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重案组》作者:林初玖 简介 命案必破,不破不休。镇北重案组正式成立,守护世间正义。 被赶鸭 子上架的重案组长, 酷爱插科打诨的现勘探员, 女承父业的高冷御姐法医, 文武双全又有钱的技侦员, 一招查尽天下的网安黑客, 励志要当刑警的鬼马新人, 脚踏实地的坚实后盾预审。 七名性格迥异的警员因重案组产生了交集。 花季少女午夜坠楼,荒野惊现残缺尸块,姐妹吵架后离奇身亡......看似简单的文字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命案必破,不破不休”,镇北市重案组一直用行动践行着这句话,而他们所希望的,是世间再无罪恶。 悬疑小说 刑侦 推理 犯罪 法医 警察 社会事件 人物设定 男主陈瑞成赶鸭 子上架的重案组长 主角张珈凯自诩现勘界天花板 主角韩荔彤女承父业的御姐法医 第1章 我不想当组长   苏轼曾写: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   镇北市的春天如期而至。晨光穿透薄雾洒在挺拔的白杨树梢,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一早,镇北市公安局大厅就热闹非凡:   有因孩子走失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哭喊的母亲;   有因情感纠纷闹得不可开交的年轻夫妻;   有因该不该让座激烈辩论的老太和小伙......   小小一方接处警台看尽世间百态。偶有需要赶往现场的紧急情况,就见刚上任不久的实习警员手忙脚乱地点按着内线座机,很快四五个身穿便衣的警员便自应急通道跑下来冲出大门。   与此景象形成对比的是茶水间一隅,几个年轻女警正围在张珈凯身边听他吹嘘自己曾经破过什么什么离奇的案件,讲到吓人之处,张珈凯故意提高声音,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忽然,张珈凯瞥见陈瑞成自大门进来,他赶忙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挥手驱散众人,自己则快走两步迎上去笑着和陈瑞成搭话道:“成哥早上好啊!今天怎么来得晚了点?”   “我说你小子,真是屡教不改,我是不是说了别整天没正形招惹实习生?再叫我看见一次就给你捅到局长那去。”陈瑞成睨了张珈凯一眼,警告道。   “行行行,我知道了。”张珈凯敷衍地应答,随后想起什么,兴奋道,“对了成哥,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生日吧,恭喜正式踏入三十岁的行列。”   听张珈凯这么说,陈瑞成眉毛一挑,勾手示意张珈凯过去,待张珈凯靠近后,陈瑞成长臂一伸便揽住张珈凯的脖子咬牙切齿道,“皮痒了?连29和30都分不清!”   “哎呦成哥,我错了错了,你青春永驻!永远18行了吧!赶紧放开我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这英明神武的形象都没了!”张珈凯拍着陈瑞成的手臂求饶道。他个子高,此时脑袋被陈瑞成夹在腋下只能弓着腰别扭地朝前走,别提有多诙谐了。   正巧此时电梯来了,陈瑞成便放开了手,两人随着人流挤上了电梯。在电梯门缓慢关闭时,一只手突然从门外伸进还未完全闭合的电梯门,阻断了电梯关门的进程。   进来的是个年轻姑娘,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朝电梯内的其他人微微鞠了几个躬表示抱歉。   “成哥,看着面生啊,应该是新来的。长得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张珈凯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悄声和陈瑞成说道。   陈瑞成自顾自玩着手机,显然是不愿意接张珈凯的话茬。这时陈瑞成的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是黎勇发来的,叫陈瑞成现在来一趟办公室。   和张珈凯打了声招呼后,陈瑞成便朝着局长办公室走去,虽然门只是半掩着,但他还是抬手轻敲了两下,在得到准许后才推门而入。   “来来来小陈,快坐!”黎勇合上手里的书籍,急切地冲陈瑞成招了几下手问,“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吗?”   四目相对,陈瑞成的右眼皮狠狠跳了起来,从黎勇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断定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陈瑞成用三秒钟的时间在心里把这一周的片段都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在工作方面没有出现什么差池,心里也有了些底气,于是主动开口问道:“这我还真不太清楚,局长您直说吧。”   黎勇点点头,从桌上高高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个档案袋,一边慢条斯理地转着上面的密封线一边说,   “小陈啊,你来咱们局也有五六年了吧?实习的时候你在刑警队的表现是非常优秀的,这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都觉得你是干刑侦的好苗子。可后来你到了治安大队,说实话真是大材小用,太可惜了!现在咱们局接上头指示决定特批成立一个重案组,负责重大疑难恶性案件的侦破,前几天我们开会说起组长的人选,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摊开摆放在陈瑞成面前,他上下扫了一眼,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黎勇又一波辞藻华丽的彩虹屁强行堵了回去。   眼下黎勇的意思很明显,这个组长陈瑞成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回到治安队办公室,陈瑞成烦闷地将档案袋丢向桌子,不料因力气大了些撇到了地上,他也不想去捡,索性装作看不见。   不久后,处警回来的张珈凯进门便注意到了孤零零躺在路中间的档案袋,他弯腰捡起,见上面写了陈瑞成的名字便毫不避讳地打开,刚看了两行就惊呼出声:“嚯,成哥,你要发达了!老狐狸居然把重案组组长的位置给你坐!”   陈瑞成没搭话,他正为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而糟心。   “怎么了成哥?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说想当回刑警吗?这么好的机会你别跟我说你不想要?”张珈凯见陈瑞成满面愁云便猜出了大概,说道,   “不会又是因为那件事吧?都过去六年了,你再这样婆婆妈妈放不下可真挺没意思的。”   陈瑞成刚想开口回些什么,就被张珈凯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不禁吐槽道,“你这手机铃声能不能换换,整天听着耳朵不疼吗?”   “这是摇滚,成哥你土老帽你不懂。”张珈凯说着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将手机递到陈瑞成面前,说,“白阿姨打过来的,她还给我发消息了,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   这时,陈瑞成才注意到手机上来自白宁的多个未接电话,他顺手将桌上的香烟揣进兜里,边拨着号码边出了办公室。   陈瑞成溜达着走到了大楼后身的角落,这里安静阴凉还不容易被黎勇抓到,是局里公认的抽烟放风最佳位置。   电话嘟嘟嘟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瑞成先开口说道,“白阿姨,我刚在忙,没看到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忙就不打扰你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着今晚你过生日,想叫你回来一起吃个饭,你爸也总念叨你。”电话对面传来白宁柔和的声音,背景中隐约还能听见机关枪震天响,应该是谁在看抗战电视剧。   陈瑞成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后回道,“改天我再回去吧,最近局里有点忙,抽不开身。”   又寒暄几句后,陈瑞成便挂断了电话,手机还没揣进兜,黎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黎勇说重案组的组员已经选定了,都是各分局优中选优的人才,马上就安排陈瑞成和他们见面。   陈瑞成张了张嘴,想回绝却又无从开口,最后滑到嘴边的也就只剩下一句听起来毫无诚意的谢谢。   回去的路上,凡是遇见陈瑞成的同事都笑着和他说恭喜,还有关系好的起哄要陈瑞成请客吃饭。陈瑞成还没完全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迎面跑来的张珈凯一路拖到了大门口的公告栏。   只见公告栏上一张胶水还没干透的红纸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一行字:“热烈祝贺陈瑞成同志当选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   此刻,陈瑞成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黎勇安排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两点半,陈瑞成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坐在会议室里有些无聊,他便掏出手机点开了游戏软件。   和爱玩竞技手游的张珈凯不同,陈瑞成更偏爱于用脑力游戏解压,所以注册了个账号玩些推理解密游戏,时间长了在排行榜上的位置也冲到了前列。刚刚更新的榜单排名中,陈瑞成位于国内赛区第二名,距离第一名只有三积分的差距。   “又是这个秋瑾。”陈瑞成喃喃道。   陈瑞成伸手点开榜单第一名的用户主页,依旧和之前一样一片空白。这个人ʝʂɠ每次都居于榜首,而且丝毫不透露任何私人信息,这让陈瑞成不禁怀疑是不是游戏公司的内部人员,或者是开发商为了激起用户的胜负欲而安排的机器人。   大概两点二十五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是个个子挺高的男人,男人蓄着一头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鼻梁上架一副很显气质的金框眼镜。男人名叫孙赟,是南麓区分局司法鉴定中心优秀的技术侦查人员。   随后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看上去年龄与陈瑞成相仿,齐肩发扎在脑后只剩一个短小的发尾。修身的米色外套与长裤显得整个人极为干练。她是韩荔彤,镇北市法医中心的一名法医,另一个身份是法医大拿韩正刚的独女。   男人较年轻些,顶着一头略长的自来卷,身上是潮流的黑皮衣和破洞裤,脖子上松垮垮搭着一个头戴耳机。这套打扮让陈瑞成怀疑男人是不是黎勇随手从路边网吧抓来的。男人叫王思睿,就职于东纬路派出所情报组,日常负责网络安全和情报搜寻研判。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张珈凯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女生。张珈凯简单介绍过自己后,便示意女生也说两句。   女生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清秀,看上去像是刚自大学毕业不久,她看向陈瑞成,得到后者点头准许后,开口道,“大家好,我叫黎筱泷,刚从刑警学院毕业不久。”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均面露震惊地看向这个小女生,毕竟这名字怎么听都跟面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不搭调。   而黎筱泷显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黎明的黎,竹字头的筱,三点水的泷。因为我爸是李小龙的忠实粉丝,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成哥,她就是咱们早上在电梯里见着那个小美女。”张珈凯凑到陈瑞成耳边小声说,“刚才老狐狸叫我去他办公室,说这姑娘是他三弟的女儿,一直立志说想当刑警。正好咱们成立重案组,就把她安排进来了,还嘱咐让咱们多照顾照顾。”   “我这是重案组又不是托儿所,他就给我这点人也就算了,还搭一个实习的?”陈瑞成显然是对黎勇的安排不满。   “行了成哥,先干正事吧。”张珈凯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陈瑞成说道,“这是老狐狸让我转交给你的,碎尸案,刑警队那边暂时转不开就给咱们重案组了。还说什么重案组刚成立让显显身手,限期一周内拿下。” 第2章 居民区惊现尸块   重案组此次负责的案子发生在平城区,今早七点,平城区分局接群众报案,报警人称在平城区家悦小区某垃圾桶内有疑似人体残肢。   得到消息后,所属派出所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勘察。到达现场后发现垃圾桶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小区居民,人们围着一个半开的黑色旅行包指指点点,直到警察前来扯警戒线才悻悻离去。   但还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太太在地势高些的凉亭里嗑着瓜子看警方从包内一块块捡出残肢。经平城区分局研判,确认此为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碎尸案。   “尸块是谁发现的?”陈瑞成问道。   “是小区里捡垃圾的大爷,派出所已经做过笔录了。”张珈凯回答道,   “据大爷说,他每天早上七点都会去家悦小区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处的垃圾桶捡瓶子和纸壳。发现尸块的垃圾桶位于小区南门,临地下车库和主干道。大爷在翻垃圾桶的时候见旅行包外观崭新,想捡回去倒卖,拎起来的时候感觉挺沉的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没想到是尸体。”   “平城区是我市常住人口最多的区,家悦小区更是位居前列的大型社区,监控摄像头应该不会少。从监控入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孙赟转头看向王思睿,问道。   “恐怕不行。”王思睿掏出包里的平板电脑,查询之后说道,“这半年镇北市按计划对市内各辖区监控探头分批次进行升级,最近正好轮到平城区,所以家悦小区所有公共监控线路都暂时被切断了。小区内部几家店铺的社会面监控清晰度和覆盖范围都有限,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在重案组梳理案件时,韩荔彤先行前往解剖室对已发现的尸块进行检查,意在尽快确认尸源。做好消毒措施后,韩荔彤便准备进入解剖室,这时从门外进来两个男人。   年纪偏大些的是韩荔彤的同门师兄秦天,目前也是镇北市法医中心的一名法医,另一个年轻男孩韩荔彤并没有见过,不过面上看去应该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秦天拉过刘超宇,向韩荔彤介绍道,“彤彤,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咱那边人手满了,想着让你帮忙带一带。小刘啊,这是你这阶段的带教导师,韩正刚教授的女儿,你跟着她可能学到不少东西。”   年轻男生听闻赶忙鞠了个躬,双手不自觉地来回搓着,看得出来很是紧张。韩荔彤抱怨似的看了一眼秦天,随后让刘超宇先按照流程登记消毒,等下跟自己一同进行尸检。   等刘超宇走远后韩荔彤不满地开口,“天哥,我都说了我不适合带教,你还给我塞一个实习生。这要是之前我在法医中心也就算了,我现在调到重案组哪有时间教他?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我也不想麻烦你。他本来是分给任新的,可任新那家伙你还不知道吗?仗着自己参与破了几个大案,尾巴要翘到天上了。整天对小刘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的,搞得人家孩子现在对自己都没自信了。”   秦天叉着腰,叹道,“小刘这孩子不错,聪明又肯学,你先帮着带几天,等我手头的几个案子忙完了我亲自带他。”   韩荔彤听后了然地点点头,随后跟秦天寒暄几句便进了解剖室。安排好刘超宇负责记录和拍照后正式开始尸检。目前共发现十四块尸块,分别是死者的左右手以及大臂、大腿肌肉。从腐烂程度推断死亡时间一周左右,且尸块应该曾被存放于低温环境。   韩荔彤小心翼翼地拿起尸体的左手断肢观察着,她发现断面切口并不平整,除了大力砍剁的痕迹外还有在同一点来回切割留下的重叠状创口。从粗糙且无规律的切割初步可以确认凶手并不是从事医生、屠夫等专业性工作的人。   “老师,这个位置怎么会有茧?”刘超宇问,他注意到死者左手中指第一和第二指节连接处有厚厚的茧,这根手指甚至因为茧子的存在略微变形,与右手同一位置形成鲜明对比。   “笔茧,他是个左撇子。”韩荔彤回答,“现在这个信息时代,书写已经逐步被打字代替,为数不多依然需要常年执笔书写的除了学生就只有长期从事抄录和校对工作相关的人员。而从肌肉结构来看,死者是55岁以上的男性,所以笔茧的成因是后者。”   一小时后,韩荔彤出具的尸检报告便送到了重案组的手上。王思睿仔细看过报告后,便着手根据其中对死者身份信息和体貌特征的大致推测在镇北市户籍管理系统中查询着符合条件的人员名单。   “查找尸源的话,我觉得可以重点关注一下常年独居的未婚或者丧偶男性。”黎筱泷说道,“而且他应该性格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存在感极低,所以即使长时间不出现也没有人会关注到他。”   “你学过犯罪心理学?”陈瑞成看向黎筱泷的眼神中有些诧异,他本以为黎筱泷通过黎勇走后门进来只是为了混个实习文凭,可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了黎筱泷的实力和专业能力。   “自学,不算精通。”黎筱泷回答道。   大约十分钟后,王思睿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说,“查到符合条件的人了。隋世腾,男,57岁,未婚独居。现居镇北市平城区家悦小区,在平城区图书馆后勤部做书目抄录及校对的工作。”   半小时后,重案组所乘坐的商务车便到达了家悦小区南门,陈瑞成远远就见前面路边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冲他们挥手,于是他便示意张珈凯放慢车速。车子在男人身边停下,陈瑞成摇下车窗和男人攀谈道,“子木,这案子是你负责的?”   “还好哥们呢,我在派出所主抓刑侦你不知道?”黄子木抱怨似的看了一眼陈瑞成,随后说,“下车吧,我带你们去隋世腾家,他家可不好走,得抄小路。”   顺着黄子木的手指,陈瑞成看见在八九百米开外的土坡后面立着一幢自建的二层小楼,楼房外墙斑驳不堪,楼顶还竖着一个砖砌的烟囱,粗略估计至少建成三十年。   这幢似乎随时都会倒塌的破旧房子孤零零立在崭新的高层商品楼之间,显得十分不协ʝʂɠ调,就像是一群身穿笔挺西装的白领中混入了一个年过古稀的佝偻老人。 第3章 第一现场   “这隋世腾是个老顽固,我来平城区派出所的时候正好赶上这片动迁,别人都喜气洋洋去挑新房子,就只有他死守着这间破房子。所里的兄弟来了不下八百次,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不肯在同意书上签字,说什么他们家几代人都住在这,要动迁先把他弄死。”路上,黄子木和众人说起了隋世腾的事,“后来惊动了上头,各大领导都来劝他,可他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走,不知道还以为这楼下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呢!就这么拉拉扯扯两年多,新楼都盖起来了他的房子也没拆成。”   “隋世腾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陈瑞成弯腰穿过警戒线,接过张珈凯递来的手套戴上,问。   “他是个怪脾气,没人愿意和他来往,他就整天窝在家里干图书馆那些抄写的活。”黄子木说道,“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也就他表侄子吧,是给我们小区送牛奶的。隋世腾腿脚不好,来回拿送图书馆的文件和书都是叫他这个表侄子来。”   检查房屋外围时,隋世腾家大门右边的侧墙上一个铁质的牛奶箱引起了孙赟的注意,他打着手电筒上前查看,发现奶箱中一瓶牛奶也没有,但干净的箱体却也表明这并不是一个废弃许久的老物件。孙赟放好物证标牌拍照后向黄子木问道,“这个牛奶箱看上去挺新的,是最近安装的?”   “半年前吧,小区物业给每户都装了。然后联系了外面的牛奶厂配送鲜奶,想订的住户就每个月交钱。我记得隋世腾也是订的。”黄子木回答道。   “那这牛奶几天送一次?”孙赟紧接着追问。   “每天都送,大概早上六点多吧,有时候送晚了,那些老太太还好不乐意。”黄子木略微有些无奈。   在重案组来之前,黄子木已经敲了隋世腾家的门,但并没有人应答,于是陈瑞成决定直接破门。隋世腾家的门锁构造简单,张珈凯用开锁工具鼓捣了一会便成功将门打开,随着大门拉开,浓重的血腥味也扑面而来。待张珈凯先行进去确认环境安全后,法医和技术人员先行入场勘察。韩荔彤拎着勘察箱踏进客厅,环视一圈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角落的卫生间。卫生间的门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磨砂玻璃,此时玻璃上正聚集着大量的黑影。   “彤姐,这是什么?”黎筱泷托着相机问道。   “飞蝇。”韩荔彤迅速在门口戴好头套和护目镜,刚准备开门进去却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黎筱泷说,“把相机给我,我来拍照,你去别的地方勘察。”   韩荔彤深吸一口气,将门拉开的瞬间便快速闪到一边,刹那间飞蝇如乱麻般成团涌出,在屋内盘踞一会后便循着气流的方向从四敞大开的房门飞走。等卫生间内的飞蝇大都消散后,韩荔彤摸索着按开了卫生间的灯,原本昏暗的卫生间瞬间被惨白的灯光照亮,映入眼帘的是惨烈无比的分尸现场。泛黄的白色瓷砖上除了凶手在分尸时随手臂动作挥洒沾染的血迹外,还有啃噬残余尸体的苍蝇到处乱飞撞上墙壁惨死留下的蝇血,浓烈的血腥味和肉体腐烂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位于右侧的洗手池中盛着即将溢出的血水,韩荔彤伸手伸进洗手处拔出阻塞下水的塞子,随着水位缓慢下降,一把厚重的老式菜刀出现在池底。从刀刃的卷曲状态来看,凶手就是使用此刀进行分尸。可惜菜刀因被浸泡时间过长,估计很难再找到有价值的指纹了。卫生间靠内的一侧,一帘简陋的防水帘隔开了干湿两区。韩荔彤避开地上的血迹上前将防水帘缓慢拉开,在隋世腾自砌的浴缸中,赫然摆放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尸体的四肢早被切割得不成样子,露着白森森的人骨,腹部内脏和脸部肌肉被飞蝇啃咬得所剩无几,一只眼球已经消失,另一只从眼眶脱出掉落在锁骨。   在多角度拍摄完尸体照片之后,韩荔彤起身准备叫人将尸体拉回警局,就在这时,尸体的头突然失去重心向外偏移,一张残缺不全的脸径直朝韩荔彤倒来,把她吓得心一惊。   陈瑞成等人对隋世腾的家中进行了地毯式搜索,通过鲁米诺试剂的喷洒,很快就在看似干净的客厅地板上发现了大量被擦拭过的血液痕迹,可以确认隋世腾系在自家客厅被杀害后拖至卫生间分尸。   “组长,查到了。隋世腾的表侄子叫秦洋,是新元奶业的送奶工,负责的片区就是家悦小区。”王思睿将平板递给陈瑞成说道,“我刚给他们公司打过电话,负责人说他这几天都正常上班,没什么异常。”   “马上查他的家庭住址,通知子木现在把人带回警局。”陈瑞成回道。   张珈凯拎着痕检箱自楼上走下来就看到孙赟不顾形象半趴在地上,拿手电筒正照着沙发底。张珈凯顿觉奇怪,不禁蹲下身子,问,“看什么呢?”   “你不觉得这个印痕很奇怪吗?”孙赟将遮挡视线的沙发垫全部撩起,指着沙发下面一个长方形的压痕说,“沙发底下由于长时间不清理结了厚厚一层灰,但唯独这个地方十分干净。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放在这里,最近被挪走了。看这个大小,像是个盒子之类的。”   在重案组勘察完毕回程的路上,陈瑞成接到了黄子木的电话,说是秦洋已经抓到了,可他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杀了人,在审讯室里一直大吵大闹说冤枉,看样子想问出些什么还得费些功夫。车子开到警局门口,陈瑞成先行下了车,嘱咐张珈凯带几人先去吃晚饭,随后便匆忙赶去了审讯室。张珈凯载着众人来到了离警局一条街的路口,停好车后带头走进了家名叫“红霞家常菜”的饭馆。   “你们经常来这吃饭吗?看你和老板娘很熟的样子。”包间内,王思睿戳着餐具上的塑料薄膜问道。   “十五年前镇北市发生了一起系列强奸幼女案你们听说过吗?”张珈凯并没有直接回答王思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当然听说过,那可是震惊全国的大案,我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专门讲过这个案例。”孙赟说。   “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叫彭建敏,就是这家饭店老板红霞姨的丈夫,也是局里非常优秀的刑警。”张珈凯拎起转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说,“可惜......” 第4章 金钱诱惑   十五年前的春天,镇北市发生了一起影响极其恶劣的连环强奸幼女案,嫌疑人在傍晚时分物色饭后纳凉玩耍的女童,趁家长不备用糖果将女童哄骗至附近的工地或是公厕实施性侵,性侵后还会对女童施暴,威胁如果告诉家人便将其杀害灭口。出于害怕,女童不敢与父母说明,直到几天后母亲发现女童内裤上的血迹后反复追问才得知真相。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有八名家长到警局报案,消息一经传开,镇北市所有有女孩的家庭都人心惶惶,受害者的家属更是层层上访,在政府门口哭诉要严惩凶手。很快,上级成立了专案组,指派当时的刑警队队长彭建敏为专案组组长,黎勇为副组长。彭建敏当即立下军令状,一周之内抓不住凶手自己脱衣服走人。   经过几天侦查,专案组成功锁定了嫌疑人,为引蛇出洞,彭建敏不顾尹红霞的反对,执意让当时年仅四岁的女儿做诱饵。当埋伏在暗处的彭建敏看到嫌疑人缓缓靠近毫无防备的女儿时,立即下令抓捕,可他却没料想到嫌疑人怀里藏有凶器,眼看利刃即将刺中冲在前面的黎勇,彭建敏来不及多想,上前将黎勇护在身下,自己却被嫌疑人连捅八刀,最终因失血过多牺牲。   结案后,黎勇带着彭建敏的奖章来到家中,在尹红霞面前失声痛哭,并承诺之后自己会代彭建敏好好照顾母女两人。不久后,局里上下凑钱为尹红霞盘下了饭店,尹红霞也在忙碌中逐渐走出悲痛积极生活,独自将女儿彭恬抚养成人。   “菜来咯。”尹红霞推开包间门,将热气腾腾的鱼放上桌,见重案组几人面生便问道,“小凯,这些是新来的同事吧?”   “阿姨,我们都是新调来重案组的。”黎筱泷起身说,甜甜的笑容十分讨喜。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没见过。以后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尽管告诉阿姨,既然来了就都是一家人,别客气。”尹红霞笑道,“我姑娘和你们也差不多大,看着你们就像看着我孩子一样。”   “秦洋,趁我现在还有耐心,赶紧如实交代,说不定能争取宽大处理。”审讯室内,陈瑞成双手交ʝʂɠ叠放在桌子上,冷眼观察着对面男人的一举一动。   “我没杀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血口喷人!”秦洋顶着一头不红不绿的杂毛,不屑地侧过头,说。   “没有证据就不会把你带到这了。这是你的出勤单,上面显示你这一周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家悦小区送牛奶。”陈瑞成先后拿出了出勤单复印件与隋世腾家奶箱的照片,说道,“而你的叔叔隋世腾也订购了牛奶,那为什么隋世腾门口的奶箱里一瓶牛奶都没有?”   “他......那不就是我每天送完他就拿进去喝了吗,喝了当然没有啊!这算什么证据!”秦洋辩驳道。   “尸检报告显示,隋世腾的死亡时间在一周之前,如果你对隋世腾的死亡不知情,并在一周内每天都去他家送牛奶,那么这张照片里起码应该有七瓶牛奶。而且正常情况下,在第二天送奶时发现前一天的牛奶未被拿走时,了解隋世腾生活习惯的你应该起疑才对。”陈瑞成不慌不忙地收起照片说,“可从审讯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主动提起牛奶的事。而奶箱里也空空如也,这只能说明你这一周根本没有去给隋世腾送牛奶,为什么?”   面对陈瑞成的提问,秦洋乱了阵脚,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你知道他再也没办法出来拿牛奶了!”陈瑞成一拍桌子怒道。   秦洋的心理防线在此时被彻底击溃,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近一年,秦洋沉迷赌博,在网络博彩平台赌输十几万元,还欠下巨额高利贷。走投无路的秦洋想到了找自己的表叔隋世腾借钱,案发当天,秦洋在聊天中偶然得知隋世腾前不久中彩票得了两万元,便提出希望隋世腾能将钱借给自己应急。但隋世腾严词拒绝,秦洋顿时怒从心中起,抄起桌上的烟灰缸便砸向隋世腾的后脑。   “是这个烟灰缸吧,”陈瑞成从桌下拿出一个证物袋,说,“杀了人还把凶器留在现场,你胆子很大嘛。说吧,预谋多久了?”   “我就是一时冲动!我没想杀了他!我顶多是过失杀人!”秦洋涨红了脸,高声喊道。   “不是故意的?那你为什么要分尸,抛尸?你都把尸体造成那个样了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黄子木凌厉的眼神射向秦洋,呵斥道,“不是故意的你还能想到把客厅里的血擦干净?烟灰缸上面那么多边边角角你都擦得一尘不染这叫不是故意的?”   “我本来真的没想那么干的!”秦洋胡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急切地说。   据秦洋说,当时他将隋世腾击倒在地,见他久久不起来就伸手去探隋世腾的鼻息,见隋世腾毫无反应他很害怕,便想将其拖到浴室尝试用凉水浇醒。隋世腾被秦洋拖拽到浴缸中后,因受凉水刺激猛然睁开了眼,把秦洋吓得不轻,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冲到厨房抄起菜刀架在隋世腾脖子上逼问奖金的下落,等隋世腾断断续续说出奖金放在沙发下后,秦洋又担心事后隋世腾报警,于是狂砍隋世腾数刀将其杀害。   “你杀了他大可直接拿钱走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碎尸,又为什么一周后才抛尸?”陈瑞成问道。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秦洋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说,“我本来是想把客厅地上的血擦干净之后,连带着抹布和尸块扔到更远的地方,可我后来白天送牛奶晚上打牌,就把那些东西忘在冷鲜车后备箱了。直到昨天晚上洗车我才发现,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趁早上送奶的时候,开着车围小区转了一圈,把那些东西扔掉。”   “钱呢?”黄子木停下打字问。   “沙发底下有个上锁的盒子,我拿走了。”秦洋如实说道,“后来我用锤子砸开,用里面的两捆钱还赌债了。”   “就为了两万块,你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值吗?”陈瑞成将笔录确认书放到秦洋面前,看着他按上手印后摇头道。   离开审讯室后,黄子木把相关资料递给陈瑞成,说,“成哥,我已经派人去检查秦洋送货的车了,希望有些痕迹还没有被洗掉。另外装钱的盒子也在他的住处找到了,差不多可以结案了。”   陈瑞成看着签好字的笔录没说话,半晌将其还给了黄子木,说,“以防万一还是带他做一个精神鉴定吧。毕竟笔录里他说自己不受控制进行了分尸,不能排除他有精神疾病。”   “行,交给我吧,等结果出来了我通知你。”黄子木点了点头,说,“不过这次真是多亏你们帮忙,这个重案组一组建,我们基层的压力也能减轻不少,以后咱们还得通力合作啊。”   “我们也是基于你们的前期调查开展工作,说什么帮不帮忙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陈瑞成笑着拍了拍黄子木的肩膀,说道。   “你这说话越来越有局长的味道了。”黄子木打趣道,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向陈瑞成问,“对了,师父最近身体还好吗?周末我调休去看看他吧,正好我老丈人最近淘到点上好的茶叶拿去给他尝尝。”   陈瑞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说起来,他也有好久没回去过了。 第5章 夜晚   重案组几人在红霞饭店吃过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眼看时间不早,大家便打算各回各家,为了接下来的工作养精蓄锐。   “对了,我们拉个群吧,以后方便联系。”黎筱泷主动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大家展示自己的二维码,说,“你们都先加我的好友,我来创建。”   “那我先走了,大家注意安全,回头我问问成哥办公室的安排,到时候群里通知大家。”张珈凯将背包带往上提了提,先行和大家道别。张珈凯住在离公安局不到两站地的家属楼,溜达着十几分钟就能到。家属楼的楼龄有些长,好几层楼道的感应灯都不太灵敏,要想让它亮着得一步一跺脚。等到了家门口张珈凯脚都有些麻,他掏钥匙打开门,见父母还在看电视剧,便说,“这么晚了你俩还不睡,明天早上还能起来去公园晨练吗?别缺勤几次人家给你俩踢出晨练群。”   “人不大还管起我们来了。我和你妈这不是看今天电视剧演得不错,就多看两集。”张父把手里的瓜子皮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今晚做了炸酱面,锅里还有剩的,你给打扫了别浪费。”   “留着明早我吃吧。”张珈凯说着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边喝着边走到沙发边,瞄了几眼电视后又开始吐槽道,“你们早点睡吧,要我说这电视剧都是瞎拍,全是烂剧你们还看的那么带劲。对了看归看,可别信那些广告买什么按摩仪保健品。一旦上当老本都得赔进去,咱们全家都得睡桥洞。”   “嘿!你这臭小子!”张母抄了个抱枕扔过去,说道,“还讲究起你妈来了!你妈还没老糊涂呢!你看看电视剧里一拍全是小两口幸幸福福的,你也抓紧时间搞对象吧。本来挣那仨瓜俩枣就挺够呛的,长得也不出挑,要是再拖下去年纪大了就彻底没有竞争力,你到时候就打一辈子光棍,看谁跟你!”   “哎呦妈,两句话说不到就开始催婚,真是的,我上学的时候谈个对象你们反对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我专心搞事业你们又要我谈恋爱,我太难了。”张珈凯摇摇头,叹道。眼看自家老妈翻出手机要给他安排相亲,张珈凯赶紧回卧室躲清静。   纵使韩荔彤开门时万分谨慎,也还是不小心吵醒了浅眠的母亲。客厅的灯被突然按亮,姜娜披着睡衣自卧室走出,面对一脸疲态的女儿没有半分心疼,只是抱怨道,“你以后要是都这么晚回来干脆就在外面租房子好了,吵醒了明明可怎么办。”   “他都十八了,你还拿他当孩子呢?”韩荔彤自顾自到厨房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说,“再说了,他已经上大学了,没事总把他叫回来住干什么?又不是没手照顾不了自己。”   “死丫头,我是你妈,怎么说话的。”姜娜眼睛一瞪,怒道。   韩荔彤没回话,又接了一杯热水后便准备回房,走到门口时,隔壁主卧的门自内打开,是韩正刚听到响动起来查看,见韩荔彤满脸憔悴,韩正刚不禁关心道,“彤彤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又有急案子了?”   “我进重案组了,之后可能都忙起来了。”韩荔彤闷闷地回答道。   听到此话的姜娜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来,提高声调质问道,“重案组?那这么说你又要继续当法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让你转业转业,你都三十了,就因为你这个破职业,多少好男人嫌ʝʂɠ弃你!你一个女人,赶紧结婚生孩子才是正事!你......”   “我当法医我愿意,你管不着。再说了,你这么嫌弃法医当时怎么嫁给我爸的?”韩荔彤不耐烦地打断姜娜的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巨大的关门声把韩正刚和姜娜都吓了一跳。   “你还教育起我来了?我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姜娜还想继续在韩荔彤门口指责,韩正刚实在忍无可忍,赶紧将她拉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韩荔彤长长叹了一口气,她隔着两道门都还能听到姜娜的抱怨。思虑过后,韩荔彤还是打算在离警局近点的地方租个一居室,正当她在手机上浏览相关网站的时候,消息栏忽然弹出了一条被黎筱泷邀请进群聊的消息。进群两分钟之后,一个全黑头像的人发了条消息:重案组明天上午九点在镇北市公安局二楼B206办公室集合,收到请回复。   “收,到。”黎筱泷回复后点开了发消息人的主页,推测道,“这应该是组长吧,这么神秘,朋友圈都不发嘛?”   “宝贝,把牛奶喝了快点睡觉。”黎母说着将热牛奶放到床头柜上后顺势在床边坐下,见黎筱泷气色不好,有些担忧地问道,“工作还顺利吧?要不要我给你大伯母打个电话,让大伯照顾照顾你?”   “可千万别!把我一个实习生安排进重案组都已经够麻烦大伯的了,再说了当刑警是我自己选的,我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不想被特殊对待!”黎筱泷正色道。她调到重案组的事已经在同期实习生中传开了,背后不少人都说她没本事,就仗着家里有钱有权走后门。所以现在黎筱泷满心都是要靠实力证明自己配得上重案组组员的身份,而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关系户。   因为分开的时间太晚不好打车,正巧孙赟和王思睿又顺路,便拼了一辆车回家。很快出租车便驶入传说中镇北市最贵的路,火炬路。之所以说最贵,是因为这短短几公里的道路两侧分布着大片别墅区和高档小区,可以说是镇北市富豪的聚集地。   “师傅,前面东方名苑门口停一下。”孙赟收好蓝牙耳机对司机说道。   “嚯,你住东方名苑?公子哥还是富二代?直说吧,你家净资产几个亿?”王思睿从后排伸了个头,兴致勃勃地看着副驾驶的孙赟惊叹道。   “电视剧看多了吧?”孙赟不禁笑出声,他掏出手机付了自己这一程的车费后便和王思睿告别,“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此时已经很晚了,孙家父母早已上楼睡觉。孙赟进门,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豪宅和智能家居一句冰冷的:“欢迎回家”。显然,孙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随手摘掉眼镜,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地向楼上走去,此时他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把自己扔在床上狠狠睡一觉。   王思睿下车后抬头一看,发现家中的灯还是亮着的,于是加快了脚步。刚到门口就听见家中依稀传来孩子的哭声。王思睿掏出钥匙开门,正换着鞋就见奶奶抱着妹妹走了出来,便问道,“我爸怎么又把她送来了?之前不是说找保姆了吗?”   “这不是他们工作忙,看不过来嘛。再说了保姆毕竟是外人,多少也不放心。”王奶奶哄着怀里的女孩,满眼疲惫也不忘关心道,“睿睿你饿不饿?