内裤!   唐朝芋头:“.......”   花花也看到了四人,也楞了下,它圆溜溜的大眼睛眯起,似乎有那么点心虚。   直播间众人惊呆了。   “惊!内裤大盗竟然是只猫!”   “如此可爱的罪犯,必须交给我亲自惩罚。”   “花花是公猫还是母猫?”   “.......”   四个大男生和一只猫面面相觑,最终花花转过头,慢悠悠走了。   招呼都没打。   唐朝芋头连续喊了几声,啥反应都没,花花臀部轻摇,那叫一个闲庭信步。   唐朝芋头哭笑不得,学校有很多只流浪猫,他和室友最喜欢花花,经过各种讨好和投喂,终于获得独一份的恩宠,每次遇到只要喊一声准会过来。   他甚至想着,等大学毕业后,就正式领养花花。   学校是新校区,位于郊外,有大片农田和村庄。   见花花一直往前走,四人好奇极了,流浪猫应该有地盘的吧,它这是去哪里?   偷内裤又为了什么?   花花似乎非常熟悉环境,走进村庄,当路过一户人家时忽然从路左边换成路右边。   四人没多想,按照原有路线走,反正在视线里就行,然后,一条大黄狗毫无预兆跳出来,呲牙咧嘴,看到人多才没敢扑上来。   四人:“.......”   直播间众人:“.......”   太聪明了吧,竟然知道躲开狗!   如此又走了一会,出现座破旧的院子,院子有一定年头了,黑漆大门斑驳,上面的对联破烂不堪,仔细辨认能看到缺了半边的虎字,也就说,三年之前贴的?   门口坐着个老太太,身穿老式的蓝色布衣,头发白到耀眼,她旁边箩筐里堆满破衣服,正用剪刀剪成长条。   再旁边的墙边,摆着一排刚做好的拖布。   花花走路很轻,软软的肉垫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它脑袋一甩,宛如投篮般,叼着的内裤准确落进箩筐。   四个大男生:“......”   直播间众人:“......”   大概明白了,花花偷内裤是给老太太做拖布,这真是只勤俭持家.......啊不,会养家的猫呢。   老太太听到了,抬头笑眯眯道:“咪咪,回来了。”   众人看的清楚,她的眼白占据大半,是个盲人。   唐朝芋头本来有点生气,猫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破衣服和内裤分不出来吗?鉴于对方年纪才没说,这会察觉对方眼睛,他楞了片刻,轻轻走过去:“奶奶,你好啊。”   老太太估计早听到他们脚步声了,眼皮不受控制快速眨着,笑眯眯道:“你好,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眼睛,她的耳朵便是眼睛。   “我们是科技学院的学生。”唐朝芋头对着花花做了个鬼脸,又假装生气转过头,声音却更柔了,“奶奶,这是您的猫吗?看着真可爱。”   花花紧紧挨着老太太,看看刚扔进去的内裤,再警惕看看他,似乎怕他抢内裤似的。   老太太笑眯眯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概很久没人这样正儿八经和她说过话了,老太太抓住难得机会,说的那叫一个详细。   她今年七十四,儿子不到五岁发了场高烧,等发现不对连夜抱到医院,已经晚了,再后来,怎么都怀不上了,三十岁那年眼睛坏掉,没钱治,四十岁男人去世,她没再嫁,主要一个瞎子,不能伺候人又不漂亮,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就这样一个人过,现在靠做拖布赚点生活费。   几个月前,听到又是猫叫又是狗叫,村里老王家的大黄狗和猫打架了?   最初没怎么在意,小狗小猫打架太正常了,渐渐感觉不对劲,猫咪似乎吃亏了,叫声惨烈。   她赶紧抓起拐棍往声音方向摸索着走,隔得大老远开始大喊吓唬大黄。   大黄追她家鸡时被狠狠揍了一棍子,怕她。   听到成功吓走,老太太转身摸索着往家里走,没几步,裤管被蹭了几下。   猫走路真轻呀,竟然没听到,她蹲下,摸到软乎乎小脑袋,柔声哄了几句,结果没想到,这只不知哪里来的猫挺通人性的,打那天开始,天天来陪她。   说到这里,老太太想到什么,担心道:“这是你们养的猫?”   猫咪的到来,仿佛无穷无尽黑暗生活里的一束光,渺小,但温馨极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和猫说说话,一起晒太阳。   她习惯了它的陪伴。   唐朝芋头和室友对视一眼,一起大声道:“不是。”   都说猫这东西上尊老下爱幼,果然是真的,平常对待他们一向淡淡的,吃完待不了多会就离开,再看看它此刻的表现。   但几人不嫉妒。   花花本来就是只流浪猫,老太太比他们,更需要。   至于偷内裤的事,老太太看不见,估计压根不知道。   几人决定也不说,以后再晒内裤的时候注意点就是了,临走,每人买了一把拖布,他们还是学生,靠父母养活,帮不上太多忙。   直播间众人又感动又好笑。   “猫咪:我偷内裤养活奶奶,有错吗?”   “万物皆有灵,老太太救了小猫,小猫来报恩,真好。”   “这个傻猫呀,偷几条内裤有啥用,建议让它认认钱。”   “我看了眼身边的逆子,同样是猫,差距咋这么大呢?不求你养我,对我好点行吗?”   “穷人孩子早当家,穷人的猫知道养家,爱了爱了,几位同学,我家里是开杂货铺的,方便的话给老太太说下,她的拖布我包了,不让可恶的二手贩子赚差价。”   “......”   这条弹幕引发无数回应。   老太太孤苦伶仃挺不容易的,反正家家户户基本都用的着拖布。   唐朝芋头几人连连点头,太好了,现在快到饭点了,决定傍晚放学去和老太太说。   梁景瑶忽然说话了:“等等,还没结束。”   还没结束?   直播间众人和唐朝芋头全都一脸懵,什么还没结束?   已经破案了呀,猫咪为了报救命之恩才偷内裤。   梁景瑶微笑不语。   学校开饭的时间,也是社畜下班的时间,马路上人开始多了起来。   因为学校,衍生出很多大大小小的商家。   眼看饭点就要过去,再晚吃不到心仪的菜,唐朝芋头刚要说话,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神出鬼没的花花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   见到四人,它似乎也有点意外,盯着看了会不耐烦喵呜了声,似乎在说:真烦呀,为什又遇到你们几个?   没有老太太,唐朝芋头理智气壮走过去,打算要个说法。   然后,花花抬起爪爪,快如闪电连续揍了不知道多少下。   “你不内疚,竟然还打我?”唐朝芋头一脸震惊,“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渣吗?”   直播间众人哈哈大笑。   好像的确有点渣呢。   唐朝芋头几人一直以为花花把他们几个当成了主人,结果,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视频里,花花不耐烦了,瞪着几人骂骂咧咧,似乎让他们赶紧滚蛋。   唐朝芋头捂脸:“呜呜,我好伤心呀,你知道吗,为了让你吃上好点的罐头,我甚至动了卖身的念头。”   直播间众人:“.......”   有点过了啊。   花花表情不屑,它转头看看道路的尽头,似乎想起什么,不再搭理几名奴才,摆出个非常乖巧的姿势蹲在路边。   这下基本都看出来了,花花在等什么?   会等什么?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一辆公交车缓缓停下,花花忽然蹦起来,宛如个孩子撒娇般喵呜叫着,奔向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跑到近前,脑袋在裤管蹭来蹭去。   唐朝芋头:“.......”   第一次见到这么谄媚的花花?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信。   男子很受用,眉开眼笑抱起来举了个高高,又来了个额头亲亲:“团子真乖,每天接爸爸下班。”   唐朝芋头:“.................”   直播间众人:“...........”   啥情况?   唐朝芋头快哭了,不用问,看两人亲昵举动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他不死心,苦着脸上前问道:“你好,这是你的猫?”   年轻男人点点头,疑惑看看四个拎着拖布大小伙子,警惕道:“有事吗?”   唐朝芋头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干脆打开手机相册,让男人看平常喂食花花的照片。   年轻男人:“.......”   他似乎不太信,连续对比了好几张照片才确认,震惊道:“团子每天都去你们那里?”   几人拚命点头。   然后他们听到另一个故事。   花花的父母都是流浪猫,一窝生了九个,大概奶水不够,整天饿的嗷嗷叫,他实在不忍心,就领养了只最小的。   或许身体里有流浪基因,团子特别聪明懂事,但就是不喜欢待在家里。   后来发现它有自保能力,干脆不再关着,但不论再怎么疯,每天下班都会准时来接他。   年轻男人此刻明白几人没有恶意,歉意道:“你们还是学生吧,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我把钱转给你们。”   他大概知道照片里罐头的价格,身为主人,必须为这个到处蹭吃蹭喝的小家伙买单。   唐朝芋头茫然摇头,茫然点了几下手机,示意他继续看。   刚才也拍照了。   等他们讲完内裤和老奶奶的故事,你看我我看你,大家一起玩瞪眼,然后,同时看向一脸淡定的......花花,咪咪,团子!   三个名字三个身份。   直播间有人精准总结:这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呀!   主人下班的时候陪主人,然后去学校偷内裤陪伴奶奶,再最后,才是宠幸唐朝芋头几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直播在一片哈哈大笑的弹幕中结束,脚踏三只船的渣猫,重情又滥情,可爱又有点可恨。   然而花有千种颜色,人有万般脾气,猫也同样。   第二天早上九点开播,第一位中奖者又是关于猫的。   直播间众人几乎立刻被吸引注意力,颜值太高了,灰蓝色长毛浓密光滑,它静静趴着,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耷拉着,眼神忧郁,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公主。   梁景瑶头大,生怕又是只偷内裤的渣猫,那工作量太大了,小心翼翼问:“你好,想算什么?”   直播间老粉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大师放心吧,这一看就是家养的宠物猫,出门秒怂。”   中奖人叫娟子,年纪接近四十,面相和善,她盯着镜头蹦出俩字:“算猫。”   梁景瑶:“......猫不好算。”   猫没有面相,往生录不记载未开灵智的生灵,别管算什么,得按照时间点慢慢翻。   “梁大师,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没表达清楚。”娟子咬牙切齿道,“我想算算这只猫的主人住哪里。”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直播间众人心情渐渐沉重。   娟子自己开店,上周晚上十一点营业结束,出门就看到门口角落放了只蓝色的包,她店里养了只猫,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专门放猫的猫包。   猫包里有几个罐头,还有半袋没吃完的猫粮。   被主人遗弃了?   猫包内,一只高地蓝猫看起来吓坏了,蜷缩成一团,见有人走过来,吓的赶紧往后缩。   娟子叹口气,太没责任心了,要么不养,养了就要负责,丢了算什么?幸亏遇到她,万一遇到那些心底阴暗的坏人就惨了。   蓝猫太漂亮了!   娟子非常喜欢,决定收养,猫是种非常独立的动物,不用太操心,放够足够的食物和水能独自生存很久。   考虑到两只猫初次见面可能会打架,当然,最主要原因蓝猫颜值太高,她带回家,心里美滋滋的想,从此后,她就是家里有猫彩旗飘飘,店里也有猫,彩旗不倒的人了。   然而令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视频里,娟子摸摸蓝猫的小脑袋,声音带了哭腔:“从带回来到现在五天了,不吃不喝,它毛长,看不出来,其实已经皮包骨头了,再这么下去估计坚持不了几天。”   娟子能感觉到,蓝猫是因为抛弃,或者思念主人才绝食。   她用尽了所有办法,最好的猫罐头,营养膏.......掰开嘴硬喂。   蓝猫脾气温顺,不反抗,但也不吃,任由香喷喷的食物慢慢滑落。   它不想活了。   它想用这种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娟子擦擦眼睛,“大师,求你想想办法吧,我不会找猫主人麻烦的。”   直播间众人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宠物是主人世界的一部分,但主人,是宠物的全世界,这是只非常忠诚的猫咪。   想救它,只有它的主人。   梁景瑶也挺感动的,有些时候,真的人不如猫,她想了想道:“我需要线索,有没有监控拍下当时的画面?”   能开店,附近的客流当然小不了,一个个翻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   听完她的解释,娟子急声道:“有的,有的,我店里有监控。”   娟子事后看过监控。   晚上的画面是黑白的,只能看出个是个年纪和她差不多,或者比她大点的男人,丢下猫包立刻跑了,根本看不清五官。   已经够了!   梁景瑶看了眼男人模糊的身影,立刻查看往生录,片刻后长长叹口气:“走吧,猫主人和你住一个小区。”   娟子:“......”   直播间众人:“.......”   惊讶过后,众人咬牙切齿开始想怎么教训这个可恶的主人。   娟子不追究不代表他们也这个想法。   差点就害死一只那么忠诚的猫咪。   梁景瑶又叹口气:“他有不得已的原因。”   弹幕清一色反驳:“啥原因也不行,梁大师,别乱说话,小心误伤。”   梁景瑶:“.......猫主人患了绝症。”   直播间众人:“......”   猫主人名叫徐东升,今年四十整,其实从猫包里的罐头和猫粮牌子就能看出来,他非常宠爱猫咪。   有一个名词,叫孤独死。   最早一批的计划生育人群已经人到中年,也意味着,父母老了,甚至走了,如果没结婚或者没孩子,意味着世界上,只有自己。   徐东升因为各种原因没结婚,父母走的早,还好不用发愁生计。   他才四十,有工作,孤独在承受范围内。   蓝猫蓝蓝来的时候刚满月,一只走路都摇摇晃晃走不稳的小奶猫,或许家里只有他们俩的原因,蓝蓝特别通人性,每天蹲在口送他上班,接他回家,晚上,会趴在枕头边,打着呼噜一起入睡。   生活越来越好,人情却越来越淡薄。   一个人,一只猫,就这么彼此陪伴好几年。   直到一个月前。   徐东升感觉经常胸痛,呼吸困难,身边没有家人,很多事不往心里去,他随便买了点常用药,似乎有点效果。   但没多久,胸痛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   当有天晚上痛醒后,他明白身体肯定出了问题,但没想到,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肺癌!   晚期!   医生得知他没有家人后眼神怜悯,不得不实话实说,发现的太晚了,手术成功率小于百分之五,即使成功,后续再次复发的可能性很大,让他早做准备。   徐东升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医院,怎么回到的家。   他要死了。   那一刻,他才真正深深体会到,什么叫一个人的孤独绝望。   蓝蓝蹲在门口迎接他,围着腿喵呜喵呜撒娇。   徐东升抱起它,脑袋贴脑袋,泪如雨下。   蓝蓝似乎感觉到他的伤心,一遍遍用力舔,仿佛舔干净泪水,他就不伤心了。   冷静下来后,徐东升开始考虑后事。   他没有什么牵挂,好像也没什么未了的心愿。   爷爷奶奶走了,父母也走了,有个姑姑,但很多年没联系,和陌生人差不多。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牵挂——蓝蓝。   他走了,蓝蓝怎么办?   交付给任何人都不放心,蓝蓝被宠的矫情又粘人,只吃进口罐头和猫粮,一般人家谁舍得?   即使他把遗产留下来也不行啊,到时候两眼一闭啥也不知道。   他必须给蓝蓝找个好主人!   然后,想到了娟子。   他去娟子的店里买过东西,见过她养的猫,那皮的呀,简直无法无天。   娟子非常的爱猫。   但还是不放心,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假装弃养,看看娟子怎么对待蓝蓝,观察一段时间后如果合格,那么就留给她一笔可观报酬,用来当做报答和蓝蓝余生的生活费。   娟子:“......”   直播间众人:“......”   “所以,这是只即将继承主人遗产的猫?”   “呜呜呜,难怪说猫招财,我信了,啥也不说了,我这就去大街上捡猫。”   “我还是想哭,钱再多有什么用,蓝蓝只想要她的主人。”   “......”   娟子眼泪汪汪:“梁大师,各位网友,那啥,当啥也没发生行吗?”   她所住小区的房价接近两万,最小的户型九十多平方,也就说,两百万,还没算主人的其它财产。   直播间众人跟着哭。   不行,我们得不到遗产,你也别想。   当然都是开玩笑。   娟子已经到了楼下。   猫的嗅觉是人的二十万多万倍,刚走出电梯,蓝蓝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死气沉沉的眼神忽然有了光,五天不吃不喝,它没多少力气了,但依然挣扎站起来,喵呜哀鸣,眼睛死死盯着外面。   不知道多少人泪奔。   都说猫通人性,或许它绝食不止因为思念主人,还因为放不下吧。   它的主人,即将不久人世。   娟子触景生情大哭:“有次我假装摔倒,想看看我家逆子啥反应,会不会担心,结果它高兴地在我身上踩来踩去,最后对着我脸放了个屁,呜呜呜。”   直播间众人:“......”   不知道怎么安慰,所以不安慰你了。   猫包里,蓝蓝开始拚命挣扎,娟子看了眼门牌号,轻轻拉开拉链。   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忍不住。   蓝蓝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没几步摔倒在地,它挣扎爬起来,短短数米,平常一蹦就能过去的距离,走了几十秒。   它来到门前,吃力抬起爪爪,宛如找到家的孩子般呜咽挠门。   一大颗眼泪流出眼角,浸湿毛发,它哭了。   门,轻轻开了。 第105章   走出来的男子面色灰白。   疾病不仅夺去了健康,还有精气神。   徐东升不敢置信看着地上的蓝蓝,嘴唇蠕动:“蓝,蓝蓝。”   失去了才知道什么叫失去,蓝蓝一走,家里全空了,安静的窒息,特别午夜梦回时,枕边没了那个软乎乎的小小身体。   蓝蓝大眼睛里噙满泪水,死死抓住主人的裤管呜咽着,它没力气爬了。   徐东升同样泪流满面,轻轻抱起,心疼的差点崩溃,轻的几乎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他紧紧抱住,恨不能塞进胸腔里,片刻反应过来,恶狠狠看着娟子:“你,你怎么来了?”   他其实更想说,你怎么对待的蓝蓝。   小小身体轻的仿佛没有重量。   明明带了罐头和猫粮。   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决定,幸亏活着时看到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娟子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没发现他表情不对,气呼呼道,“你真狠心呀,扔下就走,整整五天了,它什么都不吃。”   徐东升愣了下,眼泪流的更凶猛。   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他的存在,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无人问津。   徐东升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给蓝蓝道歉,给娟子道歉。   娟子不耐烦摆摆手:“道歉就不用了,好好照顾它吧,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回头你手术的时候把它送我这儿,想它了随时视频,放心吧,我不要你的财产也会照顾好的。”   徐东升理智终于回到现实,眼睛睁大:“你,你说什么?手术?你怎么知道的?”   手机里传来梁景瑶的声音:“让我来和他说几句。”   两人隔着屏幕对了个眼。   徐东升眼睛差点瞪出来,结结巴巴道:“梁,梁大师。”   他平常没别的爱好,经常刷短视频,认识这位神奇的梁大师。   “你好。”梁景瑶感觉省事不少,郑重道,“你不会死。”   徐东升:“.......”   换做别人说他肯定认为故意安慰,但梁大师啊,绝对不会。   半只脚踏进阴间,他依旧不敢相信,喃喃道:“可,可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   梁景瑶淡淡道:“你就是那百分之五。”   肺癌晚期死亡率非常高,简单说,整个肺部已经长满了。   癌细胞,至今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式,它速度太快了,一个变两个,三个变两个,当累计到十亿以上人体才有察觉。   然而每个人的体质不同。   徐东升属于极少数,如果再发现早点,手术都不用,化疗放疗就能彻底杀死体内的癌细胞。   他还有好几十年的寿命呢。   徐东升整个人肉眼可见发生了变化,就像快要崩塌的房屋被什么顶住,他不想死,舍不得蓝蓝,舍不得这个世界,语无伦次道:“谢谢,谢谢梁大师,我,我给您磕个头吧。”   弹幕区有哭的,有笑的。   太好了,蓝蓝不用离开主人了。   只有娟子一脸失落,喃喃道:“二百万没了。”   梁景瑶笑着摇头。   对于普通人来说,二百万不是小数目,就这么擦肩而过,失落难免,相信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因为她心里有善。   二百万没了,但积了功德,这一世,下一世,必有回报。   第二名中奖者:亿心。   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愣了片刻,欢迎气氛空前高涨。   “欢迎两位富婆姐姐。”   视频里,两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贵气逼人,左边的身穿紫色旗袍,右边的月白色。   紫色旗袍优雅挥手:“大家好,主播好。”   梁景瑶语气淡淡:“你好,哪位中的奖?”   老粉瞬间若有所思,早摸出规律来了,梁大师似乎一眼能看出有缘人的品行,她显然对两个富婆印象不怎么好。   “我。”紫色旗袍富婆笑的非常得体,客气道,“不过我们两人都算,打赏两份礼物是吧。”   不等梁景瑶说话,老粉们纷纷普及。   “两位富婆姐姐第一次来吧,大师每次只能算一人。”   “不得不说,你们运气真好,哎,我天天来,天天抽。”   “又来又来了,再说一次,大师最深的爱,就是让你抽不中。”   紫色旗袍富婆皱眉:“这样啊,我多打赏可以吗?”   梁景瑶笑着摇头:“抱歉,直播间有直播间的规矩,多少打赏都不行。”   紫色旗袍看了眼同伴,似乎达成某种共识,无可奈何道:“好吧,不勉强大师,那麻烦大师先算算我俩什么关系吧,要说具体点哦,好朋友闺蜜的什么不算。”   直播间众人对这个考验没啥兴趣。   太简单了。   梁景瑶回答的非常快:“两位父母是同事,还是邻居,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如今,你们同住一个小区,对吗?”   头次见识到报户口般的卦术,两位富婆惊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像很多有钱人般,她们见识过不少所谓的大师,对梁景瑶多少有点轻视,太年轻了,又是个姑娘。   有钱人大都能屈能伸。   紫色旗袍飞快打赏好几个礼物,诚恳道:“第一次不了解,得罪了,请大师多包涵。”   梁景瑶客气道:“没事,想算什么?”   紫色旗袍犹豫片刻道:“我想算算,我老公外面是不是有女人。”   弹幕沸腾了。   看看吧,谁说有钱人就幸福的。   梁景瑶笑了笑:“这个问题应该不用算吧,他外面不是第一次有女人,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老粉:“.......”   惊讶不单单因为算出的结果,还因为梁景瑶一反常态的回答方式,男人出轨多可恶呀,怎么听着有点讽刺的意思?   梁景瑶岂止讽刺,简直挑衅,她看向另一个月白旗袍富婆,不客气道:“你也是。”   直播间众人:“.......”   好一对富婆姐妹花,遭遇都都一样呢。   俩富婆不知道梁景瑶的风格,震惊过后是兴奋,真遇到高人了。   高人脾气古怪正常。   紫色旗袍苦笑道:“大师算的非常准,不过,这一次不一样。”   梁景瑶似乎来了兴趣:“哦,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格局决定眼光,当财富达到某种高度,很多事早看开了。   富婆姐妹花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就那德行,没有不出轨,只有没条件的。   男人也知道分寸,从不带人回家或者公司,人前秀恩爱,重要节日一起过。   直到这一次!   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上周父亲大寿,亲戚都齐了他却没到,打电话问说忘了,可电话里,清晰传来女人的轻笑声。   紫色旗袍咬牙切齿下命令:立刻滚过来,不然离婚。   本是威胁对方的一句话,结果变成威胁自己的。   男人提出离婚。   紫色旗袍咬牙切齿道:“还不止这些,公司都不顾了,说不去就不去,很多业务被耽误,搞的股东意见很大。”   月白旗袍富婆那边情况差不多,男人活像中邪了,为个女人,最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梁景瑶一副不解的表情:“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婚?”   直播间老粉同样这个想法。   “富婆姐姐,别想不开,离吧,找个小鲜肉好好享受人生,比如六块腹肌的我。”   “听这个意思,应该遇到真爱了吧。”   “强扭的瓜不甜,留住人留不住心,离了彼此都是解脱。”   “......”   两人眉头皱起,如果换个场合,大概会不屑笑了,一群没见识的穷人而已。   离婚那不叫解脱,叫成全。   成全臭男人和那个贱人。   紫色旗袍深呼口气,没过多解释,看着梁景瑶诚恳道:“大师能算出来那个女人是谁吗?”   想保住婚姻唯一的办法,找到狐狸精。   只要找到,有的是办法。   “不太好算。”梁景瑶掐指半天面露难色,“大概有点线索,不过不确定,一边走一边算吧。”   直播间众人:“......”   梁大师又调皮了,世界上还有她算不出的事?   不过接着明白过来。   富婆身份不比普通人,如果直接说出地址,大概率不同意直播。   如众人所想,紫色旗袍犹豫好一会才点头同意。   好姐们有难同当,月白色旗袍跟着前往,她一直没怎么说话,上车后欲言又止。   紫色旗袍明白好姐妹想说什么,哀求道:“梁大师,能破例一次吗?我姐妹的遭遇比我更严重,她老公为了离婚都动手了。”   梁景瑶的回答意味深长:“等见到人后,如果她还需要的话,可以。”   这下,直播间再老的粉都一脸懵。   什么意思?   没多会便明白了!   梁景瑶最终算出的地址是在郊外的度假村。   俩富婆脸色变得跟无边无际的草地一样绿,男人经常在这招待客户,但她们很少来,因为,明白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真会享受呀!   按照梁景瑶的指点,两人咬牙切齿走向高尔夫球场,大老远,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两个!   两人不敢置信对视一眼。   因为两人同学加邻居关系,男人处的还不错,但什么时候好到一起分享如此隐私了?   球场有三个人。   还有个女人!   她穿着条黑色短裙,黑色上衣黑色帽子,看不清长相,但身材好极了。   会是谁的狐狸精?   直播间众人猜测大概是紫色旗袍男人的,毕竟她中的奖。   紫色旗袍同样想法,然而这个想法只维持了几秒钟,那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的都不站不住了,脑袋靠在好闺蜜男人肩膀。   她松口气,担忧看向好闺蜜。   没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画面,这事关尊严。   然后下一刻,她迷糊了。   换人了,换成她的男人,女人这次举动更不要脸,不仅脸靠在肩膀,一只手还搂住腰。 第106章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如此亲昵,难免让人不多想。   直播间众人啧啧感叹,有钱人真会玩,玩的还挺大。   紫色旗袍两人都是成年人,当然也知道,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否决,不可能,自己的男人还是了解的,喜欢漂亮女人但不淫,做不出那种行为。   高尔夫球场视野开阔,两个男人也看到了她们俩,做出同一个动作——站到女人前面。   这是怕两人怎么着吧。   既然结婚,当初肯定两情相悦,即使到现在婚姻满目疮痍,依然有感情。   愤怒瞬间从胸腔爆发,烧的身体颤抖,却如烟花般只有短短片刻,走到半路便消散无尽。   男人动心了。   她们不怕男人出轨,怕男人动心。   两人都属于高嫁。   离婚,最多分套房子,车子再加点生活费,普通人眼里可以一辈子的生活无忧。   但进了这个圈子,离不开。   没人会同情她们,只会嗤笑,嗤笑她们无能,管不住男人。   四十多岁了,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至于小鲜肉,钱花光之后呢?   紫色旗袍先心生退意,她顿在原地,喃喃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好闺蜜拚命点头,转身就要走。   不该来的。   撕破最后一层脸对她们没一点好处,男人已经变心了,拉不回来,还不如维持现状,爱咋地咋地吧,保住婚姻再说,只要不离婚,怎么样都行。   心虚的变成了她们。   可有人不让走。   “哎,哎,亿心,婉瑜,是你们吗?”   不是男人,是那个女人!   两人楞在原地,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还叫的那么自然亲切?   直播间众人完全懵掉了,啥情况?   好像认识。   女人推开挡在眼前的男人,欢快跑过来,距离大老远便张开怀抱,惊喜大喊:“老同学,真是你们俩。”   直播间众人差点以为出现幻听:“.......”   震惊过后是更大的不解。   能让两个男人抛家舍业,不说倾国倾城吧,至少是个少见的美女。   跑来的女子除了身材好,再没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甚至还不如两个富婆保养的好,她眼角皱纹细密,皮肤微黄粗糙,气质也一般。   怎么让两个男人死心塌地的?   内在美吗?   紫色旗袍和闺蜜仿佛白日见鬼,死死盯着那张脸,不敢置信连连摇头:“素,素心?怎么会是你?”   叫素心的女人哈哈大笑:“对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老同学,咱们有多久没见了?我想想,二十多年有了吧,好像初中毕业后没再见过,怎么样,你们还好吗?”   紫色旗袍后退一步,忽然冷冷打个冷战,她意识到什么,疯狂大喊道:“老公,听我解释,你们别上当,她是来报仇的。”   紫色旗袍老公面沉如水,盯着她冷冷道,“因为你们之前做过的坏事吗?”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倒巴不得素心报复你们。”月白色旗袍男人也走了过来,两人站在素心两侧,宛如两大护法,他眼神满满的厌恶,“如果没遇到素心,我真想不到你们竟然那么狠毒,难怪关系那么好。”   紫色旗袍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   二十多年过去,早忘记了那个任人欺负打骂的可怜虫。   她很快冷静下来,没过多解释,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低声道:“素心,我不知道你都说了什么,不管怎样,终究我们对不起你,你怎么做都是对的,但这事和他俩无关,求你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要打要骂冲我们来.......”   “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吧,素心压根没报复的意思。”紫色旗袍男人上前一步,狠狠揪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她认识我的时候,压根不知道你。”   直播间众人心情复杂又古怪。   基本捋清楚了,三个女人曾经是同学,素心遭受两人欺凌,时隔多年后,插足两人家庭。   素心当然值得同情。   少年时期心智还未发育成熟,很多事想不开,面对校园霸凌,性格可能会因此而大变,严重者甚至出现人格障碍。   但要说素心不是为了报复,可信度不高。   太巧合了。   他们能想到,两个当事人当然更清楚,因为她们知道,当初都做了些什么!   月白色旗袍走楚楚可怜那一卦,见好闺蜜被推到在地,嘤嘤哭泣:“素心,我们是错了,但再怎么着,你也不能破坏别人家庭呀。”   素心也哭了,哭的比她还委屈:“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没怪过你们,当时咱们才十多岁,偶尔打架很正常。”   月白色旗袍:“.......”   第一反应,遇到高手了!   第二反应,这是当初那个哭都不敢哭的可怜虫吗?   她忘记了哭,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一点点靠近。   她看到了眉心淡淡的伤疤。   那时候《射雕英雄传》大火,同学们有的喜欢黄蓉,有的喜欢郭靖,而她喜欢酷酷的梅超风,为此留了长长的指甲。   小可怜虫的脑袋是她练功的道具,随便她掐。   月白色旗袍走神了,眼前明明是那张脸,却无比陌生,她狠狠打个哆嗦,下意识伸出手。   然后,就见对方忽然摔倒在地,眼泪汪汪道:“你干嘛推我。”   月白色旗袍:“......”   她敢用命发誓,绝对没用力。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眼前一黑,接着眼冒金星。   男人打了一巴掌还不够,揪住她头发疯了般左右开弓。   嗡嗡作响的耳朵听到假的不能再假的求情声:“不要,不要打啊,是我自己摔倒的。”   月白色旗袍如果能张嘴,肯定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你踏马刚才明明说是我推的。   直播间众人目瞪口呆。   紫色旗袍踉踉跄跄爬起来,打算救下好闺蜜,可她那点力气哪里够用,拉扯几下累的气喘吁吁,跑到素心身边哀求道:“你快让他住手,再打会出人命的。”   素心使劲点头,然后,又摔倒了。   紫色旗袍:“......”   感觉要出大事。   素心这次没喊,捂住脸哭的无声无息。   紫色旗袍看到男人脸色铁青跑过来,宛如投降般高举双手大喊:“她自己倒的。”   两人距离至一米,再说一推就倒,她是纸糊的吗?   好闺蜜有难同当!   紫色旗袍得到了一样的待遇,那巴掌响的,让人听着都疼。   直播间众人完全懵了,两个男人是智障吗?   没人发现,梁景瑶从视频里消失了。   梁景瑶已经到了高尔夫球场,她现出真身,大红色披风无风自动,蕴含大地之力的神杖对准素心,郑重道:“狐妖,适可而止。”   真正的素心,远在千里之外,压根没插足别人家庭。   “你是土地神?”狐妖上下打量,一脸好奇,“竟然有女土地神?”   梁景瑶:“.......”   看看吧,不止人间有性别歧视。   狐妖一点都不害怕她,脚尖勾起球杆挥了几下,笑嘻嘻道:“小土地神,不好好管你的一亩二分地跑这做什么,降妖除魔?打的过我吗?”   梁景瑶老实承认:“打不过。”   往生录有记载,特管局也有记载,眼前的狐妖,足足八百年道行,是目前人间顶尖的大妖,她一个小小土地神,真交手,除了跑还是跑。   狐妖得意大笑:“我不打女人,快圆润地滚吧。”   她说话还挺接地气的。   梁景瑶也笑了,亮出特管局发的证件:“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狐妖:“.......”   厉害的大妖不怕土地神,但忌惮特管局,毕竟,这里是人间。   狐妖变脸变的很快,笑嘻嘻道:“原来是领导驾到,不早说呢,您这是微服私访吗?哎,我可没杀人呀,这俩贱女人害我恩人后代,稍作惩罚不过分吧。”   梁景瑶看看失去心智还在打人的两个男人,郑重道:“收手吧,已经有人报警了。”   如此壮烈的场面,高尔夫球场员工哪里敢不报警。   素心祖先对狐妖有恩,一代代过去,故人早已不在,狐妖随之离开。   前段时间,她忽然若有所感,恩人的血脉正在消散。   素心一直没走出校园霸凌的阴影,哪怕过去二十年,哪怕人到中年,她抑郁症越来越厉害,当发现女儿也遭受同学挤兑后,病情彻底爆发,感觉自己活的太失败了。   她几次自杀。   狐妖安排好素心,立刻赶来报仇,如果还是以前的人间,她早把两个女人剁成肉酱喂鱼了。   活罪可免,死罪难逃,她要一直折磨两个女人,直到死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想起看到的记忆画面,狐妖哪里还有嬉皮笑脸的模样,她低声道:“人间的法律在我看来大于道德,她们两个害了素心的一生,却逍遥法外,即使当时被人发现也不会判刑——因为未成年。”   属于素心的那张脸,仿佛因为回忆而产生某种变化,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狐妖在说,还是素心本人。   她和紫色旗袍同桌,她坐里面,每次上课,都是像狗一样钻进去。   同学们哄堂大笑。   她有各种各样难听的绰号,她的衣服是她们的抹布,擦桌子、凳子,擦不小心沾上的墨水。   她最害怕下课,最害怕上厕所。   反抗没有用的,只会得到更猛烈的羞辱,她不敢告诉老师,因为紫色旗袍的亲戚在教育局上班,专门管老师的,也不敢告诉父母,因为父母离婚了,在那个时代,属于很丢人的事情。   她逃不了,无处可逃,得上学。   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她。   她的十多岁花季,没有花,没有欢乐没有笑声,只有道伤疤,长长的,从心里而起,一直划过漫长几十年。   狐妖眼睛亮起两朵绿油油的光,幽幽道:“换做是你,能忍吗?”   梁景瑶长叹口气。   理解她的心情,但别说人间,放眼三界,哪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   紫色旗袍两人有罪,罪不至死,因为这次事件,命运已经改变。   两个男人被狐妖迷了心智,醒来后怕的要死,决意离婚,又担心还会受到连累,告知外界两人年少时恶行,太歹毒了,没法和这样的人生活。   这事上了热搜,校园霸凌牵动无数父母的心。   两人声名狼藉,成了贵妇圈的笑话。   活着,有时候是最大的折磨。   狐妖若有所思:“往生录?”   梁景瑶点点头,能说的都说了,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不管什么原因,妖怪不可祸害凡人,狐妖再继续下去,怕是会被特管局关起来,一场大战难免。   梁景瑶遁入地下,她正直播呢。   直播间弹幕快的都出现虚影了,梁大师人呢,到底咋回事?   梁景瑶不能解释,向第三位中奖者发起视频连接请求,直播间人数几十万,分分钟能让狐妖的事上热搜,影响社会安定。   第三位中奖者:大草莓。   她看起来生活质量应该一般,穿件磨起毛的家居服,头发乱哄哄的,大概三十多点,纯素颜,身后的房间和她一样,啥装修也没。   众人正琢磨说点什么,惊人一幕出现了,很少喜形于色的梁大师忽然站起身,宛如许愿般双手合十。   仔细看,脸蛋都激动的红了。   众人:“......”   大师,这是中邪了?   梁景瑶不仅自己拜,还示意众人一起:“快快,想发财的抓紧。”   梁景瑶如此激动自然有原因,看起来普通的大草莓一点都不普通,浑身财运滚滚笼罩,浓的几乎肉眼可见,即使财神亲至也不过如此。   气运有灵性的,沾一点是一点。   直播间众人听完解释瞬间沸腾,还有这样的好事?   “请赐予我源源不断的金钱吧。”   “财神爷祝我八方来财,财源滚滚心想事成。”   “我要钱我要钱我要钱!!!”   牵扯到财运,弹幕正经的不行。   大草莓被这待遇给吓的不轻,隔着屏幕仿佛看到无数人正对着她叩拜,手足无措站起来连连摆手:“大家别这样,我是个穷鬼,真的,梁大师,您是不是看错了呀。”   梁景瑶笑的喜气洋洋:“错不了。”   大草莓家境普通,但命运并非一成不变,她这股财运,大到世间少有。   大草莓也算直播间老粉,哭笑不得:“大师,我知道您从来没算错过,但不得不说,这次真的错了,实不相瞒,看到中奖消息,我第一反应,要不算了吧,不怕大家笑话,一千块对我来说属于非常大的开销,我真是咬着牙才接通的视频。”   她态度诚恳,就差赌咒发誓了。   直播间有人开始怀疑,或许,真的错了呢。   总不能一直准确。   梁景瑶也察觉到了不对,如此滔天财运,本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往生录记载的内容差点让她没控制住表情。   只能说人心真的是天地间最复杂的东西,神仙都算不透。   梁景瑶艰难平复情绪:“你想算什么?”   大草莓,包括直播间很多人都没再追问,认为梁景瑶默认算错。   但依旧相信。   大草莓要算一个孤独一掷的决定能否成功。   她是名初中教师,没考上编制,聘任制那种,每月扣完保险三千多块,好在稳定,每年有寒暑假。   几年前结婚了,对象是个长途货车司机,工资好的时候一万左右,最差也能七八千。   两人都出身农村,父母帮不上太大忙,房子首付加装修再结婚等乱七八糟的费用,花光两人积蓄,还背负了三十年的房贷,每月月供接近四千块。   大草莓是个持家好能手,馋了想吃什么学了在家做,衣服先去实体店试穿再去各家电商对比,超市什么时候打折,蔬菜哪家摸得门清。   就这样,她的工资用来还房贷,丈夫的去掉正常开销,每月还能剩个四五千。   一年后孩子出生了。   那真是个吞金兽。   夫妻两人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养个孩子那么难,满月开始持续发烧咳嗽,肺炎,治好了天气稍微有点变化又发作,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没多久,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花了个精光。   两人工资加起来勉强够用。   如此持续一年多,孩子终于彻底康复。   大草莓欣喜不已,又可以攒钱了,对于她来说,存款是最大的安全感。   好景不长,公公患了癌症,晚期,虽说农村有合作医疗,但多少也要花钱的,公公还没好,她的母亲又病了,心衰,需要长期吸氧。   总买药店的氧气袋不是个办法,夫妻俩一合计,狠心买了台家庭制氧机,好几千块。   然而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各处用钱的时候,丈夫工作忽然出了意外,老板办的假手续被交警查到,当场扣车扣人。   人最后放出来了,驾照不给,要等结案。   没了驾照等于没法出车,等于没了收入。   老板各种借口不承担责任,每月只发三千块当做补偿。   三千块啊,够做什么的?   孩子正长身体,老人身体不好,一分钱扳成两半也不够。   只能苦自己。   视频里,大草莓苦笑道:“现在大家明白一千块对我代表什么了吧。”   她的遭遇引起不少共鸣。   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   房贷,车贷,柴米油盐人情往来,所有的一切就像张密密麻麻的网,只要活着,就永远逃不开,也不知道这辈子到底为了什么,为父母,孩子?   唯独没有自己。   大草莓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仿佛讲课般大声道:“大家别被我的话影响啊,遇到困难要努力想出解决的办法而不是消极埋怨,比如我,打算辞职创业!”   直播间众人立刻被转移注意力。   教师工作稳定,收入同样稳定,每年工龄加不了多少,继续维持原状饿不死,但孩子马上到上学的年纪,用钱的地方更多。   丈夫那边吧,能力有限,想来想去,改变目前困境的只要她。   大草莓一脸悲壮:“大师,钱都是借的同学朋友的,麻烦您好好给算下,能成功吗?万一失败,我真没法活了。”   直播间众人纷纷看向梁景瑶,就差说这次一定要算准。   大草莓真的不能失败,她承担不起。   梁景瑶没给直接回答,沉默好一会才道:“你不用创业。”   大草莓茫然啊了声:“大师,麻烦您说的详细点,是会失败对吗?”   梁景瑶叹口气,为什么每次直播都要考验人性呢?她摇摇头:“你所在城市最近发生了件大新闻,很多人都在议论,比如刚才——你和同事聊天时还在说。”   “我和同事在说?”大草莓没能跟上节奏,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您是说那个超级大奖吗?”   这件事的确炸了。   中奖金额高达三亿,创下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   三亿啊,那得多少钱,换成现金的话,多大的房子才能放得下?   那位中奖者非常神秘,领奖时候头发丝都遮的严严实实,甚至说话都用了变声器,只知道是个男的。   大草莓疑惑道:“大师,您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她不笨,很快意识到什么,兴奋道:“大师,这个中奖者该不会我认识吧。”   如果是同学或者亲戚那太好了,当然,人家中奖是人家的运气,不过可以借点用来创业。   梁景瑶又炸房了,一字一句道:“中奖人,是你丈夫。” 第108章   震撼到极致,是无声无息,是死寂。   弹幕空空荡荡,没人说话。   直播间有很多故事,匪夷所思的、奇葩的、三观尽碎的,但没一个让众人这般感同身受。   人活着,主要为了两种东西:物质和精神。   大草莓为物质奔波,两边父母渐老,孩子即将上学,她孤注一掷,借钱辞职创业要撑起这个家,结果还未开始,精神先塌了一半。   丈夫中大奖不说,真相不言而喻。   大草莓疯狂打开聊天记录,等找到传遍朋友圈的领奖视频忽然手抖的厉害,好几次才点中播放键。   她希望不是,又希望是。   视频的里神秘中奖者正接受现场采访,大热天,他带着帽子,那种冬天才会带的绒线帽,遮住耳朵和大半张脸,再加上口罩墨镜,保密做到了极限,除了是男的,是黑是白都看不出来。   神秘人声音经过处理,他用有些刺耳的娃娃音道:“感谢国家,感谢政府,让我这个普通人有了暴富的机会,我一定努力回报社会。”   大草莓看的时候心想,说的真好呀,一听就是套路。   视频很短,不到一分钟。   大草莓忘记正在直播,不忘记她也不在乎,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继续看第二遍,当男子说到“暴富”两字时,按下暂停,拉回去重新播放。   变声器能改变声音,改变不了音调。   “富”字,男子发音接近于hu。   大草莓感觉自己现在精神集中的能听到蟑螂爬行的声音,她反覆听了好几遍,拉倒视频最末尾——男子匆匆走向门口。   他穿了件裹住整个身体的长袍,走姿别扭,似乎故意掩饰。   但当走到门口,即将走出福利机构工作人员视线时,他放松了。   是他。   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男人。   大草莓听到轰鸣声,世界远去,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什么都忘了,她听到自己的说话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外面有女人了?”   这也是直播间很多人的猜测。   “没有女人。”梁景瑶轻声道,顿了片刻道,“但他经常嫖chang。”   直播间众人:“.......”   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货车司机一趟长途下来经常好几天,城市禁止大货车通行,高速还好,可以进服务区休整,但很多时候,为了省过路费不走高速。   沿途便衍生了特殊服务行业。   路边的小饭店,小旅馆,为了招揽客人提供特殊服务。   不良妇女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路边,远远看到呼啸而来的大货车立刻跑到路边,一边用力扭动身体,一边宛如跳舞般掀起裙摆呼扇——秘密在裙子下面。   里面什么都没穿。   当地人对此有个非常形象的称呼:鸡窝。   脏乱差,但价格便宜,前提必须在这吃住。   大草莓丈夫几乎每次跑长途都会光临。   大草莓平静极了,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她看着弹幕各种咒骂声,怎么都没有共鸣,听完第一反应:这个狗男人,竟然乱花钱。   生活磨平了棱角,磨淡了梦想,她的全世界都是孩子吃什么喝什么,怎么能节约点钱,哪还顾得这些。   再说两人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上一次.......好像一个月前吧。   她太忙了。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外面的早餐太贵了,一根油条要一块钱,肉包子两块,素馅的一块,再加上粥茶叶蛋什么的,至少二十块。   她早起一会,等于省了二十块。   还卫生。   学校更忙,没有编制的年轻老师被各种使唤,她是班主任,几十个孩子的大家长,晚上回家还得备课,批改作业。   一切结束下来躺床秒睡,别说那方面的需求了,她经常忘记自己是个女人。   大草莓对着镜头笑笑,她没多余的精气神感谢众人的抱不平,只想知道答案:“大师,他想离婚对吗?”   梁景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确定道:“应该不想。”   不想离婚,并非舍不得大草莓和孩子,是因为钱。   暴富未必是件好事,那些真正的富豪,财富一天天积累,一点点变化,有个努力奋斗的过程,当拥有后,心态不会产生太大波动。   大草莓丈夫则不同了。   就像媒体报道过的中奖者后续般,面对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激动过后是各种不受控制的疯狂欲望。   他有正当的生理需求。   然而,驾照被扣,没法出车,没了宣泄的场合和时间。   城市里倒是有,但太贵,消费不起。   他和大草莓本来就不怎么深的感情,早被柴米油盐消耗殆尽,没错,他感激这个女人,给他生了孩子,操持家务照顾老人,但冲动很少了。   她还不如鸡窝的那些特殊人群,明明不不年轻了,但会打扮,会撒娇。   那才是女人。   当然他现在谁都看不上了,他有钱了。   饱暖思淫/欲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要开始好好享受人生,找最漂亮的女人,买最豪的车,买大别墅,泳池,佣人,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能让人发疯的财富,孩子都变的不那么重要了,他打算,孩子留给大草莓。   女人都有了,还愁孩子?   他迫不及待开始行动,找到价格最高的律师咨询离婚事宜,按照他的理解,彩票是他买的,奖金理所当然属于他。   夫妻一场,平心而论大草莓是个非常合格的妻子,孩子房子留给她,此外,决定等离婚后再给大草莓一笔钱——一千万。   当做这些年的补偿。   之所以离婚后给,怕大草莓知道不同意离婚。   然而这个如意算盘顷刻间被律师打成渣子。   律师明确告诉他,法律早有规定,如果夫妻之间没有约定婚姻期间所得财产归各自所有,那么,会认定彩票是以夫妻共同财产所购买,所得收益属于共同财产。   简单说,三亿奖金平分。   大草莓丈夫瞬间傻眼了。   那是他的命根子,一千万已经是他能给的极限,一半?杀了他吧。   高价律师有高价的理由,了解情况后,私下给了几个办法,比如悄悄转移财产,趁对方还不知情签订协议等等。   直播间众人听的渐渐暴躁,很快有律师身份的网友发弹幕,表示可以无偿提供帮助。   大草莓笑着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大师,我这边先挂了。”   想了想又道:“大家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她没那么脆弱。   男人就在隔壁卧室睡觉。   他睡的很不踏实,钱存到银行了,新开的户,但存折哪里感觉都不安全,放衣柜,怕被大草莓发现,随身带着,怕不小心丢了,哪怕知道没有密码取不出来,还是怕。   晚上担心家里进小偷。   出门都胆战心惊的,万一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个神秘中奖者绑架呢?   所以,暴富后不但没享受,反而各种遭罪。   听到门响,他紧绷的神经立刻拉响警报,僵尸般直挺挺坐起来,看到不是外人长松口气:“吓我一跳。”   “又做噩梦了?”大草莓不动声色关心道,早发现男人不正常,他说因为进了趟局子产生的阴影。   男人用力点头,接着重重躺下。   对于大草莓,他还是放心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男人最初没在意,卧室两个人睡,大概在打扫卫生吧,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见大草莓手里拿着那块亮晶晶的手表,后背顿时冒了层冷汗。   那天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他不想回家,顺路走进商场。   很久没逛过商场了。   什么都贵。   主要没钱,来这种地方除了尴尬再就是难受,活的太失败了。   商场门口,最黄金的位置是卖手表的,他知道那个牌子,最便宜的一块也要十多万。   贫穷限制想像力,他想不出,什么人会买,买了又有什么用,看时间,手机就可以啊。   现在他懂了!   身份的象征,有钱的象征。   柜员小姐抬头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他听人说过,干这行的眼睛可毒了,有没有钱,不用看第二眼。   他看看光洁镜子里的自己。   上身是某品牌的过期款式,大草莓网上买的,原价五百多,现价九十八包邮,裤子稍微好点,今年刚买的,一百二。   他忽然笑了,换做以前,靠近的勇气都没。   他腰杆渐渐挺的笔直,走到柜台前瞄了眼,随意指着块淡淡道:“把这块表拿出来。”   柜员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先生,这块手表十八万八,表镜材质蓝宝石水晶玻璃,防水深达三百米,表带镶嵌一百零八颗人工水钻,至于里面的表盘,是四颗纯天然钻石.......”   她宛如背书般介绍的没有任何感情。   男人面带淡淡微笑,他忽然感觉自己优雅了很多,等柜员说完,仿佛去小卖部买烟般吩咐道:“来一块。”   柜员:“.......先生,您说什么?”   等付完款,柜员白嫩的脸蛋都快笑僵了,哪还有之前的嫌弃,寸步不离跟着,看那块拿哪块。   金钱的魅力让人沉醉。   柜员近似谄媚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如果感觉没错,只要他愿意,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发生那种关系。   走出商场,闷热的风迎面吹来,他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商场,就像看到了未来的生活,然后,删掉柜员好友。   这样的货色,他看不上。   回到家很快冷静下来,太冲动了,家里就那么大,他根本没有自己的空间,手表当然不能带,放哪里?   他像只耗子般团团转,里里外外各个角落走了个遍,最后放到衣柜深处——冬季衣服口袋里。   暂时应该安全。   怎么就给翻出来了呢?   作者有话说:   推荐基友的新文。   早死女配靠治疗秃顶爆红[系统]   作者:维客   文案1:   傅樱觉醒后,发现自己身处小说《重生之绝世影后》,小说女主万人迷,自己却是主角团万人嫌的恶毒小白花,即将癌症暴毙?!!   好在她也绑定了一个“三好系统”,只要赚取感谢值,就能购买系统物品续命。   ——基因重塑、养颜美容、断肢再生、防脱生发……   傅樱决定靠治疗秃顶发家致富!   励志把防脱生发胶囊卖遍全球——   ·   神秘小卖部在一夜间席卷全网,它无法搜索、无法查找,只有被选择的人,才能看到它,它拥有让人疯狂的神奇物品!   这里,能让你重拾梦想,拥抱光明——   例如,它治好了x教授的多年秃顶,x影后因为大火而失去的容貌,某运动员断裂的跟腱……   ·   文案2:   傅樱的黑粉惊奇的发现傅樱画风突变!   #江湖剧组威亚失控,忠犬男配赵凌半空跌落,傅樱半空拉人,男友力爆棚!#   傅樱拉住了忠犬男配旁边的……大帅哥。   忠犬男配摔断一条腿:??   傅樱:节哀顺变,加油复健。   ·   #小说男主江城录节目意外受伤,傅樱横抱江城冲向医院!柔弱小白花真情流露?#   ·   #xx突发山洪,美强惨反派男一被冲、傅樱积极跳水救人,生死不知#   ……   全网看着时不时傅樱获得的“优秀市民”、“见义勇为”、“除暴安良”、“拾金不昧”……陷入了沉思。   网友:那个力大如牛、健步如飞、气吞山河的朋友真是那个瓶盖都拧不开的柔弱小白花?   所以你最爱的到底是谁?   傅樱:?任务完成,感谢值到手,谢邀。 第109章   “你兜里怎么会有块表?”大草莓疑惑转过头,“什么时候买的?”   男人快大汗淋漓了:“前,前几天。”   “咱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下个月你爸生生日,怎么都得定一桌吧,还有幼儿园那边,马上交下学期的费用。”大草莓像往常般恨恨唠叨,“多少钱买的?小票给我。”   男人艰难咽下口水:“夜市买的,没小票,一百,一百八。”   “一百八仿的和真的似的,挺值的。”大草莓顺手放自己兜里,“我爸手表不跑了,一直唠叨要修呢,正好给他吧,他那块带几十年了。”   说完瞪了眼欲言又止的男人:“怎么,你不舍得?行吧,我给你转账,你再去买块。”   男人哪里敢要,怕大草莓一时兴起要跟着去夜市,忍着心痛赶紧拒绝道:“不用了,我最近不能跑车,等驾照拿出来再说吧。”   十八万啊!   再加点够一套小房子的首付了。   大草莓一脸欣慰:“老公,你真懂事。”   她心里冷笑,目光转向衣柜顶的行李包。   没人能比她更熟悉这个家,每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哪里能藏东西,都不用想。   男人脸色大变,声音忍不住颤抖:“你要做什么?”   “打扫卫生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大草莓拉过凳子,赤脚站上去,“箱子里藏东西了?”   箱子里,放着银行卡。   这是男人唯一能稍微放心的地方,怕丢,又怕大草莓发现。   眼见行李箱要被打开,男子哪里还能控制的住,冲过去就抢。   力气之大,撞的大草莓一个踉跄。   大草莓忽然感觉很没意思,低声道:“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男人恨不得立刻打开行李箱看看银行卡还在不在,即使明明知道在,随口问道,“为什么离婚?”   大草莓也不知道,大脑也是刚有这个念头,想了想道:“因为你嫖/   娼。”   其实她早就有察觉,只是生活夺去了所有精力,没多余的去印证,去吵闹。   家庭学校,老人孩子,已经够累了的。   男人脸上的惊恐只存在了短短片刻,换做没中彩票前,他大概会吓的半死。   然而他现在有三个亿   金钱让他毫无畏惧。   他没解释,低声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草莓叹口气,话到嘴边忽然变了,笑着道,“还有就是恭喜你中了三个亿。”   男人:“……”   他终于害怕了:“你,你在说什么。”   大草莓不想再演了,甚至不想再多说一句话,重复刚才的话:“我们离婚吧。”   “不可能!”男人因为太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仿佛看到一个多亿瞬间没了,他五官渐渐狰狞,宛如见到生死仇人般死死盯着大草莓,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你听我解释,不告诉你,因为怕你知道后膨胀。”   律师给出的办法没实施前,绝对不能离婚。   大草莓忍不住嗤笑,掏出手表扔过去:“膨胀,这个词用的真好。”   男人面红耳赤,嘴硬道:“我还担心你知道后告诉别人,到时候亲戚朋友都来借钱。”   这是他的担心。   彩票工作人员告诉过他,中奖后最大的麻烦是亲戚朋友,一夜暴富,不眼红不可能的,会以各种理由借钱,说是借,还不如说要求分钱,在他们看来这钱等于白来的,根本不打算还。   不借吧,从此变成仇人不联系都算客气的,有的直接当面破口大骂。   男人仿佛看到可怕画面,振振有词道:“还有素不相识得了绝症的,跪在家门前,不给不走,比如你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学生,家长万一找上门哭着哀求,你借还是不借?”   财帛动人心,金钱让人疯狂,男人快疯了。   ————   直播间里,众人情绪还未从大草莓那抽离,发现免费抽奖已经开始了,勉为其难欢迎幸运儿:心如水。   心如水四十左右,面相和善,视频一接通立刻急切道:“大师,能帮我找个人吗?”   梁景瑶点点头:“可以,知道对方姓名,或者有照片吗?”   心如水面相不错,属于普通人中比较好的,家庭和睦,工作顺利,除了父母去世的早一些。   “只知道姓名。”得到肯定答覆,心如水看起来很激动,她调转镜头:“是我奶奶的一个故人。”   视频出现个老太太,她老的几乎快成个影子了。   她在厨房里,背对着镜头,穿件白底蓝花的半袖,白发稀疏,露出红色头皮和大片的老年斑。   梁景瑶心里轻轻一动,不用看面相,老人马上要走了,死气几乎蔓延到了头顶。   心如水眼里含泪:“我奶奶今年九十三了,今天刚从医院接回来,医生说,老人在家里走的安心,她.......”   她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   仿佛知道马上要离开人世,到家后,奶奶的身体像是忽然好了,她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最后笑着说今天人都到齐了,要给大家包顿饺子。   没人拦得住,也不能拦。   那大概是奶奶在人世间最后的愿望,给她们最后的温暖。   她们能做些什么?   心如水忽然想起,奶奶等了一辈子没有等到的那个人。   梁景瑶温声道:“奶奶不是你的亲奶奶,对吗?”   心如水满脸泪水:“对,奶奶一辈子没结婚,我的父亲是孤儿,如果没遇到奶奶,早饿死了,在我们的心里,她就是亲奶奶。”   梁景瑶如此问,只是为了确定,她轻轻叹口气:“让奶奶过来吧。”   时间,快到了。   弹幕安安静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温柔,看着镜头里的那个苍老身影。   她慈祥极了,皮肤白皙,九十多年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沟壑,却没能破坏清秀五官。   