我给你把饭热热吃吧?”   “别麻烦了奶奶,我不吃。”王思睿说罢便钻进小小的卫生间洗手,边打着肥皂还不忘吐槽道,“就我爸那个破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忙?忙着打麻将还差不多!”   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后,王思睿接过奶奶怀里的妹妹哄着,催奶奶快去睡觉。盯着怀里满脸无辜的妹妹,王思睿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这个小祖宗走到厨房,边摇晃边轻声唱着摇篮曲,期盼她赶紧收了哭声睡觉。   陈瑞成和黄子木梳理过案件资料后一起吃了点东西,直到十点半才回家。为了通勤方便,陈瑞成早在工作第一年就在警局附近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公寓,他东西本就不多,回了家也总是洗个澡就上床睡觉,所以即使住了这么久,房子依旧整洁如初。待和黎勇确认过办公室后,陈瑞成在重案组的群聊中发了条通知,随后回到消息界面才注意到白宁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大致意思就是这周末是陈奇的生日,白宁希望陈瑞成能抽空回一趟家为父亲庆生。盯着几条消息看了许久,陈瑞成最终只是回了一条:我尽量。   陈瑞成和父亲的关系很微妙,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如果要找一个比较合适的词语形容,应该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陈奇干了一辈子的刑警,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而这种性格不光体现在他的工作中,也体现在对陈瑞成的教育上,对于陈瑞成的人生,陈奇只给了两条路:要么当兵,要么从警。陈瑞成从小到大都在陈奇的高压下成长,最终在高三的时候,他爆发了。陈瑞成控诉陈奇专制独裁,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儿子,根本不配为人父,陈瑞成一通怒吼换来的是陈奇三个响亮的耳光。   三个耳光不仅打在陈瑞成脸上,更打在他的心里。高考之后,陈瑞成便收拾了行李出去打工兼职,大学四年,他没回家一次。直到陈瑞成正式成为一名人民警察的那天,他才穿着立整的警服与阔别五年的陈奇见面。那之后父子俩的关系虽有缓和,但陈瑞成心中依然存在芥蒂,陈奇也是个好面子的人,纵使对儿子思念备至也难以开口,好在有白宁在之间回转,两人才能保持着现在不错的关系。   陈瑞成的母亲在他小学时因病去世,几年后陈奇娶了白宁进门,当时的陈瑞成完全不能接受这一切,总是对白宁冷眼相待。但白宁毫不介意,依旧给予陈瑞成无微不至的关怀,久而久之抚平了陈瑞成心里的伤疤,也填补了他缺失的母爱。   二十年过去,白宁将家中大小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那时陈奇因重伤手术,术后康复期,也是白宁一手照料,忙里忙外,她一边要看护陈奇一边又要兼顾忙碌的护士工作,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但纵使如此,陈瑞成也从未从白宁口中听到过一句抱怨。想到这,陈瑞成又拿起了手机,在聊天框里打出一行:白阿姨您辛苦了,注意身体。 第6章 密室杀人案   第二天天气很好,气温适宜,阳光和煦,偶尔还有几缕微风吹过。迎着还未天边还未消散的朝霞,张珈凯哼着小曲来到了B206,在门口就见陈瑞成正拿着笤帚打扫卫生,他便开口招呼道,“成哥早啊,就知道你是第一个来的。”   “来的正好,帮忙一起收拾。”陈瑞成抄起一旁的拖布扔给了张珈凯,说道。   张珈凯接过拖布后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空间倒是算大,但明显是闲置已久。地上灰尘废纸到处都是,空气中也满是灰絮,稍微呼吸一下就要打八九个喷嚏。设备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几套包着塑料布的办公桌看上去还算新之外,随意堆在角落的电脑打印机和投影仪都是几年前的老旧型号,能不能启动都是个问题。   见状。张珈凯不禁抱怨道,“我去,这老狐狸可真行,这也太不拿我们重案组当回事了,拿这么破的地方糊弄我们,迟早我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话音刚落,张珈凯就感受到肩膀上一阵重量,转头便看见黎勇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黎勇收回搭在张珈凯肩膀上的手,背在身后说,“小伙子,你说话很有水平嘛。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表现一下?”   “局长,这一大早的,您有什么事吗?”见状,陈瑞成忙上前解围道。   黎勇缓和了些语气,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路过来看看。小陈啊,你也知道咱们局现在人手不够,我昨晚上费了老大力气才安排了几个小年轻把这个办公室腾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重案组能安心工作,你可得理解理解我啊。”   “我理解。”陈瑞成扯起嘴角摆出了一个官方微笑,说道,“但今天毕竟是重案组第一天正式在办公室上班,您说我一个组长总不能组织他们在这打扫一天卫生吧。大家都是各个分局来的,要是传出去说镇北市重案组办公室这幅样子,也有损我们的脸面嘛。”   “行吧,现在离九点上班还有将近......一个小时,”黎勇看了看表,说,“这样,我让教导员再安排几个实习生来收拾收拾,然后给你们批一套最好的设备,这下可以了吧?”   “多谢局长体谅。”陈瑞成立刻站好敬了个礼,说。   黎勇笑着点点头,要走时却ʝʂɠ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转身又交代了一句,“对了小陈,你来一下我办公室,有点事和你说。”   “成哥,老狐狸又找你去干什么?不会是要单独训你一顿吧?”见黎勇走远,张珈凯便凑到陈瑞成身边猜测道。   “反正他每次找我都没什么好事。”陈瑞成说着把笤帚往张珈凯怀里一塞便出了门。   去局长办公室的路上,陈瑞成还遇到了之前治安大队的同事,大家对于陈瑞成重新当上刑警,还担任了重案组组长一职都很是高兴,有几个关系好的还张罗着要给陈瑞成庆祝,但陈瑞成一向都是不爱聚会的,便找了个工作忙的借口推脱了,这还被大家又调侃了一番。   办公室内,黎勇满面慈祥,和蔼的笑容却让陈瑞成有些发怵。简单了解了重案组的近况后,黎勇进入了正题,问道,“小陈啊,你今年也三十了吧?”   “我二十九,局长。”陈瑞成干笑了两下,回答道,他真不知道黎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哎呀那就是虚岁三十了嘛,这个小陈啊......”黎勇战术性喝了一口水,又问,“你昨天见了筱泷,觉得她怎么样?”   陈瑞成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他和黎筱泷才认识不过一天,而且这一天也没说上几句话,但出于礼貌,陈瑞成挑了些客套话说道,“挺好的,逻辑思维缜密,很适合干刑侦,性格也不错,我觉得她在重案组一定会得到锻炼,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好好好。”黎勇眯起眼睛,笑道,“那小陈啊,你觉得让筱泷当你女朋友合不合适?”   黎勇话音刚落,陈瑞成就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慌乱拒绝道,“局长,您别乱点鸳鸯谱!”   “我这怎么是......”黎勇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压了压手掌示意陈瑞成先坐下,随后接起了电话。几秒种后,黎勇猛然站了起来,伴随着的是饱含震惊的一句:“什么?死了?”   挂断电话之后,黎勇的眉毛皱成了中国结,此时的他也顾不上撮合陈瑞成和黎筱泷了,匆匆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数字之后撕下来递给了陈瑞成,说,“小陈,现在有个棘手的案子。刚接到电话,苏铎在家中被杀了,上头盯得很紧,点名要你们重案组三天之内侦破此案。这是东城路派出所所长的联系方式,你们现在赶紧过去交接一下。”   去往东城路派出所的路上,王思睿简单给众人介绍了一下苏铎的情况。苏铎,男,五十五岁,早先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房产中介,后来有幸得贵人相助,加之自己努力打拼成为了镇北市有名的房地产商人,坐拥上亿资产。成为老板后,苏铎在镇北市投资了不少慈善产业,各大电视台也经常报道他前往养老院、福利院等地进行慈善活动的事迹。作为一个在镇北市商界和慈善界都颇负盛名的人,苏铎的意外死亡无疑引起了上级和社会各界的重视。   很快,车子便驶入了东城路派出所的大院,张珈凯刚停稳车,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就小跑过来迎接,男人是派出所分管刑侦的副所长老张,寒暄过后,老张说起了案件情况。   今天一早所内接到报案称苏铎被发现死在自家别墅内,警方赶到后立即封锁现场,并将前一晚在别墅留宿的几人都列为重点嫌疑人带回了局里,苏铎的尸体则被附近的殡仪馆拉走暂存。了解过后,陈瑞成决定兵分两路,韩荔彤前往殡仪馆进行尸检,其余人前往第一现场勘察。   苏铎两年前丧妻后与独子一同居住在东城路上一处独栋别墅,别墅共三层,尸体是在二楼的书房被发现的。穿戴好装备后,陈瑞成率先迈进房间检查着现场情况,同时问道,“是谁报的案?”   “王振华,苏铎的管家。据他说今早八点左右来叫苏铎起床,但敲了很久门也没有人回应。于是王振华就和苏铎的儿子、助理三个人一起将门撞开,发现王振华以俯卧位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王思睿回道。   “可是这不是书房吗?怎么在这睡觉不睡卧室?”黎筱泷端着相机边拍边问道。   “王振华说,是因为苏铎经常要处理跨国紧急文件,怕自己因时差错过,所以工作忙的时候就睡在书房,一旦有新的文件会及时处理。那边有一张行军床,他不回卧室的时候就睡在那边。”王思睿滑动着平板,回答道。   孙赟走到窗边,发现窗户是自内侧锁死的,且窗框没有任何暴力破拆痕迹。他又回到门口,房门因撞击已略微变形,其独特的门锁设计让孙赟觉得新奇。房间锁采用的是一种简易门阀,将门上一端固定,把可自由摆动的铁条卡在门框的卡槽上就可将门锁死,这种门阀是无法从外面打开或上锁的。   勘察过后,孙赟走到陈瑞成身边说:“初步判断,是一起。凶手很有可能就在张所带回去那四个人中间。”   “成哥,这把水果刀应该就是凶器。不过有一个地方很奇怪,这里好像有磨损的痕迹,似乎之前绑过什么东西。”张珈凯把装在证物袋中的水果刀递给陈瑞成,伸手指了指水果刀后端的孔洞,说。   重案组对案发现场及其他房间进行了细致的勘察后,转眼就到了中午,陈瑞成便组织大家先行回所。在派出所食堂简单吃过饭后,重案组便马不停蹄地召开了案件分析会,除六人外,老张和派出所一名年轻警察也一同参会。 第7章 千里马不常有   “苏铎,死亡时间为昨晚九点半左右。死因为颈动脉破裂导致失血过多,颈部创口与现场发现的水果刀吻合。除此之外,在死者颈部还有三圈勒痕,应该是钢丝之类的东西,勒痕使死者颈部的表层肌肤被划破,但并不致命。”韩荔彤说道,“死者血液内还检测出了乙醚残留,从用量来看可以使他昏迷半小时以上。也就是说,昨晚有人先用乙醚迷晕了苏铎,然后再用水果刀将其杀死。但这样就解释不了勒痕的作用了。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原本的确是打算勒死苏铎,但中途出现了变故,让他不得不改变杀人方式?”黎筱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瑞成没作声,只是皱眉盯着面前的报告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没人说话了,陈瑞成便示意负责勘察别墅内环境的张珈凯进行汇报。   张珈凯起身走到白板前,说:“昨天晚上除了苏铎之外,别墅里还有四人,分别是管家王振华、儿子苏平、助理李素、助理妻子刘珂。首先我要和大家分享的是在苏平房间内发现的一份保单。这是一份500万的大额保险单。投保人是苏平,而被保人是苏铎。所以目前不排除苏平为获取保金而杀害苏铎。”   “苏平好歹也是大老板的儿子,而且名下也有自己的公司,应该不至于为了500万就杀了他爹吧?”老张质疑道。   “那可不一定,我刚刚查到这个苏平从三年前开始就频繁去澳门赌场赌博和找小姐,他的公司已经被他败成空壳了。而且他还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高利贷债主利滚利滚利,现在估计已经上千万了。”王思睿回答。   这时,一直在张所旁边坐着的年轻警察怯生生地举起了手,说,“报告,我想发言。”   “你瞎掺和啥!”老张伸手在桌下怼了怼年轻警察的大腿让他别乱说话。   “这位是?”陈瑞成问。   “是我们所新来的见习警员,崔前程。”老张介绍道,“也是我表侄子,他刚来不懂事,继续继续!”   看着崔前程,陈瑞成似乎想起了当初刚入职的自己,他摆摆手,说,“没事,我们听听他的想法。”   “领导们,是这样的,我参与了苏平的问询。问询时他承认昨晚九点一刻左右,在苏铎房间与苏铎就钱的问题发生了争吵。但从苏平的反应来看,对于苏铎的死亡,他表现出的更多是悲伤和震惊,包括有时候他下意识的表情都是伪装不出来的。所以我认为苏平并不是杀害苏铎的凶手。”崔前程分析道。   “你是学心理的?”陈瑞成问。   “我本科是学刑侦的,后来研究生读的心理学。”崔前程如实回答。   “分析得不错,观察细致条理清晰。”陈瑞成点点头,说道。对于崔前程所说,陈瑞成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这让崔前程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的有纰漏。   待崔前程发言结束后,张珈凯继续开口道,“接下来,我在苏铎助理李素极其妻子刘珂的房间内发现了一个小型旅行箱,里面有十万元现金。结合书房内保险箱虚掩且里面空空如也这一点,我怀疑李素房间ʝʂɠ的钱就是来自苏铎的保险柜,而且李素获得它的手段并不干净,也可能李素因为财产纠纷杀害了苏铎。”   “那些钱已经送去技术中心做指纹检验了。”韩荔彤补充道。   “最后的发现是在王振华房间,但是我不确定这和本案有没有联系。”张珈凯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又看了看陈瑞成,在得到陈瑞成点头后,张珈凯才说道,“我在王振华的抽屉里也发现了一张保单,是苏铎公司给一个叫王杰的人投保的,是工伤意外险,目前已经生效了。调查发现王杰是王振华的弟弟,前不久因为事故去世了。就到这里。”   张珈凯汇报完毕,众人等着陈瑞成总结并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这时门外闯进来一个小女警慌慌张张地喊道,“所长,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进门不知道敲门吗,这多让人家看笑话!”老张不满道,“什么事?”   “就是那个李素,在问询室闹起来了,一会说他头疼一会又说他肚子疼,还说咱们乱抓人!”小女警说。   “这,这真是的!”老张瞥了一眼陈瑞成,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忙说,“那我去看看,你和小崔在这招待一下。”   “没事张所,我们去吧,正好刚刚指纹鉴定结果发了过来。要找他对峙。”陈瑞成说着揣起手机起身,脚在桌子底狠狠踹了一下张珈凯,意思是让他也跟着一起。   刚进办案区,陈瑞成就听到李素的喊声,那声量堪比他家楼下广场舞老太太的劣质音响。陈瑞成推门进入问询室,向看守的辅警亮了一下证件后,示意辅警先出去休息。   “换人了?换人也没用,赶紧放我出去!”李素大声喊道。他被采取强制措施戴上手铐,但依旧不肯安分呆着,在椅子上不断挣扎。   “你现在是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想出去可没有那么容易。”陈瑞成不慌不忙地坐到椅子上,按开了审讯记录仪,说道。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杀人!”李素扭动着手腕,不耐烦地反驳道。   陈瑞成从手中的文件袋里拿出两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问道:“这是在你和你妻子昨晚居住的房间里找到的旅行箱,里面有十万元现金。技术部鉴定过上面有你和苏铎两个人的指纹,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是他借给我的钱!”李素慌乱道。   “可有一捆钱的边缘沾有苏铎的血迹,而且干都没干透!”陈瑞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锐利的眼神让李素打了个冷战。   在陈瑞成的咄咄追问之下,李素交代自己昨晚去过苏铎房间拿走十万块并制造密室的事实,但却矢口否认自己杀了人,称自己去的时候苏铎就已经死了。   “苏铎房间的门阀设计独特,从外面无法打开,你是怎么进入屋内的?”张珈凯停下打字,问道。   “我是从窗户进去的,我给苏铎做了十几年助理,知道他晚上睡觉只是虚掩着窗。昨晚我见他书房灯开着,就偷偷爬了进去。可是我刚拨开窗帘就看见苏铎他死在地上!流了一大摊血!吓得我差点从窗上摔下去!”李素回答道。   “你是几点进到房间的?”陈瑞成接着问道,“详细讲述你从进房间到离开都干了些什么。”   “大概是九点四十左右。我,我当时特别害怕,但是我妈大病在医院急需用钱,我本来以为和苏铎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能借我点,可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是一毛不拔,我才出此下策!”李素咽了一下口水,额头的汗自下巴滴落在桌面,他便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继续说道,“我用苏铎的生日打开了保险柜,拿了钱,然后就准备走。走之前我把窗户从里面关上了,然后把门打开......”   “你当时有没有发现门阀有什么不对劲?”陈瑞成打断了李素的话,问。   “我想想......好像有,就是卡扣上有一团细线,我还给拽下来扔了,就扔在厨房垃圾桶里。”李素想了想,说道。   据李素说,他害怕尸体被发现后自己偷钱的事会败露,也害怕跟苏铎的死扯上关系,就想到用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方法制造密室。当晚,李素用书房制冰机里的冰块将书房的门阀固定住,让其保持一个倾斜的角度,冰块随时间流逝融化后门阀就会滑下将门锁住,密室就此形成。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戴手套了吗?”张珈凯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问。   “没有,我是用袖子包着手的。”李素回答。   在确认李素没有其他补充之后,张珈凯便打印出笔录递到了李素面前让他签字按手印。   “警官,我真的就拿了钱没杀人,不会判死刑吧,我妈还在医院,她就我一个儿子了!”李素按完手印后抬头看着张珈凯,似乎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怎么判是法院的事,不过如果你所说属实,不会死刑的。”张珈凯如是说。   “孙赟和王思睿呢?”陈瑞成回到会议室后没看到两人便问道。   “那两位警官说发现了新的线索,去问询李素的妻子刘珂了。”崔前程停下翻书的动作,回答。   陈瑞成路过崔前程身边瞥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看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一些重要的地方还做了细致的批注。陈瑞成伸手拍了拍崔前程的肩膀,说,“前程,你出来一下。”   “领导,有什么事吗?”崔前程跟着陈瑞成到了楼梯间,问道。   陈瑞成从兜里摸出烟盒递给崔前程,见他摆摆手便自己抽了一根塞进嘴里点燃。狠狠吸了几口后,陈瑞成一手夹着烟,一手将楼梯间的窗户拉开透气。一支烟燃尽,陈瑞成向崔前程问道,“就是随便聊聊,我想问问,你心理学硕士毕业,现在在所里负责哪个部分?”   “我负责社区,有时候也跟着师父做普法宣传。”崔前程如实回答道。他不安地搓着手,有些不明白陈瑞成的意思。   “你想干刑警吗?”陈瑞成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你挺用功,思维也清晰,只干治安的话有点可惜了。如果你有这个意向的话,我这有个机会。”   听到此话,崔前程双眼好似燃起了光亮,透过那双眼睛,陈瑞成能看见崔前程对于刑警的渴望。随后陈瑞成便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向崔前程递了过去。面对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崔前程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大馅饼,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扫了码,发送好友申请之后还焦急地问陈瑞成有没有收到,好似怕陈瑞成反悔一样。不久,陈瑞成和崔前程从楼梯间出来,恰好碰见张珈凯在门口,见状崔前程便主动说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成哥,这咋回事?”张珈凯看着崔前程清瘦的背影,问。   “就那么回事。”陈瑞成说着把手掌放在嘴前哈了一口气,闻到烟味后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将手伸进外衣兜摸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嚼。   “你想让他进重案组啊?咱们组有一个黎筱泷,你还要招一个生瓜蛋子,不嫌烦啊。”张珈凯不解道。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比人家多当几年警察真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我跟你说,人家可比你用功多了,他进了组你好好学着还差不多。”陈瑞成睨了一眼张珈凯,说,“再说了,你没听过一句话?。明明是个优秀的刑警苗子,现在却在所里搞社区工作,这不是暴殄天物?”   “哎行行行,你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毕竟你是组长......不对跑题了!”张珈凯猛地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正事没说,“我找你是要说,刚才王三调查刘珂的手机发现她和苏铎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于是就拿着截图和公子哥去问刘珂了。刘珂也承认和苏铎情人关系已经一年多了,两个人感情还不错。不过关于案子的事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应该可以排除嫌疑。”   “我说你小子,这才第二天就给人家起上外号了?”听着张珈凯给孙赟和王思睿起的诨号陈瑞成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多年张珈凯这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第8章 是伯乐不常有才对   陈瑞成和张珈凯是发小,打光屁股的时候就一块玩,小时候张珈凯就皮出了天际,不是今天给这家玻璃打碎了,就是明天踹了那家的门,反正在陈瑞成印象里,每个月张父的工资一大半都得去赔人家损失。后来两个人一起上了学,学生时代张珈凯也是班上的混世魔王,三天两头被请家长,那时候陈家和张家住得近,陈瑞成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张珈凯被张父用鞋底子或是皮带暴揍发出的哀嚎。可揍完也就完了,第二天张珈凯还是满面春光地来上学,然后继续把老师气个半死,有时候陈瑞成真挺很羡慕张珈凯这种没心没肺的性格ʝʂɠ。   “现在苏平、李素、刘珂的嫌疑都可以排除,唯一可能是凶手的只剩下报案人王振华了,可他面对审讯时的回答实在是滴水不漏,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自己从案子里择了出去,没有任何突破口。”黎筱泷看着手里的预审笔录为难道。   “在王振华的房间不是发现一张保单吗,不如深入查一下他弟弟的事,说不定会有线索。”韩荔彤开口说道,“而且我觉得可以着重调查致使苏铎昏迷的乙醚来源,乙醚是危化品,一般的地方是买不到的。”   闻之,王思睿迅速展开了调查,只见他的手在键盘上飞来飞去,不多时王思睿说道:“王振华的弟弟王杰半年前在建筑工地坠落死亡,年仅十九岁。这次事故被判定是意外失足,协调过后保险公司按合约进行了赔付。   值得注意的是,王杰死亡的工地正是苏铎投资在建的一处商场。至于乙醚的来源,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我查到王振华在来苏铎家做管家之前是在市纺织厂工作的,这个信息有用吗?”   “有。”韩荔彤拿过王思睿手中的平板,边浏览边说,“乙醚在毛纺、棉纺工业中可以作为油污洁净剂使用。王振华很有可能是在纺织厂偷取乙醚的。”   陈瑞成招了招手要过了韩荔彤手里的平板,仔仔细细看过所有相关信息之后心里大概有了案件实情的轮廓,于是他决定带着张珈凯再次问询王振华,而陈瑞成也有把握用现在的线索攻破王振华的防线。审讯室内,陈瑞成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官证,说,“王振华,我们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警察,现在就苏铎被杀一案对你进行问询,问询全程将录音录像。”   王振华点点头,脸上毫无波澜。他全身放松,从容地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半分紧张。   “王振华,这两样东西你应该认识吧?”陈瑞成拿出凶器和在垃圾桶内找到的鱼线,问道。   “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王振华微微一笑,自然地回答。   “好,那换个话题,聊聊你弟弟的死。”陈瑞成说,他早料到了王振华不会轻易承认,于是直戳王振华的痛楚,“你和你弟弟关系应该很好吧,听说从小到大他就是你的跟屁虫,后来没考上大学,来镇北市的工作还是你给他安排的,在苏铎的工地做脚手架工。”   陈瑞成将王振华和王杰的合照一张张摆在桌面,最后提到苏铎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见王振华平静的表情上有了一丝破裂,陈瑞成打算乘胜追击,一举击破王振华的淡定,他缓缓说道,“一百万应该足够你爸妈在农村盖一间房,好好养老了,可是这些钱怎么能换来儿子宝贵的生命呢?你订了明天的车票,应该是想要回老家照顾父母吧,确实,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突然,王振华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怒吼道:“别说了!人是我杀的,他活该!他害死了我弟!小杰他才十九岁,十九岁!要不是因为苏铎那个混蛋偷工减料买便宜的安全绳给工人,小杰怎么会死!”   半年前,王振华还是纺织厂的工人,一天工作时接到了王杰工友的电话,说王杰摔死了。王振华赶到医院,看到的就只有弟弟冰冷的遗体。事后他找到包工头,包工头满不耐烦,说他不过也是打工的,用什么绳子什么安全设备都是老板,也就是苏铎决定的。还说保险公司给王振华赔了一百万就知足吧,可王振华哪想要那些钱,他想要的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弟弟。那天王振华在工地默默记住了苏铎的相貌,决定要为弟弟报仇。   王振华早在半年前就做好了计划,离职前从仓库顺走了一瓶乙醚,随后恰好看到了苏铎在招聘管家,王振华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于是便前去应聘,凭借着老实憨厚的长相和利索的手脚,王振华很快得到了苏铎的认可。接下来这半年,王振华努力和苏铎打好关系,寻找下手时机。可谁知这段时间苏铎不是出去旅游就是飞到国外开会,很少留宿在别墅。   直到昨天,王振华才等到了完美的杀人时机。案发当晚,王振华在苏铎和苏平吵完架后,前去苏铎房间,借口说想借一本书,苏铎就背对着王振海在书架上找了起来,这时王振华便找准时机用准备好的乙醚将其迷晕。   苏铎的体型远不及王振华,加之王振华常年干活身体结实,苏铎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很快便昏了过去。随后王振华用鱼线穿过水果刀刀柄上的孔,将鱼线向苏铎脖子上缠绕几圈,保证刀刃靠在苏铎的颈动脉一侧。借着王振华将鱼线另一边绑在开门状态时的门阀上,这样王振华关门出去,鱼线就会受惯性自动收回,水果刀也就会借力把王振华的颈动脉割断。   “作案工具上都没有发现你的指纹,手套你扔在哪里了?”张珈凯问。   “手套和剩下的乙醚被我藏在地下室的箱子里。”王振华回答道。   案子结了,涉嫌犯罪的王振华和李素均会被移送至看守所,之后面临的就将会是几年,十几年,也有可能是几十年的牢狱之灾。   “可怜了他俩的父母。一个母亲大病在床,一个父母两个儿子都没了。”孙赟感慨道。   “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王振华既然对王杰的死因有疑问,想找苏铎麻烦,为什么不直接打官司?”黎筱泷皱起好看的眉毛,疑惑道。   “苏铎在镇北市有多厉害你不是不知道,谁敢和他打官司?再说了,王振华一没证据二没钱,如果打官司也只是消耗他自己。”孙赟叹气道。   “行了,案子结了,时间也不早了。今晚我请大家吃饭。”陈瑞成说着便招呼众人上车。   张珈凯开着车刚要驶离,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他吓得赶紧一个急刹车,借着车灯看清是崔前程后和陈瑞成说,“喏,你的千里马来了。”   陈瑞成瞪了张珈凯一眼,下车问道:“怎么了前程,有什么事吗?”   “领导,这个是俺爹俺妈自己种的,特别好吃,我寻思拿给你们尝尝。”崔前程说道。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八九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看着确实不错,谢谢前程。”陈瑞成笑着接过袋子,说,“天不早了,回去吧。那件事等我通知。”   “谢谢领导!”崔前程鞠了个躬,道谢后便转身跑回了所里。   看着崔前程的背影,张珈凯不禁感叹:“还说千里马不常有,我看。” 第9章 聚餐敞心扉   聚餐的地点就选在红霞饭店,今天人不多,尹红霞给重案组安排了一个大包间。落座后,陈瑞成将点菜单递给左手边的韩荔彤,示意她依次传下去给大家看。出于礼貌,大家都只是象征性点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很快点菜单回到了陈瑞成手里。   此时张珈凯凑过来,见点菜单上只有可怜的几道菜有些不满,随后毫不客气地从陈瑞成手里抢过菜单,一边哗啦啦翻着菜单,一边说道,“你们都客气啥,成哥有的是钱,别替他省。我来点我来点,要这个红烧排骨、红烧猪蹄、水煮鱼、糖醋鱼块还有招牌的鱼香肉丝。”   “少点点吧,吃不完浪费。”孙赟提醒道。   “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回去当夜宵,我不嫌弃。”张珈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道。   对于张珈凯这种行为,陈瑞成颇有微词,他抄起桌子上的纸巾就冲张珈凯扔过去,笑骂道,“撑不死你。”   等待上菜的期间,众人都安静地低头玩着手机,包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黎筱泷左右看了看,率先将手机锁屏,提议道,“不然我们聊聊天吧,毕竟我们才认识第二天,大家互相都不是很熟悉。”   “行啊,说到这我有些好奇,你们都是怎么被选到重案组的?”王思睿应和道,“我是因为在原先的派出所太无聊了,自己申请来的,没想到就被选上了。”   “我呢,本来是要被分配去户籍科的,可是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当刑警,学的也是侦查学,所以来了重案组。”黎筱泷咬着吸管转头看向韩荔彤,问道,“彤姐,你呢?”   韩荔彤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向桌前靠近了些,说,“我就是正常的人事调动,是局长给我打的电话,正好我也想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就来了。”   “公子哥,你呢?”王思睿朝孙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   “我?也是局长的邀约吧。但是鉴定中心的人才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黎局长会选我。”孙赟回答道。显然孙赟已经完全接受了王思睿给自己起的这个外号。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叫孙yūn,到底是ʝʂɠ哪个字?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张珈凯问道。   孙赟笑着掏出手机打出自己的名字,解释道,“是这个字,要记住其实很简单,字如其意,文武双全又有钱。”   在重案组闲聊期间,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陆续被端上桌。菜上齐之后,众人便专心于吃饭,一时间只听得到碗碟碰撞的轻微动静。等到大家差不多都吃完后,黎筱泷提出玩一个饭后小游戏消消食。游戏的名字叫做“你有我没有”,十分经典的酒桌游戏,每个人伸出五根手指,依次说一件自认为只有自己做过别人没做过的事。如果同桌有人做过则无需掰手指,未做过的人则需要掰一根手指,最先掰完手指的人就输了。   “那我先来,”黎筱泷眼睛一转,鬼点子脱口而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此言一出,孙赟、韩荔彤、张珈凯、王思睿都乖乖折了一根手指,只有陈瑞成无动于衷。见状,王思睿立刻摆出一副八卦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道,“成哥,玩游戏可得诚实啊。”   “他没撒谎,就是个母胎solo。”张珈凯丝毫不顾及陈瑞成想杀人的眼神,大咧咧地说,“从小到大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   “不过组长这么帅,上学的时候应该很多人追吧。”孙赟笑着调侃道。   说起这个张珈凯可来了精神,他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绝地和大家讲起陈瑞成的过往。初中的时候,陈瑞成和张珈凯是同班,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年纪,班里的小情侣层出不穷,看得张珈凯心里也痒痒,整天无心学习就想着泡妹子。   反观陈瑞成,不同于张扬不着调的张珈凯,陈瑞成是个十足的好学生,不仅科科都是年级第一,还是被老师重视的班长。加上陈瑞成五官周正,身材挺拔,毫无疑问吸引了一大批迷妹,她们经常在体育课围过来看陈瑞成打球,还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争先恐后冲上来送水,可陈瑞成一次都没接受过,张珈凯在旁边看得都心急,恨不得替陈瑞成接受了人家的心意。那时候张珈凯经常调侃陈瑞成,说他智商满分情商零分,除了和玩得好的哥们能多说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摆着一张臭脸,就像全世界都欠他五百万。   之后上了高中,陈瑞成长开了,星眸剑目,腰细腿长,而且和之前相比多了一分硬朗,稍微挥挥手就能分分钟俘获众多少女们的心,是当时学校里绝对的风云人物。不过高中三年,陈瑞成除了学习就是搞学生会的工作,唯二的乐趣就是放学打球,回家打电脑。面对少女们这个送牛奶那个送巧克力的行为完全不在意,而那些饱含着仰慕之意的美食最后都进了张珈凯的肚子。   后来张珈凯谈了个美女对象和陈瑞成炫耀,陈瑞成只是默默指着年级大榜第一名上自己的名字,冷漠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你能坐到那个位置再给我谈什么羡慕”。就这样,陈瑞成一直单身到了现在,哦很有可能未来也继续单身下去。   “张珈凯,你晚上别睡太死。”陈瑞成咬紧牙关说道。眼看自己的历史被张珈凯当笑话说,陈瑞成的脸也越来越阴沉,他决定开始反击:“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翻墙去给女朋友送吃的结果被人家父亲当做流氓追了五条街,最后裤子都刮破了露出红裤衩的事?”   “成哥!我不是让你忘了这件事吗!”张珈凯涨红了脸急道。   “哦,本来是已经忘了的,刚才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了。”陈瑞成面无表情喝了口水,说。   一瞬间大家都笑得无法自己,只有张珈凯捂着发烫的脸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这个夜晚好像很短,短到重案组聊到饭店打烊时还没有聊尽兴。目送其他人离开之后,陈瑞成才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向公寓走去。简单的聚会让陈瑞成看到了大家生活和工作中不同的一面,也让他重温了张珈凯令人头大的一面。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陈瑞成坐在楼下的长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道。   记得小时候妈妈带他去外婆家,他躺在草地上,吹着凉爽的晚风,看着满天的星星。那时候妈妈问他将来的理想是什么,他说想当宇航员,去太空里摘一颗星星送给妈妈做礼物。妈妈笑了,笑得很幸福。那张笑脸是陈瑞成脑海里对母亲最清晰的记忆,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母亲的相貌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陈瑞成低下头,看到脚边有好几只流浪猫围着他蹭,便蹲下身子给每只小猫都顺了毛,这些小猫们虽然在小区里流浪,但大家对它们都很友好,陈瑞成也一样,经常会来给它们喂些吃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工作早出晚归,他肯定会抓一只回家仔细养着。   第二天一早,陈瑞成洗漱后习惯性地给自己热了杯牛奶,他边喝着边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此时女主持人正播报着一条逝世信息:“今日凌晨,红烛市警方接到报案,著名影视公司凯瑞金娱乐总裁马星在家中死亡,年仅28岁,目前案件正在侦办之中。” 第10章 红烛市命案   “成哥,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不是你的风格啊。”张珈凯见陈瑞成八点五十五才进门便调侃道。   “有事耽误了。”陈瑞成简略地回答,他才不会说是因为下楼的时候被流浪猫抱住腿撒娇,不忍心甩开才险些迟到的。   早上这段时间如果不出案子,就是属于重案组的闲暇。韩荔彤会趁这时整理尸检报告,同时给刘超宇的研究项目给予一些指导;孙赟空闲时候习惯看书,今天是《战争与和平》,看到累时,孙赟便会暂时放下书籍,喝一口杯里醇厚的咖啡;王思睿正塞着耳机,处理分局同事询问的电脑技术问题;黎筱泷则在帮教导员写些会议纪要。至于张珈凯......正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数桌子上的仙人掌有几根刺。   “成哥你去哪?”见陈瑞成起身要出门,张珈凯立刻坐直了问道,“我陪你一起?”   “我去上厕所你也陪?”陈瑞成无语地回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陈瑞成走后不久,只听走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虚掩着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教导员江华。