老太太在包饺子,她手不受控制颤抖,包的很慢,但每个成品小巧玲珑,一道道褶像花纹,察觉有人过来,她笑着抬头:“饿了吧,马上就好了。”   声音苍老又温柔。   心如水抽抽鼻子,努力掩饰哭过的痕迹,笑着道:“奶奶包的饺子还是那么好看,不过您得先休息会,有位大师要见见您。”   “大师?”老太太想了想,不确定道,“哪个学校的?”   梁景瑶接过话,温声道:“老太太,是我找您。”   “这姑娘真俊呀。”老太太眯起眼,仔细打量片刻没认出来,她慈祥笑着发出邀请,“吃饭了没,我包了饺子。”   饺子在现代年轻人心里或许算不了什么,想吃,到处是饺子馆,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饺子等于一个象征,一个幸福的符号。   属于逢年过节等特殊时期才能吃的好东西。   心如水又想哭,以后再也吃不上了,医生说,奶奶大概就这一两天了。   她哽咽道:“奶奶,这是梁大师,算卦很厉害的,您看看,粉丝好几百万呢,她说.......能算到您一直想的那个人。”   后面这句话,像带了某种魔力。   老太太刚包了一半的饺子掉到案板上,她痴痴看着镜头:“真能算出来?”   梁景瑶用力点头:“可以的,他叫红军对吗?”   老太太手里的筷子也掉了,她没捡,就那么愣愣站在,要不是心如水扶住,大概会摔倒。   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长满老人斑的脸上泛起抹红晕,多好听的名字呀,像他的人一样。   时光仿佛轰然倒流,回到七十多年前,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一笑露出颗虎牙的英俊脸庞。   那时候,她才十八,不叫奶奶,叫小芬。   父亲是地主家的长工,母亲是丫鬟,她长大了如果不出意外,会成为地主儿子的小老婆,因为长得好看。   救世主来了,打到地主,分了产地,让他们翻身成了土地的主人,能吃饱睡暖,再也不用担心受怕。   救世主又走了,去解放其他的同胞。   有天,他们回来了,敌人有厉害的枪炮,其中几人受了伤。   乡亲们活像抢粮食般争先恐后要照顾英雄,他们家抢到一个。   一个叫红军的战士,腿部中了一枪。   小芬永远忘不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躺在墙角,补丁摞补丁的军装又是血又是土,脸上也是,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医疗条件,他因为失血过多营养又跟不上,脸色煞白,但见到她过来,努力抬起胳膊敬了军礼:“麻烦老乡了。”   然后,大约因为看到是个大姑娘,露出颗虎牙,不好意思笑了。   小芬脸红了。   他可真好看,眉毛浓浓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第二更 第110章   一眼,便是一辈子。   红军坚持不让她搀扶,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慢走。   小芬担心跟在身后。   她感觉,像跟在一棵树,一座山后面。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宽宽的脊背依旧挺拔,想想也是,他们肩上扛着解放天下贫困老百姓的重任,不厉害怎么行呢。   到家后,他自己用烧红的镰刀,生生取出那颗粘着血肉的子弹!   他疼的满头冷汗,没有叫一声。   当看到她眼泪汪汪时,虚弱笑了下安慰道:“别怕,没事的,没伤到骨头,过几天就好了。”   他不是铁做的,当天晚上发起高烧。   小芬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药,有也买不起,她泡了点糖水,发现根本喂不进去。   再这样烧下去,会烧成傻子。   小芬把滚烫的英雄抱在怀里,一点点撬开他紧闭的牙齿,艰难喂了小半碗,然后打了盆冰凉的井水,不停擦拭他的额头,水不凉了,再打。   就这样连续照顾了三天三夜,奇迹发生了,他醒了。   醒来后第一件事,红着脸敬礼感谢,他烧的迷迷糊糊,但有意识,知道她一直在身边。   或许情愫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红军的身体恢复惊人,七天后,可以勉强下地走动了,他不顾劝阻,坚持跟着下地干活,正赶上割麦子的时候,他不能割,就坐在地里负责捆绑。   太阳晒红他的脸,胸膛,他特别喜欢笑,每次小芬回头,都能看到张比太阳还暖的英俊笑脸。   又过了段时间,能离开拐杖了,选了个大晴天,他从村头挑来黄土,再加上新鲜的麦秸,打算修缮一直渗水的屋顶。   小芬没拒绝,父亲早年被地主当牲口使唤留下病根,做不的太重的活。   两人一起和泥,晾晒,等干的差不多了,他爬到屋顶,她在下面负责往上递,活像一对幸福的小两口。   偶尔目光对上,一个羞涩闪躲,一个炽热。   那是小芬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红军担起家里的一切重活,挑水,锄地,因为有他,每天像糖水般甜到心里。   三个月后,腿伤彻底痊愈,他要走了,回部队,继续打坏人。   小芬真希望,他的伤永远不要好,临走那晚,两人坐在院子里,大片月光洒落,满地银霜,天已经有点凉了。   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月光下,两个长长的身影渐渐靠近。   小芳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肩膀,鼓起最大勇气,亲了下他有虎牙的那边脸。   男人的脸怎么那么硬?   然后,她被拉入结实滚烫的怀抱。   那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吻,也是唯一的一次。   生疏笨拙的吻,带着桃子的味道。   小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吻是甜的。   红军说:等她,等战争胜利回来后,就上门提亲。   她使劲点头。   就这样等到现在,不是封建,是因为她心里被塞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   也再没让她心动的男人。   视频里,九十三岁的小芬一脸幸福微笑:“他在哪里牺牲的?”   几乎所有人的心被揪了起来。   那位红军爷爷如果活着,也应该九十多了,如果活着,七十多年,早应该来娶心上的姑娘。   会有奇迹发生吗?   或许失忆了呢。   没有。   梁景瑶低声道:“就在当时的省城,离开您后的第二个月。”   小芬哦了声,几乎没有悲伤,她早猜到了。   虽然相处只有三个月,但她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只要有一口气,哪怕腿没了,爬也会爬回来看她。   他的心里,他的一辈子,同样只有自己。   战争胜利后,去过他的老家,可惜遭了洪水,整个村庄都没了,啥也没打听到。   梁景瑶忍住汹涌的泪水,低声道,“他一直没忘记您。”   往生录有记载年轻战士的生命最后一刻,他冲在最前面,子弹呼啸而过,击中胸膛。   他躺在血泊里,听着战友愤怒的大喊声渐渐走远。   他的任务完成了。   天真蓝呀。   这场战役,他们埋伏在敌人的必经之地几天几夜。   疲惫浓浓袭来,视野渐渐模糊,他真想,再抱抱她,再亲亲她呀。   “小芬。”   她能听到吗?   小芬听到了。   小芬眯起眼,她看不到一群孩子了,她感到被搀扶到床上还是沙发上。   孩子们哭的真伤心呀。   哭什么呢?   这辈子真没什么遗憾的,她看着祖国强大,看着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她没结婚,但捡来的儿子比亲儿子都孝顺,孙子孙女也孝顺,活到九十三,无病无灾,有几个人能活到这个年纪,当然最重要一点,她遇到了喜欢的男人。   用一生换取三个月,很值。   如果非要说遗憾,就是没能再见他一眼。   视频里,哭声震天,心如水紧紧抓住依旧温热而干瘪的手:“奶奶,奶奶。”   直播间无数人哭出声,视频里的小芳,安详闭上眼睛,她唇角挂着笑,安详极了,幸福极了。   她走了。   然而他们看不到,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眼眶噙满泪水,他仿佛从那个炮火纷飞的年代里穿越而来,身上残留着硝烟味道。   小芬看到了。   “红军?”   红军用力点头,他做到了承诺,回来了。   她等了七十多年,他同样是。   牺牲后,他用下一世的福报轮回,换来今天的相见。   人鬼殊途,活着不能相见,死后他要来接她。   这辈子欠的,下辈子偿还。   梁景瑶看着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眼泪婆娑关掉直播,真好。   为国捐躯的无名英烈,或许早已被遗忘,但历史不会忘记,轮回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这章不放别的内容了,所以字数少了点。 第111章   六七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梁景瑶进城打算采购些生活用品,再回学校看看老师,结果刚下车,狂风四起,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遮住太阳,城市瞬间从白天变成黑夜。   紧接着,天空仿佛破了个口子,大雨倾盆。   普通人眼里,这是一场天气预报都未能观测到的暴雨,纷纷就近躲避,车辆打开车灯,缓慢行驶,一时间马路空荡不少。   梁景瑶若有所思抬头看看若隐若现的闪电,走进旁边巷子。   雷劫?   城市里竟然有妖渡劫?   明晃晃的闪电仿佛在寻找什么,一道接一道,银蛇般在黑云里飞速穿行,没多久后,化身成一把巨大的利剑猛然斩下!   一声闷响,震的整个城市微微晃动,无数报警器被激发。   巷子边正好停着辆黄色电动车,它早被狂风吹到了,这会,它忽然发出女人的哀求声:“好疼啊,好疼啊,那位好心人能扶我起来。”   正好走过的梁景瑶:“........”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现在的高科技,这要是大半夜,能把人吓个半死。   她哭笑不得单手扶起电动小黄车。   电动小黄车:“谢谢,好心人,为了报答您的大恩,请扫码,送您价值二十块的无限制优惠券。”   梁景瑶:“.......”   也就在这时,空无一人的巷子忽然跑来个黄色身影,它一身油亮黄毛,眼睛贼亮,跑的踉踉跄跄,似乎受伤了。   黄鼠狼渡劫?   这只黄鼠狼不像常见般那样四爪奔跑,它像人一样直立着,戴了顶粉红色小花帽,身上穿件松松垮垮的粉红色连衣服。   跑到近前,黄鼠狼人模人样双手作揖:“请问,您看我像人吗?”   梁景瑶沉默不语。   如今的人间,能渡劫的也就只有狐黄白柳灰这民间五大仙了。   修炼不易,妖怪更不易,如果没特殊情况,梁景瑶会成全它。   能渡过刚才的雷劫,这只黄鼠狼大仙少数也得二百年道行,此刻只剩最后一劫——打扮成人的模样,找个人问像不像人,也叫讨封。   如果得到的答案是,那么就顺利化形。   反之,则失败。   这一关比雷劫还难!   整个过程不可强迫,不可使用法术。   普通人见到黄鼠狼口吐人言,大都吓的半死,又不明白里面的因果,哪里敢回答。   这也是为什么民间关于黄鼠狼成精的传闻很多,神话故事里却没有的主要原因。   绝大部分黄鼠狼过不了这一关。   估计它明白这点,才特意找上梁景瑶。   见梁景瑶不说话,黄鼠狼连连作揖:“求土地神成全,求土地神成全!”   “你既然知道土地神,难道不知道土地神掌管往生录吗?”梁景瑶看着它身上的粉红色连衣裙,那上面血迹斑斑,顺着雨水流到地上,变成暗红色,仿佛慢慢凋零的花朵,“衣服哪里来的?”   黄鼠狼目光闪躲,忽然跪下哀求道:“求土地神成全,如果小妖渡劫成功,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恩,不瞒大人,小妖在人间二百余年,如今有房产几十套,还有其它资产,到时候全部赠与上仙。”   上仙都用上了。   土地神算半个凡人,几十套房子,的确算的是笔巨富。   梁景瑶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你,一点都不像人!”   普通人吓的屁滚尿流跑走,讨封失败,黄鼠狼修为消散,重新修炼,待得百年后再次渡劫,但梁景瑶的回答,属于最重的惩罚!   黄鼠狼一声惨叫,前爪重重落地,本来几分像人的气势淡去,变成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普通黄鼠狼。   它不仅没了修为,灵智也没了。   记忆还在!   它恶狠狠瞪了眼梁景瑶,转身要跑。   已经晚了!   泥泞的地面传来股巨大力量,瞬间把它碾成肉泥。   浑浊雨水滂沱,溅起片片暗红,很快不知道被冲去了哪里,只剩那件粉红色连衣裙被散落的树枝勾住。   大雨中,出现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雨水顺着头发流到下巴,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伸出细小的胳膊,想捡起连衣裙,只摸到了空气。   她身上,穿了件一模一样的粉红色连衣裙。   梁景瑶没带伞,趟着浑浊水花走过去,温声道:“小姑娘,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姑娘茫然抬头,空洞眼睛里忽然冒出两行血泪:“姐姐,我害怕。”   梁景瑶紧紧抱住小小的身体,除了替她遮挡点风雨,送她回家不要错过阴差接引,什么都做不到。   那黄鼠狼为了讨封,第一个对象就是小女孩。   小孩子比大人单纯。   回应它的是一声惊恐尖叫。   城市除了高楼大厦光鲜亮丽,还有被遗忘的平房和贫穷。   城郊某间平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此刻的凄风冷雨。   “妈妈该死,妈妈不该让你一人在家,朵朵啊,你让妈妈怎么活。”   屋里有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抱着具血肉模糊的小小身体哭的几乎晕厥,她身边围了好几个警察,有个女警一边抹眼泪一边劝:“大婶,孩子去了,咱们一起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上路好不好?”   “不好。”中年妇女猛然推开她,忽然响起什么,扑过去抓住女警衣服直挺挺跪下,语无伦次道,“我孩子肯定是被人杀的,她昨天刚过五岁生日,她一直想要件粉红色小裙子.......裙子呢?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小女孩朵朵挣扎着跳下来。   五岁的孩子还不懂生死,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谢过梁景瑶,一蹦一跳往家里跑:“妈妈,我回来了。”   她跑到门口做了个推门的动作。   门纹丝不动,急的大喊:“妈妈,快给我开门呀,你别哭,朵朵回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阵风,门开了。   中年妇女猛然转身,可能母女连心,她看着空荡荡空气:“朵朵,是你回来了吗?”   梁景瑶不忍再看,悄悄放了点钱,重新遁入地下。   黄泉路上无老少,从此阴阳相隔骨肉分。   ————————   第二天直播刚开始就有人打赏:大草莓。   梁景瑶顺应民意发起视频请求,短短一天没见,大草莓气色好了很多,她洗了头,大概还用了点化妆品,就像棵换到舒适环境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鲜活起来。   心情,是世间最好的药。   她想通了,那个男人中奖后嫌弃他,全然不记得因为什么变成的这样。   谁不会嫌弃呀。   婚后她的工资负责还房贷,男人的钱用来日常开销,所以买彩票的钱等于夫妻共同财产。   奖金有她的一半。   现在,她嫌弃他了,   同学老公是律师,明确告诉她,男人这种行为属于隐瞒知情权,等到开庭时会成为非常重要的证据。   洋洋得意汇报完毕,大草莓歉意道:“大师,我现在没多少钱。”   接着财大气粗拍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将来的我,绝对会成为房间里的榜一大姐。”   没有梁景瑶,她还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万一被哄骗签下财产自由分配的协议,这辈子太冤了。   直播间众人松口气,祝福的同时不忘打趣。   “亲眼看到一个亿万富婆以这样的方式诞生,心情复杂极了,姐啊,我发现忽然爱上你了怎么办?”   “想采访下未来的富婆:钱到手后,有没有打算包养个小鲜肉的想法?”   “建议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你丈夫的担心有道理,可以考虑下我所在的城市,以及一个优秀的单身男青年。”   “.......”   大草莓被逗的哈哈大笑。   她暂时没任何打算,先打算官司再说,至于新的感情,随缘吧,但这次一定会睁大眼。   梁景瑶很是欣慰。   往生录已经有了两人之后的记载。   官司结束的很快,两人各分一半奖金,那男人离开所在城市,去了大城市,财大气粗买房子,买车子,准备好好享受人生,然而,梦想的幸福生活没过多久,感觉到巨大的空虚。   他开始寻找新的价值——投资做生意。   人最好不要去触碰超越能力的事。   一亿多奖金,原本可以幸福安稳过好下半生,随着一次次失败,他决定重新回到起点,开始买彩票。   中过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从几百几千到几千,几十万再到上百万。   他像个输红眼的赌徒一次次加码。   不到五年,一亿多奖金败了个精光,又几年后,大别墅车子都赌进去了,最终回到真正的起点:穷鬼。   而大草莓这边相反,她拿出一部分钱救济身边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安顿后父母,辞职在家学习,准备考研。   生意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之前想,因为要养家,她更喜欢老师这份职业。   新的直播,新的故事。   挂掉视频,梁景瑶开始抽奖,第一位中奖人:吴人机。   他三十左右,戴副眼镜,格子衫,身后的房子装修精致,视频接通叹口气:“大师,我这辈子有没有中彩票的可能?”   梁景瑶明白他的意思,被刺激了,笑着摇头:“没有。”   中彩票一夜暴富千万分之一,金额越大几率越低,直播到现在,来来往往上千万人才出了这么一个。   梁景瑶笑着道:“你知足吧,你现在的生活已经让很多人羡慕。”   吴人机毕业名牌大学,就像他的名字般,现在是某知名品无人机的研发人员,年薪几十万,父母退休工人,还谈了个不错的女朋友,算的上人生赢家。   直播间众人纷纷跟着起哄。   “月薪三千的在此。”   “月薪两千前来报道。”   “刚失业,存款只有四位数,有比我更低的吗?”   吴人机并没有被安慰到,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他年薪的确几十万,但花费高,物价高,尤其是房子。   稍微不太偏远的房子每平七万多,繁华区十万,便宜的也有,三五万,但如果在那安家,每天上班往返至少三个小时。   更主要一点,他的女朋友是本地人。   丈母娘在地图上宛如伟人般画了个圈圈,要求买的房子必须在这个范围内,范围之外,都是农村,住那里会被街坊邻居笑话的。   吴人机扶扶眼镜:“大师,我想让你帮算算房子。”   为了房子,他真的拼了老命,主动加班加点,周末不休息,找了份兼职,终于勉强凑够丈母娘要求范围内的首付。   两个选择,一个距离稍微远点,但户型开阔,特别小区绿化,像个大公园,另外一个位于两人上班的中间,不用做公交,骑单车十多分钟。   前者精神享受,后者更现实。   想想吧,有比大夏天不用挤公交地铁更幸福的事吗?   静静听他说完,梁景瑶提供不了什么意见,这超出算的范围,总不能告诉他几十年之后两个房子各自的房价吧,然而人家中奖了,卦金也付了。   梁景瑶仔细想了想:“不如这样,买稍微远点的,毕竟风景好,周末去住,其它时间住现有的房子,距离你们各自单位也不远。”   吴人机皱眉:“大师,成本太高了,我这点工资,交房贷还要再交房租,不够呀。”   他感觉这个建议太不靠谱。   现在的房子的确很好,位置好,精装修,可房租也不低呀,一个月六千块!   梁景瑶也皱眉:“交房租?为什么要交房租?”   吴人机要不是知道梁景瑶的神奇,大概要笑了,还有这么不知人间烟火的人?   他闷声道:“租房子哪有不交房租的。”   梁景瑶表情茫然:“你每个月的房租交给谁?” 第112章   吴人机被问的一脸懵:“大师,你在说什么,当然交给房东啊。”   直播间众人也有点懵,大师竟然问了这么个弱智的问题。   然而,接下来更懵了。   梁景瑶说:“不是交给女朋友?”   直播间众人:“......”   吴人机:“......”   吴人机呆呆看着镜头,喃喃道:“等下,让我捋捋——大师,你问房租不是交给女朋友,也就说,房子是我女朋友的?”   接着他用力摇头:“不对,不对,大师,你算错了,我的房东姓李,是个男的。”   大学毕业确定关系,再工作,在这里住了快五年了,当然清楚房租交给谁。   梁景瑶已经搞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淡淡道:“你见过房东吗?”   吴人机一愣:“没有。”   梁景瑶又道:“你们通过电话吗?”   吴人机:“......没有。”   当现实太过震撼不愿面对时,大多数人下意识找理由。   吴人机活像要洗脱啥冤情般急火火解释:“现在都网上转账,谁还用现金呀,再说房东住另外一个区,距离挺远的......”   弹幕早已汹涌。   “别解释了,吴人机小哥哥,勇敢面对现实吧,梁大师从来没算错过。”   “我的天啊,住了五年多,交了五年多的房租,房东竟然是女朋友,这叫什么事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女朋友和他谈恋爱的真相是因为房子不好租?”   “房东:亲爱的租客,其实我无时无刻就在你身边。”   “.......”   吴人机还在喃喃解释:“房子是我女朋友租的,她本地人嘛,打交道方便一些......”   但他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   刚开始他不同意租这套房子,一切挺好的,但工资有限,实在负担不起,女朋友说,还有我啊,我们一人一半。   他非常感动。   女朋友工资一个月才六千多,三分之一用来交房租,她本来可以住在父母家,有人照顾,有人做饭。   他只能努力工作当做回报。   随着工作起色,收入变高,房租从平分到他出大头,最后全部他负责。   人家一个娇滴滴的本地姑娘都这样了,不能亏待,他是男人。   梁景瑶挺同情他的,换做谁一时也接受不了,不过两个人的感情没啥太大问题,女孩真心喜欢他,除了丈母娘有点极品,总得来说算一桩好姻缘。   等了半天,见吴人机依旧呆呆地魂飞天外,忍不住提醒道:“是真是假,问问就知道了。”   吴人机大梦初醒般连连点头。   站起来时差点没站稳,可见精神有多恍惚。   房子不到七十平方,小两室,装修的非常精致,他晃晃悠悠走向阳台。   五年里许多被忽略的细节不受控制纷沓而至。   刚住进来时没多久,女朋友就各种捯饬房子,比如重新贴了壁纸,换了指纹门锁,这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他性格传统,喜欢节约,不该花的钱绝不花,房子拎包入住,该有的基本都有,为什么要花多余的钱?   壁纸,门锁,换了干嘛,搬家的时候带不走。   女朋友振振有词说:即使住一天,也是咱们的家。   吴人机哭笑不得。   租的房子只是个临时住所,哪里可能是家呢。   或许,女朋友习惯了住家里吧。   然而这还是刚开始,后来只要有多余的钱,就会买各种东西,有次他出差回来惊呆了。   女朋友把阳台给改造了,铺了木地板,安装了壁橱。   那壁橱,还是品牌的,死贵死贵。   吴人机再也忍不住了,赚点钱容易吗,如果买包包买衣服化妆品这些他绝对不会说什么,但两人已经打算结婚,正在节衣缩食攒首付。   这次,女朋友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他真的生气了。   当然没多久又和好,只能感叹,这就是爱情的代价。   但.......当这一切建立在房子是她的基础上,就变得那么正常。   阳台上,女朋友小敏正在喝咖啡,她有点小资。   吴人机喜欢她的小资。   见男朋友过来,她瞥了眼,诧异道:“脸色那么差,怎么了?”   “可能......没休息好吧。”吴人机不怎么会说谎,借口找的那叫一个拙劣,他慌忙转过头假装欣赏外面的风景,等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随意道,“快交房租了吧。”   小敏拿起手机:“还有十天,早呢,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啥。”吴人机不敢直接问,他也不知道为啥,绞尽脑汁半天才想到怎么继续试探,“最近房价涨的厉害,我那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也在咱们附近租了套房子,比咱们多五百,你说房东会不会也涨?”   小敏回答非常快,语气甚至笃定:“不会。”   吴人机脱口而出:“你又不是房东,怎么知道不会涨?又不是没涨过。”   刚搬进来的时候,房租三千五,然后以每年五百的价格增加,现在六千。   当秘密被戳中,即使知道无心的,也会心慌。   小敏表情立刻有点不自然,强硬道:“你今天有点奇怪呀,涨就涨呗,我出行了吧。”   朝夕相处五年多,彼此再熟悉不过。   女朋友心虚时候就喜欢强词夺理。   吴人机暗暗叹口气:“小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咱们快结婚了,夫妻间应该彼此信任,我希望,如果真有事,你能主动告诉我。”   小敏气鼓鼓睁大眼睛:“什么呀,什么瞒着你,是不是有人背后说什么了?”   吴人机忽然不想再打哑谜了,他太了解女朋友,死鸭子嘴硬,证据扔到脸上都不一定承认,干脆直接问道:“房子是你的,对吗?”   小敏:“......你说什么?”   吴人机举起手机:“梁大师算出来的。”   梁景瑶:“......”   别给我拉仇恨呀。   梁景瑶努力微笑:“你好。”   直播间众人纷纷添乱。   “女朋友,你好呀,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咱俩情况差不多,你给我启发了,回头我就打印份租房合同,让男朋友按时交房租。”   “姑娘啊,小伙子看起来挺老实的,赶紧道歉吧。”   “......”   看着飞速闪过的弹幕,小敏忽然哇地声哭了。   她知道这位神奇的梁大师,也来过直播间两次,当时她还心虚地想,万一抽中,算出这事来可怎么办。   幸好没抽中。   吴人机有点心疼,但没安慰,再次问道:“房子是你的对不对?”   小敏使劲点头:“呜呜,是我的怎么了,你竟然让我当着几十万人的面丢人,我恨死你了。”   吴人机:“.......我也不知道呀。”   如果知道,他肯定私下里解决,可如果不去梁大师直播间,又怎么知道?   小敏夺过手机,委屈道:“大家别误会,房子的确是我的,但这里面有原因的。”   她是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十八岁成年,父母用所有的积蓄买了这套小两室当做礼物,希望将来不管怎样,她都能有个住的地方。   和吴人机谈恋爱,父母不怎么满意。   小伙子憨厚,是个会疼人的,不抽烟喝酒,毕业于名牌大学,但是个外地人呀。   外地人意味着什么?   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同学,出个事帮把手的都没有,再就是高高的房价,他得工作多少年才能买,买也是首付,背几十年的月供。   于是父母让她留个心眼,隐瞒有房子的事实。   那么问题来了,她有房子,总不能再租吧。   怎么解释?   直播间众人有的表示理解,有的感觉不妥,五年多还没能取得信任,有点可怜。   小敏越说越委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梁大师,你什么都能算出来,我没说一句假话对不对?”   梁景瑶头疼。   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吧,这事很简单,父母疼爱女儿,却忽略了吴人机的感受。   梁景瑶认真道:“你没说谎.......你男朋友哭了。”   吴人机哭的无声无息,大颗眼泪活像假的。   小敏顿时慌了,手足无措安慰:“老公,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瞒你那么久,不过你交的房租我没动过,一直存着呢。”   “不是房租的事。”吴人机轻轻推开她,后退一步,低声道,“小敏,如果你当初告诉我这是你的房子,我也一定会交房租的。”   小敏使劲点头:“我信,我信。”   吴人机用力擦去眼泪,笑了:“我想暂时搬出去,安静一段时间。”   直播间众人:“.......”   这是要分手吗? 第113章   小敏也这个感觉。   这段关系里,她的地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她习惯了吴人机的包容。   眼前的吴人机,陌生的变了个人,眼睛里没了熟悉的宠爱,为她擦眼泪时那淡淡的温柔,像亲人,像朋友。   小敏身体微微颤抖,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慌宛如轰天巨浪瞬间把她淹没,她感觉快不能呼吸了:“老公,你不要我了吗?”   吴人机表情平静:“我不知道。”   说完,他转身收拾常用的东西,任凭小敏一直跟着,什么都不再说。   小敏除了跟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愣愣看着他走到门口才醒悟过来,哭着大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给你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把这几年房租还给你好不好?”   吴人机轻轻带上门,拎起门角的垃圾。   他真的走了。   直播间众人不胜唏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爱情或许可以经得起生死考验,却抵不过一句话,一件小事。   小敏呆呆看着视频,忽然像抓住根救命稻草班急声道:“大师,你帮我算算,他是真的要和我分手吗,我俩还能复合吗?”   梁景瑶实话实话:“我算不出来。”   往生录还未记载两人的以后。   但梁景瑶大概知道吴人机为什么离开。   人心都是相互的。   女朋友离开父母照顾住进出租屋,让吴人机感动又有压力,他得赶紧好好赚钱,第一步,争取自己交房租,然而刚毕业,一切太难了。   有一次,母亲病了。   父母都是小县城的普通工人,每月退休工资两三千,因为他留在大城市,这些年里省吃俭用,为他攒房子首付。   得知母亲住院费都舍不得交,他立刻把当月工资寄回家,让二老放心,儿子现在可厉害了。   没多久后到了交房租的时间。   房租三个月一交,他拿不出,找同事借钱。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女朋友。   吴人机可以理解女朋友父母的爱女之心,可谁理解他?他也是父母的孩子。   最初的感动,支撑他这么多年努力赚钱的动力变成了个笑话,女朋友就是房东。   他心凉透了。   五年啊。   他不确定,有没有走进女朋友心里。   他只记得,女朋友为了隐瞒真相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以及每月几千块带来的压力。   梁景瑶挂断视频,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吴人机属于那种轻易不生气,一旦生气很严重的性格,小敏如果真的爱他,拿出诚意慢慢来吧。   第三位有缘人:龙在江湖。   听起来很大气。   当视频接通,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眉。   他四十左右,光着膀子,左胳膊纹了条大概是龙的东西,脖子和脸通红,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浓重的酒气。   “大师直播间怎么还会来这种人。”   “像是混社会的,一般遇到这种人我都会绕着走。”   “比上次那个叫什么的来着,遇到鬼,最后投案自首的大哥看着还凶。”   龙在江湖醉眼朦胧看了眼弹幕,不屑嗤笑:“一群狗东西,只会隔着屏幕骂人,最好别让我知道你们住哪里。”   直播间众人:“......”   第一次见到口吐脏话的有缘人,愣了下立刻反击。   “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来,说下地址,我立刻单枪匹马赶过去,有种你别走,单挑。”   “老娘就笑了,你这样不中用的东西,我一只手能打十个。”   “楼上女侠好猛,请问,您真的您打十个吗?”   有人好奇点开这位女侠主页,笑的不行,人家还真没说假话,省队退役的柔道远动员,最好成绩拿过全国大赛第三名。   龙在江湖哪里能是几十万人的对手,骂这个骂不了那个,最后咬牙切齿瞪着梁景瑶不耐道:“抓紧,给老子算命,算的不准,小心老子砸你场子。”   梁景瑶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道:“好的,请您先付卦金,一辆豪华跑车。”   龙在江湖打个长长的酒嗝,半天找到礼物清单,愣住了:“这么贵?我说姐妹,你也太黑了吧,都是出来混的,不定那天遇上,这样吧,给我打个折,一百块,行不,我也不打赏礼物了,给我个收款账号。”   直播间众人算开了眼。   “一时间不知道喊你酒鬼,还是穷鬼。”   “我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一千块都拿不出,快麻利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早猜到了,你们注意桌上的下酒菜,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块,还有喝的酒,三块还是三块五一瓶。”   “......”   龙在江湖脸皮再厚也抗不住如此猛烈攻击,而且还没法反驳,最后咬牙切齿打赏礼物,把气撒到梁景瑶身上:“给老子好好算。”   梁景瑶依旧笑眯眯:“算什么,说吧。”   龙在江湖瞪眼,理直气壮道:“算我要算什么吧。”   说完得意狂笑,认为找回了场子。   在外面混那么多,他知道算命先生的套路,七分猜,三分蒙,比如家里几口人呀,孩子什么的。   即使梁景瑶有点本事也不行,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要算什么。   刷短视频时,平台自动推送,看到梁景瑶瞬间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妞呀,然后稀里糊涂抽奖中奖。   梁景瑶还真算不出他要算什么,但是,知道他的苦恼。   梁景瑶冷笑一声:“你没有生育能力,对吧。”   龙在江湖:“.......”   直播间众人:“.......”   “妈的,笑死我了,没生育能力,起不来还是什么?”   “江湖哥,我是某不孕不育医院的医生,加你好友了,请通过一下。”   “难怪脾气那么坏,原来不行啊。”   龙在江湖这次没急,不仅没急,反而变得有点兴奋:“大师,哎呦,你真的是大师。”   然而这才哪到哪,接下来,他见识到什么叫报户口本。   梁景瑶不急不慢道:“你属出身贫寒,父母都是农民,但祖上曾经辉煌过,你父亲爷爷,曾经是县城最大的乡绅,生意遍布整个县城,良田数百亩,而你爷爷的哥哥更了不得——带兵数千的军官,每次回老家,县长都得亲自迎接。”   “可惜快四十岁那年,被人蒙住头扔到了水井,至今仍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从那后,家境一落千丈,出身青楼的太奶奶伤心过度,染上了大烟,最后把家败个精光。”   “你是家里的长子,有三个弟弟,你们兄弟四个——统统没有生育能力!”   直播间众人:“.......”   窝草,听起来跟听传奇故事似的。   龙在江湖哪里还有刚才的狂放模样,他愣愣看着镜头,忽然站起身,高抬双手,宛如拜佛般五体投地,脸贴在地上砰砰磕头。   祖宗上的事也就罢了,毕竟过去那么多年早成了渣子,但他这辈,要命啊。   没错,他的确没有生育能力。   他很早出来混社会,一开始不知道,做那事的时候都用保护措施,后来遇到个让他心动的女人。   两人结婚,结果一年多过去,女人的肚皮迟迟没有动静。   龙在江湖是家里的长子,急着想要个孩子,于是带着女人去医院做检查,然后,医生让他顺便也检查一下。   一开始他拒绝,自己身体倍棒,怎么可能呢?   结果还真就出在他身上。   米青子质量太差。   从那天开始四处寻医问药,有名的不孕不育医院都去过了,检查结果一样,各种西药中药吃了不知道有多少,没用。   他心如死灰。   老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二弟结婚了,安慰他道:多生个,给他养。   龙在江湖大喜,等啊啊,迟迟不见弟妹怀孕,一年后等不及了,去医院检查,同样的结果——弟弟不行,没有剩余能力。   可怕的不止这点,剩余两个弟弟,也查出同样的结果,他们兄弟四人,这辈子要绝后了。   龙在江湖连续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响头,等抬起时,额头红了一大片,他继续跪着,双手合十哀求道:“大师,我错了,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不求您原谅,只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们家。”   乡亲们背后议论无所谓,关键因为这点,他们兄弟四人都离婚了,没有女人愿意嫁。   除非以后找离异带孩子的给人家当后爹。   生于农村,再没有比这更耻辱的。   梁景瑶拒绝的非常干脆:“我帮不了你。”   接着抬手阻止道:“别磕了,你就是把脑袋磕碎了也没用,因为你的祖上,得罪了神龙后代,这是它下的诅咒,神仙来了都没办法。”   直播间立刻沸腾了。   “龙!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废话,有鬼有妖,肯定有龙啊,神话里很多东西都存在,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这个世界——嗯,玄幻小说这么说的。”   “我想弱弱问一下,这个龙,是恐龙吗?”   玩笑归玩笑,但众人真的深深被震惊,龙对于国人来说,地位无可替代,它象征着一种精神,是民族的图腾。   大家都是龙的传人!   龙在江湖再凶,也有怕的东西,他看看胳膊上纹的青龙,再看看自己的网名,狠狠打个哆嗦。   梁景瑶神奇的卦术在他心里已经封神,他依旧不死心,平复下情绪恭敬道:“大师,您能具体说说吗?我祖上怎么得罪的神龙?”   虽然梁景瑶说神仙都没办法,但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要知道原因,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梁景瑶有差不多的意思,想了想道:“你年纪太轻,说了你也对不上号,这样吧,给你父亲打电话。” 第114章   别说给父亲打电话了,只要能解决不育,就是挖祖坟,龙在江湖也同意。   视频很快接通,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他只看了一眼就吼道:“你个熊玩意,又喝酒是吧,看吧,早晚你得死在那二两马尿里。”   父子俩说话差不多,张嘴先骂人。   “爹啊,先别骂,我没喝多,有正事呢。”龙在江湖调转镜头,让手机对手机,一顿猛夸,“这是梁大师,算命超级超级厉害,粉丝接近千万呢,遇见她老人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小老头眯起眼,手机看手机看不清,只能看到个模糊轮廓,嘟囔道:“瞧着很年轻啊,你遇到骗子了吧。”   龙在江湖急的恨不能把手伸手机里,捂住亲爹的嘴:“爹,可不能乱说,大师算出我和弟弟的病情,还说是因为咱家祖宗得罪了神龙。”   小老头半信半疑:“什么神龙,我怎么不知道?”   手机那边,梁景瑶轻声提醒道:“你爷爷死前叮嘱后人,埋的时候面朝东,头下脚上——当时你应该懂事了。”   小老头:“......你怎么知道的?”   龙在江湖更信了,他都不知道的事梁大师真的能算出来,赶紧催促道:“爹啊,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头下脚上,有这样埋人的?”   不提现在的火化,早些年人死了进棺材,都是躺着,侧身的都没有,他虽然不太懂这方面讲究,但懂的常理,比如,人脸朝上,双手放于胸口,手指带象征财富的戒指等等。   事关香火延续,又亲眼见证梁景瑶的神奇,龙在江湖父亲态度恭敬,努力回忆。   其实他对于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因为当时闹的沸沸扬扬,亲戚们都打起来了。   那时候他七岁,还是八岁,忘记了。   他的爷爷,也就是梁景瑶此前算出来的有名乡绅,那真叫一个风光,去过大上海,据说还被一个倭寇国女人看上,可惜语言不通,只做了几天露水夫妻。   父母在不远游,爷爷原本要出国留学的,舍不得家人放弃,但人有能力,在哪里都可以闪耀。   视频里,龙在江湖父亲渐渐说的眉飞色舞:“半个县城都是我家的生意,绸缎铺、杂货铺、酒楼、药店.......可以说,没人不知道我家,我百天的时候,爷爷送给我一个张果老倒骑驴的长命锁,纯金的,足足好几两重.......”   龙在江湖听的眼睛放光,忍不住问道:“长命锁呢?”   老头摊手:“被我奶奶卖掉买大烟了。”   龙在江湖:“.......行了,您继续。”   老头继续眉飞色舞:“家里的条几,太师椅,除了红木就是黄花梨,这要放在现代,随便一件都能卖个几十万。”   龙在江湖差点又想问。   但知道问了白问,肯定让祖奶奶抽光了。   说起祖上荣耀,小老头滔滔不绝,最后梁景瑶不得不出声打断:“说说您爷爷去世时说的话吧。”   老头擦擦嘴角的白沫,意犹未尽:“我那时候不太懂事,只听大人说,爷爷临终前把我父亲,还有几个叔伯叫到床前交代后事,说高人给找了个风水宝地,他死后,第一,棺材头下脚上倒立,第二,不穿寿衣,也不要棉袄棉裤,咽气的时候穿什么就是什么,第二,去村外那棵最老的桃树上摘支新鲜的桃枝,必须面朝正东南,放到棺材里,第三,就更怪了......孝子孝孙要守孝七七十九天,不能出门.......”   直播间即使一点不懂丧葬风俗网友都发出质疑。   太有违常理,一般人估计接受不了。   前两条先不说,第三条,七七四十九天待在灵堂里不能出去,几乎等于坐牢呀,有事怎么办?   这不折腾人嘛。   那个时代还好,父命大于天。   爷爷创下偌大家业,威望很高,众亲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麻烦出在嫁出去的女眷身上,得知没穿寿衣没穿棉袄,顿时嚎啕大哭,这怎么走黄泉路啊,还不得活活冻死。   她们问了半天没问出个原因,认定家里的男丁故意说谎。   双方人马葬礼当天大打出手,似乎寓意着家族的没落开始了。   还好,男丁们遵循遗嘱,牢牢守住。   然而长达七七四十九天的守孝来了。   人走茶凉说的一点没假,随着一天天过去,渐渐有人开始埋怨,老爷子该不会被什么蛊惑了吧,当地风俗,男的死了守灵五天,女的七天,没听说过那么久的。   当一个月过后,所有人都待不住了,房子再大也是房子,再说,外面一摊子事呢。   这时候,村里辈分最大的长者来了。   被家人请来的。   长者一边用拐棍狠狠敲打地面,一边骂道:“他糊涂,你们也糊涂,都过四个头七了,没准已经投胎转世,赶紧各回各家吧。”   实际上就差这么一个台阶。   众人纷纷同意。   此时,距离四十九天只差半个月!   视频里,龙在江湖父亲说完了,最后不确定道:“大师,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我隐约记得,没多久后,我父亲,还有叔伯都梦到我爷爷了,说他气的跳脚骂,只差半个月,他能化龙,从此后庇护家人什么的。”   龙在江湖打个冷战,化龙?   梁景瑶微笑点头:“你爷爷骂的没错。”   当初知道真相的人早已不在,幸好有往生录。   那位创出偌大产业的乡绅明白富不过三代的道理,他担心自己死后家产很快被败光,就像当初的始皇大帝般,暗地寻求能人异士。   还真找到了。   一个风水大师。   两人推杯换盏,都是走南闯北的人,渐生惺惺相惜之意,藉着酒劲,老乡绅大礼叩拜,求风水先生指点迷津。   风水先生喝的晕乎乎的,拉起他的手走向村外。   村庄三面环山,正面的山蜿蜒起伏,活像条腾云驾雾的巨龙,叫卧龙山。   风水先生指着某一处低声道:“你看,那是什么?”   此刻临近傍晚,山腰中间起了层白白的雾,也可能是云彩,凝而不散。   老乡绅谦虚道:“在下肉眼凡胎,看不出来,还请先生指教。”   风水先生神秘兮兮低声道:“那是龙吐出的雾气。”   老乡绅猛然一惊,意识到什么。   山里有真龙?   风水先生带着他走了大半天,来到白雾下方,示意他仔细看。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暴雨,野草灌木还残留着淡淡湿意,但有个地方,非常干燥,就像没淋过雨。   土也和其它地方不同,红里带着黄,活像画里画的七彩祥云。   此处有一条受伤沉睡的幼龙魂魄!   风水先生自知今生泄露天机太多,再大的机缘都没用。   死后尸体头朝下——天灵盖,是人灵魂出窍之处,相当于身体向外的大门,以此处对准,可吸取幼龙魂魄灵气。   不能穿寿衣棉袄,那是因为飞升时会成为束缚。   当然这些还不够。   人的魂魄怎能打的过龙,哪怕是条幼龙。   面向东南的桃枝至刚至阳,是一切魂魄的克星,用它来压制幼龙。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男丁们代表整个家族的运气,七七四十九天,不是守灵,是老乡绅借用整个家族的力量为其护法,最终战胜取而代之,化身成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切,不可对外人言,天道无处不在,万一惊动神灵出手,前功尽弃。   龙在江湖听的出了身冷汗:“大,大师,我太爷爷糊涂啊。”   他世界观崩塌,又有点愤怒,太爷爷以这样的方式化身成龙,结果连累了他。   梁景瑶笑笑不语,慢悠悠饮了口茶,淡淡道:“算卦结束。”   龙在江湖快急哭了:“大师,先别,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对了,那位神龙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我太爷爷伤到?”   直播间众人也不想这样结束,没结尾的故事算什么,纷纷跟着劝。   梁景瑶摊手:“你们说再多也没用,神龙那是什么,瑞兽啊,岂是我一个小小凡人能算出来的。”   直播间老粉恨不能拉个小群/交流,梁大师绝对又说谎了。   龙在江湖不了解梁景瑶,但也不信,刚才那些怎么算出来的?   正考虑怎么说才合适,他亲爹忽然重重一拍大腿:“我这就去挖开看看。”   他今年七十多岁了,半截身子入土,不知道哪天嘎崩没了,对于爷爷的印象没剩多少,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唯一在意的,香火不能在他这辈断了。   说完他也不管这边什么情况,扛起把铁掀大步流星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亲们,下本开《紧急拯救[快穿]》,求收藏。   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那么渺小,然而就像人定胜天那句话一样,只要去做,便会有收获。   祖海心被调入新时空最新成立的紧急拯救部门,穿越各个小世界,面对各种天灾。   名门庶女——超级大地震。   名声败坏的过气小花——无敌海啸。   女知青——蝗虫过境。 第115章   龙在江湖没阻拦,如果他在现场,肯定跟着一起去了。   什么祖坟什么太爷爷,都活成这样了,哪还顾得了别的。   直播间众人更不管,相反,看的兴致勃勃。   “好家伙,直播挖祖坟,这绝对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真长见识了。”   “有没有盗墓直播推荐啊,好想看。”   “有点吓人,还好是白天,梁大师,能提前打个预防针吗?可别待会蹦出来个僵尸。”   “怕啥呀,真有僵尸——有人顶着呢,哈哈哈,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呀。”   “......”   在线人数持续飙升。   进来的新人看到弹幕内容,几乎没离开的,挖坟?还是死了好几十年的,刺激!   就是手机看手机太模糊。   龙在江湖巴不得做点什么事讨好梁景瑶,他知道人气对于主播非常重要,于是变成智能人/肉手机支架,手机对准另一部手机屏幕,不断调整,好一会后感觉有了点底气,小心翼翼道:“大师,我父亲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弹幕内容让他心惊肉跳,毕竟自己的亲爹,七十多岁的人了。   直播间老粉忍不住嗤笑,梁大师什么人?以为和你一样吗?   真有危险早提示了。   龙在江湖快哭了,一句话而已,至于上纲上线人身攻击嘛。   他不敢再问,生怕不小心又说错话。   十多分钟后,当看到视频里熟悉的风景,大声提醒道:“爹,注意安全。”   老头不知道正在直播,甚至不知道直播,大咧咧道:“去他狗日的祖坟,爹今天就是豁出老命,也得挖出来。”   农村没秘密,四个儿子不能生育几乎无人不知,要不是儿子们个个长得身高体壮,早不知道被笑话成啥样了。但即使这样,他依旧感觉低人一等,平常没事很少出门。   看看别人,左手抱一个,右手牵一个,再看看自己,哪有脸啊。   如今终于知道了原因!   找到祖坟位置,他往手心里吐口吐沫,立刻开挖。   几十年过去,坟墓只剩一点小小的凸起,和平地差不多,风吹日晒,看起来很结实。   这难不倒老汉,干了一辈子农活,挖个坑而已。   直播间众人眼睛都快贴屏幕上了。   神龙究竟还在不在?   但画面距离太远又模糊,只能听到老汉吭哧吭哧的用力声。   老汉让众人见识到什么叫速度,锄头铁掀轮着来,也就五分钟,他兴奋大喊一声:“挖到了!”   坟墓有讲究的,按照风水学的说法:无子三尺九,一子四尺二,多子四尺七,子嗣越多埋的越深,比如皇陵。   所以歧视无处不在!   老汉还好,儿子这辈,死后只能挖最浅的坑。   当然,龙在江湖还年轻,想不到这点,他大声阻止:“爹,先等下——大师,现在怎么办?”   梁景瑶语气淡淡:“不知道。”   龙在江湖:“......”   他大概明白梁景瑶为何这般态度,没错,他的确是个混社会的。   “别难为大师了,挖祖坟会遭报应的。”老汉擦擦额头累出来的汗,气喘吁吁道,“我先把棺材搬出来看看啥情况。”   他一刻等不及。   至于报应危险什么的,他不在乎。   然而现实却让他犯愁。   埋土里几十年,板材被腐蚀的坑坑洼洼,但依旧很重,他用上了吃奶的劲,只能让棺材微微晃动,正想着想个什么办法时,狂风四起,卷起满地沙尘,吹的他睁不开眼,连连倒退。   呼呼风声传到直播间众人这边。   哪里来的风?   刚才明明大太阳的。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激动打字:“龙!肯定是龙!龙要飞了!”   龙在江湖吓的尖叫出声:“爹,快跑!”   祖爷爷要夺舍人家飞升,是仇人呀。   然而,他的大喊声根本没传过去。   低沉到极致,仿佛牛叫般的吼声忽然响起,那声音不大,久久回荡,重的好像能感觉到力量,视频画面摇摇晃晃,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低吼震的。   紧接着,辟里啪啦的雨点落下,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霹雷地动山摇,直直落在棺材。   宛如电影里的爆破画面,棺材瞬间炸的四分五裂,碎木飞的到处都是。   直播间众人快急疯了,视频又是泥又是土,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在现场的老汉!   第二道闪电落下,依旧棺材的位置,炸起一团白色东西,其中一根正好落在老汉脚下,是断成两截的腿骨。   老汉:“......”   爷爷的尸骨?   没等他反应过来更多,一条金龙从坟墓里乘风而起,它有鳞有角,大概有两米多长,但眼睛......是闭着的。   身为华夏人,对于神龙的敬畏早烙印灵魂深处,老汉大脑一片茫然,那还记得什么解除诅咒,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龙的眼睛应该和爷爷有关。   睁不开的金龙似乎看不到他,对着坟墓盘旋怒吼片刻,笔直飞向空中的雷电。   梁景瑶轻轻叹口气,没打招呼,直接挂断视频。   那条幼龙早些年受了伤,只剩一丝魂魄躲在此处修养,也算它的劫难,被风水先生发现,又告诉了老乡绅。   老乡绅虽然最终没能夺舍成功,但也镇压的它无法飞升,而且双眼被毁。   老乡绅害它,后人挖坟放出它,勉强算做了个了结。   众人久久不能平静,没看到,听到了——龙鸣!   今天的经历,可以吹一辈子的。   一直到听见梁景瑶说话才回过神。   啥时候连接的第三名中奖者?   视频里一男一女,十六七岁,穿着校服,女生乖巧可爱,男生已经有了点小男子汉的样子,酷酷的。   女生有点害羞,轻轻推了下男生:“你说吧。”   这个动作表情让直播间做家长的网友顿时拉响警报。   男生还在变声,嘶哑中带着青涩:“主播好,我想算算,我俩能考入一所大学吗?”   众家长立刻印证猜测,纷纷苦口婆心劝说。   “孩子啊,高中是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学业为主,你们如果真的彼此喜欢,大学再开始也不晚。”   “现在暑假,看你们年纪,开学应该高三了吧,想什么呢,不好好学习。”   也有网友持不同意见。   “别老封建了,谁说谈恋爱就一定会耽误学习,相辅相成听过没?”   “我和男朋友初中时候开始,再高中大学,因为有他,我特别的努力。”   梁景瑶刚大学毕业,感觉无所谓,高中时期很多同学谈恋爱,她仔细观看两人面相,实话实话道:“有点难。”   男生可以。   女生学习一般。   女生眼神立刻黯淡,低下头,抠自己的手指。   “不要别灰心,我们的命由我们不由天。”男生顿了下,沉声道,“你必须得上补习班,只要数学成绩提上来,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女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男生有点着急:“补习费我来出。”   女生眼睛红了,她努力控制情绪,弱弱道:“不行,我不能花你的钱。”   直播间众人有点明白了,女生应该家境一般。   不过什么样的家庭连孩子的补习费都拿不出?   好的大学太重要了,牵扯到孩子的一生。   梁景瑶也有点疑惑,看面相,女孩的家境不至于,尤其父亲,虽说起起伏伏,但曾经辉煌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往生录悄悄打开。   女孩母亲出身农村,专职家庭主妇多年不工作了,早些年还好,男人生意做的很成功,直到三年前被骗,公司破产,欠了一屁股债。   如今她给人当保姆,一月四千多。   梁景瑶眉头渐渐皱起。   男的有点渣呀,外面有别的女人,而且年轻时出轨到现在,接近二十年,那个女人.......   梁景瑶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俩孩子:“你俩告诉我实话,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青春的爱情甜蜜,却又见不得光,听到梁景瑶这样问,女生几乎把头低进胸腔,活像只小鹌鹑。   男生倒是敢做敢当,挺起腰杆直视镜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非常非常重要。”往生录记载两人并未发生什么,但梁景瑶不放心,“如果你不说实话,我现在立刻给你母亲打电话——号码四位是8025,对不对?”   男生:“.......”   直播间老粉立刻感觉出不正常。   梁大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而且怎么咄咄逼人,发生了什么?   男生目瞪口呆,很想大声怼回去维护男子汉的尊严,但想想母亲知道早恋的后果更严重。   “没想到,你那么卑鄙!”男生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拉过手,行了吗?”   梁景瑶长呼口气,累啊。   接下来会更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景瑶闭上眼,权衡半天,除了实话实话再没别的办法:“听着,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两人惊讶对视一眼,依旧男生站出来,他没了耐心:“我俩在不在一起,我俩说了算,你算老几?”   梁景瑶那会在乎他的态度,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而他们接下来面临的,如果处理不好,会严重影响学业,乃至以后的人生。   梁景瑶低低道:“你的父亲,叫王东亮,对不对?”   男生看过梁景瑶的视频,刚才都算出手机号码来了,知道父亲的名字很正常,梗着脖子道:“昂,那又怎样?”   身边的女生惊讶抬头,看看男生,又看看梁景瑶,欲言又止。   她的父亲,也叫王东亮。   那么巧吗? 第116章   女生惊讶但没多想,认为只是巧合。   她之前不知道男生父亲的名字,这很正常,即使关系很好的同学,见到彼此父母喊叔叔,喊阿姨,小孩子不用知道大人名字。   再说他们两个不在一个班级。   他是被学校老师重点照顾的尖子班,而她,普通班。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两个人永远不会有交际,同在一个学校,不一样的天空。   女生瞄了眼闪个不停的弹幕,下意识靠近男生,那么多人,他一点都不害怕,可真厉害。   普通班学生大都认命,好的大学不可能了,高考,就像完成某种任务,给家长一个交待。   几乎没人学习,寻找机会聚会,玩耍。   她不参加。   因为她没钱。   某个周末,刚走出学校门口就被堵住了。   班级里很多人谈恋爱,作为最漂亮的几个女生,不少男生喜欢她。   女生像往常一样,低头打算离开。   然而对方像狗皮膏药般粘着,怎么都甩不开,女生急的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可她打不过,逃不掉。   对方把她堵在墙角,居高临下单手撑墙,洋洋得意道:“别假装清高了,你都穷成啥样了,跟着我,以后学校商店的东西随便买,食堂随便吃。”   没错,他的父亲做生意,母亲公务员,就这么豪,这么财大气粗。   围观的同学哈哈大笑,嬉笑高喊在一起。   阶级划分无处不在,不论学校还是社会,有钱有势的永远更受欢迎。   对方愈加得意,大概知道追求没戏,大声告诉众人,她食堂快开关门时才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吃饭,因为那时候的剩菜半卖半送,说她甚至姨妈巾都买不起。   女生家里很穷,父亲生意失败,据说欠了好多钱,房子都被银行收走了,天天喝的醉醺醺的,喝多了打妈妈,打她,说如果没有她们两个,他早过上好日子了。   母亲是个农村妇女,没文化,没一技之长,一直当家庭主妇,现在给别人家当保姆,一个月四千块,去掉房租水电,勉强饿不死。   她早就想辍学了,去打工,然而还未成年。   最大的隐私这样被拿出来说笑,羞愤慢慢变成愤怒,女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抽了了对方一巴掌。   响亮极了!   男生愣了下,立刻反手还击,揪住她的头发。   女生不打算还手,她也没有哭,平静闭上眼,就像面对喝醉酒的父亲般,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忍忍就过去了。   并没有发生。   一个瘦高的男生仿佛从天而降,奋力拉开两人,冷冷环视众人:“这么多人看着一个女生受欺负,你们真是学校的骄傲。”   欺负她的男生想冲上来,被同伴拉住,低低道:“别惹麻烦,他是王邱。”   这个名字,绝对算得上如雷贯耳,几乎没人不知道,据说他是学校最近几年里最好的苗子,明年高考,极有可能为学校拿到市状元的荣誉。   敢动他,等于动学校的命根子,别说一个小小的老板儿子了,校长儿子都不行。   男生被吓住,留下几句面子话,走了。   转眼间,只剩两人。   女生悄悄抬头,当看到那张冷峻的脸庞,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安全感,好像只要靠近他,就不会受到欺负。   类似的感觉,王邱也有。   他很少管闲事,天下的闲事多了去,他管的过来嘛,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着了,面前的女同学,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似乎那是他的天职。   两人就这样走到一起。   王邱并不是个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他性格早熟,明白高中爱情的危害,他更希望,两个人能够携手考上同一所大学。   经过了解发现,女生不笨,成绩差主要因为家庭。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好好努力还不晚。   视频里,王邱察觉女生细微的动作,顿时明白,她紧张了,因为家庭,她性格自卑,懦弱。   那股莫名的保护欲再次爆发,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伸手搂住女生肩膀。   他用眼神告诉她:有我在,不怕。   这个动作让梁景瑶差点爆炸,低喝道:“放开她!”   “管你什么事?”人因为实力很自信,十六岁的王邱冷冷看着镜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后悔来找梁景瑶算卦了。   梁景瑶不再犹豫,深呼一口气:“听着,你们不能在一起,她是你的妹妹。”   瞒不住的,想让两个孩子分开,必须说出真相,哪怕残忍了些。   直播间再次炸了。   “难怪梁大师怪怪的,天啊,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刚才就感觉两个人有点像,你们仔细看,俩孩子唇角勾起来的弧线。”   “我也看出来了,还想着夫妻相呢。”   “有情人终成兄妹,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   “......”   再怎么聪明成熟,年龄在那放着,王邱小男子汉的形象没了,大喊道:“你说谎,我妈妈就我一个孩子。”   可理智告诉他,梁景瑶没必要说谎,而且算的很准。   女生脸色煞白,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弱弱道:“我,我爸爸也叫王东亮。”   直播间众人:“........”   虽然相信梁景瑶,但亲耳听到依旧震撼。   视频里,少男少女一动不动,愣愣看着对方,好半天,王邱快速打开手机相册,低声道:“你认识他吗?”   