江华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说:“陈瑞成怎么不在?局长着急找他。”   “局长怎么天天找成哥有事。”张珈凯默默嘟囔着,随后如实告诉了教导员陈瑞成刚刚出去。   “那这样,小张,你跟我去一趟。”江华朝张珈凯招了招手,说。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张珈凯满面愁云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进门看见陈瑞成就开始哀嚎:“成哥,我终于理解你说的话了,老狐狸叫人去办公室就是没有好事!”   “又有案子了?”韩荔彤问道。   “老狐狸让我们立刻动身去红烛市,调查今早新闻报道过的,凯瑞金娱乐总裁的案子。”张珈凯颓废地瘫倒在椅子上,说,“谁家重案组天天上案子啊,就是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样用吧!”   “红烛市是大市,警力资源也相对充足,还用得着我们去破案?”孙赟疑惑道。他是在红烛市上的大学,对那边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听说是最近他们在搞什么清洁行动,专注打击黄赌毒和人贩子,这几天在盯一个大型制贩毒团伙,忙不过来。所以临时请我们去帮忙跟进这个命案。”张珈凯把刚刚黎勇说的话和大家复述了一遍。   方才一直戴着耳机的王思睿摘下一只,也加入了讨论,“所以我们怎么去?动车?车票局里总会给报销吧。”   “公事肯定是会报销的。我现在订三个小时之后的动车票,争取快去快回。”陈瑞成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出行软件,订票完成后还不忘将界面截图发给黎勇。   红烛市与镇北市同省,但分处于最南与最北端。众人十二半点启程,在动车上解决了午饭,到达红烛市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一点。重案组刚出车站,就见一个年轻男人自停车场的方向跑来,嘴里还喊着孙赟的名字。   “好久不见啊。”孙赟与男人拥抱过后转向重案组众人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赵鑫,现在是红烛市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   “副的副的。”赵鑫说着怼了怼孙赟,示意他说话要严谨。   “赵队长你好,我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陈瑞成,幸会。”陈瑞成和赵鑫握了握手,说。   “久仰大名,我和老孙聊天的时候经常听他提起过你们。”赵鑫说道。   客套一番之后,赵鑫便张罗大家上车去红烛市公安局,依次上车时,赵鑫悄悄扯了扯在一旁等候的孙赟,说,“你等ʝʂɠ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有什么事你就说呗,这么严肃。怎么手头紧了要借钱?”孙赟看着赵鑫的样子,不禁打趣道。   赵鑫拉着孙赟又往旁边走了两步,确认没有人注意这边后才开口:“你知不知道,刘承玥要结婚了?”   孙赟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回忆起了些什么。   见孙赟这幅样子,赵鑫不禁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当初你们俩分手之后,她就删了我们的联系方式,其实我本来也以为不会再遇见了,直到这次案子发生,我到现场才知道刘承玥她回红烛市以后不久就和马星在一起了,两个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案发的时候她也在场,是嫌疑人之一。”   车辆从动车站出发,很快路过红烛市的市中心商业区,孙赟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不禁又回忆起了与刘承玥的过往。孙赟和刘承玥是刑警学院的大学同学,当时孙赟就读于刑事科学技术专业,刘承玥就读于经济犯罪案件侦查专业。两个专业经常会在一起上理论大课,孙赟就是在大一的首次课堂小组汇报上注意到刘承玥的。他清楚得记得那天刘承玥穿着淡蓝色的衬衫,白色的牛仔裤与一双帆布鞋,齐肩的头发用黑皮筋在脑后扎起,只留下一个短小如燕尾的发梢。刘承玥代表自己的小组上台汇报,她不卑不亢,自信地将小组的研究成果逐一道来,收获了老师和同学们经久不息的掌声。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时不时会聊些学习上,生活上的话题。日久自然生情,半年之后两人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这在当时也算得上院里一个不小的新闻。毕竟孙赟和刘承玥都称得上是高智商高颜值,是即使穿着最朴素走在校园里也会收获一大波关注的存在,那时候大家都说他们是刑警学院的神仙眷侣。孙赟和刘承玥似乎没有暧昧期也没有热恋期,两个人自交往开始的相处状态就如同已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一般,平淡且幸福。   变故出现在大四,孙赟和刘承玥本来约定好一起在本校考研,研究生毕业后就结婚。可孙赟的母亲不知从哪得知到的消息,暗地里调查了刘承玥,她不满意刘承玥的家庭背景,强行逼迫孙赟与刘承玥分手,孙赟得知后与母亲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出。同一时间,刘承玥的父母也东拼西凑要送刘承玥出国留学,他们收入并不高,能为刘承玥筹到学费已经是极困难的了。   众多因素交织在一起,孙赟和刘承玥的感情终究走到了尽头。而让孙赟最无法接受的是刘承玥当年一走了之,甚至没有正式的道别,连各种号码也换了,还清空了两个人的共同还有,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孙赟的世界。如今孙赟再听到刘承玥的名字,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红烛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会议室内,赵鑫将打印好的文件分发给大家后介绍着情况:“死者马星,男,28岁。红烛市人,凯瑞金娱乐公司总裁。昨晚与未婚妻刘承玥、好友张德在自家院子喝酒时起身想要上厕所,结果没走几步就突然倒地吐白沫,随后身亡。案发时同在别墅的还有保姆钱思与哥哥马辰,目前我们将两人与刘承玥、张德列为重点嫌疑人。”   刑警队在凌晨接到报案时就已经对在场四人做过了简要笔录,王思睿结合笔录和调查所得信息给大家梳理了四人与死者的关系。首先是保姆钱思,钱思现年50岁,已在马家工作三十余年,原本马星父母移居国外时有意将其一同带走,但钱思却担心马星兄弟二人无人照顾执意留下。钱思自述案发时间段她正在二楼打扫卫生,大概十一点二十五分时,张德喊她下楼收拾马星吐在桌子上的呕吐物,钱思下楼时只见桌边有刘承玥一人,询问后得知张德扶马星去了一楼卫生间呕吐。   钱思在清扫完后便离开别墅前去不远的垃圾点丢垃圾,时间约为十一点四十分。调取别墅门口摄像头后可证实钱思所说属实,同时钱思并无杀害马星的动机,初步可以排除其嫌疑。   其次是马星多年的好友张德,张德目前在凯瑞金娱乐担任艺人总监一职,但同事们反应他有名无实,很少前来上班,对工作上的事鲜少过问,对此大家都颇有微词,但碍于张德与总裁马星关系交好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闲聊时抱怨几句。走访后得知张德与马星经常会一同在别墅内喝酒聊天,但近半年相约频率却少了许多,有小道消息称是张德对刘承玥产生了爱慕之情,但多次追求未果,因此和马星之间产生了隔阂。   可此事也并不足以成为张德的杀人动机,因为张德是圈内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换女人就像换衣服,对刘承玥的热情也在频频被拒绝后消失了,做笔录时张德也表示早已不喜欢刘承玥,更不可能为了女人杀害多年的好兄弟。   刘承玥是经熟人介绍与马星相识的,两人年龄相仿,相处不久便确定了恋爱关系,后马星向刘承玥求婚,两人计划三个月后举行婚礼。不过据知情人透露,刘承玥会答应与马星结婚完全是因为父母看中马星的财产与社会地位,实际刘承玥对纨绔的马星毫无好感。笔录中写到刘承玥在十一点二十曾离开院子前去药店给马星买醒酒药,当时值班的药店店员可以证明。   最后一位嫌疑人是案发时正在别墅二楼卧室办公的马辰,马辰与马星相差三岁,两人虽然是兄弟,但从长相到性格都截然不同。   哥哥马辰头脑精明,利益至上,是个典型的商人,修读金融学和法学双学位后放弃深造的机会自国外回到红烛市继承家产,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家中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公司员工却反应如此优秀的马辰并不受父亲赏识,之前马父每次前来公司视察总要鸡蛋里挑骨头,听不见一句表扬的话,不过大家也只当这是父亲为了不让儿子自满的良苦说教。   反观弟弟马星,整日花天酒地,流连夜店,花边新闻缠身,常年占据娱乐杂志头条版面。虽然马星被冠以凯瑞金娱乐公司总裁的荣誉头衔,但实际公司全靠哥哥马辰运作,马星私自挪用公司款项导致亏空也都是马辰从中安抚股东情绪自掏腰包填补,公司员工都笑称马辰是垃圾桶里被捡来的,不然为什么苦苦付出却连一句表扬都收不到?说是现实世界的冤大头一点都不为过。 第11章 积怨爆发   初步了解情况后,赵鑫带领重案组前往案发现场,众人进入案发别墅后,首先来到二楼马辰的卧室,房间内入眼可见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每处陈设无不显示着主人的严肃板正。马辰宽大的办公桌放置于正对窗户一米处,张珈凯绕过桌子走到窗边向下观望,发现马辰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案发现场的石桌。拍摄照片后张珈凯正准备关窗,却注意到窗户底边框外沾有可疑的褐色痕迹,于是便用刮刀刮下碎末待之后检验。   “看来马辰和弟弟马星的关系并不好。”孙赟说道,他拿起马星房间的相框与马辰办公桌上的照片比对,明显可见是同一张三人合照,而不同的是,马辰的这一张中,站在马父右侧的马星被撕去了,只剩下马辰自己与父亲。   就在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陈瑞成看到马辰的储物柜里放置着好几套渔具,虽说他不会钓鱼,但陈奇很是喜爱。陈瑞成便想看看这是什么高档牌子,打算给陈奇淘一套做礼物。他随手打开放在最外面的黑色渔具包,发现包里并没有常用的鱼线和鱼铅,一般垂钓爱好者的包中通常只会多备而不会缺少,所以这点让陈瑞成不禁有些疑惑,但他也并未过多在意,只是默默记住了牌子后就将渔具包恢复原状。   众人回到警局后韩荔彤已经结束了解剖并完成了报告,她将报告递给陈瑞成,说道:“马星死于眼镜王蛇毒素中毒。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毒素,服用少量就能使人丧失意识,五分钟内死亡。检验科在马星的酒杯中发现了高剂量的蛇毒残留,但还没有发现投毒工具,杯子上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如果蛇毒在五分钟内就能致人死亡,那就说明马星是在倒地前不久被投毒的,当时在场的只有张德和刘承玥。”黎筱泷说,“凶手应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吧。”   “我倒觉得不一定。”张珈凯反驳道。   “可当时钱思和马辰都不在院子里,总不可能隔空投毒吧?”黎筱泷疑惑道。   “一切皆有可能。”ʝʂɠ张珈凯神神秘秘地说。   之后会议室便恢复了安静。直到五分钟后王思睿的一声感叹才打破了这种氛围:“我刚刚在逛有关凯瑞金娱乐公司帖子的时候发现了一条惊天新闻。”   “说来听听?”孙赟说着摘下眼镜,用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鼻梁。   “有人爆料说马辰其实不是他爸亲生的,而是他妈与一个男演员的私生子,当时他妈怀孕后男演员就退圈消失了,没办法找了他爸接盘。之前他爸并不知情,可后来有人跟他告密,他就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没想到父子俩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他白白给别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王思睿边看边摇头道。   正在大家讨论着这件颇有戏剧感的事时,门被推开了,赵鑫把一份检验报告递给离门边最近的韩荔彤。韩荔彤略略扫过检验报告后,问:“检测结果显示其成分为眼镜王蛇毒素,送检的这个物证是在哪里找到的?”   “复勘现场的时候,在马辰房间窗台边沿发现的。”张珈凯边回应着边在桌上一堆文件里翻找着,最后找出了别墅的平面图,说,“这扇窗户就在案发石桌的正上方。我合理怀疑是马辰利用某些手段投毒将马星害死。”   听了张珈凯的话,陈瑞成又回忆起了复勘现场时马辰房间的陈设,当回忆到那个物品不全的渔具包时,陈瑞成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于是他和赵鑫申请立刻提审马辰。审讯开始,张珈凯开门见山地拿出检验报告,说:“马辰,这是在你房间窗台发现的痕迹,请你解释一下。”   “就是一般的污渍罢了,我没注意过。”马辰说道。他带着无框眼镜,身穿不便宜的手工西服,高傲地翘着二郎腿,嘴角微微弯着,面上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这可不是一般的污渍,它是眼镜王蛇毒素。你万般算计却百密一疏。”陈瑞成说道。   刹那间,马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转瞬即逝,但依然逃不过陈瑞成的眼睛。又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随着陈瑞成的问题越来越尖锐,马辰波澜不惊的表情也逐渐出现了裂痕,最终他承认了自己毒杀弟弟马星的事实。   马辰一直对父亲偏爱弟弟马星十分不满,他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可这么多年他为家里的公司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尤其是父亲极其看重的凯瑞金娱乐公司,马辰努力多年才将其运作成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经纪公司,他自认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付出的一切非但没让父亲对自己正眼相待,反还被父亲视为理所当然,每次马辰与父亲理论,父亲就搬出那一句:“小野种,要不是老子心地善良养你,早叫你出去要饭了”。   确实,马辰感谢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也不是不愿为公司卖力,只是他看不惯成天挂着总裁的头衔花天酒地的马星,每次马星在外面惹了事都要他去道歉赔钱,事后马星非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嘲讽马辰只配给自己擦屁股。久而久之马辰不堪忍受,便萌生了杀人的想法。   “毒药是我托人买的,这几天正好我爸妈搬去了巴厘岛,家里很乱,人员流动也很大,是下手的好时机。”马辰语气平淡,像是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知道马星昨晚会约张德和刘承玥喝酒,他每次喝酒都习惯坐在靠墙的位置。趁着张德扶马星去厕所,刘承玥帮钱思收拾垃圾的时候,我从窗户放下坠有鱼铅的鱼线,等鱼铅落入马星的酒杯后将毒液滴在鱼线上,毒液就会顺着鱼线进入他的酒杯。”   “作案工具你是如何处理的?”陈瑞成问。   “瓶子和手套让我顺手扔到花坛里了。”马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花坛里都是马星种的玫瑰,那么多的刺,没人愿意去。”   案件结束后,重案组在附近的旅馆住了一晚休整,第二天午饭后便准备回镇北市。临走之前,赵鑫提着包特产小吃来到了孙赟的房间,话间问起孙赟几点启程。孙赟正在刷手机,见赵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问:“两点半,有什么事吗?”   “是刘承玥,她说想见你一面聊聊。”赵鑫小心翼翼地说。   孙赟一愣,手机差点滑到地上,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状态,说:“我和她没什么可聊的,这几年该忘的早都忘了。”   “她说是想和你解释当年出国的事。”赵鑫急忙补充道。   “不必了,她没做错什么。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再见啊老赵,以后微信常联系。”孙赟说着扯出一个笑容,起身背起了背包便出了门。   两点二十五分,由红烛市开往镇北市的动车即将发车,坐在窗边的孙赟望向站台的方向,意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刘承玥。刘承玥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隔得太远,孙赟全然听不到内容,只是从口型看,好像是对不起。 第12章 前程加入重案组   得知重案组从红烛市回到镇北市后,黎勇第一时间来到办公室慰问,他对重案组高效率破获杀人案表示十分满意,还说有机会一定在镇北市最高档的酒楼请重案组吃饭以示表彰。不过就陈瑞成对黎勇的了解,这又将会是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香甜大饼。   借此机会,陈瑞成和黎勇提起了崔前程调岗的事,黎勇在了解崔前程的情况后,答应会尽快和张所联系提交申请走流程,争取用最短时间办好。   翌日清晨,陈瑞成刚醒就接到了黎勇的电话,说崔前程的人事调动已经审批通过了,上午就会来报到。于是陈瑞成便给张珈凯发消息叫他从后勤处再搬了一套桌椅和电脑上来。   九点钟,崔前程带着人事变动证明站在了镇北市公安局的大门口,望着眼前的大楼,他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嘴角不住上扬。就在崔前程整理好衣服准备进去报道时,背包忽然被谁拉住了,他回过头发现是个穿着蓝白校服,高中生样的女孩,便问道:“小妹妹,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哥哥,我想报案,我发现了尸体。”女孩怯生生地开口。   闻之,崔前程不敢耽误,赶紧给陈瑞成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后,陈瑞成便让两人在大厅先行等候。五分钟后,陈瑞成下楼将崔前程和女孩带到了询问室。陈瑞成给女孩接了一杯热水后拍了拍崔前程的肩膀,示意由他来给女孩做笔录。   崔前程从背包中掏出个边缘泛黑下角卷边的厚笔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压平,仔细记好今天的日期后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上学?”   “云倾月,十八岁。是八中高三的学生。”云倾月将书包抱在胸前,不安地抠着指甲说道。   “你刚才和我说发现了尸体,是在哪里?”崔前程问。   “是在我们学校的后山,我本来今天是要去补习班的,因为快迟到了就想抄近路,没想到在后山的池塘里看到一个人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云倾月语气紧张道。   云倾月就读的第八中学是镇北市内有名的私立高中,里面的学生分为两类,大部分是背景显赫,只为混个高中毕业证后继承家产的富家子弟。小部分是被摇号选中,由慈善基金全权负担费用免费就读的贫困学生,他们被称为“救济生”。   两类学生混杂在一起被随机分到每个班级,期间各类矛盾层出不穷,救济生被霸凌的事情也屡见不鲜。碍于富二代家中的势力,面对校园暴力,学校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有学生前来哭诉,校领导也只是象征性调解几句,绝不会采取什么有效的干预措施。   八中的看门大爷有些跛脚,他吃力地跟上重案组等人的脚步,说:“警察同志,我们这个后山六年前就被封了,根本不会有人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张珈凯看了一眼铁门上锈迹斑斑的大锁后,肯定地说:“这把锁近期有被撬的痕迹。”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冷了几度,看门大爷也不敢再怠慢,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将门打开。重案组换好勘验服后便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向内走去,所见之处尽是枯枝残叶与厚重灰尘,可见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据云倾月所说,池塘位于假山群后身,众人绕过假山后,眼见便是六平米见方的小池塘,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面部朝下浮在长满苔藓的死水中的女尸。   “帮个忙。”韩荔彤说着迅速将裹尸袋铺在地上,示意孙赟帮她将尸体抬上来。   孙赟出现场主要负责收集物证和标牌记录,所以只简单戴了一层医用口罩,在靠近尸体时,一股猛烈的尸臭味直冲他的天灵盖。加之ʝʂɠ尸体已经开始出现巨人观征象,浮肿的身体和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让孙赟一时难以接受。   “女性,20岁左右,死亡时间在三至七天。死因暂不明确,需要解剖后确定。”韩荔彤从勘察箱里拿出卷尺,测量后说道,“体长165厘米,很可能就是学校里的学生。”   后山围墙下部,张珈凯拨开杂乱生长的枯草后发现了一处被疑似人为凿开的不规则圆形缺口,直径40公分,从尺寸来看可以供正常体型的女性或身材瘦小的男性经过。张珈凯用手指捻了一下边缘的粉灰,从风蚀状态看,缺口并不是最近凿成的,而是长时间存在。同时张珈凯在缺口外侧,校外草丛中的一块砖头上提取到一枚36码女性运动鞋鞋印。鞋印很新鲜,大概率是云倾月早上抄近路时留下的。   “领导。”崔前程走到陈瑞成身边,叫道。   “我可不是领导。”陈瑞成笑着说,“跟他们一样,叫我成哥就行。”   “这不太好吧。”崔前程有些纠结地说,“我叫你组长吧,组长。是这样的,我刚刚去走访了几个学生,据他们说八中分有住宿生和走读生,一般家庭不太好的学生都是住宿。现在天气还挺冷的,死者衣着单薄,附近也没发现外衣之类的随身物品,我推测她很有可能是住宿生,在室内被杀后抛尸。”   “死亡时间是四天前。颈部有扼痕,死于机械性窒息。身上有多处淤青,新旧程度不一,大部分是用拳头或者木棍之类的物品造成的。”韩荔彤将尸检报告递给陈瑞成,说,“另外在死者指甲中发现少量黑色纤维,已经送去做相似物比对了。还有死者外阴撕裂,她在死前遭受了性侵。而且她的处女膜是陈旧性破裂,不排除曾多次被性侵甚至虐待过。”   “靠,这不就是畜生吗!”黎筱泷拍桌而起,义愤填膺地说道,“这种人就应该把他抓回来,阉了他!不对,先阉了再枪毙八回!”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张珈凯拉着黎筱泷坐下安慰道。   “目前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判断死者身份的信息?比如胎记?”陈瑞成皱眉问,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确认尸源,如果死者身份不明,调查将很难开展。   韩荔彤点点头,将陈瑞成手里的报告往后翻了两页,指着一处说:“死者左颈侧有一块胎记,形状还挺特别,像弯月。”   “给云倾月打个电话,让她来局里一趟,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同学有这个胎记。”陈瑞成将报告递给崔前程,说道。   “八中后山被封多年,监控早就被掐断了,周围的监控我也看过了,没有一个能覆盖到后山的。”王思睿看着手里的平板摇了摇头,说,“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监控死角。嫌疑人选择在这里抛尸确实是明智之举,我倾向于他就是校内人员。”   “那我们要不要联系辖区派出所,让他们派人去学校走访一下,寻求校方帮助?”孙赟问道。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是不要给学生造成恐慌。”张珈凯回。毕竟八中很多学生都是某某局长某某处长的公子小姐,个个跋扈得很,先别说会不会配合,万一要是走访时有点什么摩擦也很难处理。   接到崔前程的电话后,云倾月很快赶到了公安局。崔前程与云倾月面对而坐,从文件袋中拿出尸体胎记的照片放到云倾月面前,问:“你看看照片,回忆一下周围是不是有同学有这个胎记。”   云倾月只扫了一眼照片,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捂着嘴狠狠点头,带着哭腔说道:“是森森,朱森森。”   “那麻烦你详细说一下她的信息。”崔前程赶紧摊开笔记本,说道。   “朱森森是我的同桌,是救济生。住在女生宿舍206号房。我和森森关系很好,她偷偷和我说过,学校里的小混混总是欺负她,可是她不敢和别人讲。有时候她把袖子挽起来,我能看到她胳膊上有伤。”云倾月捧着纸杯,双手微微颤抖,话中带着哭腔。   “那你了解她的家庭状况吗?”崔前程问道。   云倾月摇了摇头,睫毛上的一滴泪水不经意间滴进了杯中,她说:“我只知道她家很穷,她爸妈对她一点都不好。之前她借我手机给妈妈打电话要生活费,她妈妈也只是骂她,骂得很难听。” 第13章 日记中的真相   收到崔前程的反馈后,陈瑞成立即带人前去女生宿舍调查,碍于此时学生都在宿舍休息,陈瑞成便安排了韩荔彤和黎筱泷进去收集证物及线索。来到宿舍门口,韩荔彤抬手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传来不友善的大吼:“谁啊,不知道现在是休息时间啊!”   黎筱泷撸起袖子又狠狠拍了拍门,等了几分钟后,一个满头黄毛的女生趿拉着拖鞋来开了门,满脸不爽地问:“你们是谁啊?”   黎筱泷拿出平板对照着王思睿发给她的宿舍人员信息,认出她是与朱森森同班的救济生,傍上了个富二代男朋友,现在在班里混得还不错。六人寝内,除朱森森外,其他五个人要么谈着有钱男友,要么依附于校内大姐大,总之都是救济生里混的不错的。因此她们根本瞧不起朱森森,甚至平时就像使唤下人一般使唤朱森森给自己端茶倒水。   “朱森森是哪个床位和柜子?”韩荔彤没回答,只是冷着一张脸问道。   “原来是母猪的朋友,喏,那个和那个。”黄发女生不屑地切了一声,随后自顾自躺回了床上。   朱森森的柜子里除了几件泛白褪色的换洗衣物就只剩下一套简单的洗漱用品,这些东西对一个需要长期住宿且处于青春期的女生来说未免太少了。而从干净整洁的床铺不难看出,朱森森即使物质生活并不丰富,但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黎筱泷上前翻了翻,在朱森森的枕头内发现了一个带有密码锁的盒子。   韩荔彤在关柜门时力气有些大,发出了些噪音,靠近窗户的下铺女生便猛地拉开了床帘吼道:“谁大中午叮叮咣咣的!找死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黎筱泷忍无可忍,一脚踢翻了路中间的椅子,吼道。   巨大的声音让其他人纷纷醒了过来,她们下床将韩荔彤和黎筱泷围在中间,大有打架的阵势。其中一个短发女生还做作地点燃了一根香烟,吸了两口,说:“你们几个意思?闯进我们的寝室还有理了?呦,把母猪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就说她不配待在这!”   黎筱泷不屑地哼了一声,上前抽出短发女生嘴里的烟放在鼻尖闻了闻后,讽刺道:“小妹妹,少抽假烟,容易得癌。”   “你个混蛋,瞎说什么!”短发女生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喊道。   “呦,纪梵希,大牌子啊。”随后,黎筱泷又上手抓住了女生脖子上的项链,笑道,“可惜也是假的,别天天戴,尤其是洗澡的时候一定摘下来,不然容易掉色,到时候把脖子染绿了可不好洗。”   “娜娜,你不是说这是赵公子给你买的,值十几万吗?”黄发女生说着,看向短发女生的眼神里带着一些鄙夷。   没等短发女生说话,黎筱泷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黄发女生的外套上说:“你这个也不错啊,PAMU,帕姆?”   “好了,快走吧,他们还在下面等我们。”韩荔彤扯了扯黎筱泷,示意她见好就收。   “想走?没门!说,是不是母猪让你们来羞辱我们的!看我不教训你!”短发女生说着竟上手抓住了韩荔彤的衣领。   见状,黎筱泷没犹豫,直接抄起旁边的暖壶朝着短发女生的脑袋抡了上去,就在暖壶即将和短发女生的额头零距离接触时,被一个人拦下了,是张珈凯。张珈凯抢下暖壶,抬手顺了顺黎筱泷的炸毛,安抚道:“祖宗!说话归说话,别打人啊。”   原来是陈瑞成见韩荔彤和黎筱泷迟迟没下去,担心出什么事就让张珈凯上来看看,没想到幸亏上来了,不然真不一定出些什么事。   “你说你可真行,还能跟人家打起来,就你这小身子板不得嘎巴折了,真当自己是李小龙?”回了办公室张珈凯还不忘怼一怼黎筱泷。   “大哥,我可是从小学散打的,锦标赛冠军都不知道拿了几次了。别说那几个小女生,就是你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黎筱泷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丢进嘴,说道。   “嘿,照你这么说我还打不过你个小丫头片子?”张珈凯显然不服气,说着就要起身和黎筱泷练两下。   “行了你们两个,别闹了。”陈瑞成自门外进来,把一个证物袋塞给了张珈凯,说,“技术科把盒子打开了,里面就一个笔记本,看看写了什么。”   张珈凯戴上手套ʝʂɠ翻开笔记本,这是朱森森的日记。他随意翻到一页,只看了两行就迅速合上了,因为内容实在是让人不忍心看下去。日记中记录了朱森森从高一来到八中到死亡前几日所遭受校园霸凌的全过程。而在每一篇日记的最后,朱森森都写下同样的一句话:如果我能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遍体鳞伤了?   “思睿,查查这个。”孙赟将一页朱森森日记的复印件放到王思睿面前说道。朱森森的日记中记述她自高二上学期开始被同一个人性侵过三次,日记中虽没有此人的明确信息,但用了YJB三个字母来代替,而这很有可能是名字缩写。   “校网里查到了一个人,叫严景白,是区教育局局长的儿子,叔叔还是八中副校长。”王思睿滑动着鼠标说道。   很快,陈瑞成就将拟好的抓捕令递到了黎勇桌上,可面对眼前的文件黎勇却有些犹豫该不该签。毕竟这严景白的父亲是正科级的干部,而且据说和副市长关系还不错,处理起来不免很麻烦。官官相护,其中的道道谁也说不清。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总不能一涉及到领导就不查了吧,那还要法律有什么用?况且这次又不是领导犯案,是他儿子。您看看这案件报告,那女孩才十八岁啊!”陈瑞成皱着眉,气愤不已道。   “好,我给你批。你现在就去抓人,有什么事我担着。”黎勇当即拍板,挥笔签下大名,盖下印章。他好歹也是市局局长,要是这点魄力和勇气都没有,一碰到领导就甩手不办案,那是不配为警,还不如趁早脱了衣服走人。   王思睿在调查了严景白今天的行动轨迹后发现此时他正在枫林街一家夜店喝酒,事不宜迟,陈瑞成开车带上张珈凯和崔前程立即动身。三人大阔步冲进夜店,酒保刚要上前招待就被陈瑞成亮出的警官证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警官我们绝对是合法经营!绝对没有黄赌毒!”   “合不合法不归我们管,我现在只需要你给我查一下严景白在哪个包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陈瑞成不得不提高声音喊道。   “严少爷每次来都是固定包间,101包间。”酒保赶忙说道。   包间门口,陈瑞成也不客气,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只见严景白正斜躺在沙发上,左拥右抱两个衣不蔽体的女孩,满面潮红。   “严景白,我们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警察,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崔前程亮出逮捕证,说。   此时的严景白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直到张珈凯将他按在沙发上戴上手铐时还口出狂言,满嘴污言秽语。张珈凯实在忍无可忍,狠踹一脚把严景白蹬上车后座,他真是想不明白堂堂一个教育局长怎么教育出这么一个混账玩意。   “严景白,四天前晚上,你在哪,在干什么?”审讯室内,陈瑞成看着吊儿郎当的严景白努力忍住了给他一拳的念头,问道。   “不记得了。我说你们把我带到这想干嘛?你们知道我爸是谁,我妈是谁吗?”严景白不屑地嗤笑一声,说,“信不信明天就让你们都脱了警服回家种地!”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我告诉你,你爸妈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趁我还有点耐心,抓紧交代清楚!”陈瑞成怒道。   陈瑞成这一怒吼把身旁的王思睿吓得一抖,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见陈瑞成发脾气,别看陈瑞成平时冷静沉稳,但要是真发起火来,真是挺吓人的。陈瑞成的呵斥让严景白一阵战栗,他咽了一下口水,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我,我就在学校啊,晚自习没上和几个兄弟去实验楼空教室打游戏了,那里网比较好,然后打完游戏就回去睡觉了。”   “混蛋。”陈瑞成骂了一句,随后打电话通知张珈凯带人前去核实情况。   严景白所说的空教室位于实验楼三楼角落,门窗都被人用报纸粘贴遮挡,从外面无法看清室内情况。开锁进入后,张珈凯很快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部老旧型号的手机,从手机相册内照片可以确认就是朱森森的手机。   面对确凿的证据,严景白低着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据严景白交代,案发当晚,他通过微信将朱森森约到空教室,并威胁朱森森如果不来,就将之前拍摄的裸照和视频都发到网上。朱森森无奈赴约。朱森森进入教室后,严景白与其他两名同学想再次对其实施性侵,但遭到了朱森森的拼命反抗。   朱森森双手不停扑打严景白的头面部,其指甲中的纤维后经检验与案发当天严景白所穿衣服纤维一致。而在朱森森反抗之时,严景白伸手掐住了朱森森的脖子,却没成想用力过猛失手将朱森森掐死。事后严景白很害怕,就伙同其他两人将朱森森的尸体抛弃到了后山的池塘,随后返回家中装作无事发生。   如果不是云倾月偶然撞见前来报警,或许朱森森的尸体永远不会被发现,三名嫌疑人也会永远逍遥法外。   重案组办公室内,韩荔彤走到王思睿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还没联系到朱森森的家属吗?殡仪馆来消息说她的尸体要尽快火化了。”   “别提了,”王思睿往转椅上一倒,叹道“我好不容易电话联系上她爸妈,他们俩居然说什么死了就死了,随便烧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是亲生的?”孙赟问道。   王思睿摇了摇头,说:“户籍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亲生的。”   后来王思睿又仔细调查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朱森森的母亲是她父亲婚内出轨,在外面包养的女人。当时朱母因为怀了孕想借机上位,她知道朱父和发妻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就声称自己肚子里是朱家的长子,如果朱父不把她娶进门就立刻去做流产。朱父听信了朱母的话,丝毫不念旧情将发妻扫地出门迎娶了朱母。可孩子生出来朱父发现是个女孩,他顿时觉得被骗了,怒斥朱母就是个骗钱骗感情的女人。   后来朱母再三保证一定会给朱父生下儿子传宗接代,朱父才答应不和朱母离婚,但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将朱森森送走。朱母为了一己私利,在朱森森刚满周岁时就将其扔给了自己体弱多病的母亲,多年来再未过问。后来朱母先后两次怀孕,给朱父生了两个儿子,这下彻底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安心在家带孩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朱森森从小跟着年迈的外婆生活,特殊的身世让她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她自卑胆小沉默寡言但学习很用功,因为外婆告诉她,只有努力学习出人头地,才不会让人看不起。后来外婆患癌卧床,临终前给朱母打去了电话,说做人不能没良心,毕竟朱森森是她亲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多关心一下朱森森。那之后朱母才隔三差五给朱森森点钱,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   “感谢云倾月的出现,让朱森森的世界里短暂地有了一点光。”黎筱泷说着将朱森森的日记装进盒子里,准备和张珈凯将其送到物证科。   “筱筱,我也可以做你生命里的一束光。”张珈凯把胳膊搭在黎筱泷肩上,说道。   黎筱泷冷笑一声,道:“你信不信我打到你眼冒金光。” 第14章 坠楼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今天是清明节,一早镇北市公安局的警员代表就身着正装,手捧鲜花,在黎勇的带领下前往烈士陵园祭奠为守护镇北市人民生命与财产安全而英勇牺牲的前辈们。   “老韩,好久不见啊,还是那么精神!”见韩正刚从车上下来,黎勇赶忙迎上前寒暄道,“嫂子怎么没一块来?”   “回娘家上坟了。再说她不来最好,这么多年我就烦她那张嘴叨叨叨。”韩正刚摆摆手,示意黎勇别提姜娜。想当年韩正刚追逃时差点被大货车卷入车底,千钧一发之际,是路过的姜娜父亲舍身而出救了他,但自己却被撞倒落下终身残疾,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生活。韩正刚十分愧疚,便承诺会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给夫妇二人养老送终,也就是那时候韩正刚结识了读护校的姜娜,姜娜和韩正刚年纪相仿又都还没结婚,姜父便有意撮合两人。   韩正刚本就对姜父心怀愧疚,自然不好意思推辞,于是很快和姜娜结婚了,可两人从工作性质和生活习惯都有着极大的差异,尤其身为法医的韩正刚每天不是穿梭在各个案发现场就是泡在解剖室尸检,鲜少回家,这引得姜娜很是不满。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感情裂隙越来越大,几乎是三天一吵五天一打。   每ʝʂɠ次韩正刚和黎勇喝酒的时候都不禁感慨自己这辈子压根都体会过爱情是什么滋味,连对象都没怎么正经谈过就急匆匆跟姜娜结婚了,而他和姜娜的结合也毫无感情可言,就是索然无味的搭伙过日子罢了。   “哎呦,嫂子又漂亮又能干,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就知足吧。”黎勇笑道。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韩正刚突然正色道,“小彤在重案组工作还好吧?要是她哪干得不好你尽管批评,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看你说的,小彤是咱们市这个年龄段里最优秀的法医,又是你一手教出来的,那工作能力你就放心吧,闺女优秀的很!”黎勇说道。   这时远处先后驶来两辆车,第一辆车上是尹红霞和女儿彭恬,第二辆车上是陈奇。尹红霞在彭恬的搀扶下朝这边走来,她眼睛红肿,想来是哭过。彭恬挽着尹红霞的手跟几人问好。她与彭建敏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那双有神的杏眼。   尹红霞双手撑着膝盖,在彭建敏墓前慢慢蹲下,从彭恬递过来的包里掏出几个饭盒,边打开盖子摆好边说:“建敏,我今天特意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和西葫芦炒蛋,还带了饺子,你不是说最喜欢吃我包的茴香饺子嘛。