那是他父亲的照片。   他依然心存侥幸,或许算错了,或许重名。   女生不用看第二眼,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续倒退几步,一直快退出屏幕外,才茫然道:“那是我爸。”   最后的侥幸也没了。   弹幕清一色问到底怎么回事的。   梁景瑶叹口气。   两人的父亲王东亮出身农村,父母早早去世,除了套破房子,再没留下别的遗产,等到了结婚年龄,根本拿不出彩礼。   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条件只好一降再降,是个女的,不要彩礼,能传宗接代就行。   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   不要彩礼的女人,能好到哪里去?   见到真人,王东亮心凉了半截,对方身高一米四多点,比侏儒高不了多少,而且还黑,满脸雀斑,小鼻子小眼,长的像头猪。   王东亮则身高一米七八,国字脸,浓眉大眼,很符合当时的审美,两人站一块,怎么都不般配。   婚礼非常寒酸。   女方同样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婶婶生活,因为没有彩礼,陪嫁只有一床被子,一个洗脸盆。   王东亮决定要改变命运,婚后没多久,把家里的地扔给妻子,自己去省城闯天下。   他找到份汽车修理厂打杂的工作。   那个时候没有专门教汽车修理的学校,老师傅带,能教多少,全看心情。   王东亮出身农村能吃苦,又能说会道长的英俊,没多久,哄的老师傅倾囊相授,甚至动了招他做上门女婿的想法。   王东亮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妻子太丑怕丢人,没告诉任何人已婚。   老师傅的女儿也不好看,营养过剩,白白胖胖的,但怎么都比家里的好看。   可如果娶了她,等于在省城有了家,能站稳脚跟。   就在犹豫时,遇到了王邱的母亲。   王邱母亲很漂亮,公交车的售票员,父母双职工,哥哥是某国企的领导。   王东亮疯狂心动,几次接触下来,他感觉到,对方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这点他很自信,自己的长相,身材,走在城市宽阔的马路上,经常有女人偷偷打量。   如果再换上城里时髦的衣服,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他展开主动追求。   王邱母亲有点颜控,她宁肯生活苦点也不愿嫁给丑的。   过程非常艰难,父母那边就差断绝关系威胁,正儿八经铁饭碗,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为啥非看上个农村户口,要啥没啥的穷鬼。   那个时代还没有人口数据库,结婚只需要介绍信。   就这样,两人结婚了。   王东亮心里非常害怕,已婚就像个定时炸/弹,万一被发现,岳父母能把他生撕了。   必须和农村的丑老婆离婚!   没离成。   丑妻得知的当晚喝了敌敌畏,幸亏发现的及时。   王东亮没办法,好在老家距离省城很远,要坐六七个小时的大巴,而且,丑妻晕车的厉害,闻到汽油味就像闻到毒药,吐的天旋地转。   他在省城安了家,每年只在父母祭日以及清明时回去。   每次都不让王邱母亲跟着,太远了,太折腾。   王邱母亲丝毫没怀疑,只感觉丈夫体贴,她每天在公交车卖票,坐的够够的。   某次祭日回去,已经混出点名堂的王东亮喝多了,晚上也不知道谁主动,和丑妻睡在了一起。   他本来就不喜欢她,太丑,离婚早晚的事。   醒来后恶心的不行,立刻赶回省城。   两个月后,他迎来人生的第一件大喜事,王邱母亲怀孕了。   没高兴几天,来省城办事的乡亲捎来话,让他抽时间回去一趟,丑妻有喜了。   王东亮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他本来打算这边安顿好后,找个理由回老家多待几天,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婚离掉。   怎么就怀上了呢?   那还怎么离?   更大的喜讯又到,虽然结了婚,但岳父母一直不认可,得知女儿怀孕,两个老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开始考虑女儿的未来。   农村户口转城市难度太大,能找的工作再好也只能是个临时工。   俩老人一合计,决定出资让王东亮做点小生意,总不能让女儿一直养家。   就这样,王东亮的人生开启新篇章。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王东亮欣喜若狂,这种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他暂时放弃强行离婚的想法,怕丑妻再闹自杀被这边发现。   以他名字命名的东亮汽车修理铺很快开业。   生意想不火都难,岳父母一声令下,舅子哥只好动用关系,修理铺成为单位车辆的指定合作伙伴。   半年多后,两个女人分别诞下一男一女。   王东亮非常重男轻女,那个时代计划生育很严格,别管有钱没钱,只能生一个,得知丑妻生了女儿,他毫无感觉,没回去,只随便寄了点钱。   但也没提离婚。   因为,修理铺变成了修理厂,如今日进斗金,每天打烊,摸着一张张粘着黑色机油的钞票,整个人轻飘飘的,钱啊,如果有钱,至于娶个丑老婆吗?他终于翻身,在省城站稳了脚跟,从此成为人上人!   如此一天天无限拖了下去。   欣慰的是,只要不离婚,丑妻不哭不闹,每天守着孩子,什么都不问,多久不回家也没事。   一直到女儿小学毕业,她忽然提出要来省城,态度非常坚决。   她丑但不傻,男人十多年只有父母祭日时回来待几天,春节都在省城,肯定有了别的女人。她懦弱,但她是母亲,为了女儿,这个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婶婶生活、从小被欺负到大的丑女人生平第一次有了攻击性。   不同意,她就去厂里闹,大不了大家一块死。   王东亮不得不妥协。   买了套房子安置母女,每月按时给生活费。   然而纸包住火,报应虽迟必到,王邱母亲很快发现自己竟然做了十多年的小三,立刻和渣男离婚。她是个通情达理的,没去找丑妻,虽然不知情,但事实是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直播间众人听的火冒三丈。   渣男出轨不可怕,还那句话,男人出轨早习惯了,但他差点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幸好今天来直播间,幸好遇到梁景瑶,不然万一控制不住发生点什么,一辈子彻底毁了。   两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可怜的两个孩子啊。   王邱看了眼浑身抖个不停的——妹妹。   心痛,还是心痛,两种叠加,心像被子弹扫射,破了一个又一个洞。   她吓坏了。   家庭环境影响性格,两人的父亲对她来说像个影子,缺席她的整个童年。   应该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父爱吧。   终于遇到个能保护自己的,却变成了哥哥。   小男子汉王邱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哭,嗓子却哑了:“你别怕。”   女生连连摇头,目光惊恐,一直退到墙角无路可退。   “听好了,第一,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只拉过手。”王邱放柔了声音,一字一句道,“第二,当初我喜欢你,因为有一种强烈要保护你的感觉,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   女生似乎好了一点,但依旧害怕。   她不像王邱,学习好,家里有钱,她什么都没有。   小男子汉王邱忍着心痛上前一步,努力挤出个笑:“恭喜你,失去个不怎么爱你的男朋友,得到个真心爱你的哥哥。”   他终于忍不住哽咽了,他捂住胸口郑重道:“这个哥哥,会一生一世保护你,疼你。”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泪目。   大凡聪明的人都有过人之处。   未遇到女生之前,十六岁王邱的世界里只有学业,他在忍着心痛说这些话。   因为,眼前的女孩比他更需要安慰。   他艰难转变身份,从爱人变成哥哥。   女生眼里的惊恐一点点褪去,变红,大颗眼泪滚滚落下,她痴痴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两个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滚烫。   “哥哥。”   “哎,真乖。”王邱大声答应,又哭又笑,走上前狠狠揉了下她的脑袋,低声道,“去屋里,不喊你不要出来,哥哥今天要为你寻个公道。”   女生听话点点头。   直播间一众成年人,只能大概猜到一点。   他会怎么做?   王邱给父母发了条内容相同的短信,让两人速来。   等待的间隙里,他礼貌感谢大家的安慰,向梁景瑶道歉。   这又引得直播间众人一番感慨,渣男生了个好儿子呀。   渣男王东亮最先赶到,四十多岁的人了,也落魄了,但不得不说,依旧称得上帅,尤其一张国字脸加浓眉,岁月沉淀,更有魅力了。   他跑的很急,擦擦额头的汗:“儿子,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离婚后,儿子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淡,这是第一次主动联系。   他的人生,只剩儿子。   重新辉煌的可能性很小,还好有个好儿子,从小学习没掉下过前三名,不出意外,国内最顶尖的学府随便选。   王邱看起来非常平静:“你坐。”   王东亮一点都不介意,乖乖坐好,小心翼翼打量几眼儿子表情,掏出手机笑呵呵道:“是不是缺钱了?爸转给你,一千够不够?”   “我不缺钱。”王邱目光冰冷,“我想问你个事,当初妈妈到底为什么和你离婚。”   王东亮一愣,几乎不敢和儿子对视,低下头,心虚道:“你不是知道嘛。”   王邱一声冷笑:“我想知道所有。”   父亲在他最早印象里非常合格,不像别的有钱男人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顾家,爱母亲,爱他,当两人离婚后,他非常不理解,一再追问,得知的答案是:父亲私生活不检点。   王邱压住怒火:“以我对母亲的了解,如果没有涉及底线,她大概率会选择原谅——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王东亮被他最后的一嗓子吓的一哆嗦,怒道:“怎么给你老子说话的?”   感觉像警察审犯人。   这时,王邱母亲赶到了,见到王东亮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王东亮同样也一愣,接着笑的满脸开花:“嘿嘿,你来了,热不热,要不我去买瓶饮料?”   他心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莫非儿子让两人复合?   那可太好了。   舅子哥如今成了国企一把手,只要发句话,自己不愁东山再起,都怪那俩赔钱货,如果不来省城,他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NO。”王邱来了句纯伦敦味的英语,笑着站起身,“把你们二位喊来,是要宣布件大事,我谈女朋友了。”   直播间众人:“.......”   这熊孩子。   现场俩大人给吓的大惊失色,马上高三,这个时候谈恋爱?   王邱轻轻推开母亲,向她使了个眼色,淡淡道:“女朋友我带来了,你们看看合不适合——月儿,出来。”   女生月儿宛如个被强行拽出洞的小兔子,身子僵的都快不会走路了。   王邱母亲还好,知道渣男隐瞒结婚事实,有个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女儿,但没有见过。   当看到走出的女孩,王东亮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浑身抖个不停,看看儿子,再看看女儿:“你,你们.......”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想都不敢深想。   哪怕再不爱,那也是亲生女儿。   他知道两个人同在一个学校,但现在学校分片区,没办法,好在一个级学生那么多,只要不说,没人知道。   王邱微笑:“月儿,喊爸爸。”   月儿像蚊子哼哼,乖乖道:“爸。”   完全不知情的王邱母亲感觉要么自己疯了,要么儿子疯了,爸都叫上了,儿子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敢说的太重,委婉道:“儿子,这是你同学吧,妈瞧着挺可爱的......”   “妈,你先别插嘴。”王邱打断他,盯着王东亮一字一句道,“爸,你满意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吗?”   直播间众人已经明白了王邱要做什么,难受又好笑。   “渣男,你倒是说啊,满意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亲上加亲呢,看你怎么说。”   王东亮的脸如遭雷劈,难看的不像人脸了,他拚命摇头:“不满意,不满意,不行,你俩不能在一起。”   王邱轻笑:“为什么?您是想干涉我的婚姻吗?”   王东亮转过头,他哪里有脸,他不敢说出真相。   “您不敢说是吧,没事,儿子替您说。”王邱眼里忽然燃起火苗,咬牙切齿道,“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   王邱母亲身子摇了摇,几乎站不稳,她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冲上去就要拚命:“你个畜生啊,你不是人,你到底要害多少人,报应啊,报应啊。”   “妈,没你想的那样,我俩什么都没发生。”王邱拉住母亲,在她耳边轻轻解释,接着,他挺直脊背,低声道,“王东亮,今天开始,咱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一刀两断,你生了我,等我以后有能力会给你养老,但这辈子,不会再喊一声爸,你不配,也不会再见你。”   这是他为妹妹寻回的第一个公道。   血脉断不了,关系可以断。   王东亮表情茫然,梦游般看着儿子,喃喃道:“儿子,儿子,别这么说,一码归一码,爸是错了,可爸爸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从小到大,爸爸捧在心里疼。”   “那她呢?她不是你亲生的吗?”王邱指着惊慌失措的妹妹大声道,“她做错了什么?你知道她在学校里怎么被人欺负吗?知道她只能买食堂的剩饭,姨妈巾都不买不起吗?”   十六岁的年纪,肩膀还稚嫩,承受不起太多重。   王邱心里的愤怒,痛苦,压的他像一座随时会崩溃的火山,可当这些情绪宣泄出去,他忽然感觉好像轻松了。   他不再看那个人都不配当的父亲,他转过身看向妹妹,眼里重新有了柔情,只是,变了另一种味道:“妈,我想求您件事,在我没工作前,帮我照顾妹妹可以吗?” 第118章   母亲拚命点头,并非全部因为儿子。   王东亮辉煌时期赚的钱大部分花在了家里,房子,车子,以及存款,离婚时,几乎净身出户。   这些钱,理所应当有一部分属于那个可怜女人。   “是妈当初想的不周到。”王邱母亲泪眼婆娑,为儿子骄傲,他没有遗传渣男,是个有情有义的小男子汉,她走到女孩身边,温声道,“好孩子,咱不哭呀,你是我儿子的妹妹,等于我的半个女儿,以后,有阿姨在,还有哥哥,没人敢欺负你。”   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直播间众人发出各种庆祝的表情包。   非常完美。   梁景瑶也很满意,微笑挂断视频,渣男不仅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丑妻和女儿,长大后的月儿,和哥哥一样,同样断绝关系。   三卦结束,还剩一个免费抽奖名额。   幸运儿平凡的云,非常符合大家想要的结果——让情况不咋好的中奖。   她五十多,憔悴苍老,头发活像被暴晒一整个夏天的草,没了一点水分和营养,又干又枯,身后的房子大概是上个世纪的单位福利房,老式木框窗户,木制家具,不知道多少年了,红漆斑驳。   总之看起来生活质量一般。   平凡的云很激动:“哎呀,我真的中奖了吗?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大家,谢谢梁大师。”   梁景瑶客气微笑:“想算什么?”   算完这个,就可以下班了。   平凡的云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吞吞吐吐道:“大师,我母亲好像回来了。”   很多人一下没明白过来。   “回来就回来吧,这个没什么可算的吧。”   “阿姨,把握机会啊,百万分之一的中奖几率,算点重要的东西。”   接着,有人想到了。   “阿姨的母亲,应该八十多了吧,那啥,冒昧问下,身体健康吗?”   “不会.......是那个回来吧。”   还真就是那个回来。   平凡的云已经退休了,儿子在外地工作,儿媳一年多前生了二胎,刚工作不久,她在家专心带两个孩子,辛苦但幸福。   问题出在刚一岁的小孙子身上。   一岁多孩子正学说话,勉强会喊爸爸妈妈,奶奶,有一次,忽然清晰喊出三个字:太姥姥!   刚开始她愣了下,以为听错,或者小孩子学话发出类似的声音。   太姥姥,也就是她的母亲,去世快八年了。   结果三个字喊的越来越清晰,不光如此,有次她从厕所出来,看到小孙子咯咯大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肉呼呼的小手伸向前方:“太姥姥,要,要,要。”   他要什么?   前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平凡的云并没有感到多少害怕,触景生情,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父母在,哪怕老的不能动,那也是家,她是个有人疼的孩子,父母走了,人生真的只剩漫漫归途。   母亲走的很急,脑中风,当场失去语言能力,没留下一句话。   临终前,她咿咿呀呀,似乎有什么事要交待,可没人听得懂,她生于旧社会,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平凡的云叫来所有家人,哭着道:“娘,我们都来了。”   不能让老人走的遗憾。   母亲表情着急,一边咿咿呀呀一边比划。   平凡的云扑倒床边,泣不成声:“娘,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母亲抬起长满老人斑的手,大概想要最后一次抚摸女儿,刚离开床面一点就没力气了,她呼出长长的一口浊气,看看平凡的云,眼里全是不舍,接着,目光落到孙儿媳妇凸起的肚子上。   儿媳妇距离分娩期只有一个月。   平凡的云自认为明白了,母亲放不下曾孙,她拉过儿媳妇,又拉起母亲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哽咽道:“娘,放心吧,孩子大人健康着呢,等生了后,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老太太已经涣散的眼神忽然冒起精光,直勾勾看着快要出生的曾孙,然后,咽了气。   所以,母亲这是去世八年之后回来了?   快六十岁的平凡的云老泪纵横,娘回来了,娘回来看她了。   激动没持续太久,渐渐变成担心。   视频里,平凡的云擦擦眼泪:“大师,如果真的是我母亲回来了,您能不能告诉她,不要再缠着孩子了,孩子还小,万一生个病什么的。”   母亲的魂魄就这样在家里住下,似乎没走的意思,整天围着小孙子转。   老人喜欢小孩子可以理解,但她是鬼啊,会不会吸阳气什么的?   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皮实,各种没听说过的病,去趟医院,少说大几百,当然花钱还是次要的,怕孩子留下后遗症。   平凡的云看不到母亲,也听不到,她对着遗像,甚至去坟墓尝试各种沟通,希望母亲别缠着小孙子了,早点回去。   母亲依旧我行我素。   直播间有人被触动,想起远去的亲人。   “呜呜呜,我妈妈走五年了,好想她,为什么不能回来看看我?多来几次梦里也行啊。”   “想起了我的姥姥,走的时候我高三,父母没敢告诉我,没能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也有的试图分析。   “我记得梁大师说过,小孩子有第三只眼,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没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哪怕变成鬼,有没有有可能,老人通过这种方式在表达什么?”   议论的正热闹,视频里出现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他睡眼朦胧的,走路摇摇晃晃。   一岁多的小孩子,醒来看不到大人,大都会哭。   小团子没哭,他揉揉眼睛,仿佛被什么人领着似的,摇摇晃晃走进厕所,没一会,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   平凡的云苦笑,自从母亲回来,她省了好多事,孙子和自己都不亲了呢。   小团子出来,闻闻刚洗过的手,对着空气咯咯笑了:“太鸟鸟,香香。”   接着又摇摇晃晃跑到平凡的云身边,举起胖嘟嘟小手炫耀:“奶奶,香香。”   听,和亲耳所见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直播间有人开始害怕。   活生生的鬼片啊。   小团子刚睡醒精力旺盛,宛如只小猴子般满屋飞奔,时不时喊声太姥姥,没一会,似乎接到什么命令,拉住平凡的云,往卧室方向拽。   平凡的云的卧室,处处透着上个世纪的风格。   小团子站在高高的大衣柜前,抬起头,努力伸长胳膊:“奶奶,咿咿呀呀。”   有人刷礼物大喊:“重金悬赏懂人类幼崽语言的翻译。”   直播间接近百万人表示:幼崽的语言博大精深,非人类所能掌握。   但有人猜到什么:“崽崽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平凡的云疑惑道:“大师,衣柜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她当然能看出孙子要表达什么,大衣柜里只有些舍不得扔的老衣服,她一件件拿出来过,没发现有什么。   梁景瑶点点头:“对,大衣柜里有......”   平凡的云等了好一会,忍不住催促:“大师,到底有什么,您倒是快说呀。”   梁景瑶并非卖关子,事太多了,一桩又一桩,理了半天无奈放弃,叹口气道:“算了,让你母亲亲自告诉你吧。”   平凡的云立刻愣住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娘真回来了?”   她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真的是母亲。   视频里的梁景瑶忽然消失了。   老粉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疯狂占领弹幕。   “啊啊啊,大师又作法了。”   “老婆,快来看呀,大师要瞬移了。”   平凡的云楞楞看着视频,完全跟不上节奏,大师去哪里了,刚要问,眼前一花,就看见门口那多了个人。   平凡的云:“......”   娘哎,她眼花了吧,这个人和梁大师长的一模一样。   怎么来的?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她感觉额头一凉,紧接着,看到面前多了两个人。   左边白发苍苍,穿白底兰花半袖的那位,不是她的亲娘是谁。   八年了啊。   快要模糊的熟悉脸庞忽然清晰,近在眼前。   平凡的云哪里还能忍得住,一声娘没喊出来,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右边那位穿件老式的藏蓝色大褂,同样颜色的裤子,黑色裹脚布一层又一层,巴掌大的小脚,老的好像从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她一时没认出来,瞧着面熟。   久远的记忆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蹦跶出来。   平凡的云梦呓般喃喃道:“姥姥?”   姥姥走的时候,她才五六岁........   平凡的云看看这个,看看哪个。   她是母亲,是妻子,是奶奶,可此刻才明白,她最想做女儿,做孙女,委屈和泪水一样汹涌:“娘,姥姥。”   可惜没得到想要的慈爱。   母亲宛如小时候看到,只有她没奖状般恨铁不成钢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笨的女儿,猪都比你聪明。”   平凡的云莫名其妙,委屈道:“娘,我做错什么了。”   老太太指指大衣柜:“把我的被子拿下来。”   平凡的云:“......”   谁还不是个娇娇女,母亲走后,她不敢表现的太悲痛,因为儿媳妇快生了,怕影响情绪,只有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哭的无声无息。   按照风俗,母亲的衣服都烧了。   只留了床被子!   那被子,红绸子的,上面绣着牡丹祥云,母亲亲手做的。   母亲每年都要拆洗棉被,打结的棉花拿出来重新拍打、暴晒,在阳光下,眯着眼,穿针走线。   被子上面有阳光的味道,有妈妈的味道。   生怕家人看见害怕,她藏到大衣柜顶上。   被子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直播间众人激动的不行,他们看不到两个老太太,但能看到平凡的云对着空气又哭又笑。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   “鬼到底长什么样呀,固定在临时前那一刻还是也会变老?”   随着故事发展,注意力纷纷转到大红被上。   会有什么秘密呢?   平凡的云的母亲冷冷下命令:“撕开。”   鬼魂碰不到人间的东西,不然她早亲自动手了。   平凡的云一开始有点舍不得,这是她最后的念想,但接着反应过来,人都见到了,要啥念想啊,麻利拿来剪刀剪开绸面,慢慢摸向母亲指的位置。   棉被非常厚。   里面的棉絮很长时间未翻晒,打结了,硬硬的。   平凡的云忽然摸到手感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张老版百元大钞。   接着又一张,又一张,仿佛变魔术般,没多会功夫,铺了满满一床。   小团子发现了新大陆,兴奋滚来滚去,拿起张就往嘴里塞。   平凡的云手疾眼快,赶紧一把夺过。   好吃的东西没了,小团子楞楞看着奶奶,嘴巴一瘪,眼泪说来就来,哭的伤心极了。   平凡的云也想哭,她刚才大概猜到了,母亲藏钱不意外,目测钱大概有一万多,八年前的一万多不得了,差不多能买三平方房子,算的上笔巨款。   可怎么攒下来的?   母亲没有工作,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父亲去世后,单位的补助以及存款早补贴给她了。   她似乎看到,母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平常小辈们的孝敬,偶尔卖的青菜,一张张零碎纸币,等攒够了,换成整额的,喜滋滋塞进棉被,等那天遇到事拿出来应急。   当娘的真不容易啊。   平凡的云何尝不是。   儿子,两个孙子,严格来说她当了三次娘,她没啥大本事,少吃一口,孩子们就能多吃一口,少花一分钱,孩子们就能宽裕点。   只是这一次,她成了那个被关爱的。   “乖孙,咱不哭呀,太姥姥说了算,这些钱本来给你哥哥的,现在全归你。”老太太几乎话哄好幼崽,接着又对准女儿开炮,“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让人不省心,你活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去投胎。”   她生气,当然不是因为女儿迟迟领悟不到被子里藏钱。   她主要心疼,才五十六岁,比她还老。   直播间众人大概都是第一次见个五十多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好笑又心酸。   “我愿用所有的一切,换取爸妈再打我骂我一次。”   “有娘真好,少时不懂父母恩,懂时,已经没了。”   “我以前不明白,爸妈为什么那么节约,直到自己做了母亲,别说钱了,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只有我一个人庆没丢掉被子吗?”   “此时此刻,有一个怀揣发财梦的少年悄悄潜入父母卧室——罪恶的手伸向了棉被。”   “......”   老太太越骂越来劲,然而她忘记了,天外有天,娘上还有个娘。   “行了,好不容易说上话,骂起来没完没了,就你能耐。”老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老脸一拉,那气势,简直了,一句话让老女儿乖乖闭嘴,等转过身,脸笑的宛如朵花,“云云啊,还记得姥姥不。”   遥远的昵称仿佛从天上飘来,平凡的云感觉就像名字般轻飘飘的,又好像返老还童回到了四五岁,她用自己都肉麻的娇滴滴声音道:“姥姥,我记得的。”   做梦都不敢做,这辈子还会有人喊自己的乳名。   喊奶奶这个称呼。   同时心里感慨,隔代亲真好,就像自己看儿子怎么都不顺眼,相反,看到大孙子,心立刻融化了。   老老太太一脸慈爱,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可爱:“女大十八变,你小时候长得那么俊,都说随我,怎么长大了这么丑呢?”   平凡的云:“.......”   幸好她今年五十六不是十六,不然非哭出来。   老老太太拿起张老版百元大钞,好奇打量片刻:“云云,这些钱能买几个你现在住的房子?”   这位生于大清朝的老太太堪称本历史书,货币都经历了好几种。最早的银元宝金元宝,铜钱,接着银元各种乱七八糟的纸币,最后才是新国家的货币。   新国家刚成立很穷,黄色的一分纸币最常见,再往上,伍分,一毛,印着女拖拉机手的一元纸币。   最大面额是十块的大团结。   一百块不得了啊,差不多能买两头牛。   平凡的心也算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了解当时的物价,实话实说道:“厕所都买不了。”   老老太太:“.......”   老老太太失望看着女儿:“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攒了一辈子,连个厕所都买不了。”   老太太:“......娘。”   平凡的云赶紧解释:“姥姥,主要这几年吧,钱不值钱了,什么都涨,娘去世的时候,一万多......差不多能买个厕所。”   怎么感觉好像有点挖苦的意思呢?   老老太太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解释,指指曾孙脖子挂着的小小长命锁又问:“这个呢,多少钱?”   平凡的云没领悟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依旧实话实说:“一千多买的。”   老老太太忽然笑了,笑的得意洋洋。   “娘,先别说你的事。”老太太一脸严肃,“咱们快没时间了,得赶紧把小云的麻烦给处理了。”   平凡的云只听到前面,急声道:“什么没时间,姥姥,娘,你们要走了吗?”   老老太太叹声气:“不仅丑了,还笨了,你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了都不知道。”   平凡的云:“.......不可能,你们误会了吧。”   辩解不是因为相信男人。   男人比她大两岁,今年五十八,单位破产后到处打零工,如今在隔壁小区当保安,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谁会看上他?   他也不跳广场舞啊。   老太太皱眉:“应该不算相好,他们没见过面。”   老老太太瞪眼:“都老公老婆的喊了,还给家用钱,怎么不算相好?”   老太太摇头:“娘,都说了,那不叫家用钱,叫什么来着?”   平凡的云一头雾水:“没见面,怎么给的钱?”   三人最小的五十六,最老的生于大清,没一个懂现在流行的直播,说了半天说不清楚。   已经回到原位的梁景瑶只好插嘴:“你老公喜欢上了一个女主播,是榜一.......这么说吧,给了她十多万。”   平凡的云:“........不可能。”   她依旧不相信。   男人每月工作三千五,工资卡她拿着,哪里来的十多万。   梁景瑶叹口气:“网贷。”   平凡的云这次听懂了,脸色瞬间煞白,身子摇摇晃晃,一屁股蹲在地上:“这个王八蛋啊,畜生,我要杀了他。”   两个老太太急的想搀扶,只摸到了空气。   平凡的云的老公大柱,回来后立刻招了,不招没办法,网贷公司下达最后通牒,今天下班前如果不能偿还最低金额,会给他的家人朋友打电话。   他马上要身败名裂。   认识女主播是偶然也是必然。   自从有了孙子,他活像个孤寡老人,没人关心他的死活,哪怕病了,老婆第一反应是把他轰去单位睡,别传染给家人。   人啊,这一辈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活。   有同事介绍了个短视频,让他没事时打发时间,有天晚上,无意走进直播间。   依旧很孤单。   漂亮年轻的女主播只客气说了句欢迎柱子哥,便不再搭理。   他真想和人说说话呀。   没过一会,什么PK开始了,他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就是谁得到的礼物多谁胜出。   大柱跃跃欲试,狠心打赏了个价值五十块的礼物。   他每月有五百的零花钱,像很多老人般不舍得花钱,几年下来悄悄存了四千多块。   女主播感动的连连作揖:谢谢,谢谢大柱哥。   弹幕里不知道什么人也发表情感谢,感谢他的慷慨。   那场PK,女主播赢了。   等到第二天晚上开播,他刚进房,女主播立刻微笑打招呼:大柱哥,晚上好啊。   大柱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鬼使神差,直接打赏了个礼物代替回答。   女主播感动的眼泪汪汪:大柱哥,你真的太好了。   这一天晚上,他前后加起来打赏一千多快,成为什么榜三大哥,以及很多陌生人的奉承。   也就从这天开始,女主播走进他的生活,加了联系方式,每天嘘寒问暖,叮嘱他注意休息多喝水,当然,开播时会发来链接。   四千多块的私房钱很快花了个精光。   大柱不敢再去直播间,以各种理由推脱,他明白,维持两人关系的是什么。   可他真没钱了。   直到女主播哭着发来语音:大柱哥,不要不搭理我好不好?我有点离不开你了。   直播间众人基本明白了,类似新闻报道有很多。   “又是个感情空虚生活失意的榜一大哥。”   “直播打赏比黄/赌/毒危害都大,建议国家应该尽早整治。”   “哎,临老入花丛,可那花,是食人花呀。”   作者有话说:   推荐基友的文。   《带交易系统混无限天灾》作者:黑猫白白   【末世+空间+囤货+无限流】【前5个副本已完结】   某日,天空突然出现一个星球虚影,无数人被卷入无限末世天灾世界中。   只有完成通关任务,才能带着奖励回到原生世界。   宁芊芊觉醒的异能是拥有一个交易系统,购物一秒到货,还附带可升级的随身仓库空间。   末世一:暴雨+全球海洋化【已完结,金手指超大,爽文路线】   末世二:冰河再临+极寒【已完结,金手指被限制,先苟后爽】   末世三:流星雨+丧尸来袭【已完结】   末世四:灵气复苏+魔瘴入侵【已完结】   末世五:地震+海啸+火山+高温来袭【已完结】   末世六:大雾+虫族寄生【进行中】   末世七:辐射污染+废土   末世八:红日极昼+红月极夜   ……(故事先后顺序不定)   -有男主,感情戏少,男女主身心一对一。   -已经九十几万字了,喜欢的收一个吧,文章ID:5248403。 第120章   这条短信,大柱反覆看了好几遍,大半月的连阴天好像忽然晴了,一道道金色光柱穿透云层,抬头,能看到天堂的影子。   五十八岁的年纪不上不下,儿子忙着哺育下一代,他不仅得不到照顾,还得发挥余热站好最后一班岗。   爱情/事业等东西却早已到了尽头,一眼看的到余生。   当晚,他第一次借网贷。   人的终极彼岸大概就是精神追求了,哪怕知道是个火坑,大脑不管不顾的跳。   直播间很快成为他生活中唯一的光,从开播到下播,他几乎都在。   他成了受人尊敬,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榜一大哥,成了直播间的贵宾,以及年轻爱情的滋润——漂亮女主播私下里开始喊他老公了。   如果没有月初该多好。   月初,网贷还款日到了。   大柱没有钱,他打开另外一家网贷平台,继续沉迷虚无的幸福。   就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一家又一家,直到没法再补,所有平台借不出了,他才鼓起勇气算账——不知不觉借了十多万!   每月最低还款金额两万多。   视频里,大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婆,救救我,先帮我还上最低金额。”   借网贷不需要抵押,通讯录就是最好的抵押。   亲人,同事朋友,如果网贷公司真打了,他这辈子没脸活了。   “然后呢,剩余的怎么还?你一年的工资都不够还利息的。”平凡的云被姥姥母亲劝的已经接受现实,骂没用,得想办法解决,“你去找那个女主播,让她把钱还你,不行,你就报警。”   大柱脑袋贴地上,几乎没勇气说。   当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吓的宛如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不能呼吸,第一个想到漂亮女主播。   相处那么久,一次次帮她打PK,即使没有爱情,也有感情的吧。   得知要借钱,女主播一句话都没回复,直接拉黑了。   大柱气的浑身哆嗦,随后厚着脸皮去派出所想报案。   警察看完两人聊天记录,说挺难的,他属于成年人,有民事行为能力,可以走法律程序,但赢的概率不大。   平凡的云握紧拳头,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咬牙切齿道:“去找你爹!”   大柱的爹还活着,活的可滋润了,今年八十五了,工龄高的吓人,每月退休金七千多,自从老伴去世后,他自己找了个保姆,按他原话说:咱们各过各的,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也别烦我。   老老太太和老太太没法亲自上阵,不知怎么时候翻起了旧账。   “你啥眼光啊,怎给小云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老老太太指着大柱铮亮的地中海一脸嫌弃,“瞧脑门上的脑油,刮几下都能炒菜了。”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你眼光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我看上的那个你死命阻拦,结果倒好,人家三十多当了科长。”   老老太太表情淡淡:“我为什么阻拦?他怎么给媒人说的——个子再高点就好了,人家没看中你,懂不懂?”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从小被骂小矮子的老太太立刻暴走:“那东子呢,我俩青梅竹马,从小中意我,你非得要十块钱的彩礼,卖女儿呀。”   老老太太翻个白眼:“你可真没良心,东子是不错,可他娘什么德行?方圆十里最有名的泼妇,他又最听泼妇的话,你真嫁过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俩估计活着时没少吵过,没一会,从婚姻转战各种鸡毛蒜皮。   平凡的云渐渐听不下去,她这边天都快塌了,十多万网贷啊,两人吵的她无法思考头疼欲裂,忍不住一声大吼:“姥姥,娘,能不能消停会。”   直播间众人倒没事,大柱吓了跳,看看周围,小心翼翼道:“老婆,你在说什么?”   老婆好像被气的精神不正常了,对着空气一会喊娘一会喊姥姥。   两人都去世很多年了啊。   比见到鬼更可怕的是现实。   平凡的云忽然转过头,眼神空洞:“大柱,你爹和保姆结婚了,你知道吗?”   大柱:“......你说什么?”   距离不远,同样的单位福利房内,满头银发的大柱爹身穿暗红色唐装,点燃一根华子,没错,他早想开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为什么不趁活着时好好享受?   烟雾缭绕中,他宛如旧社会里的地主老爷大气掏出个红包:“拿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比大柱还年轻十岁的女保姆穿了件粉色上衣,喜滋滋推了下身边的儿子:“快拿着,喊爸。”   今天,两人领证了,她的儿子,就是老头的儿子。   年轻的儿子九十度鞠躬:“谢谢爸。”   他暗暗捏了下红包,有点不屑,估计最多一千块,还以为多少呢。   当然他才不在意这点改口费,娘说过了,老头今年八十五,别看身体硬硬朗朗的,年限到了,不定哪天就走了,到时候,房子,存款,都是他的。   两人婚姻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关起门来爱谁谁。   墙上贴了大红喜字,粉红色气球,保姆还特意做了满满一桌子老头最喜欢的菜。   刚要动筷子,门响了。   门开处,双方人马都惊呆了。   保姆先反应过来,以女主人口气热情招呼:“大柱和小云来了啊,快进来,我给你们拿筷子。”   说着,她向儿子连连使眼色。   交给老头去处理。   大柱茫然看着墙壁上的大红喜字,感觉太不真实了,喃喃道:“爸,你真结婚了?”   老头请保姆他知道。   两人关系暧昧他也知道,但没法管,他这个爹怎么说呢,说好听点自私,说不好听,真不是个东西。   母亲去世后,两人的存款他拿着,说他还活着呢,轮不到别人。   再后来请保姆,很多人让他上点心。   怎么上心?   赶走一个还会来另一个,总不能换个爹吧。   所以他不得不接受现实,每月七八千工资,作光算完,再说他有资格怎么花,给谁花,只要别来真的就行。   老头只心虚了片刻,趾高气昂承认:“对,今天刚领的证。”   大柱艰难挤出个笑:“那么大的事,您怎么不和我商量?”   “你会同意吗?”老头冷哼一声,“怕你闹才没说,行了,别站门口了,想吃饭就进来,不想吃赶紧回去,还那句话,我老了不用你伺候,咱们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   大柱轻轻摇头:“我当然不同意,因为她是个骗子,为了钱,为了房子才和你结婚。”   老头狠狠把筷子扔桌上,指着门口大喊:“滚出去!”   大喜的日子真晦气。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保姆为了什么。   人可怕的不是被骗,是没有被骗的资格。   骗怎么了?   保姆今年四十八,长的清秀漂亮,做饭好吃,把他当老爷伺候,他被骗的心甘情愿。   有人不愿意了。   保姆儿子气呼呼冲出来:“说话干净点,谁是骗子?”   保姆没法躲了,赶紧劝架:“怎么给你哥说话呢——大柱,他还小,别跟他一般见识,来,快坐下,阿姨今天煲了鸡汤。”   大柱看看比老婆还小几岁的继母,忽然爆发,一把掀翻饭桌,踏着满地香喷喷的饭菜疯了般又蹦又喊:“我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吃。”   保姆宛如护驾的妃嫔张开双手,挡在老头面前惊恐道:“你要做什么?大柱,我给你说,结婚是我的主意,要打的话打我吧。”   直播间众人:“......”   这位老绿茶平常估计没少看宫斗剧。   保姆儿子年轻力壮,冲上来一拳轻松放到,刚要得意的笑,被急红了眼的大柱抱住大腿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嗷嗷喊:“疯了吧你,怎么咬人啊?”   大柱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   领了结婚证,父亲的财产成了夫妻共同财产,工资,死后的单位补助,还有——房子!   单位房虽老,但地段好,每月租金轻松两三千,以父亲的作风,房子肯定留给保姆。   他什么都没有了。   直播间众人毫不同情,看的津津有味。   “怎么说呢,这爷俩真让人一言难尽,不愧是爷俩。”   “我猜,保姆以后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不去厕所,先摸摸老头鼻子看死了没。”   “大爷活的真潇洒,佩服佩服。”   房门开着,闻声出来的邻居立刻报警,没多会,警笛声远远传来。   平凡的云没说一句话,看了眼被打的头破血流的丈夫,转身离开。   她平静极了,什么房子什么遗产,感觉和自己完全无关。   全程陪伴的两个老太太早不吵了,就像小时候守护她学走路般,一左一右。   三人没一个年轻的,走的很慢。   有风吹来,吹起平凡的云满头干枯头发,黑一片白一片,又稀稀拉拉的,活像个花秃子,难看极了。   “你拄根棍,再拿个破碗,直接能去要饭了。”老老太太非常不满老孙女的形象,踮起小脚只摸到了空气,无奈放弃,叹口气道,“以后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先说话,恨恨道:“当然离婚,瞎眼不能瞎一辈子,这样的狗男人留着干嘛?等老了不能动还得伺候。”   生于封建社会的老老太太立刻瞪眼:“胡说什么呢,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离。”   眼见两人又要吵,平凡的云赶紧劝架:“姥姥,娘,我头疼,让我安静会。”   离不离婚以后再说,她打算,先把欠的网贷还了。   不为男人。   真传出去,儿子,孙子跟着丢人,尤其大孙子,刚上小学,人生才刚刚开始。   十多万,她肯定没有的。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老老太太忽然得意洋洋看了眼老女儿,一语双关道:“云啊,姥姥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遗产。”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直播间众人听不到,见视频背景渐渐变得荒芜,还以为平凡的云想不开呢。   直到她走进屋顶都塌陷了的老宅子,找到把锈迹斑斑的铁掀,按照老老太太指示走到院中心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梧桐树下开挖。   直播间众人:“......”   “这其实是个挖宝直播间对吧。”   “嘿嘿,我早猜到了,妈妈有,姥姥怎么可能没有呢。”   “好刺激,会是什么呢?黄金珠宝文物?”   “地下埋藏的东西属于国家吧。”   “看情况的,像这样埋在自家祖宅里,只要再加点别的证据证明属于祖上,属于公民私人财产。”   “......”   平凡的心疑惑大于好奇,姥姥不是奶奶,见的不太多,记忆最深的是姥姥很爱干净,小脚很小,不记得听谁说过,这样精致的小脚,大户人家的千金都不一定有。   但不论如何,那个时代吃饭都成问题,不太可能有值钱的东西。   没用挖太久,大概半米左右,铁掀碰到什么东西,传来清脆的声响。   老老太太蹲在地上连连挥手:“小心点,小心点,别碰坏里面的东西。”   新鲜泥土里,露出个黑乎乎的陶罐。   陶罐有些像以前老人腌鸡蛋的那种,外面包了好几层粗布,封口系着麻绳。   平凡的云猜测到什么,哆哆嗦嗦好一会才揭开。   因为密封的好,陶罐没进过水,里面褪色的厚厚油纸摸起来很干燥。   弹幕零零散散,都是刚进来的新人,目睹整个过程的其他人眼睛几乎都贴近屏幕,比起考古直播,这种更刺激,纯野生,原汁原味的挖掘!   当视频刚出现挂着铜鼻的梳妆盒,立刻就有懂行的惊呼出声。   “黄花梨!”   “鬼脸纹!”   “正宗的海黄!”   土里新鲜挖出来的,不用仔细看就能确定,正宗的清式黄花梨首饰盒,不说年代和出处,只这个材料和工艺,至少价值十万以上。   差不多够偿还网贷的了。   平凡的云不懂黄花梨,但懂首饰盒里的其它东西。   几锭碎银子,几个小金元宝,三支做工精致的金钗,其中一支,镶嵌了颗手指甲大小的红宝石。还有一对手镯,大概出自同一块材料,同样的水润,蓝汪汪的,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平凡的云前段时间眼馋别的老太太都有手镯,专门去首饰店看过,这叫天空蓝,非常稀有的颜色。   她不知道,短短瞬间私信已经爆了,全是高价求购的。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摔了,哆哆嗦嗦问:“姥姥啊,咱家这么富吗?”   老老太太摸不到,凝固目光代替,轻轻抚摸遥远的记忆:“这是你曾姥姥留给我的嫁妆,她是个宫女,伺候过真正的贵人。”   她忽然想娘了。   可惜,娘早已投胎。   老太太感受到母亲的伤感,走过去,轻轻挽住她的胳膊,目光落到女儿身上,轻声道:“云啊,我和姥姥要走了。”   平凡的云今天心情就像过山车,起起落落大悲大喜,她目光茫然:“你们去哪?”   “回地府的时间到了。”老太太叹口气,“临走前,娘要叮嘱你几句话——姥姥留下的东西,你随便处理,替那个男人还账也行,给儿子也行,但必须照顾好自己,你是别人的老婆,父母,也是你自己。”   活着时,她绝对说不出这些话,女人嘛,都这样过的,年轻时候照顾婆婆,老了后带孩子。   回来的这段时间,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角度看到了女儿的生活。   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餐,等儿媳妇上班,她匆忙吃几口,一边背着孙子一边打扫卫生,急匆匆赶到菜市场,回来没多会,该做午饭了。   下午到晚上几乎重复早上的过程。   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有那么点属于个人的时间。   老太太没啥文化,讲不出啥大道理,她心疼,女儿什么时候才能解放?孙子成年后?   可那时候还有几年活头?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能那么节约。”老太太看着女儿花白头发,忍不住哽咽,“娘这次走,是真的走了,一定照顾好自己,别让娘和姥姥白来。”   土地神梁景瑶懂这句话的份量。   鬼魂回来看望亲人,代价大概相当于人间买房子,要掏空好几个家庭的老本。   老老太太同样走的太急,遗产没能告诉女儿,她不甘心,更不放心,放弃投胎机会,如此几十年依然没攒够,却等到了女儿。   两个人一起努力八年,终于够了。   这是她们能给予平凡的云最后的爱,剩下的余生,她要真正自己走了。   梁景瑶向着视频里的两个老太太微微颔首。   挂断视频想了想,打开往生录。   网贷公司没有人情味一说,再过几个小时后,给平凡的云儿子打去电话。   儿子以为母亲不知道,生怕她气出病,拿出积蓄,东借西借还上。   毕竟那是他的父亲。   平凡的云暂时没离婚,和离婚也差不多。   大柱羞愧难当,没脸回去,他班也不上了,搬到父亲家里,和保姆死磕,哪怕死,也要保住房子。   鸡飞狗跳好一段时间,最终,他竟然胜利了。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老爷子被儿子同归于尽的气势给吓住,不得不屈服,给了保姆一笔钱,总算清净。   直播结束,梁景瑶没能休息,来人了。   大约二十五六的女人面容憔悴,眉间郁结,宛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买了柱高香,点都不点插到神像前。   她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深深跪下。   梁景瑶没打算管。   主要没法管。   女人没遇到啥大事,失恋了,也没被骗财骗色,简单说,男人标准的射手星座,爱的快,不爱的更快,爱的时候宛如团熊熊烈火海誓山盟,恨不能立刻原地结婚,不爱的时候断的干干净净,毫无半点留恋。   失恋太正常了。   说好听点,女人痴情,难听点,是个恋爱脑,距离分手都快一年了,一次次想复合,爱的卑微,让人瞧不起。   梁景瑶不打算管,女人却不放过她。   长长叩拜之后,她似乎稍微清醒了点,喃喃哀求道:“大师,你会能让人失忆的法术吗?”   梁景瑶哭笑不得:“不会。”   电视剧看多了吧。   女人痛苦抓住头发:“我太痛苦了,大师,我可以在这里住段时间吗?我,我想出家。”   “我这里不是寺庙,是土地庙。”梁景瑶不忍心说的太重,无奈叹口气,“即使是寺庙,你为了逃避而出家,佛祖不会收的。”   说完她立刻后悔了,随口的安慰,成了女人的救命稻草。   “我也不想逃避,可我快活不下去了,我每天看他的社交软件,我控制不住。”女人捂住胸口,仿佛心快要碎了般痛苦道,“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大师,我感觉他应该还爱着我,只是我让他害怕了,如果能换回,我宁愿少活几年。”   梁景瑶头大,说到这份上,于公于私好像都没法不管了,恨不能扇几巴掌让她清醒:“他和你分手第二个月,立刻交了新女朋友,哪里还爱着你?”   又后悔了。   女人眼睛一亮:“大师,你能算出来?那,那能不能继续算算,我俩缘分真的没了吗?”   “现在看着已经没了。”梁景瑶无奈摇头,沉吟片刻认真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人的一生不是只有一段感情,也不是只有感情,想想家人,工作,与其整日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如早点走出来,做好迎接下一段.......”   梁景瑶本打算告诉女人下一段感情开始的时间,翻开往生录,却只看到片空白。   一直走不出来?   女人压根没听进去,哭着摇头:“谢谢大师开导,可是,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   梁景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理学对此类症状有个说法,叫丧失致盲,说的是当真正失去一个人时,会忽视掉他所有的缺点,所有的错,比如直播间的第一位有缘人——主播乐乐。   她伺候病重的父亲数年,被折磨的恨不能杀掉他,但当父亲走了,愤怒变成自责,渐渐又变成深深的思念。   女人也是。   按照往生录记载的内容,男人谈过大概八次恋爱,每一次都把对方伤的很深,按他的原话说,都不得善终。   说渣吧,也算不上,他每次都很投入,别说出轨了,走在大街遇到漂亮女孩都不会多看一眼,心里满满的只有对方。   相恋期间,买礼物,各种无微不至的关心。   就是保质期太短。   怎么才能让她走出来?   梁景瑶仔细翻看关于男人之后的记载,分手第二个月交往的新女朋友,只好了一个月,没多久又一个,这次长一些,两个半月,女方父母不同意。   男人此刻热度未散,深爱着对方,遭此打击,他没心思开始新恋情,一个人至今.......几个月后,也就是半个月之前,小便忽然带血,赶紧去医院检查。   中期尿结石!   尿结石治疗不难,只是比较痛苦,但男生后遗症非常严重——那方面不行了。   梁景瑶知道该怎么办了,都不行了,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女人总能想的开吧。   酝酿片刻情绪,刚说了几句,女人猛然抬头,眼中又心疼,更多的是——惊喜。   她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踉踉跄跄转身就跑。   梁景瑶:“......”   她难道要去找那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往生录很快衍生出关于女人之后的内容。   她真的去找男人了。   她心疼,更认为这是老天给的机会,男人不行了,这世界应该只有她不嫌弃,至于影响生活,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点吗?   女人见到男人哭的泣不成声,男人瘦了,憔悴了。   男人此刻的状况非常不好,亲人在另外一个城市,每天疼的要命,生理的痛可以,心理的,让他距离崩溃不远。   怎么就影响那方面功能了呢?   他不是男人了。   余生大概只能凄惨惨一个人过。   看到早已忘记的前前女友,说不感动不可能,而感动,特别容易变成爱情。   他鼓起勇气说出有可能的后遗症,心里做好女人离开的准备。   女人没有离开,紧紧抱住他哭的泣不成声:她不走,哪怕残了瘫了,一辈子在轮椅度过,她也不走,她爱他这个人。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复合了。   梁景瑶目瞪口呆!   这是成全了女人呢,还是成全了女人呢?   她不知道,感觉月老估计也理不清。   只能,祝福女人吧,希望她不后悔,自己选的路,咬牙走到最后。   接下来的又一个有缘人,态度截然相反。   锦绣谷没啥太多景观,能来这里的游客,除了喜欢清净的中老年人,再就是热恋期的情侣了,只要能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年轻的情侣非常腻歪,活像连体婴儿般,你搂着我,我搂着你。   “这里有个土地庙哎。”女人一脸兴奋,建议道,“我们去上柱香好不好?”   男人一脸宠溺:“我也这么想的。”   梁景瑶非常识趣,站在门口没进去,把空间留给小情侣。   祷告声很快传来。   “我,吕晓伟,这辈子只爱蒋娆一个,希望土地神保佑我俩的感情顺顺利利的,早日修成正果。”   “我,蒋饶,爱吕晓伟,求土地神保佑我俩能白头偕老。”   说是祷告,不如故意说给对方听。   吕晓伟立刻不乐意了,委屈道:“我说的爱一辈子,你只说的爱。”   蒋饶理直气壮道:“怎么着,不行啊,是你说的,爱我永远比我爱你多。”   两人就这样毫不顾忌,当着神像眉来眼去,如果没有梁景瑶,估计已经亲上了。   梁景瑶没有老思想,不在意这些,爱情里的男女嘛,有点智障可以理解。   最近经历的狗血爱情太多,尤其刚刚那位,真长了见识,当两人腻歪完走出大殿,梁景瑶随意看了眼两人面相。   没有夫妻缘分?   一段感情分手的原因有很多种,劈腿,少之又少,最多的是性格不合,各种误会。   两人都没有劈腿。   梁景瑶没看出原因,男女品行端正,对待感情算的上忠诚,尤其男人,耳朵靠近头部,眉毛浓密,鼻梁挺直,几乎具备了所有好男人的面相。   不过,这样的好男人怎么会屡次被甩?   梁景瑶皱眉。   两人分开后,男人相继谈了多个女友,每一次分手,都是被甩。   往生录记载的真相,让梁景瑶长叹口气。   既然遇见,不能坐视不管。   正考虑怎么开口,女人目光无意落到她脸上,惊讶眨眨眼,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梁大师?”   说完她看看身后的大殿,狠狠一拍脑袋:“我就说锦绣谷土地神怎么有点熟悉,大师,我看过您的视频,太厉害了。”   男人似乎也知道梁景瑶,脸色忽然微微一变。   梁景瑶看的清楚,客气道:“要不要算一卦?”   女人使劲点头:“要的要的,大师,早知道您和我一个城市,我早来了——卦金一千是吧。”   女人太过兴奋,压根没发现男人脸色不对,扫码付款,兴冲冲道:“大师,算算他会不会出轨。”   “不会。”梁景瑶笑着实话实话,“你的男朋友责任感非常重,如果没算错,你们已经见过家长了,对吗?”   男子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大师算的很准,上周刚见过。”   见家长,算得上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下一步,就是结婚了。   女人满脸幸福微笑:“大师,能算算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吗——您别误会,我不重男轻女的,我很喜欢孩子,国家现在鼓励生育,不瞒您,我打算生三个。”   梁景瑶没法再继续说下去,想了想看向男人,客气道:“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男子脸色瞬间苍白,犹豫片刻,点点头。   这下,没瞒住女人,等走进大殿,低低道:“大师,您有话直说吧,我俩为什么结不了婚?”   她没去过梁景瑶直播间,但看过很多期视频剪辑,男人那边肯定有问题。   会是什么问题?   如梁大师所说,男人的性格非常好,有责任感,重情义,孝顺,这点她可以确认,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   工作更没问题,名牌大学毕业后进了国企,高薪且稳定。   难道未来的公婆?   女人停止胡思乱想,认真道:“您放心,我承受能力很强的,不管什么原因,都会理智对待。”   梁景瑶不担心这点,男人情况特殊,鉴于刚才那位得知男人不行还要扑上去,且自己把自己感动到不行的态度,她感觉实在不了解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斟酌片刻,试探道:“如果他身体某个地方有点欠缺,你能接受吗?”   “欠缺?要看那方面了。”女人一愣,接着猛然想到什么,震惊道,“大师,该不会那方面不行吧。”   这事让她最近有点疑惑。   早不是已经的封建社会,两人相识相恋到现在一年半,都已确定对方,亲过了,抱过了,发生最后一步很正常。   再说,她有个那方面不和谐的朋友。   所以真遇到对的人,婚前那方面关系,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相反,是彼此负责。   然而直到前几天见过双方父母,她拉着他的手回自己家,能暗示的都暗示了。   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可能不明白。   想来想去,可能思想封建吧。   梁景瑶点点头,直说道:“网上有个名词,叫唇膏男。”   女人差点没跳起来:“他.......”   梁景瑶认真道:“但他有生育能力,功能正常,只不过,过程中可能不太和谐。”   唇膏男当然只是网络玩笑的称呼,医学目前没有如何行成的统一说法,但大都缺少雄性激素,现实生活中,就像今天的吕晓伟,最后都正常结婚,且有了后代。   只能说看两人的关系。   吕晓伟一次次感情失败,都是因为这点。   女人没听进去,苦笑摇头:“难怪。”   难怪他明明有正常的反应,却一次次控制住,怕她嫌弃。   “大师,谢谢你。”女人努力打起精神,勉强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留下来,她捂住脸,“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是要打算到结婚那夜再说吗?”   梁景瑶叹口气:“他很多次想和你说。”   梁景瑶并非为男人开脱。   男人的确有错,不该隐瞒到现在,但以医生的角度看,唇膏不是罪,天生的,有恋爱的权利,总不能还未开始,先说出来吧。   一段感情里,和谐重不重要,看人。   男人爱的很深,怕失去,按照往生录记载,再有半年,结婚提上日程,他说了。   女人痛苦纠结,最终选择分手。   经过这次打击,男人愈加自卑,之后的几次恋爱,基本认识没几天,还没等对方了解自己,他便先坦白。   女人擦擦眼泪,看了眼大殿外,她从未想过这种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这样呢?   要直接分手吗?   梁景瑶也看向殿外,感知内,男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成年后,男人发现自己远短于别人,去过很多专业男科医院,得到的回答几乎一样:没有特别好的治疗办法,药物,手术,起到效果微乎其微,建议他加强心理建设,因为,同类患者,大多会产生自卑心理,严重的影响正常生活。   男人感觉自己心理很强大。   他有生育能力。   直到真正恋爱,才开始恐慌,几乎每一天,都在痛苦挣扎。   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男人决定不管梁大师会不会算出来,今天都要说,等待命运的宣判。   大殿内,女人听到脚步声回头,对上男人痛苦眼神,立刻明白要发生什么,匆忙向梁景瑶鞠躬感谢。   两个来时宛如连体婴儿般的恋人,离开时各自拉开距离。   梁景瑶看着沉默远走的两人,轻轻叹口气,不用看往生录就知道女人最终的选择。   前一个有缘人,听闻男友患病失去生育能力欢天喜地奔过去,让人感觉可笑荒唐,而这一对,说不清楚,好像有点难受。   如果男人没有残缺,他们应该会是很幸福的一对。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缘未到,不如早日相忘。   晚些时候,手机收到条同城紧急推送,一则寻人启事。   一名五岁的男童两个小时前走丢,疑似被拐卖,希望知情者提供信息。   照片的男童虎头虎脑,对着镜头大笑,露出对可爱的小虎牙。   事发地距离土地庙只有几公里。   牵扯到孩子失踪,梁景瑶立刻翻开往生录,然后,差点笑喷。   这小伙,够勇的啊。   大概没有比孩子安全更能牵动人心的了,短短时间内,男童信息刷遍各个社交圈,以失踪点为中心的几公里内,到处都是呼啸而过的警车,还有社会热心人士,拿着照片自发在大街小巷寻找。   儿童失踪专家也赶到了现场。   哭到绝望的父母还以为有了消息,踉跄迎上去,一脸期待:“同志,是不是找到了?”   “暂时没有。”专家经验丰富,温和安抚道,“不过放心吧,汽车站,火车站,出城的各大路口都设置了关卡,孩子肯定会找回来的。”   父母激动的恨不得跪下,语无伦次道:“谢谢,谢谢政府,谢谢您。”   专家暗暗叹口气,情况不乐观。   距离失踪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没有丝毫进展。   孩子的家位于郊区,监控摄像头不多,家里倒是有,但只拍摄到孩子走出去的画面,不知道之后去了哪里,遇到什么人。   等于断了线索。   城市那么大,上千万人口,大海捞针呀。   专家很快平复情绪,低声询问旁边的民警:“有没有接到电话?”   五岁的男孩,开学就是一年级小学生了,已经有了基本的自我保护意思,而且知道家庭地址以及父母电话,走丢的可能性不大。   大人的仇家?路过的人贩子?   民警摇摇头,郑重汇报刚搜集到的信息。   男童父母开了家家庭餐馆,待人和善,从未和人发生过争吵,这点经过走访基本可以确认。   专家皱眉:“同行呢?”   同行是冤家。   他经历过类似案件,一名女童丢失,最后在父母同行家中发现,因为竞争不过,这名同行起了报复心理。   不等民警回答,男童母亲哭着摇头:“不可能的,整条街上的餐馆,就我们家生意最不好。”   专家:“.......”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童父亲眼睛红肿,哽咽道:“对,我们打算房租到期关门,附近的同行都知道这事。”   他多少镇定些,听出专家的意思,补充道:“应该不是绑架,我们夫妻虽说算不上好人,但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得罪到让人绑架孩子。”   这点真不好说,很多惨案源于鸡毛蒜皮的小事。   专家没反驳,点开视频截图温声道:“孩子怀里抱的什么?衣服?”   家庭监控拍到孩子最后的画面,他抱了团黄色的东西,背着小书包,似乎怕大人发现,警惕看看周围,确定没人,一溜烟跑出画面。   男童母亲早看过监控回放不知道多少遍了,再次看到熟悉的画面,刚稍微平复的情绪瞬间崩溃,哭的几乎说不出话:“不,不是衣服......他睡觉的小被子。”   专家叹口气,转向男童父亲:“这条被子对孩子很重要吗?”   “网上买的,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男童父亲忍住悲痛,“他有好几条小被子,平常轮换着盖,这条刚刚洗过,本来在衣橱里。”   专家若有所思点点头:“背包里,知道都带了些什么吗?”   “一包薯片,两盒奶,一辆电动挖掘机玩具。”父亲一边说一边哽咽,“可能还有平常偷偷藏起来的糖果,他,他要去哪里啊。”   带了平常盖的小被子,吃的喝的玩的,看起来准备充分。   要说离家出走吧,就一个孩子,他们平常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骂,早上的时候孩子还高高兴兴的。   出那么大的事,幼儿园领导和班主任也赶到了,年轻的班主任擦擦眼泪:“我挨个打电话问过其他孩子家长了,都说没见过,只有一家没打通,不过我留言了,让他们看到第一时间回复。”   似乎又进入了死胡同。   孩子并非找别的小伙伴玩?   专家并未放弃,或许那个唯一没回复的家长,正是案件的关键点。   他正要通知有关部门想办法联系这位家长,大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年轻的女人面无人色冲进来。   班主任立刻站起身,急切道:“雅宁妈妈,我给你留言看到了吗?”   正是那个唯一没回复孩子的妈妈。   雅宁妈妈似乎没听到,直勾勾看着失踪男童母亲:“冠宇妈妈,孩子找到了吗?我女儿,我女儿也不见了。”   现场众人差点惊呼出声。   又一个孩子丢了?   冠宇妈妈吓的忘记哭泣:“雅宁妈妈,别着急,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道。”雅宁妈妈恍恍惚惚的,她茫然看看屋里的众人,抓住距离最近的一名警察胳膊,喃喃道,“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我女儿丢了。”   孩子丢了,父母的天塌了。   雅宁妈妈艰难回答警察的提问。   她出门买东西忘记带手机,好在身上有现金,临出门时锁好了房门,回到家,发现女儿没了。   女儿很懂事,从来不自己下楼玩。   她立刻给丈夫以及其他家人打电话,得知没人来过,疯了般跑出去找。   专家拿过她手机,快速看了眼通话记录:“一个小时前?”   男童冠宇两个小时前失踪,女童一个小时左右,再扣除两个家庭的距离。   时间差不多!   专家低喝道:“他们两个经常一起玩吗?”   两方大人同时摇头。   如今的孩子关系再好,只要不住同一个小区,很少有一起玩耍的机会。   “在学校经常一起玩。”班主任举手,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他们,他们关系很好,几乎形影不离。”   没人在意她的欲言又止。   两个孩子大概率一起结伴做什么事,女孩失踪只有一个小时,应该没跑太远。   终于有了线索!   冠宇父母对视一眼,同时往外跑。   附近他们找遍了,会不会在女孩住的小区里?   梁景瑶就是这个时候赶到,拦住两人,笑着道:“孩子没在那里。”   对于夫妻俩来说,只要关于孩子的消息都是圣旨,立刻停下:“你是?”   不认识啊。   班主任是个资深网民,一眼就认出了,不敢置信道:“梁,梁大师,你是梁大师,哎呀,两个孩子妈妈,有梁大师在,孩子哪怕藏石头缝里都能找到。”   梁景瑶:“......”   很想告诉你,孩子的确在石头缝里。   三个家长才不管什么大师,激动的声音颤抖:“大师,大师,您真的知道孩子去哪里了?”   “他俩......”梁景瑶没忍住笑了,“私奔了。”   三个家长:“......”   众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只有班主任不那么震惊。   专家和民警面面相觑,作为人民卫士,岂能眼睁睁看着封建迷信不管,其中一位严肃道:“这位女士,请不要影响我们办案。”   他推测,对方或许看到推送的短息,上门行骗。   “警察同志,不要乱说话,梁大师非常非常厉害,您没看过她的视频吧。”班主任表情严肃,一激动,用上了平常教训孩子的语气,她刚才偷偷给梁景瑶发私信了呢,希望直播的时候能看到,帮忙算算孩子在哪里。   她相信梁景瑶并未完全因为神奇的卦术。   如今的小孩子,受大环境影响,早熟的很,谈恋爱的可多了,当然和成人的不一样,恋爱对他们来说,是过家家,模仿大人,是好朋友之上的另一种更深的关系。   整个幼儿园里,没几个比雅宁更漂亮的小姑娘,别说孩子们了,老师都喜欢。   孩子们有孩子们解决问题的方式。   男孩冠宇,经过谁嘘嘘的最远比赛,击败班里众多男生,成功获得男朋友的身份。   所以梁大师说的私奔,非常有可能。   梁景瑶理解警察的态度,十个算命九个骗,剩下的一个最多懂点皮毛,笑着招招手,示意众人跟上:“走吧,咱们接小情侣回家。”   三个家长看了眼警察,果断跟上,管他黑猫白猫,谁能找到孩子谁是好猫。   两家都住郊区,附近还未被完全开发,保留农村的原生态环境,距离小区不远有片茂盛树林,每年夏天晚上的时候,这里那叫一个热闹,全是打着手电筒找幼蝉猴的。   一晚上找不到几个,重在寻找的快乐。   冠宇妈妈发现往树林里走,小心翼翼提醒道:“那个啥大师,这里刚才找过了。”   儿子很喜欢这里,察觉失踪后,第一反应跑来寻找,基本能藏人的地方翻了个遍,再说找的时候一直大声呼喊,真在这里,为什么不出来?   梁景瑶也想不通这点,看往生录记载的画面,两个幼崽应该听到了。   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度蜜月不想被打扰吧。”   三个家长:“......”   冠宇父亲目光痴呆:“他们才五岁啊,为什么要私奔?”   梁景瑶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们不让他养狗。”   冠宇父母:“.......”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信了,班主任老师原来真的没说谎。   前段时间儿子不知怎么着非要养狗,可家里开饭店的,稍微不留心,饭菜里可能进去狗毛,再说让顾客看见,未免感觉不卫生。   任凭儿子怎么哀求,始终没同意。   这件事,应该只有家人知道!   急呼呼冲在前面的雅宁妈妈忽然脚步放慢,喃喃道:“我女儿,也想养狗。”   同样,她也没同意。   理由:上班够忙的了,没时间遛狗。   三人同时感觉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   有什么联系呢?   班主任忽然噗嗤笑了:“雅宁喜欢狗狗,被拒绝,然后让男朋友想办法。”   事情很简单嘛。   三个家长:“......”   真相的确如此。   女朋友的要求竟然没能做到,冠宇仿佛看到了爱情的尽头。   现在的女孩子要求可高了,他一个好兄弟,因为吃饭时衣服上沾了几颗大米,说什么可能患有老年痴呆,惨遭分手。   这件事搞的班里有女朋友的男生吃饭时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冠宇非常喜欢雅宁,因为两人关系,很多小伙伴羡慕,他决定做点什么证明自己。   想来想去,想到了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对于五岁的世界来说,大概相当于成年人去火星溜跶了圈,属于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准备的非常充分,吃的,睡觉盖的,还有玩具。   兴奋冲出家门,他找到雅宁告别,当然,告别只是借口,主要让她看看自己有多厉害。   效果比想的还要好!   听完他的计划,雅宁满脸激动,提出一起走。   冠宇有点为难,小孩子离家出走肯定会挨骂,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雅宁不同意,目光坚毅,活像电视剧里慷慨就义的女英雄般大声道:“不,我想和你私奔。”   冠宇头次听说这个名词。   私奔是什么?   雅宁也不懂,电视上这么演的,大概两个人非常相爱的意思。   相爱的两个人要私奔?   冠宇没再继续问,主动拉起女朋的小手,走出小区,奔向自己的秘密基地。   女朋友可聪明了,懂的东西非常多,比如,有次老师带他们做游戏时,她忽然抽抽鼻子,严肃道:“老师,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很有可能是麝香。”   老师宛如被什么打了一巴掌,目光呆滞:“然后呢?”   “然后。”女朋友背着手,围着老师转了几圈,低声道,“麝香可导致流产。”   所有小朋友顿时崇拜的不行。   麝香,流产,那是什么?   树林早先是苗圃,老板同时经营假山石雕,堆积了很多废料,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冠宇父母刚才来过这里,压根没多想,缝隙很窄,大人根本钻不进去。   不用梁景瑶指点,三人已经知道在哪里了——最大缝隙前的地上,扔着几张花花绿绿的糖纸。   缝隙里面,一对小人头挨着头睡的正香,小被子一半铺,一半盖,还挺会照顾自己的。   还有只看起来刚满月不久的小奶狗。   小奶狗最先听到动静,哼哼唧唧撒娇。   接着,两个幼崽被吵醒,揉揉睡眼,打个长长哈欠。   三个家长泪流满面,生怕吓到孩子,不敢哭出声,死死抱在怀里。   其他人哭笑不得,真是熊孩子,大人们差点急死,结果倒好,在这里睡觉呢。   “警察同志,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冠宇父亲一遍遍检查儿子身体,确认没有受伤渐渐平静,郑重向警察深深鞠躬,又转向雅宁妈妈,“雅宁妈妈,对不起,都是我儿子的错,改天再向您好好赔罪。”   怎么说都算儿子拐走了人家小姑娘。   雅宁妈妈轻轻摆手:“没事的,回来就好。”   她哪里有心思在意这些,孩子毫发无伤找到,已经谢天谢地了。   两个幼崽彻底清醒了。   冠宇努力挣扎跳下来,抱起哼哼唧唧的小奶狗,兴奋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爸爸,妈妈,狗狗,我捡到的。”   他带着女朋友刚进基地就有了新发现——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狗。   现在别说狗了,就是养头驴,只要儿子开口,俩大人眼睛眨都不眨立刻同意。   正因为不让养狗儿子才离家出走的。   冠宇妈妈柔声道:“儿子真棒,竟然捡到了小狗,咱们把它带回家好不好?”   冠宇激动的原地蹦跶。   没高兴太久。   雅宁牵着妈妈的手大声道:“狗狗是我的。”   三个大人没当回事。   想到今天的事因儿子而起,冠宇妈妈放下小奶狗,商量道:“儿子,你是小男子汉,把狗狗给雅宁,等回去后,妈妈一定给你买只更好看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这只!”冠宇紧紧抱住小奶狗,大声道,“这是我捡到的,谁敢抢,我告诉老师。”   班主任:“......”   可别找我啊。   大人不懂,她整天和孩子打交道,已经意识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班主任咬咬牙,决定公平判案:“雅宁,如果真是冠宇捡到的小狗,那应该属于他。”   她还算有威严的。   雅宁大眼睛里立刻噙满泪水。   雅宁妈妈心疼的不行,干巴巴安慰:“乖啊,妈妈知道有个地方卖很多漂亮的小狗,有白的花的,你瞧这只,土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好看。”   雅宁委屈哭出声:“我就要辛巴。”   这是她起的名字。   三个家长面面相觑,短短时间,孩子已经和小狗产生了感情,换做平常,怎么都好说,但现在情况不同啊,孩子刚刚找到。   谁都不想让。   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雅宁擦擦眼泪,目光凶狠对男朋友祭出大招:“狗狗和我,你选一个吧。”   选狗狗,分手,想在一起,狗狗给她。   众人:“.......”   幼崽版本的妈妈和我掉河里救谁吗?好像有点难哦。   冠宇只纠结了几秒钟,爽快道:“我选狗狗!”   冠宇父母对视一眼:“.......”   忽然发愁儿子长大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雅宁扑倒妈妈怀里绝望大哭,她看了那么多电视剧,感情理论知识丰厚,竟然遇到了渣男!   她感觉,好像不会再爱了。   冠宇丝毫一点都不在意,更不心疼,此刻,眼里只有狗狗。   女朋友的确重要,但狗狗更重要,他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未来——他牵着狗,狗牵着他,一起玩打仗游戏,等再大点,可以训练它抓兔子!   所以还要什么女朋友?   这件事没多久冲上热搜,而且雄踞第一!   冠宇给天下的男同胞们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热度甚至烧到了梁景瑶的直播间。   “梁大师,早上好啊,看热搜了吗?没看的话抓紧看。”   “希望熊孩子长大后还这么猛。”   “他说出了我一直不敢说的话,女人算什么,呵呵。”   “女朋友一直说,让我不要和狗狗争宠,因为,永远争不过的,所以我养了一只猫,然后,家庭地位更低了......”   “......”   梁景瑶笑眯眯点头,刚准备抽奖,屏幕忽然大亮,滑过艘闪着五彩光芒的大轮船。   有人打赏了。   打赏人:郁金香。   老粉愣了下,纷纷想起来是谁。   直播间的第一个有缘人,谈了个小二十岁的小鲜肉,怀上孩子又流掉的富婆。   仗着老粉身份不抽奖直接算?   看到众人质疑,郁金香连续打赏两艘轮船,用置顶特权解释道:“大家别误会,我不是插队,我要出国了,来跟大师告个别。”   老粉们其实对她印象还不错,纷纷来了兴趣。   “富婆姐姐,为啥要出国呀,开拓海外业务?”   “恭喜富婆姐姐,临走前,有啥带不走的,您可以考虑考虑我。”   “隆重介绍下本人,十多年保安经验,精通水电,对待您的房子会像对待狗狗......啊不,女朋友般好好呵护。”   “......”   梁景瑶想了想,主动发起视频请求。   郁金香气色看起来非常好,皮肤白的发光,她头发高高挽起,带了对珍珠耳环,加上微胖的身材,活像唐代仕女图走出来的。   直播间众人也被惊艳到。   完全看不出失恋的样子。   “大家好,梁大师好,其实我经常来房间,只不过没说话而已。”郁金香捂嘴轻笑,一对珍珠耳环轻轻晃动,愈发显得雍容华贵,“大师,你房间的人气是越来越高了,恭喜恭喜。”   梁景瑶没和她客套,深深看她一眼:“既然打赏了,我送你一卦吧。”   想了想,还是没当面揭穿。   所谓的告别,借口而已。   就像往生录记载的那样,一天是老赖,一天逃不开因果循环。   郁金香差点打个哆嗦,感觉那眼神好像穿透屏幕,把她里里外外看了个清楚。   “大师,对不起,我说谎了。”郁金香再次让大家看到富婆的胸襟,当着十多万人的面诚恳认错,“我的确想找您算卦。”   梁景瑶语气温柔了些:“没事,想算什么?”   这大概就是她生意成功的原因之一,懂的该低头时低头。   郁金香早准备好了,拿过桌上的相框对准镜头,轻声道:“这是我的未婚夫。”   当看清相框,弹幕瞬间沸腾。   外国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不是众人没见过世面,实在画面太震撼。   照片背景,白云,大海蓝天,美的像张明信片,白色游艇上,一个金发男子挥手微笑,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但绝对是帅的,尤其身材,花衬衫半敞开,露出结实的小麦色胸肌和腹肌。   “第一眼,我还以为哪个欧美明星呢。”   “外国男人很多有健身的习惯,这身材,可以原地出道了。”   “好帅,有钱真好。”   “游艇该不会是这帅哥的吧。”   郁金香似乎一直在等这条弹幕,矜持笑了笑:“对,游艇是他的。”   直播间众人:“......”   虽然不太清楚游艇价格,但那是普通人能买的起的吗?   有钱,有颜值有身材,看起来绝对不到四十,难道富豪的审美如此那啥吗?   当然郁金香也不丑,年轻时候拿过选美比赛的第十三名,如今仍然称的上风韵犹存,但总感觉有点不现实。   直播间众人瞬间达成共识:富婆姐姐又遇到骗子了。   郁金香相信自己的判断,淡淡道:“这次真不是骗子,最起码,身份经过认证。”   她好歹算得上当地知名企业家,见识过各种场面,哪里会轻易上当。   和小鲜肉分手后,她非常痛苦,夜深人静时的那种空虚,再多金钱都填满不了。   她强迫自己振奋起来,趁着年轻,赶快开始新的恋情。   一定要找个比小鲜肉好的!让他看看,喜欢的她的优秀男人有很多。   她有钱有能力,长的也还可以,身边追求者不少,然而一个个数下来,都不满意。   追求者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身价般配,但......年龄感人。   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有几个不油腻不秃顶的?   直到无意看到某相亲APP。   弹幕慢了下来,质疑声变少。   “鲜花相亲APP啊,那样的话,对方身份应该不会有错。”   “我也注册了会员,推荐的相亲对像质量还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富婆姐姐,您是不是最顶级会员?”   据说最顶级会员待遇,全网自动推送。   郁金香笑着点头。   她不缺那点钱。   确认平台可靠,她交了五万会费,客服说了,资料一定认真填写,系统会自动匹配,不止全国,全世界用户推送。   APP还有外国人?   郁金香没太当真,即使有,也和她关系不大。   她认真填写资料,尤其拥有的财产。   钱财是她资本的一部分,不用藏着掖着。   相亲平台果然厉害,上传资料没多久,后台便收到几十条私信,有公务员,工程师,医生,个个都很出色。   但和现实里的追求者差不多,颜值一言难尽,胖的胖,秃顶的秃顶,好不容易不胖不秃的,身高感人。   从这天开始,每天看私信,查看相亲对像资料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中年人不像年轻人,感情态度非常直接。   郁金香一次次拒绝,一次次期待,她相信,总会遇到那个让她动心的男人。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早上起来像往常般登录相亲APP,其中一条私信让她一愣。   英文。   外国人?   相亲APP这是真把她推送到国外了?   然后还真有国外男人看上了她?   点开资料,郁金香心跳加快了那么几分,男人叫威廉,四十一岁,离异,有个女儿,喜欢健身,旅游。   两人条件基本合适。   他的个人简介用中文写了句话:我只喜欢东方女性。   郁金香知道,中外审美不同的,国人看着长相一般的女性,在外国人眼里美的不行,但她好像不是那一种呀。   威廉在线,大概看到信息被读的提示,飞快发来段信息,英文的:美丽的女士,早上好。   郁金香立刻回复,她只懂简单的英语,再复杂的,要用翻译软件。   两人沟通的缓慢但热烈。   威廉是个工程师,家里非常有钱,国外没有啃老的说法,他如今一月工资大约三万刀,换算成华夏币二十多万,有房子,还有艘游艇——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郁金香渐渐有点不自信。   生日礼物送游艇?这得多有钱呀,至少她送不起。   再看看自己微胖的身材,外形也配不上。   威廉让她不要自卑,因为他从小喜欢东方女性,尤其四大美女里那位以胖著称的。   几天之后,郁金香收到份来自大洋彼岸的礼物——一朵盛开的镀金玫瑰。   郁金香立刻上网搜索,接近五千块。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我不给你算,你还打算继续投资吗?”   郁金香一愣,苦笑道:“大师果然什么都算出来了。”   像她这样不懂英文又不属于科技人才的,想移民,只有投资一条路。   梁景瑶一天最多算四卦,再多,怕引起天道惩罚,不能算的太详细,敲敲桌子冷声道:“接近二百万,你出手可真大。”   直播间众人:“.......”   “没见过世面的我忍不住眼泪掉下来,富婆,您为了感情,真舍得下本钱啊。”   “前面还算正常,到这里怎么感觉又像骗子了?”   “同感+1,听听大师怎么说吧。”   郁金香也算老粉了,当然听出梁景瑶语气不对,紧张道:“大师,应该不会吧,我特意让客服查过他的资料以及登录地址,不会有错的。”   梁景瑶不想再说太多,直接道:“打开你们的聊天记录,让大家看看。”   其实鉴别的方式很简单。   郁金香文化不高,想不到而已。   “这......这真的是外国人说的?软件翻译的吧。”   “噗,看这句,we two who and who?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国外帅哥大概想说:咱俩谁跟谁?”   “翻译专业表示,看不懂。”   郁金香还在抓着自以为的证据:“我,我和他视频过呀,的确是本人。”   梁景瑶直接道:““资料是他,视频也是他,但和你聊天的是另外一个人,报警吧。”   如今的骗术越来越高明,防不胜防。   找个帅气的外国人,给他笔钱实名认证登录,需要的时候出面和受骗人说几句话,反正不懂英语说不了几句,再之后,一整个团队精心设计各种投资套路。   报警没啥用,骗子身在国外,追回钱的可能性很小,最多求个心理安慰。   二百万,对郁金香算不上太多,她迫不及待来直播室求助梁景瑶,其实已经隐隐感觉不对。   她其实更想知道另外一点。   小鲜肉,接着外国男人,真的是因果报应吗?   梁景瑶考虑到她的面子,没直接回答,挂断视频发私信:是。   这才刚刚开始。   好一会,郁金香才回复,简单两个字:谢谢。   没称呼梁大师。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景瑶轻轻呼口气,心情并未轻松,郁金香还上钱之后,感情依然坎坷,倒是没再遇到骗子,但追求的太不现实。   喜欢年轻帅的。   世界上有几个不介意年龄差距的男人?   只能祝她好运。   众人感叹声中,抽奖开始,第一位中奖人:lawrence。   劳伦斯。   不会那么巧吧,外国友人?   不是。   视频里的男人标准的华夏人长相,微胖,国字脸,三十左右,戴副无框眼镜,眼睛不大,但有神聚光,穿件老气横秋的藏蓝色夹克衫。   不用梁景瑶问,直播间很多人立刻知道这位啥职业了,特征太明显。   “窝草,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的初中老师。”   “老师好,老师再见。”   “老师您别那么看我,我啥也没做。”   “.......”   lawrence没想到这种待遇,小眼睛下意识眯起,冷飕飕的。   众人:“......”   标准的死亡凝视呀。   梁景瑶忽然站起身,抬手敬了个礼,笑着道:“大家别开玩笑了,我们应该向他致意,这位老师,刚刚救了一家四口的生命。”   直播间众人这下真的震惊。   四个人的生命啊。   弹幕一片致敬。   这让lawrence不自在了,对着镜头鞠了个躬:“大家别那么说,其实不算我救的。”   上个礼拜早自习,点名时发现有个学生没来。   过去十分钟,还是没到。   这名学生平常学习态度认真,从未迟到过,难道孩子病了?   也不应该呀,家长没有请假。   他打开同学群,联系学生父母,没得到回复,接着尝试打电话,无人接听。   lawrence感觉不对劲,三个人都联系不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学生的家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骑车过去至少十五分钟。   lawrence立刻跑回教室,大声询问学生,谁家距离这名同学近,然后,一口气联系了好几位距离近的家长。   结果吓的人出一身冷汗。   煤气中毒!   再晚一会后果不堪设想。   lawrence笑起来有点憨:“要感谢,应该感谢那几位学生家长,有个正在谈一笔很重要的业务,扔下客户就跑了。”   直播间众人好感顿时宛如插/近开水里的温度计,瞬间差点爆了。   这样的才叫老师啊。   有人忍不住打赏礼物,想替他出卦金,打赏完才想起,卦金不比别的,不能代出。   梁景瑶豪气挥手。   免费。   四条人命,功德无量。   lawrence发现没法拒绝,只好接受,他扶扶眼镜,郑重道:“梁大师,我是来求医的,您能治白癜风吗?”   梁景瑶皱眉:“什么位置,几期了?”   “不是我,是我妹妹,等下。”lawrence离开镜头,很快拉出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个子很高,差不多快赶上lawrence了,低着头,似乎很自卑,磨磨蹭蹭脱下鞋。   她的脚正面,有块大概一元硬币大小的不规则白色斑块。   接着又挽起裤脚,左边小腿后面白斑面积更大。   梁景瑶轻轻呼口气。   白癜风,发病原因至今没有确切的说法,治愈的难度很大。   她刚要问身体别处有没有,忽然心有所动,大喊道:“快,去教学楼顶!救人!” 第126章   无数人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吓的一哆嗦,感觉像平地起了声雷,耳朵嗡嗡的响。   发生什么了?   视频里,lawrence还好,大概平常听惯了孩子们的尖叫,他妹妹可不行了,本来胆子就小,直接给吓了个眼泪汪汪。   lawrence来不及安慰,急声道:“大师,什么救人?”   “先去,教学楼楼顶。”梁景瑶恨不能把话压缩成一个字,大声吼道,“快,快!”   lawrence不亏刚救过一家四口,他足够冷静,没听梁景瑶的往外跑,而是转身打开窗户!   他在宿舍——宿舍对过就是教学楼。   楼顶边缘上,站着个小小的人影,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但能分辨出身上的校服!   lawrence:“......”   直播间众人:“.......”   弹幕疯狂闪烁,微胖的lawrence仿佛超人般,一步好几米,连蹦带跳瞬间跑到楼下。   所有人都吓的魂飞魄散。   学生正上课,教学楼前空空荡荡,教导主任走的不急不慢,打算例行检查纪律,然后眼前忽然一闪,宛如武侠小说里的写的般劲风扑面,一个身影唰一声从身边蹿了过去。   教导主任:“.......王老师,你怎么了?”   lawrence破了音:“跳楼,跳楼。”   教导主任:“.......”   说什么呢。   换做别的老师,早批评了,慌慌张张哪里有老师的样子,他听懂里两个字啥意思,眯起眼抬头。   手里的保温杯掉在地上,他听到嗓子里自动发出尖尖的陌生声音:“不好了,快来人呀,有人跳楼!”   学生跳楼,要出大事了!   lawrence很快跑到楼顶,他是个英语老师,平常疏于锻炼,短短距离疯狂冲刺透支了大半条命,他头晕目眩,眼前金光乱冒,却一眼认出了是谁:“曹,曹运来!”   他班里的学生!   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小学二年级时父亲遭遇车祸去世,闯红灯,全责,只得到一点象征性的赔偿,接着,母亲悲痛过度,葬礼当天随爱人而去。   一夜之间,天塌了。   他还有个哥哥,刚刚入伍大半年。   哥哥没法带他走,只好交给叔叔。   就像小说里常见的剧情般,叔叔碍于亲情同意,但没过多久,烦了,家里忽然多出个人,处处不方便,更何况现在才上小学二年级,距离大学长着呢。   婶婶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明白男人担心邻居议论,于是决定自己做那个坏人。   一个成年人,有心计的成年人,想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太容易了。   倒也没虐待,除了基本的温饱啥都不给,等他啥时候走了,啥时候开小灶,什么零食水果啊,放到柜子里。   曹运来懂。   父母去世,哥哥远在边疆,一夜间世界只剩自己,他变得特别敏感,像长了触角的蜗牛,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   但他没告诉哥哥,告诉了也没用,只会让哥哥担心。   婶婶发现没用,开始越来越过分,当面指桑骂槐,每周只给他五十块生活费,只能买最便宜的饭菜。   一年后,哥哥回来,看到骨瘦如柴的弟弟瞬间红了眼眶。   他带走了弟弟,把弟弟托付给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女朋友。   一直到现在。   lawrence毕竟只是班主任,具体相处的怎么样不太清楚,但见过几次这位女朋友,说话很和气,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lawrence扶住墙壁大口喘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曹运来,老师看过篇报道,所有跳楼没死的人,踏出后都后悔了,这里是三楼,距离地面大概十米左右,摔不死人的,你想想,摔断腿,摔断胳膊,以后只能坐轮椅。”   曹运来缓缓转过头,宛如回答问题般认真道:“老师,我跳的时候会头朝下。”   lawrence:“.......你想的还挺周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曹运来算不上聪明,但学习非常刻苦,成绩常年稳定前三,只要考试时正常发挥,重点高中妥妥的。   lawrence一计不成又出一计,转转眼珠,黯然道:“曹运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摸着良心说句实话,老师平常对你怎么样?”   曹运来恭敬道:“老师对我很好,给我买过六次零食,按照学校小卖部的价格,合计一百五十三块,上次我丢了饭卡,您请我吃了两顿饭,二十二块,加起来总共一百七十五块。”   lawrence:“.......”   lawrence忽然感觉到,自己只知道抓成绩,忽略了他的心理健康。   他竟然记得那么详细。   或许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lawrence继续演戏:“既然知道老师对你好,不报答就算了,为什么要害老师呢?你是我的学生,跳楼自杀,老师绝对会丢饭碗的,老师不容易啊,房贷刚还了两年。”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前移动。   曹运来往前一步,两只脚站到楼沿,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掉下去。   lawrence心都快跳出来了,撕心裂肺大喊:“别动,老师不过去。”   这时,教导主任艰难拖着软的像面条般的双腿爬了上来,见此画面,双腿更软,直接给跪了,嚎啕大哭:“孩子,孩子啊,可别跳,你才十四岁,有什么困难给老师说,老师为你做主。”   他并非完全因为担心这事带来的影响和后果。   他真的心疼啊。   曹运来也哭了,眼泪流的无声无息:“两位老师,你们放心吧,我写好遗书了,我自/杀,和学校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学生!”lawrence一声大吼,咬牙切齿道,“好,我劝不住你,那看在我教了你两年的份上,告诉我,为什么要死?”   教导主任立刻附和:“对对,到底为什么?”   曹运来使劲擦了擦眼,不说话。   lawrence低声道:“是不是你未来的嫂子对你不好?”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别的。   学校霸凌或许存在,但他的班里,绝对没有。   曹运来慌张摇头,大声道:“不是的,嫂子对我很好,上个月我过生日,给我买了双球鞋呢?”   lawrence向教导主任使了个眼色,孩子似乎刻意掩饰什么,他悄悄掏出手机,打算通知家长,然后看到用力挥手的梁景瑶。   梁景瑶已经通过往生录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单说,曹运来无意得知哥哥和未来的嫂子分手很久了,怕影响他学习一直瞒着。   而未来的嫂子,好像交了新男朋友。   几年的照顾,未来嫂子早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分手,意味着变成陌生人,他痛苦,又深深自责。   他今年十四岁了,算半个大人,懂的人情世故。   初二到高三,还有整整五年的时间,嫂子或许没意见,新男朋友呢?万一害的两人分手,他就是个千古罪人。   可能去哪里?   哥哥那里去不成,要继续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吗?   还不如死了。   成年人的崩溃边缘只在一瞬间,孩子同样如此。   曹运来眼泪汹涌。   如果没有自己,哥哥和未来的嫂子或许不会分手。   哥哥承担了不该有的重担,自己的学费,吃喝拉撒,每月津贴剩不了多少,嫂子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等他上高中,花的钱更多。   即使顺利考上大学又能怎样?   他不能再当累赘了。   曹运来闭上眼,张开双臂,深呼吸,他似乎看到了父母,好想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阴曹地府。   身后,教导主任撕心裂肺的大喊声隐隐约约的,他慢慢睁开眼,他要看着这个世界离开。   可这个世界不让他离开。   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全都是他熟悉的,班长,副班长,同桌......   lawrence站在C位,宛如指挥家般用力挥手:“1,2,3——曹运来,不要走,我们舍不得你。”   几十个熟悉的声音像大合唱般同时大喊:“曹运来,不要走,我们舍不得你。”   曹运来哭着笑了。   楼下同样传来轻轻哭泣声。   十四岁,已经懂的是什么死亡。   曹运来平常人缘不怎么好,他自卑,孤僻,独来独往,从不参加校外聚会,没几个朋友。   可他是相处了两年的同学,是他们的伙伴。   班长举起手,这个平常敢和校外小混混打架的大高个哭的泣不成声:“曹运来,你别死好不好,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咱们一起打篮球,一起泡.......”   lawrence:“.......”   算了,过后再算账。   班长耷拉着头缩回人群,没救回人,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同桌第二个站出来,生怕听不到,双手合拢放在嘴边:“曹运来,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吧?我结婚的时候,你要送台游戏机当贺礼,真男人,要说到做到,你死也行,先把游戏机送了。”   lawrence:“.......”   怎么感觉孩子们的智商都不太高的样子,结婚送游戏机?   时间仓促,他来不及叮嘱太多,让他们自由发挥,说些让曹运来感动的话。   下一个站出来的学生,的确让人挺感动的。   他最钟的学生——英语学习委员。   一个漂亮的女生。   英语委员表情肃穆,声音不大,却很重:“曹运来,如果你下来,我就做你女朋友。”   lawrence:“.......”   这些真的都是他的学生吗?   英语委员的承诺瞬间点燃气氛。   “曹运来,快点的,犹豫什么啊。”   “窝草,曹运来你下来,让我上去。”   “不不,让我上去。”   “别拦我,我要上去,我要脱单。”   直播间众人:“.......”   本来挺感动的画面忽然就想笑。   事实证明,你老师永远是你老师,lawrence一个冷冽眼神让众人闭了嘴,抬头大喊道:“曹运来,你跳吧,老师和同学们在下面接着,放心吧,保证会接到你,不过你得做好赔医药费的准备——接住你的同学大概率会被砸骨折。”   他没说谎,这么多人接着,绝对能接到曹运来。   愁的是,怎么打消他寻死的念头。   一辆出租车闪电般冲进学校,剧烈刹车声听的人牙酸,还未停稳,跳出个年轻的姑娘。   曹运来未来的嫂子终于赶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女人跳下车,差点没站稳,她摇摇晃晃瘫坐地上:“运来,运来啊,快下来,别吓嫂子好不好?”   只有身在现场,才能真正感受什么叫心都碎了。   那么高的楼,那么小的人,只要再轻轻一步,便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曹运来哭出声,声嘶力竭大喊:“嫂子,我对不起你,我该死。”   “不不,都是嫂子的错,嫂子没照顾好你。”女人努力挣扎站起身,她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因,哀求道,“运来,嫂子这会感觉快不行了,当我求你,有什么话,下来说行吗?”   她真的快不行了,脸色煞白,浑身力气不知道去了哪里,声音根本传不了多远。   lawrence故意大声道:“运来家长,风太大,去楼上说吧,放心,有我们在,他跳下来也摔不死。”   似乎印证他的话,更多师生从四面八方涌来,短短时间,围在所有有可能坠落的地方,别说大活人了,蚊子都别想落地上。   而且还是有备而来,老师和身体素质好点的男生四个人一组拉开被子,其他有抱着被子的,没被子的走读生也没闲着,脱下外套,甚至有个女生大概急糊涂了,扯着张眼镜布做出接的姿势。   人间从来不缺乏真情和爱,只不过有时候,被别的东西盖住。   曹运来依旧没放弃寻死的念头,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愣愣看着熟悉的身影走进楼梯,走上楼顶。   “运来,你想过没有,你死了,让我怎么活?”女人已经冷静了点,她没急着去拉人,远远站着哀声道,“我哪里还有脸活着,更没脸见你哥哥,到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是我逼死了你。”   曹运来情绪崩溃,大喊道:“你和我哥已经分手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了,你不用对我负责。”   嫂子家里不同意她照顾自己,还没过门呢,   嫂子为此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本身还未完全长大的年龄,洗衣服,做饭,像妈妈一样。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   这样好的嫂子再也不是他的了。   “分手了,我和你哥还是朋友,你也还是我的弟弟。”女人眼泪模糊双眼,她心疼的难受,恨不能过去抱在怀里狠狠揍一顿,“小狗小猫养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运来,嫂子说的是真心话,当初和你哥分手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要照顾你,一直到你长大,不信,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你不要过来!”曹运来再次跳上楼沿,哭的撕心裂肺,“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你和哥哥不会分手。”   这才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最爱的两个人,最亲的两个人,因为他分手。   女人吓的差点一声尖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和运来哥哥分手,只有一个原因——没经受住异地恋的考验。   一年只能见一次。   她很委屈,很累,希望身边随时有个结实的肩膀,希望周末时像大多数恋人那样,逛街吃饭看电影。   “曹运来,你感觉自己很了不起,像个英雄是吧,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懦夫,只知道逃避的胆小鬼,这样的哥哥嫂子,换做稍微有良心的人,肯定会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等有本事了好好报答,你呢,不感恩罢了,反过来报复。”lawrence活像机关枪般一阵猛烈扫射,“算了,给你说不通,跳吧——等下,我也不想活了,临死前,老师给你示范下正确的跳楼姿势。”   楼下众师生看不到。   曹运来嫂子直接吓懵了,反应过来想拉住——拉了个空,下意识急的大喊:“运来,快快,拦住老师。”   曹运来才不会轻易上当,然而怀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lawrence跑向距离他好几米之外的方向,而且那速度,不像装的。   这下,换成他急了。   他使出浑身力气,眼见来不及,直接飞扑过去。   两人齐齐摔倒,距离楼沿只有几十公分。   曹运来感觉身下的老师身体抖的快成波浪了,他哭着道:“老师,老师,你没事吧。”   “差点有事。”lawrence也哭了,甚至快尿了,“还好你抓住了我,要不然,明年的今天你得去给我上坟。”   他当然不会真的跳楼。   他在赌。   赌曹运来会救他。   赌赢了,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太踏马的惊心动魄了。   楼下掌声震天,有个别学生仗着人多,口哨吹的那叫一个响亮。   lawrence反手紧紧抱住曹运来,低声道:“好孩子,以后老师照顾你。”   曹运来多敏感的孩子,即使把话说清,他也不会再让嫂子照顾。   直播间弹幕早疯了。   这个老师可以处,有事真上啊。   梁景瑶挂断视频。   出那么大的事,lawrence肯定没时间算卦,她斟酌片刻,发去条长长的私信。   白癜风没有太好的治疗方式,但也有例外。   lawrence的妹妹就是,五年后,痊愈了,不影响生活和工作。   白癜风没了,留下的阴影却还在。   小姑娘自卑,胆小,不敢和同学深交,生怕别人笑话她,回到家后立刻变了个样子,暴躁,一句话不对就爆炸,活像个神经病动不动又哭又闹,简单说,属猫的,窝里横,出门秒怂。   lawrence为此愁的快抑郁了,两人之间,兄妹关系大于师生,妹妹一点都不怕他。   第二位中奖者团子爸爸等候多时了。   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中上,微微有点颓废,和他一起出镜的还有只棕色泰迪狗,歪着头,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可爱极了。   “欢迎有缘——狗。”   “提醒一下,每次只能一个人算,建议你俩剪子包袱锤,谁赢了谁算。”   团子爸爸表情有点古怪,不等梁景瑶说话主动笑着道:“我家的狗狗非常聪明,能听懂人话,看着啊——团子,爸爸口渴了,想喝可乐。”   让直播间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泰迪狗从他膝盖跳下去,不慌不忙走到冰箱钱,像人般站立,双爪扒拉开冰箱,叼出瓶可乐。   走到半路,团子爸爸下达新命令:“拿错了,给我换瓶百事的。”   泰迪狗似乎带了情绪,翻个白眼,不耐烦把嘴里叼着的放进去,真换了瓶百事的。   直播间众人惊呆了。   狗通人性,据说成年狗狗的智商相当于人类五六岁的小孩子,经过训练,可以执行很多命令。   比如导盲犬,缉毒犬。   可这也太聪明了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以为剪辑的。”   “其实这条狗是我的同学,高考时候它坐我前面,它考上了北大,而我落榜烤起了地瓜。”   “别耽误孩子了,赶紧送去上学吧。”   团子爸爸没太多听到夸奖得意的表情,他明明满脸笑意,却感觉笑的有点牵强,连续命令团子做了好几件事后,认真道:“去客厅看会电视吧,爸爸有点事要忙。”   直播间众人:“.......”   真的假的?   泰迪兴奋地汪汪大叫几声,跑出门,没一会,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似乎还会挑台,声音变来变去,最后停留在动画片上。   团子爸爸脸上一点笑都没了,他心有余悸看看门外,宛如地下党般发出求救:“梁大师,我家的狗子好像成精了。”   “大胆点,把好像去掉。”   “我们又不是瞎子,看到了,成就成吧。”   “为啥你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成精多好呀,我家逆子除了拆家还是拆家,啥也不懂。”   “......”   团子爸爸快哭了:“大家别开玩笑了,我真的好害怕,狗妖啊,会不会哪天趁我睡觉把我给吃了。”   很多事看着好,真经历感觉完全不一样,就说熟悉的人吧,活着时怎么样都行,等死了,有几个人敢对着尸体待一晚上?   差不多的道理。   梁景瑶明白他的恐慌,认真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团子爸爸身上没一点妖气,泰迪狗同样,看起来很聪明,但绝对是条普通的狗,甚至距离开灵智都很遥远。   团子爸爸再次小心翼翼看看外面,确认泰迪还在看电视才放心说。   其实吧,他最早没多想。   每一条聪明的狗狗,背后都经过大量时间的训练,比如刚才的开冰箱拿可乐,他训练了得有小半年。   让他起疑心来自最近的频繁发生的怪事。   团子爸爸拿起桌上的烟盒,低低道:“梁大师,您看,我昨晚刚买的,抽了六支。”   一盒烟二十支,应该还剩十四支。   里面只剩十一支!   如此情况持续半个多月了,每次买烟回来过不了多久,总会减少。   他单身,独居,家里确认没来过外人,也保证没记错。   除了泰迪狗,谁会动?   梁景瑶皱眉,仔细打量团子爸爸面相。   没妖气,也没鬼气,难道保家仙?   没有保家仙存在的痕迹。   那就奇怪了。   直播间忽然闪过金灿灿的礼物特效,一名叫爱尚宠物的网友利用置顶特权发表看法。   他从事宠物行业多年,经验非常丰富,类似情况发生过,有的动物跟主人生活很久后,性格随主人,同时,偶尔会模仿主人的动作。   泰迪狗属于很聪明的品种。   至于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梁景瑶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按照爱尚宠物说的办法,团子爸爸把拆封的香烟故意扔到客厅茶几,随意说了几句话,放下开着直播视频的手机,转身走进卧室,改用另一台手机登录直播间,和众人一起看。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泰迪转头看着主人走进卧室,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在纠结,是看电视呢,还是跟过去。   它跳下沙发,看看电视,再看看卧室门,最终,选择了前者!   团子爸爸轻声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买回来没多久,它就特别喜欢看动画片。”   爱尚宠物问道:“你看电视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撸它?”   “对呀。”团子爸爸意识到了什么,“因为这个原因?”   团子到家时刚满月,整天哼哼唧唧的,他到哪,它跟到哪。   团子爸爸有点洁癖,接受不了狗狗去卧室,只在看电视时抱在怀里亲热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默契,只要打开电视,团子就会兴奋跳上来,一人一狗依偎着。   再后来,它学会了按遥控器。   直播间众人也明白了,尤其家里养狗的。   “狗狗很忠诚的,眼里只有主人,能和主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二哈除外。”   “这应该属于长期条件反射吧,有次下班回家时我家祖宗正叼着拖鞋玩,看到我跑过来迎接,我顺手拿过拖鞋夸了它几句,结果怎么着,没用训练,每天叼着拖鞋站门口等我。”   “对对,狗狗的很多动作都是因为想获得主人的关爱,比如我家的喜欢原地转圈圈。”   “我家的猫只要看到我上厕所就要抱抱,沉重的负担,它却非常享受。”   “……”   然而,香烟到底是不是团子拿的,又为什么?   真想很快大白。   一集动画片结束,团子看看卧室门,发现主人没有出来的动静,跳下沙发跑出视频外。   团子爸爸知道它去干嘛:“去厕所尿尿了。”   他因为某种原因,心情一直不好,每天三次遛狗很痛苦,然后就想着教团子去厕所。   没想到真成了。   团子不仅学会自己上厕所,还会冲水呢。   视频里,团子很快跑回来,熟练叼起根香烟。   直播间众人:“……”   还真是。   它要叼着烟去哪?   团子爸爸瞬间想明白其中关系,他上厕所有抽烟的习惯,有时候忘记拿,会吩咐团子帮忙,然而,等他跑过去发现,真相更离奇。   厕所内,团子像个人般两只爪爪岔开,玉臀轻翘,随着用力,嘴里叼着的香烟动来动去,活像个玩世不恭的小混混,就差吐烟圈了。   团子爸爸:“.......”   直播间众人集体石化。   诡异又喜感。   “便便时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团子真会享受人生呀。”   “团子:直播拉翔,我不要脸的吗?”   “紧急呼叫管理员,这里有不雅视频,请抓紧打马赛克。”   “来副墨镜,再挂串大金链子,可以直接出演动物圈里的□□大哥。”   “可见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再这样下去,团子会被带坏的,送来让我好好教育。”   “......”   团子爸爸苦笑不得,这叫啥事啊,差点以为它成了精。   不过,团子的模仿能力真够强的。   “谢谢梁大师,谢谢大家。”团子爸爸双手合十拜谢,打算挂断视频。   真相已经大白,没什么可说的了。   “等下,先别急着挂。”梁景瑶轻声阻止道,“严格来说,这个问题不是我解决的,确定不再算算别的?”   团子爸爸楞了下,勉强笑笑:“谢谢梁大师,我没什么可算的了。”   梁景瑶没放弃,目光深沉:“真没什么可算的吗?”   直播间老粉立刻察觉到不正常,能让梁大师这般挽留的——绝对不一般。   没人能拒绝的了狗血故事。   “其实刚才我刚才就觉得团子爸爸不对劲,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死气沉沉的。”   “团长爸爸,你是第一个拒绝梁大师的,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说吧说吧,有啥委屈痛痛快快说出来,大家为你做主。”   “珍惜机会啊,有个播主做过调查,想让梁大师算卦但抽不中奖的人多达几十万。”   “我和大家意见不同,人家不想说,就别勉强嘛。”   团子爸爸没看弹幕,他不敢看梁景瑶的眼睛,低低道:“算,算了吧。”   他知道梁景瑶的卦术有多神奇。   不是不想算,是已经知道结果,梁景瑶不算,他还可以怀揣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继续前行。   他承受不住算出来的结果。   就像个装睡的人,让他清醒着睡吧。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算吗?”梁景瑶轻轻叹口气,“人的运势十年一个轮回,而你,即将行大运,错过这一次,要十年后,也就是接近三十六岁。”   十年一步运,十年一次劫难,但并非运势来了便可以随便作。   天上不会掉馅饼。   运势和命运相辅相成,运势来了,要多努力,劫难来了,同样要努力。   努力抗争。   梁景瑶不忍心看着团子爸爸错过,因为,十年后的劫难,特别严重,必须抓住这波运势强大起来,才有抵抗的资本。   直播间老粉听出梁景瑶话语里的郑重,不再开玩笑,纷纷跟着劝。   好一会,团子爸爸抬起头,低声道:“谢谢大师,我决定还是不算了,不过您放心,我会记住您的话,好好努力。”   梁景瑶没再强劝,沉思片刻道;“你待会要去施工现场对吧。”   团子爸爸用力搓了把脸,苦笑道:“梁大师,你真的太厉害了,不过,还是算了吧。”   平常看直播不觉得有什么,轮到自己身上才感觉有多不可思议。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拒绝,他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梁景瑶认真保证道:“你既然决定,我不会强迫,更不会改变什么,接下来发生的,即使不遇到我,也会发生。”   这话说的团子爸爸有点惭愧。   难道他真的多想了?   但不管怎样,梁景瑶都是为了他好。   直播间众人才不管这些,最期待的外景终于来了,似乎闻到好故事的味道。   视频画面很快变成车水马龙的街道。   团子爸爸站在公交车站牌下,抽空给大家解释,他在某品牌家装公司任职,今天约好了现场看房。   说着说着,他走神了,梁景瑶的话,轻轻揭开那段被深深埋藏的回忆。   思绪不受控制,强行拉着他回头看。   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很多人都会经历的失恋而已,只是他死脑筋,一直忘不了,走不出。   人流汹涌,回忆汹涌,团子爸爸不知道怎么上的公交车,他下意识找了个空座,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风景发呆。   她过的还好吗?   是否找到真正的幸福?   一站又一站,人渐渐多了起来,忽然有人轻轻碰了下他胳膊。   “小伙子,快让座。”   团子爸爸茫然看看眼前一脸怒气的老太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怪有空座,他坐了老幼孕病残专座。   再看看车门方向,上来个大肚子孕妇。   团子爸爸赶紧站起来,歉意喊道:“女士,您这里坐吧。”   孕妇个子不高,人挤人的车厢里,看不清长相。   她听到声音,小心翼翼护住肚子,艰难一点点往这个方向挤。   旁边人群尽力蜷缩身子,但人太多了,车厢比罐头好不到哪里去。   有人忍不住抱怨:“都这月份了,挤什么公交车呀,不能打车吗?”   这话引来个女同志的共鸣:“挤公交车也就罢了,身边怎么连个人都没有,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   孕妇大概感觉给大家添了麻烦,小声解释道:“麻烦大家了,我老公加班,实在没法请假。”   团子爸爸已经清醒过来,用身体努力顶住人群,争取给孕妇多点空间。   他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难处吧。   见孕妇终于艰难挤过来,他张开胳膊,想搀扶一下,目光随意看去。   那一瞬间,他清楚听到大脑嗡的一声。   周围人群仿佛全部去了另一个空间,整个世界,只有那张熟悉的脸。   她胖了,憔悴了,脸上长满黄褐色的斑。   孕妇也愣住了,呆呆看着他。   团子爸爸目光艰难移开,又不受控制往下,她,她怀孕了。   孕妇似乎感受到,下意识侧身,笑了笑:“好久不见。”   团子爸爸艰难挤出个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直播间众人直接炸了,虽然大师没说什么,但年轻人嘛,大概率因为感情。   所以这个孕妇难道是?   孕妇正是团子爸爸的前女友。   城市再大,大不过缘分,这是两人分手后的第一次相见。   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状态见面。   如果能未卜先知,两人绝对都会换一辆公交。   孕妇坐下了,她揉揉发酸的腰,笑着重复刚才的解释:“我老公实在太忙了,本来要陪我的,公司打来紧急电话,不去不行——大团,你这是去哪里?”   “去施工现场。”团子爸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他不敢多看,大脑却忍不住多问了句,“你,啥时候结的婚?”   说完,他后悔的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   他没注意,前女友表情忽然变的很不自然,好一会才笑着道:“快一年了吧,你呢,结婚没?”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没有,我怎么可能结婚。”团子爸爸回答的又快又急,与其说回答,更像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证明一直没忘记,一直等她,希望她哪天可以回心转意?   可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团子爸爸慌张转过头,恨不能从窗户跳下去。   直播间众人已经聊的火热。   “前任这东西吧,就是个祸害,消失在生活里,却一直住在心里,不定什么时候跳出来刷存在感。”   “团子爸爸,别管之前怎么样,赶紧忘记吧,人一定要学会往前看才会快乐。”   “十年大运啊,我深有体会,当时领导本来打算提拔我,结果我因为失恋,整天浑浑噩噩,工作连续失误,机会变成了别人的。真的,后悔死我了,什么爱情啊,全都是一时的欢愉,只有金钱,事业,才能带来永久的幸福和安全感。”   “呜呜呜,梁大师,能帮我看看运势吗?”   直播间众人聊的火热,身在现场的乘客,吃到了最新鲜的瓜。   奈何彼此不认识没法展开交流,只好用目光代替,看看孕妇,再看看团子爸爸,偶尔碰上身边人,相视神秘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让座的孕妇竟然是前女友,太刺激了。   紧挨着两人的老太太不知想起了啥,喃喃道:“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啊。”   团子爸爸面红耳赤,尴尬,更羞愧,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好在一站距离很短,他仓惶打个招呼告别,逃一般挤开人群跳下车。   公交尾气混合着各种味道的热浪喷了他一身。   喷到了心里。   团子爸爸按住心口,死死看着缓缓远去的公交。   那股痛测心扉的热浪刚褪去一点,新的滋味迫不及待跳出来。   她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为什么让她自己出门?   团子爸爸不由自主攥紧拳头,他放在心里疼的女孩,那个被蚊子咬一口都能哼唧半天的矫情女人,怎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不行,他得问问!   刻在灵魂深处的号码没能打通。   他被拉黑了。   她竟然把他拉黑了?   团子爸爸险些站不住,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断的一干二净。   连朋友都不是了。   他自以为的痴情是什么,是个笑话?   梁景瑶的声音忽然响起:“如果你反悔,我可以为你算一卦。”   按照原有轨迹,团子爸爸遇到孕妇前女友,发现被拉黑后,变得更抑郁。   他想不通为什么,但死死控制住,没去打扰对方,等知道真相,一切早已过去。   那些浪费的光阴,再也回不来。   团子爸爸羞愧极了:“请梁大师指点。”   梁景瑶叹口气:“她没有真正爱上过你。”   爱情很玄,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正确时间遇到的不是生命中的挚爱,团子爸爸属于后者。   初中喜欢,高中喜欢,为了女生他放弃更好的学校,几乎做到了能做的所有极限。   女生因为感动同意交往。   却不是爱情。   感动只能一时,很难一世。   团子爸爸近似粗暴打断梁景瑶:“行了,你别说了!”   这是他不愿算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刚开始分手,他不知道,只想不通,明明感情稳定,女朋友为何坚持要分手,任他苦苦哀求,只说性格不合。   到底哪里做错了?   