家里爸妈都挺好的,恬恬也考上了大学,学法律。十五年了,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彭恬蹲下身,环着尹红霞消瘦的脊背,抬头看向照片中身着警服,精气神十足的男人,两行泪滑过脸颊。彭建敏牺牲时彭恬仅有四岁,那么小的孩子本就没什么记忆,更别说彭建敏忙于工作基本没陪过彭恬多久。现在彭恬的脑海中几乎记不起彭建敏的样貌和声音了,不过彭恬知道,爸爸很爱她和妈妈,同时她也很骄傲自己的爸爸是一名伟大的人民警察。   从烈士陵园向东走一公里就是镇北市七仙岭公墓,陈瑞成一袭黑衣抱着鲜花,跟随人流自大门进入,向山上走了会才到母亲的墓前,他掏出细软的毛巾,边擦拭着墓碑上的薄灰边说:“妈,好久没来看您了。我现在当重案组组长了,虽然压力大了,但工资也比之前多点,您不用担心我。我爸他身体也还行,就是之前手术留下的后遗症好不了,阴天下雨总是腿疼。”   陈瑞成正和母亲诉说着自己的近况,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持续振动起来,是张珈凯一连串发了好几条消息,大致意思是说有案子,重案组其他人已经先去现场了,让陈瑞成尽快按照定位前去汇合。陈瑞成不敢耽误,冲着母亲的墓碑深鞠一躬后便匆忙离开赶往案发现场,位于镇北市西津区的全封闭式寄宿高中,镇北市第一高级中学。   “张珈凯,什么情况?”陈瑞成边戴着口罩边问道。   “武晶,女,高三一班学生,住校。尸体是被早上收垃圾的清洁工发现的,身亡。”张珈凯跟在陈瑞成旁边说,“现场在宿舍楼后身,这边。”   已经完成尸表检验的韩荔彤正准备跟车先行回局里,见陈瑞成来了便上前几步先介绍了一下情况。初步检查后韩荔彤发现死者颅骨崩裂,头部有挫裂创,左侧肢体有大面积擦挫伤,右小腿骨折呈假关节,这些都是高空坠亡的典型征象。结合宿舍楼结构可以确定坠亡地点位于顶楼天台。虽然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一起他杀案件,但保险起见韩荔彤还是会对尸体进行解剖和毒理检验。   解剖室内,一切准备已经就绪,但韩荔彤迟迟却没有进来,刘超宇见状便开门提醒道:“老师,可以开始解剖了。”   “好,你先按照程序检查尸表填写解剖记录单,我马上过去。”韩荔彤回道。她面色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手紧紧抓着椅背,一手捂着胃部。   “韩老师您没事吧?”见韩荔彤这幅样子,刘超宇不禁有些担忧,问道。   韩荔彤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她这是老毛病了,因为饮食不规律和精神压力过大诱发的慢性胃炎。就在韩荔彤深呼吸调解后觉得有所好转,准备换衣服进行解剖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白皙的手,一手端着温水,一手拿着胃药。   韩荔彤顺着双手向上看去,看到的是任新的微笑。如果放在其他时候,韩荔彤绝不会接受任新的好意,但眼下为了不影响解剖进度,她只得选择接过了药盒,就着杯中所剩的咖啡咽下药片后,韩荔彤当即拿出手机要将买药的钱转给任新。   “我们之间谈钱就太伤感情了吧。你以后可得好好注意身体。”任新皱眉嘱咐道,“对了彤彤,你周末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任法医你这么闲不如多去看看文献,别每次考核都漏洞百出。”韩荔彤并没有加任新的社交账号,眼看任新也没有掏出手机接受转账的意思,她干脆直接从钱包里抽出张百元现金放到桌子上,说,“还有,以后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很令人不适。”   说罢,韩荔彤转身离开。而任新也缓缓收起了笑容,他眯起眼睛盯着解剖室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5章 她和她   “死者体表除高坠伤和几处擦挫伤外无其他创口,毒理检测确认死前未服用任何药物,也未中毒。确定死因为高处坠落死亡。”韩荔彤将尸检报告递到了陈瑞成面前,说,“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二点半左右。”   “死者应该是宿管查寝结束后离开寝室的。”崔前程说,“据昨晚值班的宿管说,她在十点半熄灯就寝后查了两次寝,分别是十点四十和十二点。她确认十二点的时候所有学生都在寝室。而同寝室的室友说她们睡得很熟,没注意到武晶不见了,直到今天早上听见环卫工的尖叫才发现她不在床上。”   “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女生宿舍只有每层楼两侧和中间楼梯的楼梯口安装了监控。幸运的是死者所住的524寝室正好在监控的覆盖范围内。”王思睿说。他将拷贝回来的案发时间段监控录像播放给大家看,从监控中可以看到在宿管十二点查寝后离开后不久,524寝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身而出。   王思睿将镜头的分辨率提高,从穿着和体态能辨认出此人正是死者武晶。武晶从宿舍走出后径直向五楼尽头走去,很快就消失在监控范围内。此时监控显示的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十三分。   女生宿舍的最高层是五层,或许是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五楼尽头通向楼顶天台的铁门被死死焊住无法打开,但门边还留有供工人们日常检修用的铁梯,铁梯的一端连着天台的缺口,另一端用水泥浇筑在墙上,离地差不多有半米。正常身高的人只要踩一张椅子就能轻松通过铁梯爬上天台。   而勘察时,铁梯前就立着一把椅子,同时周围的地砖上还有少量铁屑渣,两侧的扶手上也提取到了很多新鲜指纹,经比对后确认均是武晶所留。由此可以推断武晶确系从此处攀爬到达天台后坠亡,但至于她是自愿还是被迫,还要进一步查证后才能知晓。   “天台边缘提取的痕迹有结果了吗?”陈瑞成翻看着手里的资料问道。   “鞋印与武晶尸体旁散落的拖鞋吻合,护栏上发现的掌纹和指纹也都是属于她的。从指尖的方向看,她应该是扶着护栏,身子用力向外探,头冲下失重坠落死亡。”黎筱泷说道。   高坠死亡一般常见于意外或自杀,罕见于他杀。技术科在对武晶死亡时身穿的白色睡裙进行物理分析后并未发现属于其他人的指纹与皮肤组织,所以现在可以证实武晶确实是自杀身亡。但花季少女武晶为何会选择自杀还是一个谜团。为了尽快找到武晶的自杀动机,重案组兵分两路,一边去询问武晶的父母,一边对武晶的社会关系和社交软件进行调查。   武晶的父亲武致远是一名老实忠厚的货车司机,穿着质朴的工作服和解放鞋,手上有厚厚的一层老茧,得知武晶自杀后,他不停地抹着眼泪。母亲王珊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她身着一套价值不菲的白色西装,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是个强势的女人。张珈凯询问后得知两人在武晶六岁时就因感情不和离异,武晶被判给了王珊抚养,王珊是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工作很忙,为了方便自初中就将武晶送到了寄宿学校。   平时王珊也一心扑在事业上,很少过问武晶的生活和学习,久而久之母女间便产生了无形的隔阂。而武致远工作繁杂,常年跑长途在多地奔波,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加之王珊一直瞧不起武致远,不允许他和武晶来往。所以武致远自述至少有一年半ʝʂɠ没有见到女儿了。   “你怎么照顾的女儿!你是她妈!她有什么朋友你都不知道吗?”在看到王珊无法回答有关武晶的任何问题时,武致远气愤地站起来吼道。   “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管她!她自从初三之后,连话都不爱跟我说一句,倒霉性格简直和你一模一样!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王珊也不甘示弱,一拍桌子就和武致远大吵了起来。   正在张珈凯头疼该如何制止这对夫妻的争吵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王思睿打来了电话,说是从武晶的微信中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让他抓紧时间回去开会。   “我在武晶的微信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联系人,也就是她唯一的置顶,备注是老公。”王思睿将武晶的手机页面投屏到了大屏幕上,说“但可惜的是聊天记录被全部删除,数据已经找不回来了。”   据武晶的室友和同学说,武晶是个性格很内向的女生,平时总是自己默默待着,从不参与小女生之间的逛街聚会,连个关系好些的闺蜜都没有,更别提找男朋友了。由此推断这个被武晶亲切称作“老公”的人极有可能是在网络上和武晶相识,进而确认了恋爱关系。   “不会是为情自杀吧?王三,你能不能从微信号查到这个人是谁?”张珈凯问道。   “需要点时间,我尽快。”王思睿说着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很快他锁定了此人的身份。但令众人惊讶的是,这个被武晶称作“老公”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俞岚,女,21岁,镇北市人,镇北大学物理系大三在读。”崔前程念着资料上的个人信息向站在对面的女生核对。   俞岚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她身高足有一米八,留着当今流行的银灰色狼尾发型,袖子卷起露出纹着花哨图案的小臂,五官立体硬朗,眉宇间还透着点痞气。单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孩子。   “认识武晶吗?”崔前程环抱着胳膊,静静看着对面有些紧张的俞岚问道。   “认识,我们是网上认识的。她......是我前女友。”俞岚转着手上的戒指支支吾吾地说。   “她死了,昨晚半夜从宿舍楼上跳楼自杀。”崔前程说。   听到此话,俞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一直盯着崔前程,好像是要确认这不是一个玩笑。大概过了半分钟,俞岚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是,是我对不起她,都是因为我!”   从初中时,武晶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和其他女生不同,但内向敏感的她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心里。直到俞岚的出现。武晶和俞岚是在一个微信学习群认识的,两个人加了好友后经常讨论问题,互相了解近况,久而久之,武晶对帅气随性俞岚产生了爱慕之情。相识半年后,俞岚也向武晶说出了自己喜欢女生的事实。就这样,在武晶高二时,两个人顺理成章成为了网络上的情侣。但俞岚并没有对武晶说实话,她其实不是同性恋,而是双性恋。   在三个月前,俞岚遇见了喜欢的男生,两个人约定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一次聊天中,俞岚向武晶坦白了一切并提出分手,不管武晶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这让一直把俞岚当做精神支柱的武晶十分绝望,于是在那个夜晚,她选择从五楼一跃而下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案件调查结束后,韩荔彤便将尸体转交给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着武致远和王珊渐行渐远的背影,韩荔彤难受不已。如果在一开始,这对父母能够给武晶多一些关心,多去了解武晶的内心世界,那么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究其本质,武晶的死,责任到底在谁?压垮武晶的最后一根稻草究竟是俞岚决绝的分手,还是她自己对于这段感情的偏执?   不管如何,有一件事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世界上的每一种爱情都值得我们去尊重。 第16章 窗外异响   林酒是个擅长写青春情爱小说的非知名写手,自高中到现在大学,她写了不下百万的小说,也终于凭借着自然写实的文风在众多大佬中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这天半夜,夜猫子林酒像往常一样窝在电脑前码字,因为长期睡眠质量不高神经衰弱,林酒特意挑选了厚重的亚麻材质窗帘,夜晚拉上能隔绝窗外的全部亮光。   寂静的夜里,林酒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户,出于好奇,林酒上前拉开了窗帘。就这样,一颗表情惊恐的女性头颅出现在了林酒的眼前。随后,一声尖叫划破了漫长的黑夜。   今天轮到重案组值大夜班,如果没有特殊警情其实也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案件资料。不过就目前的状态来看,只有崔前程一个人在认真工作,其他人不是窝着玩手机就是撑着脑袋打盹,就连陈瑞成都在偷闲玩游戏。最近陈瑞成一有空就会登录APP答题赚积分,他期待在刷新榜单时能打败秋瑾占据一位,可秋瑾就像故意和陈瑞成作对一样,常以微弱的分数差距压陈瑞成一头,这叫陈瑞成很是烦躁。   “你们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孙赟从厕所回来就见张珈凯和黎筱泷凑在一起盯着手机傻乐,他便好奇地问道。   “在看最近很火的网络小说,叫《拐个校霸做老公》,特别甜!要一起看吗?”黎筱泷说着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孙赟让出一个空位。   “怎么没了啊!他们到底是亲了还是没亲啊!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卡文啊!”突然,只听张珈凯崩溃地哀嚎道。   “别着急,以我这么多年的追文经验,这个林酒大大,普遍在凌晨还会发一篇新的,你耐心等会嘛。”作为老读者的黎筱泷轻车熟路地点赞评论后说道,“看你这么喜欢,要不我再给你推荐一本别的?”   听闻张珈凯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立刻关闭了刚打开的游戏界面凑到黎筱泷身边,还顺手推走了想一起凑热闹的孙赟。而这一幕被陈瑞成尽收眼底,他此刻想着得找时间和黎勇说说,张珈凯和黎筱泷才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让黎勇好好去撮合他们,省得黎勇没事干总是乱点鸳鸯谱。   大概五分钟后,接线处的见习警员急急忙忙跑了上来,他匆匆敲响重案组办公室虚掩的门,没等里面出声便推门而入,说:“陈组长,融汇银城有命案!”   凌晨一点,重案组赶到了案发现场,此时小区居民基本上都入睡了,重案组也尽量放轻动作,所以除了案发居民楼有人听到声响出来看热闹外,并没有惊动太多居民。负责现场勘查的张珈凯率先进入,他来到窗边用证物袋小心翼翼包裹住了正随风来回飘荡的头颅,张珈凯向上看去,发现头颅是被人用跳绳捆住头发后系在了楼上那户人家的晾衣杆上,便转身对孙赟说:“公子哥,搭把手,去楼上正对着的这扇窗把绳子解开。”   孙赟应了一声,和物业管理员一同上了楼。在敲门无果后,物业管理员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门内漆黑一片,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因为携带的强光手电筒电量不足照明不够,孙赟没有贸然进入,他拉好警戒线后叫了韩荔彤过来,两个人穿戴好鞋套手套后贴着墙壁摸了进去。   韩荔彤伸手在门侧的墙壁上摸索着,很快摸到了灯的开关,她按下后,客厅瞬间被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地板上一具缺失头颅的女性尸体,尸体颈部一大滩尚未凝固的血迹此时正顺着地板的纹路缓缓流淌。   “拍照之后把绳子剪下来,注意避开绳结。”张珈凯说着将头颅放在地上,示意崔前程将缠绕在一起的跳绳和头发分开。   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案件,崔前程脸上毫无血色,显然是一直憋着想吐。   张珈凯见状便拍了拍崔前程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   “其实我之前在书上也见过照片,不过现场看确实......太有冲击力了。”崔前程努力喘匀气说道。   “你这算好的,我第一次见分尸现场,直接当场吐了成哥一身。”张珈凯蹲下整理着勘察箱回忆道。那是张珈凯和陈瑞成刚进刑警队实习的时候,正好遇上一起分尸案,场面相当惨烈,两对夫妻被残忍杀害后分尸,变态凶手把四人的胳膊腿卸下来扔得屋内到处都是。   张珈凯当时踏进案发现场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哇得一下吐了出来,好巧不巧还就吐在了没穿防护服的陈瑞成身上。据张珈凯回忆,陈瑞成当时的脸绿的就跟腌了半年的腊ʝʂɠ八蒜一样,如果不是同事及时解围让他俩回去换衣服,估计陈瑞成当场就能把张珈凯也大卸八块。当然回宿舍之后陈瑞成还是给了张珈凯一顿胖揍。   回到办公室后,王思睿便第一时间和大家分享了自己所调查到的线索:死者张黎,20岁,师范大学外语系学生,据物业管理员说张黎是半年前租住的701号房,平日无不良嗜好。   “王三,看看这个绳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张珈凯把证物袋递给王思睿,说。   “这是水手结,航海人必备的救命结。难不成凶手是打鱼的渔民?”王思睿很快在网上查到了相吻合的图片,说道。   “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不过这是一条有用的线索。”陈瑞成说道。   “死亡时间是报案前三小时,也就是晚上十点左右。致命伤是死者腹部那刀,伤口很深,导致死者失血过多死亡。另外死者生前曾遭受过性侵,但并没有找到嫌疑人精液或毛发,无法通过基因库筛查确认嫌疑人身份。同时在她的身上有很多防御性伤痕,应该是与凶手有过搏斗。”韩荔彤说着将报告分发给大家。   “那死者的头......”崔前程捂着胃问道。回警局之后他就吐了一通,现在嘴唇还有些发白。   “是死后被利器切割下来的,鉴证科将切口与各类工具进行了对比,最终确认分尸的凶器是一把剔骨刀。”韩荔彤按动遥控器,切换了大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说,“大概就是这样的刀,现场没有发现。”   “最先发现尸体的林酒,有提供什么线索吗?”陈瑞成将视线从手中的报告上移开,看向崔前程问。   “她和死者张黎是一个学院的,但不是同专业,只是见过但谈不上熟。张黎比林酒要早一点租房子,偶尔两个人在楼道碰见会打个招呼。”黎筱泷回答说,“我问她在案发时间段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响,或者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她都否认了。”   翌日下午,崔前程将现有的案件资料整理好后交给了陈瑞成,可陈瑞成只翻了几页就皱着眉用力合上。   “咋了组长?”崔前程以为是自己整理错了什么,紧张的拿过文件夹看着,现场勘验报告、尸检报告、立案信息表、报案人笔录......一项都不少啊。   “不是档案的事,我是愁这个案子。”陈瑞成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这现在该查的都查了,该问的也问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要是想破案啊,恐怕就得等凶手自己出现了。”张珈凯说着,冲陈瑞成扬了扬手里的烟盒。   陈瑞成会意,和张珈凯溜达着走到了警局楼后的老地方,点上根烟逍遥地抽着。   “成哥,我下周就过生日了,你今年送我点什么?”张珈凯痞里痞气地单手插兜单手夹烟,问道。   “送个屁。”陈瑞成骂了一句。   “行啊,只要是你亲自放的我也要。”张珈凯笑道。陈瑞成每年都是这样,嘴上说肯定不送,但最后都会花大价钱给张珈凯买他最想要的东西,比如去年的限量版球鞋,前年的新款平板,再前年的名牌墨镜......陈瑞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最典型的代表。   陈瑞成缓慢将烟圈吐出,试探性问道:“不然给你介绍个对象?”   “你给我介绍对象?我没听错吧成哥?”张珈凯震惊地睁大眼睛,连烟灰即将掉落在衣服上也浑然不觉。   陈瑞成挑了挑眉,猛吸了几口后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说:“把筱筱介绍给你吧。”   “你可拉倒吧成哥,就她?凶巴巴的我才不要,我喜欢温柔可人那挂的!”张珈凯虽这么说,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怎么?人家长得好看,能力也强,家里又有钱,还是黎勇的侄女,关键还比你小五岁,你都算老牛吃嫩草了,还有什么不满意?”陈瑞成说道。他掏了掏兜却发现水果糖吃完了,便只能吐了几口口水以此减轻嘴里的烟味。   “行了成哥,你自己都是个被催婚的人就别管我了。我还是更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生活。”张珈凯说着也丢了烟蒂,伸手在脸前挥了挥,他不比陈瑞成那么精致,每次抽了烟还要吃糖去味,就只是象征性扇扇风便罢了。 第17章 风铃   因为目前案件线索有限,重案组也有其他的事要忙,所以陈瑞成就将这个案子的相关材料整理好交给档案科暂且搁置在档案柜中。转眼三天过去,周二夜间警方又接到了一起报警电话,此次案件死者与张黎一样因腹部中刀失血过多死亡,且在死前受过性侵,死后被砍下头颅并用绳子悬挂在窗外。   无疑,是张黎案件的嫌疑人再次犯案了。周三一早,刚刚打卡上班的陈瑞成就被黎勇叫去了办公室,其实陈瑞成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黎勇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社会影响不好,抓紧时间破案这些话术。   “小陈啊,国家文明城市评比小组下周就要来镇北市了。你也知道,市里非常重视这个荣誉,所以要求我们公安这边一定要在这几天内清扫所有案件,其他组基本都结案去分管片区安全巡视了,就你们重案组这个案子还没结。你作为组长呢,一定要肩负起这个责任,起好带头作用,尽快破案!”黎勇呷了一口茶,抬眼看向陈瑞成嘱咐道。   “我知道了局长,您放心吧。”陈瑞成苦笑道。这重案组组长真是不好当啊。   陈瑞成回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张珈凯就风风火火从门外冲了进来,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又一具尸体被发现了,手法和前两名死者完全一致。晚些时候,重案组聚在办公室开了案情分析会。后两起案件的死者赵未和张怡然都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学生。走访调查得知两人人际关系简单,为人和善,就算有矛盾也都是同学间小打小闹,所以基本可以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此时,办公室墙上正播放着普法宣传片的电视中突然插播了一条时事新闻,内容就是对此起连环凶杀案的报道。“三名独居妙龄女子惨死,重案组能否查明真相”的大字直直刺着众人的眼睛。   几秒钟之后,陈瑞成直接抄起桌上的内线座机拨通了科信部的电话,对面刚刚接起,陈瑞成就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大珂,怎么回事啊,这种恶劣程度的案子媒体怎么拿到的现场信息啊!”   正在查资料的徐珂停下手,无奈道:“成哥,这凡是你们重案组的案子,我们都不会给媒体发通稿的,就是怕他们瞎写瞎说,可你说这案子闹得这么大,谁不知道啊!”   的确,一周内师范学院三名女大学生惨死,即使科信部下了大气力封锁消息,但那些小道消息和无端猜测也依旧不胫而走,各家媒体都在暗中盯着重案组的动向,脑子里想着以怎么样的标题可以吸引大众的眼球。   “三哥,人际关系筛查之后发现三个人的共同联系人了吗?”黎筱泷见王思睿一直对着屏幕敲敲打打,不禁问道。   “有共同的也都是学校里的同学老师,都排除了嫌疑。”王思睿揉了揉眼角,说道,“不过我发现她们三个性格还都很像,都是典型的宅女,没课的时候就窝在出租屋里打游戏吃外卖。”   此时,忽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江华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个大袋子。见状孙赟和崔前程赶忙上前迎接。   “局长啊,怕你们破案太辛苦忘了吃饭,叫我特意去红霞那买的饭给你们送上来。”江华说,“红霞一听是给你们做,可放了不少肉呢!”   “谢谢教导员,谢谢局长!”黎筱泷说道。她捧着香喷喷的盒饭口水都止不住了,要知道尹红霞做的红烧肉那叫一个绝,纵使是极其在乎身材的黎筱泷看了都忍不住多吃两碗饭。   这时正没什么形象咬着方便筷子包装的张珈凯看着眼前的麻辣烫突然灵光一闪,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蹦了起来。   坐在张珈凯身旁的陈瑞成被他吓得手一抖,菜汤差点洒在衣服上,不禁抱怨道:“张珈凯你抽什么风!”   “成哥,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线索。”张珈凯眼神炯炯,说道,“王三调查显示三名死者一直都有长期在半夜点外卖的习惯,那有没有可能是外卖员在送餐途中物色目标,彻底摸清被害人的作息习惯后蓄谋杀人?”   “确实有这种可能,案发前一个星期三名死者几乎一天三顿都点外卖,我也通过外卖接单平台确认了,送餐员还真是同一个人。”王思睿说着高效率地调查出了相关外卖订单的信息。   匆忙结束午饭后,陈瑞成便带人通过送餐车定位将嫌疑人抓获。嫌疑人何伟旭,23ʝʂɠ岁,小学时丧父,母亲带他从临市改嫁到镇北市。何伟旭学习不佳,初三便辍学打工,但因学历较低只能做最基础的快递、外卖工作。抓捕过程中何伟旭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审讯室内,崔前程向何伟旭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后说道:“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崔前程,这位是我的同事陈瑞成。现就你杀害张黎等三人一案进行审讯,全程将录音录像,希望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人是我杀的。”还没等陈瑞成和崔前程开口,何伟旭就闷闷地说了一句。   接下来的审讯都很顺利,对于案件相关问题何伟旭几乎是有问必答。但崔前程注意到何伟旭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毫不辩解,他有甚至一瞬间怀疑对面这个面相老实的男人真是此起恶性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吗?   “这个绳结,你是特意学的吗?”陈瑞成说着将几个证物袋拎起来给何伟旭看,证物袋里是被血迹浸透的三个水手结。   “我不用学,我从小就会,是我爸爸教给我的。”何伟旭说道。这时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绳结,何伟旭的眼中有些许的温存。后经了解得知,何伟旭离世的父亲是一名海员,小时候何伟旭经常跟父亲一同出海。   “最后有关你的杀人动机,请如实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杀人?”陈瑞成问道。   “因为......太像了,她们太像了。”何伟旭怔怔盯着地面,嘴里呢喃着重复这句话。   闻此陈瑞成不禁又翻看了一下档案,发现三名死者确实是长相有些许相似,尤其是眼睛。此时王思睿敲响了审讯室的门,他俯身在陈瑞成耳边说了什么后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陈瑞成。而就在审讯室一片安静时,陈瑞成突然开口道:“确实,她们很像你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她是魔鬼!魔鬼!”原本老实的何伟旭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用力挣扎起来,用拳头奋力敲击着桌板,见状崔前程赶忙叫辅警将其控制起来。   原来,何母当年带着八岁的何伟旭改嫁后不久便又生了一个儿子,在有了小儿子之后,何母性情大变,经常对何伟旭非打即骂,有一次甚至把何伟旭从楼梯上推下去导致他险些丧命,这给年幼的何伟旭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叛逆期的何伟旭开始仇恨母亲,但那时他的仇恨也只是停留在心底,胆怯懦弱的他不敢与母亲正面对抗。后来何母早逝,何伟旭也逐渐释怀,直到他送外卖时见到张黎三人,与母亲七八分相似的面貌让何伟旭又想起了童年的遭遇,于是他便痛下杀手。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她们的头砍下来挂到窗外?”崔前程问。   何伟旭擦蹭着手上红色的印泥痕迹,漫不经心地说:“因为,脑袋和玻璃撞在一起的声音,像爸爸船上的,很好听。” 第18章 黎表白被拒   案子结了,重案组几人也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黎筱泷见韩荔彤要走赶紧跟上去拉住她的袖子,问:“彤姐,我有事问你。”   “嗯,你说。”韩荔彤转过身看着黎筱泷。   “就是......彤姐你说送给男生什么生日礼物会比较好啊?”黎筱泷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韩荔彤愣了一下,随后便了然地笑了。不过她可不想直接推荐,而是想先逗逗这个小丫头,于是便开口说:“那要看你送给什么人了。”   “朋友,是个朋友而已。”黎筱泷慌忙解释。   “什么样的朋友啊?”韩荔彤环着胳膊,故意问道,“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给你推荐啊。”   “哎呀,就是一般的朋友!别问了别问了。”黎筱泷耳尖泛红,嗔怪道。   “行了不逗你了。”韩荔彤笑道,“男士的话,如果你有预算就送块手表或者领带夹,如果没有的话可以送点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毕竟心意最重要嘛!”   “那彤姐,明天周末,你陪我去逛逛吧,给我参谋一下。”黎筱泷拉着韩荔彤的手腕摇来摇去撒娇道,“好不好嘛!”   “好好好。”韩荔彤笑着答应。   周末天气很好,正值初夏时节,韩荔彤换上了简单的牛仔裤配衬衫。而黎筱泷则是早早穿上了长裙,浅蓝色的裙子搭配小皮鞋,衬得黎筱泷很是可爱。   “你这身打扮在我旁边,人家会以为咱们是母女。”韩荔彤调侃道。   “怎么会!彤姐你这么年轻!”黎筱泷说着挽起韩荔彤的胳膊,两人一起朝着商场里走去。   “你上次说选礼物,回去有没有仔细想想送什么?”韩荔彤问道。昨天晚上她收到张珈凯的消息,说周末在饭店搞生日聚会,让重案组众人都来。所以韩荔彤自然而然认为黎筱泷的礼物是给张珈凯准备的。   “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给男生送过礼物,哥哥过生日也都是发个红包就好,所以我真是不知道送什么好。”黎筱泷叹了口气。   “那要不你送点自己做的东西?这样比较有诚意,对方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意。”韩荔彤说道。   “彤姐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手残,不管是织围巾还是勾娃娃我都一窍不通。”黎筱泷摇摇头,说道。她的妈妈姥姥都很心灵手巧,各种手工活信手拈来,可自己却一点都没遗传到。小时候其他女同学都在编手链玩芭比娃娃,黎筱泷却整天和一群半大小子混在一起舞枪弄炮,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她是从来都没接触过,更别说自己动手做点什么了。   忽然韩荔彤看到了远处的串珠,于是拍了拍黎筱泷,说:“你看那个怎么样,很简单的,就是找到写有对方名字的珠子,然后编在一起,不费力的。”   韩荔彤拉着黎筱泷去到摊位前,摊位上有很多盒子,里面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上刻有不同的字。韩荔彤本来想帮黎筱泷一起找珠子,和黎筱泷说还是自己找比较有诚意,于是韩荔彤便点了杯咖啡坐在旁边的书店中等她。   大概过了半小时,黎筱泷雀跃地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小袋子说:“彤姐我做好了,累的我脖子都酸了!你说他会喜欢吗?”   “当然了,你亲手做的,他当然喜欢。”韩荔彤笑着说。实不相瞒她都能想象到张珈凯看到礼物时的兴奋样。   “彤姐我跟你说。”黎筱泷坐到韩荔彤身边,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我这周末就要在他生日上跟他表白!”   韩荔彤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嘴里的咖啡都忘了咽下去。她花了几秒钟缓冲,随后试探性地问:“这么突然?”   “才不突然,我喜欢他都很长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黎筱泷揪着裙子的花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韩荔彤默默喝了口咖啡,心想平时看着黎筱泷和张珈凯打打闹闹的像是关系不好,没想到是对欢喜冤家。更没想到还是黎筱泷要主动表白。不过客观来讲,这两个人在一起倒还真是挺合适的。   一周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周末,张珈凯早早在群里发了聚会的地点,众人纷纷应答,只有黎筱泷一直没回消息。半晌,黎筱泷才给张珈凯私聊发了条消息,说晚上有事过不去了,祝他生日快乐。   陈瑞成见张珈凯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于是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伸手怼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发呆的张珈凯,问:“你怎么了?老子亲自开着车来接你你还给我甩脸子?”   “成哥,她说今天有事不来了。”张珈凯叹了口气。   陈瑞成见张珈凯这状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黎筱泷,不禁调侃道:“你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这会怎么倒在乎起人家来了?”   张珈凯没回应,只是摇下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是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晚上六点半,大家都准时到达了约好的饭店,张珈凯也很大方,点了一桌子的菜。除了重案组众人,他还请了几个铁哥们。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很是开心,之后陈瑞成拎出来给张珈凯订做的蛋糕,粉蓝的配色还让众人好一阵起哄。   “生日快乐。”孙赟说着,率先递上了礼物。   “我去,这么大方吗公子哥!”张珈凯激动地接过袋子,光看这奢侈的包装袋就知道肯定是不低于五位数的衣服,他兴奋道,“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之后王思睿投其所好送了张珈凯一套显卡,韩荔彤送了颇有设计感的墨镜,崔前程也拿出了包装精致的礼盒,里面是洁白的骨瓷杯。   “我也不知道送啥,就想这进入夏天了得多喝水,就给你买了个杯子。”崔前程说道。他感觉自己的礼物在众人的衬托下略显平淡,有些不好意思递给张珈凯。   张珈凯不在乎这些,直接伸手大方接过了崔前程手里的礼盒,然后毫不吝啬地表达感谢:ʝʂɠ“我贼喜欢!还有前程你说你花这钱干啥,下次你直接送我一筐上次那个苹果就行,我觉得那个苹果特别好吃!”   “行,行啊。等秋收俺让俺爹再送点过来,俺家还有好多水果呢。”崔前程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最后就剩下陈瑞成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张珈凯眨着星星眼看向陈瑞成,他早就对陈瑞成拎着的大袋子好奇了。陈瑞成将地上的大袋子递给张珈凯,却又在张珈凯即将接过时收了手,半警告半开玩笑地说,“生日快乐,恭喜你和我一样马上奔三。以后工作再多认真点,多干少说,别整天没正形。”   “放心吧成哥,以后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张珈凯接过袋子笑嘻嘻地打开,惊道,“我去PS5!成哥,我爱你!”   大家吃吃喝喝又聊天,差不多十点多才散场,张珈凯在饭店门口将众人挨个送上车后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准备和陈瑞成一起回去。就在张珈凯将东西放到后备箱要上车时,忽然瞥到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西图澜娅餐厅里跑出来。   “成哥你等我一会。”张珈凯丢下一句就匆匆跑开。陈瑞成坐在车内看了一眼张珈凯跑去的方向就知道了大概,他摇上车窗,闭眼小憩。   张珈凯追上黎筱泷,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你管我!”此时心情极其恶劣的黎筱泷转过头便吼了一句。   “今天我生日你没来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冲我吼起来了?”见黎筱泷要挣脱自己,张珈凯赶忙又用更大的力气拉住她,说道。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概过了半分钟,黎筱泷嘴一瘪,豆大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此举把张珈凯吓了一跳,他赶紧将手松开并做出投降的姿势。黎筱泷则蹲在街角将头埋在膝盖里哭了出来。张珈凯此时慌乱起来,他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黎筱泷的头安慰道,“你咋了,不会是我把你拽疼了吧。你别哭啊,不然你打我一顿?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有谁欺负你了?”   “我今天丢大人了。”黎筱泷带着哭腔说道,“我跟人家表白,被当场拒绝了。”   黎筱泷从初中开始就有一个十分仰慕的男生叫唐州,是黎筱泷三表哥黎清城的同学。那时候黎筱泷总是跟在几个哥哥后面玩,久而久之就和唐州熟了起来,后来唐州去外地读书,两个人还是一直发微信聊天,互相分享彼此的见闻。逢年过节只要唐州回镇北市就一定会给黎筱泷带礼物,两个人也会一起出去玩。   时间长了,黎筱泷也就喜欢上了唐州。而今天不光是张珈凯的生日,同样也是唐州的生日,黎筱泷鼓足勇气打算表白,这才让韩荔彤陪她去挑礼物。可谁知就在她满怀信心,当着全西图澜娅餐厅人的面拿出礼物和唐州表白的时候,却被唐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还抛出一句经典的:我只把你当妹妹。   虽说黎筱泷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始终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女孩,她接受不了周围或嘲笑或看戏的目光,一气之下独自跑了出来。   “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可能就是没缘分吧。”张珈凯也蹲在黎筱泷旁边,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对了,”黎筱泷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条围巾递给张珈凯,说,“生日快乐,给你礼物。”   “你这个季节送我围巾?”张珈凯捏着柔软的围巾,笑道,“这是你织的?”   “围巾是我买的,但是,”黎筱泷翻开围巾,指着右下角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母说,“你的名字缩写是我绣的,本来想绣全拼的,可是太难了。我才绣了三个字母手就扎了七个洞。”   “没事,这就挺好看的。”张珈凯傻乎乎地将围巾戴到脖子上,直夸暖和。   就在两人聊着时,从远处开来一辆大奔缓缓停在了两人面前。车上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直冲黎筱泷走过来,说:“筱筱,你没事吧,我刚找了你半天。”   “没事,想开了。回家吧哥。”黎筱泷鼻尖红红的,说话还带着鼻音。   简单和张珈凯道别后,黎筱泷坐上了黎清城的副驾。在车子行驶过垃圾堆时,黎筱泷让黎清城放慢了车速,随后从包里掏出那天和韩荔彤出去做的手链,毫不犹豫丢进了垃圾堆,随后摇上车窗,不带有一丝丝留恋。 第19章 自杀谜团   镇北市的夏天青山葱葱,碧水浓浓。随着蝉虫在白杨树梢鸣起,蓬勃的一天随即开始。最近张珈凯淘弄了一辆山地车,每天迎着清爽的晨风骑车上班,感觉心情都舒爽了不少。将车锁好后,张珈凯转着指尖的钥匙准备进门,忽然一瞥就见南麓区分局的警员欧阳易杰满面愁云地在门口踱步,他遂上前搭话:“欧阳哥?你怎么来了?”   “是小凯啊。我有些事想找瑞成说,电话里一句两句讲不清我就直接过来等他。”欧阳易杰说道。   “成哥昨晚好像没回去在局里写材料呢。你跟我一块上去找他吧。”张珈凯说着掏出包里还剩下一些的牛奶,仰头一饮而尽后将盒子捏扁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算了,我怕他不愿意见我,我和你说,你替我转达给他吧。”欧阳易杰苦笑道。说起来他现在和陈瑞成关系这么僵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欧阳易杰是陈瑞成的前表姐夫。表姐大陈瑞成五岁,待陈瑞成很好。姑姑姑父早年因车祸去世使得表姐磨成了独立的性子。陈奇心疼外甥女,便主动承担了表姐的学费,还将其接到家中共同生活,视如己出。表姐也将陈奇当做亲生父亲孝顺,在家里总是抢着做饭洗衣服,根本不让白宁插手帮忙。   八年前,陈瑞成还是警校的学生,欧阳易杰是南麓区分局的刑警,欧阳易杰胆大敢干,出案子总是冲在最前面,因此受到了局领导的青睐,也算是年轻有为。彼时的欧阳易杰能称得上是陈奇的爱徒,经常被陈奇邀请到家中做客,久而久之就和表姐熟络了起来。两人年纪相仿彼此仰慕,在陈奇的撮合下很快结了婚。婚后两年,表姐便为欧阳易杰生下了大儿子,欧阳易杰深感为人父的责任重大,便更加努力工作,又过了两年成功升为了刑警队队长。   可是幸福的生活没过多久,在表姐怀二胎期间,欧阳易杰竟和请来照顾大儿子的保姆搞在了一起,两人在一次偷情的时候被表姐偶然发现。表姐伤心欲绝,挺着肚子冒雨回了陈家,在白宁怀中嚎啕大哭。后来陈瑞成得知此事,年轻气盛的他看不得姐姐受委屈,直接冲去南麓区分局,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要局长立即处理欧阳易杰。   调查过后,欧阳易杰刑警队长的职位一撸到底,还吃了记大过处分,表姐也决然与他离婚,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外省生活。事后陈奇不再认欧阳易杰这个徒弟,陈瑞成也对欧阳易杰的屡次道歉视若不见。欧阳易杰自此一蹶不振,只待在南麓区分局做个基层警员罢了。   “那你说吧,什么事?”张珈凯问道。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我们局接到报案在诗书雅苑发生了起命案,你应该知道南麓区最近在搞清洁行动,实在是抽不出更多人手在这个案子上。局长就说报给总局,可是层层审批再分下来实在是太费时间,我就想......”欧阳易杰欲言又止。   听到这里张珈凯已经明白欧阳易杰是什么意思了,可他既不是局长也不是组长,决定不了重案组是否出警,只能先答应欧阳易杰回去问问陈瑞成。张珈凯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他没和陈瑞成说是欧阳易杰求他们帮忙,只说是临时分配给重案组的案子,陈瑞成也没过多怀疑,很快带着大家赶去了案发现场。   “第一现场在卧室。死者是这家的大女儿,尤妙云,前不久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我们接到报案就封锁了现场,尸体还保持原始状态没有动。”辖区派出所警员将众人引到了卫生间旁的次卧,说道。只见尤妙云身穿睡衣以仰卧位躺在卧室的床上,被子盖到了腰部。   “无明显伤口,排除外伤致死。从尸斑看死亡时间不早于12小时。具体的要等我解剖之后才能知道。”韩荔彤简单检查了一下尸表后,说。   将尸体转移至尸袋时,韩荔彤发现床头柜上有个阿普挫仑片的药盒,这是一种镇静药物,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安眠药。阿普挫仑是处方药,必须要到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开具,由此可见尤妙云近期应该因为失眠焦虑的问题去看过医生。除药盒外,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空的骨瓷杯,内壁ʝʂɠ有些许牛奶残渍。后经询问得知,自尤妙云上高中以来,母亲李新颖每天晚上都会为她准备一杯热牛奶助眠。   “自杀?现在高中生的压力这么大吗?”孙赟说道。他在尤妙云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封遗书,字里行间充斥着尤妙云对自己学习现状的不满以及失眠的痛苦。随即孙赟又随手翻开一本尤妙云的练习册,细细看了两行后偶然发现练习册上的字迹与遗书有些出入。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孙赟将练习册装进证物袋,打算回去进一步比对。   案情分析会上,韩荔彤率先向大家汇报了尸检结果,尸检显示死者尤妙云胃里有大量尚未代谢完全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残留,判断其她是死于药物中毒,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左右。   “我这边也有发现。经鉴定,这封遗书并不是尤妙云本人写的。尤妙云的左手中指有笔茧但右手光滑,这说明她是一个左撇子。左撇子写字的时候,手侧总是会擦蹭到写过的字导致笔迹模糊,所以尤妙云会更偏爱于用速干中性笔。我们暂且先不追究为什么她会用极其不易干透的水性钢笔写遗书,你们看这,”   孙赟说着指了指尤妙云遗书中几个带有竖提和竖弯钩的字,见众人还有些许疑惑便解释道,“这几个笔画在收笔时用力较大,与尤妙云日常的笔迹对比后,很容易发现不符合尤妙云的写字习惯。所以这封遗书是别人刻意伪造的。”   “所以尤妙云不是自杀,而是有人故意给她吃了过量的安眠药,又模仿她的笔迹写了遗书,伪造成了自杀的假象?”黎筱泷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蹦出一条微博推荐新闻:当红流量男团队长欧阳睿在酒店房间吞下大量安定,抢救48小时后不幸去世。   “欧阳睿?这不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海王吗?”张珈凯瞥到消息内容后,愤慨道,“同时劈腿五个女生还诱拐未成年粉丝跟他去开房,这种人死有余辜。”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陈瑞成眼中只有迷茫,他向来不怎么看微博热搜,也不关心什么男团,如今只感觉似乎跟大家脱节了。后来还是黎筱泷给陈瑞成科普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月前,有网友发长文爆料欧阳睿人品不端,劈腿多名女生,还放出了强有力的视频证据,一时间欧阳睿成了众夭之的。但经过死忠粉的不断洗地,热度很快就被降下去了。   可好景不长,就在所有人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身为欧阳睿同团队友的上官廷深夜发出的长篇小作文把欧阳睿再度推上了风口浪尖,文中明枪暗箭直指欧阳睿生活作风极差人品败坏。这次舆论没有放过欧阳睿,短短一个小时,他就被骂的连裤衩都不剩。或许是背负不了骂名,或许是出于愧疚,两天前新闻报道欧阳睿在酒店房间吃下安定寻死,但好在被经纪人及时送去了医院,可还是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上官廷好像是尤妙云的爱豆啊,爱得还很死去活来。”王思睿说着将尤妙云的微信界面投屏到大屏幕上。尤妙云是上官廷后援会的反黑组组长,反黑重点对象就是欧阳睿的粉丝。说是反黑,其实日常就是微博对线欧阳睿的粉丝与其互相问候父母亲戚。   “好了,回归正题。”陈瑞成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将注意力放到案子上,说,“张珈凯和黎筱泷,你们去询问一下尤妙云的父母,着重了解一下尤妙云的人际关系。其他人跟我再去一趟现场,早上的勘察有些仓促,可能有些线索我们没有注意。” 第20章 姐妹反目   “这什么情况,太疯狂了吧。”王思睿惊道。推开尤妙玉的房门,入眼就是满墙的欧阳睿海报,以及角落里堆积成山的应援物和杂志。   “她是欧阳睿的疯狂死忠女友粉,这不是常规操作?”孙赟说着随手翻了一下床边的书堆,发现光欧阳睿拍的一本时尚杂志尤妙玉就买了二三十本,再看看后面的价格,纵使是不缺钱的孙赟也只觉得一阵肉疼。   勘察时,崔前程发现了尤妙玉柜子里的墨水和钢笔,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钢笔看了看,笔尖有轻微的磨损和变形,看样子是用了很长时间。同时,在书本下方还压着一沓米色信纸,正是尤妙云遗书所使用的信纸。崔前程边将两者放进证物袋边念叨着:“不会真是妹妹把姐姐毒死的吧,可这妹妹才十五岁啊。能有啥深仇大恨啊。”   询问室内,张珈凯与黎筱泷并排坐着,将录音笔打开后,张珈凯开口道:“我很理解二位现在的心情,但为了尽快查清真相,请二位配合我们的询问。”   “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李新颖强忍着悲伤,说道。   “我想了解一下尤妙云平时性格怎么样,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会和她结怨的同学?”张珈凯起身接了两杯水放到了这对父母的面前,问。   “妙云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子,平时学习虽然不算好,但一直很努力的,我们也没给过她太多压力。她在学校的情况我们不太了解,不过以妙云的性格,有事能避开就避开了,从不和人家正面吵。再说了都还是孩子,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杀人吧。”尤成旭说。   张珈凯点了点头,从抽屉中拿出尤妙云的就诊报告放到了桌子上,问:“这是从市人民医院医院调取的病历,尤妙云最近因为精神问题看过医生?”   “是,半个月之前妙云说她总是睡不着觉,去医院检查发现她是因为焦虑导致的失眠,医生就给开了药。”李新颖如实回答道。   “不好意思,我插一句。”黎筱泷忽然开口,“尤妙云是不是很喜欢上官廷?就是那个男团成员。”   “是,妙云跟妙玉都喜欢追星,只不过好像她们喜欢的人不一样,还总是为了那两个明星吵架,吵得很凶。有时候甚至还会动手。”尤成旭摇摇头,叹道,“妙云倒是还算理智,可是妙玉已经不知道为了追星逃课多少回,花了多少钱了,她真的是太疯狂了,为了那个爱豆什么都肯做。”   “那案发当晚,尤妙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张珈凯问。   “妙云没什么反常的,倒是妙玉,我刚要给妙云送牛奶就被她拦住了,她非争着说要自己给姐姐送。”李新颖说道。当时她只觉得奇怪,因为午饭时两姐妹刚因为爱豆的事情吵了一架,按理说应该都正在气头上,可尤妙玉却主动要去送牛奶,像是主动缓和关系。但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尤妙云先松口求和,妹妹尤妙玉从不会先开口道歉。   复勘现场回来后,陈瑞成便翻看着李新颖和尤成旭的笔录,这时他接到了孙赟打来的电话。孙赟说在尤家厨房橱柜内发现的蒜臼子已经检验完毕,确认内壁缝隙残存的白色痕迹成分是阿普挫仑,而且在边缘还找到了残存的半个指纹,经对比,指纹主人正是尤妙玉。掌握关键证据后,陈瑞成立刻申请对尤妙玉进行审讯,由于尤妙玉还未成年,尤成旭和李新颖需要全程陪同。   “尤妙玉,你姐姐尤妙云的死,和你有关吗?”陈瑞成开门见山地问。见尤妙玉低着头不说话,陈瑞成便将检验报告和照片拎起来,说道,“我们在橱柜发现的蒜臼子里有阿普挫仑粉末的残留,上面只有你的指纹,请你解释一下。”   李新颖看了看检验报告,又看了看尤妙玉,忽然泪水夺眶而出,她抓着尤妙玉的领子用力晃着,忍不住怒吼道:“妙玉,这怎么回事!你说啊!说啊!”   突然,尤妙玉抬头死死地盯着陈瑞成,几秒钟后,她大声吼道:“就是我杀的怎么样!尤妙云该死!所有骂欧阳哥哥的人都该死!尤妙云和那些上官廷的粉丝都该死!如果不是她们,欧阳哥哥也不会自杀!”   据尤妙玉交代,案发一早她去向尤妙云借笔记本电脑,无意中看见了尤妙云未退出的微博账号,在草稿箱中有多篇未发出的对欧阳睿的谴责和辱骂的文章。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姐姐就是欧阳睿最大的黑粉站长,气急之下尤妙玉和尤妙云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也正是那时,尤妙玉萌生了杀害尤妙云的想法。   晚饭前,尤妙玉趁尤妙云上厕所的时候拿走了其抽屉里的安眠药,然后在厨房捣成了粉末装进小瓶子里。尤妙玉知道尤妙云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于是主动提出要给尤妙云送牛奶,并找时机将口袋里的粉末倒进了牛奶里。今天一早,尤妙玉去叫尤妙云起床,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尤妙云的鼻息,确认尤妙云死亡后便将早已伪造好的遗书压ʝʂɠ在她的书本下,然后故作慌张地跑去寻找父母。   “你为什么!你就为了那个破明星你就杀了妙云!她可是你亲姐姐,亲姐姐啊!还不如一个明星吗!”得知真相的李新颖几近崩溃,她哭喊着拍打尤妙玉,眼神中满是绝望。   黎筱泷拿着笔录确认书,皱眉看向尤妙玉,说:“你真的很自私,你让你的父母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女儿。”   亲自送走李新颖和尤成旭后,陈瑞成摸着兜里的烟盒准备去老地方抽根烟,没想到转身便看到了欧阳易杰。   “瑞成。”欧阳易杰小心地叫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陈瑞成冷冷丢下一句。   欧阳易杰不安地搓着双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   陈瑞成看着面前这个脊背略弯,毫无精神的男人,完全无法将他与八年前那个高大挺拔,年轻帅气的刑警新秀联想到一起。注意到来往的人看向这边,陈瑞成索性伸手将欧阳易杰拉到警局侧边的角落,站定后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欧阳易杰。   “戒了。”欧阳易杰摇摇头,说。   “说吧,为什么出现在这?特意来找我的吧?”陈瑞成也没再客气,自己抽了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你姐姐这几年,还好吧?”欧阳易杰问道。   陈瑞成不屑地嗤笑一声:“离开你之后过得很不错,最近谈了一个男朋友,过段时间结婚。人虽然长得不怎么帅,也没那么有钱。但就有一点,老实专一,起码不会在外面搞女人。”   “那,孩子们呢?”欧阳易杰被陈瑞成直接的话语戳得抬不起头,嗫嚅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新姐夫会好好照顾他们的。”陈瑞成说道,他故意把“新”字咬得很重。   “瑞成,其实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对不起你姐姐,也没脸见你们,”欧阳易杰说着似乎要哭出来,“但我真的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让我见见孩子好吗,毕竟我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陈瑞成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双手抓住欧阳易杰的领子将他推到墙上,吼道:“你还有脸说这些?你当时和那个小三上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姐当时还怀着孕呢,你就光明正大在家里搞女人,当时离婚的时候,是你自己说无论如何都不要孩子的,现在假惺惺地说想孩子,你不觉得好笑吗!”   “我,我当时......”欧阳易杰逐渐没了话。当时离婚,小保姆说自己已经怀孕了,能给欧阳易杰生孩子,还说家里爸妈有存款有房子,同意他们两个结婚,但前提是两个孩子欧阳易杰一个也不能要。可谁知道欧阳易杰前脚签完协议办好手续,小保姆后脚就流了产,再不能怀孕了,两个人结婚后也一直争吵不断,三天两头打架,现在欧阳易杰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宁可在外面闲逛也不愿意回家。   “好自为之吧。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陈瑞成说着猛地松手,整了整衣服后迈步离开,只留下欧阳易杰瘫坐在地上懊悔痛哭。 第21章 白安遇险   “近日我市发生多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受害人均为年轻女性,在此镇北市公安局提醒大家做好防护,独居年轻女性在家时请锁好门窗,不要随意给陌生人开门。以下是目击者提供的嫌疑人相关信息,如有线索者请拨打报警电话。”   正刷手机的王思睿忽然看到了这样一条视频,他将其转发给女朋友后,和大家说道:“你们关注最近那个入室杀人案了吗?半个月四名独居小姑娘受害,嫌疑人至今没归案。家里有姐姐妹妹的赶紧提醒一下注意安全,可别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听见了吗,”张珈凯怼了一下最近父母出差,独自在家居住的黎筱泷,说,“注意安全!”   “别瞎操心了,以我的身手,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黎筱泷挥了挥拳头,不屑道。   闻之,陈瑞成想起了什么,他将王思睿分享在群里的视频转发给了许久未点开的联系人,白安。白安三岁时跟随白宁一起改嫁给了陈奇,陈瑞成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小姑娘胆怯地抓住自己的手指,用蚊子样的声音喊哥哥。白安是个内向的女孩,有什么事都闷着不说,有时候白宁都摸不透她的心情,但陈瑞成却总是能敏锐察觉到白安情绪的变化,第一时间与她聊天开解。   经过多年相处,两个人的心里早把对方当成了亲兄妹。可自从陈瑞成工作之后,与白安的交流渐渐变少,这几年白安也忙着学业,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外,两个人基本不会聊天,加上陈瑞成鲜少回家,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天,白安难得和朋友一起约着出门逛街,大家玩到很晚才散场。保研后白安就从家中搬了出来,独自租住在学校后身一处安静的青年公寓,公寓离商场有些距离,朋友劝她打个车回去,但白安却觉得不过二十分钟车程没必要花上几十块打车,便执意在不远的公交站台等候末班车。白安找了个路灯光线充足的地方和朋友发着消息,突然她隐约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可转头去看时,那道目光便消失了。   此时公交站台除了白安外还零零散散站着五个人,分别是一对大学生情侣、一对母子和一个半边身子隐匿在暗处的男人,白安有些近视,并看不清男人的装扮及相貌,但第六感告诉她,刚才就是这人在盯着自己,于是白安向旁边靠了靠,冲着男子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上车后,白安找了一个后排的座位坐下,车子开动,她忽然看到后门处一个身穿黑外套,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冲着自己猥琐一笑。是刚才那个人!白安瞬间汗毛耸立,她慌乱地掏出手机给最近一个联系人陈瑞成发了消息,询问能否到公交站接一下自己。陈瑞成很快便回复说刚下班正好有空,现在就过去。过了几站,白安欲起身下车,男人注意到后缓慢向白安靠近,幸好,此时一对情侣站到了两人中间,将白安与男人隔开了些。   白安按响了下车铃,她双手抓紧包带,内心祈祷男人千万不要跟着自己下车。公交车缓慢减速停靠在站台,小情侣一前一后率先下车,就在白安也要抬脚下车的时候,男人突然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喉咙咕噜咕噜发出怪异的声音,他竟伸手想要拉住白安。   白安吓得呼吸一滞,三步并做两步跨下车,试图以此摆脱那个奇怪的男人,可没成想男人居然紧随其后也下了车,很明显他盯上了白安。白安没犹豫拔腿就跑,刚跑了两步就撞进一个宽大的怀抱。   “怎么了小安?你跑什么?”陈瑞成看着怀里轻微颤抖的白安,问道。   “有人从我等车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刚才还跟着我下车了。”白安惊魂未定地回道。她转过头却发现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为了安抚白安的情绪,陈瑞成将她带到和张珈凯常去的串店吃夜宵。听白安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经过,陈瑞成不禁怀疑男人就是近期多起入室强奸杀人案的嫌疑人,不过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回去查查站台的监控录像,看是否和前几起案子中嫌疑人所留下的影像资料匹配。   “今天真的太吓人了,以后我都不敢穿这样的衣服了。”白安叹气道。她今天为了和朋友出去玩,特地穿了新买的小吊带和小短裙,可没想到却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我觉得你这一身很好看,喜欢就穿没关系。以后回来晚了,尽管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就好。”陈瑞成将烤好的鸡翅递给白安,说,“最近确实有点不安全,不然回家住几天吧,顺便陪陪白阿姨,她应该也想你了。”   白安点点头,道:“我把手里这篇论文赶完就回家住。不过,哥你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局里工作忙,抽不开身。”陈瑞成搪塞道,“国庆有假就回去。”   两天后的晚上,白安和往常一样简单吃过晚饭就继续润色自己的论文,终于将论文收尾发给教授后,白安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感叹道:“总算写完了啊,终于可以看看最近的电视剧了!”   准备好水果零食之后,白安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最近很火的小甜剧,她一口气看了八九集,直到十一点半才有困意。白安简单洗漱后便准备上床睡觉,睡觉前她一如既往将大门和卧室门都反锁好,还在大门把手上套了玻璃杯。忽然,白安想起还逍遥法外的嫌疑人,索性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以备不时之需。   约莫十二点半,白安被杯子破碎的声ʝʂɠ音惊醒,她立即抓起枕头下的菜刀,轻手轻脚移动到了窗边。白安住在三楼,一楼是早餐铺面,安装了防雨棚,她将窗户打开,打算无法脱身时从此跳下去逃脱。同时,白安也摸起手机给陈瑞成发去了消息,这时,门外隐约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白安紧紧攥着菜刀,屏住呼吸,她听到脚步声去了厨房、卫生间、阳台,最后朝卧室走来,停在了门口。   紧接着,一阵阵如惊雷般的砸门声响起,白安心一惊,想要打电话报警,但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按不开手机屏幕,突然,反锁的卧室门被一脚踹开,借着窗外的月光,白安看清闯入者正是前几天在公交车上跟踪她的男人。男人拎着一把钢刀缓慢朝白安走过来,发出令人汗毛直立的桀笑。 第22章 千钧一发   与此同时,陈瑞成起夜上卫生间,习惯性看了一眼手机是否有紧急警情,当他看到白安的消息后顿时睡意全无。白安的公寓距离陈瑞成家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此时路上车少,但却不知怎的一路红灯,陈瑞成死死按着喇叭暗骂一声,内心祈祷白安千万不要有事。   “你别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白安紧攥着手中的菜刀,指着男人吼道。   面对白安的反抗,男人并不害怕,他将钢刀扔到一边,上前两步钳制住了白安的左右手。白安敌不过男人,被掐住手腕后一吃痛,手机和菜刀双双落地。男人用力将白安压到床上,胡乱撕扯着白安的衣服。白安奋力挣扎,右手摸到床头柜上的东西便往男人头上砸,可惜都是些轻巧的东西,不但没伤到男人,反而将男人激怒了。   男人以跪姿死死压住白安的双腿,左手掐住白安的双手举到头顶,右手用力抽了白安两巴掌。白安顿时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而就在男人腾出一只手去拉裤子拉链时,白安咬紧牙,铆足了劲弓起膝盖冲着男人下体就是猛得一击,男人嚎叫一声,痛苦地捂住了下身,白安则瞅准时机挣脱开来,捡起地上的菜刀就往外跑,可刚踏出卧室门就被男人一把抓住头发扯了回去。   男人彻底被激怒了,他又扇了白安几巴掌后,抄起钢刀直逼白安的脖颈。白安无力挣扎,眼看锋利的钢刀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但白安不打算就此放弃,她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男人眼睛一拳,随后摸起不远处起菜刀挥动着砍中了男人的右臂,鲜血瞬间汩汩涌出。男人狼狈地捂着胳膊,死死瞪了白安一眼后慌忙逃走了。   见男人离开,白安卸了劲,她瘫坐在地上用床单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五分钟之后,陈瑞成匆忙赶来,他见门虚掩着便直冲进去,看到屋内一幕,陈瑞成吓了一跳,他来不及考虑,抱起白安就冲下楼,驱车前往最近的医院。好在白安脖颈处的伤口不深,没有伤到动脉,愈合后不会留疤,脸上因掌掴留下的红肿持续冰敷一段时间也能完全消退。   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白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陈瑞成蹲下身,轻轻将手附在白安冰凉的手上,说,“对不起,我没能再来得快一点,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亲手抓住那个混蛋。”   白安双眼泛红,她再也忍不住,抱着陈瑞成啜泣起来。陈瑞成伸手揉了揉白安的头发,恨不得给自己几拳,他觉得都是自己的迟到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之后陈瑞成将白安送回了家,白宁看到女儿受伤,眼泪也止不住,说什么也再不允许白安出去住。   见白宁从白安房间出来,陈瑞成便问:“白阿姨,小安睡了?”   “睡了,放心吧小成。”白宁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   “对不起白阿姨,是我没及时赶到,我如果能再快点去,小安就不会受伤了。”陈瑞成说着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他没收力,右脸红了一片。   “小成!你干什么!”白宁见状赶忙上前拦住,急道。   “你别拦他!让他继续打,两巴掌都是少的!”这时主卧的门打开,陈奇披着外衣,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怒道,“混蛋,你这哥哥怎么当的!亏你还是个重案组组长,连你妹妹都保护不好,还算什么好警察!”   “老陈,这事怎么能怪小成呢!再说了小安这不是好好的嘛。”白宁赶紧上前搀扶陈奇,替陈瑞成解释道。   “不怪他怪谁!但凡他再快点来,但凡他平时再多关心一点小安,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陈奇用拐杖敲打着地面,语气强硬道。   陈瑞成顶了顶腮,看向陈奇的眼神里全是不服气,他冷哼一声,反驳道:“是,我哪有您陈大队长厉害,出个案子自己判断失误也就算了,还搭上全组人的性命!要是我我都没脸活着!”   陈奇被陈瑞成戳到了伤心处,气得抄起拐杖怒骂道:“怎么和你老子说话的!你真是无法无天,混账东西!”   “小成,你先走吧。”白宁尽力拦住陈奇,对陈瑞成说道。   “滚!你走了就别回来!”陈奇骂道。   “本来也没想回来。”陈瑞成甩下一句便推门离开。   陈奇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白宁赶忙扶他到沙发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安慰道:“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每次都这样,平时念叨着想小成回来,可孩子真回来了又不好好说话把人家气走。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看看那小子,他把我当他老子吗!居然这么跟我说话,真是反了天了!这臭脾气就应该给他扳一扳!”陈奇喘着粗气道。   白宁给陈奇顺着背,无奈地说:“那还不是随你。”   第二天一早,王思睿便来到白宁所租住的公寓物业调取了昨晚小区大门的监控录像。半夜出入小区的人很少,王思睿很快锁定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但帽子完全遮挡住了男人的脸,多个角度的摄像头都无法看清男人的五官,而且在离开小区后,男人便迅速拐入了一条并无监控的小路,线索从此中断。   同时,张珈凯和黎筱泷来到陈奇家中找白安做笔录。张珈凯问道:“你别害怕,我们就是例行询问。你还记得嫌疑人大致的体貌特征吗?”   “身高180左右,偏瘦,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他的左脸好像有一道疤。昨晚我用菜刀划伤了他的右胳膊。”白安回忆道,“其他就不知道了。”   将要离开时,黎筱泷伸手抱了抱白安,随后打开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说:“你加我一个微信吧,有空的时候我教你两招,女孩子家家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第23章 摧毁花的野兽   征得白安同意后,韩荔彤与孙赟前往白安的公寓进行勘察,从嫌疑人留在现场的血量看,他应该伤得不轻,所以很可能会在逃离后选择前往医院包扎伤口。于是陈瑞成便安排人员前往案发现场周边的医院及私人诊所调查,但目前并未发现符合条件的人员。   “根据犯罪地图学的原理,一般嫌疑人选择的作案地点都在自己的心理安全范围之内,我试着把这几起案子的案发现场连到一起,发现它们有一个交叉点。我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居住场所。”崔前程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圈定了一个范围后,说道。   “这里是大华社区,楼龄很长,设施落后,居民以老年人和外来打工者为主。”王思睿很快便确定了具体位置,说。   事不宜迟,陈瑞成立即组织重案组动身前往大华社区。到达时是上午十点半,社区小广场聚着很多聊天下棋的爷爷和围成圈边择菜边讨论左邻右舍八卦的奶奶。   “奶奶们,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见没见过一个脸上有疤,经常戴帽子的人啊。”黎筱泷摆出标准的阳光微笑,走近正在择豆角的几个奶奶搭话。   “哦呦,这囡囡长得真好看哦。我想想啊......这人老了脑子不好使了哦。”其中一个卷发奶奶停下手里的活笑吟吟地看着黎筱泷,说。   “素珍你忘了就是和老刘住一个楼那个小伙子啊。”忽然,身旁的短发奶奶说道,“好像半年前搬来的吧,上次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吓到了呦,那么长的疤,怕不是杀人犯哦。”   “那奶奶,刘爷爷住在哪个楼呀?”黎筱泷蹲下身,问道。   短发奶奶拍着脑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索性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人老了脑子实在记不得了。喏,那边几个人都是和老刘一个厂房的,住一个楼,你直接去问他们好啦。”   得到消息后,黎筱泷立马招手示意大家过来,一行人朝奶奶指引的地方走去,看见几个爷ʝʂɠ爷正在凉亭里说笑着下象棋。孙赟先是在外围站着看了几局,时不时和爷爷们说几句话,逐渐就打入了内部。见时机成熟,孙赟扯了一张小马扎坐下,自然而然抛出了话题,问:“听说咱们社区搬来了一个脸上有疤的小伙子,他住在哪户啊?”   “你说的是我们楼二零三的那个小伙子吧,他是租房子的,平时老是一身黑,戴着口罩帽子,就一次早上我遛狗碰见他出门没戴口罩,看见脸上好大一条疤。”正在走棋的一个大爷摇了两下扇子回答道。   汇总多方线索后,初步可以确定嫌疑人叫孙智,28岁。自幼丧母,父亲在其幼儿园时娶了小十岁的继母,继母对孙智非打即骂,经常虐待他。在孙智小学时曾用一块瓷砖划破孙智的脸,致使孙智脸上留下一道长十厘米的伤疤。通过询问孙智的同学可知其在校时经常骚扰班内女同学,好几次已经构成了猥亵,应该是童年的悲惨遭遇让孙智对年轻女性产生了仇视心理,加之心理畸形最终走向犯罪。   “你好,有人在吗,查煤气表。”崔前程找了个警方经常用的拙劣理由敲响了二零三的门。见无人应答,崔前程判断孙智目前并不在家,便准备技术开锁入室侦查。他从地上捡了几根铁丝,伸进锁孔后试探性地左右转动,这种老式防盗门的锁芯只要用些技巧是很容易撬开的。两分钟后,只听见“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推开孙智的家门,只见客厅的墙上挂着几起案件受害人详细的身份信息及行动轨迹,甚至具体到什么时候吃午饭,什么时候开门回家。精确到分秒的信息看得人不寒而栗。   孙智所选择的犯罪对象大都是学生或是实习期的女孩,她们的行踪较为简单和固定,也更方便孙智进行跟踪。从墙上的资料看,每次下手前孙智至少会用一周时间悄无声息地跟踪受害人,在完全掌握死者的行动轨迹后选择某个午夜进行犯罪。   正在楼下走访的黎筱泷见一个奶奶要拎着菜篮子回家,便主动起身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搀扶着奶奶上楼。期间黎筱泷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楼道的窗户,忽然发现楼下不远处的花坛拐角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体貌特征和孙智都十分相像。黎筱泷不敢耽搁,立即给陈瑞成发去了消息。   花坛距离孙智所居住的居民楼有两百米的距离,陈瑞成自楼内出来,装作不经意地在楼门口玩起了手机,余光则是不断看向黑衣男子的方向,他注意到男子右小臂似乎受了伤,缠着厚厚的绷带。   “孙智!”突然,陈瑞成冲其大喊。   只见男子愣了一下,随后拔腿就跑。陈瑞成紧跟着冲了上去,他踩着花坛的边缘腾空翻过去,一脚踹在孙智的后腰,孙智被踹趴在地无法起身。陈瑞成迅速擒住他的胳膊,抽出腰间的手铐将孙智拷了个瓷实。   “都敢选警察的妹妹下手,你胆子不小啊。”陈瑞成拽着孙智将其从地上拖起来,怒道。   “呵,警察算个屁,昨天要不是我失手了,你今天见到的就是你妹妹的尸体。”孙智侧过脸啐了一口口水,满不在乎地说。   陈瑞成实在忍无可忍,抓着孙智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捏紧了拳头就是一拳,在孙智的脸上留下了个不小的淤青。   “成哥!”张珈凯见状赶忙跑过来抱住陈瑞成劝阻道,“别冲动别冲动!要受处分的!”   “处分算个屁,老子把他毙了都不怕。”陈瑞成说着挣脱开张珈凯,又给了孙智一脚。   至此,这起让众多年轻女性心有余悸的入室强奸杀人案正式告破,镇北市的夏季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孙智的案子结束后,直到九月初镇北市都没有什么案件发生。因此重案组也享了一个多月的清闲。趁着这段时间,陈瑞成组织王思睿和黎筱泷将建组以来侦破的案件资料进行了详细的补充汇总,同时也安排张珈凯将案件证物记录在册后逐步返还给死者家属。孙赟和崔前程主要负责关注相关案件嫌疑人的审判进度,与法院方面紧密沟通。而韩荔彤也有更多时间指导刘超宇,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韩荔彤觉得刘超宇是非常优秀的法医苗子,不光知识储备丰富还能吃苦,所以韩荔彤也愿意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第24章 第七疗养院   这天轮到重案组值班,晚饭后大家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聊天,不知道谁先提起的要讲鬼故事。而在镇北市的众多灵异传闻和都市怪谈中,流传最广的就是七院闹鬼事件。传说镇北市市郊的那家精神疗养院是建在乱葬岗上的,阴气很重,从动工到荒废,发生过不少骇人听闻的事,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红衣女人索命事件。   那是一个夏夜,实习护士小王独自在护士站值班,她正看着病历,忽然肚子有些疼,便起身去了卫生间。卫生间在护士站右侧走廊的尽头,当时医院为了省电晚上九点后就会切断走廊的电源,所以小王只能拿着一支手电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小王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跟着她,她有些害怕就加快了步子,可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最后跟着她一块停在了卫生间门口。小王当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壮着胆子进了卫生间,在路过洗手台的时候,她想借着镜子看看身后到底是谁,可当她缓缓转向镜子的时候,只看见......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正沉浸在鬼故事里的众人吓了一跳,向门口看去才发现是黎勇。黎勇大跨步走进来,一把揪住了始作俑者张珈凯的耳朵,训道:“臭小子,谁允许你在这讲鬼故事了?你要是真这么喜欢,我可以写封推荐信让你去太平间看门!”   “局长,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来是又有案子了吧?”陈瑞成早就摸清了黎勇的套路,问道。   “是啊小陈。”黎勇松开揪着张珈凯的手,转脸换上笑容,说,“咱们市郊区那个七院不是荒废好多年了吗,一直也没开发。最近规划局要在那边建一个商业区,想把七院扒了盖商场,结果挖掘机刚下铲就挖出一具人骨。上面对郊区开发是很重视的,所以要求尽快查清楚情况,你们辛苦一下,去一趟。”   七院全称为镇北市第七人民医院,又名第七精神疗养院,属于镇北市最早一批公办医院,以收治精神疾病病人为主,兼做心理咨询。本应该是老牌医院的它十年前却因病人陆续死亡而宣布废弃,医生护士也均被遣散。有传言说这是因为医院建在乱坟岗上惹怒了孤魂野鬼,那些怨念极大的厉鬼附着在病人的身上吸食他们的三魂六魄,或是隐匿在医院的角落趁病人不备出现吓死他们。   当然,这些都只是人们饭后闲谈的都市传说罢了。不过七院病人莫名其妙死亡这件事着实有些蹊跷,但当年的调查因某些不可抗力最终也只是流于形式,直到现在这件事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们淡忘,有些人也是。   白骨是在七院的前庭大院里发现的,当时挖掘机冲开大门进来,想要先铲平大院中的枯树和花坛。谁知爪子刚插入土壤就被硬物阻住,司机换了位置又下一爪,没想到直接带上来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陈瑞成戴好手套口罩后,穿过警戒线进入现场,走到韩荔彤身边问道:“什么情况?”   “男性,四十岁左右,时间应该在十年以上。”韩荔彤拿起白骨的骨盆左右看了看,说道。对于一副肌肉毛发都已经腐烂的骸骨来说,骨盆往往是最有价值的检验部位。   “不过这七院建在乱坟岗上,有骨头不足为奇吧。”张珈凯扶着已经枯朽的凉亭柱子,默默说了一句。   “乱葬岗的事都是网上那些人为了编恐怖故事制造出来的噱头,这从前根本不是什么坟地,而是一片因大旱荒芜的庄稼地。”王思睿端着笔记本走到张珈凯旁边,说。   为了确认医院是否还埋有其他骸骨,陈瑞成立刻安排大家进行挖掘。众人各自拿了顺手的工具后就四散开来,院中的泥土很松软,稍稍用些力就能挖出几厘米的浅坑。两小时后,重案组陆续停止了挖掘,整整13具白骨被码放在院子正中,白森森的骸骨上还沾染着泥土中的污垢,空洞的眼窝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   为尽快查清真相,重案组决定从十年前七院病人离奇死亡案件查起,陈瑞成遂前去档案室查找当年的卷宗。七院的档案被放在档案室最里面的一列,因为ʝʂɠ年代久远,档案盒侧边用钢笔书写的信息已经模糊不清,陈瑞成找了很久才找到。他办理好借阅后将档案带回办公室,拂开灰尘,小心翼翼打开了这个古老的文件盒,里面有七院详细的背景资料和十年前的医护人员信息,在密封的牛皮纸袋里还装着一份手写笔录,被询问人叫王灿星,是当时的一名急诊实习护士。   笔录中,王灿星叙述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听到过半夜从太平间方位传来窸窣的说话声,紧接着是沉重又缓慢的脚步声,脚步声从太平间向大厅分诊台靠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除此之外,病人陆续的死亡也让王灿星越发相信这家医院不干净,毕竟原本心脏健康的正常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因心肌血管破裂大出血而死呢?   “这些死亡的病人有可能是被活活吓死的。”韩荔彤说,“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肾上腺激素会瞬间飙高,血压也会同步升高,如果达到血管的承受极限,就会导致心脑肾等多处重要生命器官出血,致使死亡。”   “我联系到了当年在七院做保安的老大爷梅木平,沟通后,他表示愿意接受我们的询问。”王思睿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说道。   “这位老人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了,张珈凯你带着前程,明天去询问一下。”陈瑞成看着照片上精气神十足的老人说道。   “成哥你不去吗?”张珈凯疑惑道,按理说这种走访案件相关人员的工作陈瑞成是一定不会缺席的。   陈瑞成摇了摇头,说:“我跟教导员请了明天上午的假,有些事要处理。” 第25章 落叶归根   陈瑞成之所以请假是因为他在前一天接到了白宁的电话,陈奇住院了,而且情况并不乐观。见陈瑞成推门而入,白宁赶忙起身迎接,小声说道:“小成来了,你爸刚睡下。”   “白阿姨,您今天不上班吗?”见白宁穿着便服,陈瑞成便问。   “我偷个闲过来看看你爸,等会小安来了,我就换衣服去值班。”白宁说道。她是人民医院的护士长,本来不该擅自离岗的,但领导体谅她要照顾陈奇,便特批她在不忙的时候可以过来照看。   正说着,白安拎着饭盒进门,见陈瑞成也在便打了个招呼:“哥,你也来了。”   “小安你在这守着你陈叔叔。小成,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白宁说道。她给陈奇掖好被子后,双手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她的腰不是很好,长期靠拔罐和贴膏药缓解疼痛。   病房外的长椅上。白宁搓着手久久没说话,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白阿姨,您有什么就说吧。”陈瑞成见状主动说道。   “小成啊,你别怪阿姨多事,你看你也三十了,得考虑成个家了,别的不说,你现在当警察,又是重案组组长。工作这么忙没个人照顾可不行啊。再说,你爸在家也总是念叨想抱孙子。”白宁说,“阿姨认识好几个不错的小护士,你要是同意我就安排你们吃个饭,万一有合适的呢。”   陈瑞成笑了笑,知道白宁这是来催婚,但碍于身份不好说得太直接。其实陈瑞成也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只是现在重案组每天忙案子的事实在是没时间兼顾儿女情长,只能委婉拒绝道:“白阿姨,我工作实在是太忙,现在真是时间考虑谈恋爱结婚的事。您每天照顾我爸就挺累的了,别操心我了。”   大概九点一刻,张珈凯和崔前程驱车赶往舒心养老院,询问院长后得知梅木平就住在一楼靠门的房间,两人礼貌地敲门进去,只见一位老人正坐在椅子上用放大镜看书。   “您好,我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的警察张珈凯,这位是我的同事崔前程,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些七院的事。”张珈凯说着掏出警官证给老人看了一眼,随后便拉过一旁的木椅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昨天那孩子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们会来的早些。”梅木平点点头,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在七院的院子里挖出了13具骸骨,尸检结果显示死亡时间大概是十年前,那段时间您是在七院做保安吧。”张珈凯问道。   “是啊,那时候我老伴刚去世不久,孩子们怕我闷就给我找了个看大门的差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梅木平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神有些落寞,左手不断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早已深深嵌入手指中的金戒指,说,“你刚刚说挖出13具?那就对上了,十年前七院短时间内死了不少人,当时医院人手不够我也帮着埋了几个,是13没错,我记着的。”   “当时死了人难道都不用通知家属吗?”崔前程咬着笔头,开口问道。   听了崔前程的话,梅木平摇摇头,解释道:“七院是精神病院,收治的都是精神或者心理有问题的人,他们的家属往往都是把人往医院一扔就万事大吉。说来也是可悲啊,当时死了那么多人,可却没有一个家属来认尸。医院也不能把他们一直放在太平间不管,所以就只能给埋了,,埋在那棵大柳树下面也算是给他们找个好归宿了。”   韩荔彤和陈瑞成沟通过后,决定对骸骨进行更为细致的检查,她希望通过骸骨的特殊征象,如骨折治疗痕迹等将所找到的骸骨与当年的病人名单一一对应,这能给接下来的调查提供新的思路。检查过程中,韩荔彤发现一具年轻男性骸骨的左侧股骨较右侧长度要短一些,这表明死者生前左腿短右腿长,这是因为天生关节畸形导致的跛脚。   “死亡时18岁左右,男性,腿部有残疾,”韩荔彤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划过泛黄的资料页,最后指向了一个人名,喃喃道,“就是他了,李成辉。”   接收到韩荔彤传来的信息后,孙赟和黎筱泷立马动身去寻找李成辉的家属。几经辗转后,两个人终于在城中村一处筒子楼里找到了李成辉的母亲和外婆。提到儿子,李成辉的母亲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强忍着泪水,说:“我当时就奇怪,辉辉只是有些自闭症,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无缘无故猝死。”   “阿姨您先别激动,当时您是怎么知道李成辉去世的?”黎筱泷安抚着李成辉母亲的情绪,问道。   “那天我下班回来,门缝里塞了一张死亡证明,上面就写着,我儿子死了。我打电话想要回我儿子的尸体,可是院长说,他们已经把我儿子埋了。”李成辉的母亲扶着额头,抽泣道。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抹了一把眼泪,匆匆进屋去了。   “自从李成辉检查出自闭症之后,他爸就和他妈离婚了,他妈当小时工赚的钱一方面要支付李成辉在医院的治疗费,一方面又要照顾李成辉瘫痪的外婆,说起来这一家还真是不容易。”孙赟说着掏出钱包,数了几张红票子,折了两折压在了茶几上的果盘下。   在孙赟和黎筱泷上车准备离开时,李成辉的母亲突然急匆匆跑下楼,将一叠用塑料袋包好的A4纸从车窗递给黎筱泷,说:“这是辉辉从住院到死亡所有的检查报告,医院虽然不让家属去探望,但会定时寄来检查报告,辉辉的死亡报告我也放里面了,虽然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但我真的希望你们能查出来辉辉到底是怎么死的,也算是结了我这么多年心里的心结。” 第26章 任韩反目   回到局里,黎筱泷第一时间敲响了法医工作室的门,将李成辉的体检和尸检报告递给了正在整理材料的韩荔彤。韩荔彤接过报告放到手边,可见黎筱泷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问道:“怎么了筱筱,还有什么事吗?”   黎筱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桌子旁边,八卦道:“彤姐,咱们市法医中心的任新任法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你瞎说什么。”韩荔彤没抬头,只是继续收拾着凌乱的文件,随口回道。   “不是的话那怎么她们都在传啊,说什么任法医仰慕你许久,要和你表白,还说你们两情相悦......”黎筱泷越说声音越小。   韩荔彤听闻用力将一摞文件砸在桌子上,转头看向黎筱泷,愠怒道:“你都从哪听说这些的?”   “就是实习法医琴琴和我说的,她不是任法医的徒弟嘛......”黎筱泷见韩荔彤脸色不好,立即意识到是谣传,气愤地说:“我回去就得给她发微信,乱传谣言太可恨了!”   “算了,让她们传去吧,我们怎么管得住别人的嘴呢。”韩荔彤摇了摇头,说,“谣言止于智者,你知道是假的就好。”   在回重案组办公室的路上ʝʂɠ,好巧不巧韩荔彤和任新迎面撞见。韩荔彤快走几步上前,在任新面前站定,正色道:“任新,我今天再和你说一遍,麻烦你张开耳朵听清楚,我之前没有选择你,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对你有感觉。毕竟你是我爸的徒弟,我们又是同学、同事,还是不要撕破脸比较好。以后请你自重,别再到处说什么要追求我的话。如果再有一次,我就要考虑走法律程序了。”   语毕,韩荔彤便转身离开。而任新转头看着韩荔彤远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随即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墙壁。韩荔彤和任新是大学同学,两人都在法医系。任新长得帅又会来事,刚开学就凭借着好口才当上了班长,紧接着拜了韩正刚为师,自此就被当作“第二个韩教授”培养。韩荔彤因为有“韩教授独女”这层身份,班里免不了有巴结的人,但韩荔彤性子冷淡不善交际,和班里的同学都是泛泛之交,只和身为学习委员的蒲文均关系不错。   在韩荔彤看来,蒲文均认真刻苦,不耻下问,比只会耍嘴皮子送礼物的任新要好太多。后来韩荔彤在韩正刚面前提起蒲文均,希望父亲能考虑将蒲文均也收为徒弟,韩正刚是惜才之人,在与蒲文均接触过后便欣然同意。但此举让任新感受到了危机,他想尽办法给蒲文均下绊子,但那些拙劣的伎俩每次都会被蒲文均识破。   渐渐地,韩正刚看透了任新的本质,开始对他有所保留,只教授他最简单的知识,而将重点和经验对蒲文均倾囊相授。后来任新发动攻势开始追求韩荔彤,可三番五次地被拒绝。过了不久,韩荔彤和蒲文均谈了恋爱,任新简直要气得冒烟了,他几次算计要把两个人搅黄。   最为过分的是一次在班级聚会后,任新设计将酩酊大醉的蒲文均与陪酒的公主送到了同一个房间,好在蒲文均及时清醒逃离。事后任新和韩荔彤说蒲文均的闲话,以为韩荔彤会信以为真与蒲文均分手,却不知蒲文均早就主动与韩荔彤解释清楚一切。所以韩荔彤非但没有如任新愿和蒲文均闹掰,反而两人的感情愈发稳固,后来韩荔彤和蒲文均也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再见到任新的时候只剩下满脸鄙夷。   原本韩荔彤和蒲文均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三年前,蒲文均突然说想要去国外深造,他深知韩荔彤不会为了自己放弃镇北市的工作,但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两个人选择了和平分手,各自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现在两人虽已不是恋人,但作为好友也会经常互通消息分享近况。   王思睿在调查十年前七院任职的医护人员时意外发现当年的医生护士在七院宣布倒闭半年后,竟都陆续离奇死亡。那时尸检后得出的结论是中毒致死,负责检验的法医称这些医生护士可能是在医院任职时无意吸入了有毒气体,日复一日,有毒气体在体内积累,最后导致死亡。   来回来去打了大半天电话,王思睿终于在几近崩溃的时候找到了当年唯一一位未去世且仍居住在镇北市的医生:李伟,现年52岁,十年前任七院的超声科主任。   王思睿根据地址来到李伟家,在表明身份后,李伟瞬间脸色一变,直接给了他一个闭门羹,无论王思睿怎么说就是不再开门。回去的路上,王思睿骑着自己的机车飞驰在马路上,同时不忘通过蓝牙耳机和陈瑞成汇报情况:“成哥,这个李伟肯定有问题。暂且不说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着。就今天他那如临大敌的表情绝对是有事。”   “好,你先回来吧,等你开会。”陈瑞成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别走机动车道也别超速,小心被交警抓到扣了你的大摩托。”   “体检报告有问题。”会议的第一分钟,韩荔彤就铿锵有力地说,“这是李成辉死亡前一个月做的检查,除了血常规筛查,其余像传染病排查,超声检查,血生化等等的项目都是肾移植之前供体需要做的。可他在之前并没有签署过遗体捐赠协议,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检查。”   “难不成医院是为了摘除李成辉的肾脏非法贩卖给其他人才杀了他?”孙赟推测道。   “很有可能,你们看这个李伟,十年前因沉迷股票欠下大量外债,为此他甚至变卖了房产,但依旧补不上巨大的亏空。可就在李成辉死亡后不久,他不但还清了债务,还给自己买了一辆车。而这笔巨款就是从医院账户转出的。”王思睿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滑了一下鼠标,说。   “所有人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前往七院内部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还没有被销毁的证据。我现在怀疑这家医院根本就是打着疗养院旗号贩卖病人器官获利的黑心组织。”事不宜迟,陈瑞成和黎勇打了个招呼后就立刻组织大家动身。 第27章 草菅人命   七院的就诊楼和住院楼是以“L”形建造的,发现尸体的前院就位于住院楼的正前方。张珈凯将车停到院中,众人精简装备只带了大功率手电和方便通讯的手机,兵分两路前往就诊楼和住院楼进行搜查。就诊楼的大门被一把车锁牢牢锁着,上面还贴着当年警局下派的封条,经过多年风吹雨淋,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了。   因为锁孔已经完全生锈,钥匙无法插进去,所以陈瑞成当即决定暴力拆除,他后退几步,直接一脚踹到了门上,本就不大结实的大门应声而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进门左侧的墙上贴一幅医院的科室分布图,研究过后,陈瑞成决定先前往院长室,如果真与重案组推测的那样,七院涉嫌贩卖人体组织,那院长一定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组织者。   十年过去,七院的电梯早已完全报废,要想上楼就只剩下走楼梯这一条路,木质的楼梯经过多年腐蚀已经到了轻轻碰一下扶手就会掉一大片碎屑的程度,而时不时发出的不太友好的嘎吱声更是给人这楼梯马上要崩塌的感觉。   或许是走的时候比较匆忙,院长室遗留了很多物品,包括一些奖杯奖状和杂志报纸什么的,都随意散落一地。孙赟正查看着办公桌后陈列柜内的照片,忽然一只小蜘蛛爬上了他心爱的鞋子,孙赟有个毛病,就是对鞋子的干净度十分执着,平时出现场都会套两层以上的鞋套,只是今天因为匆忙忘记了。   孙赟想用力跺脚驱赶走小蜘蛛,可没想一脚下去竟将地板凿出了个大洞,孙赟蹲下身,意外发现这块地板下面是中空的,而洞中放着一个古旧的铁盒子。孙赟遂将手电筒夹在脸和肩膀之间,两手用力将破洞又拆得大了些,打开铁盒,里面是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笔记本,笔记本扉页上写着“配型单”三个红色的大字。   孙赟又向后翻了两页,发现上面详细记录着院内每个病人的信息,有很多人的名字都被画了圈,后面写着“已配型”或是“已移植”。现在可以确定这家医院就是非法贩卖人体组织的大本营。   此时负责勘察住院楼的小分队也顺利进入了楼内,住院楼的温度有些低,众人乍一进去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其他病房的门都紧锁着,透过门上的高窗能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二楼轻症区最里面一间的病房门虚掩着,门上还用蜡笔画着些花花草草。   进入病房后,张珈凯简单翻找后在窗边病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硬壳图画本。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阿树”两个字,看样子图画本的主人是个小孩子。翻开画本,扉页正中间的位置有一行小字:阿树和辉辉哥哥的画。   结合日期和当年的病人信息不难推断出句中被称为“辉辉哥哥”的正是入院时十六岁半的李成辉。画本中的画明显出自两个人的手笔,用蜡笔涂色的稚嫩画风应该是阿树,而用黑色中性笔勾画线条轮廓的是李成辉。   “没想到李成辉画画还很不错呢。”黎筱泷边翻看边感慨道。忽然她翻到最后一页,只见那页上没有熟悉的黑色笔迹,只有五彩蜡笔留下的一副简笔画,画中李成辉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拉着吃下很多的药,之后带出了门外。   就诊楼内,初步勘察过楼上后,几人便下楼前往王灿星笔录中所提到的闹鬼走廊。走着,韩荔彤突然被绊了个趔趄,她用手电筒照了照脚下周边,发现是个橘黄色的小熊娃娃,捡起后能看到娃娃的右手上用细线绣着阿树两个字,应该是家长为了娃娃丢失后能尽快找到而缝上了孩子的名字。   就在众人马上要ʝʂɠ抵达太平间时,崔前程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上下摸索着右手边的墙壁很快摸到了一个凸起,用力一按,只听见吱嘎一声,原本紧紧贴合的墙壁居然缓缓向两侧打开,而露出的,是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下行楼梯。楼梯,会通向哪里?   十分钟后,重案组集结到此,数道手电筒的强光汇聚在一起打出明亮的光圈照亮黑暗中的一隅。楼梯幽深狭窄,每次只能通过一个成年男性。张珈凯自告奋勇打头阵,他举着手电筒轻轻迈出了第一步,木板腐烂散发出的难闻味道穿透口罩直冲鼻腔,叫他难以忍受。走了半段见楼梯还算结实,张珈凯才回头示意大家可以跟着下来。   楼梯的尽头是七院之前用来放置备用药品和手术器材的地下室,地下室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手术床,周边散落着些许药瓶刀具与染着干涸鲜血的纱布。掀开蒙在手术台上的白布,早已被血迹浸染得不成样子的床单和床边围栏上的抓痕令人痛心。   这时,黎筱泷发现在地下室的入口处放着一个编织袋,她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具窄小的白骨和揉作一团的病号服,从病号服左胸口袋内的病人信息牌可以确认,这就是那个叫阿树的小姑娘,因语言发育障碍入院治疗,去世时年仅七岁。   回到警局后,大家来不及休整,简单吃了点盒饭后就直奔李伟家,这一次,李伟面对重案组显得异常平静,完全不同于王思睿先前来时的状态。而在李伟的家中,重案组发现了他一直在供奉佛像,诵经吃素。或许是想以此来减轻心里的罪恶。   “那些病人的死,的确和我们有关。”李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当时炒股风靡一时,我们医院也很多人参与,包括院长在内。但很快大家因为股票价跌不得不预支工资,院长见状就把我们召集到一起,说有个来钱快的路子能保我们还清欠款还有赚,就是......贩卖那些精神病人的器官。院长负责联系买家,医生就趁着常规检查的时候确定合适的配型,至于杀人,就由护士来实行。医院上下五六十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干系。”   据李伟说,他们是通过给病人注射过量激素导致病人心力衰竭死亡。因为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也会分泌大量肾上腺激素,正好还可以借此宣扬医院闹鬼的传闻,让人们对七院敬而远之,这会更方便他们计划的进行。   “从我们害死第一个无辜的病人那天开始,院长每天都会给我们发一颗VC,说是新研制的保健品,让我们进行第一批临床试验。我觉得奇怪就让朋友拿去化验,结果才知道那里面其实掺杂了慢性毒药,那个死老头,他是要杀了我们灭口!” 说到这,李伟愤慨地拍了拍桌子,之后却又笑了,说,“还好我识破了他的把戏,才能活到今天。”   “你害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陈瑞成说,“作为的凶手,你这些年过得也真是心安理得,难道那些精神病人的命就不是命吗?就能被你们随意践踏吗?”   “我当然愧疚!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信佛,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安息。”李伟辩驳道。   “如果你真的心有愧疚,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报警将这一切告诉大众。”孙赟说。   七院的事情告一段落,那幢曾传出数百件离奇诡异的都市传闻的精神病院在挖掘机的轰鸣中轰然倒塌。过不了多久,这里会建成高楼大厦成为繁华的商业街,而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深埋在此。 第28章 前程父母来访   九月中旬一个平凡的下午,镇北市公安局门外来了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穿着印有广告图案的汗衫和绿色军装裤,裤脚挽起来露出黝黑的脚腕,背上扛着一个大编织袋。   女人身上是一条蓝色碎花裙子,从裙子上深深的褶皱不难看出并不常穿,她臂弯中挎着与打扮不符的竹筐,竹筐看似很沉,在女人胳膊上留下深深的红印。男人将编织袋放到公安局门外的台阶上,在地上给女人铺了一张报纸。待女人坐下后便转身走进了公安局。   进门后男人四周张望了一下,随后走向接警处问道:“姑娘,俺想问个事。”   “大叔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小女警微笑着问道。   “俺想找一下俺儿子。”男人撩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说。   “您儿子是失踪了吗?这边跟我走帮您报个案。”小女警拿出接警单,说。   男人听闻急忙摇了摇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展开给女警看,说道:“俺儿子是警察,说在这上班,你看他这不是穿着警察衣服吗!”   小女警看了看照片上身穿警服身姿挺拔的男子,依稀记得好像是重案组的成员,她正想打电话给陈瑞成,恰巧看到孙赟自门外走来,便上前叫住了他,说:“孙警官,你看一下这位警官是不是你们重案组的?这位大叔说是他的父亲,应该是来看望他的。”   孙赟接过照片,一眼便认出是崔前程。他笑着与男人握手后,搭话道:“叔叔,您是崔前程的父亲吧?我是跟他一个组的同事,前程现在在楼上办公,我先带您去里面坐着,然后叫他下来。”   崔父连连道谢,赶紧出门喊崔母将东西拿上跟在孙赟身后。孙赟好几次想伸手帮忙都被崔母拒绝了,崔母说孙赟的白衬衫这么干净,可不能弄脏了。孙赟将崔家父母安置到了空闲的会议室,并贴心将空调调至合适的温度,还给两人倒了水。随后孙赟便赶回办公室通知崔前程,其他人得知崔前程的父母来了,也都纷纷说要去打个招呼。   崔前程急切地推门而入,见到父母便一把搂住,眼泪不由得涌了出来。从过年到现在,他已经大半年都没回过家见过父母了。   “咋瘦了呢儿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崔母拉着崔前程满眼心疼,说,“别不舍得吃,多吃点肉花不了几个钱。”   “我介绍一下,这是俺们组长,还有俺们组的其他同事。”崔前程抹了一把眼泪,给父母介绍起重案组众人。   “你是俺们前程的领导啊,前程没少给你添麻烦吧。”崔父握住陈瑞成的手,说道,“俺们前程不聪明但是肯用功,现在能到这个重案组工作肯定少不了领导的帮忙,感谢领导!”   陈瑞成为淳朴的崔家父母感动,连连说自己没帮什么忙,都是崔前程自己的努力成就了自己。当然这是实话。   “这不是家里果树结果了,俺们就摘了最好的给送过来。”崔母说着将编织袋拉开,浓郁的果香瞬间飘了出来。无论是颗颗饱满的葡萄还是圆润金黄的秋梨都叫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颐。   “这城里虽然种类多,但不比自家种的吃起来放心。我们这都是自己伺候的,没打药。”崔父挑了一个匀称的梨在身上擦了擦就递给了张珈凯,张珈凯也不矫情,接过来就啃了一口,直夸好吃。   坐了一会之后,崔家父母就急匆匆说要赶火车回家。崔前程本想要请父母吃顿饭,住几天逛逛再走,可崔父却以家里农忙拒绝了,崔母也说这次来就是给崔前程送点家里的应季水果,现在看到崔前程工作环境这么好,和同事关系也这么好就都放心了。崔前程拗不过父母,只得和陈瑞成请了个假,亲自打车送两人去火车站。   “爹,妈。俺妹最近还挺好?她自己在学校住宿还习惯吗?”车上,崔前程问起了妹妹的近况。   “挺好,小荷前两天还打电话说又考了第一名。”提起小女儿,崔母脸上也满是欣慰,“她说想你了,不敢给你电话怕你忙,等啥时候你俩都放假回家就好了!”   “俺们国庆应该能放,放了俺就回家去。”崔前程说着只觉鼻子有些酸,他连忙看向窗外,忍住了泪水。   车站人不多,崔前程和父母坐在候车大厅等待检票。崔前程握着母亲粗糙的手,良久才开口:“俺不是买了手机?咋不带着呢?”   “带着做啥,万一被人摸了咋办!”崔父说。   “出门就带着吧,话费啥的俺负责充。有啥不会的俺妹回家的时候叫她教教。”崔前程知道父亲是心疼钱,于是搂着父亲的肩膀,说道。   “对了前程。”崔母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以后别往家里寄钱了,咱家果园赚的钱挺多,别操心家里。你在城里赚钱不容易,多给自己花钱,爷爷奶奶身体也可好。家里的钱俺俩都攒着呢,准备给你和小荷结婚用。穷家富路,你有出息比什么都强。”   “还有啊,你要是碰见喜欢的闺女就好好对人家,如果觉得不错就领ʝʂɠ回家看看。”崔父也嘱咐道,“早点成家也有个人照顾你,俺俩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你说你大学就一个人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也总算是出人头地了,可给咱们家争光。前程,你就放心大胆去干吧,家里永远支持你。”   父母对于孩子的爱总是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纯粹,他们的关心很生硬却又很真诚。崔前程将父母送上回程的火车,他在站台上用力挥手,直到火车彻底离开视线才缓慢将手放下。崔前程对着火车开走的方向站了很久,不知不觉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黎筱泷正吃着葡萄就见崔前程自外面进来,赶忙上前说道:“前程,你家的葡萄真的太好吃了!”   “还有这个石榴,真的又大又甜!”王思睿举着圆滚滚的石榴也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你们爱吃就好。等我回去给你们寄。”崔前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   突然,一个见习警员急匆匆闯了进来,说:“陈组长,刚接到报案在湿地公园发现残缺尸体,局长说让你们立即出现场。”   湿地公园位于镇北市近郊的一处偏僻荒地,前些年被开发成了休闲旅游景点,但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加之没有进行宣传,所以生意很不景气,后来投资方纷纷撤资,公园也就逐渐荒废了,现在除了野外探险队伍,很少有人前去。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称尸体是一位野外摄影师在通往野湖边的木栈道取景时偶然发现的。现场勘察后并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第29章 黑色大丽花   回到警局后,韩荔彤立即对发现的半截尸体进行了尸检。死者女性,二十五至三十岁,死亡时间为72小时之内。尸体自肚脐处被分割成两半,未发现下半身。右侧乳房被完全切除,身上所有的器官均被清洗过并塞进了胸腔,嘴角自两边割开向两侧耳根延伸。手腕处有绳索勒痕,脸上有淤青,推测死者生前应该与凶手有过搏斗。死者的气管没有异物但肺部有大量的水肿和瘀血,符合窒息而死的特征。   “值得关注的是,死者嘴角的伤口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割开的,伤口整齐平滑,说明死者没有反抗,凶手应该是采取了某些手段,比如说局部麻醉。但死者身上的血液已经被凶手放干,查不到他使用的是哪一种麻醉剂。”韩荔彤将整理好的报告递给陈瑞成,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下半部分尸体。”   陈瑞成遂联系了发现尸体的派出所,通知他们安排警员对抛尸现场周边方圆五公里进行地毯式搜索,如果发现下半身尸体立即汇报。而此时,崔前程在电脑上查找着什么,很快他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重要的线索,说道:“我知道了!,凶手基本上完美还原了1947年黑色大丽花案的现场。”   1947年1月15日上午10点左右,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一名家庭主妇带着女儿去鞋匠那里取送修的鞋子,当她们路过诺顿街区一片茂盛的草地时,主妇似乎看到那里躺放着一具残破的人体石膏模型,在她走近之后震惊地发现这原来是一具被肢解的赤裸的女性尸体。这就是举世震惊的“黑色大丽花谋杀案”。   “但是黑色大丽花案两部分尸体是同时被发现的,之间相隔不过50厘米。这和我们的案子有些出入。”孙赟思考后说道。   “我推测凶手应该是黑色大丽花案凶手的疯狂崇拜者,就如同其他人崇拜明星一样,他崇拜的是杀人恶魔。但他又对这起案件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当年的案子并不能称得上是完美,于是在原有的案件上添加了自己的想法,试图打造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案件。”说到兴起处,崔前程不禁站起了身。   “前程,你们学犯罪心理学的不都会那个什么侧写吗,你也侧写一下这个嫌疑人呗。”王思睿将视线从面前的电脑转移到崔前程的身上,说。   崔前程摇了摇头,说:“我们面对的这个凶手,是典型的自恋与表演型人格。所以他在犯罪过程中所暴露的所有特征,都是当年大丽花案凶手的性格特征,而不是他自己的。所以即使做了侧写,找到的也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思睿,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陈瑞成问道。   王思睿打了个响指,将调查到的信息投放到了大屏幕上,说:“杨娜,26岁,外企白领,在本市没有亲人,单身状态。询问了她身边的同事和朋友,他们都表示杨娜平时是个很随和的姑娘,没有什么仇家。我调查了她的财务情况,就是普通的上班族,经济状况一般,没有外债。”   “这恰好符合凶手的性格特点,如果他要模仿作案,就必然不会选择身边的人。所以杨娜应该是他随机选择的目标。”崔前程说着提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下这一信息。   之后的几个小时,重案组都在自己所负责的领域展开了细致的排查,可惜并没有新的发现。辖区派出所也和陈瑞成反馈在附近并未发现下半部分尸体。一时间案件陷入了困境。   今天的晚饭是张珈凯在红霞饭店定的盒饭,尹红霞打电话来说店里生意忙,将饭放在了一楼前台。张珈凯便和陈瑞成打了声招呼到楼下拿晚饭。他拎着袋子刚要上楼就被接警处的小女警叫住了,小女警拿出一个快递盒子递给张珈凯,说是快递员下午送来的,收件人写的是镇北市重案组组长。   “成哥,你买的快递?”张珈凯随手把快递盒丢到了陈瑞成桌子上,说,“上次开会老狐狸才说不让寄快递和点外卖到局里,你这就敢忤逆他?”   陈瑞成拿起快递盒子也很是疑惑,他平时并没有网购的习惯,即使偶尔在网上买生活用品,地址填的也都是家楼下的驿站,绝不会明晃晃写重案组。此时,陈瑞成意识到快递很可能有问题,他立即戴上手套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装着杨娜的身份证和驾驶证。除此之外还有几张黑色大丽花的照片。   “她终将完整的将属于她的还给她。”孙赟翻过其中一张照片的背面,念着上面用报纸剪切拼贴的一行字。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太嚣张了!”张珈凯气愤道。   “不,”崔前程却有不同的看法,“凶手是在给我们提供线索。”   正在众人激烈讨论这行字的含义及凶手寄来包裹的用意时,方才离开办公室的韩荔彤带回了一份报告。正是这份报告给重案组的调查带来了新的方向。   “解剖时,我在死者的头发里找到了一片碎屑,技术科鉴定后确认是香薰蜡烛的残片。这种蜡烛里含有特殊的精油成分,镇北市只有一家酒店在使用这种蜡烛。”韩荔彤打开文件夹递给陈瑞成,随后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说,“这家酒店距离抛尸现场直线距离小于三公里。”   西颂雅和风酒店是镇北市白芷区一家有名的四星级酒店,以独特的精油按摩服务和安神香薰出名。重案组几人一进大堂,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的栀子花香味。   “您好,请问几位是一起的吗?”大堂经理以为几人是来住宿的客人,立即迎上前问道。   “市局重案组的。”陈瑞成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随后接过黎筱泷递来的照片向大堂经理展示道,“麻烦帮忙查询一下这位叫杨娜的女士是否在这里开过房间。”   大堂经理愣了一下,随后便带众人来到了前台。很快便查到杨娜确实在三天前使用本人身份证开了一间高级套房,并且目前尚未退房。但至于杨娜当时是独自前来还是与他人一起,大堂经理和前台均表示已记不清楚了。   “可以提供一下你们酒店近一周的监控录像吗?”王思睿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问道。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们的监控录像是48小时自动覆盖的,这个没有办法提供。”大堂经理说。   随后重案组众人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来到了杨娜所开的高级套房。大堂经理敲了敲门,见里面无人应答便在手中的卡册里寻找着对应房间的备用房卡。   “这边的香味好重啊,我鼻子都要失灵了。”即使隔着口罩,黎筱泷依旧是被浓重的花香味熏到皱眉,她不禁抱怨道。   “因为我们高级套房是上门进行精油按摩,也会为了营造氛围感点燃更多的香薰,所以味道会比较重。”大堂经理回答道。   “记录显示杨娜入住三天,这期间你们有进入这间屋子吗?”张珈凯问。   “因为客人没有勾选任何上门服务和客房清扫服务,我们也就没有主动过来。”大堂经理说道,很快他便找到房卡递给了陈瑞成。 第30章 靠近他,成为他   陈瑞成ʝʂɠ用备用房卡刷开房门。只见正对着房门的温泉池水被全部放干,池中摆放着原本应在客西图澜娅餐厅的长条餐桌,而餐桌上,正是警方找寻无果的下半部分尸体。由于失去了腹部肌肤的覆盖,杨娜的肠体就那样裸露在外。   见状陈瑞成立马关上了门,考虑到重案组内有几人都没出过这么恶劣的现场,乍一接触心理很难承受,他便只叫张珈凯、韩荔彤和孙赟三人与自己一同进入勘察。   “死者的下半身被做过防腐处理,保存的比较完好,但是她的子宫被摘除不见了。”韩荔彤检查后说。   “防腐?那凶手会不会是具有专业知识的人?比如医生之类的?”孙赟端着相机,询问道。   “恰恰相反,凶手根本就不了解人体的构造,他分尸的手法很不娴熟,而且在切割比较大的骨头时很费力,有很多重复性的刀口。”韩荔彤说着,指了几处创口给孙赟看。   张珈凯在一旁的淋浴区进行检查,淋浴区被清理的很干净,但排水口残存有一些疑似人体组织,他立即将其采集待回去进行DNA比对。随后张珈凯将屋内的灯光关闭,在温泉池附近喷洒了鲁米诺试剂,很快大片的血泊显现了出来,几乎布满整个池底。目前可以确定客房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在客房将杨娜杀害并分尸后将血液放干,带走上半部分尸体进行抛弃。   王思睿在调查资料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关黑色大丽花案件的论坛,论坛内都是国内外黑色大丽花的狂热粉丝。王思睿在持续关注了该网页几个小时后,发现了一个颇有嫌疑的网友,他的个人主页中均是关于黑色大丽花案件的图片及信息。面对众多网友对于黑色大丽花案件的质疑,此人也都会言辞激烈地一一回复。   王思睿立即着手调查该网友的身份,此人的贴吧ID加密,破解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王思睿便先将此发现报告给了陈瑞成,同时试图通过寻找其他的线索来确定该网友的大致位置。而就在刚才,王思睿注意到该网友又发布了一条帖子,内容是一张《黑色大丽花》的书籍封底,从上面印着的编号能看出这是一本镇北市图书馆的馆藏。   得到信息之后,陈瑞成立刻带着张珈凯赶往图书馆。陈瑞成站在图书馆大厅,正苦恼这偌大的图书馆该怎样搜索才能找到此人时,忽然被张珈凯推了推,张珈凯示意陈瑞成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正拿着支笔在书本上写着什么,从下笔的力道不难看出他情绪很激动,最后男子愤怒地站了起来将书扔到地上,抓起随身的包就离开了。   男子刚走,张珈凯就快步走过去捡起了那本书,正是贴吧网友所发的那本,翻开扉页,能看到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从夹缝中勉强拼出一句话:Dahlia's death is reasonable,大丽花的死是合理的。   审讯室内,张珈凯打开记录仪开始了例行询问:“到了这就别想隐瞒了。说吧,姓名,职业。”   “Brian De Palma,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个导演啊。我那么有名,你居然不认识我!”男子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倾向前,似乎是想急切的求证孙赟是否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这位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起故意杀人案有关系,请你配合我们的询问。提供你的姓名和基本信息。”张珈凯说道。   张珈凯的话让男子瞬间愣在了原地,他缓慢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大约过了半分钟,男子才回过了神,他慌忙为自己开脱,语气也不自觉拔高:“警官,你们搞错了吧,我没杀人啊!”   “他不会是凶手。”正通过观察室的单面玻璃注视着审讯室中情况的崔前程喃喃道。两分钟后,崔前程转身离开,末了留下一句话,“我好像知道了凶手会在哪里出现。”   