对他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揭开真相更痛苦,更残忍的。   团子爸爸转过头,视频跟着一起颤抖,他没想到,还有更残忍的。   梁景瑶低低道:“她的丈夫,叫王兴安。”   团子爸爸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拉扯,瞬间转身,他目光狰狞凶狠:“你,你说什么?”   直播间众人给吓一跳。   反应这么大,啥情况?   王兴安,是他的舍友,最好的兄弟之一。   就像他当初第一眼,女朋友对王兴安一见钟情,虽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无法控制,她喜欢他的长相,性格,所有的所有。   当尝到爱情的滋味,亲情带来的感动立刻变成负担。   团子爸爸眼睛里的凶狠不知道什么消散,临行前染红了双眼,他喃喃道:“你们瞒的我好苦。”   他想起来了。   女朋友经常打听王兴安的情况,喜欢什么,有没有女朋友等等。   团子爸爸用力睁大眼,控制住了眼泪,却压不住声音里的哽咽:“梁大师,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对您。”   梁景瑶明白他的心情,犹豫片刻道:“你还想算别的?”   她很想就此结束。   团子爸爸点点头:“麻烦大师告诉我,王兴安是不是对她不好?”   一个屋里朝夕相处好几年,不能说知根知底,也差不多。   梁景瑶只能实话实话了。   就像刚才看到的,女人自以为昧着良心,舍弃一切换来的真爱,其实是个薄情郎,他在外面有女人。   直播间众人意识到团子爸爸要做什么,哪里还能忍得住。   “我说哥们,别给咱男人丢脸行吗,她活该。”   “好人不是这样当的,你这叫圣母,啊不,圣爹。”   “劈腿最好的兄弟,一对狗男女,团子爸爸,你要管这闲事,我看不起你。”   “其实我可以理解,爱到最深处,生命都可以放弃,哪还顾得了这些,团子爸爸是个好人,我支持你,不过,等完事后可不能再死心眼了,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   梁景瑶没劝。   她倒不是赞成团子爸爸的做法,因为知道劝了没用。   “谢谢大家,我爱了她十多年,做不到坐视不管,就当,就当最后一次的爱吧。”团子爸爸擦擦眼泪,对着镜头鞠了个躬,转身打车。   一辆出租车来了个急刹车,司机满脸震惊爆了句粗口:“我草,不会那么巧吧。”   前方支架的手机,正播放梁景瑶的直播。   直播间众人:“.......”   梁大师越来越红了呢。   “兄弟.......算了。”司机活像个变脸大师,短短瞬间,震惊变兴奋又变无奈,他摇摇头,“不劝你了,几路公交车?”   有了这位神助攻,几个路口之后,顺利追上。   被喊下车的女人眉头紧皱:“大团,什么事?”   接着重重叹口气:“大团,我们早就过去了,不可能了,你看我,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你又何必呢?”   团子爸爸一肚子话哪里来回哪里去,两人之间,他一直是弱势的那个,对方说什么是什么,即使那么久没见,身份也早已改变,他依旧下意识让着对方,半天艰难挤出句话:“我,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最好,大团,说真的,我非常感激你曾经对我的好,我希望,你也能早日获得幸福。”女人明显不信,语重心长活了几句后摆摆手,“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直播间众人纷纷看不下去。   “什么态度啊,团子爸爸,你就不该发善心。”   “快走快走,多待一分钟我都感觉恶心,让她守着所谓的幸福继续过去吧。”   “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看着也没多漂亮啊。”   团子爸爸没看弹幕,他眼里只有那个身影,十多年的痴恋,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他大声喊道:“你是不是嫁给王兴安了?”   女人扶着肚子停下,似乎在酝酿什么,远远站在原地:“对,我嫁给王兴安了?但是在我们分手之后,大团,我对不起你,但这事和兴安一点关系都没,当初是我主动,他其实很在乎你,这些年一直很内疚。”   这些话活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割肉挖心。   她的第一反应,维护爱的男人。   团子爸爸感觉眼前的路那么漫长,走的他精疲力尽,他来到女人面前,用仅剩的力气低声道:“我来想告诉你,王兴安外面有女人。”   旧的误会还未消散,又添新的。   “大团,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女人笑着冷哼一声,“你可真关心我啊,好,我郑重告诉你,哪怕兴安在外面真有了女人,哪怕有一天离婚,我和你,也绝对没可能。”   团子爸爸听懂话里的意思,他愣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卑鄙吗?”   女人讥笑道:“你说呢?”   团子爸爸不知道。   但他知道,该走了。   十多年的痴爱,换来这样一句话,他可以接受分手,可以接受爱上好兄弟,甚至可以接受更没下限的。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视频到这里结束。   团子爸爸主动挂断的,没打一句招呼。   直播间众人看着变黑的半截屏幕唏嘘不已。   女人得知真相的那天,会不会后悔?   梁景瑶看了眼后台私信,团子爸爸发来的:“对不起,梁大师,我想先一个人静静,改天再来感谢您。”   他的确应该好好静一静。   第三名有缘者,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年龄至少六十往上,老头精神矍铄,大概经常锻炼身体,身材看起来保持的不错。   女太太的脸有些浮肿,身材发福。   两人活像年轻小夫妻,肩并肩,老头拉着老太太的手,笑的慈祥又幸福。   直播间大都是年轻人,这次几乎没开玩笑的。   “欢迎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看起来很恩爱啊,真好,我又相信爱情了。”   “奶奶看起来气色有点不好啊。”   梁景瑶也察觉到老太太气色有问题,本来不太在意,老年人嘛,身体难免有问题,当目光落到老太太右边脸上的黄色斑块,忽然一愣。   不可能呀。   普通人的眼里,色斑只有大小和颜色之分,但到了医生这里,色斑经常是身体某个区域的反射。   梁景瑶惊呆了,目光继续往下——停在老太太微微凸起的小腹。   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梁景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撼,并非因为六十多怀孕,而是作为医生她知道,有多么难。   女性卵巢功能通常四十九岁就衰竭的差不多了,意味着基本不会再排卵,六十多,还是自然怀孕,简直称的上奇迹。   夫妻俩人完全不知道最大的秘密已经被看破。   老太太看了梁景瑶,似乎思考什么,悄悄拉了下老伴,示意他低下头,贴着耳朵小声道:“老头子,我瞧着这个大师不太行,太年轻了,要不别算了吧,一千块钱呢,能买多少东西?”   可惜没控制好声音大小,直播间全听到了。   众人有乐的,有劝的。   “哈哈哈,奶奶,我听到了。”   “奶奶,您是第一次来直播间吧,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梁大师允许转让,您算卦的名额不知道多少人抢,至少能卖几万块。”   “奶奶很会过日子,现在压力给到了爷爷这边。”   老头拍拍老太太的胳膊,一脸淡定:“小姑娘,你收费不低啊,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先随便算几件事,算的准我再付钱?”   换做别人,直播间众人脾气不好的老粉或许怼过去了,但老夫妇给人的印象特别好,带着老人特有的和善。   而且虽然质疑,态度并没盛气凌人,更像是商量。   梁景瑶笑着点头:“那您说吧,先算什么?”   老头转转眼珠:“算算过去吧,比如,我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说完,他得意向老伴眨眨眼。   算未来没用的,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算过去就不同了,准不准,立刻就能知道。   梁景瑶张口就来:“您部队转业,当了名护林员,拿过十二次先进工作者奖,历任县长都接见过您,夸您是当代森林卫士楷模,您属蛇的,今年六十八,对吗?”   老头似乎被吓到,表情夸张往后缩缩身子:“哇,小姑娘,你是不那啥......在网上查过我的报道?”   直播间众人习惯了惊讶,倒是老头的职业很有兴趣。   “护林员,听起来很幸福的职业,每天像逛公园似的,看看花花草草,养生还能赚钱。”   “楼上的想什么呢,护林员很危险的好吧,尤其爷爷年轻时候没有监控,偷木头的可多了,遇上穷凶极恶的真有生命危险。”   “还有火灾,偷猎的,一般人干不了护林员。”   “难怪爷爷身体看起来那么健康,底子好呀。”   “.......”   老头没心思看弹幕,他老神在在摸摸胡子,又出一计:“这个不算,媒体报道过,说说.......我的家庭情况吧。”   “成,您说啥咱算啥。”梁景瑶依旧张嘴就来,“您放不下守护了大半辈子的森林,本来想着让唯一的儿子子承父业,结果他毫无兴趣,大学毕业后在政府某部门做采购,您又把主意打到孙子身上,有空就给他讲森林有多好多好,害的儿媳妇都不敢送孩子来了,对不对?”   老头瞳孔地震,身边的老太太宛如收到什么信号,立刻表情同步,夫妻相在两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初次见识梁景瑶报户口本的神奇卦术,真的惊呆了。   梁景瑶笑眯眯道:“准的话,请打赏卦金。”   老头一拍大腿,他尽管六十八了,依旧保留军人爽快的性格,打赏完毕郑重道:“小梁大师,得罪得罪,对不起。”   老太太小声跟上:“大师,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市面,您别介意。”   直播间老粉化身代言人。   “没事没事,您要算什么?”   两人信了,但过于不可思议,又没全信,对视一眼后,来了个最后的考验。   老头一本正经道:“千金难买老来瘦,小梁大师,我老伴最近莫名胖了很多,麻烦您给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直播间众人立刻仔细打量老太太,好像懂什么似的,不负责任各种乱猜。   “会不是是甲减?我姥姥就这个病。”   “我看奶奶的脸浮肿的厉害,抓紧去医院做个肝肾功能检查吧。”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奶奶老蚌怀珠,有喜了,爷爷奶奶别生气啊,开个玩笑。”   这条弹幕引来满屏幕大笑。   没一个人当真!   直到听见梁景瑶来了句:“您老伴没生病,发胖,因为怀孕了。”   直播间众人:“............”   省略号差点划出屏幕,划到天上,六十多的老太太怀孕?还有能比这更震惊的吗?   有!   “医院检查结果,双胞胎。”   直播间众人:“........”   “我第一次怀疑——梁大师绝对算错了,怎么可能呀。”   “我滴妈呀,爷爷六十七,老当益壮说的就是您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梁大师你再重复一边。”   老头这次真的震惊,站起来,郑重敬了个军礼。   这是他最宝贵,最真诚的歉意。   梁景瑶不需要他的道歉,叹口气:“你们二位想好了吗,生下来还是打掉?”   两人一直犹豫,所以,往生录还没有出现之后的内容。   梁景瑶个人建议的话,不要生,太危险了,六十七啊,身体机能早已老化的不行,承担不起十月怀胎带来的伤害。   老头看了眼老伴,面带犹豫:“大师,如果生的话,我老伴会不会有危险?”   弹幕已经疯了。   “爷爷这句话让我差点泪崩,我怀孕做产检的时候,男人第一句话永远是:孩子健康吗?我踏马真想流掉,我是个啥?没有感情不需要关心的生育机器吗?”   “楼上姐妹先别激动,你有生产经验,劝劝爷爷奶奶吧。”   “不管有没有危险,流掉吧,这个岁数了,健康最重要。”   “之前的富婆姐姐郁金香好像四十七,医生都说高龄产妇有危险,奶奶六十多,高龄中的高龄。”   没有一个人赞成的。   梁景瑶仔细观察老太太面相:“不会有生命危险。”   老太太生命长着呢,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但医生角度分析,会遭不少罪。   “那就好。”老太太捂住小腹,苍老的双眼亮了下,她表情坚定,一字一句道,“这个孩子,我要生。”   老头眼睛也亮了下,是泪光,轻轻揽住老伴肩膀拍了拍。   他明白老伴为何坚持要生下来。   重男轻女的老社会,他就像个另类,整天想要个闺女,闺女多好啊,爸爸的小棉袄。   他悄悄给未来的女儿买了很多东西,各种颜色的头绳,粉红色纱巾,画着可爱松鼠的手帕,想想穿上后的可爱画面,能傻笑半天。   结果等来了个儿子。   国家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他渐渐把希望放到儿子身上,一定要生个孙女啊。   又是个带把的。   这一辈子,他自认很幸福,军队森林,老伴儿子,唯一遗憾,就是没个闺女,可惜等国家放开二胎时,他六十多了,哪还有能力生。   总不能强迫儿媳妇生吧。   “生孩子哪有不受罪的,死不了就行。”老太太明白老头此刻的心情,她苍老眼睛满是柔情,看看老头,再看看小腹,轻声道,“我呀,一开始为你,后来不是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人老了,日子倒着数,没啥失望也没啥希望。   这两个意外来的孩子,同样给了她新生,每一次胎动,她的全世界跟着跳动。   她有了希望,有了活着的目标。   老头重重点头,当着几十万网友的面,狠狠亲了口老太太的额头:“好,生下来,咱们好好抚养,男孩长大了接我的班,闺女的话,嘿嘿,啥也不做。”   直播间众人:“......”   酒是陈的香,狗粮同样啊,这把六十多的狗粮,真香呀。   视频里,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甜蜜相视,活像副天长地老的画卷。   有人欣赏感动,也有人站出来为不知道性别的宝宝抱不平。   “老爷子,你这是不对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凭啥男孩当护林员,女孩啥也不做。”   “太偏心了,不过,我喜欢!”   梁景瑶不得不打断两人,叹口气:“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人?”   “告诉他们啥?老子生女儿,还要经过他们批准?呵呵,笑话。”老头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语气,搂住老伴肩膀豪情道,“老伴,对不对?”   话是那么说,然而眼里的担忧出卖了两人。   他们一直没告诉儿子儿媳。   不好意思是其一,六十多怀孕,有违常理。   第二,怕儿子儿媳阻拦。   梁景瑶正要再说点什么,心中忽然一动,苦笑道:“开门吧。”   “开门?”老头一愣,紧接着,身后传来的猛烈敲门声。   直播间老粉:“........”   儿子儿媳来了?   视频里很快走进个很像老头的中年人,他目光凶狠,进门后死死盯着老太太肚子,咬牙切齿道:“妈,你真怀孕了?”   他经常看梁景瑶直播,当发现亲爹中奖后,立刻一边看,一边急火火往这里赶,想着趁机算算事业。   “知道你妈怀孕还这么说话,一边去。”老头别看六十七了,力气真不小,一把拉开儿子,冷声一声,,“瞧你这表情,怎么着,想说服你妈流掉?”   “不流掉干吗?”老头儿子感觉头快炸了,机关枪般大声道,“六十多的人怀孕,你们不嫌丢人,我得要脸啊,让单位同事知道怎么说?老不正经都是轻的。”   弹幕几乎一边倒。   六十多怀孕就不正经了,您是单细胞分裂出来的吗?   然而老头儿子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沉默。   “行,咱不说丢人的事,孩子生出来谁养?别说你们养啊,儿子说话可能难听,你们还能活多少年,走了后呢?还不得我照顾,我怎么照顾呀,打不得骂不得,那是我的亲弟弟或者亲妹妹。”   “如果你们走的早,我得照顾她吃喝拉撒,送她去上学,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问,孩子是你孙女还是闺女?我说,都不是,是我妹妹,丢死个人啊。”   弹幕稀稀拉拉,不知道该说什么,换成儿子角度,的确不公平。   两人快七十了,大概率活不到孩子毕业工作。   现在养个孩子成本多高呀,还是两个。   从这点来说,老夫妇的确有些自私,给儿子添了两份必须承担的责任。   再往深处想,本来是独生子,父母走后,房子存款都是他的,现在变成未来弟弟妹妹的,媳妇知道不离婚才怪。   老头儿子深呼口气,诚恳道:“爸,妈,算儿子求你们了,流掉吧,如果你们真喜欢孩子,我再生一个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世界上很少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不同。   双方都没错。   错的是只站在自己立场。   老头儿子满脑子可怕画面,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于晴天霹雳。他刚到中年,一生压力最大的年龄,父母变老即将需要照顾,孩子马上成年,面临就业安家,看看房价吧,东拼西凑最多凑个首付。   与之对应的事业原地踏步多年,四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副科,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这几年了。   真的是里忧外患。   老头儿子眼眶红了,哽咽道:“妈,我压力大的头发都白了,就当您疼儿子,只要打掉,儿子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您这个年纪,勉强生下来,孩子能健康吗?”   他越说越委屈。   生活够难的了,像一座无法摆脱的大山,他已经很累了,再也承受不起哪怕多一点点的重量。   直播间大都是年轻人,纷纷被他情绪感染,忍不住代入,换做自己?   不敢想。   很多事,听起来很美,放到现实却很残酷。   “我站儿子这边,那么大年纪,不管有多喜欢,生下来,对小孩,对大人都不负责。”   “儿子说的有道理,万一孩子不健康,苦的不止爷爷奶奶,全家人跟着受罪。”   “不说这些,孩子多难带,几个小时喂一次,大人整宿整宿的睡不踏实,年轻人都扛不住,何况六十多岁的人。”   “这些不成立也不行,爷爷奶奶假设再活二十年,孩子也才二十岁,这个年龄没了爸爸妈妈,难啊。”   弹幕几乎一边到。   老太太看不到弹幕,但眼前的是亲儿子。   这些,她都考虑过。   她眼里也含了泪,看看儿子,再看看老伴,最后目光落在小腹:“妈,妈做不到。”   就像刚才给梁景瑶说的,她没啥见识。   但她现在是母亲,谁要动肚子里的孩子,她敢拚命。   “当初妈怀你的时候啥心情,现在就是啥心情。”老太太踮起脚都摸不到人高马大的儿子脑袋了,她柔声道,“放心吧,我和你爸商量好了......”   老头气呼呼打断:“和他解释什么?咱们两个不要脸,老不正经,给他丢人了。”   要不是当着几十万人的面,他估计得动手,四十多照样揍。   他能理解儿子的心情,但接受不了说出这样的话,扎心啊。   老头儿子委屈道歉:“爸,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不是有意说的。”   老头不接受,硬邦邦道:“行了,这事你既然知道了,就说开吧,我和你妈身体还行,有退休金,孩子生下来,绝对不会给你添任何负担,假设我们走的时候还没成年,就留遗嘱,送福利院,总之啊,和你不会有半点关系。”   老头儿子听出了话外之音。   像很多人一样,他早把父母的财产理所当然当成自己的。   父母退休金加起来七千多,平常节约的很,还有房子,市价至少一百多万。   加起来的数字,对任何普通家庭都不是小数目。   父母在,他没有想过要,放这里,早晚是自己的。   现在成未来的弟弟妹妹的了。   他无法说出这见不得光的心事,大喊道:“你说的什么话,那是我的至亲,能和我无关吗?”   “亲不亲看人。”老头表情冷漠,一双老眼紧紧盯着儿子,冷笑道,“亲爹娘都嫌弃,何况弟弟妹妹了。”   他说不上来的失望。   如果儿子担心老伴健康,他绝对会和声和气的解释。   完全为自己考虑。   人急了,什么难听,什么挖心说什么。   老头儿子感觉血流逆转,脑袋嗡嗡的响,他不再劝了,一字一句道:“爸,妈,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们选一个吧,我把话搁这里,只要你们肯打掉,什么条件我都同意,如果坚持生,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弹幕一片叹息。   这个结局似乎不怎么意外。   梁景瑶看着愤怒冲出去的老头儿子,心情复杂。   清官难断家务事,造成如此局面双方都有问题。   不说人伦,从医生角度她赞成流掉,毕竟这个年龄生下的孩子,体质抵抗力差难免。   儿子心情可以理解,换做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但态度不对。   他第一反应老父母怀孕丢人,第二怕增加负担,怕本应属于自己的财产没了。   更不应该以断绝关系威胁。   他应该先考虑母亲的身体。   只能说,儿子习惯了父母的付出,认为父母为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天经地义。   往生录已经出现老夫妇未来的记载。   顺产,一对健健康康的龙凤胎。   六十七岁的高龄产妇诞下龙凤胎,媒体蜂拥而至,一夜间,老夫妇成了名人,网红。   各大奶粉立刻嗅到商机,为争取孩子的第一口奶,就差没打起来。   最终,一家四口签约,成为某国产良心奶粉品牌的发言人,代言费用堪比二线明星,孩子稍微大点,还带起了货。   赚的钱别说养两个孩子了,二十个都花不完。   三卦结束,还剩一次免费抽奖。   直播间众人又陷入纠结,好在,这次中奖的依然不是老粉。   视频接通,包括梁景瑶都有点懵。   视频里,一对年轻男女加一个小孩,应该是一家三口,个个精神萎靡,尤其大人,黑眼圈浓的快成烟熏妆了。   这是咋的了?   梁景瑶职业病发作,下意识观察面色,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大家好,梁大师好。”父亲网名叫无需修改,三十左右,打完招呼忽然狠狠哆嗦了下,低声道,“大师,我,我们一家人都好像遇到鬼了。”   直播间众人:“.......”   “一家人?包括孩子吗?”   “幸亏是白天,不过,晚上也没事啦,我有男朋友,姐妹们呢?”   “没男朋友,但我有猫。”   “有男朋友也有猫,而且我还是个男的。”   “......”   没一个安慰的。   无需修改看着弹幕咧咧嘴:“各位网友,别开玩笑了,我们现在晚上睡着就做噩梦,快熬出人油了。”   说着,他调转镜头,对准身后。   一家三口都在卧室里,床头靠活像个兵器架,摆满长短不一的菜刀,剪刀,其中一把斧头半米多长。   直播间众人:“......”   要是换个场合看到,准以为对方是个变态杀人犯。   梁景瑶明白了:“有用吗?”   鬼物怕利器,尤其见过血杀过生的,比如经常杀鸡杀鱼的菜刀。   无需修改苦笑摇头。   他第一个遇到阿飘。   上个月的一天晚上,快十点了,单位有急事需要处理,他当时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于是叫了辆网约车。   车到后,拉开后车门楞了下。   后座坐着个年轻姑娘,她穿件白色裙子,齐耳短发,听见车门打开,缓缓转过头,和无需修改对了个眼。   那眼神,冰冷冰冷的。   拼车的?   无需修改看看订单,明明没拼呀,犹豫片刻没说,点点头打个招呼。   谁都不容易,拼就拼吧,反正十多分钟的路程。   车厢空间狭小,男女坐一起多少有点不方便,他轻轻关上车门,打算坐副驾驶。   司机诧异看他一眼。   无需修改下车后才明白什么意思。   同事信息不断,无需修改忙个不停,期间总感觉后面的白衣姑娘一直在看他,忍不住回头,果然。   无需修改别看已经三十了,平常经常锻炼,身材保持的不错,穿着品位在线,单位不少年轻小姑娘喜欢他。   不过,这位未免太直接了,哪有这样直勾勾看的?   路程快过半的时候,白衣女孩不再满足只是看,她移到副驾驶这边,紧贴着桌椅后背。   两人距离近的只有几公分!   无需修改无语了,看起来挺漂亮的姑娘,怎么这样啊。   无需修改不想多事,只能尽可能往前躲。   可车里空间就那么大。   眼见他快贴前玻璃了,司机说话了:“哥们,你没事吧?”   无需修改心道你说呢?她是你的乘客,这算性/骚扰了吧,怎么也不管管呢?   接着又想到自己是个男的。   但男的又怎么了?   无需修改决定,如果女孩敢动手,他就不客气。   女孩没动手,只盯着他后脑勺看。   好不容易熬到单位门口,无需修改长松口气,飞快扫瞄付款,打开车门,忍不住看向后面,太过分了,他打算说说女孩。   后座空空荡荡!   无需修改的大脑也空空荡荡,喃喃问司机:“那个女孩呢?”   这一路上他记得非常清楚,除了几个红绿灯,车没有靠边停,女孩怎么不见了。   司机一脸茫然:“哪个女孩?”   无需修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就,就后座那个拼车的白衣女孩,她什么时候下的车?”   “拼车,白衣女孩?大哥,你别吓我啊。”司机一脸惊恐,“不经过乘客允许拼车会被投诉的,我只拉了你一个。”   他想到无需修改一路的奇怪表现,也意识到什么,哆哆嗦嗦问:“车,车后座刚才有个穿白衣服的女的?”   无需修改拚命点头。   大脑疯狂尖叫:不可能,绝对司机说谎。   司机也是这个想法,面面相觑片刻,同时不由自主发出声尖叫。   路灯亮到天明,可有些地方照不到。   无需修改哪里还敢走。   网约车司机也不让他走,一个拉,一个往里面冲,等关上车门同时意识到什么,齐刷刷转头看向后座。   那一瞬间,无需修改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后座上,不是白衣女孩还是哪个。   她或许一直没走。   直播间众人:“.......”   没等无需修改继续往下讲,坐在两人中间的孩子不耐烦抗议:“爸爸,你都说过好几遍了,我听腻了,讲讲我的吧。”   直播间众人:“......”   不怎么太想听,感觉会更恐怖。   无需修改看了眼妻子,两人互相张开胳膊紧紧拥抱。   直播间众人更慌了:“.......”   啥意思?   “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啊,我儿子......的遭遇,有点那啥。”无需修改脸色煞白煞白的,“而且,他,他每天晚上都能见到。”   那个白衣女鬼虽然也挺可怕的,但那天晚上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儿子遇到古怪的事是在三天后。   因为遇到白衣女鬼,无需修改请了三天假,最后的一天晚上,他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兴致勃勃陪儿子玩他最喜欢的游戏——影子!   就是把衣服床单啥的披头上,关掉房间所有灯,身后放个手电筒。   影子被手电筒放大到墙上,随着夸张动作张牙舞爪,类似于皮影戏。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评论了。   这个故事同样来自现实改编,现实中,孩子的确生下来了。 第132章   无需修改很快后悔了。   大灯关掉,儿子兴奋乱挥手电筒,光线忽明忽暗,家具等各种影子摇摇晃晃,好像活了过来,一会大一会小,氛围说不出的阴森,换做以前不会多想,但三天前刚刚亲眼见到白衣女鬼呀。   看看满脸期待的儿子,他想要开灯的手慢慢缩回来。   自己家里,应该没事吧。   儿子刚五岁,大人的害怕让他非常有成就感,忽然把手电筒放到下巴,做了个狰狞的鬼脸:“啊啊啊,我是鬼~~~~”   无需修改:“.......”   差点吓死你亲老子。   儿子得意大笑,披上床单,对着墙壁蹦来蹦去:“鬼来了,鬼来吃人了。”   无需修改:“........”   无需修改硬着头皮加入,站到手电筒光束前,围上枕巾啥的做出各种各样的夸张动作。   五岁孩子的世界里,一切东西都有生命,影子也是。   他给墙壁上一大一小不停变化的影子起名字,说话,活像刚认识的小伙伴。   说到这里,无需修改忽然狠狠打个哆嗦,与此同时,旁边的孩子妈惊恐捂住嘴巴,像只吓破胆的鹌鹑,瑟瑟发抖。   直播间众人:“.......”   这气氛烘托的,本来不害怕的也害怕了,下次参加朋友聚会就这样讲。   无需修改艰难咽下口水:“影子,影子活了。”   包括梁景瑶在内,都没听懂啥意思,什么影子活了?   影子也能活吗?   灯光映射出来的影子,如果按形状算的话,每个存在的时间不到一秒,根本算不上生命。   无需修改玩的心惊胆战,好不容易结束,立刻打开房间大灯,这才有了安全感,然后,命令儿子赶紧睡觉。   儿子已经自己睡了,作息很规律。   临出门前,像往常般讲了几个睡前故事,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卡通床头灯。   像很多同龄小孩子般,儿子喜欢模仿大人,他坚持自己关灯,好像这样多了不起似的。   无需修改回卧室,准备过幸福的二人世界。   结果还没开始,传来儿子的大喊声:“爸爸,妈妈,快过来,影子活了,影子活了。”   俩人没听懂啥意思,但儿子的喊声听起来似乎被什么吓住了,衣服都来不及穿,疯狂往儿子卧室跑。   儿子卧室里,依旧只开着床头灯,朦朦胧胧的。   两人快速看向四周,啥也没有,除了.......   墙壁上,有三个影子,大小不一,中间的最大。   老婆一时没反应过来,影子嘛,再正常不过,晚上开灯就会有,她看看床头灯,再看看墙上影子,疑惑道:“哪里来的影子?”   无需修改天灵盖都快吓飞了,他认出来了,那三个影子,是他刚才和儿子玩游戏时映射出来的。   中间大的是他,旁边两个小的是儿子。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给吓的打个哆嗦。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此时此刻,有个孩子默默点播了首大悲咒。”   也有人质疑。   “会不会灯罩里有什么东西?”   “有没有打开大灯?”   无需修改使劲点头,如果没有老婆孩子,他绝对转身就跑。   太吓人了,影子怎么出现的呀。   他后背瞬间湿透,哆哆嗦嗦打开大灯,影子依然在,看的更清楚了。   绝对就是刚才的。   儿子也认出来了,兴奋大喊:“妈妈,中间那个是爸爸,旁边的是我,要不,要不咱们再玩一次吧,加上妈妈。”   他以为拍全家福呢。   明白过来的妻子也吓的不轻,但不能吓着孩子。   好在看似诡异,但三个影子一动不动,就像贴在墙壁上的画。   夫妻俩胆战心惊走过去,摸了摸,和正常的墙壁没啥区别。   这天晚上,儿子跟着他们睡的——开着灯!   所有的灯开了一夜,宛如春节守岁。   一夜睡的很不踏实,这种事又没法报警,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两人鼓起勇气来到儿子卧室。   影子没了。   一整个白天,影子没出现,天黑了,依旧没出现。   夫妻俩刚松口气,恐怖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儿子啥也不懂,感觉挺无聊的,趁两人不注意,悄悄玩起了影子游戏。   墙壁上那叫一个热闹,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影子跟赶集似的成群结队,仔细看,似乎能感受到它们的心情。   活灵活现的。   一群影子依旧一动不动,不伤人。   真正的恐怖在后面!   察觉没有危险,无需修改大着胆子近距离观察影子,想分析出什么点来,妻子也在一边帮忙。这时,他的手无意碰到一个影子的手——接触的瞬间,影子手指那里忽然长出跟手指,和他亲热对了下手指。   不长,细细的,白白的!   夫妻俩看的清清楚楚,吓的差点尿了。   事后才想起来,那个手指,和儿子的一模一样!   而且有温度,有触感。   直播间众人:“.......”   梁景瑶大概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看向孩子妈妈:“你遇到什么了?”   “呜呜呜。”孩子妈妈立刻哭出声,丈夫遇到白衣女鬼,儿子的影子活了,两个加起来都没她的可怕。   事发第二天,她哭唧唧给母亲打电话,想着老人懂的多。   老母亲立刻赶过来,那把半米多长的斧头就是她老人家带来的,祖传的,爷爷以前上山砍柴时用的,据说沾过不少血。   母亲说,妖魔邪祟一直有的,别怕,越怕它越作弄你。   孩子母亲安心不少。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她困的要命,可又不敢睡,生怕发生什么,这会母亲在,心里特别踏实。   小的时候,母女俩经常一张床睡。   不过和现在的习惯不同,不挨着,一个床头,一个床位,为此还闹过不少笑话,有次做梦梦到吃东西,那个香呀,醒来后发现正抱着母亲的脚丫啃.......   旧时的时光仿佛回来了,听母亲说着家长里短,没一会,无需修改老婆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了。   快到下午了,余晖穿过老式木窗铺满整张床,暖暖的,有妈妈的感觉真好。   无需修改老婆打个长长哈欠,看着近在眼前的脚发呆。   好久没这样近距离看过母亲的脚了,真小啊。   穿的袜子,好像是她前几年不穿的,母亲说太浪费,又没破,没想到竟然穿到现在。   无需修改老婆心里酸酸的,自从当了妈,才真正懂的当妈的不容易。   她打开手机,下单给母亲买了几双袜子,内衣内裤等等。   做完这些,坐起身,忽然愣住了。   床那边怎么空空的?   刚睡醒,大脑不清醒,她茫然看看身边的脚,再看看空空的另一边,心想,母亲的身体和头呢?   床上只有母亲的一双腿!   不用掀开看,夏天盖的凉被很薄,根本藏不住人。   无需修改老婆尖叫声之大堪比场小型爆炸,震的窗户嗡嗡响,闻声急急赶、跑来的无需修改和岳母废了好大力气才摁住。   床上哪有什么人腿。   肯定睡懵,或者看花眼。   但无需修改老婆绝对没看错,为了证明,她不看母亲的脚,一口气说出母亲袜子上哪里有个洞等细节。   全都对上了。   再说,网购订单真实存在。   三个人齐齐打冷战。   事发时,母亲正在厨房包饺子,那么床上的人腿是谁的?   无需修改老婆讲完,人都快散架了,靠在男人肩膀抖个不停:“梁大师,求你帮帮我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还好说,孩子不行啊,睡着就梦到影子。”   人一辈子,偶然遇到灵异事件算不上很稀奇,很多人有过,但一家三口,不同地点遇到,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梁景瑶已经捋顺其中关系,温声安慰道:“没事,他们并不是特意找上你们,而是你们恰好能看见。”   无需修改没感觉到安慰,反而更害怕了:“你们?梁大师,你们是多少,很多吗?”   梁景瑶也不确定,看看视屏里的房间:“搬来之后发生的对吗?”   房子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装修陈旧,尤其窗户,老式的,很少见了,不过风景不错,窗户是个不小的院子。   无需修改连连点点头:“对对,大师,这房子的原因吗?”   他们卖掉旧房换的新房,正装修,本来可以暂时住岳母家,但距离单位太远,后来朋友给介绍了现在的房子,房子是他亲戚的,出国多年,房子一直空着。   一家三口第一眼立刻喜欢的不行。   房子很久,却有很多让人心动的地方。   免费停车位,水电暖齐全,尤其外面的大院子,足足七十多平,因为长久没人住,院里的竹子成了竹林,墙角最大一棵上,甚至有个小巧的鸟窝。   这对于城里人来说简直不敢想。   儿子大吵大嚷,当晚就想住下,说要带小朋友来看鸟窝。   孩子妈妈同样兴奋,这么大的院子,可以开垦一块用来种菜。   当初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害怕。   孩子妈妈想到什么,弱弱道:“之前住的人为什么没事?”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了房子。   同事特意给远在国外的亲戚打电话。   算上房东,这间房子住过三代人,从没发生过稀奇古怪的事。   “这个稍后再给你们解释。”梁景瑶看看时间,直播好几个小时了,“院子里有锄头是吧,去西南角那棵老葡萄树下挖几下,孩子就不用去了,母亲在屋里陪着,最好远离窗户,别看外面。”   弹幕瞬间沸腾。   又挖啊。   这次会挖出什么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直播间气氛热闹的仿佛憋了一整个冬天要去春游,幸好没声音,不然聋子都能崩溃。   “根据现有情况分析,我猜房子以前是乱坟岗,不知道多少孤魂野鬼。”   “没那么简单,大师不是说过吗,一般的鬼碰不到人的,所以,极有可能是恶鬼——比如吊死鬼,无头鬼,反正死的都很冤。”   “想想满地白骨的场面,忽然有点小激动呢。”   “无需修改,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挖呀。”   无需修改很想大喊一声:想看你们去挖呀。   又是吊死鬼又是无头鬼的,能不能考虑下他的心情?   他不敢。   接连一段时间的灵异事件让神经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心惊肉跳。   会挖出什么来?   鬼,白骨?   想想都忍不住转身跑。   听听梁大师说的啥吧,孩子待在屋里,不要看外面。   肯定很恐怖。   然而家里就他一个男人!   无需修改咬咬牙:“大师,能不能晚点挖,我,我想喊个朋友来。”   “青天白日,再恶的鬼也不敢出来。”梁景瑶笑着安慰,“放心吧,没有任何危险,什么都不会发生。”   再三确认安全后,无需修改鼓起勇气走向院子,表情紧张的宛如鬼子进村,一步一观察。   院子东南角有棵很老的葡萄树,房子主人留下的,从东爬到西,大概很久没上过肥料,今年只结了五六串葡萄,小小的,活像早产的胎儿营养不良。   葡萄树根盘根错节,周围泥土高高隆起。   无需修改胆战心惊刚刨了两下,便感觉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拨开泥土,露出块红褐色砖块。   看起来,似乎像老东西。   梁景瑶喊了声停:“可以了,给文物保护单位打电话吧。”   无需修改:“......这就结束了?”   太快了吧。   不等梁景瑶回答,直播间连续亮起礼物特效,置顶的内容几乎一样。   “镜头靠近点!”   无需修改一直盯着屏幕,他心情放松了很多,顺手捡起红砖掂了掂,够沉的,快赶上哑铃了,再仔细看,红砖周围有莲花形状的花纹,中间篆刻着有些熟悉的纹路。   无需修改不懂文物,但明白文物的珍贵性,没敢用手擦,小心翼翼吹掉上面的泥土,念出声:“九九八十一。”   阿拉伯数字?   弹幕沸腾。   “珊瑚红!泥土里加了珊瑚,错不了,标准的汉代古砖!”   “秦砖汉瓦呀,咱们华夏古建筑最闪耀的两个符号,能亲眼看到出土,这辈子值了。”   “珊瑚砖,再加上周围的莲花纹路,一般百姓根本没资格用,最小也得是个王侯,我的天,感觉考古界要出大事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九九八十一,这句话我熟,九九八十一难嘛,难道和唐三藏取经有关?”   “大胆点,师徒四人可能都在下面。”   “你们想的太复杂了,乘法口诀呀,别被穿越剧影响,什么女主凭借乘法口诀成为数学天才,远在战国时期,九九歌已经被广泛利用。”   “不明觉厉,我本来还想着万一哪天穿越靠乘法口诀勾引个帅王爷呢,看来此路不通,”   “......”   唯一身在现场的无需修改一点也不激动,他脸色莫名变得惨白,喃喃道:“大师,葡萄树下真有墓吗?”   梁景瑶感叹摇头:“岂止有座墓。”   几千年前,城市还不是城市,是山与山之间的战场,一场又一场战役,白骨累累多似蚁,黄沙尘埃刚淹没,这里成了某小国处理死刑犯的地方。   再后来,某皇室成员路过此处忽然暴病身亡。   夏季炎热,尸首不能运回京都,只好就地埋葬。   听起来很吓人,其实没什么事,几千年过去,一代又一代人,问题出在无需修改一家三口的命格上,巧了,简单说,都是见阴体质,尤其孩子,放在古代,天师的好苗子。   生活久了,什么都会彼此影响。   一家三口你影响我,我影响你,搬来后被这里的浓浓阴气一刺激,阴阳眼渐渐开了。   白衣女孩是个刚死不久的新鬼,喜欢坐车欣赏夜景。   至于影子怪和孩子母亲看到的半条腿,不知哪个朝代的鬼魂,一个大概想和小孩开玩笑,另一个,卧室可能就是人家的坟墓,谁占了谁的房子不好说。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搬走,再去香火旺盛的寺庙住一段时间,阴阳眼就会慢慢关闭。   当然,一家三口以后要尽量远离阴气浓的地方,最好葬礼都别参加。   梁景瑶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无需修捂住嘴,像怀孕似的干呕,诧异道:“哪里不舒服?”   无需修改有气无力摆手:“我,我昨天刚吃了颗葡萄。”   葡萄瘦瘦小小,色泽比超市差远了,但这是树上结的新鲜的呀。   无需修改兴致勃勃摘了粒最大的,连皮带核吃的干干净净。   葡萄树下无数白骨,所以,等于吃了些不知道什么人,多少年的骨灰。   梁景瑶:“.......”   这么算的话,庄稼更脏,各种粪便都有的。   直播间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落井下石。   “骨灰味的葡萄好吃吗?有没有颗粒感,或者沙沙的味道?”   “恭喜你,全世界唯一吃过骨灰味葡萄的幸运儿。”   “.......”   一片欢乐气氛中,梁景瑶哭笑不得挂断视频。   又一场直播结束。   一叶知秋,山里的树叶比城里的更敏感,一夜之间,不再水灵灵的,清晨的风,也带了秋天特有的凉意,再过不久,该有露水了。   露水可烹茶,植物清香加茶叶,味道更清冽,还能治病,尤其神经衰弱引起的头痛、头晕。   以前没机会,医学院内虽然植物众多,但毕竟位于城市,免不了污染。   梁景瑶兴致勃勃网购合适的容器,还没选好,来客了,熟客。   那位替傻子大小寻了个公道的陈萍警察。   依旧是命案。   梁景瑶叹口气,倒上一杯茶,长叹口气,头大。   察觉她表情不对,陈萍小心翼翼道:“大师,一千块够吗?不行的话您说个价。”   “不是钱的问题。”梁景瑶想了想,最终没解释,“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她用往生录给活人算命,已经算泄露天机,但好歹属于可接受范围内。   死者,这一世已经过去,之后交由地府,这里面又牵扯到前生今世因果循环,复杂的很,稍微改变,等于干扰天道运转,不是她一个小小土地神能承担得起的。   陈萍如果有别的办法,肯定不会来。   前段时间两个大学生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接到报警,陈萍和同事出警。   打架斗殴算出警次数最多的,算不上什么大案,正调查原因,忽然接到指挥中心电话,学校后面的家属楼有人报警,说是一位姓张的教授死了。   人命案?   报警人同样是大学里的老师,早上起来,发现对面的门开着。   同在一所大学,同事加邻居,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报警人以为忘记关门,打算提醒下,走进去发现客厅没人。   别的房间可能牵扯到隐私。   报警人想了想,拨打张教授电话,然后,卧室里传来手机铃声。   人在就好说了。   人的确在卧室,但已经死了。   陈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赶到时,报警人浑身哆嗦守在门外,不过心理素质不错,懂的保护现场,报警到现在,没让任何人进去。   经历过傻子大小案件,陈萍自认为成长不少,但案发现场的画面,让她面红耳赤差点转头走人。   死者赤/身/裸/体,连条内裤都没穿。   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大姑娘,这画面太刺激眼球了。   陈萍努力平复情绪,她只是个普通的片警,没法判断因病死亡还是他杀,立刻展开现场走访,希望在刑侦科同事到来前,能够查到有用的线索。   死者今年五十五岁,在其学术领域影响力不小,据报警人说,他上课方式非常独特,言辞犀利又幽默,学校论坛曾经评选过最受欢迎老师,他以绝对领先优势获得第一名。   生活里中人缘也很不错,几十年教学,好像没和任何人发起过争执。   她妻子同样是老师,教高中的,两人出了名的伉俪情深。   陈萍在这句话做了个自己能看懂的记号。   伉俪情深?   或许女人的直觉吧,也或许死者没穿衣服的样子,让她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消息火速传遍整个楼栋,大家都认识,几乎所有在家的都来了,这倒省了陈萍的事,不用楼上楼下跑。   得到的信息几乎和报警人说的一样,尤其夫妻关系。   有名白发苍苍的退休老教师自称是两人的媒人,激动地滔滔不绝。   没人听到过异常动静,至于陌生人就不好说了。   全校学生数千人,学校宿舍就在学校里面,平常经常有学生进出,根本认不过来。   人命案关天,刑侦科同事很快赶到,同时赶到的,还有那位伉俪情深的妻子。   大概因为职业原因,她比同龄人年轻不少,气质优雅,看到尸体的瞬间,立刻瘫坐地上,大颗眼泪无声无息滑落。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很多老警察都有双火眼金睛,茫茫人海一眼认出坏人,分辨话语里的真假等等。   那是一次次案件,一次次近距离感受人心丑恶练就出来的。   陈萍目前还没,但非常非常确定,陈教授爱人的伤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她骨子里的书卷气让她即使伤心到极致依然保持体面。   陈萍是现场唯一的女警,轻轻搀扶住她轻声安慰。   教授妻子根本听不进去,哀伤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爱人,忽然想起什么,踉踉跄跄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众人视线。   她抱住没了气息的爱人,吃力挪到床边拽下被子,轻轻盖上。   这个动作给陈萍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也正是这个动作,产生了之后的怀疑。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即使死了,也要让他保持体面。   陈萍无意看到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大概最近几年补拍的,教授身穿黑色燕尾服,大背头,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两人头挨着头,笑的满脸幸福。   案件非常简单。   教授没有任何外伤,死于服用过量助兴药物引起的突发心脏病。   不是他杀。   随后教授妻子刘春兰承认了这点,昨晚,他们发生关系时的确用了助兴药物。   药物正好用完了,包装盒临出门时扔到上班路上的垃圾堆,至于房门,走的太急忘记关。   刑侦队方然不会轻易相信单方面的说辞,这里面有很多疑点,但监控记录证明没说谎。   刘春兰早上六点二十分离开家属楼,死者七点左右死亡,时间对得上。   事发时家里只有两人。   如果说故意陷害吧,两人的确伉俪情深,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而且助兴药物引发心脏病的概率极低。   梁景瑶忍不住打断她:“你怀疑什么?教授妻子是凶手?”   如今的社会到处都是监控,各种堪比神仙法术的高科技仪器,记得看过篇报道,现行命案破案率高达99.9%,无限接近百分百。   陈萍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梁大师,你相信面相吗?”   梁景瑶差点想翻白眼,没好气道:“你说呢?”   问一个算命大师信不信面相,开什么玩笑。   陈萍表情严肃:“教授肯定死于意外,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就像当初的傻子大小案件,所有证据全部指向是一场意外时差不多,陈萍有强烈的直觉。   首先刘春兰给她的印象。   非要勉强形容的话,像名字,春天山里的一株兰花,年纪老了,却更加优雅迷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用助兴药?   当然,她没有老年人房事用药下流的想法,这个年龄了,老夫老妻,自自然然不好吗?   此外还有时间上的疑惑。   监控显示,刘春兰晚上十点半回家,再去掉洗漱半小时,十一点算不上太晚,为何选择清晨做那事?   梁景瑶不得不从专业角度提出质疑:“知道男人早上的生理反应吗?”   她觉得这点正常极了。   五十五岁的男人身体机能退化严重,除去少数老当益壮的,想要和谐,就得选择合适时间和药物。   “好,那先不说这点。”陈萍此刻满满的倾诉欲,振振有词道,“刘春兰见到尸体时的反应不符合常理。”   教授死于药物,正常来说,刘春兰应该后悔,自责。   她没有。   她的哀伤,除了丈夫去世,总感觉还有别的,就像葬礼上很多人哭的伤心欲绝,其实勾起了伤心事,不知道哭的什么。   这点梁景瑶没法解释了,她一点不懂破案,建议道:“要不你反映给领导??”   陈萍叹口气:“早说过了。”   被批了一顿,让她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现有证据铁的不能再铁,教授的确死于意外。   陈萍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大师,求你算算吧,最后一次,我真的放不下,你要不同意,我就不走了。”   没说出的疑点还有很多很多。   然而法律讲究证据。   梁景瑶无奈摇头,掏出三枚铜钱随手起了一卦,打算先看看陈萍所求的结果,错的话让她死心赶客走人,对的话再说。   两阳一阴,两阴一阳,上震下兑。   这是个非常少见的卦象。   震代表长男长子,兑对应少女或者小女儿,简单说,阴阳乱了,男子住在少女位置。   归妹卦!   梁景瑶:“.......”   梁景瑶快速翻看往生录,低声道:“你推断的没错。”   陈萍激动的差点蹦起来:“然后呢?”   “然后,靠你自己。”天道的惩罚可不是开玩笑,再说对方也不值得这么做,梁景瑶想了想含糊道,“具体内容我不方便透露,但真相,就在死者住的楼栋内。”   这是她能提示的极限。   陈萍已经很满意了,她需要的就是一个肯定,一个方向。   赶到大学正好饭点。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陈萍今天穿的便装,那位报警人没认出来,还以为她是学生,皱眉道:“同学,你找谁?”   陈萍亮出证件:“你好,我叫陈萍,想和你聊聊,方便吗?”   “哦,我想起来了。”报警人点点头,递过双拖鞋,疑惑道,“聊什么?张教授的案子不是结了吗?”   陈萍未置可否,打开录音笔,直接进入正题:“刘春兰老师之前有过忘记关门吗?”   这是她的第一个疑问。   刘春兰比死者小两岁,五十三,即使开始老年痴呆,也不可能忘记关门。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肌肉早行成了记忆,通常忘记关门最多的原因——遇到急事,或者情绪波动魂不守舍。   报警人一愣:“没有吧,印象里没有。”   陈萍点点头,第一次走访时间很短,只问了些案发时最简单的问题,然后刑侦科就得出了意外死亡的结论。   但现在,出发点不一样了。   报警人和死者同一时间搬进宿舍楼,十多年的邻居,又是同事,如果有什么情况,多少应该知道。   陈萍郑重道:“死者和爱人刘春兰的关系真的很恩爱吗?”   她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报警人眼神明显闪躲了下:“对啊,非常恩爱,整个学校没有不知道的。”   “我没问整个学校,我问的是你。”陈萍身体往前靠了靠,低低道,“这位老师,张教授死于过度使用助兴药物,你对此相信吗?”   报警人这次闪躲的更明显,片刻后反应过来质问道:“这位警察同志,你这叫诱导,是不合法的,懂吗?”   陈萍差点噗嗤笑出声:“您还懂这个?”   “当然。”报警人狠狠瞪她一眼,忽然叹口气,“算了,我直说吧,但先说好啊,我没有证据的。”   一些话,他憋心里很久了,就像陈萍放不下的心情差不多,他感觉如果不说出来,这辈子都会心里不安。   都说张教授夫妇伉俪情深,可作为邻居,他不这么认为,没错,他见过无数次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出门,回家。   可一墙之隔,他也听到过很多次刘春兰老师的哭泣声。   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和妻子议论过这事。   妻子叹口气:装出来的吧。   当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再见到两人时,他下意识暗自观察。   女人直觉真的很神奇。   有次他在校门口看到两人,一开始分着走的,刘春兰老师想挽张教授的胳膊,被推开,他没听清说什么,但看表情,好像很不耐烦。   两口子吵架了吗?   报警人没好意思打招呼,跟在两人身后,当走进校园,马上遇到师生时,张教授伸出胳膊,两人变成最常见的亲热姿势。   真正让他确认,是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   学校晚上发了份紧急文件,他电脑坏了,去网吧,距离太远不方便,想了想给张教授发信息。   那边答应的非常爽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人的卧室。   卧室的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条被子。   两人分开睡的?   察觉到他看见了,刘春兰笑着解释道:“我最近睡眠不好,影响的老张也睡不好,干脆暂时分开睡。”   报警人是成年人。   这种事需要解释吗?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再说到了一定年龄,分开睡也算正常吧。   邻里邻居真的很难藏住秘密,哪怕不刻意观察。   报警人回家告诉妻子,并未多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装的又如何?   那是别人的家事。   陈萍飞快记录:“分开睡,说明夫妻生活应该不多,对了——你之后又去过他们家吗?两人一直分居?”   “我没事去人家卧室干嘛,先别打断我。”报警人情绪变得激动,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犹豫半天才低声道,“张教授,和一个年轻学生走的很近。”   老师和学生走的很近看似正常,大学生了,成年人,就像他也有,关系好的学生经常来家里。   这个年轻的学生,是个男生。   五官清秀,怎么说呢,有点娘里娘气。   时代早已不同,报警人身为老师,不仅知道这个少数群体,还挺理解的,那句怎么说的来着,爱情不分国界,不分男女。   报警人没多想,张教授肯定是直的。   直到有次他晚上失眠,悄悄跑到阳台抽烟,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的争吵声。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陈萍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男生也在?”   “我没看到。”报警人回答的很严谨,带她来到阳台。   很久的户型了,两家阳台平行,间隔三四米,探出身,最多能看到对方卧室一角。   事情发生后,刘春兰不知道搬去哪里,阳台的花无人照料,死了大半。   报警人看着一片枯黄,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就像两人营造的幸福美满,再也开不了了。   他轻轻叹口气:“我听到了。”   男生说话娘里娘气,像那位长腿女明星,嗲嗲的,很有辨识度。   吵什么他没听清楚,但似乎因为男生。   陈萍若有所思:“你怀疑两人关系不一般?”   报警人没回答,好半天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梧桐广场吗?”   陈萍耸耸肩:“当然知道,不过很少去。”   本地人应该没有不知道的,清一色国际大牌,随便一件衣服好几千上万,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报警人也消费不起。   妻子今年四十整,他打算用悄悄攒的私房钱买个名牌包包,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周日的梧桐广场依旧没太多人,主要一进来,那金碧辉煌的装修,那吊牌价格,显得自己寒酸又失败。   人少,看到熟人想认不出都难。   四楼卖包包,刚走出三楼电梯,迎面看到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两人肩并肩,从背影看有些熟悉,年轻的手里拎着个购物袋。   报警人知道那个品牌,价格死贵死贵。   年老的忽然说话了:“要不要看看鞋?”   年纪轻的非常高兴,挽住年老的胳膊撒娇:“算了吧,好贵的,我怕把你工资全花光了。”   因为在两人身后,报警人看的清清楚楚,年老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屁股:“难得今天这么懂事。”   报警人感觉被雷劈了,浑身发麻。   两人说话声音?   与此同时,年老的似乎感觉到什么,慢慢转过身,目光接触刹那,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安静的让人窒息。   报警人尴尬极了,艰难笑笑:“我说看背影那么熟悉呢,张老师,这位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大脑自动说的。   张教授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含糊道:“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明明是学生。   报警人胡乱点点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包都没买就走了。   其实不意外,自从那晚听到吵架,他隐约懂了什么。   尴尬,因为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   社会大环境对少数群体依然存在歧视,尤其张教授的身份,如果传出去,这辈子算完了,身败名裂。   对方还是他的学生。   这次偶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心虚的很,每次出门生怕遇上尴尬,先从猫眼看看外面,确认没人再做贼般溜出去。   报警人收回幽幽思绪:“警察同志,我没有说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意思,老师和学生一起逛商场,说明不了什么。”   “我们会认真调查再出结论。”陈萍回答的心不在焉,“死者死亡的当天,或者前一天,男生有来过吗?”   报警人立刻摇头:“没看见。”   陈萍关掉录音笔,有没有来过,问问那个男生就知道了。   走出门,她忽然回头:“你相信刘春兰老师说的话吗?”   报警人愣了下,苦笑反问:“信不信,还重要吗?”   他事后咨询过法律专业的同学。   无论真相到底如何,和张教授在床上的是谁,都不构成刑事责任。   这也是他为何没主动说的原因。   一些事,一些真相,就这样过去吧。   陈萍疑惑更大了。   监控证明,事发时刘春兰在家,如果一切猜测是真的,两人怎么发生的关系。   趁刘春兰睡着?给她吃了什么助安眠的药物?   那冒的风险太大了。   男生有个和本人不太搭的名字,叫任正清。   陈萍的警察证把他给吓坏了,说话结结巴巴:“您,您找我什么事?”   他眉清目秀,化了淡妆,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陈萍终于明白啥叫怜香惜玉,她感觉如果自己是个男的,肯定会心软。   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小男生是个怂货,得知来意后全招了。   他喜欢年纪大的,按照圈里的说法,恋老,尤其张教授这样文质彬彬的。   第一眼,他便疯狂心动。   结果没想到,张教授也是同道中人。   两人疯狂爱上彼此。   相处中唯一的遗憾,张教授表面看着再怎么年轻,五十五岁的人了,开始还好,时间长了越来越力不从心。   任正清又是摇头又是摇手,哭的楚楚动人:“警察姐姐,那些药真的没事的,我们之前用过很多次,我那么爱他,要知道出事,哪怕身败名裂也不会走。”   清晨时两人来了兴趣,因为昨晚发生过,张教授有点透支,用的剂量比平常大了几倍。   察觉身体不对劲,让任正清赶紧走。   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光。   见光,意味着两人都完了,都会被开除。   张教授打算休息会,实在不行再打医院电话,总之,不能和任正清扯上关系。   任正清明白这点,又担心又害怕,然后忘记关门。   陈萍被他哭的火大,要不是身份限制,恨不能给他一巴掌,强压住怒火低低道:“张教授的爱人呢?”   任正清眨眨眼,似乎有些疑惑:“你们不是调查过吗,上班去了呀。”   那个呀,后面仿佛带了条波浪线。   陈萍换个问法:“我的意思,她当晚在家吗?”   任正清轻轻点下头,然后明白了什么:“警察姐姐,我算不上破坏他们的家庭,张老师提出过很多次离婚,他老婆不同意,说只要不离婚,怎么都可以。”   陈萍目瞪口呆,问了句不符合身份的话:“她睡一个屋,你们睡一屋?”   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刘春兰什么都知道,为了维持婚姻,接受丈夫和另外一个男人在眼皮底下发生关系?   陈萍清晰听到脑袋爆炸的声音,喃喃道:“你们,你们怎么做的出来?不能开房吗?”   “不能,张教授怕被人认出来。”任正清凄凉一笑:“我们这种人啊,活的很痛苦,相爱不能在一起,不得不娶一个压根不爱的女人,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每一天都是煎熬。”   陈萍一句都没听进去。   为什么?   刘春兰为什么这么做?   甚至为了隐瞒真相不惜对警察说谎。   陈萍使劲摇摇头:“刘春兰事后找过你吗?”   “没有,我给她发过信息,没回。”任正清又哭了,使劲拍了拍单薄的胸口,“葬礼那天我去了,大老远,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冷的像尸体,我感觉我进去的话,她可能会把我杀了,呜呜呜,警察姐姐,我真的好难受,不管怎么说,我有逃不脱的关系,这段时间里,几乎天天做噩梦,要不是还有父母,我真想随他去。”   陈萍丝毫没感到感动,她忽然想起卧室墙上挂着的那张结婚照,轻声道:“不,你不爱他。”   任正清茫然:“你说什么?我不爱他?不可能,我自己最清楚了,喜欢我的人很多,有钱的,帅的,我都没动过心。”   陈萍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警察姐姐,话还没说完呢。”任正清追了几步,大喊道,“您还没告诉我,我会不会被抓起来。”   没错,他最担心这个。   陈萍摆摆手:“暂时不要离开学校。”   这里面挺复杂的,涉及到犯罪义务来源,按照任正清的说法,他没有预知到结果,因而不产生义务,大概率不构成过失犯罪。   真相,至此水落石出。   陈萍明白了,又不明白。   想要立案,还需要刘春兰的供词。   陈萍把地点定在刘春兰学校旁边的茶馆。   比起第一次见面,刘春兰明显憔悴了很多,她一身黑色衣服,不知道工作需要,还是纪念亡夫。   陈萍感觉像后者。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刘春兰看了几眼任正清的供词,笑了,她没解释为何说谎,问陈萍:“陈警察,你结婚了吗?”   陈萍老老实实摇头:“单身。”   刘春兰端起茶,没喝,她晃动茶杯,似乎晃动的茶水里有什么玄机:“那你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吗?”   陈萍再次摇头。   谈过几个男朋友,或许爱过,谈不上全心全意。   “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不管他是什么,人也好,东西也罢,哪怕他不爱你,也要不图回报成全他。”刘春兰语气宛如给学生讲课举例子,“比如我,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男人,可我还是义不容辞嫁给了他,哪怕他约法三章,分床睡,不发生性关系。”   陈萍:“你.......”   陈萍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来之前,自认已经想通一起,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刘春兰隐瞒真相,就像当初盖住尸体保持最后的体面,她不想丈夫死后遭人非议,是个喜欢男人的死变态。   她的爱,应该来自几十年的生活。   但这算什么,结婚之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陈萍本来脑补出一番感天动地的情感大戏,把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甚至,她感觉需要仰视刘春兰。   结婚多年发现丈夫是同志,她没有闹,为了家庭,为了爱选择接受,处处维护丈夫的面子。   比起肤浅的任正清,这才叫爱。   可剧情刚开始就崩了。   陈萍目光呆滞,问了句废话:“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春兰回答的很轻松:“当然为了爱呀。”   相亲第一眼,她就知道,眼前文质彬彬的男人是她要等的人。   他那么优秀,懂那么多。   交往一段时间后,当得知张教授喜欢男人,她依旧义无反顾,那个年代,他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家庭对外掩饰身份。   她感觉对方应该对自己多少有好感,不然怎么会告诉她这样大的秘密呢?   她想,一辈子长着呢,早晚他会真正爱上自己。   陈萍:“.......”   这个爱有点恐怖。   “是不是吓着你了,感觉我很可怕?”刘春兰唇角上扬,优雅笑了笑,又长长叹口气,“你还没遇到真正的爱情,等遇到了,也会像我这么做的,成全他,爱他,用自己的一切,一辈子。”   陈萍差点打个冷战,即使遇到,哪怕对方天神下凡,她首先是自己。   警察办案要问和案件有关的。   陈萍没忍住:“你心里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我有正常的感情需求,又不是动物。”刘春兰眯起眼看向窗外,低声道,“看着他和男人亲热,我难受的恨不能把心挖出来仍地上踩,可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样他会很内疚,提出离婚。”   不能对人言的秘密埋藏几十年。   任正清不是第一个男人。   第几个,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为了不引起怀疑,约会地点尽量在家里。   刚开始她受不了,躲在屋里用被子蒙上头,满脑子全是丈夫和男人亲热的画面,时间长了,大概习惯,也可能产生抵抗力,不再那么疼,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热情寒暄。   欣慰的是,男男之间的感情都不长久,短的几个月,最长的一年。   一直到任正清的出现,她才感到危机。   丈夫态度从未的强硬,一次次提出离婚,他说,压抑了几十年,余生想活的真实些。   “陈警察,你说他是不是太糊涂了,任正清刚二十出头,怎么可能长久,万一败露身份,一辈子全完了。”刘春兰喃喃道,“所以这场意外出的好啊,我伤心又高兴,他走的干干净净,以后如果能地府见面,我一定要问问他,知道我有多爱你了吗?”   陈萍终于狠狠打个哆嗦。   她明白刘春兰当时哭什么了。   陈萍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回到派出所给梁景瑶发信息,她无法理解,一点点都没法理解。   太窒息了。   梁景瑶没心情谈这事,她遇到上任以来的第一件大事。   中午,不知怎么睡着了,做了个梦。   茫茫群山无边无尽,山里有个小村庄。   清晨时分,无数鸟儿忽然扑棱棱飞起,像受到什么惊吓,疯狂盘旋尖叫。   阳光穿透树林,落了满地,无数老鼠密密麻麻,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后面咬着前面的尾巴,前面的再咬着前面的,宛如一片涌动的黑色河流,让人头皮发麻。   村口水井旁,有个早起的妇人轻快转动辘轳,等吊起水桶,惊呆了。   原本清澈的井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浊的像泥汤。   画面忽然加快,太阳来到头顶,落在山那边。   小村庄没有通电,一盏盏煤油灯朦朦胧胧的,不知谁家吵架,男人大骂,女人哭喊,狗跟着凑热闹,一只叫,全村跟着叫。   夜色渐渐深了,村庄睡去,没人看到,山那边忽然亮起道刺眼白光,那白光,比太阳都要亮,短的却只有一瞬。   然后,一声闷响!   群山晃晃悠悠,大地剧烈颤抖,无数山石滚滚落下,灰烬漫天,转眼间,小村庄变成一堆废墟。   梁景瑶醒来浑身湿透。   她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天界给她这个土地神的提醒,要地震了,很大的地震。   是提醒,也是警告。   人间有人间的规则,春天花开,秋季落叶,冬天下雪,一年四季轮回,有因果,有报应。   神仙不可干扰这种自然灾害。   地震的小山村,距离她数千公里,几乎到国界了,那是别的土地神的管辖范围。   她想管,人家也不愿意。   然而人间生活二十多年,真的不管吗?   没等她想出什么办法,老汉差点变猴那村的村长来了,邀请她喝喜酒。   喝喜酒,并非要喝酒,当地的传统说法。   梁景瑶作为土地庙唯一工作人员,在当地老百姓眼里,算公家人,有身份,能邀请到她,脸上有光。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真的天注定。   梁景瑶都没想到,这一去,竟然有了办法。   办喜事的主人见到她高兴坏了,不容她拒绝,给安排到主位。   喜宴有讲究的,新娘新郎父母和直系亲属属于贵宾,单独一屋,菜比其他客人多了几道,除此之外,就是主位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都快有社恐了,整个一桌,全是村里的长者,最年轻的也得六十往上。   喜宴喜宴,总不能只吃饭吧,聊什么?要不给他们把把脉?   她担心多了,刚落座,身边的一个老太太就眯起眼,笑盈盈道:“梁大师,你结婚了吗?”   梁景瑶:“.......没。”   老太太老眼一亮:“还没男朋友吗?”   见梁景瑶摇头,气氛立刻变了,老头还好,男人嘛,不屑儿女情长。   一群老太太展开热切讨论。   “东子年龄差不多,上次听他娘说一直单着呢,要不给说说?”   “我觉着不太行,梁道士是吃公家饭的。”   “啥公家饭啊,你真老糊涂了,现在都看钱,公家饭不行了,一个月死工资,最多几千块。”   “.......”   梁景瑶脸笑的都快僵硬了,正打算转移话题,浑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喜宴,她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头发打结,天还没冷,穿了件老旧的蓝色夹袄。   喜宴主人赶紧走过,拉住她胳膊往外拽:“老婶子啊,咱们去外面吃饭好不好?今天您侄儿结婚,拜托您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老婆子不耐烦推开他,眯起眼看向周围,嘟囔道,“我家娟儿没在家,河边没有,地里也没有,我找了一个遍没找着——娟儿,你在吗?跟娘回家了,你一个没过门的姑娘,不能吃喜酒,听话啊,娘给你下面条,放两个荷包蛋。”   她嗓门响亮,生生压过旁边音响里播放的喜庆歌曲。   喜宴主人叹口气:“老婶子啊,你家娟没在这,我好像......好像看到她回家了,没准和您走岔道了,要不您回去看看?”   距离近的宾客跟着附和。   “对对,回家了,婶子,快回家吧。”   梁景瑶感觉众人态度有点反常。   她看出来了,老婆子精神不正常。   按理来说,喜宴来了个疯子肯定不吉利,但怎么好像都客客气气的?   身边老太太看出她的疑惑,指指自己脑袋低声道:“她呀,女儿走丢二十多年了,这里坏掉了,整天到处找女儿。”   梁景瑶一愣:“二十多年?”   “估计已经不在了吧,不然怎么不回家。”老太太一口气叹的差点憋着自己,“我和她同一年嫁到这里的,我生了个小子,她生了闺女,还想着两人同龄,能结个娃娃亲呢。”   旁边另一个老太太瘪瘪嘴,不屑道:“可别想了,你儿子哪能和人家闺女比,第一长相,哎呀,二十多年了,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娟子那水灵的啊,整个公社找不出更好看的,学习也好,如果还在,现在至少是个中学老师。”   她的眼里,中学老师又有文化又有地位。   又一个年龄更老的老太太淡淡道:“不,她会接她爹的班,当工人。”   “可惜便宜了外人,供销社的铁饭碗啊,比坐办公室都好。”最早说话的老太太看看周围,低声道,“你们说,真的是她侄子把娟儿卖了吗?我总感觉太巧了,娟儿当年丢的时候十九岁了吧,又上过学,认字,绝对不可能自己走丢。”   疯婆子似乎感应道什么,忽然挣脱众人,哈哈大笑:“我给你们讲,我家娟儿以后可是要去供销社上班的,以后谁家办喜事,买喜糖什么的,找她。”   喜宴主人连连点头,苦笑道:“好好,婶儿,下次结婚我一定.......啊呸,没有下次。”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快笑疯了。   疯婆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精神不正常,还以为夸她闺女的,跟着傻呵呵笑。   梁景瑶暗暗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往生录缓缓打开。   还好,疯婆子的女儿还活着,在.......   梁景瑶愣住了,不敢置信再次确认地址。   即将要地震的那个小山村?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说起陈年往事,几个老太太低声争论起来。   “虎毒不食子呢,那可是亲堂哥,一个亲奶奶,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你没看电视上演的吗,为了皇位,亲哥哥还是亲弟弟,儿子害死爹。”   “你个老糊涂,供销社售货员能和皇位比?”   “.......”   几十年前,疯婆子还没疯,算的上整个村里最风光的女人,她的男人在供销社当售货员。铁饭碗先不说,买什么都需要票的特殊年代,意味着掌握很多人的吃喝用住,小到水果糖,大到最时兴的布料,最稀罕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唯一的遗憾,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   女儿娟子聪明漂亮,按照村里人说法,吃麦乳精水果糖长大的,不好看才怪。   但再怎么漂亮聪明也没用,早晚要成为别家的人,国家计划生育抓的很紧,尤其工人,超生立刻开除公职。   娟子十九岁高中毕业那年,他父亲做了个决定——提前退休,让娟子接班。   村里人啧啧感叹,感觉挺亏的。   供销社售货员比不上皇位,可小村庄也不是紫禁城,就这样传给闺女,便宜外人啊。   两口子老了怎么办?   当然,这是人家的家事,想给谁就给谁。   娟子奶奶家可不行了。   娟子父亲兄弟两个,他是老二,哥哥有个儿子,大娟子五岁,学习成绩不咋地,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如果没有意外,这一辈子都是个泥腿子。   喜宴一个老太太住娟子奶奶隔壁,那段时间里,她没事就坐院子里,一边纳鞋底一边听大戏。   老太太以亲娘的身份要求娟子父亲把售货员职位让给大孙子。   理由很简单。   这辈唯一的男丁,他过的好,大家都过的好。   娟子是亲生女儿不假,嫁人后呢?工资要交给婆家吧。   现在年轻还好说,老了不能动谁伺候?   总不能扔下公婆回娘家吧。   老太太喊来一家人,当众人让大孙子给叔叔磕头,感谢大恩大德,发毒誓,以后对待叔叔婶婶像亲生父母一样孝顺。   娟子父亲顶住压力没松口。   他能理解亲娘的想法,但娟子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提前退休让娟子接班,为的是让娟子找个好人家。   接班,有正式工作,户口迁到城里,吃商品粮,再加上女儿的长相,至少能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人。   这关系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全村人在线吃瓜。   如此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结果没出来,意外先到。   娟子去赶集的时候丢了。   那么大的姑娘能去哪里?   娟子父母疯狂寻找,见人就问,终于打听到点消息,有一个人见过娟子,好像跟着一个男的走了,男的只看到个背影,年纪不大,不过看娟子当时的表情,两人应该认识。   一时间村里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跟男人私奔了等等。   娟子父母了解女儿,知道不可能,他们问遍娟子所有的男同学,都不是。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这件事成了村里的未知之谜,娟子到底去了哪里?   那个男人又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个说法,年轻男人可能是娟子的堂哥,原因很简单,娟子没了,供销社售货员工作除了他还能有谁?   事情发展不出所料。   娟子父亲悲痛欲绝,他哪里还有心情工作,请了长假,满世界寻找女儿。   几年后,终于病倒了,供销社领导同情归同情,但工作归工作,长时间请假不行啊,语重心长上门探望,建议让他退休。   退休,要有人接班。   娟子父亲老泪纵横,他还在抱有希望,女儿说不定哪天回来呢。   这个工作要留给女儿。   供销社不得已下达最后通知,要么直接退休,要么找人接班。   中间具体怎么商议的不知道,反正最后,娟子堂哥高任健接了班。   人经不起念叨。   几个老太太同时噤声,宛如一群听到动静的老狐猴,齐刷刷转头看向走进院子里的中年肥胖男子。   喜宴主人仿佛看到救星,上前几步连声道:“任健啊,你终于来了,快带你婶婶回家吧,我家里今天不方便啊。”   从人人羡慕的工人家属落到如今下场,村人除了同情还是同情,换谁都受不了。   “给你添麻烦了。”高仁建白白胖胖,笑起来慈眉善目,他拉住疯婆子胳膊,温声道,“婶婶,咱回家了,娟子妹妹在家里。”   疯了多年,村人都知道,想让疯婆子听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她的女儿。   一遍不行说两遍。   疯婆子眼睛一亮,当抬起头看到高仁建忽然惊恐大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我不要跟你走,你是坏人。”   她彻底疯了,嗷嗷大喊乱跑,哪里人多往哪里钻,好好的喜宴现场乱成一锅粥,本村乡亲还好说,知根知底,同情她的遭遇,外地的亲戚一脸厌恶,太脏了。   和梁景瑶同桌的几个老太太对视一眼,不屑撇撇嘴。   当初怎么同意让高仁建接班的不知道,但按照以前的说法,接了班,要把叔叔婶婶当亲生父母孝顺。   现在怎么照顾的。   最初的时候还好,乡亲们都看到过,高仁建整天往叔叔婶婶家里跑,送吃的喝的,放假的时候,还跟着叔叔去过几次外地找娟子。   大概持续了两三年吧。   不能说不顾不问,也差不多。   老两口一个病,一个疯,为数不多的退休工资全部用来找女儿,前几年娟子爹生了场大病,据说欠下好几万的外债,如今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工厂看大门。   村里人眼睛不瞎。   接了叔叔的班,不照顾,天理不容。   高仁建感觉到众人别有深意的眼光,平静道:“大家别当真,我怎么可能打婶婶,她疯了,什么话都说。”   “真不真的吧,人在做天在看。”那位和疯婆子一起嫁过来来的老太太仗着人多,不满道,“你看她脏成什么样了,买身新衣服,再洗个澡总行吧。”   高仁建苦笑摇头:“老婶子,不是我不做,是真不行,她这件蓝夹袄,是我妹妹当初给她做的,谁敢动她咬谁,我叔叔手腕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呢。”   老太太被堵的无话可说,翻个白眼。   好像的确是这样。   两口子无儿无女,又生病,前段时间村里给申请低保,工作人员上门登记实在看不下去,这么脏,早晚得生病。   两个人都没按住。   疯婆子杀猪般大喊大叫。   可怜人呀。   高仁建很快强行拉着疯婆子离开,喜宴现场气氛却一时恢复不过来。   几个老太太唉声叹气,她们都是同辈人,远亲不如近邻,眼睁睁看着活成这样,心里难受呀。   其中一人忽然想起什么,兴奋道:“梁大师,听说你会算命,要不,算算娟子还活着没?”   梁景瑶看着疯婆子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什么,好半天轻轻摇头:“我算不出。”   她不用算,她已经看到了。   能让一个大活人几十年不回来的原因只有一种——没有人身自由。   数千公里之外,那个即将发生地震的小村里,娟子痴痴看着家的方向。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特别安静。   她上过高中,看过全国地图,知道家在地图的哪里,可惜,大山遮住目光,不能看的更远。   二十多年过去,那个十九岁,即将当供销社销售员的女孩早死了,现在的她,是五个孩子的妈。   五个,四个男孩,一个女孩。   二十多年,地狱般的折磨让她精神恍惚,她忘记很多事,忘记父母的名字,忘记父母的长相,但始终牢记一个名字——高仁建。   人怎么可以那么坏?   那一天,初五,镇上的大集,她打算买个笔记本,再买几只小鸡仔。   集上的人非常多。   没想到,遇上熟人。   看到堂哥,娟子有点尴尬,因为接班的事,奶奶又吵又闹,就差断绝关系了。   堂哥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脸惊喜打招呼:“娟子,还真是你,怎么一个人来赶集?”   没出这件事之前,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各自的父亲是亲兄弟,等到结婚时,堂哥要以亲哥哥的身份送亲,算地位最尊重的娘家人。   娟子弱弱点头:“哥,你也来赶集呀。”   “我同学父亲在林业局上班,给我找了几棵葡萄秧苗。”堂哥一脸憨笑,挠挠头道,“说刚从外地来的新品种,叫什么什么峰,可甜了。”   娟子眼前一亮:“巨峰?”   她最喜欢吃葡萄了,一直想在院子里种一棵,像书上画的那样搭个棚子,又遮阳又能吃,可没门路,父亲帮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娟子没能忍住诱惑,鼓起勇气问能不能分给她一棵。   堂哥答应的非常痛快。   然后,就像那位最后看到她的人所说的,跟着堂哥去同学家。   同学家非常远,走到半路,堂哥从包里掏出瓶饮料。   娟子有点惊讶,饮料?   堂哥竟然舍得买饮料?   这瓶饮料,把她送到了地狱,一个大他十多岁,瞎了只眼的老男人。   为了能去供销社上班,堂哥把她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喝了那杯略带苦味的饮料,她头晕的厉害,感觉天旋地转,她依旧没怀疑,以为生病了,弱弱请求堂哥送她回家。   这个时候,她还牵挂着葡萄苗。   希望堂哥别忘记。   再醒来时,耳边匡当匡当的声音,身子却很平稳,她努力睁开眼,看到窗外景色缓缓远去。   驴车?拖拉机?   后来她知道了,是火车。   她人生第一次坐火车。   不知道什么人察觉她醒来,捏住她嘴巴,灌了口腥苦的水。   太难喝了。   娟子努力挣扎,想大喊,一条毛巾捂住她的嘴巴。   等再次醒来,天塌了。   几天几夜颠簸折腾,除了哭,根本没多余的力气挣扎,她哭着喊父母,她才十九岁,有那么多那么多梦还没开始。   娟子开始绝食。   老男人和那个老太婆一人捏住她嘴巴,一人灌,任凭饭从鼻子里冒出来,她就是不吃。   可她不了解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不了解地狱和魔鬼。   老太婆让她认清现实,花高价买来的,要传宗接代,肯定不会放她走,与其受罪,不如早点生儿子,还找来同样被拐卖已经认命的女人劝。   如此两天过去,老男人不耐烦了,发泄过后,死死摁住她,用剪刀连指甲带肉剪去好大一块。   十指连心啊。   娟子痛的撕心裂肺惨叫。   老男人毫不心软,又换了个手,接着又是一个,他像地狱来的魔鬼冷冷道:“想死可以,我成全你,一刀一刀活活剪死你。”   娟子不想活,但怕这样的死。   或者说,没有一个普通人不害怕这样的酷刑。   她抖成一团大口吃饭,一年后,生了个儿子。   老男人很高兴,第一次解开锁链。   一年多来,娟子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她一刻都等不及,孩子还没满月,趁老男人出门,抱起孩子就跑。   那茫茫看不到头大山在娟子眼里,仿佛发着光,只要跑进去,到处都是藏身的地方。   跑出村口没多久,迎面遇见个中年男人。   来小山村一年多,娟子只见过几个同样遭遇的女人,但隐约感觉,应该不止几个,她抱着孩子肯定跑不过,于是决定不跑,跪下诉说自己的遭遇,并承诺,只要男人帮忙,她一定重谢。   她的父亲,在供销社上班,什么自行车缝纫机,只要他想要,哪怕倾家荡产。   男人满脸惊喜。   无数年来被拐卖的女人不知道跑过多少次,整个村里早有约定,谁抓到,奖励十块钱。   十块钱在那个年代,金额相当大了。   老男人痛失十块钱,娟子差点被打死,再次被锁上,失去自由。   之后的很多年里,她跑过多少次自己都忘记了,夏天,冬天,白天黑夜,有机会就跑,有次大雪封山,跑的时候滚落山崖,等老男人带着村人找到她,浑身都快冻僵了。   逃不掉,可以死,上吊投井多的是办法。   娟子没有死。   因为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回去,见到高仁建,一口一口生吞他的血肉,为了接班,他竟然卖掉自己。   这个执念,二十年来,从未消失过,一天比一天浓,撑着她活到今天。   娟子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想到那画面,她痛快极了。   院门被重重推开,走进两个年轻男人,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两人刚下地回来,拿起舀子猛灌一肚子凉水,同时不耐看她一眼。   娟子懂那眼神的意思。   村里买来的女人到她这个年级还被锁着的,应该没几个了吧,有了孩子,除了认命还能怎么着。   因为她一直跑,等于家里少了个劳力,少了个做饭的。   娟子怕老男人,不怕自己生的,她像只蹲在角落的猫头鹰,似笑非笑紧盯两人。   村民靠不住,身上掉下来的肉总可以吧。   娟子一直等,一直等,哪怕再微小的火苗,也是希望。   大儿子十二岁那年,按照村里习惯,算半个大人了,可以独自去山里干活,遇到狼啊野猪啥的有自保能力。   当然,她不会让儿子冒太大危险。   她写了封信。   距离最近的乡镇肯定有邮电局,儿子早上出发,晚上回来,只要父亲收到,肯定会带着人来救自己。   这封信,到了老男人手里。   那一场毒打,娟子几乎没怎么惨叫,因为,她的心更疼。   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要出卖自己?   大儿子弱弱解释:不想让她走。   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还能接受。   不是的。   大儿子已经成为本地人了,她这个亲娘,只是个稍微特殊的商品。   比如现在!   大儿子看了眼二儿子,低声道:“二弟,就这么说好了,我先结婚。”   二儿子立刻反驳:“凭什么,你才比我大一岁。”   大儿子拍拍二弟肩膀:“我结婚后,肯定好好攒钱,争取早点凑够钱给你娶媳妇。”   二儿子后退一步躲开,不屑哼了声:“攒钱?你拿什么攒,现在不比以前了,别说女大学生了,二婚的妇女都要两三万,等你攒够,我都成光棍了,我不管,爹说了,咱们俩到时候抓阄,谁先结婚,看运气。”   大儿子又解释几句,没说通,气的当胸一拳。   两人就这样当着娟子的面开始撕扯。   娟子一点都不心痛,她不笑了。   闺女,要嫁人了吗?   小山村穷的要命又恶名在外,没有女人愿意嫁过来,但也有例外。   买来女人生的女儿。   女娃子不值钱,有的仍掉掐死,留下的,只有一个原因,儿子太多,长大后换彩礼。   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卖的钱只够买一个女人的。   而且这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价钱越来越高,从几千块到几万块。   闺女不比四个儿子,把她当娘的,虽然没家庭地位,但看她挨打的时候心疼的眼泪汪汪。   闺女今年多大了,好像才十四岁。   不行。   说是嫁,要那么高的彩礼,和卖差不多,只不过比买来的少受些折磨,不听话照样挨打。   打骂还算好的,娟子知道有个同样遭遇的女人,家里兄弟五个,七拼八凑才攒够钱,谁都不肯妥协,年龄都不小了,再不生儿子就老了。   后来决定,一人一天。   娟子决定提前计划,不能等到女儿成年。   让女儿跑,去找自己的父母!   可是,父母叫什么来着,忘记也没事,去供销社一问就知道了。   连续几个晚上,娟子宛如头驴般一遍遍转圈,这次,是娘俩唯一的希望,一定要万无一失,可她现在自己脑子越来越不行了,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还有钱,总不能让女儿走几千公里,火车票多少钱,买到哪里?   到了后怎么走?   太遥远了。   三天后中午时分,小山村忽然沸腾,到处都是急匆匆脚步生。   老男人也儿子们也回来了,表情紧张,解开锁链,随手往她兜里塞了几个煎饼拉着往外走。   娟子明白,要进大山躲起来了。   对于买媳妇这点,当地人特别齐心,因为这牵扯到每家最宝贵的财富,据说乡镇有人,汽车站有人,唯一进山的道路也有人。   跑过的很多,从来没一个跑出去的。   娟子记得最近,有个据说是个大学生的女人很聪明,成功获得信任后差点成功,她跑到了乡里,上了汽车,然后,有个村民接到消息,拎着把菜刀杀气腾腾堵住汽车,当着无数人的面,把她抓了回来。   女人差点被打死。   这个男人得到两千块钱的感谢。   那次村里来了很多警察,结果无功而返,女人全被藏到深山老林里,十多天后确认安全才回来。   这次,又有女人跑了吗?   娟子死死抓住门框:“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养不熟的狗东西,不去,你想害老子吃枪子吗?”老男人劈头盖脸一顿毒打,“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娟子不信,她怎么都是孩子的亲娘,老男人不敢的。   二十多年的挨打,除非很厉害,不然不怎么疼了。   娟子遮住要害,大喊提要求:“让妮子一起去,我自己害怕。”   她感觉机会来了。   去深山躲藏,买来的女人很多,看管的男人只有几个。   说不定娘俩能一起逃出去。   娟子不知道,这个举动,救了女儿的性命。   陈萍和当地警方傍晚时分才到达附近,不是不想早点来,根本没有路。   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落后的地方,不通路,没有电,早上出发,警车开了没多久便改成步行,那山路,压根不叫路,人和牲口一脚脚踩出来的弯曲小道,两边荒草树木,不知名毒虫乱飞,见人就咬。   陈萍挠挠脸上的疙瘩,感觉距离毁容不远。   身边有人比她情况更差。   四十多岁的高仁建,供销社改制后,他一步步从小小的售货员混成个底层小领导,虽然没啥权利吧,但好歹还是铁饭碗。   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他浑身大汗淋漓,全是虚汗,喘的活像头犁了一天地的老牛。   陈萍只当条件艰苦的拉练,递过瓶水,关心道:“高先生,没事吧,要不你在这等着或者回乡镇宾馆,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你的妹妹。”   “不,我必须亲自去。”高建仁一口气喝掉半瓶,额头虚汗流到眼睛,像眼泪,“叔叔婶婶等妹妹等了二十多年,不能再等了。”   陈萍点点头,没再坚持,劝过好几次了。   可以理解。   她了解的情况不多,只知道被拐卖妇女娟子的母亲遭受不住打击,疯了,父亲身体同样不好,话说,关系这样好的堂兄妹真不多见。   不过或许错觉吧,总感觉这个堂兄有点装。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高仁建满身满头的汗,有累出来的,更有急出来的。   得知派出所疑似找到娟子,他吓的差点魂飞魄散,二十多年了,人不仅活着,还要回来了?   回来后会发生什么?   他稍微想一想,两腿发软。   这辈子肯定完了,老婆孩子也晚了。   他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不能让她回来?   好在两个老人一个疯,一个体弱多病,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除了他没第二个人选。   但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等见面后,如果真的是娟子,一切再也来不及。   高仁建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前方仿佛地狱,每走一步,距离万劫不复便近一步。   高仁建忽然停下,满头虚汗滚滚落下,喃喃道:“我,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要不我回去等你们消息吧。”   陈萍皱眉,刚才还说叔叔婶婶等不及。   高仁建此刻状态真像累的不行,他艰难笑笑:“年纪大又不怎么锻炼,真扛不住了,辛苦各位,有消息麻烦立刻给我打电话,也好让我叔叔婶婶早点放心。”   陈萍温声道:“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总感觉哪里古怪。   看着他慢慢走向来时路,当地一名警察忍不住小声嘟囔:“我怎么觉着这里面有事?”   不比陈萍在大城市,他们所在的县城算是全国最偏远,也是最贫穷落后的地方,拐卖人口就像邻里吵架般,见的太多了。   被拐卖妇女啥情况都有,尤其娟子这种年龄大的。   陈萍郑重感谢对方提醒,等回去后,一定好好调查——不对,见到娟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众人没有梁景瑶神奇的卦术,但有练就出来的警惕。   陈萍立刻意识到什么,大声喊,哪里还有回应,掏出手机拨打对方手机,没有信号。   当地警察沉声安慰道:“如果真有事,他跑不了。”   不比以前了,实名制宛如巨大的天罗地网,除非他走着回去,或者就此消失。   他们猜测的没错,高仁建没回去,绕了个弯,求生欲望让他发挥出想都不敢想的力量,健步如飞,奔向小山村。   一定要在警方到来之前把事情解决,他带了足够多的钱。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如果不去,按照国家相关法律,不会判死刑,余生还有自由的机会。   陈萍没走多久,收到梁景瑶发来的信息:一张手绘地图,画工一般,但精细的仿佛人在现场比着画出来的。   陈萍已经习惯梁景瑶的神奇,当地警察却是第一次,愣楞看看地图,再看看四周,这怎么画出来的,卫星地图?   地图某处标了个记号!   娟子等拐卖妇女被藏起来的地方。   当地片警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消息真的可靠?”   现实不是谍战片,那个小山村与世隔绝,没通电,没通水,更没有网络,怎么传来的信息?   陈萍严肃点头:“可靠的不能再可靠。”   梁大师什么时候错过,同时,她脑中有什么闪过。   一切未免太巧合。   高仁建刚走,信息就来了。   也不对啊,如果梁大师算出来,为什么不直接说?   此次办案以她为主,当地警方辅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去往小山村有走出来的路,标注的地点没有。   走着走着,一名警察轻声道:“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茫茫群山安静的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风,树枝一动不动,这还没到秋天呢。   天热的也不正常。   几人全都浑身湿透,按理说,快到秋天了,山里温度低,临来前几人特意带了厚外套。   娟子那边感受更深,他们要么是本地人,要么在这生活多年。   被藏起来的拐妇女二十多人,看管的却只有五个男的,身上有锁链,跑不了,再说这里可是深山里的深山,外人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   跑等于死。   唯一担心的,怕她们喊,引来警察。   放着舒服的家里不住,大晚上喂蚊子,即使习惯了,也难受的要命。   一名村民狠狠对自己脸来了一巴掌,心满意足看看掌心的血:“今晚的天咋了,热死个人,前几天都盖被子了呢,可别下雨。”   深山躲起来绝对安全,但没遮风挡雨的地方,山洞没法进,又闷又热,蝎子蜈蚣啥的要人命。   另外一个村民想起什么:“对了,还没给你们说,今天早上我家婆娘去打水,发现水浑的像泥汤,到了中午,又好了,你们说怪不怪?”   几人便这样聊起家常。   没一人往地震的方向想,他们记忆里,别看这里是山区,从未发生过地震。   聊了一会,怒气转移到众女人身上。   尤其娟子几个年龄大些,生了好几个孩子的。   怎么就养不熟呢,如果她们听话,老老实实生孩子过日子,至于大晚上来这受罪吗?   如果他们知道,陈萍等警察正往这边赶来,打死也不敢大声说话。   晚上那么安静,声音能传很远。   刺眼灯光毫无预兆亮起,刺的人睁不开眼。   “不许动,警察!”   等适应过来灯光,看到晃动的国徽,几个男人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了别的,转身就跑。   魔鬼最怕正义。   买女人,说打就打,想怎么揍就怎么揍,他们知道,这是犯罪的。   几人熟悉地形,转眼不知跑去哪里。   陈萍几人没追,他们还以为很多人呢,跑几个没什么。   是有很多人。   所有女人没几个干净的,衣衫褴褛,脚腕或者别的位置,挂着生锈的铁链。   “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一名老警察温声道,他经历过很多次类似案件,再清楚不过眼前的女人经历了什么,他没急着上前,掏出工作证,“这是我的证件。”   二十多名妇女没一个害怕的,有啥怕的?   有比如今的现状更可怕的吗?   习惯了磨难,却一时接受不了希望。   二十多人直勾勾看着小小的工作证,再转向警察身上的制服,渐渐,麻木目光一点点活了过来。   被藏到这里的,全是不认命,跑过不知道多少次的。   她们跑,最想看到的,便是这身制服,那庄严的国徽。   不知道谁轻声自言自语:“警察,来救我了吗?”   陈萍眼泪不争气的流,同为女性,她感受更深,用力抽抽鼻子,用家乡话轻声道:“娟子,你们中间又叫娟子的吗?”   距离她最近的妇女茫然摇摇头。   她们最多知道谁是谁家的,什么时候被买来的,至于名字,没人知道。   娟子也跟着摇头。   二十多年了,没人喊过她名字,她自己都快忘了。   好一会,她忽然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小心翼翼举起手,下意识用同样的乡音弱弱道:“我,我好像叫娟子?”   陈萍实在没认出来。   她掏出临行前娟子父母给的照片。   那是娟子的毕业照。   一张五毛钱,贵的吓人,家庭一般的拍不起,最多拍照合照,大家平分。   娟子作为供销社售货员的独生女,不仅拍了张单身照,还是彩色的。   她笑容灿烂,眉毛弯弯,两边的腮染成了红色,衣服是绿色。   没错,这就是最早的彩色照片。   当看到照片,娟子手哆嗦的几乎拿不稳,她不敢太用力,用手指肚轻轻抚摸二十年多年前自己的脸。   那是她。   女儿妮子小心翼翼凑过来:“娘,你以前真好看。”   大颗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你的父母,一直在找你,等你。”陈萍声音哽咽,眼前的女人苍老憔悴,看起来像六十了,鬓角有了层白,可她才四十多点。   父母两个字,并未让娟子太激动。   不是不想,思念被苦难磨平了。   是仇恨让她苟活到现在!   娟子眼中的泪忽然没了,她咬牙切齿道:“高仁建,高仁建还活着吗?”   几名当地警察立刻被这句话吸引注意力,对视一眼。   能说出这个名字,肯定正是陈萍找的娟子,可这语气?   陈萍同样意识到了,低声道:“高仁建是你的堂哥对吧,他今天也来了,不过身体不允许,回乡镇招待所等你,待会.......”   没等说完,胳膊被死死抓住。   娟子摇摇晃晃,仿佛喝多了:“走,现在就走。”   也就在这时,陈萍的手机忽然响起。   依旧是梁景瑶发的信息,和娟子说的话有点像:“走,立刻,去最近的山顶!”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按照正常进展,应该趁村民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带众人回派出所。   换做别人,大概要问为什么。   陈萍没问,短短的信息,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来自对梁景瑶的信任,也来自本能。   几名警察非常不理解,但见她激动催促众妇女跟上,也没别的办法。   距离最近的山顶看着不远,但晚上视线不好,又没有路。   接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跑到山顶,众人剧烈喘息,胳膊,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   众妇女还好,那制服,国徽,让她们感觉特别安全。   当地警察忍不住了,一路上怎么问都不说。   山顶和乡镇派出所两个方向,多走多少路,正要问,一道巨大白光无声无息出现,天地瞬间比白天还要亮,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密汗珠,紧接着,大地剧烈摇晃!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地震!”   所有人大脑冒出这个念头。   除了这个念头,什么都做不了,大自然面前,人类真的太渺小,大地剧烈颤抖,天空摇摇晃晃,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距离最近的妮子第一时间用身体紧紧护住母亲,她记忆里,母亲没有抱过她,因为,母亲吃喝拉撒都在屋里,太脏。   娟子楞了下。   二十多年里,她早忘记关心是什么。   女儿在保护她?   生死之间,有人保护她。   娟子忽然张开双手,强行把女儿压在身下,此刻天崩地裂,轰隆隆隆声响彻天地,她声嘶力竭贴近女儿耳朵:“记住,妈妈是被高仁建卖掉的,一定要记住!”   她死了无所谓。   但仇必要要报!   女儿胆子一向很小,长到现在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娘,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娟子茫然:“我说过吗?”   女儿拚命点头。   母亲经常犯糊涂,说过很多,家里人没有不知道的。   除了距离最近的娘俩,其他人被重重甩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护住要害,什么也做不了,根本站不起来。   余光里,天地仿佛崩塌了,无数山石向下滚落,滚的方向.......   地震只持续了一分多钟。   然而众人心里的地震才刚刚开始。   互相搀扶起来后,目光呆滞看着山下。   月光不知人间疾苦,依旧皎洁。   盖房子当然要选平地,山里的平地,只有下面的山沟。   小山村不见了。   滚滚灰尘里,只见无数散落的山石泥土。   好一会后,娟子忽然疯狂大笑:“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死的好呀。”   她笑,她也在流泪。   毕竟身上掉下来的肉,四个儿子,估计也死了。   但她不怎么心疼,因为过不了多久,他们会变成新的老男人,买来无辜的女人传宗接代,不断重复。   这个地狱,这些魔鬼,不该存在于人间。   其她被拐女人差不多心情。   恨不能活活咬死那些害了她们一辈子的畜生,死了,没有比这更解恨的事。   陈萍当地警察浑身哆嗦,后怕不已,如果没有梁景瑶短信,她们,或许此刻已经被埋葬。   一名警察喃喃道:“报信的是谁?”   陈萍什么都听不到,她忽然明白了,为啥短信会在高建仁走之后才来。   从一开始,都是故意的?   梁景瑶真没故意,当初不说开,是怕高建仁逃跑,法律讲究证据,她算的再准也不行,证据,只有找到娟子。   结果没想到,高建仁再次起了杀心,自己找死。   数千公里之外,梁景瑶叹口气,她只能做到这些了,这是大自然的反抗,也是因果报应。   法律不会判罚那群畜生死刑,因果判了。   往生录很快娟子出现之后的人生。   已经改制成为百货商场的供销社得知情况,开除高建仁,剥夺一切待遇,给娟子安排了份力所能及的工作。   二十多年后,一切重新开始。   村民敲锣打鼓欢迎娟子和她的女儿回家,而娟子母亲,半生执念得以实现,一天比一天清醒。   二十年多后,一家三口终于团圆,失去的的光阴虽然再也回不来,但毕竟团圆了。   梁景瑶打开直播间。   世间何止一件不公道。   前几天世界杯开幕,作为当今世界第一运动,热搜一个又一个,直播平台跟着凑热闹,房间背景改成了足球主题。   最先进来的老粉触景生情,骂的那叫一个有水平。   “泱泱大国,地大物博,贵为五常之一,竟然凑不齐十一个人踢世界杯,丢不丢人啊,说的就是你——俄罗斯!”   “我们的基建去了,品牌去了,裁判也去了,只有球员没去。”   “其实我们应该道歉,一直以为踢假球,其实是真不行。”   “主办国花了两千多亿美刀,就是请不到,架子太大了。”   “......”   足球真的伤透全国人民的心,几十年来不进反退,再看看邻国表现,已经可以和世界强国过招。   爱之深恨之切。   骂了片刻,不知道谁先想到的,纷纷请求梁景瑶算一卦,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足球站起来。   梁景瑶不怎么懂球,但被动看过相关新闻,想了想认真道:“最快的办法——让女足参加。”   直播间众人:“.......”   梁大师真会开玩笑。   梁景瑶才没开玩笑,举全国之力那么多年,又是外教又是归化,劳民伤财啥起色也没,再看看女足,拿着最低的工资,多年前就走向世界了。   直播间女网友感觉可扬眉吐气了。   “男人走开,姐妹们,为国争光还得看我们。”   “有句话不得不说,男人不行就别勉强了,让位吧。”   “我老公是资深球迷,我问过他,为什么不看女足,他说我不懂,我不懂啥呀,看不起我们女人呗。”   “冷知识,刚刚结束的奥运会,咱们国家拿到三十八块金牌,其中女运动员二十四块,呵呵。”   “......”   弹幕迅速被占领。   梁景瑶无奈笑笑,打开抽奖。   十分钟结束,三个幸运儿名单出炉,第一个:是前锋是不是前疯。   直播间众人:“......”   不会那么巧吧,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说什么来什么?   视频接通,是个二十左右的精神小伙,平头,长相硬朗,身穿运动服,不用看面相,那气质再明显不过。   绝对的运动员。   再看看网名。   梁景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直播间老粉给吓一跳。   “哇,梁大师竟然笑了,第一次哎,有人录屏没?”   “梁大师笑起来真好看。”   是前锋是不是前疯表情尴尬:“嗨,各位网友好,梁大师好,没错,我是名足球运动员。”   刚才那么多弹幕,他当然看到了。   网友骂归骂,但因为爱才骂。   “既然是专业人士,那你来说说吧,到底为啥踢的那么差。”   “别找借口,我们要听实话。”   是前锋不是前疯面露难色。   直播间那么火,一句话说不好,分分钟上热搜,他又不想说谎。   “好了,咱们这是玄学直播间,不说无关的话题。”梁景瑶明白他的意思,岔开话题,“你想算什么?”   众网友没得到满足,纷纷起哄。   “算什么时候出线!”   “算什么时候的冠军。”   梁景瑶:“.......”   没完没了了。   是前锋不是前疯没受影响,郑重道:“不是我算,我想替一个小朋友算算,他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他从小踢足球,在家的时间很少,尤其当了职业球员后,逢年过节才能有几天假期,这段时间联赛结束,回家发现父母请了个保姆。   事情就发生在保姆身上。   保姆今年接近五十,家里挺困难的,早些年下岗后帮人带孩子。   三年前,她带了个叫东东的小男孩,父母外地人,工作很忙,收入却不高,上不起幼儿园。   事实上类似情况很多。   公立幼儿园只收区域内,私立的倒是没限制,但看看价格吧,不说什么国际型学费上万的,最普通的也接近两千。   再加上吃喝,等于一个大人的工资了。   保姆接了好几个孩子,一个月五百,管吃管喝。   东东刚满三岁,非常聪明懂事,不哭不闹,属于非常省心的孩子。   保姆非常喜欢他。   渐渐带的时间长了,东东父母大概放心了,有时候晚上不来接,就睡在保姆家,反正第二天早上还得送来不是。   保姆很善良。   她知道,东东父母工作一般,没啥文化,母亲在饭店上班,父亲不停换工作,但再换,能高到哪里去。   不接东东的次数越来越多。   三五天,一个星期.......   直到最后,一个月没来接孩子,保姆忍不住打电话问,她倒没事,反正东东很听话,但总不能一直不见父母吧,孩子需要父母的陪伴。   东东父亲歉意解释,最近工作出了点问题,实在没时间。   保姆叹口气,没多想。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约定交费时间过去一个星期,保姆只好打电话。   电话没打通。   从此后,就再也没打通过。   弹幕关于足球的早没了。   “孩子父母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感觉应该是这样,不然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保姆有没有报警?”   “......”   是前锋不是前疯挠挠头:“具体我也说不清,好像报过警,结果警方啥信息也没查到——这样吧,我让她亲自和您说。”   两个当事人都在。   保姆如今已经不带孩子了,做家庭保姆,做一日三餐,家里没别的人照顾,只好到哪里,便带着东东到哪里。   直播间再次明白什么叫相由心生。   保姆慈眉善目,一脸歉意道:“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带孩子也不是不行,这么多年,东东和我自己的孩子差不多,但他今年六岁,到上小学的年纪了。”   小学不比幼儿园。   需要户籍。   保姆只知道孩子叫东东,她去过家附近的学校,校方很同情孩子的遭遇,但国家规定需要户籍,即使当个旁听生,也没法参加小升初。   “还有一点,孩子总不能一直没有爸爸妈妈,他又不是孤儿。”保姆把东东推到镜头前,“乖啊,不怕,这是个大师,可厉害了,能找到你的爸爸妈妈。”   三年朝夕相处,她哪里能感觉不到,东子嘴里不说,其实非常想爸爸妈妈。   六岁已经懂事。   他似乎明白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像寄人篱下般,性格很自卑,哪怕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多吃,说话小心翼翼,小小年纪主动做各种家务,有时候去商场,看玩具看半天,真要买时,死活不要。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听见能找到爸爸妈妈,一直怯生生的东东眼睛猛然亮了下,直勾勾看着视频里的梁景瑶,接着低下头,拉住保姆胳膊弱弱道:“我不喜欢爸爸妈妈,我只喜欢奶奶。”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直播间众人心疼的要命。   “可怜的孩子,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没一点安全感。”   “他说的是不喜欢,不是不要。”   “怕被保姆奶奶抛弃吧,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   众人都能感觉到,何况保姆,她早发现这点。   无论再怎么疼爱,都替代不了父母在孩子心里的位置,说的多了,甚至会让孩子恐慌。   保姆蹲下,柔声道:“奶奶也爱你,可是要上学,必须找到你的爸爸妈妈,你不想上学吗?”   东东双手搂住保姆奶奶脖子,好一会时间点点头:“奶奶,我想上学。”   弹幕清一色催促梁景瑶赶紧算。   孩子,总能轻易戳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梁景瑶算不难,难的是算出来之后。   她表情复杂,考虑怎么开口,对方是个心思敏感的六岁孩子。   保姆误会她为难,事实上,她不报太大希望,算卦的嘛,大都骗人的,看在主家儿子一番心意才没拒绝,生怕搞的太难堪,笑着圆场:“其实这事挺难算的,我之前找过警察,什么都没查出来,东东父母手机号没有实名认证,之前的工作单位都是个人的,没保存资料,也怪我,当初没问问老家在哪里——小峰啊,阿姨谢谢你,这个钱我来掏。”   是前锋不是前疯恳切看向梁景瑶:“大师,连你都算不出来吗?”   梁景瑶叹口气:“孩子父母离婚了。”   虽然小小年纪不该承受如此残忍打击,但命运注定,必须学会勇敢面对。   弹幕沉默片刻,爆发了。   “啥意思,离婚就把孩子扔给保姆奶奶?”   “窝草,怎么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亲生孩子都能抛弃,是不是人啊。”   “生而不养,太可恶了。”   “我大概明白原因了,两个人都把孩子当累赘了吧。”   “梁大师,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能算出她们现在哪里吗?”   “......”   真相已经有人猜出来了。   东东父母结婚结的非常仓促。   两人男的帅女的漂亮,同在异乡打工,远离亲人朋友难免孤单,第一眼,各自看上对方好皮囊,迅速发生关系,结果一次就怀孕了。   没办法,只好结婚。   从认识到结婚,只有短短两个月。   只能说彼此有冲动,没有太多爱,更谈不上了解。   贫贱夫妻百日哀,多了个孩子,不止多个人那么简单,东东母亲不能再上班,男人一个人养两个,房租,孩子用品,吃喝拉撒,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很快让他几乎崩溃。   之前一个人习惯了,虽说赚的不多,但好歹够花。   他没有做好为人夫,为人父的准备。   冲动早已不在,他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而老婆一点都不理解,天天吵。   东东母亲有自己的想法,男人养家,天经地义,她十月怀胎遭的那个罪,生孩子疼的死去活来,男人为什么一点不心疼?   每天回家拉着个脸,好像谁欠他似的。   带孩子那么累,几乎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男人好不容易回来,不能帮帮忙吗?   不带孩子,做点家务也行啊。   争吵持续一年多,两人同时不想再继续下去。   父母没有爱,孩子便不再是爱情的结晶。   东东母亲很快出去工作,她感觉男人靠不住,家用给的越来越少。   于是把东东托付给保姆。   离婚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就看谁先说出口,因为,都不想要孩子。   带孩子以后怎么办?   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两人都明白一点,经济非常重要,再找对方,不能只看脸。   抛出人品不说,他们长相都非常出色,很快,各自找好下家。   东东妈妈找的更好,本地人,未婚,除了长相配不上,有房有车工作稳定还未婚。   两人终于摊牌。   没有家产,没有存款,如果没有东东,离婚非常简单,一个签字即可。   都不要。   这个孩子来的突然,他们只感觉到为人父母的累,没有一点幸福。   东东父亲认为孩子小,跟着母亲最好,再说他没带过孩子,肯定带不好,而女方呢,坚持男孩跟着父亲好。   扯来扯去,东东就这样扔给了保姆。   如果没有保姆,没准随便丢大街上。   直播间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摊上这样的父母,一辈子倒霉透了。   东东似乎听到了,大眼睛噙满泪水。   保姆同样眼中含泪,恨恨道:“这俩畜生啊,这么不负责任,可怜了孩子,大师,能算出他们在哪里吗?”   梁景瑶点点头:“距离这不远。”   两人各自和本地人结婚,当然没离开这座城市。   是前锋是不是前疯抱起东东,沉声道:“阿姨,我和你一起去。”   他怒火中烧,万一那俩畜生不认账,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应付不过来。   弹幕有人悠悠感叹:“哎,要是咱们的足球也有这样的血性该多好,我们不求赢,只求输的像个爷们。”   是前锋是不是前疯:“......”   谁不想呢?   保姆没看过梁景瑶直播,不怎么相信,一路欲言又止,等来到菜市场职业病顿时发作,被一个菜摊上新鲜的菠菜吸引注意力。   小叶,很细,水灵灵的,带着泥土,不是大棚用农药花费种出来的。   这样的有菜香。   “小峰,先等下啊,我买把菠菜。”保姆眼睛都移不开了,快步上前刚要询价,有人先一步。   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   “菠菜多少钱一斤?”   保姆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心走到一侧看去。   时髦年轻女人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   直播间众人,包括是前锋不是前疯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保姆忽然疯狂冲上去死死拉住女人,大喊道:“你,你,我找的你好苦啊。”   之前众人有过很多种想像,见面后会怎么样的?痛哭流涕忏悔,祈求原谅?   都没有。   女人脸色大变,使劲挣脱,推了保姆一个踉跄,转身就跑。   直播间众人:“......”   幸亏是前锋不是前锋来了。   是前锋是不是前疯已经明白过来,多年训练,踢的又是前锋,抱着东东几个大步拦住女人,咬牙切齿道:“你跑什么?看看这是谁?是你的亲生儿子!”   离开时,东东只有三岁。   保姆家里没有照片。   可他记住了。   事实上,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妈妈,哪怕三年没见,哪怕穿着打扮全变,只有一个身影。   小小的人儿没有一点怨恨,他卸下所有伪装,不用再担心奶奶生气,大颗眼泪一滴滴落下:“妈妈。”   三年了,他长高不少,到妈妈大腿了,他奔上去,死死抱住妈妈的腰,生怕一松手妈妈再跑了。   “妈妈,我想你,你别不要我好吗?”   追过来的保姆慢慢放下手,眼眶通红:“造孽啊。”   她本来想拚命的。   或许这声妈妈唤醒为数不多的母爱,东东妈妈犹豫片刻,抱住儿子哭的泣不成声:“东东啊,我的儿呀,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惹得行人纷纷注目,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好一会,东东母亲泪眼婆娑抬起头:“大姐,我对不起你。”   “不用给我道歉,你真正对不起的是孩子,三年啊,你这当娘的可真狠心。”保姆看看哭花脸的东东,长长叹口气,“算了,我什么也不说了了,孩子今年六岁,开学该上小学了,你带走吧。”   养了三年多,小狗小猫都有感情,何况那么懂事的孩子。   她没提这几年的费用,只要能安置好东东,不要也罢。   可哪有想的那么顺利。   东东母亲咬咬牙:“大姐,对不起,不瞒您说,我结婚了,去年刚生了孩子,不能带东东回去,我,我男人不知道我有孩子。”   嫁给本地人,等于攀了高枝,男人还可以,非常喜欢她,婆婆就不行了,看她哪里都不顺眼,嫌弃她没文化,没正经工作,外地人,还离过婚。   如果带儿子回去,这段婚姻铁定保不住。   保姆愣住了:“那,那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养着吧。”   东东母亲已经想好办法,给前夫打电话。   孩子两个人生的,现在保姆找上门,给他养。   前夫很快赶来,面色不善,只淡淡看了眼东东,接着低三下四给保姆道歉。   保姆需要的不是道歉。   是怎么安置东东。   东东父亲差不多情况,靠着一副好皮囊找的本地姑娘,住的女方房子,按照以前的说话,算入赘。   岳父岳母同样对他不怎么满意。   一大大男人,啥本事也没,万一出点啥事,靠不住。   他同样隐瞒了过去。   两人作为父母不咋地,倒也算讲理,明白不能再让保姆养,很快大吵起来,话赶话,女人气得不行,狠狠给了男人一巴掌:“早知道这样,你生他干吗,为什么不掐死他?”   男人毫不犹豫顺手还了一巴掌:“你生的,当初我是不是提议流掉?是你,坚持要生下来,我告诉你,今天就是把天说下来,孩子我也不会带走。”   没人注意,东东一脸惊恐,他看看一直想,一直想的爸爸,再看看妈妈。   两人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怎么可能放弃,昔日的不多的感情早就不在,变成了仇人。   场面开始失控,一个薅头发,一个又抓又挠。   直播间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第142章   夫妻俩倒也不下死手,同时避开要害,揪头发,挠脸,嘴里也不停埋怨对方。   “你个王八蛋,你是孩子的亲爹,凭什么不养。”   “你还是孩子的妈呢,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了新儿子,就不顾旧儿子了是吧。”   两人毫不顾忌当着儿子面如此打架会带来什么影响,更没想,六岁的孩子,又早熟,已经可以听懂大人的话。   东东一开始很害怕,想去分开爸爸妈妈,被保姆拉住。   当听到两人的对骂,不挣扎了,好像也不怎么害怕了,愣愣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他其实已经猜到爸爸妈妈离婚。   小区有个小朋友的爸妈就是这样,打着打着离婚了,他印象里,爸爸妈妈几乎天天吵架。   但小朋友骄傲地说,离婚没事的,爸爸妈妈争着抢他,他打算看看两人谁表现好跟谁。   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不要自己?   这个问题,三年来几乎压垮小小的世界。   肯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东东拉着保姆奶奶的小手下意识用力,他,只剩奶奶了。   保姆没注意这点小细节,着急看着两人,想劝架又怕疯狂的两人把自己一起给打了。   菜市场有派出所,都没用报警,听到打闹声的警察赶来带走两人。   直播到这里中断。   即使继续播,也没有结果。   大家基本都明白。   东东父亲母亲毋庸置疑犯下遗弃罪,自然逃不过刑罚,三年里欠保姆的费用,孩子的生活费用等等要偿还,但这都不是重点。   东东到底怎么办?   按照法律,父母都在,保姆没法领养。   强行交给两人,不管谁,会善待东东吗?   肯定不会。   哪怕有半点关系,也不会三年来扔给保姆,看都不去看一眼。   这正是梁景瑶一开始为难的地方。   她能找到东东父母,法律会制裁,却没法给他一个幸福健康的生存环境,他的童年少年,注定阴霾笼罩。   第二位中奖人:我爱我的国。   直播间众人对这个名字印象不错,难得没开玩笑,国家是大家,有国才有家,爱国的人,通常差不到哪里去。   视频接通,却没看到人。   接通的瞬间,画面摇摇晃晃,似乎有人抢手机,然后不小心落在桌上,啪的声响。   话筒传来吵架声。   一个女人愤怒大喊:“你才多大,受过高等教育,怎么这么封建迷信啊,太让我失望了。”   男人语气温柔:“袁月,卦术算不上封建迷信,是古人的智慧结晶,经过几千年演变而来的,你不也信星座吗?”   女人似乎不屑一顾:“算卦能和星座比吗?星座真实存在,是科学。”   男人苦笑:“好好,星座是科学,行了吧,别那么当真嘛,梁大师和别的算卦主播不一样,很准的,我好不容易中奖,一千块又不贵,当我买了件衣服行不?”   “不是钱的事,你态度有问题。”女人振振有词道,“你算卦,我会不开心,也就说,你不在意我开不开心,说明你心里没有我。”   直播间众人听的直皱眉头,尤其男同胞,有点上纲上线了。   算个卦而已,怎么扯上爱不爱了?   两人争吵好一会,女方气呼呼不管了。   终于得见真颜。   我爱我的国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戴副眼镜,脸上不少青春痘瘢痕,皮肤微黑,长相一般,身材同样一般,只能勉强说不丑。   “梁大师,对不起,我女朋友不是有意的,她没看过您的直播。”我爱我的国上来先道歉,看到弹幕后又赶紧解释,“大家别误会,我女朋友平常不这样,很通情达理的。”   