陈瑞成回到办公室就见王思睿依旧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便问道:“思睿,查到IP地址了吗?”   “查到了!”王思睿坐直身体,打印出一份资料递给陈瑞成,说,“这是移动设备的IP,五分钟前,这个IP在西颂雅酒店登陆。”   事不宜迟,陈瑞成立即和张珈凯再次动身前往西颂雅和风酒店,同时联系了酒店所在辖区派出所支援。陈瑞成大步流星地向案发现场走去,期间问道:“我们走后还有谁靠近过现场吗?”   一路小跑跟在旁边的大堂经理回忆道:“有一位警察同志进去了,就是之前来过的高高瘦瘦,穿着灰色外套的那位。”   “前程?”张珈凯和陈瑞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   大约五分钟前,独自返回现场的崔前程站在空旷的温泉池中,他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放空的状态,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感受嫌疑人曾经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感受他的行为,他的心情,他的呼吸。   突然,崔前程猛地睁开了眼睛,此时他背对着房门,而良好的听觉告诉他,有人走了进来,并且就站在他身后一米的地方。周遭的气温低了几度,崔前程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站姿,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在温泉池内走动,借着墙上装裱的相框,他依稀看出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阴沉着脸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崔前程活动了一下脖子,攥紧了拳头。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人在慢慢的朝自己靠近。就在崔前程准备回身正面对抗时,虚掩着的门被大力踹开,陈瑞成和张珈凯举着电击枪冲了进来。   “警察执法!双手抱头蹲下!”张珈凯吼道。   男人缓慢转过身面向张珈凯,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做,而是满不在乎地伸出双手示意张珈凯给自己戴上手铐。   “前程没事吧。”陈瑞成收起枪,问。   “没事组长,当时来不及汇报,下次不会再私自行动了。”崔前程摇了摇头,和陈瑞成道歉。   审讯室内,张珈凯歪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邱山只觉得有些棘手,他再次说道:“邱山,证据确凿,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争取个宽大处理。”   “警官,你们确定有足够的证据定我的罪吗?”邱山说着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好像根本就不把对面的张珈凯放在眼里。   “我们的同事已经去你居住的公寓搜查了,相信会有所收获吧。”张珈凯也不恼,只是转着手里的笔,不经意之间提起了一句。   邱山皱起了眉,似乎有些紧张,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情,伸出手指向了审讯室和观察室之间的那面单向玻璃,准确地说是指向了站在那里的崔前程,说:“我只和他谈。”   崔前程端坐在桌前,丝毫不避讳地盯着邱山的眼睛,他在等,等邱山先开口,这样他才能一点一点的撕破邱山的面具,找到突破口击败邱山的自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重新回去?”终于,邱山沉不住气,一句话打破了讨厌的沉默。   而崔前程提着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了放了下来,他端起桌子上的纸杯抿了一口,随后开口:“很简单,因为你是一个极其自恋的人,你觉得当年凶手的作案手法纰漏太多,称不上是完美的犯罪。你打算让自己成为新的大丽花凶手,经过精密的筹备,你完成了这次作案。但这满足不了你想博得关注的心理,你往警局寄包裹,也是你自以为是的一种表现。所以你在知道警察发现下半部分尸体后必定会重新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我说的对吗,邱先生?”   崔前程的一番话像是触碰到了邱山的软肋,他愤怒地看着崔前程,脖子上青筋暴起,如果不是手铐与桌子的钳制,或许他真的会冲过去掐住崔前程的脖子。   趁着邱山在笔录上签字的功夫,崔前程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邱山,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如果不是图书馆那个偶然出现的大丽花疯狂崇拜者干扰了我们的视线,你早就待在监狱里了。你的作案手法实在是极其拙劣漏洞百出,你不是一个优秀的凶手。”   干倒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刺激他,挑衅他,直到让他的自我溃不成军。 第31章 国庆节至   ,镇北市公安局上下都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中,虽说值班轮换下来只能休三两天,不过至少有时间能和家人好好团聚。   张珈凯趁此机会和父母回了爷爷奶奶家,坐在小院里自己幼年亲手种的那棵桃树下,张珈凯只觉得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无论春秋冬夏都拖着塑料宝剑满院子跑的自己,也仿佛看到了坐在摇椅上听收音机的爷爷和抱着小花猫梳毛的奶奶。彼ʝʂɠ时张珈凯最期待的就是四十天的寒暑假,因为山上的野果,因为小院的花草,更因为爷爷奶奶的爱。   听到奶奶的呼唤自己的声音传来,张珈凯猛地回头,忽然发现半年未见奶奶又苍老了许多,他鼻头一酸,赶忙上前搀扶走路有些吃力的奶奶,说:“奶奶,您和我爷爷不然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爸妈还能照顾你们,我也能经常见到你们。”   奶奶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年纪大了,不愿意到处走了。再说我和你爷爷也都放不下这个小院,放不下这些小猫小狗,我们在这生活了五十多年,实在是舍不得。”   “那我以后多回来看你们。”张珈凯马上说道。   “奶奶知道你现在当警察工作忙,不用惦记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爷爷奶奶最开心的了。”奶奶握紧张珈凯的手,笑呵呵地说。   与张珈凯和睦的家庭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孙赟一家,三个人共坐在一张餐桌上,却只是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饭菜,并无交谈,像是临时拼桌的陌生人。很快,孙母的一句话打破了许久的沉默:“孙赟,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国?伦敦那边的研究室我都已经联系好了,他们对你非常满意,说你去了会立马安排入职。”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出国了?”孙赟有些错愕。   “不出国你打算将来就一直在这个破警局待下去?那有什么出息!”孙父说着略微用力放下餐具,刀叉和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爸,您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我当警察丢了你们的脸吗?你们知道我现在在重案组身上背负着什么使命吗?”孙赟愠怒道,“再说了当初不是你们同意我当警察的吗?”   “当初是你自己!趁着我们出国考察偷偷报了警校。当时你年轻,你有大把的时间去试错,可现在不一样了,你马上就要三十岁了,该是立业的年纪了!况且你明明有做科研的天赋和环境,你就应该去做!”孙母态度强硬道。   孙赟没答话,他起身上楼,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从小到大孙赟的人生都是被规划好的,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文武双全又有钱,就是孙家父母对孙赟的期望,或者说是要求更贴切。无数人羡慕孙赟出生在高知家庭,有着优渥的生活环境,不用同普通人一样努力寻找通向罗马的道路。但从小到大只有孙赟自己知道这样的家庭给他带来的负担和压力有多令人窒息。   孙家父母总是说:“你是我们优秀基因孕育出来的,你要继承我们的事业。”“我们早为你规划好了一切,你只需要听话去做就会成功。”“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吗,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他们从没考虑过孙赟的想法,孙赟不想当建筑师也不愿意学金融。他从小就喜欢看警匪片,看侦探小说,他热爱痕检事业喜欢犯罪心理学,他渴望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终于,高三的时候孙赟亲手打破了自己按部就班的人生,毅然选择瞒着父母去读警校,最终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孙父知道后狠狠打了孙赟三个耳光,因为孙父早在孙赟初中时就和身边那些朋友吹嘘,说孙赟会继承自己的优秀基因成为最年轻有为的建筑学家,而孙赟这么做无疑是毁坏了自己在外人面前所谓的父亲的尊严。   后来,孙家父母还是妥协了,他们没办法改变孙赟的决定,但却仍嘴硬地说,你不听我们的话,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孙赟只说,我永远不会后悔追求自己的梦想,更不会后悔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这个国庆假期黎筱泷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本来想着轮休三天能好好休息一下,可她脑袋还没沾到枕头,就被父亲一个电话叫去参加家族企业的优秀员工表彰大会。黎筱泷家自祖父辈起就创立了贸易公司,几十年来经历风风雨雨,最终在父辈的努力之下做成了响当当的贸易品牌,如今公司发展如日中天,正准备开拓海外市场。   “三哥,这种场合不是有你在就行了吗?干嘛非把我拉回来啊。我一个警察参与这种活动合适吗?”黎筱泷扯着裙摆,不耐烦道。   黎筱泷的父亲是家里四兄弟中最小的,黎筱泷也是家里的老幺,她上面有三个表哥,都已经各自工作经济独立,其中三哥黎清城接管了家中的世业连锁公司,缜密的经商头脑和高情商让他年纪轻轻就地位显赫,在鱼龙混杂的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你以为四叔真是要你应酬啊,还不是想你了,想借这个机会和你见见面吃个饭。你这丫头也是,非要去什么重案组。这下好了,每周家宴也不参加,我们哥三个约你出去玩也不去,真想把你这小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黎清城很是无奈地伸手点了点黎筱泷的额头,说道。   “装的都是案子!”黎筱泷拍开黎清城的手,说道。   忽然,大厅里一阵骚动,众人围在大厅中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黎筱泷本不愿意凑热闹,但还是被黎清城拉了过去。等走近了黎筱泷才发现,刚刚被推出来的餐车上竟然平躺着一个浑身赤裸戴着面具的年轻女子,女子的重要部位用树叶遮盖着,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寿司与生鱼片。   “各位,这就是我们酒店最尊贵的盛宴,女体盛。我们是从万千处女中精挑细选选出的盛体,之后她们还要经过极为严苛的训练......”酒店经理正夸夸其谈,伴随着他激昂的演说,一滴滴口水四处飞溅。   “三哥,没看出来啊,你还好这口。”黎筱泷用拳头在嘴前面虚掩着轻咳了一下,尴尬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的宴席都是胡副总安排的,谁知道他搞什么名堂。”黎清城皱眉道。   上下打量了一遍躺在餐车上的女人后,黎筱泷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凑近了些,趁经理不注意伸手摸了一下女人的手腕。结果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女人,是一具尸体。   很快,重案组全员被陈瑞成召集到了现场。韩荔彤取下女人脸上的羽毛面具,一张表情惊恐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解下女人脖子上的装饰丝带,清楚看到女人脖子上一道纵深乌紫的勒痕。勒痕的纹路有些奇怪,并不像普通的麻绳。   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被辅警控制在了大厅,崔前程正在对主要人员进行盘问。其中负责宴会餐饮的胡副总连连推脱,说此事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耐不住经理的强烈推荐才点了女体盛作为宴会的最后一道菜,根本不知道女体盛会是一具尸体。   “死者是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死亡时间24小时左右。在死者颈部的伤口里提取了微量皮质,做了相似物对比后发现凶器应该是一条不便宜的男士皮带。”韩荔彤把文件夹摊开递给陈瑞成,说。   “我在尸体身下找到一只被冻死的烟青虫。”孙赟说着拿起桌上的小玻璃瓶,瓶中蜷缩着一只小小的烟青虫,“烟青虫喜吃蔬菜,尸体曾经应该被放在离蔬菜很近的地方,而且周遭温度还很低。烟青虫怕冷,就会向温度较高的人体下爬。我查看了西图澜娅餐厅的结构图,酒店后厨用来存放新鲜食材的保鲜冷库很符合这些要求。”   “对了,死者的基本信息查到了吗?”陈瑞成问道。   “文潇潇,22岁,户籍在绿丛市,镇北大学中文系大四学生,据同学反应死者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有点爱虚荣,不过女孩子嘛,爱美也是人之常情。”王思睿说。   “这些衣服和包都是名牌限量款,她哪来这么多钱?”黎筱泷翻看着照片不禁有些疑惑。文潇潇的父母只是工薪阶层,每月给她的生活费也仅一千出头,这根本不能支撑她如此大的开销。   忽然,陈瑞成想起了什么,看向王思睿问道:“宏吉饭店是镇北市有名的酒楼,监控设施应该很齐全,监控拿回来了吗?”   “很遗憾,没有。”王思睿摇了摇头,说,“饭店最近在进行电路维护,所有的监控都暂时关闭了,没有任何的影像资料残留。”   询问室中,崔前程抬眼看着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问道:“王猛,说说吧,你对文潇潇了解多少?她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成为你们酒店的女体盛的?”   “警官,我跟她不熟,是她自己在网上看到我们的广告打电话来应聘的,我看她各项条件都很不错,就把她留下来了。她在我们这训练了半个月,也在宴会上做了两三次,每次我都只是给她按时打款,别的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因为过度紧张,王猛额角已经沁出了些许汗ʝʂɠ珠,他用手擦了擦,说,“要说熟悉,那还是和她一组的董大可熟,我们这每个女体盛都会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培训和摆放菜品,训练的时候他俩每天都要单独待上好几个小时呢!”   “是他吗?”崔前程从平板上找到后厨人员的信息,将董大可的照片给王猛看。   “是,就是他,我们饭店的老厨师。”王猛坚定道。   张珈凯和孙赟跟着陈瑞成来到了酒店后厨,保鲜库的门是紧锁的,据王猛说钥匙只有一把在董大可手里。因暂时未查到董大可的行踪,陈瑞成便在征得黎勇和酒店方同意后,通知消防队来用液压钳将库门强行破开。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冷风吹得大家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保鲜库的角落里堆放着几捆生菜,孙赟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生菜上覆盖着的塑料薄膜,忽然他发现薄膜褶皱处有一根长发,便赶忙用证物袋将其收集了起来。   “成哥,从沿途监控可以确定董大可与西图澜娅餐厅其他人员一同放出后就回了家,目前未发现外出。”返程的途中,陈瑞成接到了王思睿打来的电话,在确认地址后,陈瑞成拍了拍张珈凯,示意他直接掉头去董大可家抓人。 第32章 顶罪   抓捕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董大可似乎对重案组的到来并不意外,他面色平静,没有反抗,甚至还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据董大可供述,他与文潇潇合作进行了半个月的练习,每次看到文潇潇洁白的胴体他都压抑不住心中的欲火。   昨天晚上两个人约定做训练,在摆放菜品的时候,董大可看着文潇潇随呼吸起伏的胸脯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无法抑制住欲望的野兽,便伸手按住了文潇潇的肩膀想要强奸她,但没想到文潇潇拼死反抗呼救,情急之下董大可抽出腰间的皮带勒住了文潇潇的脖子,却没想到用力过大竟勒死了她。   事后董大可将文潇潇的尸体用保鲜膜裹好放进了保鲜库,而皮带被他重新穿回了腰间。因为保鲜库的钥匙只有身为总厨师长的他才有,所以董大可也并不担心尸体会被别人发现。直到今早王猛和他说宴会需要用女体盛,他才匆匆忙忙将文潇潇从保鲜库搬出来,在其身上排列好菜品,若无其事地推了出去。   “成哥,这个董大可基本上都撂了,咱是不是可以结案了?”张珈凯在观察室看着董大可在笔录上签字,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先回组里再说。”看着董大可如释重负的样子,陈瑞成不禁皱眉道。   办公室内,见陈瑞成回来,韩荔彤遂上前将一份资料递给他,说道,“我刚刚又仔细检查了文潇潇的尸体,在腋窝发现了毛绒状物质的残留,经检验这是一款汽车内饰上的绒绒,所以死者大概率是在车上遇害的。”   “董大可名下确实有一辆车,停在他所居住的小区车库。经过相似物对比,确认死者背部的物质与车副驾的内饰吻合。我排查了董大可最近的行动轨迹,发现他近三天都是坐公交上下班,并没有开车出过门,但他的车却的确是在商业街周边出现过。”王思睿皱眉道,“驾驶员每次在路过摄像头的时候都会刻意拉下遮阳板遮挡,天眼也没有捕捉到司机的长相。”   这时,崔前程走进办公室,心情不好地把文件扔到了桌子上,说:“董大可油盐不进,就是不说最近把车借给谁了,只知道嚷嚷让警方赶快给他判刑定罪。”   忽然,孙赟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检验科同事发来的消息。董大可车钥匙上除了董大可本人的指纹外,还有两枚陌生指纹。经对比后在犯罪人员指纹库中找到了与其中一枚指纹吻合的嫌疑人:井珏,男,27岁,曾因故意伤人被判入狱两年,现在是董大可手下的学徒。   突然被叫到警局,井珏明显很紧张,他对上陈瑞成的视线,尴尬地笑笑,说:“我是借过师父的车,那是前天小勇从日本回来探亲,师父拜托我去机场接他。”   陈瑞成眯起眼睛,滑了一下鼠标就看到了董大可的家庭关系。早年丧妻的董大可有个22岁的儿子董志勇,两年前去了日本留学,因为学业紧张,他只有每年放长假的时候能抽空回来看望董大可。根据航班信息显示,董志勇在十月一日落地镇北市国际机场,十月三日又乘坐最早的班机回到了日本东京,单从死亡时间来看,董志勇并没有作案嫌疑。   “井珏,这是在你家里找到的,看来你对文潇潇仰慕已久啊。”陈瑞成将一沓照片扔到桌子上,说道。照片的主人公都是文潇潇,有她喝水时的,吃面包时的,穿外套时的,而所有照片不是侧面就是背面,不难看出是偷拍而来。   “文潇潇是小勇的女朋友,我是很喜欢她,可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井珏默默低下头,说道。据井珏说,董志勇在聊天时曾提起自己和文潇潇是通过微信认识的,两个人已经相处九个月了,这次董志勇回来除了探望董大可,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与文潇潇见面约会。   陈瑞成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他拿出抽屉里的证物袋展示给井珏看后,问道:“你看看这个皮带,是董大可的吗?”   “不是,肯定不是,我跟了师父四年,他从来不用皮带。”井珏说。   进一步调查后王思睿发现文潇潇死亡的时候井珏正逃班在网吧打游戏,网吧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至此,案件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井珏说文潇潇死亡的前一晚,他曾听到董志勇向董大可借车钥匙,那最后的一个指纹应该是董志勇的。”张珈凯说着,瞥到了墙上“命案必破,不破不休”八个大字。距离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二小时,而重案组也已经三十二小时没有合眼了。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文潇潇的死亡时间有没有可能早于24小时。”韩荔彤喝水润了润嗓子,说,“保鲜库温度低,加之董大可说他曾在死者身上缠了保鲜膜,这都大大降低了尸体的腐烂程度。我们解剖的时候更倾向于检测肝温来判断死亡时间,但如果周围环境是这样的温度......死亡时间可能会有8至10小时的波动,但这只是推测,还需要进一步实验确认。”   如果真如韩荔彤所说,文潇潇真实的死亡时间早于24小时,那董志勇就完全有作案时间。虽然目前还未得出准确结论,但这是唯一一条线索。事不宜迟,陈瑞成给驻日警方打电话申请立即安排董志勇回国。此期间,重案组也难得在办公室内简短眯了两个小时。   当晚,张珈凯就在机场接到了董志勇,但并未向他透露已经抓捕董大可的事情。很快,董志勇就被带到了审讯室内,陈瑞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董志勇,你知道文潇潇死了吗?”   “死,死了......凶手抓到了?”董志勇佯装镇定反问道。   此时董大勇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陈瑞成尽收眼底。从进门陈瑞成就一直在观察董志勇的动作,他注意到董志勇浑身轻微发抖,并且眼神不自觉地东张西望,这都是人紧张时下意识的反应。而在得知文潇潇死后,董志勇的第一个问题是凶手是否已经抓住,而并不是按照常理询问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等问题。   “董志勇,你的父亲应该很爱你吧。”陈瑞成并没有回答董志勇的疑问,只是缓缓开口,说道,“你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因为疾病去世,父亲为了考虑你的感受没有续弦,这么多年他勤勤恳恳四处打工赚钱,带着你从小乡村来到了镇北市。后来还借钱送你出国深造。董志勇,你应该知道父亲为了你能有更好的前途,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吧。就在昨天,他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可是你真的忍心看着你的父亲平白遭受牢狱之灾吗?”   听到陈瑞成的话,董志勇低下头,眼泪不住涌了出来。最后,董志勇对杀害文潇潇的事实供认不讳。案发当天,董志勇借董大可的车和文潇潇出去兜风,两人在车上闲聊的时候文潇潇无意间提起了自己正在做女体盛的事情。   董志勇听后表示强烈反对,他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去做那样的工作。他痛骂文潇潇不知廉耻伤风败俗,文潇潇却说他思想封闭,不可理喻。争吵之下,董志勇失手勒死了文潇潇。事后董志勇慌张至极,他将此事告诉了董大可,为了保全儿子的未来,董大可让董志勇立即回日本并不要再联系自己。随后董大可处理好尸体,编造谎言,企图ʝʂɠ独自承担全部的罪责。 第33章 残星楼   转眼进入深秋,最近一周总是下雨,直到昨天才堪堪放晴。镇北大学内高大的枫树已经被火红的枫叶所笼罩,经过雨水的洗涤后显得更为妖艳。久违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倾洒而下,肆意伸展的枝叶在草地上投落一片斑驳的光影。踏着石板路上缤纷的落叶而行,抬眼望去是湛蓝的天空与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颇有一番意境。   韩耀明和韩荔彤在镇北大学的小路上慢慢悠悠地边走边聊,期间不禁问道:“姐,你警局最近这么闲吗?都能在值班时间来我们学校听课,不违规吗?”   “你了解的不少啊,还懂现在是值班时间。”韩荔彤笑道。   “毕竟家里两个大法医,这不是也耳濡目染嘛。”韩耀明说道,见认识的小女生迎面走来,他便挥手和对方打招呼。   “我跟你说,别一天天没正形,大一不好好学习,将来有你苦吃。”韩荔彤见状便教育道。   “知道了姐,”韩耀明应道,“对了,前两天大姨来了,你知道我听见大姨和妈说什么吗?”   “关于我的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韩荔彤说,她自然是知道姜娜对于自己的成见有多深。   韩耀明四下张望,压低了声音说:“她们商量着说要给你相亲,还要逼婚,逼你转岗。”   “这些事她们不是一直在做吗,不过也都是徒劳罢了,你难道觉得我会妥协?”韩荔彤紧了紧大衣,说。   “光凭咱妈可能办不成,但是你别忘了大姨夫是省厅的,那大姨和他一说,他再跟你们局长一沟通,你想不转岗都不行!”韩耀明皱眉说道。   听了韩耀明的话,韩荔彤沉默了,她缓缓停下了脚步,说:“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念书。”   很快到了上课的时间,最近韩荔彤总是到韩耀明的班级蹭课听,因为韩耀明班级专业课的老师是国内外著名的心理学教授童文臣,这位教授在心理学领域极具影响力,他的课更是一座难求。韩荔彤虽是法医,但空闲时候也会看一些有关心理学的书籍和视频,对心理学抱有极大的兴趣。   坐在后一排的韩荔彤眼看韩耀明无心听课,只顾着和女同学聊天,忍不住上手把韩耀明的脑袋强行摆正。碍于上课,韩耀明没有明显表现出不满,但他还是偷偷摸摸给韩荔彤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随后得到的是韩荔彤的一记暴栗。   “姐,等会下了课,送我们去趟滨河东路呗。”课间休息时,韩耀明转头和韩荔彤搭话道。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女生。   “滨河东路?你去那干什么?”韩荔彤疑惑道。   “其实是袁诺有事。”韩耀明转头和身旁的女生说,“对了诺诺,你不然把你表姐的事和我姐说说,她是重案组的,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姐姐好,我叫袁诺,唐静是我表姐。今天凌晨一点多,我突然接到了我表姐的电话,她说她看了一个很恐怖的小说,很害怕,说想到我家和我睡,但我想着今天上午还要上课就安慰她说没事,可是后来她说感觉背后有人在看着她,突然就把电话挂了。”袁诺说道,“我以为她是看小说被吓到了,可早上起床后我再给她打电话就没有人接了,而且我刚刚问了我表姐班上的同学,才知道我表姐今天没有来上课,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听了袁诺的话,韩荔彤也隐约觉得不对劲。下课后韩荔彤不敢耽误,开车带两人直奔滨河东路,滨河东路距离学校不远,开车也就六七分钟的路程,周围有很多写字楼和出租屋,唐静就是独自租住在其中的一间公租房。   虽然是白天,但年代久远的居民楼因为楼间距过近密不透光而显得格外诡异,每层楼只有一盏昏黄的吊灯悬在头顶,灯光线路接触不良导致的突然闪烁也总会吓人一跳。   “是这间吗?”韩荔彤站在501号房门口,转头向袁诺确认道。得到袁诺肯定后,韩荔彤轻轻叩响了木门,不轻不重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几分钟过后,依旧无人应答,韩荔彤意识到事情不好,便掏出手机想要联系这栋楼的管理员,可她刚低下头点亮手机屏幕,就看见从门缝中渗出了丝丝深红色液体。她旋即将电话拨给了陈瑞成:“滨河东路85号楼5单元501疑似有人死亡,尽快过来吧。”   “彤姐,什么情况?”张珈凯在楼下拉警戒线,见韩荔彤拎着法医箱下来便问。   “一刀封喉,从现场情况看初步排除他杀。”韩荔彤叹气道。这么年轻的女孩怎么就想不开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回到警局后,孙赟对现场发现的美工刀进行了检验,证实上面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张珈凯提供的现场勘验报告也显示门窗完好没有入侵痕迹,加上韩荔彤出具的死亡证明,一切证据都表明唐静确实是自杀身亡。得知此消息的唐静父母几近崩溃,他们无法接受前一天还在与他们视频的女儿第二天就横尸出租屋。   警局门口,韩荔彤安慰了袁诺几句后,将手里拎着的电脑包递给了她,说:“袁诺,这应该是你前几天借给你表姐的笔记本电脑,拿回去吧,节哀顺变。”   哭红了眼睛的袁诺礼貌地鞠了个躬后,便随着父母一起上车离开了。回到家后,袁诺打开了电脑,她在唐静还未退出的QQ账号中找到了昨晚最后一个和唐静聊天的人,马佳佳。在两人的聊天记录中,袁诺发现了一个网站链接,出于好奇,她点了进去,那是一章连载网文,标题是《最终篇:惊鸿》。   《残星楼》是唐静大一时与几名网友共同创作的一部网络悬疑小说,发布在贴吧后得到了不错的反响,但在两年前,他们突然删除了有关这部小说的所有信息,包括原文。袁诺曾经问过唐静其中的原因,但唐静只是闪烁其词,并未正面回应。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这篇小说突然更新,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   袁诺放大页面,开始仔细阅读起这篇小说,但刚看了几行她就头晕目眩,那些屏幕里冰冷的文字此时就像有生命一般跳动起来,它们不断聚集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漩涡,牵扯着袁诺的思绪掉了进去。等袁诺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破旧的医院。在她对面,一个身穿白衣披散头发的女人正死死盯着她,几秒种后,女人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出于本能,袁诺转身便跑,一路上,袁诺耳边充斥着女人惨厉的叫喊,就在她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逐渐变大的铃声把袁诺拉回了现实,她如被抽离精魂一般倒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平复心情后袁诺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的是韩耀明醇厚的低音:“诺诺你没事吧,要不要出来走走?”   镇北市公安局刑警一大队办公室内,见习警员赵帆正仔细翻看着今早发生在东山区一起杀人案报告。早上东山区派出所接到报案称周兴小区内一对新婚夫妻死亡,刑警队长丰林虎带队前往调查后得出结论系丈夫先用刀捅死妻子后自杀,推断的杀人动机是夫妻感情不和。   但走访过周围居民后赵帆得知这对夫妻刚刚新婚一年多,平时十分恩爱,就连出门买菜都是成双入对,而且丈夫为人谦逊和蔼,邻居都说他绝对干不出杀妻的事情来。为了弄清楚案件的真相,赵帆独自一人返回了案发现场。   在重勘现场时,赵帆偶然发现在客厅角落安有一个摄像头,他将卧室电脑中的监控资料拷贝回了局里打算看看是否能拍下案发经过。   突然,正用报纸盖着脸午睡的丰林虎被赵帆抓着肩膀一阵摇晃,被吵醒的丰林虎脾气暴躁,抄起桌上的书就扔了过去,骂道:“你这小子懂不懂规矩,老子好不容易得空睡会觉,你在这嘚吧嘚吧嘚,烦不烦!”   “虎哥你先别生气,你看这个。这是肖智和蒋玉子家客厅摄像头拍下来的,就是昨晚他们遇害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赵帆说着把平板放在丰林虎面前,伸手点了一下播放键。   视频中可以看到,开始时肖智和蒋玉子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中的内容,几分钟后蒋玉子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了房间,而肖智则继续待在客厅。大概十分钟后,肖智猛地起身,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胡乱挥舞着手臂并做出了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像是在躲避什么人。这时蒋玉子应该是听到了响动从卧室跑出来,她摇晃着肖智,可肖智依然没有清醒,他举着刀把蒋玉子逼进了厨房......ʝʂɠ 第34章 神秘男人   “你没事吧诺诺,怎么脸色不太好?”韩耀明一边开着车一边观察着袁诺的脸色,问道。   “我刚才看了一篇网文,里面主角的死法和我表姐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它好像可以控制我的思想,带我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袁诺回答道。   顿时,韩耀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如袁诺说的那样,那么唐静很可能是在看了那篇小说之后产生幻觉从而自杀。想到这,他立马掉转车头开去了警局。问询室内,待袁诺把自己所经历过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后,陈瑞成不禁皱起了眉,难道真有隔着电脑屏幕就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事情存在?   “我觉得可能是心理暗示,就好比你听了一首悲情音乐之后心情也会随之低落一样,具体的我说不清楚,需要咨询专业人士。”崔前程说道,“我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如果技术允许是可以通过电脑来实现催眠暗示的,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资料能证明曾发生过这种事。”   为详细了解有关《残星楼》的情况,陈瑞成递给袁诺纸和笔,希望她能够回忆起这部小说中都有哪些人物。在袁诺思考期间,问询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黎筱泷伸进来一个小脑袋,冲陈瑞成使了个眼色,陈瑞成会意,跟着她出了问询室。   “成哥,我已经联系上了发给唐静那篇网文的马佳佳,跟她讲了现在的情况之后,她答应明天会来局里配合我们调查。”黎筱泷将马佳佳的资料递给了陈瑞成,说道。   同时,王思睿也登陆了唐静的QQ,但他在点开那篇网文链接时却发现文章已经被删除了,不过他点进发布者主页,却意外看见了新的篇章:《残星楼最终篇:夕风,淼玉》。   王思睿滑动鼠标滚轮大略浏览着,在描述这对情侣死亡时的情节处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这两个人的死亡方式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和赵帆他们早上接的案子一样吗?”   得到王思睿传来的消息后,陈瑞成立刻带上所有案件资料要赶去局长办公室,路上,陈瑞成恰好遇上了丰林虎,说明情况后,两人决定一同前去找黎勇。黎勇得知后,当即决定将东山区的案子和滨河东路的案子并案,交由重案组侦破。刚出局长办公室的门,陈瑞成就满眼笑意搂上了丰林虎的肩膀,说,“辛苦了虎哥,案件资料做的这么详细。回去替我给刑警队的兄弟们问好。”   丰林虎斜看了陈瑞成一眼,调侃道:“行啊你小子,当个重案组组长可不得了了,听说破了不少大案。到时候立了功可别忘了我们。”   “怎么能呢,我见习就是在刑警队,刑警队可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虎哥你也是我的伯乐啊。”陈瑞成笑道。   转眼一天又即将落下帷幕,在办公室简单吃了盒饭后,重案组针对本案展开了分析。张珈凯将袁诺手绘的纸张粘贴到了白板上,说道:“根据袁诺画的图可知,《残星楼》这部小说中一共有惊鸿、夕风、淼玉、若雨、子安、锦城六个主要人物。除此之外在惊鸿的最终篇里还有一个新角色,就是那个白衣女子。”   “已经死亡的唐静对应惊鸿,肖智对应夕风,蒋玉子对应淼玉。马佳佳应该是另一个女性角色若雨,剩下就还有子安、锦城和白衣女子的身份未被确认。”黎筱泷撑着下巴说道。   “袁诺在阅读那篇文章时曾产生幻觉,看到那个白衣女子想要杀死她,而从肖智和蒋玉子家里的监控可以推断,肖智大概率也是在读文章的时候产生幻觉,杀人后又自杀的。所以真的是有人通过网络进行催眠吗?”孙赟疑惑道。   听到孙赟这番话,韩荔彤才想起有线索还没和大家分享,她打开手机,将一份聊天截图投放到了大屏幕上,下午她特意托韩耀明去询问了童文臣有关这方面的知识。据童文臣说,理想条件下是可以通过网络实施催眠使人产生幻觉的,这个现象的原理主要是改变相关电磁波频,再经过特定的媒介实现,但国际上目前并未发现因浏览特定文字就被催眠的相关事件。   第二天是个暴雨天,大雨自昨夜一直持续到现在,细密且猛烈的雨水打在玻璃上,叫人全然看不清窗外的情况。张珈凯走进办公室时,身上已经湿了大半,裤腿也沾满泥点,他边将雨伞撑开架在走廊上晾晒边抱怨着:“这什么破天气啊,倒霉的大雨差点把我冲进下水道里!”   张珈凯话音未落,就见黎筱泷气冲冲地闯进来,走到张珈凯的工位前把腿直接抬到其桌子上,指着小腿上的淤青责问道:“张珈凯!你那个破伞把我绊倒了!教导员都说了雨伞要放在大厅的雨伞架上,你为什么放在办公室门口!”   “我要是不放在眼前,万一有人偷走我的伞怎么办,我的伞可是很贵的!”张珈凯说着,拎起黎筱泷球鞋的鞋带将她的脚丢到了地上。   就在张珈凯和黎筱泷还在互相推拉让对方出去收伞的时候,崔前程默默起身把张珈凯黑色的大伞收起来放到了办公室门口准备好的水桶中,这才平息了两个人的这场争吵。   “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马佳佳能不能来。”陈瑞成走到窗前,叹气道。   “我给她打了电话了,她说现在在新特特商场的网吧避雨,打算等雨小一点再过来。”黎筱泷说话间又伸手打开了一个大灯,这下子办公室彻底明亮了起来。   马佳佳在夜闹网吧前台登记好信息后选了靠门的一个机子坐下,她打开网页输入了当年《残星楼》的网站网址,意外发现又更新了一篇:《残星楼最终篇:若雨》。   “这是......更新到我了?”马佳佳紧张地推了一下眼镜,喃喃道。昨天黎筱泷联系她的时候就已经透露过前三个人的死亡与小说有关,并嘱咐马佳佳不要阅读后续任何章节。但最终,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马佳佳点开那篇小说,凑近屏幕一行行看了下去,忽然,她只觉脑袋一阵晕眩,电脑里的文字好像慢慢扭曲成了一个漩涡,而漩涡里是无尽深渊。   突然,马佳佳如同着了魔一般,猛然起身环顾着四周,嘴里还念念有词,如同撞邪一般。这一怪异举动很快引起了网吧老板崔阳的注意,他摘下耳机想上前询问情况,可没等他靠近,马佳佳就突然向后门跑过去,边跑还边回头看去,好像有人在追她似的。见状,崔阳先是安抚了其他顾客的情绪,叮嘱店员看好店,随后急忙追了过去。   夜闹网吧开在新特特商场最顶层,后门紧连着消防通道,从那可以直接上到商场的天台。崔阳跑到天台却没有看见马佳佳的身影,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着马佳佳可能是往楼下走了便松了一口气,可就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惊呼。   马佳佳跳楼了。   很快重案组就赶到现场进行勘察,初步勘察结束后,陈瑞成便挥手示意大家收队。等待众人上车期间,陈瑞成随意环视了一圈围观人群,却意外和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对上了视线,男人没有打伞,只套着宽大的雨衣。   