女朋友袁月让直播间男性同胞眼前一亮。   大眼睛,樱桃小口,皮肤白皙,漂亮的活像个精致瓷器。   刚才的嫌弃瞬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爱我的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朋友既然不让,为什么坚持做?”   “给我这样一个女朋友,别说——梁大师别介意啊,我虽然喜欢看您的直播,但更需要爱情,不好意思,我选择美女。”   “哥们,女人心眼很小,记仇能记一辈子,我老婆当初主动追的我,现在只要吵架就说这事,认为我不爱她,如果爱,当初为什么不主动?搞的我很被动啊。”   “.......”   袁月看着不断闪烁的弹幕笑了,拧住男朋友耳朵转了个圈:“看看人家,多会心疼人呀,再看看你,哼,今天你要算了,就是不爱我。”   我爱我的国疼的龇牙咧嘴,当然是装的。   幸福多过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疼。   女朋友没用力。   他产生了放弃的念头,片刻后按照直播间规则打赏礼物,郑重道:“对不起,梁大师,我不算了,您重新抽奖吧,不管谁中,算我的。”   如此体面做法引来一片好评。   如果直接放弃,老粉们不高兴,是不是男人,这么点小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可要不放弃,又感觉不尊重女朋友。   如此照顾了梁大师生意,又兼顾女朋友,不错。   就看梁大师同不同意了。   梁景瑶同意的非常痛快:“可以。”   说完又郑重道:“即使你想,我也不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果没看错,你俩应该有结婚的打算了对吧,恭喜你,找了个非常优秀的女朋友,她非常爱你。”   袁月一声欢呼,给直播间数万人撒了把狗粮,碰住男朋友脑袋,狠狠亲了一口。   我爱我的国一脸傻笑。   这时,袁月手机忽然响了,她看看手机来电人,又看看直播间,拍拍男朋友脑袋:“乖啊,我去接个电话,待会做大餐慰劳你。”   她转身瞬间,几乎没人发现,梁景瑶轻轻冷笑了下。   我爱我的国目送女朋友走出房间,满脸幸福,笑着挥手:“梁大师,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再次给您道歉,希望下次我还能中奖。”   梁景瑶抬手阻止:“先等一下,既然打赏了,也算缘分,放心,咱们不算卦,就随便聊聊——你女朋友为什么那么反对算卦?”   少数老粉立刻从梁景瑶这句话确认了什么。   本来就有点想不通,不知道梁大师可以理解,但看看视频总行吧,再说年轻人算算卦怎么了?   有人根据过往有缘人经历分析,有人阴谋论。   进梁大师直播间的很少有完完整整走出去的,女朋友袁月看似无理取闹,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怕被算出来。   比如,出轨了。   比如,之前谈过男朋友打过胎等等。   猜测越来越离谱。   我爱我的国眉头紧皱,沉声道:“大家请嘴下留德,我女朋友非常单纯,我是她的初恋,这点我非常确认,更没有出轨。”   他没有说谎,一个人到底爱不爱,很多细节能看的出来。   不过说实话他也感觉很奇怪,女朋友为什么态度那么强硬,平常不这样啊,除了少数事,基本他说什么是什么。   梁景瑶打量他一眼:“方便说说你从事什么工作吗?”   “我在神龙科技从事研发工作。”我爱我的国大方回答,笑了笑,“大师,你早算出来了对吧,哈哈哈。”   他猜的没错,可惜,事关自己,大脑下意识不往更深的地方想。   直播间众人小小惊讶了下。   神龙科技呀,几乎代表国家最高水准的科技公司,几年来发展迅速,如果没有美丽国制裁压制,早成行业第一了。   能在里面从事研发。   我爱我的国不一般呀。   梁景瑶没承认也没否认,喝了口水,忽然问道:“恕我直言,长相来说你们不怎么般配,她喜欢你什么?”   直播间众人:“.......”   大师绝对有秘密。   他们早有这个想法了,如果按颜值打分的话,我爱我的国最多六分,勉强及格,袁月绝对八十五以上,漂亮的能原地出道进娱乐圈。   说难听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爱我的国并未在意,嘿嘿傻笑道:“当然喜欢我的人。”   袁月几乎满足了他对于女朋友的一切幻想。   长相甜美,性格温柔,尤其撒娇的时候,让他感觉浑身软绵绵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地铁。   他平常两点一线,家里,单位,有次身边坐了个女孩,地铁人流那么大,漂亮女孩无数,但最多只是欣赏看几眼。   这个女孩不同。   我爱我的国单身多年,私下学过不少搭讪的方式,他紧张的要命,一次次鼓起勇气,一次次放弃,最终没敢。   想什么呢。   那么漂亮的女孩,他长得那么丑,配不上的,又不是特别有钱。   心情低落走出地铁,他惊讶发现,女孩也下了。   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爱我的国默默看着女孩消失。   三天后,同一个时间,同一个车厢,他又偶遇女孩,依旧没敢。   直到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他遇到女孩整整十五次,平均一周两次。   “大家别笑话我。”我爱我的国傻笑挠头,“最后还是我女朋友主动打招呼。”   直播间男性单身狗快酸死了。   这叫什么命啊,那么漂亮的女孩主动搭讪,为什么自己就遇不到?   梁景瑶看看屏幕,微笑道:“你们饮食还习惯吗?她蜀省的吧,应该喜欢吃辣,而你生于南方,喜欢吃甜。”   “不不,她一点不喜欢吃辣,和我一样,无糖不欢。”我爱我的国依旧一点没怀疑,笑的一脸幸福,“我们饮食,还有生活方式,包括喜欢的音乐啊,电影啊,所有爱好都一模一样,比如世界杯,支持的球队都一样——哎呀,梁大师,你还是给我算卦了。” 第143章   一万个人有一万个口味,吃甜不吃辣看起来算不上什么。   而我爱我的国当局者迷,他深爱女朋友,深爱她的一切,压根没多想过。   但直播间有蜀省那边的妹子。   “吃甜可以理解,我也喜欢,但一点不吃辣嗜甜如命,假的蜀省人吧。”   “好奇她怎么活过来的,蜀省人不吃辣,比大熊猫还稀有。”   “难以理解,土生土长的蜀省人,从来没听说过,是不是外地搬过来的?”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环境决定习惯,蜀省位于盆地,空气潮湿,身体比其它地区的人更容易产生湿气,而辣能够让血液加快,久而久之,几乎无辣不欢。   不吃辣嗜甜,比南方人顿顿吃大馒头还让人感觉奇怪。   我爱我的国皱起眉头:“梁大师,各位网友,个人口味而已。”   其实他也感觉过奇怪,得知袁月来自蜀省,有过小小的担心,因为他是标准的南方人,肉是甜的,鱼是甜的,青菜也是甜的,至于辣,真的不行。   有男性网友自认看懂真相。   “唉,我知道原因了,因为爱吧。”   因为爱,牺牲自己,按对方的习惯来。   不过这种情况大都发生在恋爱中的男生身上多一些。   我爱我的国看到了这条弹幕,摇摇头:“不,我女朋友真的不能吃辣,有次点外卖忘记备注不放辣椒,她不小心吃了口,辣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直播间众人纷纷看向梁大师。   梁大师从来不说废话,说了,肯定有什么原因。   “的确,个人口味而已,没人规定蜀省妹子不吃辣。”梁景瑶深深看了我爱我的国一眼,沉声道,“上个月,你最好的大学同学来你所在的城市出差,你带着女朋友去的,吃饭时,发生了什么?”   我爱我的国长相一般,男德却非常优秀,即使女朋友不在身边,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梁大师,别算了吧,咱们说好不算卦的,我答应了女朋友。”   梁景瑶轻轻笑了下,忽然脸色一沉:“你最好想一想。”   这大概是梁景瑶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人家不算,非要算。   老粉们瞬间悟了,不仅有事,而且事还不小。   “好吧。”我爱我的国依旧没多想,看了眼身后,确认女朋友还在打电话,“那天就很正常的吃饭啊,气氛挺愉快的,我大学同学羡慕的不行,闹着让袁月帮介绍个蜀妹子——大师,你是说麻辣兔头的事?”   大学好友坚持请客,选了家号称四大名菜全都有的综合口味饭店,得知袁月来自蜀省,贴心点了份当地特色——麻辣兔头。   端上来的时候,他还挺得意的。   袁月吓的一声尖叫,花容失色,活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声音都颤抖了:“啊,啊,这,这是什么?”   大学朋友莫名其妙:“麻辣兔头啊。”   麻辣兔头这东西吧,爱吃的非常喜欢,不爱吃的,感觉非常惊恐。   尤其外国人。   腌制好的兔子脑袋,怎么看怎么狰狞。   我爱我的国赶紧解释,女朋友口味特殊,不喜欢吃辣。   大学朋友依旧莫名其妙。   不吃辣,理解。   怎么这个反应呀,好像第一次见到似的。   我爱我的国同样感觉。   大概察觉到两人的疑惑,袁月擦擦吓出来的眼泪,弱弱解释:“我,我好久没见过了,没认出来。”   这个解释,几乎没一点可信度。   两人毕业于名校,智商绝对在线。   但毕竟不是啥大事。   直播间的蜀省网友占领弹幕。   假的,绝对不是我们这边的妹子。   我爱我的国终于意识的不对,认真道:“梁大师,你是想说,袁月不是蜀省的吗?”   梁景瑶差点没忍住喷他一口。   都说到这份上,只意识到这点?   智者不入爱河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梁景瑶默默叹口气,一口气道:“认识接近一年,你有没有听她说过一句家乡话,说过一点和家乡有关的东西,快结婚了,你甚至,都没和未来的岳父母通过电话。”   我爱我的国张张嘴,想反驳。   一句话没说出来。   梁景瑶说的全是真的。   爱屋及乌,加上他本身非常喜欢蜀省的风土人情,一直想去旅游,上学的时候没钱,现在有钱了没时间。   刚认识时候他好奇问过很多次。   暂时去不了,听听过瘾也行啊。   袁月从没正面回答过,有时候转移话题,有时候说和朋友聊天啥的,让他别添乱。   关于岳父母这点,他疑惑很久了。   他思想传统,结婚那么大的事一定要父母允许,他想着,有机会和岳父母说说话,表达下自己的态度,让二老放心。   袁月拒绝的理由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我爱我的国愣愣看着镜头。   当发现一只蟑螂,房间里已经有了数百上千。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位有名的你运动员击败对手,蝉联金牌,为国家赢得荣耀,当红色旗帜缓缓升起,威严旋律响起,伤痕累累的女运动员满含热泪,他忍不住眼眶也红了。   正如网名般,他深深爱着自己的国家。   于是忍不住捂住胸口,跟着旋律低低唱。   袁月当时陪他一起看的,见他这般,用同样的动作开始唱。   两人距离很近,他非常清晰听到,第二句,袁月唱错了。   怎么会有人唱错自己国家的歌曲?   视频里,我爱我的国一点点冷静下来,他转身往外走。   公司有过相关提醒。   他大概猜到真相,但,他要听她亲口说!   一切都是假的吗?   偶遇,表白,无数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   “你最好再冷静些,这些,不能说明什么。”梁景瑶沉声喊住他,“打开电脑,按我说的做。”   没错,袁月是名商业间谍。   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   想报警,需要证据。   证据来自她期间汇报信息的秘密邮箱。   只看了几眼,我爱我的国便一切都明白了,他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因为袁月从来不提他关于工作的话题。   邮箱记录里,有很多聊天截图。   我爱我的国明白工作特殊性,平常也算警惕,工作资料很少带回家,但忽略一点。   工作群。   以及其它和同事交流的聊天记录。   这些记录虽然牵扯到的核心机密不多,但可以知道,研发当前到了哪一步,以及遇到的困难等等。   对于竞争对手来首,已经非常有价值了。   截图时间,全部来自深夜,也就说,袁月每次作案,都在他睡着时。   我爱我的国很想笑。   如果没记错,大都发生在房事结束后。   那时的他睡的很熟。   弹幕一片疯狂。   “窝草,原来真的有商业间谍啊,我一直以为只存在电视剧里。”   “高度决定视野,别想的那么神秘,很多公司都有的,属于竞争方式的一种。”   “美人计啊,呜呜,我也想要,不用拍照,我自己说,想知道什么都行,虽然我的工作是拧螺丝,但公司全世界一百强呢。”   “大家别开玩笑了,我爱我的国一定难受死了,事业爱情双打击呀。”   “啊,她进来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袁月一蹦一跳走进来。   与此同时,我爱我的国把手机反扣桌上。   直播视频变成一片模糊。   袁月看到了这个动作,暗暗松口气,柔声道:“中午吃牛排,再加份水果沙拉,一人一个芒果布丁,怎么样?”   她不仅知道梁景瑶,还非常了解。   有位公司高层对这位神秘的东方大师非常感兴趣,让她有机会接触一下。   所以当得知我爱我的国竟然抽中算卦名额,她真的吓坏了,还好,似乎没那么神奇。   袁月走近,再次确认手机镜头往下,彻底放下心,然后随意看了眼桌上的电脑屏幕。   看不看的没啥价值,目标人物非常谨慎,私人电脑很少有工作的东西。   这一看,没再挪开,眼睛一点点惊恐放大,比刚才看到梁景瑶还惊恐。   袁月控住不住声音的颤抖:“你,你.......”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我的邮箱,又想说你别误会。   能做商业间谍,自然经过严格培训,就像战士有被俘培训般,间谍有被目标人物发现时该如何应对的办法。   袁月深呼口气,一字一句道:“国,你都知道了?”   我爱我的国慢慢转过身。   他的心,在不停流血。   我爱我的国声音沙哑:“知道了。”   “听我解释,没错,我接近是有目的。”袁月伸出手,轻轻搭在男人肩膀,“但我的确对你动了心,真的爱上了你。”   只能听声音看不到画面的众人:“.......”   好老的桥段呀。   桥段虽老,但有用,经得起考验。   接近一年的接触,袁月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她,毫不夸张说,如果两人野外遇到老虎,他绝对不跑,而是冲上去,用自己当食物为她争取生的机会。   袁月越想越有信心,装出哭腔,委屈道:“这段时间里,我痛苦极了,我不想背叛你,我那么的爱你,可我签了合同,如果完不成,后果非常严重。”   铺垫的差不多了,她进入最后的主题:“国,跟我走吧,你那么优秀,应该有更大更广的发挥空间,我那边的老板非常非常欣赏你,他说了,只有你同意,可以随时去大使馆申请移民,至于待遇,房子等等,早为你安排好了。”   “真好,我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我爱我的国轻轻推开她,“金钱,爱情,大别墅,号称全世界最自由,最幸福的国度,但袁月,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胡说,我最了解你了。”袁月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强行撒了个连自己都觉得尴尬的娇,“等去了国外,我们依然会在一起,像我们约定的那样,要两个宝宝,他们慢慢长大,我们慢慢变老。”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太在意金钱,不然何至于用美人计牺牲自己,当然也知道,他的国家荣誉感特别强。   然而这两样加起来,都没法和她比。   人一辈子为什么而活?   当然是自己。   美女,社会地位,更广大的发展空间,一切有的都有了,她不信我爱我的国会拒绝。   某种层面,她分析的没错。   我爱我的国目光痴痴,每一句话,都曾经是他的幸福,像鱼钩般,一次次从心里吊起一段段回忆,甜蜜,又痛彻心扉。   他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自从认识袁月,他幸福极了,感觉拿皇帝宝座都不换,一辈子,能娶到真心喜欢的爱人,有甘愿为之奋斗的事业,还求什么呢?   直播间众人看不到画面,但能听到,有的下意识心动。   “没啥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太诱惑人了,换做我,大概率同意,人一辈子短暂的很,只要有足够的钱,去哪生活都一样。”   “或许我可以拒绝钱,但拒绝不了美色。”   “网友们,醒醒吧,一辈子骂名啊,别看现在说的好听,等真去了,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他乡异国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爱我的国呀,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倒是关掉直播呀,这下好,全国人民都听到了,警察估计已经在路上。”   “.......”   就连梁景瑶都不知道,当看到邮箱内容的那一瞬间,我爱我的国已经做出决定。   他用直播间代替录音。   “袁月,我真的很爱你,除了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件,哪怕让我辞职换职业,我都会同意,但抱歉,比起爱情,我更爱我的祖国。”我爱我的国眼眶早已通红,他最后看了眼袁月,痛苦闭上眼,摸到手机,摁下那三个数字,“喂,你好,我要报警。”   弹幕一片惊呼。   随意一片各种感动的表情包。   我爱我的祖国都会说,但真正面对选择时,太难了。   袁月不敢置信一声尖叫:“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   匡啷的声响从手机传来,不知什么被打碎,视频摇摇晃晃。   袁月在抢手机。   可惜,她只有美色,没有功夫。   随着一声不甘的痛呼,视频平静下来,她被制服了。   我爱我的国重新出现在视屏,勉强向众人挥挥手。   视频中断,直播间众人有点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吗?   女间谍会受到法律制裁,我爱我的国呢?   下场太惨了点。   梁景瑶笑笑,如此优秀的小伙怎么可能没有好结局。   正应了那么句话,好人有好报,此时,直播间里有个漂亮姑娘被我爱我的国的爱国情怀打动,至于后续能否真正走到一起,看进展了。   第三名,也是最后一名中奖者:天堂你好。   直播那么多次,每个有缘人的网名好像多多少少和故事有关,比如刚刚结束的我爱我的国。   天堂你好?   缅怀死者还是某种向往?   视屏接通,直播间有人忍不住感叹。   好优雅的阿姨。   天堂的云大概五十多岁,盘了个中式圆盘发髻,一身蓝底白花的老式旗袍,丹凤眼,气质优雅。   “梁大师好,大家好,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请等我一分钟。”天堂的云歉意笑笑,把手机放到一边,端起沸腾的小奶锅。   直播间众人这才看清,天堂的云在做咖啡。   她好像不怎么熟练,奶泡倒入咖啡,慢腾腾拉出个不怎么规则的心形。   咖啡拉花,心形属于最基本的入门花纹,但讲究一气呵成。   一个有着两根乌黑麻花辫的年轻女孩走进视频,看了眼咖啡,大声称赞道:“阿姨,厉害呀,这么快就学会拉花了,好多人要练习大半个月呢。”   “不规则,寓意不好。”天堂的云不怎么满意,把咖啡端到一边,“算了吧,这杯我喝,你再给客人重新做一杯。”   麻花辫女孩先一步把咖啡放到托盘,笑嘻嘻道:“您太封建了,一个心形而已,哪个客人注意这点细节呀,再说这都第三杯了,下一杯要再失败,要给我喝了是吧,我可不想再喝了。”   说完,端起托盘跑了。   天堂的云没喊住,无奈叹口气,拿起手机:“让各位久等了。”   “没事,我看时间了,刚好一分钟,阿姨,您自己开的咖啡馆吗?好洋气啊。”   “背景让人眼前一亮,您背后的红砖墙是真的还是贴的?”   “想喝咖啡了,阿姨做的咖啡一定很好喝。”   弹幕似乎戳中天堂你好的心思,目光忽然变得有点悲伤,慢慢转动镜头,低声道:“这是我儿子开的咖啡馆。”   众人没怎么在意这句话。   装修风格非常有特色,收款台后是一整面原汁原味没经过任何装饰的红砖墙,古朴厚重,大厅也是,红钻墙围,每隔一段距离有扇假窗户,欧式教堂风的彩色玻璃,欧式彩色壁灯,白色栅栏挂着一盆盆精致绿植。   灰色的水泥地面,点晴之笔是竖立的路灯。   没错,就那种广场常见的黑铁古风路灯。   两者一结合,明明看起来空间不怎么大的咖啡店,活像漫步大街上。   直播间众人啧啧感叹,如此环境,再加一杯咖啡,想想就很惬意。   不过似乎看起来生意不怎么好。   “好像只有一桌客人。”   “阿姨,这样不行啊,我算业内人士,咖啡有讲究的,刚才仔细看了您的操作,最好找个专业的咖啡师吧。”   “您儿子呢?不会为了省钱让您当免费苦力吧。”   “......”   梁景瑶忽然轻声打断:“想算什么?”   天堂你好似乎不想让身边的人听到,快步走出屋外,短短几步,她眼中不知道为何全是眼泪,哽咽道:“大师,我想让您算算,我儿子的遗体在哪里。”   弹幕戛然而止!   儿子,遗体?   天堂你好只知道梁景瑶算卦很厉害,怎么个厉害,其实并不理解,擦擦眼泪开始讲述来龙去脉。   儿子有两个爱好,摄影,咖啡。   他喜欢拍摄动物,喜欢最原始的风貌,作品曾经多次获得很有份量的国内外大奖。   半天前,决定去无人区,他要拍摄最纯净无暇的天空,皑皑雪山,最真实的地球生灵。   天堂你好平时非常支持儿子。   这一次,她虽然担心,但依旧没阻止。   儿子大了,成了个优秀的男子汉,有自己的追求。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儿子再也没有回来,和他梦想,他的摄像机,永远留在茫茫雪山。   甚至遗体都不知道在哪里。   老年丧子,天堂的云几近崩溃后慢慢接受现实,她得做点什么。   她带上全部积蓄,亲自去往儿子最后失踪的地方。   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搜寻队理解她的心情,但实在爱莫能助,事发后,他们搜救了几天几夜,最后只能确认,天堂你好的儿子去了雪山,而那里,刚好发生过一场雪崩。   如果预料的没错,遗体可能早已被埋没,想找寻,等于大海捞针。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个母亲接儿子回家的心,肯定有别的办法,只要活一天,她就不会停止,然后,无意看到梁景瑶的算卦视频。   “梁大师,多少钱您说,只要能找到儿子遗体,倾家荡产都可以。”天堂你好哀求道,“不用您亲自去,只要一个大概的范围就行,求您了。”   只要有范围,她爬也要爬过去。   儿子没了,她的余生也没了,如果挖不出,她就不回来了。   陪着儿子。   他还没结婚,甚至没女朋友,得多孤单呀。   直播间众人心酸不已,又有点担心,无人区不比城市,怎么算?梁大师能算出来吗?   “算之前,咱们先解决别的事。”梁景瑶看向视频后面的咖啡馆,温声道,“刚才那个姑娘,是咖啡馆唯一的员工对吧。”   天堂你好没多想,听到可以算,激动的老泪纵横。   儿子一年里有好几个月在外拍摄,咖啡店请了专业人士打理,儿子失踪,等于没了主心骨,员工陆陆续续辞职。   天堂你好也有这个想法,她没时间,更没精力。   她要去雪山找儿子。   回来后后悔了。   儿子那么喜欢咖啡馆,墙上挂满他的作品,那么多儿子的记忆,怎么能关了呢?   但她对咖啡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做,怎么经营一窍不通。   专业人士肯定没法请了,钱要留着找儿子,她买来专业书籍,学习辨认咖啡豆,学习如何制作。   咖啡可以做,日常杂务一个人不行。   必须请个员工。   招聘过程异常艰难,要么天堂你好不满意,感觉对方素质低,玷污儿子的心血,遇到合适的,干几天便辞职。   活太多了,扫地擦桌子洗各种杯具。   而且天堂你好有洁癖,给的工资不高,要求堪比五星级酒店,一点点灰尘都不能有。   直到格桑来应聘。   天堂你好第一眼并不满意,太土气了,黑黝黝的,还有脸上的那两朵高原红,怎么看怎么不像咖啡店员工应有的样子。   格桑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可以。   三天试用期里,咖啡馆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根本不用天堂你好吩咐,眼里到处都是活,活像把咖啡馆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么勤快的员工,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晚年痛失独子,天堂你好宛如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靠着一定要找到儿子遗体的信念支撑着、煎熬着。   只要信念可以让她活着,   但这个信念是把双刃剑,让她活着,却活的痛不欲生。   天堂你好常常想,为什么当初不阻拦,去哪里拍照不好,如果她态度强硬,儿子应该会放弃吧。   她一次次梦到,冰天雪地里,儿子冻的脸部青紫,蜷缩成一团,冻的瑟瑟发抖,他哭喊:“妈妈,我冷,我要回家。”   泪水一次次打湿枕边。   儿子生命的最后,肯定这样呼喊过。   这样一天天煎熬,心态哪还能保持正常。   天堂你好和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断绝了联系,没法再联系,她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亲戚朋友可以理解,但时间长了无法接受。   之前没干几天的员工有很大部分原因受不了她这点。   天堂你好明白,但无法改,也不想改,儿子都没了,全世界再没有值得在乎的东西。   直到格桑的出现。   按照她自己说,她就是朵生命顽强的格桑花,高原的严霜风寒都不怕,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格桑整天笑呵呵的,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忧愁,怎么骂都不急,笑起来满脸阳光,那阳光,仿佛滴水穿石般,一点点穿透她心底的阴霾。   刚才出来接视频也正因为格桑。   如果算到儿子遗体在哪,她肯定会关掉咖啡馆去寻找。   怕格桑知道像别的员工般辞职,离开家乡来大城市打工,肯定为了赚钱,谁也不愿在一个随时会关门的地方上班。   天堂你好看看屋内,小声道:“梁大师,格桑怎么了?”   能让梁大师专门说,肯定有问题。   莫非已经有了辞职的想法?   梁景瑶说的话,任何一个老粉都没猜到。   “她是你儿子的女朋友。”   直播间众人:“........”   什么情况?   “我,我儿子的女朋友?梁大师,你在说什么?”天堂你好的思绪活像被扯入什么黑洞,只剩一个躯壳,好半天才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儿子如果有女朋友,肯定会告诉我的。”   梁景瑶沉声道:“他们刚认识,还没来得及。”   天堂你好依旧不信,不是不信梁景瑶,喃喃道:“那她,为什么不说,来这里又为了什么?”   儿子走了,回忆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她靠着回忆熬着,儿子的咖啡馆、房间、衣服,每一件,都有一段对应的回忆,她能想起,儿子开咖啡馆时的样子,累的瘦了好几斤,房间里依稀有儿子的味道,看到衣服,她仿佛再次看到儿子穿着时候的模样。   可这些回忆都是死的。   她多么希望有人能陪着她一起。   一起说说儿子。   梁景瑶回答的很慢,很沉重:“因为,她想一直陪着你。”   有些缘分,还不如不遇到。   格桑花开满山坡,美丽的游牧姑娘和英俊的摄像师一见钟情,可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格桑悲痛欲绝,她生于这里,明白茫茫雪山的力量。   父母同样伤心,却不得不带她去往别的草原,一辈子长着呢。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格桑发现,她根本忘不了,那个人已经住在心里。   她想起爱人说过,家里有个母亲。   失去儿子,一定很痛苦吧。   格桑本来没打算和天堂你好见面,她明白,见面解决不了什么,一份痛,加一份痛,等于更深的痛,所以只想远远看看,然后再回去,告诉长眠于雪山的爱人,让他安心。   然而没想到,爱人母亲竟然过成这个样子。   格桑连续观察几天,哭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终,以应聘服务员的身份出现。   按照往生录记载。   格桑就这么在咖啡馆待了下去,再也没离开,一个人撑起所有,整整待了十年。   一直到天堂你好去世。   爱人走了,她为爱人尽孝。   弹幕沉默。   刻骨铭心的爱情有很多,但这段,太过心酸。   视频好像卡住了,天堂你好一动不动,好一会,摇摇晃晃慢慢走向咖啡馆,忘记开门,差点一头撞上。   眼泪一颗颗滑落。   不再只有悲伤,还有温度。   格桑被她这个表情吓一跳,小心翼翼问道:“阿姨,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她看看托盘,再看看指甲,自言自语道:“挺干净的呀。”   在天堂你好眼里,咖啡馆等于儿子留在人世间最重要的存在之一,有一点灰尘都会让她暴跳如雷。   “你做错的太多了。”天堂你好一步步走进,老泪纵横,她手抖的不行,轻轻落在女孩肩膀,想用力按,却发现没多少力气,“你太傻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啊。”   她失去了儿子,而她,失去了挚爱。   她可以随心所欲发泄,而她,却要深深埋藏悲伤,安慰她,陪着她,忍受她随时随地的怒骂。   天堂你好全懂了,女孩不是为了那点工资,是为了爱。   格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阿姨,怎么好好的又哭了,您这是又想哥哥了吗?”   天堂你好再也忍不住,用力把人搂在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我儿子没福气呀。”   格桑终于装不下去了,眼泪滚滚落下,她没问怎么知道,轻轻靠在温暖又柔弱的肩膀,像离家太久的孩子呢喃道:“不,是我没福气,他那么好,那么好,我这辈子值了。”   她好累。   两个孤苦的灵魂紧紧相拥。   唯一的食客给吓坏了,愣愣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弹幕早已汹涌。   “啊啊啊,为什么那么相爱的人会这样,为什么啊,还不如不遇见,他走了,留下她。”   “我说句不该说的,人应该往前看,天堂你好阿姨还好说,亲儿子,年龄也不小了,但格桑才二十多,这样下去不行啊。”   “咖啡馆里到处都是逝者的影子,天天看着,能走出来才怪。”   “......”   这正是梁景瑶所要做的。   天堂你好的儿子去世已成事实,痴情让人感动,但更应该开始新生活。   只有活的幸福,逝者才会安息。   格桑整整待了十年,天堂你好的儿子怎么可能放心?   众人能想到的,天堂你好怎能想不到,她哭着哭着笑了:“格桑,去收拾行李,买今晚的火车票,回去吧。”   “我不走。”格桑大吃一惊,用力擦擦眼泪,“阿姨,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工资行吗?”   她最初留下的原因照顾爱人的母亲,但几个月待下来,思念越来越深,爱越来越深。   咖啡馆所有的所有,让她重新认识了一遍爱人。   他可真优秀呀,拍的照片真好看,拿过那么多奖。   “阿姨不想让你走,但是你必须得走。”天堂你好目光温柔,“好孩子,我是他的母亲,我比你更了解他,如果这样下去,他会怪我的。”   格桑拚命摇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梁景瑶无奈叹口气,轻轻挂断视频,这件事,一时半会不会有答案。   直播间众人跟着叹气。   只能希望天堂你好慢慢劝了。   三卦结束,还剩一次免费抽奖名额。   当看到幸运儿名字,直播间众人立刻开始有点酸。   豪你哥。   又是个有钱人?   豪你哥二十五六,白白胖胖,标准的地主家傻儿子长相,不过年纪轻轻有点老气横秋,身穿黑色对襟中山服,背后红木博古架摆满各种大大小小的瓷器。   虽然不懂文物吧,但看花纹造型,绝对不是现代的。   豪你哥看了看弹幕,笑的特得意:“哈哈哈,羡慕死你们,我有钱还有运气。”   一句话成功激起民愤。   “呵呵,别开心的那么早,小心待会哭都哭不出来。”   “不了解这是个啥样的房间吧,待会你就知道了。”   “有钱人好呀,最喜欢看有钱人的故事了。”   “......”   “你们就酸吧,我可是梁大师的骨灰级铁粉,第一场直播到现在,场场没拉下。”豪你哥一点都不担心,一副自信的表情,“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善良,从小没做过一点亏心事,哦,对了,也没女朋友,是亲生的,父母恩爱,全家人遵纪守法.......”   他还真是个老粉,一口气把直播间常见的狗血剧情说了个遍。   直播间众人:“.......”   还就不信了。   梁景瑶信。   豪你哥没说谎,他的全家积德行善,至于狗血身世,一点点都没有。   梁景瑶微笑道:“好了,大家别吵,想算什么?”   “梁大师,我不算卦,想看病。”豪你哥不得瑟了,苦恼道,“也可能撞邪了,我最近吧,昏沉沉的,老是感觉身上没力气,还经常做噩梦,梦见我死去的姥姥姥爷什么的。”   接着又急声道:“大家别乱猜啊,我处女座,心理洁癖很严重,从来不进那种场所的,到现在还是处男呢。”   弹幕:“.......”   “你没有撞邪,不过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梁景瑶眯起眼,看向他身后的红木博古架,“你最近是不是捡了个漏?”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豪你哥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翘起大拇指:“梁大师,这都能算出来,果然没让我失望,不过,您说的是哪个漏呀。”   “你捡了多少漏?”梁景瑶头疼,还以为能很快结束下播呢。   “对呀,我现在圈内算是小有名气,人送外号捡漏小王子。”豪你哥得意地五官都快活过来了,也不说病的事了,开始介绍自己的宝贝,“您看这件,最大的漏,黄花梨八仙过海,能看到清末民初,瞧这棱角光滑的,只有用专门的干草一点点打磨才能出来这效果,现在机器工根本没法比——再看这件,光绪珐琅彩笔筒,民窑的,不过属于民窑精品,大户人家才买的起……”   ??直播间大部分人不懂鉴定,豪你哥富二代身份加上一连串专业术语说的头头是道,真给唬住了。   “那么大个的黄花梨摆件,少说得小二十斤吧,顶的上一套房子,唉,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能理解的。”   “光绪的东西啊,几百年了,我一直不明白,花那么多钱买个只能看不能用的旧东西到底有啥意义。”   “有钱人的爱好果然不一般,像我,只爱一种东西——小钱钱。”   然而直播间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有懂行的。   “瞧着器形不太对,特别那个帽筒,人物发虚,很粗糙的仿品。”   “东西挺多的,没几件真的,豪你哥,这都多少钱买的?”   “粗看都有问题,豪你哥,镜头对准点。”   豪你哥更来劲了,收藏的乐趣是什么?第一把玩,第二,就是向同行炫耀了。   他立刻照做,镜头对准自己的最得意之作,一个青花大瓶。   “正宗的康青花,瞧这釉,天底下独一份,后期仿不出来的,还有胎底发红,可惜不是官窑的,当然,如果是官窑那得进博物馆了,哈哈哈。”   弹幕被懂行的占领,有几个索性发礼物,用置顶特权提出质疑。   梁景瑶哭笑不得,这样聊不是个办法,征得同意,拉其中一个叫东方韵的网友开启三方视频。   东方韵四十左右,看起来很稳重,没直接提出质疑,仔细观察片刻豪你哥的藏品后才问道:“刚入行?”   “对。”豪你哥没有富二代高高在上的夹子,大概看出东方韵不一般,恭敬道道,“还不到一年,老师,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着少说也有一百多件吧,才入行半年,真不少了。”东方韵似乎酝酿什么,试探道,“自己淘的,还是拜的师傅?”   他这两个问题问的很有水平。   古玩这个行业博大精深,瓷器玉器铜器,一个朝代一个变化,想入门,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力不行。   像豪你哥这样才半年的,皮毛都谈不上。   古玩行业懂者为师,不看地位,豪你哥刚入门,态度没得说,谦逊回答。   他不像别的富二代,对跑车美女啥的兴趣不大,他爱好广泛,且都是冷门,大众喜欢的,他从不敷衍趋势,从小就喜欢特立独行。   比如,小时候学乐器,别的小伙伴钢琴啦,小提琴什么的,他不,他拉二胡。   毕业演出时,一副圆形小墨镜,一身黑色长袍,二郎腿一翘,惊呆众师生。   那年,他得了个外号:小瞎子。   再大点,迷上玉雕。   雕刻机轰鸣声回荡,高大上的别墅宛如加工厂。   家人烦的不行,差点和他断绝关系。   好在他的每个爱好持续的时间都不长,短的几天,最长的过没超过两年。   一句话总结,杂而不精。   爱好出淤泥而不染,朋友方面也是,他不喜欢同阶层的富二代,感觉太虚伪了,一点都不真实。   他的朋友圈,从父母公司的保洁大妈到保安大爷再到外卖小哥快递小哥,相当的接地气。   半年前,他的交际圈继续扩大,认识了一位的哥。   这的哥非常有故事,幼时去过少林寺,会十八棍僧棍法。   豪你哥一下就迷上了,少林寺,他小时候也想过,但家人不允许,原话是,红尘不够你作的吗?别去祸害出家人了。   瞧瞧这叫什么话。【看小说公众号:啊今天也在看小说】   两人聊的非常投机,没几天拜了把子,对,就这么的江湖气。   豪你哥年纪小,是弟弟,他非常懂礼貌,准备厚礼,上门探望义兄的父亲。   结果,这一去产生了新的爱好。   进家门后他惊呆了。   到处都是博古架,那一排排老物件,仿佛把他带回到一去不返的童年。   义兄父亲玩古玩,是个杂家,什么以前的铜锁啊,算盘,煤油灯,当然,各朝各代的瓷器最多。   豪你哥眼睛都挪不开了,激动的差点流眼泪,他感觉,找到了新的追求。   于是就这样,拜义兄的父亲当了师傅。   就像之前的爱好一样,豪你哥学了没几天便决定实战,每天凌晨四点起床,跟着师傅去早市捡漏。   家人见怪不怪,只有一个要求:不可以做违法的事。   豪你哥第一次去便有收货,他结合刚学到的知识,发现个西洋钟。   这个西洋钟造型非常独特,一名大腹便便,身穿燕尾服的绅士手拿拐棍,肚子是钟表。   结合刚学到的知识,豪你哥仔细辨认铁锈,放到鼻子闻,感觉是个老物件。   最终五百块成交。   师傅一直没说话,等走出一段距离,神秘兮兮夸他眼神不错,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捡漏了,这个西洋钟转手至少能卖两千块。   一千多的差价他当然不放在眼里,可过程不同呀。   那种心理巨大的满足感,一千万都不换。   时间过去那么久,豪你哥说起来依旧感觉轻飘飘的,忍不住拿出来放到镜头前。   显摆的成份大于请教。   直播间众人不懂啊。   “真假啊,转手能赚一千多,卖家啥都不懂,自己看不出来吗?”   “有老师傅鉴定,应该假不了吧,我又酸了,这样的机会为啥不留给劳苦大众。”   东方韵表情平静,只看一眼便淡淡道:“底座是不是有字?”   豪你哥连连点头。   底座有行凸起的英文,哪怕不懂英文的也认识:Made in China。   东方韵轻轻叹口气:“西洋钟不比瓷器易碎,世面常见,你这个属于比较有代表性的,但那个时代我们老祖宗还不具备生产钟表的能力,所以,是假的。”   直播间众人立刻落井下石。   “哈哈哈,继续装啊,你以为几百年前的华夏也是世界加工厂呀。”   “说的就是你,太愚蠢了,我这个外行都能明白,假设真的来我们国家加工,怎么运,那个时代可没高铁,出门还是马车牛车呢,”   豪你哥不介意弹幕的奚落,他心理非常强大,但接受不了现实,喃喃道:“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师傅明明掌眼了。”   东方韵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只不过大家没啥关系,没告诉的必要,点到为止。   “东方老师,麻烦您再帮我看件东西。”豪你哥似乎明白了一点,恳切道,“一件大开门的东西。”   “大开门”,古玩圈里的行话,开门见山的意思,又叫一眼货,指那些形制、工艺,色釉等一眼可以鉴别出真假的好货,又有点镇店之宝的意思。   豪你哥的镇店之宝真假不说,的确大,四副梅兰竹菊的瓷板画,边框镶嵌红木。   当镜头对准右下方落款,弹幕一片惊呼。   “王大凡!”   “画工我不敢说,相框应该是老年分的红木,错不了。”   “珠山八友王大凡!好东西啊!”   “王大师擅长人物,第一次见花草。”   “......”   东方曜表情变得凝重,摸出眼镜带上,几乎贴到手机屏幕,片刻后长长叹口气:“你那个师父帮你买的吧,几个数?”   豪你哥比划了个数字。   八十万。   自从喜欢上收藏,每天早上逛地摊成了他最向往,最幸福的时光,但捡漏哪有那么容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如今国泰民安,玩收藏的太多了,别说捡漏,明码标价的真品都得靠运气。   刚尝到甜头就没了,豪你哥难受,心里痒的不行,就差去偏远农村走街串巷自己收了。   师父给他指了条路。   市场没有,最早的一批民间收藏家那里有,只不过价格高一些,但同时,珍品多。   豪你哥最不缺什么?   当然是钱啊。   他的名号就是这样打出来的,师父负责联络鉴定,他负责付钱。   藏品渐渐变多,豪你哥萌生出开家私人收藏馆的宏伟壮志。   师父非常支持,用行动支持,有天告诉他,找到件大开门的东西——珠山八友王大凡的瓷板画,保存完好,他鉴定过了,绝对是真品,但卖家舍不得。   豪你哥当时听的眼睛发光。   他收的东西不少,但缺精品。   舍不得卖,那是钱没到位。   两人前前后后奔波三次,一次次死皮赖脸的软磨硬泡,最终八十万拿下。   豪你哥现在心里没底了,可怜兮兮道:“东方老师,您直说吧,真品还是高仿?”   “以后资金宽裕的话,去正规的拍卖场买吧。”东方曜委婉道,“这件东西,我个人看着有点不对,王大凡擅长人物,尤其侍女,第一次见花草,但不管什么,个人风格改不了,你应该知道,他的人物讲究写实,惟妙惟肖——不过也有真的地方,木框是个老东西,如果没看错,这是个老瓶新酒。”   古玩造假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像这种情况,很多人认出老红木后先入为主,认为那么贵的木框,瓷板画不会有假。   豪你哥愣了好一会,连连点头道:“看来我师父走眼了,没事,没事,谁能不打眼呢。”   直播间众人恨不能跳到手机里给他当头一棒,都这时候了,还看走眼,真是人傻钱多,明摆着所谓的师父布了个局。   豪你哥看看弹幕,没正面回答,还想拿别的东西继续鉴定。   “不必了。”东方曜抬手阻止,耐心道,“你博古架摆着的东西,除了几件品相很差的瓷器,都有问题。”   豪你哥目瞪口呆:“都,都是假的?”   直播间众人刚才巴不得他倒霉,这会却又不忍心,大概看出来了,豪你哥属于那种完全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单纯孩子,傲娇得瑟,但心底善良。   那位师父在他心里,份量应该很重。   他不在乎钱,在乎感情。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病。”梁景瑶敲敲桌子,示意豪你哥清醒一下,“把那个缺一只胳膊的瓷器仕女拿出来。”   豪你哥蔫不拉几照做。   前段时间,都到早市门口了,师父忽然拉肚子,没办法,他只好自己逛。   没有师父掌眼,贵的东西他不敢买,小件无所谓,路过一个地摊时,看到个残缺的瓷器仕女。   看色彩,符合唐三彩特征,但怎么可能呢?   唐三彩啊。   随意一件都是国宝。   摊贩估计也这么想的,要价两千块。   豪你哥专业知识不行,砍价一把好手,缺条胳膊,咱这是华夏,没有维纳斯一说,而且人物都毁容了,脸上很多黄褐色痕迹,再看看造型,绝对的高仿。   最终,两百块成交。   就像自己做的饭感觉特别好吃一样,豪你哥对这件自己独立淘到的瓷器仕女特别钟爱,他习惯性放到脸边来了个贴贴,又“啵”声响亮亲了一口。   直播间众人一阵恶寒。   这什么嗜好呀。   梁景瑶目光复杂:“你,经常这样亲吗?”   “刚买来时候亲,现在少了。”豪你哥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脸天真道,“大家别误会,我把糖糖当孩子的。”   他当初之所以买,总感觉这个残缺的瓷器仕女有种说不出的神韵,就像有灵性似的。   另一边的视频,东方韵眼睛忽然瞪的老大,那么淡定的人说话竟然开始结巴:“你,你你放近点。”   直播间懂行的差不多表情。   豪你哥不好意思挠挠头:“肯定假的,我师父看过了,说是个现代工艺品,不知道怎么埋到地上.......”   东方韵深呼一口气:“你师父这次真看错了,这是见——正宗的唐三彩。”   弹幕:“........”   豪你哥眨眨眼:“东方老师,你说什么?麻烦您再说一次。”   东方韵重复一次,急切道:“你有没有出手的想法,价钱好商量。”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师父带着捡漏也好,联手古玩贩子设套也罢,全都是赝品,唯一真正的捡漏,来自他自己。   还是个惊天大漏。   豪你哥茫然摇头,他终于反应过来,宛如头驴般忽然嚎叫:“啊,唐三彩?妈妈,我太厉害了,捡漏捡到个唐三彩。”   直播间众人:“......”   东方韵:“......”   真是个孩子,傻孩子。   “等我说完你们再决定买不买。”梁景瑶不懂古玩,但知道这件瓷仕女的来历。   仕女脸上,身上的黄褐色斑块不是什么氧化,而是血肉。   玉有沁玉一说,说的是玉石泡在血肉里,渐渐被腐蚀,比如古战场遗迹发现的玉石,大都有沁,这类玉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忌讳。   瓷仕女情况更恐怖。   原主人很受宠爱,去世后家人悲痛欲绝,找了个高人作法,希望来生还能相见。   那高人想到个办法,让工匠按照死者生前模样烧了个瓷人,随尸体一起下葬。   尸体会腐烂,瓷器不会。   瓷器相当于死者的另一个躯壳,可以存储少许生前记忆,如果日后有缘遇到,可凭瓷器相认。   只可惜,亲人没有等到这一天。   瓷人浸泡血肉,阴气浓的自然不必说,本身就对人体有害,而当被人挖出时,残留的记忆不甘,渐渐化成邪气。   原本没什么事,但豪你哥不走寻常路,刚买来时恨不能搂着睡。   梁景瑶还没说完,便被豪你哥的呕吐声打断。   豪你哥是真吐!   吐的面色苍白,差点没给扔了,连连摆手道:“卖,卖,给钱就卖。”   瓷人泡在腐烂的尸体里,等于他间接亲了尸液? 第147章   其实没那么严重,既然是古董,原主人自然早化成灰,多多少少含有阴气,不适合把玩,但适合收藏展览。   就像各大博物馆般的殉葬品。   这件唐三彩瓷人,仍然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临挂断视频前,梁景瑶忍不住叮嘱了句:“你可长点心吧。”   豪你哥从小没遭遇过任何打击,没任何压力,恣意生长,看似旺盛,实则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那么大人了,还分不清好人坏人。   的哥和父亲看他人傻钱多,下了一个又一个套,如今真相揭开,换做一般人早动了报警的念头,他呢,还在为对方找理由,真是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豪你哥讪讪一笑:“好的,谢谢梁大师。”   梁景瑶终于翻了个白眼。   好啥呀。   往生录记载,他没有报警,自己找上门问个究竟,不问钱,只想知道,这么诚心以待,把师父当做真正的长辈,为什么要骗他。   骗钱可以,感情不行,他感觉被深深的伤害了。   师父痛哭流涕道歉,说自己因为太喜欢古玩,看到好的就想买,这才动了歪心思。   然后,豪你哥真的原谅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都有弱点,打败自己的往往是自己,这才有了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命运哪有那么好改变。   善良是美德,太过善良是圣母,很多人能意识到陷入泥潭挣扎的原因,但往往只咬牙切齿一会,很难大彻大悟。   豪你哥属于幸运的,有父母创下的家业,一辈子衣食无忧。   也就这样了。   如果参与管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直播间关闭的同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入土地神像。   天庭来的命令。   内筒让梁景瑶又惊又喜:即刻启程,前往天庭述职。   如果没猜错,这是要转正了吧,从临时带班,变成真正有神位的土地神。   其实也不怎么意外,任职到现在,直播间粉丝接近千万,每场直播观看人数上百万,至于上过的热搜,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假以时日,影响力会越来越大。   但也有麻烦的地方。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速度再快,来回也得两三个月。   梁景瑶先向特管局汇报,找了个闭关的借口。   特管局那边同意的很痛快,一切后续相关事宜有专人负责,还告诉她一个消息:那位柳生现任族长,忽然心脏病发作,当场暴毙。   说的很平淡,但梁景瑶怎能不明白,一些事,点到为止。   特管局那么多能人异士,办法不要太多。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老账新账一起算。   这也是梁景瑶最大的担心,她在还好,一去几个月,万一出什么意外呢?   回复了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表情,梁景瑶想了想,打开直播间。   几个月相处,虽然彼此没见过面,但一次次直播,早已成了朋友,不能不告而别。   收到开播信息的老粉们还以为平台出了问题,当听梁景瑶说完,立刻炸了。   “出差?两三个月,那么久吗?”   “出差也可以直播吧,忙的话可以少播,别不播呀。”   “直觉告诉我,梁大师有难言之隐,算了,大家别问了,两三个月而已,也不是很长。”   “梁大师放心去吧,我们会一直在呢,一直等你回来。”   “.......”   梁景瑶心里暖暖的,她当然不在意回来后没了人气,隔着网络,仿佛看到一张张真诚面孔,或许,这是在人间最大的收获。   她准备了份心意。   免费三卦!   一片欢呼声中,三个幸运儿很快出炉,第一个:婉如。   名字给人印象不错,真人更好,二十多岁,气质文静,她身上还残留着新婚的痕迹,刚烫过的头发,红色上衣。   梁景瑶心里有数了,微笑道:“恭喜,新婚愉快。”   女人结婚就像第二次投胎,遇到对的人对的家庭,这一生,算得上幸运。   婉如前天刚结婚,对象是大学同学,事业家境不错,难得人品也好。   直播间众人跟着道喜。   能让梁大师肯定的婚姻,少见啊。   “谢谢大家的祝福,谢谢梁大师,我算老粉了,几乎每一场直播都有看。”宛如说的客气,但不知为啥,从连接视频到现在,没表现的多高兴,她敷衍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走神了,好半天没头没尾来了句,“我,我看到只蝴蝶。”   梁景瑶一愣:“什么蝴蝶?”   “很普通的蝴蝶。”宛如喃喃道,“在我的婚礼上。”   正如梁景瑶所言,如果没有那只蝴蝶,她本来应该很幸福。   男朋友给了她喜欢的室外婚礼。   当宣读完誓词,男朋友掏出戒指,抬起她的手,一只蝴蝶忽然飞了过来。   没人看到它从哪里飞来的。   蝴蝶抢先一步,落在她右手的无名指。   司仪激动的大喊:“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蝴蝶都来恭喜你们了。”   自古以来,蝴蝶代表着最忠贞不渝的爱情。   男朋友也很激动,深情看着她:“老婆,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中那啥了,刚放出来,大家注意个人防护。   写到现在,我身边的人和事,积攒的小故事都写完了,三卦后,也就完结啦。   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勉强码了一点,亲们先凑活看,应该周日完结,同时无缝开新文《我有特殊破案技能》。   新书风格大概类似于小故事中的大小,大学教授同妻的风格,悬疑推理加点人生感悟啥的。   另:军刀后续不能写了,已经收到警告,差一点被锁,只能跳过过程,直接结尾。   感谢的话,周日完结时再说吧。 第148章   新婚之日飞来象征吉祥的蝴蝶,还落到新娘子手上,现场气氛顿时热烈。   新娘子宛如按照众宾客要求,摆出POSE拍照。   满足众人后,她轻轻挥动手臂,新郎举着戒指还等着呢,婚礼要继续进行。   也就在这时,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蝴蝶被惊动,却没有飞走,轻轻飞起围着她盘旋一圈又一圈,似乎恋恋不舍。   气氛立刻炸了。   室外婚礼,草坪,大片鲜花,有蝴蝶很正常,落到人的身上,大概被香味吸引吧,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围着新娘子盘旋呢?   是在祝福吗?   宛如知道,不是!   她的心忽然好像被什么扯了下,不怎么疼,却疼的很深。   一滴眼泪缓缓落下。   距离近些的宾客看到了,哈哈大笑:“看把新娘子激动的都哭了。”   哭了吗?   宛如这才感觉到泪水滑过脸庞。   这滴眼泪,仿佛另外一个灵魂借她的躯壳而流,是她,又不是她。   再接下来,婚礼现场直接乱套了。   宛如跑了。   新娘子跑了。   跟着那只蝴蝶,跑了。   视频里的宛如低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那时候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很重要的人走了,如果不追上去,这辈子都会遗憾。”   弹幕区早热闹的不行。   “莫非那只蝴蝶成精了,用了啥魅惑的法术?”   “蝴蝶好像不能成精吧,寿命太短,不过也说不准,也可能别的妖精变幻的。”   “不像法术,我感觉和之前的那个有缘人差不多,蝴蝶是过世的亲人,来参加她的婚礼了。”   “.......”   各种各样看起来像胡说的猜测。   宛如非常欣慰。   感觉自己真的来对了。   事发之后,身边亲人全是骂她的,婚姻那么大的事竟然跑了,让她赶紧给婆家那边好好道歉。   她知道错了,但更想知道真相。   身为直播间的老粉,各种诡异狗血的故事听过更多,她的猜测,和直播间吃瓜众人差不多。   那只蝴蝶,是前世的爱人。   是与不是,只有梁景瑶知道。   梁景瑶没直接回答,表情严肃:“你爱现在的对象吗?”   宛如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头:“爱。”   不爱怎么会走进婚姻?   大学几年到现在接近七年的时间,足够认清一个人和自己的心。   “那不就得了,那只蝴蝶是什么,代表着什么,都是过去。”梁景瑶微笑道,“现在最重要,他是你现在深爱的人,这一生,你爱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人都有前生今世。   前生,怎么可能没有牵挂?   父母子女,爱人,事业。   并非所有人都能像之前的那位有缘人一样,拖家带口来到人间,那代价太大了,更多人,只能遥遥思念,或者化成别的东西。   一阵来去匆匆的风,一只枝头的小鸟,一朵窗边的花。   那只蝴蝶,便是这样。   宛如低下头,这些道理她懂,坚持道:“大师,我还是想知道。”   梁景瑶摇摇头:“知道了你也做不了什么,它已经走了,我告诉你,影响你,影响它,也影响我,既然过去,就彻底过去吧。”   今生消除前世记忆,如非必要,不可提起,这是地府的法则。   直播间众人身外局外人,自然看的更清楚。   “哎,可以这样想,失恋最痛苦的时候真想有种消除记忆的药,彻底忘记他,想起只会更痛苦。”   “换做我的话,可能还是选择知道——因为,我是条单身狗,估计会一直单下去。”   “别为难梁大师了,不说是为了你好。”   “感觉又虐又浪漫,好想知道我的前生经历过什么。”   “......”   “谢谢梁大师。”宛如呆呆看着弹幕,即将挂断视频时,眼里忽然有了泪,这次是她自己的,“大师,能不能告诉我,他,爱的我很深,对吗?”   中文的三个他发音一样,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说的是他。   弹幕瞬间没了,都看着梁景瑶。   “求您了,梁大师,不管真相怎样,我保证,一定不会再去想。”宛如双手合十恳求道,这几天了,她使劲回忆,什么都想不起来,连当时的心痛都没有了。   可如果就这样下去,她感觉无法重新开始。   他化作蝴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会是怎样的心情?   梁景瑶深深叹口气,闭上眼,最终轻轻点下头。   是的,爱的很深,不然又怎会舍弃轮回的机会来人间。   直播间气氛少有的安静。   这大概算是开播以来,第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有的事,没结局便是结局。   都二位有缘人:清茶。   视屏接通,包括梁景瑶都楞了下。   满眼喜庆的大红色,视频里的清茶二十多岁,脸上还残留着属于新娘子的妆容痕迹。   不会又有宛如那样的故事吧。   “你们在说什么神啊鬼啊的,我可不信那些。”清茶捂嘴轻笑,她人如其名,笑起来很清纯,给人印象很不错,招招手喊道,“老公,快来啊,轮到咱们了。”   新郎很快出现,是个帅小伙,尤其一双桃花眼,仿佛随时会放电。   直播间众人开玩笑很有分寸感,面对一对新婚夫妇纷纷道贺。   梁景瑶却表情淡淡:“想算什么?”   “算什么啊。”清茶脸忽然红了,她看了眼身边的老公,似乎无声交流什么,“麻烦大师帮我们算算婚后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吧,您放心,我们不重男轻女的,男孩女孩都喜欢。”   新郎满面含笑:“我们打算响应国家号召,生三个。”   清茶害羞了,狠狠瞪他一眼:“呸,谁要和你生三个,一个就够受的了,要生你生。”   弹幕热热闹闹,有讨论狗粮味道的,有跑题跑到生孩子干嘛的。   直到梁景瑶来了句:“你们不会有孩子。”   直播那么久,不用老粉,稍微看过几场直播的都能总结出个规律——梁大师的态度决定中奖者的品行。   “刚才我就想说,这两人怕不是啥正经人。”   “哈哈哈,我也想到了,但不是根据梁大师的态度,你看这女的笑起来看似人畜无害,其实就是个绿茶,男的呢,桃花眼像极了我前任,啊呸,干嘛说脏东西。”   “大师说过,相由心生,我对这男的印象不太好。”   “好家伙,大师还没开始算呢,小心待会打脸。”   “......”   新婚燕尔,换谁听到这种话都会急。   清茶丈夫脸立刻黑了:“什么意思?别以为隔着网络想说啥就说啥,告诉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老子跟你没完,投诉都是轻的。”   一句话,近似原形毕露,给人感觉没那么好了。   他的愤怒,不像那种挺身而出显示能力的,仿佛一言不合随时会动手。   “字面意思,你俩不会有孩子。”梁景瑶笑的轻松又意味深长,“两位第一次来我的直播间吧,我给人算命有个习惯,喜欢先算以前。”   不等两人说话,接着道:“女士优先,咱们先说说新娘子吧。”   “幼时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父亲身上有个很有趣的地方——肚皮有三颗小小的黑痣,他经常说,这代表着三个女儿。”   直播间众人对如此报户口本的卦术早麻木了。   清茶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像很多人般,算中兄妹几个勉强可以理解,据说面相真的能看出来,但父亲肚皮的三颗小黑痣,如果不是有人提前,遥远的自己都快忘记了。   “我知道的多着呢。”梁景瑶不紧不慢道,“你是老三,上面三个姐姐,先说你的大姐吧,嗯,是个典型的恋爱脑,第一个丈夫,没工作没存款没责任心,孩子刚满一岁,出轨了,对不对?”   清茶丈夫不知道没见过面岳父肚皮的胎记,所以没啥感觉,但大姨子的狗血经历听说过,很快,同样目瞪口呆。   隔着网络,大家从未见过,怎么算出来的?   “二姐很作,怎么作我就不说了,太长。”梁景瑶深深看着表情忽然有点慌张的清茶,“而你,是婚内出轨,对吗?”   直播间众人:“......”   “窝草,好精彩的故事,姐妹三人个个不简单啊。”   “平生最讨厌出轨,不管男女,不管什么原因,不爱了可以明说。”   “我就说吧,她是个绿茶,什么清茶呀,我认识的清纯女生都起那种凶巴巴的网名。”   “大家先不要评判,新郎官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你看仔细看,新郎官表情变了。”   “家暴懂吗?她前夫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人。”新郎官表情的确变了,挺复杂的,气愤道,“没错,认识的时候,我老婆的确已婚,但直到离婚后我们才确定的关系。”   梁景瑶冷笑一声:“真的吗?”   如果没有往生录,单纯的卦术,的确算不到那么详细。   清茶丈夫的确家暴,这点来说,清茶离的没错。   梁景瑶也不是那种老古董,遇到真爱,发生就发生了,反正那男的不是好东西。   让她产生恶感的不是这点。   梁景瑶目光转向男子,一直看到他闪躲才不屑道:“你的秘密,我说,还是你自己坦白?” 第149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男子此刻感觉比遇见了鬼还可怕。   世界上怎么有人会算的那么准?   连岳父肚皮上有几颗痣都能算的出来。   那个秘密一旦暴露的后果,太严重。   长期说谎某种意义来说也算一种磨练——可以让脸皮厚度以及心里素质大幅飙升。   “大师,我服了,真的服了。”男子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同时稍微不自然大笑,“好吧,我主动坦白,这个秘密就是——我犯了天下每个已婚男人都会犯的错,我藏了私房钱,我错了,深深地知道错了。”   不等梁景瑶说话,他忽然点了几下屏幕。   礼物特效闪过。   两艘豪华大轮船,合计两千块,对于普通播主来说,算的上份豪礼。   如果不是了解梁景瑶一贯的风格,如果不是男子眼中掩饰不住的恳求和恐慌,众人险些就信了。   “开眼界了,直播那么久, 第一次见有人为了掩藏秘密贿赂梁大师的,可是,两千块?”   “哈哈哈,新人就是好玩,别说两千块了,二十万估计都不可能,当然,再多的话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   “看来这秘密不小啊,外面有别的女人?”   “恐怕没那么简单,我猜,男的莫非是个通缉犯?”   “不可能,按照大师的做事方式,通缉犯早报警了。”   “那个绿.......清茶呀,我还是提醒下吧,你老公在说谎,不信回头看回放。”   “大家让我太失望了,明摆着的送分题,提示下,刚才两人想算什么?算生男孩还是女孩,所以,秘密肯定和这个有关,男的应该有啥难言之隐吧,哈哈哈。”   “......”   清茶同样面对镜头,看不到老公表情,但能看到弹幕,神色渐渐变得微妙。   几分钟前,她肯定不信,但现在,梁景瑶说什么绝对信什么。   梁景瑶不屑笑笑:“你反应倒是挺及时的。”   说完目光落到清茶身上,淡淡道:“你应该能猜到这个秘密和什么有关吧。”   “大师,这有何必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这事有原因的。”男子终于慌了,抢先接过话恳求道,“这样好吗,让我单独和我老婆说?”   梁景瑶没回答,只静静看着清茶。   这俩人,都让她心生厌恶,说不说的无所谓,等时间长了,彼此会看清对方真正的品行,秘密自然也就不是秘密。   男子又抢先动了,不由分说抬手,想挂断连线。   然后,被拉住了。   “大师,是和结婚证有关吗?”清茶两只手抱男人胳膊,使劲把他往后扯,有点要打起来的意思。   身为当事人,她第一时间想到这点。   两人直到今日,没有领结婚证,只按照老家风俗办了婚礼。   老公给她的说法是:她刚离婚,立刻领结婚证不吉利。   的确,她是二婚,老公是初婚,这一点来说,的确有点配不上。   但没有那张证,她总觉得缺少些什么,没有安全感,万一哪天男人有了外心,说离就离,不受任何约束,而她,也不会有任何补偿。   这种担忧随着婚礼日期接近越来越浓。   按清茶的分析,老公应该没那么封建,原因大概率出在公婆那边。   筹备期间,她隐藏所有情绪,乖巧懂事,还未过门主动揽过家务,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没事给婆婆按摩,女人和女人好说话。   婆婆被伺候的眉开眼笑,清茶感觉,机会来了。   婆婆的反应让清茶第一次产生疑惑。   老人不太会说谎,吞吞吐吐的,眼神闪躲,好像在隐瞒什么。   相反,对于担心不吉利的事一愣。   所以到底为什么不领证?   之后的时间里,清茶旁敲侧击很多次,她不知道真实原因,但可以确定,绝对不是怕不吉利。   她没敢说破。   至少在完全了解这家人之前不敢。   好在男人对她的爱是真实的。   视频里,梁景瑶随意点点头,直接道:“他结婚了,到现在还没离,嗯,同时交往了包括你在内的三个女人。”   直播间众人:“.......”   好家伙!   “婚内出轨配婚内出轨,绝配啊,请锁死,不要再祸害其他人。”   “我有点懵,男的还没离婚,所有说男的算重婚吗?”   “应该不算吧,领结婚证才算重婚吧,男的应该知道这点。”   “千算万算,离开了家暴男,又找了个重婚男,不知道该恭喜还是恭喜。”   “.......”   男子面如死灰,刚才梁景瑶要说的时候他几次想挂断视频,这会不挣扎了,喃喃道:“老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没错,我的确已婚,但我一点不喜欢她,当初是被迫结婚的,她父母找了一帮人逼着我,不结就要打死我,我和她没一点感情的,不信你问问我爸妈。”   梁景瑶忍无可忍打断她:“睡的时候呢,也是强迫你的?”   事到如今男子还在狡辩。   简单说,男子就是个人渣,仗着长得帅气到处祸害被他吸引的姑娘,次数多了,胆子越来越大,还总结出一套经验——先花言巧语睡了再说,等腻歪了,开始冷暴力。   反正你情我愿的,法律不能把他怎么着。   结果没成想遇到个硬茬。   现任妻子的父亲早些年混过社会,察觉他吃完想摸屁股走人,直接拎着菜刀杀上门,要么老老实实结婚,要么同归于尽。   他可不是开玩笑,说的出做的出。   男子本质是个怂货,吓的照做。   结婚以后,现任妻子渐渐感觉没意思,除了那张脸毫无别的可取之处。   她提出条件,离婚可以,但必须给补偿费。   男子拿不出,就这样一直拖着,当然期间不耽误他寻找新目标。   清茶,属于他非常喜欢的,单纯,贤惠,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更主要一点,因为丈夫家暴,性格唯唯诺诺的,非常好拿捏。   人嘛,早晚要结婚的。   找个这样软弱的老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即使知道了安慰几句也不会闹。   但他不知道,世界上不止有他会伪装。   清茶丈夫家暴有原因的。   认识的时候,感情史可简单了,实际呢,和好几个男人发生过关系,他看透了本质——什么清纯,装出来的。   当然,他也不是啥好东西。   “啪~”   视频里,忽然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男子捂着脸还想解释:“老婆,我怕失去你才故意隐瞒的.......”   梁景瑶懒得再看,直接挂断视频。   总之呢,一个绿茶,一个渣男,两人都被对方的伪装所欺骗,以为找到了合适的下家,真正的热闹还在后面呢,等到事发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第三名中奖者,巧了,开头也是一个“清”字,叫清晨。   三十多岁,天生的冷白皮,樱桃小口,气质同样清纯,如果不是打扮成熟,像二十多。   气质这东西,装的了皮,装不了骨。   直播间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好清纯的小姐姐,和那个清茶一比,简直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   “清晨小姐姐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如果缺男朋友的话,请勇敢大声说出来。”   “说多少遍了,不要太早下结论,先等梁大师的照妖镜照了再说。”   梁景瑶轻轻叹了口气:“你好,想算什么?”   清晨并未受弹幕影响,她只扫了眼,客气道:“麻烦大师帮我算算,我最近走霉运还是什么,工作感情都不顺利。”   “你没有走霉运,你是撞了小人。”梁景瑶揉揉额头,清晨的经历像团乱麻,一时间不知道该挑哪根,“先从感情说起吧,你打算分手了对吗?”   清晨惊讶睁大眼:“这都能算的出来?”   梁景瑶笑笑:“没算,猜出来的。”   清晨:“......行吧。”   甭管算的还是猜的,的确对了。   清晨今年三十四岁,某国际品牌的大区经理,年薪接近百万,也算事业有成,人呢,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普通人里很漂亮的,无不良嗜好,温柔,会做饭,就是一直没结婚。   因为没遇到合适的。   年轻时候不觉得什么,单身挺好的,想干啥干啥,直到人过三十,好像一夜之间,想法全变了。   那些柴米油盐等烟火气,不再那么讨厌,反而成了一种渴望。   她开始渴望,下班的时候有人接,不论多晚,有一盏灯,永远为她亮着、等着。   清晨开始不再抗拒相亲,甚至隐隐有种期待,以自己的条件,哪怕三十岁了,也应该很有市场。   的确有市场,相亲几乎没失败过。   然而也就这样了。   选择婚姻的时候,大多数男的比女的大几岁,原因复杂,反正市场就这样,因此她的相亲对象,没几个比她小的,即使有,两岁顶天了。   清晨发现,原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已经多少油腻了。   她渴望婚姻不假,但依旧不想勉强,到了这个年龄,要找,必须找一个真心喜欢的。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别说喜欢的了,连个能多看几眼的都没了。   因为,三十多的男人先不说油腻,单身到现在,性格或者本身条件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比如要求结婚后女方以家庭为主,最好换份清闲的工作,孩子要生俩,公婆一起住等等。   再往后,连这些要求多的都没了。   变成离异的。   清晨一向自负的条件,作用不大了,因为她三十多了,彻彻底底的老女人。   清晨有些心灰意冷。   难不成要将就?   直到开启了一段网恋。   男的非常优秀,名牌大学毕业,有健身习惯,成熟又阳光,和她同龄,重要一点,他们爱好一致,三观契合,很多事,清晨开了个头,网恋对像接上尾。   网恋对像满足了清晨对爱情所有的幻想,以前她想过,等恋爱了,醒来时一定要互道早安,晚上不管多累,一定要通话,每天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都献给爱情。   这点好像有点矫情,没用她考虑好怎么开口,网恋对像自动做了。   还有很多很多事,有时候清晨简直怀疑,对方是不是身边熟悉的人,或者以前认识。   第一次真正动心,清晨是羞涩的,她不好意思提见面的要求,希望对方能主动些。   两人不在同一个城市,但在远,不过一张机票的距离。   对方好像只喜欢这种虚无的亲亲我我。   认识两个月后,清晨鼓起勇气,不见面也行,那视频总可以吧。   这次,一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网恋对像拒绝了。   给的借口非常不可思议:他患有视频恐惧症,惧怕一切镜头,从不拍照,更不和人视频,哪怕是父母。   世界上还有这种病?   直播间众人早忍不住了。   “狗屁视频恐惧症,对着镜头能死啊,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有不想视频的?肯定是个骗子。”   “我好像看到过类似新闻,杀猪盘吧,精心设的局,下一步肯定就是什么投资啥的。”   “男的绝对有问题,估计身份都是假的吧,他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吗?这样好了,详细问问学校的情况,很容易露马脚的。”   “......”   清晨缓缓摇头。   她不是恋爱脑,希望恋爱但不缺爱,智商更是在线。   杀猪盘她当然知道,产生过怀疑之后,故意试探过几次,甚至主动给对方转账。   对方统统拒绝了。   骗钱这点绝对可以排除。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对方有问题,肯定有所图,图的是什么?   给钱不要,色吧,不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这下直播间众人也不知道该说啥了,网恋的风险,大都财色,两者都不图,那为了什么?   “谢谢大家关心,其实我已经想开了,打算这几天分手。”清晨笑笑,她不是恋爱脑,对方不见面不视频,神神秘秘的,别管什么原因,总之不是个合适的结婚对像。   不合适,分就好了。   清晨担心别的:“大师,您刚才说我犯了小人,这个小人,是指某个人,还是某段特殊时期?”   没找梁景瑶之前,她想过这点,特意查过资料。   生活处处皆小人,犯小人,可能是无意得罪了某个,也指流年命盘出现“五鬼”,“阴煞”等等。   清晨感觉,自己应该后者出了问题。   她性格出了名的好,公司上上下下,哪怕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都给予应有的尊重,工作中从不掺杂个人情绪,不抢功,所以绝对不存在得罪人。   “前者。”梁景瑶回答的很快,“除了感情方面,工作也频频出问题,对吗?”   清晨猛点头。   感情不顺利勉强还能接受,而工作发生的变故,让她一度怀疑自己。   好像一夜之间,同事全变了。   倒也没说什么,见面该打招呼打招呼,但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   怎么说呢,就好像知道了她的某些不为告人的秘密,碍于工作原因不好绝交,内心已经把她拉入黑名单。   甚至包括关系最好的几人。   这几人,和她进入公司的时间差不多,后来一步步努力做到大区经理的位置后,给予几人不小的帮助。   踏入社会工作,心复杂了,有了利益之争,很难再有之前那种纯纯的友情,能聚到一起说说心里话已经不错了。   清晨认为,她和几人的关系绝对算得上朋友。   至少如果知道什么,会告诉她。   结果让她无法接受。   几人反应几乎一样。   “不知道啊。”   “有吗?”   “感觉大家都很正常呀,是不是你最近心情不好想太多?”   如果不是相处多年,清晨就信了。   如果几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   原来,是有小人背后搞鬼!   “大师,这个人是谁?我认识吗?”清晨死死盯着屏幕,现在的状况已经影响到了工作,每天去公司上班就像上刑般,无声的、不知内容的议论化作眼神,从各处她看不到的地方打量。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   礼物特效接连闪过,清晨不敢催促,下意识狂刷礼物。   梁景瑶抬手制止:“你当然认识,不过,还是你自己去看吧,现在出门——先见见你的网恋男友。”   城市每天发生着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故事,大部分内容不稀奇。   直播间众人完全没方向猜。   清晨工作多年,算的上公司元老级,还是大区经理,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做到这步?   地址是处非常老的筒子楼,五楼,没电梯,水泥台阶,勉强残留点白色的斑驳墙壁贴满各种花里胡哨的小广告,位置也不好,快接近郊区了,当然,估计房租很便宜。   老楼房隔音很差,破旧木门只起个遮挡作用,四楼到五楼楼梯刚走一半,便听到激烈的骂声,声音之大,直播间众人都能隐约听到。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吗?上学费用那么贵,我赚点钱容易吗?”   “还有脸哭,给我忍住,今天做不出来,饭就别吃了。”   似乎是个被孩子作业折腾到抓狂的母亲。   清晨犹豫了下,看向直播间。   网恋男友真的住这里吗?   更或者说,对方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这个正在骂人的妇女是网恋对象的妻子?   这么一想,清晨更犹豫了。   网恋几个月,反正也没损失什么,要不放弃?   直播间众人顿时不干了,来到来了,马上最激动时候想放弃,想什么呢。   “我,我怕影响不好。”清晨勉强找了个解释。   如果对方已婚,不管什么原因,她实质介入了别人的家庭,被三,也是小三。   这个说辞或许现实中可以。   直播间众人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就差亲自来了。   “那更得说了,这样的渣男,必须曝光他,不能再害人了。”   “你把情况说明白,对方应该感谢你才对,万一是个不通情达理的再说。”   清晨苦笑不得,小心翼翼打量眼梁景瑶,见对方没啥表情,咬咬牙后退一步——掏出手机。   她打算先把人喊出来单独聊聊。   熟悉的等待音乐响起。   屋里的大骂声立刻停了,那个声音有点沙哑的中年妇女低声警告道:“我接个电话,老老实实给我继续做作业。”   清晨意识到什么,立刻紧张,网恋对象呢?   没拿手机?   不等她多想,听筒里熟悉的男低音笑着说话了:“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嗯,我猜下,想我了,对不?”   清晨:“.......”   这一瞬间,她感觉头发炸了起来。   直播间听不清楚,她听清楚了,是屋里的女人在说话。   到她这里变成了男声。   现实太过荒诞,清晨不敢相信,低低嗯了声飞快挪开手机,耳朵贴到门前。   屋里的妇女温柔笑道:“哈哈,宝贝,我也想你了。”   这是变声器?   梁景瑶挥挥手:“去吧,还有更荒诞的。”   比起后面的真相,女扮男欺骗算不了什么。   “更荒诞?”清晨苦笑摇头,这次没再犹豫,轻轻敲门。   妇女立刻有了反应,笑道:“宝贝,先别挂,有人敲门,可能送快递的。”   几秒钟后,门开了,走出个四十多的妇女,她实际看起来更老,蓬头垢面的,要不是残留的青春痕迹,说五十都有人信。   两人从未视频过,照片和本人多少有些差距。   中年妇女第一眼没认出来,见是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态度还算客气:“找谁?”   “找清晨一杯水。”清晨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举起手机,对着听筒道,“我是清晨,你好。”   空气像被抽干了,女人一副见鬼的表情,楞了片刻,转身就要往屋里跑。   清晨抢先一步拉住门,老旧木门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再用点力,估计能断成两截。   中年妇女大喊:“快放开?我不认识你,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清晨死死抓住门,咬牙切齿道:“好啊,我也正想报警呢。”   这时,屋内传来弱弱的小孩声音:“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屋里破旧程度和外面差不多,廉价的木制家具,油漆脱落的差不多了,像卸了妆,看不出本色的水泥地面,唯一的新家具是张写字桌,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被吓到,惊恐看着两人。   孩子总会戳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中年妇女妥协了,低低哀求道:“清晨,咱们去外面说行吗,求你了,别当着孩子面。”   梁景瑶忽然出声:“不用,你告诉她,谁让你做的就行。”   这一场骗局里,妇女并未做太出格的事,明明可以骗取钱。   有错,但可以谅解。 第151章   梁景瑶即使算神仙里年轻的,但也活的够久,见的更多,人很难分绝对的好人坏人,大部分善恶只在一念间,善里有恶,恶会变善。   中年妇女基本算得到了清晨的认可,本可以做的更绝,让雇佣她的人更高兴,但她没有。   或许害怕,或许人性里的善。   总之,算不上个绝对的坏人。   听到传来的声音,中年妇女以为清晨在录音取证,顿时吓的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求饶:“对不起,我有苦衷的,我离婚了,男人撒手不管,,我自己养活孩子实在太困难,所以才.......”   说到这里,她似乎顾虑什么,不敢说了。   做作业的小女孩听懂了什么,弱弱道:“妈妈,这是那个被你骗的阿姨吗?”   妇女身体摇晃了下,勉强笑笑:“你在说什么?妈妈什么时候骗人了?”   “我都听到了,每次你躲房间里都是偷偷给这个阿姨打电话,你还喊她宝贝。”小女孩怯生生道,“妈妈,要不我不上学了吧,我不想你被警察叔叔抓走。”   很多大人,以为小孩子不懂,其实很多时候,孩子的理解力没那么简单,什么都懂。   小女孩像个小大人似的,向着清晨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妈妈都是因为我,她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报警好吗?”   清晨本来真打算报警,她本来已经放下了,但亲眼看到几个月里竟然和一个中年妇女谈情说爱,恶心的想吐。   小女孩和妇女此刻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   满屋寒酸,更不是装出来的。   清晨大概明白了什么,深呼口气,低声道:“你先告诉我,到底谁让你这么做的。”   中年妇女艰难吐出个名字:“王,王娟。”   镜头轻轻晃了下。   清楚扶住墙壁,好一会才喃喃道:“王娟,是那个王娟吗?不可能,你说谎,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我俩关系那么好,她能有今天.......”   中年妇女什么都知道,正因为知道,罪恶感日日折磨,她有点崩溃了:“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了吗?初中那会,我教你织过毛衣,我,我是她的亲姑妈。”   清晨:“.......”   直播间众人:“........”   两人认识?是骗子的姑妈?   这也太离谱了吧。   岂止是离谱。   如果让清晨用排除法,从认识的人里一个个按照信任度排除,王娟,绝对是最后一个。   因为,怎么可能呢?   清晨有个大她十多岁的姐姐,早早嫁到外地,那时候交通不便,直到十四岁那年,才有机会去姐姐家做客。   姐夫有个弟弟,和清晨同岁,皮猴儿一半,自发揽过接待的重任。   交通不便,风俗自然也不同。   姐姐的家乡是有名的风筝之都,这让清晨大大开了眼界,漫天飞舞啊,各种各样的漂亮风筝。   姐夫弟弟只会扎最简单的大蝌蚪,就是那种把竹签或树枝做成个支架,用浆糊糊一层报纸,再瓜根长长的纸条,飞的还算高,但太丑了。   察觉清晨的遗憾,姐夫弟弟带她去找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就是王娟。   会做漂亮的金鱼,蜻蜓等风筝,可心灵手巧了。   清晨还未见到人,心里崇拜的不行。   真实的王娟比同龄人瘦弱不少,一头营养不良的黄毛,见谁都一脸讨好的笑。   面对姐夫弟弟的请求,她答应的很痛快,立刻动手扎了个难度最大的蜻蜓,还因为清晨来自外地,用蜡笔仔细上了色。   扎的时候,清晨发现,王娟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十四岁的孩子,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残疾,清晨没能控制好表情,那断指的地方太狰狞了。   王娟似乎习惯了这种表情,依旧一脸讨好的笑,但眼神呆呆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清晨赶紧道歉,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干脆抓住对方的手,小心翼翼道,“当时应该很疼吧。”   手上平常割个口子都疼的厉害,断掉两根,骨头都没了,那得多疼呀。   王娟低下头:“不疼的,我当时什么都没感觉到,妈妈说,那是疼过劲了。”   王娟的手和她的家庭一样,不是秘密。   五岁的时候,爸爸带她去外面玩,看别人下棋看的入了迷,没发现女儿走向路边的搅拌机,等惨叫声响起已经晚了。   王娟成了小残疾。   残疾的是右手,三根手指没法拿笔,五岁的身体各种习惯已经养成,因此王娟写出来的字总是歪歪扭扭的,像狗爬。   当然,被歧视的原因不止这点。   父亲深深自责,感觉自己害了女儿的一辈子,然后,跑了。   字面上的跑。   留下一封信,从此三十年年杳无音讯,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他走了,娘俩怎么活。   王娟的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没工作。   靠着公婆以及亲戚,娘俩艰难活着。   王娟母亲遭受不住如此打击,一夜之间,老公没了,女儿残了,她快变成了叫花子。   如此日夜煎熬,快要崩溃之时,她投向了主的怀抱。   那个时代,信教让人感觉挺邪乎的。   很快传出各种让人令人匪夷所思的新闻,比如吃饭前要先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每个周末去教堂祈祷等等。   整日麻木像个行尸走肉的王娟变了,她似乎换了个灵魂,见谁都和善的笑,遇到谁家有开不开心的事,就唠叨主的好处。   神经兮兮的。   大人的想法影响孩子,即使没刻意说不要和王娟玩耍免得传染。   清晨从小是个热心肠,当场心疼的眼泪汪汪。   爸爸失踪了,失去两根手指头,还被孤立,太可怜了。   两人迅速成为好朋友,就像王娟扎的风筝般,飞的高高的,远离忧愁,自由自在。   可惜终究要分别,不在一个城市,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下次见面不知道何时。   王娟去火车站送行,活像拍电影般,追着汽车跑了好久好久。   两人都没想过,这段少年时期的友谊,才刚刚开始。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命运轨迹,清晨初中高中再大学,成了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王娟则相反,她性格自卑,家境也不允许,初中都没上完便开始工作养家。   视屏里的清晨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之后的接近二十年,两人见面机会不多,仅靠书信维持,慢慢地,各自长大,联系越来越少,只在逢年过节时问候。   但清晨一直未忘记这个朋友,就像少年时期担心她被同学欺负般。   王娟过的一点都不好,没有文化,找不到好工作,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到处跑,摆过地摊,去过工厂,三十多的人没结婚,按她自己的话说,找不到合适的,干脆不结好了。   清晨明白,真实原因不是这样的。   因为父亲的离开,王娟不相信婚姻。   还因为断掉的两根手指。   这些年虽然相处机会不多,但清晨能感觉到,王娟心气非常高。   父亲失踪多年,母亲彻底投向主的怀抱,基本不管她,算来算去,只有自己了。   半年前,清晨在自己公司给她找了份工作,工资算不上多高,好在安稳。   相识二十多年,是朋友更是亲人,清晨绝对能保证,从未做过一点对不起王娟的事,想做也没机会。   眼前景色像抽风般忽远忽近,大脑失去控制,这里跳一下,那里蹦一下。   王娟进公司后才发生的这一切,时间线正好对上。   她姑妈也在这个城市,为什么没说过?   是那个时候就有了想法吗?   让姑妈冒充欺骗感情,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搞的她如今辞职的想法都有,这是要毁了她。   到底什么深仇大恨?   姑妈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对了,你喜欢.......”   后面不合时宜的话生生打住。   清晨喜欢喝茶,喜欢蓝色白色,最大梦想买辆房车去旅游。   王娟告诉了她关于清晨的一切。   “我没事。”清晨艰难找回不受控制的大脑,声音轻飘飘的,像来自天上,“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说,她说我你毁了她。”姑妈结结巴巴说完赶紧又道,“我不信的,真的,清晨,这段时间接触我可以肯定,你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没少照顾她,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姑妈没说谎。   王娟的父亲,也就是她的亲哥哥失踪后,两家人联系越来越少,算起来,有七八年没见过。   她过的也不好,离异,自己带着孩子,男人每月给的抚养金压根不够用。   当王娟说明来意,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冒充男人欺骗感情,这不丧良心嘛,直到王娟给她赚了笔钱。   一笔足够暂时帮她摆脱困境的钱。 第152章   短短时间经历的太多,清晨感觉都麻木了,完全下意识反问:“她哪里来的钱?”   王娟没钱的。   闯南走北多年没捞下多少钱,唯一梦想有生之年凑齐套首付,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平日里非常节省,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即使有,也绝不会用来做别的事。   姑妈有同样的疑惑。   几万块钱,有钱人或许算不了什么,但王娟母亲患有慢性病多年,没工作没退休金,是个实打实的累赘。   王娟没回答,只说想赚钱,就按她说的做。   了解一个人再接近,非常的简单,她顺利加了清晨的联系方式,按照王娟给的资料,给自己立了个合适的人设。   当清晨真正陷入其中,她深深后悔,同为女人,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三十多岁,条件相当不错的女人迟迟未结婚,结果栽到这里,估计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   她真的在害人呀。   至于原因,问过很多次。   两人那么多年的朋友,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说不开的非要用这种方式。   王娟笑的得意又痛苦:“你不懂。”   姑妈不懂,但她懂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良心受不了,更怕出事。   说的次数多了,王娟开始不耐烦,说了不少难听话。   这让姑妈更害怕,感觉这个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外甥女变的非常陌生。   给的钱已经花了,还不上,她只能暗自行动,偶尔说一两句清晨反感的观念等等,没有女人更懂女人,果然没多久,清晨态度变淡了。   也正因她这点改变,没让清晨受伤更多,不然真会像她担心的那样,造成不小的心里阴影,也正因为这点善,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把知道的通通说了,姑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清晨啊,我真是个混账,一把年纪白活了。”   清晨心累,没有想再追究的心思,比起这个生活不如意的女人,她更想知道,王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毁了她?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算了,我当初用您教的阿尔巴尼亚织了条围巾,同学们羡慕极了。”清晨轻轻摸下小女孩的脑袋,叹口气,儿时的记忆回来了那么点,“好好照顾孩子吧。”   真正的答案,在王娟那里。   清晨早早买了房子,不小的三居室,那时候房价便宜,四五千块,如今翻了好几番,这让王娟连连感叹,开玩笑说,哪天不想上班了把房子卖掉,换个小城市买套小房子,剩余的钱吃利息,等于早早退休。   现在同样的话回忆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   为她高兴的同时似乎还有点嫉妒。   清晨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来之前本来说好,不用租房子,想住多久住多久,是她的家,也是王娟的家。   清晨明白家对于王娟的意义,想用这种方式给她点安全感。   结果只住了半个多月。   长达二十年的友情,没随时光黯淡,人却变了。   清晨发现,两个人经常说不到一起去,就像参加同学会般,除了回忆没啥共同语言。   当王娟提出租房子,清晨内疚极了,以为自己没招待好,连连道歉。   虽说谈不到一起去,但王娟在她心里,依旧是那个二十年无法取代的小伙伴。   王娟笑着拒绝。   她想过自己的生活,想重新开始,以后周末一起过。   可是,并没有一起过几个周末,不是她没时间,就是王娟没时间,甚至在单位里也很少说话。   不在同一个部门,清晨还担心,给人落下话柄,毕竟人是她介绍进来的。   去的路上,直播间众人了解完毕来龙去脉,立刻炸锅了。   “什么你做错,你绝对没错,即使住你家怠慢——三十多岁了人了,玻璃心吗?稍微像样的房子,一个单间少说也要一千五以上吧,免费的房子住着,还给安排了工作,有几个朋友能做到?亲姐妹不过如此。”   “清晨太善良了,哎,不要用正常思维揣测小人的心思,他们记仇,可能一句无心的话,一个微妙的表情。”   “闺蜜啊,防火防盗防闺蜜真没错,给大家说个血的教训,我最好的闺蜜生病要动手术,我自己的钱不够,找家人借的,结果呢,人失踪了,呵呵。”   “我对这个王娟好奇死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清晨别伤心,还缺闺蜜吗?”   “.......”   几乎没一个人能猜到王娟如此做的原因。   或者说,完全没方向猜。   王娟本人非常显老,走南闯北和岁月的尘埃全呈现在了脸上,满脸细细的皱纹,皮肤黯淡粗糙,仔细看,鬓角有隐约的白。   才三十多啊。   打开门看到清晨,立刻笑着道:“来的真快,我还想着等会下楼接你呢,话说,这次记性怎么这么好了,你可是个晚期路痴,前段时间起大雾,你愣是走错了单元门,结果半天没打开门,哈哈哈。”   她镇定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清晨没回答,深深看着她,满腔怒火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消失,化作另一种情绪。   职场多年,最基本的察言观色当然有,此刻的王娟,或者说一直以来,笑的有点假。   那是一种隐藏所有情绪的、讨好的笑。   对自己也要这样伪装吗?   清晨刚要点破,卧室传来摇摇晃晃的脚步声。   一个头发早花白的老太太走出来,她努力睁大眼:“是清晨吗?我听着像。”   清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阿姨?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段时间了,我说了很多次,让你来家里吃饭,咱娘俩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可王娟说你忙的很,没时间。”多年信教让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她抬起长满老年斑的手,想要摸摸清晨的脸,半路放下,笑着感叹,“和小时候没啥变化,还是那么漂亮。”   好友的母亲,算半个长辈,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会是场令人激动的重逢。   清晨欲言又止,她只想问:为什么没告诉她?   老太太一人在老家自然是不放心的,清晨有考虑过,等王娟工作稳定,干脆接过来一起住。   王娟拒绝的很现实:没钱。   单独租赁一套房子少说也得接近三千,负担不起啊。   陌生的情绪如滔水般袭来,不真实,恍恍惚惚的。   清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娟,我有话要问你,咱们找个地单独聊吧。”   “来我房间吧,正好我也有话说。”王娟随手推开好奇凑过来的母亲,等走进卧室关上房门立刻笑嘻嘻道,“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播间直接炸了。   “窝草,我起了层鸡皮疙瘩,她知道了还能这么镇定。”   “好怕怕,比恐怖片还吓人,果然越真实就越吓人。”   清晨同样被这完全没想到的话给愣住了:“你........”   “别你你了,听我说吧。”王娟还在笑,只是如果细细品味,不再那么讨好了,就像演了大半辈子入戏太深的戏子终于脱掉戏服,找回了那么点自己,“你最想问,我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对不对?”   两人目光近距离碰撞,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王娟似乎被什么触动,喃喃道:“从哪里说起好呢?”   出租房的房主大概很懂生活情趣,厚重窗帘里加了层白色的纱,阳光洒进来,朦朦胧胧的。   王娟盯着地上斑驳的光点,声音轻的像梦:“第一次见面,我就恨上了你。”   清晨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因为,你拥有的太多了。”王娟目光幽深,“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同一个世界,每个人看到的不一样,哪怕近在身侧。   爸爸跑了,妈妈信教成为别人眼中神经兮兮的异类,其实这些不算什么,因为,五岁的王娟不懂。   她哭着向妈妈告状,妈妈只会叹气,转而双手合十祈祷。   渐渐她明白只能靠自己。   那就努力变的更优秀、更招人喜欢吧。   没人教,王娟自己学会了见谁都笑,弱弱的,小心翼翼的。   她买来钢笔字帖,认真一笔一笔的描,不吃饭不睡觉的练习,只想给大家来个惊喜,妈妈舍不得买太多纸,她用筷子蘸水在地上写。   终于有一天,写字工整了。   可没人夸。   哪怕她故意打开练习本放到课桌上。   全世界没人注意,全世界依旧嫌弃孤立她。   王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再努力,收回小心翼翼伸出的触角,如果清晨不出现,或许她会慢慢习惯。   “还记得这封信吗?”王娟似乎早已准备好,掏出长快变成黄色的信封。   信封陈旧,里面的信纸更旧,磨的快出毛边了,上面工整的笔迹受潮,勉强能看清写的啥。   时隔二十多年,清晨早没多少印象,小时候写信幼稚又认真,她仔细辨认片刻,不确定道:“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   “没错,就知道你忘了,哎,你太幸福了,不像我,一点点高兴能记很久很久。”王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什么,眯起眼轻轻念道,“王娟你好,我挺好的,真希望我们能早点见面啊,等工作赚钱了,我一定立刻买车票——对了,有没有人欺负你,有的话告诉我,我狠狠揍他......”   清晨没耐心继续听,不耐烦打断:“直接说吧,我怎么害的你。”   “别急,这就说了。”王娟叹口气,小心翼翼把信纸叠好放回原处,“你不知道,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哭了,没事就拿出来看,你可能随口说的一句话,对我,像天上来的福音——哈哈哈,不好意思啊,跟我妈学的这个词。” 第153章   上个世纪,还没有后来四通八达的高铁,很多人没做过汽车,县城,就是最远的地方。   清晨的出现,在当地小孩间引起的很大的震动,她漂亮,完全不同的新奇口音,几乎代表了外面的新世界。   当然还有姐夫弟弟的功劳,身为说一不二的孩子王早早警告:谁敢不敬,杀无赦!   没人不敬,都喜欢漂亮女生。   清晨每天的行程快赶上访问的国家元首了,安排的满满当当,早上天刚亮就开始有人约,去公园秘密基地,去看不花钱的录像,去放风筝,不管男生女生,都掏心掏肺分享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这和她的性格有关。   清晨温柔,同样见人笑眯眯,但她的笑让人感觉很舒服。   大人也喜欢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客人,直到多年后清晨去姐姐家,依旧有人能准确喊出她的名字。   总之一句话,那时候的清晨,走到哪里都是中心。   “谁都喜欢你,谁都想和你玩,你就像个皇帝,想宠幸谁就宠幸谁,随心所欲。”二十年过去,王娟依旧耿耿于怀,她握紧拳头,“而我呢,谁都没我扎的风筝好看,我听话,懂事,不争不闹,不管什么游戏,让我干啥我干啥.......可是,就因为我少了两根手指头。”   王娟对着阳光举起手,齐齐断掉的伤疤已经不那么狰狞了,被岁月磨的光滑明亮,“网络有个流行词,叫对照组,说的就是你和我,你有多幸福多受欢迎,我就有多苦难多孤单,你不该出现。”   清晨气的快笑了:“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哪次玩没带你?”   “对啊,每次都带上我,可你知道他们喊我什么吗?小跟班,你的小跟班。”王娟闭上眼,轻轻笑了,“继续说那封信,你走后,大家又不和我完了,他们经常谈起你,我把这封信拿给他们看,小时候真可笑啊,认为这样能获得他们的尊重——他们喜欢的朋友说要保护我呢。”   如果没有见过,王娟或许可以习惯现状。   可她见过了。   清晨太耀眼了,明明没做什么,即使走后,依旧有很多人想念她。   这份嫉妒一直从未停止燃烧,每次刚要熄灭,总会被重新点燃:清晨上了重点高中,摸底考试拿了前三,老师说,只要保持这个成绩,重点大学稳稳的。   有时候王娟真想狠狠大吼,不要再写信了,我不想听这些。   那时候的她在打工,因为少了两根手指,饭店服务员都当不上,怕客人嫌弃,她只好干杂货,洗菜摔盘子打扫厕所,像个大妈似的。   清晨顺利考上了重点大学,她换了份工作,只为了多赚点钱,去化工厂当工人,直到现在还经常咳嗽。   清晨大学毕业了,家里给她买了部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   好几千块。   清晨去国外旅游,美美的,笑的满脸幸福。   她呢,摆地摊,和城管斗智斗勇。   所以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   当然也有高兴的时候——比如,清晨失恋了。   半年前清晨打电话说找了份工作,王娟激动又自责,其实清醒的时候她也明白,清晨没做错什么,真正把自己当成朋友。   二十年过去还想着自己,去哪找这么好的朋友?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   差不多的年龄,清晨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甚至比以前更美了,再看看自己,沧桑的像个老妈子,两人一起逛街,像差了一个辈分。   还有大房子,价值几百万啊,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工作也好,大公司的区域经理,年薪接近百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求而不得,梦想很久的。   哪怕拥有一样也行啊。   二十年积压的嫉妒并未消失,几乎一夜间爆发,烧的王娟险些控制不住。   同样的历史再次上演,二十年前,小伙伴说她是跟班,二十年后,公司同事说她是关系户,看看残疾的手吧,如果没有清晨怎么可能进的来。   比嫉妒更可怕的东西滋生。   清晨应该是故意的,用自己的存在来秀优越感,什么朋友啊,才住了几天,以为她感受不到吗?   至于介绍工作,想安排自己嫡系吧,为以后升职做准备。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毁灭吧!   像只阴暗处的爬虫多年,王娟别的不擅长,太了解人性的阴暗面,她装作不经意间说错嘴:清晨不结婚的真正原因才不是遇不到合适的,还没玩够呢。   都知道她是清晨介绍来的,都知道两人二十年的朋友,没人会不信。   再过几天,面对追问再次说错。   短短的时间,轻松瓦解清晨在公司的形象。   流言飞来飞去,很快衍生各个版本,有自认和她关系不错,或者把她当傻子的求证,她一脸惊恐连连摆手。   有时候,不说比说更能让人相信。   直播间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窝草,我以为什么深仇大恨呢,我没漏下什么吧。”   “完全不能理解,好朋友过的幸福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再不济也不至于背后耍阴招啊。”   “心理绝对有问题,建议赶紧送精神病院吧,绝对的反人类性格。”   “啥也不说了,报警吧,这事绝对能立案了。”   “报警+1,千万别心软啊,太可怕了,如果我身边有这种人,我肯定会吓的睡不着觉。”   “.......”   弹幕渐渐变成一片报警。   不管让姑妈冒充男的欺骗感情还是背后造谣,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报警吧。”王娟一脸释然,长长叹口气,“我知道对不起你,说什么都晚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凭什么啊,你什么都有,不管小时候还是现在,我永远都是你的对照组。”   清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格外平静,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半天才轻轻摇头:“我不报警。”   弹幕:“........”   王娟差不多表情:“你,你不报警,为什么?”   “因为那么多年的友情,可能还因为你妈,你进去了没人照顾吧。”清晨收回目光,看向随风轻轻摇摆的窗纱,轻声道,“知道吗,我一直很敬佩你,那么多的磨难,换做我,早承受不住了。”   她不是心软。   生活中哪有什么对照组,人不能选择出生环境,但可以选择如何生活,能打败自己的,不是生活,是自己。   她的这位小伙伴,磨难出了坚强,但心歪了,扭曲了。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清晨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感觉挺好的,“因为,你不配。”   直播间众人急的不行。   就这么轻松一句话结束了?   梁景瑶伸了个懒腰,似乎在等待什么。   眼见清晨拉开门,王娟忽然大喊:“不,我不同意,我们是朋友,认识二十多年了,这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清晨,你打我骂我吧,怎么出气怎么来,不要这样好吗,我,我难受。”   她岂止难受。   心脏像被凭空掏了出来。   她不怕被警察抓,不怕坐牢,不怕事情败露后的所有后果。   想像的所有结局中,唯独没有这点,因为,大脑自动忽略了。   怎么可能呢?   心理学可以解释这点,就像孩子仗着大人宠爱无法无天胡闹般,明白再怎么闹都没事,因为大人爱他。   清晨已经走出房门。   光阴没能带走的东西,被人心带走了。   王娟表情狰狞,忽然疯狂大喊:“李总,李总要害你。”   清晨停住脚步,没说话,片刻后继续走。   不意外。   所有疑惑全解开了。   她如今是大区经理,再上一步是公司副总,那个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   其中包括李总的一个亲信。   “是他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你名声搞臭。”王娟兴奋的声音颤抖,“他生怕留下把柄,当面给的现金,可我怎么忍心真的害你,我偷偷带了录音笔,一切都录下来了,清晨,咱们和好行吗?我可以作证,只要你能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现在就去公司,向所有人坦白,一切都是我编的。”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一声叹息。   可怜又可恨啊。   “王娟,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懂吗?”清晨微笑道,“不是那个人,哪怕给我金山银山,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好好保重吧,工作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王娟绝望摇头,似乎看到人生的第二次抛弃,踉跄追上来。   也就在这时,梁景瑶说话了:“让我和她说几句。”   王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谁?”   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又找到了存在的价值,连声劝道:“什么大师啊,都是骗人的,这些年我见的太多了,清晨,你太单纯了,又善良,很容易被人骗,以后有我,凡事我来把关.......”   梁景瑶不耐烦打断:“你见大师只为一件事,算算你父亲死了还是活着,对吗?听着,我只说一次,解放桥背面的花坛,最大的灌木丛,你父亲正在那里睡觉,想见的话赶紧去,晚了可能不知道又去哪里流浪。”   一码事归一码事,世间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遵循本性就好。   二十年前,王娟的父亲承受不住打击,留下封信跑了,没多久,精神失常,忘了自己是谁,成了个流浪汉。   可能缘分吧,二十年后,距离女儿只有几公里。   王娟不敢置信:“你,你在说什么?我父亲还活着?”   梁景瑶有气无力证明自己:“今天是他的生日,每年的这天,你都会下碗鸡蛋面。”   作者有话说:   依旧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其实我现在还是不明白,王娟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想写的故事终于写完了,还剩最后一个,明天完结。 第154章   梁景瑶很快挂断视频。   时隔二十年,亲人再次相见,本来应该挺期待的,但直播间几乎没人感兴趣。   不想看。   王娟也好,那个扛不住压力选择离家出走的父亲也罢,让人无法共鸣。   梁景瑶随手打开往生录。   原本的走向变了。   王娟一生的悲剧来自于自身性格,更来自原生态环境,父亲的离开,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母亲给不了,她只能自己创造,小时候通过讨好吸引小朋友,长大了,不停换工作赚钱。   如今本以为早阴阳相隔的父亲找到了,好朋友走了,她终于,清醒了那么点。   她实名举报那位李总,等一切尘埃落定辞职,并向所有同事坦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深深地道歉。   自始至终,没再打扰过清晨。   直到失去,她才明白什么叫失去,失去的有多重要,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再之后,她带着父母回了老家,开了家小超市。   余生一眼看到底。   最后三卦全部结束,想到再次相见要一年后,众人纷纷不舍,来直播间听故事听习惯了,直到梁景瑶同意再来一卦。   “不抽奖了,这次咱们换个方式。”梁景瑶打开密密麻麻的直播间在线名单,搜索到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   那边几乎秒接。   是个年纪四十多的女人,她看起来刚起床没多久,披头散发,一脸震惊揉揉眼:“我是在做梦吗?梁大师是不是连错人了?”   直播间众人同样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但这不妨碍羡慕嫉妒恨。   “是连错了,本来连我的,结果到你那去了,快挂断吧。”   “最后一个名额呀,为什么不是我,我不服,梁大师解释下,按什么条件选择的。”   “哈哈哈,别吵了,梁大师这么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好故事又要来喽。”   “.......”   密密麻麻的弹幕让这位叫玉兰花的有缘人终于相信事实,忽然哈哈大笑:“没想到啊,老娘也能有今天。”   笑了会想到什么,手忙脚乱搓搓脸:“这下完蛋了,当着几十万网友的面,老娘纯情大姐姐的形象全毁了,大师,您倒是提前打个招呼呀,好歹让我化个妆,再不济,洗个头也行啊。”   直播间众人给逗的哈哈大笑。   哪里都欢迎幽默开朗的人。   玉兰花咧咧嘴,目光扫到视频里的梁景瑶,惊讶睁大眼:“大师,你这什么表情,别吓我啊,我可是您老粉。”   梁景瑶没跟上节奏,诧异道:“我表情怎么了?”   “什么都没,正因为这样才不正常。”玉兰花振振有词总结道,“我早摸出规律来了,如果您冷淡又客气,有缘人绝对不是啥好鸟,随和的话,对方大概率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像现在这样啥表情也没,说明我肯定有事,且人品一般,对不对?”   弹幕区再次一片哈哈大笑。   总结的太到位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你观察的挺仔细的,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选择和你连线,因为你发的那句话,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弹幕区随时都在变,一场直播下来上百万条内容,除了当事人,大概没人记住谁说了什么。   玉兰花刚才有感而发,弹幕内容是:我的闺蜜得了重病,借父母钱凑齐手术费,结果呢,失踪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清晨还惨,感情和金钱双双被骗。   为这句话话连线,梁景瑶要做什么不言而喻,换做普通人估计得千恩万谢。   玉兰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弱弱道:“大师,说句实话,都过去很多年了,我,我不想再提。”   “因为不愿意面对真相?”算卦这种事建立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一些伤口或者隐私,再提起,解决不了什么,只会再痛一次,但玉兰花的情况不同,今天,非得算。   梁景瑶不给她考虑的机会:“你年少多金,二十五岁达到事业巅峰,买了套沿街的三层上铺,生意遍布全省,资产上千万。”   直播间众人实打实被震惊。   玉兰花看起来不像有钱人的样子,穿着,身后的背景,更主要一点气质,最多算过的不错吧。   她大概四十多点,二十五岁,也就是接近二十年前了,那个时候的千万可了不得,好像一套房子也就二十万左右。   “大家别发消息了,我早不是富婆了。”玉兰花谦虚摆手,说的话却带着点小得意,“好女人不提当前勇,哎,年少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呀,现在我就一普通人,不然不至于手术费都要向父母借。”   梁景瑶迅速接过话:“命格起伏很正常,一个人一生的福气并非滔滔不绝,你抓住了机会,却没能改变性格,导致钱财如滔滔江水流走,大部分都借、或者被骗了对吗?”   直播间众人:“........”   “我本来还想说玉兰花的脾气真好呢,现在没法说了,做那么大生意,怎么听起来像个傻子。”   “要我的命可以,借钱,没门。”   “原来梁大师选了个大冤种呀。”   “.......”   玉兰花脾气真的好,弹幕不管说什么一点都不生气,苦笑道:“大师说的是,我想过改,但朋友遇到困难找上门,实在不忍心拒绝——好吧,我先说说闺蜜手术这件事吧,大家听听,看我到底该不该借。”   二十五岁春风得意,三十岁破产后,玉兰花一直想着东山再起。   那时候的大环境已经变了,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实体生意很难做,考察来考察去,决定进军股市。   玉兰花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啥都不懂往里冲那是傻子,她买来各种专业书籍疯狂学习。   然而股市入门何等之难,这数据那花花绿绿的图,只认识不了解啥意思的专业术语,看的眼花缭乱。   玉兰花感觉,短时间想学会很难。   如果有老师带就好了。   只要不牵扯感情,玉兰花理智的很,那些所谓的高手大师很快被判定为骗子。   哪里才能找到真正的高手呢?   江湖传言:高手在民间。   玉兰花开始辗转各大股市论坛,贴吧,企鹅群,结识很多股友,这其中,一个名字叫123的股友引起她的注意。   人如其名,说话简单利索,偶尔评价某股票总能直击要害。   她不像别人般喜欢夸夸而谈指点江山,很谦虚,自称技术差得远。   玉兰花识人很有一套,观察一段时间之后,顺利加了好友。   出乎意料,123竟然是个女的,年龄比她还小几岁,不过人家厉害呀,人在首都,毕业于意大利某名牌大学。   这是个才女!   123大概猜出她的来意,拜师不用了,更不会收费,大家一起交流好了。   钱都不收,更加证明没看错。   123非常耐心,几乎每个晚上都要语音,她懂的非常多,什么K线图,波浪理论,但凡牵扯到技术,几乎没有不知道,偶尔也会说自己买了啥股票,但让她别跟,自己也没把握。   玉兰花当然不跟,她多少还有点警惕。   123的收益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每个月多少都能赚点,这才是正常的。   什么买啥啥涨,一个月本金获利好几成才叫不正常。   两个人关系迅速升温,成了好朋友,这期间,玉兰花发现123经常咳嗽,有时候说话有气无力,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问过多次,123都说没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此过了三个月,玉兰花正好去首都办事,自然而然提出见面。   见到123真人,玉兰花惊呆了。   123高瘦,估计一米七五以上,穿老粗布对襟中式服装,一根乌黑的麻花辫,她算不上很漂亮,五官不怎么柔和,偏硬朗,但气场强大极了。   就像大明星巩皇。 第155章   玉兰花平常挺自傲的,感觉自己各方面算得上优秀,但和123比,立刻自惭形秽。   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气场?   因为才华吧。   玉兰花在首都待了两天,没花一分钱,123态度强硬要尽地主之谊。   玉兰花感动不已,自己运气太好了,能交到这么个好朋友。   很快,她发现123不对劲,走着走着会忽然捂住肚子,似乎在隐忍什么剧痛,严重时脸色白的吓人,额头满满的冷汗。   真相直到她回去后一段时间才揭开。   有天晚上正讨论股票,电话那端忽然没声了,再接着,传来123压制不住的痛苦呻/吟。   一番逼问加威胁立刻去首都后,123终于说了实话。   她患有骨癌,晚期。   玉兰花懵了,所有疑点顿时全部解开,难怪呢。   癌症,基本等于判了死刑,没治的。   那么个优秀的女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病,老天爷怎么想的。   123强忍着病痛安慰她,没那么严重,国内治不了,国外可以,意大利那边有种叫干细胞移植的最新科技,导师已经帮她联系好了,等钱到位立刻出发。   她打算卖掉首都的房子,已经挂到中介了。   玉兰花去过123的家,那套房子按照市价,怎么也能卖二百万。   卖了后,123就没家了。   可惜她现在不是当年,帮不了太多,但这种大事,多少得帮点。   123坚决拒绝,卖房子的钱足够包括后续疗程的费用。   她唯一担心的,是进去出不来。   生死间见真情,因为这件事,两人关系再进不一步,每天的空闲时间都在交流。   123忍着病痛倾囊授受,交待各种后事。   玉兰花只能尽可能陪伴,安慰。   有一天,123激动传来个好消息,手术那边安排好了,导师的面子很大,最厉害的医生亲自为她手术,成功的几率非常大,让她赶紧去意大利。   上百万的房子,不是说卖就卖的,为了治病,123降价销售,比市场价足足低了十多万,之后一降再降,只接受全款。   但只要人没事,钱以后还可以再赚,等她身体好了,两个人一起好好研究股票。   距离手术时间七天,意外发生了。   房屋中介察觉123急需钱救命,价格一压再压,足足几十万啊。   123气的破口大骂,太没人性了。   骂归骂,病得治,她决定房子暂时挂着,先想办法凑前期的手术费,其它的等房子卖掉再说。   手术初期费用:五十万。   123没有家人,从小被送人,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根本不管她,这些年也没啥联系。   这个情况如果还坐视不管,那就不是玉兰花了。   玉兰花自己的加上父母的养老本,凑了二十万,以命令的语气让123必须接受,考虑到123要强又清高,特意说不是给,是借,按利息收费,扆崋等到房子卖了立刻还。   或许直觉吧,当把钱转出去的刹那,玉兰花忽然有点莫名的心慌。   万一还不上怎么办?   父母攒点钱不容易啊。   123激动的痛哭流涕,第二天,踏上去往意大利的航班。   接着手术,然后,没消息了。   玉兰花越洋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无人接听,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一直到七天后才有回复。   123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期,不允许带手机。   玉兰花松口气,原来这样,叮嘱她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等回国时,她亲自去接。   这是两人最后一个电话。   从此后,123彻彻底底消失。   “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活着,或者其它原因。”玉兰花面带微笑,一字一句道,“但我不后悔,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我问心无愧。”   直播间众人:“.......”   好一个问心无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整件事情,怎么想怎么感觉怪怪的。   玉兰花长叹口气:“梁大师,既然说起这事,您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我不信她死了。”   “活的好着呢。”梁景瑶无力吐槽,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她说什么是什么,第一,那房子根本不是她的,租的,第二,什么意大利名校毕业,她真正的学历,某技校面点师专业,还有,她养父母人不错,因为她屡次骗人不知悔改才断绝的关系。”   玉兰花:“.......不可能啊,她,她意大利语说的很流利,那么有才华,不可能是骗子的。”   直播间众人早忍不住了。   “你懂意大利语吗?确定她说的是意大利语吗?”   “玉兰花呀,不小的人了,咱长点心吧,人设懂不懂,这是骗子的基本素养。”   “我才反应过来,十年过去没见人,竟然没报警吗?有收款账号,很容易查到的好吧。”   “......”   梁景瑶已经报警了,直接道:“稍后警方会联系你,需要你的指正,所有疑惑,等见到本人自己问吧。”   玉兰花只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要说123有才华,的确有点的,编制出一个个令人同情的人设,十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如今还在继续作案,换了方式和人设:以谈恋爱的名义骗钱。   专门骗老年人。   视频里,玉兰花仿佛变成了塑料花,盯着镜头一动不动。   理智上,她信了,情感上接受不了。   那段算得上刻骨铭心的日夜,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最好朋友的女孩,全是假的。   “最后送你一句话,如果不做改变,你还会遭遇一次次欺骗,永无尽头,赚的钱永远比不上被骗的,直到最后,晚年孤苦伶仃。”梁景瑶加重语气,“有多少人借了你的钱,借了多少,你很清楚,趁还在诉讼有效内,抓紧行动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直播间很多受害者,或多或少性格都有问题。   过于软弱,太过单纯,情感压过理智,容易相信人等等。   玉兰花明白自己的缺点,家人劝过,但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还是第一次,短短片刻,她好像老了不少,苦笑点点头:“谢谢。”   她需要冷静,一个人好好想想。   梁景瑶习惯性查看往生录,可惜,没看到改变,或者,还不到时间吧。   “再见。”梁景瑶向玉兰花挥挥手,也向所有直播间的粉丝,真诚道,“大家多珍重,一年后,我们再见。”   愿诸君珍重,世间无疾苦,众生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