与陈瑞成目光交汇的一刹那,男人怔了一下,随后匆忙遥控着轮椅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一向谨慎的陈瑞成留了个心眼,他掏出手机拍下了出租车的牌照以备后续调查,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和马佳佳的死脱不了干系。   问询室中,张珈凯将外套脱下搭在一旁的电风扇上,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冰镇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直到大半瓶喝完才舒爽地打了个嗝。他随意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开口道:“老崔,说说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她上网上到一半就跟中邪一样跑了出去,等我赶到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记得她跑出去的时候喊着一个人名,好像是夏唯一”崔阳回忆道。崔阳和张珈凯是打游戏认识的,两人年龄相仿又有共同爱好,线下约了几次饭就熟了起来。张珈凯空闲时常会去崔阳的网吧打游戏看直播。   很快,王思睿便着手调查夏唯一的相关资料,调查显示她也是当时《残星楼》的创始人之一,两年前因病去世了,户籍系统中,夏唯一家庭关系处只有母亲的名字,并没有亲生父亲的任何信息,这一点让王思睿觉得很奇怪。   “三哥,小说中的其他几个人物,你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吗?”忽然,黎筱泷问道。   “只查到了锦城。”王思睿摘下自己的防蓝光眼镜,用好看的手揉了揉鼻梁,说,“纪新,男,25岁,镇ʝʂɠ北市科学研究院AI技术研发团队科研人员,现居住在乘风街道65栋303。”   听到这个地址,陈瑞成正写材料的笔顿了顿,刚才他为确定轮椅男人的去向,特意联系了交警队用天网查找了男人所乘坐出租车的轨迹,最终出租车的停靠点正是乘风街道65栋。事不宜迟,陈瑞成立刻带上张珈凯和崔前程前去调查情况,在路上陈瑞成又拿出袁诺绘制的图,根据现有的线索他推测白衣女子大概是夏唯一,可子安的身份目前仍旧一无所知,王思睿那边暂时也并未找到与其相符的人。难不成,子安是虚构人物?陈瑞成这样怀疑道。 第35章 子安与惊鸿   纪新家门口,张珈凯抬手刚欲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只见纪新坐在轮椅上,冲陈瑞成伸出了手,说:“我是纪新,等候多时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马佳佳的死亡现场?”张珈凯翻开记录本,问道。   “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研究成果是不是真的被用来杀人了。”纪新说着将盖在腿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他虽然只有25岁,但杂乱的头发和未经打理的胡子使他看上去像个中年男人。   崔前程随意走动着,宽大的客厅被纪新改造成了工作室,从颇有科技感的装潢不难看出纪新将自己所有的才华都倾注在了AI事业上。忽然,墙上的一个画框吸引了崔前程的注意,那是唐静、肖智、蒋玉子、马佳佳、纪新、夏唯一几人的合照,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残星楼主创合影。   纪新推着轮椅来到崔前程旁边,抬头望着那张照片,说道:“那是我们第一次线下见面,可能是在网络上已经混熟了的缘故,即使是初见也并不尴尬,反倒是觉得是相见恨晚。我们约在火锅店见面,肖智和蒋玉子好像很合得来,唐静和马佳佳也认识很久,她们是一起到的。可能是路况不好,夏唯一来的晚了一点,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我和她有很多共同话题。小时候那场大病后,我就只能坐轮椅生活了,所以自然也习惯了大家同情的目光。但夏唯一不同于别人,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我第一次有被别人当做健全人看待的感觉。我很喜欢夏唯一,很想和她表白,但可惜的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纪新低下头抿着嘴唇,突然他脸色一变,语气也强硬了起来:“本来大家聊得很开心,可是在聚餐的后半段,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都很不愉快的事!就是因为那件事,大家不欢而散!”   “是唐静和夏唯一之间发生了什么对吗?”陈瑞成合上了笔盖,说,“或者说,是惊鸿和子安之间。”   “组长你是说?夏唯一就是子安?”崔前程将视线转向陈瑞成,惊愕道。   “怎么可能,那个子安不是个男的吗?”张珈凯不解道。   “谁跟你说,子安一定是个男人。”陈瑞成抬起眼将视线转到了纪新身上,说,“我们看到的这几章最终篇的小说中,只有惊鸿篇里面出现了子安这个人物,因为子安这个名字本身就很男性化,加上在惊鸿篇中,他是以一个与惊鸿关系极为亲密的角色出现的,所以我们下意识就会认为子安是惊鸿的男朋友,或者说是追求者。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一直查不到子安资料的原因,我们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搞错了方向。其实整篇文章中都没有提到任何有关子安性别的信息,甚至描写子安的时候连代词都没有使用,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听了陈瑞成的话,纪新浅浅笑了,他摩挲着腿上的毛毯,算是默认了这一切:“子安是夏唯一创作出来的,她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将这个人物刻画的有血有肉,尤其是在描写子安和惊鸿的感情线时。逐渐的,我们发现她好像对唐静产生了奇怪的情感,就好像,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子安,然后喜欢上了惊鸿。”   与此同时,王思睿费尽力气总算是溯源到了夏唯一原本的资料,而结果也让他十分吃惊,夏唯一的父亲,居然是他们熟悉的童文臣。童文臣和夏禾在夏唯一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童文臣去了国外发展,而夏禾就带着夏唯一在绿丛市生活,也给她改了姓氏,因为那个时候刚好是大规模人口普查,期间有一些信息混乱,这才导致刚开始完全查不到夏唯一生父的相关信息。   审讯室中,童文臣承认了自己利用纪新研发的AI技术杀人的事实,也承认那几篇《残星楼》是自己所写,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夏唯一报仇。   “报仇?夏唯一不是心脏病去世的吗?报什么仇?”崔前程问道。   “当时我听国内的朋友说唯一因为心脏问题去世了,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唯一小时候是有心脏问题不假,但绝对不会严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之后我托人调查了才知道,是她喜欢唐静,但唐静拒绝了她,唯一抑郁酗酒才会这样的!唯一的死跟他们都脱不了干系!”童文臣缓缓摘下眼镜,说道。   “童先生,首先,唐静有拒绝别人追求的权利。其次,夏唯一因情感抑郁是她自身没有自我调节好,从而导致病情恶化。”孙赟靠近桌子,说道,“你作为夏唯一的父亲,从小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夏禾去世,夏唯一独自孤苦伶仃的生活时,你呢,你又在做什么?后来夏唯一患病,你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国照顾,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学术成果和科研会议。直到夏唯一死了,你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个女儿,你为了逃避自我内心的道德谴责,就将责任全部归咎到其他人的身上。可夏唯一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她在最需要家人的时候身边没有家人。”   结案后,重案组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韩荔彤和黎筱泷聊着天走出公安局大楼,却见韩耀明在门口等候,她简单跟众人告别后便朝韩耀明走去。   “你怎么在这?”韩荔彤问道。   “刚才爸给我打电话,说今晚要和大姨一家聚餐,庆祝小米四岁生日。”韩耀明伸手接过韩荔彤的包,说,“在宏吉饭店。”   “管我什么事,我不想去。”韩荔彤坐到副驾驶,说,“直接送我回家。”   韩耀明发动车子,叹了口气说:“姐,你真得去,不去又要被妈念叨了。而且姨夫毕竟也是省厅的,关系搞僵了对你也不利吧。”   “你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啊,都学会替你姐着想了。”看着韩耀明的侧脸,韩荔彤不禁感慨道。曾经那个拖着两条大鼻涕跟在自己后边要糖吃的小屁孩现在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时间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韩耀明笑了笑,继续说:“后备箱里有一个车模一个乐高,你随便拿一个,就说是你买的礼物。”   走进宏吉饭店的门,看着前台迎客的经理,韩荔彤又想起了不久前的女体盛案子,而经理似乎也认得韩荔彤想上前打招呼,韩荔彤见状便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包间内,姜娜满脸堆笑和姜群李立聊得热火朝天,李菲菲和史进明正陪着小米玩,场面吵闹极了,一向喜静的韩正刚扶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跳。   “我把我姐接回来了。”韩耀明给韩荔彤拉开包间门,说道。   韩荔彤象征性地问好后,随后坐到了韩正刚身边。见女儿来了,韩正刚十分开心,当即和韩荔彤聊了起来,说着就讲到了国庆发生在宏吉饭店的案子。父女两人就案子讲得不亦乐乎,可不远处姜群却不乐意了,她万般嫌弃道:“彤彤,这是家庭聚餐,别说什么死人的事太晦气了!这饭店也真是的,死了人还敢开门,早知道就不在这吃饭了。”   “你比死人晦气多了。”韩耀明忍不住在旁边小声吐槽道。   “彤彤妹妹,你也三十了吧,该结婚了,别总以为自己是小姑娘,还是赶紧找个好男人比较重要。”忽然,李菲菲冷嘲热讽道。   韩荔彤睨了一眼珠光宝气的李菲菲,反击道:“没准我四十都不结呢。男人可靠不住,指不定哪天就抛妻弃子去采外面的野花了。”   听到这话,李菲菲脸色铁青,史进明的表情也不好看。两人知道韩荔彤这就是对他们说的。因为李菲菲实际上就是史进明的小三上位。几年前,李菲菲求职时认识了比自己大十四岁的史进明,她看中史进明的上亿身家,用尽浑身解数爬上了史进明的床,之后也一直和史进明暧昧不清。   后来李菲菲怀孕,逼着史进明和无法生育的发妻离婚,甚至还跑到史进明的公司去闹。最后史进明不得不给发妻三千万的财产后与其离婚,而离ʝʂɠ婚证还没焐热的史进明第二天就和李菲菲领了结婚证。对于李菲菲破坏别人家庭的行为,身为父亲的李立十分不齿,但母亲姜群却觉得李菲菲太给自己长脸了,傍上这么一个大款后半生都不用担心了。   “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姜娜训斥道,“正好今天趁着你姨夫在,赶紧辞了你那个破法医,让姨夫在门口派出所给你找个文职干!”   “你疯了吗?你算老几?”韩荔彤看着姜娜,淡淡说,“凭什么干涉我的工作和生活。”   “死丫头,我是你亲妈!”姜娜拍桌而起,怒道,“从小到大你就不让人省心,非要去当什么法医,还搞到了重案组。你不会真以为和死人打交道很光荣吧!晦气死了!”   突然,玻璃杯破碎的声音让全场安静下来。韩正刚站起身,颤抖着用手指向姜娜,吼道:“你太过分了!法医这么崇高的职业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一文不值了!从我当法医的时候你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既然这么看不上法医,当时就别腆着脸嫁给我!现在女儿当了法医你还要指手画脚!从小到大你关心过女儿吗!我今天把话放在这,要是再有人说让我女儿转岗,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韩正刚摔门而出,韩荔彤和韩耀明见状赶紧也跟了上去。两人搀扶着韩正刚坐到了大厅的沙发上。韩耀明边给韩正刚顺着背,边调侃道:“爸,没想到你发威的时候还挺帅的。之前每次妈说什么你都只是沉默,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火呢。”   “你老子我那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韩正刚顺了气,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韩荔彤,说,“彤彤,这个给你。我给你在公安局后身租了个两室一厅,房租你不用管,尽管住,家里的东西我回头让耀明给你挪去,不过年不过节不用回家!”   “谢谢爸。”韩荔彤接过钥匙,谢道。   韩正刚摇了摇头,说:“不用谢,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把法医这个工作干好!认真对每一位逝者,每一起案子,做一名无愧于心的法医。”   看着手心的钥匙,韩荔彤坚定地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第36章 西城灭门案   镇北市的冬天如约而至。十二月的第一天就迎来了初雪,这场小雪自早晨七八点钟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零零碎碎的雪花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落,颇有一番意境。今天轮到重案组值夜班,大家吃了饭便坐在位子上,看窗外银装素裹感慨时间流逝之快,不知不觉一年又要过去了。   忽然,张珈凯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摇滚歌曲,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你能不能把你那破铃声换了!听得人都要心律不齐了。”黎筱泷抱怨似的看了一眼张珈凯,说。   “没品味。”张珈凯回怼一句后接起了电话,短短不过三十秒,他的表情逐渐凝重,挂断电话后张珈凯看向陈瑞成,说,“西津区,一家五口全被人杀害了。”   陈瑞成立即起身,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收拾东西,五分钟之后楼下集合。从局里到案发现场驾车不过半小时,但雪天路滑,张珈凯为了安全不敢开太快,最后花了四十五分钟才赶到。   黎筱泷根据派出所警员指引,走向坐在花坛边的女生说道:“你是报案人吧,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或者上学?”   “我叫林煜,是外国语大学法语系大三的学生。”林煜说着起身从包里找出身份证递给黎筱泷,或许是受了惊吓,她的声线有些颤抖。   “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发生命案的。”黎筱泷确认身份信息无误后将身份证还给了林煜,说。   “杜老师是我的论文指导老师,下午他给我打电话,说是让我去家里商谈一下关于研究论文的事情。本来是约好八点到的,我怕堵车就提前了二十分钟。”林煜如实回答道,双手因紧张不断揉搓着衣角。   黎筱泷正在出警单上记录着林煜所说,言语间她察觉到林煜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便提醒道:“故意隐瞒案件事实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希望你想好了再说。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逐句记录,同时还有执法记录仪录像。”   林煜点点头,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心情说道:“我到了门口之后,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也没有人应答,打电话杜老师也没接。后来我站的有些腿麻想蹲一会,可是发现门缝里居然渗出了血!我就觉得是出事了,赶紧报了警。”   走进装潢华丽的别墅,扑鼻而来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客厅内喷金的墙壁、大红的地毯以及深紫色的沙发煞是抢眼,还有自挑高的二楼楼顶垂下的水晶吊灯、随处可见的青瓷花瓶、大家名画,无不彰显主人的雍容华贵。   孙赟拎着痕检箱刚踏进大门,就被眼前这一屋子的混搭风震撼住,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正蹲在地上勘验血迹的张珈凯见状便搭话道:“该说不说,这青花瓷和蒙娜丽莎摆在一起,确实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第一名死者为女性,年龄20岁左右,推测为大腿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致死。这名年轻女性死者是在玄关处被发现的,呈趴卧姿势,头冲门脚冲内,双手位于头顶,看样子是想要爬出门求救,但最终还是体力不支,不幸身亡。   第二名死者男性,年龄约为55岁,死于客厅沙发,左胸口有利器创。从坐姿及地上散落的书籍推测死者应该是在看书时被突然袭击刺死。另外三名死者在二楼被发现。   别墅采用的是双楼梯式设计,结构完全对称,大门正对着客厅,在客厅两侧分别为通往楼上的两个旋转楼梯。其中右侧楼梯扶手上有滴落状血液。   “次卧发现两名男性死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上多处锐器伤,可以说是被乱刀砍死的。”韩荔彤说着撩起门口的警戒线弯腰进入房间。   “能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砍死,凶手应该是高大的男人,起码和他们势均力敌。”孙赟看了看两名男性死者的身材后推测道。   “也有可能凶手不只一个人。”韩荔彤回道。   次卧的斜对面是别墅的书房,书房门虚掩着,推门便看到本案最后一个中年女性死者呈仰卧状倒在地板上,颈部有一个纵深的创口,创口割破颈动脉,鲜血大量涌出,以至于死者身下的白色地毯已经大半被染成红色。   “成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凶手和这家人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家五个全杀了?一个活口不留。”回警局的路上,张珈凯说道。   “杜建国是本市有名的法语教授,也有自己的公司,难不成是为了劫财?”王思睿正在后座调查着死者资料,随口回道。   陈瑞成摇了摇头,说:“现场勘查表明别墅内并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而且客厅展示柜上名贵的香烟白酒以及衣帽间的手表等值钱物品都没有丢失。”   “那,是仇杀?”崔前程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目前还不能确认。思睿,你尽快调查一下五名死者的资料和社会关系整理出报告。”陈瑞成回头看着王思睿,说。   “收到。”王思睿说着比了个OK的手势。   众人回到警局正好碰见刚刚结束解剖的韩荔彤,韩荔彤刚洗过手,正轻微甩动着手上的水珠。   “彤姐,你这么快就做完尸检了?”黎筱泷迎上前,惊讶道。毕竟韩荔彤也只是先他们回局里一个多小时而已。   “五名死者的死因都很清晰,就没有进行系统的解剖,所以做的比较快。”韩荔彤回答道。随后她将视线转移至陈瑞成的身上,说,“但是报告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会尽快写好。”   大约四十分钟后,韩荔彤带着五份尸检报告回到了办公室,她将打印多份的报告分发给众人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陈瑞成起身扫视一眼发现大家都到齐了,便起身将门掩上开始主持案情分析会。   “在玄关发现的死者叫杜宇薇,21岁,外国语大学大三法语系的学生,也是杜家最小的女儿。”王思睿说,“她在班里人缘不错,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父亲杜建国是法语系的教授,很多人和她做朋友只是为了期末不挂科。”   “杜宇薇死于右腿大动脉割裂失血过多,除此之外她的头部有猛烈撞击导致的凹陷伤痕,头皮有充血,应该是有人揪着她的头发将其往旁边的墙壁上撞,但头发上没有提取到有效的人体组织。”韩荔彤用红色激光笔圈出屏幕上照片的某一位置,说,“你们看这里,在玄关左侧墙上,与杜宇薇身高相符的高度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客厅的死者是户主杜ʝʂɠ建国,54岁,我市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正教授,不少人反映他是个很负责的老师,经常领学生们到家里做客。”王思睿看着大屏幕上和蔼的男人露出鄙夷的表情,说道,“但是据我调查,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王思睿刚刚为调查相关资料点开了外国语大学的论坛闲逛,一番浏览后他发现了一个讨论量很高但热度却很低的帖子,题目是:揭秘法语系教授杜建国的真面目。出于好奇王思睿点进去翻了几页,结果意外了解到杜建国经常以职务之便性侵或猥亵女学生。楼里参与讨论的都是杜建国曾经教过或正在带教的女学生,她们控诉杜建国用研究课题威胁将学生骗到办公室或家中实施性侵,不少人还放出了强有力的证据。   但也许是羞于启齿,也许是担心杜建国在学业上刁难自己,受害者们没有选择通过法律渠道解决,而是躲在电脑后,用键盘作为保护伞,在这个没有多少人关注的帖子里诉说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杜建国的话题结束后,王思睿继续介绍二楼死者的基本情况:“二楼次卧发现的两名死者是杜建国的双胞胎儿子杜宇成和杜宇祁。哥哥杜宇成是个体店老板,弟弟杜宇祁是网吧管理员。已经三十岁的两个人均未结婚,通过对他们前女友的走访得知两人脾气暴躁,总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而且还有酗酒的恶习。”   “尸检后发现杜宇成身中23刀,杜宇祁身中31刀,多刀刺入要害。同时在他们四肢及躯干部位发现了不同程度的防御性伤口,应该是和凶手有过搏斗。”韩荔彤翻看着手里的照片,说,“但即使再强壮的男人也很难同时制服两个被害人还将他们砍死,所以我倾向于凶手不止一个人。”   最后一名死者是杜建国的妻子张克璐,54岁的全职太太。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买东西做美容外加和富太太们一起打麻将聊闲天。从张克璐的近照不难看出,这位阔太十分注重保养,虽年过半百但脸上几乎没有皱纹,身材也是前凸后翘。单从表面完全看不出她是个已经育有三个子女的女人。   “周围邻居走访情况怎么样?”陈瑞成看向崔前程,问道。   “除了几个阔太太说和张克璐经常一起逛街外,其他人普遍表示并没有过多关注杜家的情况,不过经常看见杜宇薇带同学到家里做客。”崔前程说,“对了,我和筱筱走访的时候有一户人家保姆说户主已经休息了,让明天上午再去。” 第37章 枯萎的花   第二天上午九点,崔前程和黎筱泷准时按响了昨天未走访那户人家的门铃。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戛然而止,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出来的是昨天那位保姆。保姆将两人让进屋内,说道:“警察同志,请在客厅稍等,我上楼去叫太太。”   崔前程和黎筱泷坐到沙发上,不由得四处打量起来。与杜家富丽堂皇的装修不同,这户人家的别墅风格更偏向于中式,而且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这时,从厨房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给两人端来装在瓷碗中的清茶。黎筱泷端起杯子一口便干了半杯,味道倒是没尝出什么,只是觉得甜丝丝的解渴又润喉。   “您好,请问您也是这户人家的保姆吗?”崔前程叫住小姑娘问道。   “我不是,我是兼职的钟点工,就负责买菜做饭。”小姑娘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慌忙解开腰间的围裙说,“差不多到买菜的时间了,我要去菜场了,不好意思。”   小姑娘前脚刚离开别墅,后脚保姆便搀扶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自二楼走了下来。老奶奶穿着舒适的棉麻家居服,笑眼弯弯,银发上还插着一支翡翠步摇。见黎筱泷和崔前程站起身,老奶奶赶忙摆手示意两人坐下。   “您好,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员,今天来叨扰您是想问一些有关灭门案的事情,希望您配合。”黎筱泷不自觉地放轻了语调,说道。   老奶奶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黎筱泷的眼中满是慈爱。   “请问您认识杜建国或者认识杜家其他人吗?”崔前程掏出本子,问道,“我们主要想了解一下他们家人平时的邻里关系如何,有没有和谁结怨。”   听到杜建国的名字,老奶奶突然冷下脸,狠狠拍了一下沙发扶手,随后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我认识杜建国是在34年前,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毛头小子。当时他是我儿子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无话不谈,我儿子还经常带他回家吃饭。我本来以为杜建国是真心对待我儿子,可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找一个替罪羊。”   “杜建国这个畜生喝多酒强奸了邻居姑娘和她只有六岁的妹妹,却嫁祸到了我儿子的身上!那姑娘也不知收了杜建国什么好处,还是被威胁了。居然说就是我儿子对她们干了那种龌龊的事!我儿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当时为了尽快结案平民愤,警察根本不调查就给我儿子判了死刑,不管我怎么求都无济于事,我就眼睁睁看着我儿子死在我面前。他才20岁,20岁!”   “可就是那么一个畜生,如今居然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上!还做什么教授,呸,他就不配做人,更不配做老师!我看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保姆搂着老奶奶的肩膀,义愤填膺道。   后来保姆将两人送到门口,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崔前程,说除了自己和钟点工之外,还有一个人经常来做义工,而且她看见过这个人和杜宇薇经常在一起说笑,好像很熟的样子,可能是杜宇薇的男朋友。崔前程翻到照片的背面,发现有一行飘逸的字迹:丛辉,外国语大学英文系研究生。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打车回警局的路上,黎筱泷一直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很快她便将手机递给崔前程,说:“我说刚才的老奶奶有些眼熟,她就是倍受瞩目的阳光福利院的院长。你看,这是媒体十年前对她的采访。”   老奶奶名叫许淮岚,今年84岁高龄。她少年时便爱读书,可惜当时的年代没法上学,只能自己识字认字。后来嫁予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随丈夫搬来镇北市后靠给人家做些零活为生。34年前痛失独子,丈夫为让她尽快走出来,便给她找了一个幼儿园的工作,久而久之许淮岚便在和孩子们的相处中走出阴霾。   26年前,许淮岚的丈夫病故,她用自己所有的财产在镇北市一家荒废的楼院中开设了阳光福利院,抚养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初期的生活十分艰苦,许淮岚便捡废品维持生计,她甚至变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只留下一支当时结婚时丈夫送的翡翠步摇。   可即使这样,许淮岚也坚持不亏待孩子们,每天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供他们上学。久而久之福利院的孩子们越来越多,附近的居民也都会帮衬着许淮岚。后来一位记者偶然间得知许淮岚的事情前来拜访,将许淮岚的事迹登上了报纸和电视。   那之后有很多社会各界的慈善人士前来福利院看望许淮岚和孩子们,还合资为福利院翻新了房子。五年前,许淮岚身体状况变差住院手术,将福利院托付给了好友,早已成家立业出人头地的孩子们听到这件事纷纷回来照顾许淮岚,并集体为她买下了现在居住的别墅。   许淮岚本不想收,但孩子们却说,从小到大只有许淮岚给了他们足够的爱,给了他们温暖的怀抱,如果没有许淮岚,说不定他们早就饿死街头,寥寥一间别墅根本不足以回报许淮岚的付出。手术完后,许淮岚正式离开了福利院养老,而目前的阳光福利院则由两位爱心人士照看。   “怪不得叫阳光福利院。”崔前程感叹道。报道最后的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一袭素雅旗袍的许淮岚挽着身穿军装的英气男人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身材挺拔的少年。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注:许淮岚50岁生日与丈夫童江河、儿子童阳光留念。   崔前程和黎筱泷刚到警局门口就见去复勘现场的张珈凯和孙赟也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相谈甚欢,看样子是找到了有价值的线索。等电梯时,张珈凯先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收获?”   “发现了一个疑似杜宇薇男朋友的研究生,回去让三哥查查看。你们呢?”黎筱泷说道。她身上还带着些室外的寒气,冻红的鼻尖显得格外可爱。   “我们仔细搜索了别墅区的几个垃圾桶,其中一个后门的垃圾桶因为扔的人很少三天倾倒一次。正好就是在这个垃圾桶里,我们发现了登山绳索ʝʂɠ和三爪钩。还有后门有个裂缝能钻进人,在裂缝上发现了黑色纤维等着回去做相似物对比。”张珈凯说着搓了搓冰凉的手,趁崔前程不注意伸进了他的脖子里,把崔前程冰得一激灵。   “之后我们又回了现场,在别墅二楼尽头主卧阳台边缘发现了被绳索摩擦出的痕迹,内侧隐约可以看出被尖锐物体勾住而形成的三角形划痕,”孙赟接着说道,“所以现在可以断定凶手是从二楼潜入死者家行凶的。”   重案组办公室内很安静,只听得见翻找文件和敲打键盘的声音。王思睿停下手往椅子上一靠,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一连几个小时盯着电脑查找资料让他的眼睛有些承受不住。   “思睿,”忽然韩荔彤走过来拍了拍王思睿的肩膀,递给他一瓶眼药水,说,“这个牌子缓解疲劳和眼睛干涩很好用。”   “谢谢彤姐。”王思睿道了谢,滴过眼药水后便又投入了信息筛查。   别墅区后门的监控坏了已经一个月了,按理说这样一个高档别墅区,应该在监控损坏后立即维修以保护业主的财产安全。但因为别墅区最近新换了物业公司,新老物业公司有一些问题没有交接准确,加之小区后门较为偏僻很少有人去,监控维修的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因此无法通过监控锁定丢弃作案工具的嫌疑人。   “筱筱,我去查了你说的那个丛辉,他个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学生一个。不过我倒是发现了另一件值得关注的事。”王思睿叫过黎筱泷,说道。   “花季少女校内跳楼自杀?”黎筱泷疑惑道,“我之前好像看电视报道过这个案子,和丛辉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一年前跳楼的死者叫做丛耀,是外国语大学法语系的学生,也是丛辉的亲生妹妹。两个人的父母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在老家靠低保艰难为生。你看看这个帖子。”王思睿说着打开了另一个网页链接。   那是发布在一个不出名的聊天论坛的帖子,内容洋洋洒洒有三千多字。贴主说,丛耀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感情纠纷而自杀,而是因为被导师杜建国以奖学金为要挟强奸之后,无法走出内心的阴影而抑郁自尽。   “丛辉为了给自己妹妹报仇,杀了杜建国也不足为奇,可他为什么要杀其他四个人呢?”黎筱泷轻声念叨着。   黎筱泷滑动着鼠标,忽然看到了帖子的最后一段。那段里是丛耀同学对她的评价,大家都说她是个比较内向,不爱说话的女孩。但悟性高又肯钻研,所以成绩不错。丛耀没有太多的朋友,只有一个十分要好的闺蜜,叫林煜。   “丛辉,作为最后一个见到死者杜宇薇的人,你有什么线索想要提供给我们吗?”陈瑞成问道。他看着对面这个书生模样的男生,似乎不是很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杀死杜建国一家。   “没有。”丛辉淡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他双手来回交替着,看样子很想赶快结束这次的谈话。   “听说你有一个妹妹,去年自杀了。”崔前程装作不经意似的提起了这件事。   “你想说什么?这和你们要问我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丛辉变了脸色,强硬地说道。   这次问询没有任何收获,丛辉除了谈及妹妹时有轻微的情绪波动,其余时间都从容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而且所有问题都回答地十分漂亮,叫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就在重案组众人以为案件又要陷入僵局时,技术科的检验报告给了他们一记实锤。后门裂隙上的纤维经检验是毛衣所留,而巧的是当天报案的林煜正好大衣内就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同时在三爪钩上发现了十分微量的人体组织,虽然DNA比对困难,但最终可以确定是丛辉。   后来重案组分别又对丛辉和林煜进行了审讯,面对有力的证据,丛辉率先低下了头。他承认当天确实是与林煜利用工具潜入杜家杀害了一家五口。作案后两人用同样的方法离开别墅区,丛辉将手套及鞋套带走销毁,而林煜则从正门进入,装作来赴约意外发现尸体报警。   “虽然你认罪了,但我还是要问清楚,为什么杀五个人?”陈瑞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盯着林煜问道。   “杀都杀了,还在乎几个吗?”林煜说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面上没有了以往的活力,头发乱糟糟盘在脑后,像是一朵毫无生气,即将。   “当然。”陈瑞成回答。   林煜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缓慢开口:“你们或许知道杜建国利用职务之便强奸女学生,但不知道的是,那些女学生其实都是被杜宇薇骗回家的吧。而丛丛,不光被那个老畜生强奸,还被他那两个不要脸的儿子也强奸了。当时张克璐和杜宇薇就在楼下悠闲地看着电视。警察同志,你说他们是死有余辜吗?” 第38章 过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大家期盼许久的除夕夜终于来了,今天的镇北市格外冷清,大部分商店都已经歇业回家,走在路上随处可见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彩灯。公安局对过的路边,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人推着平板车摆出了火红的福字和对联,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陈瑞成也下楼去买了一副,他抽出特意换好的两张十元纸币递给老人。老人用粗糙的手抽出一张报纸将福字放入其中卷成结实的圆筒后用细线扎紧才递给陈瑞成。陈瑞成拎着福字回到重案组办公室时,大家正聊着天。   张珈凯的马丁靴和办公室的木地板碰撞发出似马蹄的声音,他起身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感叹道:“唉,我好想吃我妈包的饺子啊。韭菜鸡蛋虾仁,肯定巨好吃。”   “俺想吃奶奶腌的酸菜。”崔前程撑着下巴,有些落寞道。本想着大年三十能回家陪陪家人,可谁知临时被安排在办公室值班,要初一早上才能启程回家。   崔前程家位于镇北市下辖的一个小县城,距离很远,坐高铁都要三四个小时,更别说崔前程不舍得花钱,回去探亲都会选价钱便宜的火车,因此时间也多了将近一倍。   “我也想回家,今晚肯定很多好吃的,还能有爷爷奶奶的红包拿。”黎筱泷走到窗边和张珈凯并肩站着,望向窗外叹道。   此时是傍晚,镇北市昨晚刚下过雪,此时还没有完全融化,洁白的雪和热烈的红交织碰撞,浸满了年味。对面的小区时不时能看到一家三口匆匆而过,或是拉着行李箱的年轻人健步如飞,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们在楼下放炮。   而与此热闹景象格格不入的是镇北市公安局灰蓝色的大楼,它依旧是庄严肃穆的样子,除了大门上的福字和对联,恐怕再没有什么和过年是挨上边的了。   “嘿,今儿三十,食堂做了饺子,三鲜茴香牛肉的都有,你们不去吃啊。”门外路过的丰林虎用手里的饭盒敲了敲重案组半掩着的门,说,“老狐狸可说了,这饺子里有钢镚,吃着一个发二百红包。赶紧去吧!”   想着也到了饭点,大家便打算去食堂对付一口。黎勇见重案组几人浩浩荡荡走进食堂,不禁调侃道:“嗬,重案组的也来了,看来这红包的力量真不小啊!”   “局长,您可确定不是诓我们的吧?”张珈凯看着盘子里的饺子,狐疑道。   黎勇笑着拍了拍张珈凯的肩膀,说:“你放心吧,刚才他们吃出来好几个,这大过年的就是图个吉利,骗你们干什么。”   重案组各自挑了喜欢吃的口味,坐到一起边聊着天边吃着饺子。突然,孙赟吃痛地捂住腮帮子,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闪闪的硬币来。   “偏偏是人家不缺钱的吃到了,看来发财和运气真是挂钩的。”王思睿笑着说道。   孙赟也没多说什么,转手就在重案组的微信群里发出了两百元的红包,说:“托大家的福,这个红包不应该是我个人的,是大家的。”   “我怎么才0.66?”张珈凯看着自己抢到的金额不敢相信地惊道。旁边的韩荔彤和陈瑞成一个抢到30,一个抢到50,怎么只有自己的金额这么惨淡。   “可能是人品问题吧。”黎筱泷噗嗤一笑,调侃道。   张珈凯刚深吸一口气准备怼回去,就被匆忙跑进来的小警员打断了。小警员跑到陈瑞成旁边,气喘吁吁地说:“陈组长,有个小女孩报警说她家里有坏人进来了,附近派出所都出勤了人手不够,麻烦你们去一趟吧。”   “你说这些人也是,大过年也不休息。”张珈凯说着把警灯往车顶上一安,直接一脚油冲了出去。小女孩的家离警局不远,五分钟后陈瑞成和张珈凯黎筱泷三人就赶到了小女孩的家楼下。   小女孩说她已经躲在ʝʂɠ了卧室衣柜里,而坏人就在客厅里走动。接线员员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通知陈瑞成尽快破门救人。得到邻居同意后,张珈凯决定从邻居家的阳台徒手爬到隔壁卧室,还好距离不算远,加上张珈凯臂力足够,陈瑞成轻微一推,张珈凯就借力抓到了卧室窗的窗沿。   张珈凯轻手轻脚翻进卧室,拉开衣柜就看见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概有六七岁,此时手里还紧握着自己的电话手表。张珈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低声道:“别怕,哥哥是警察,来救你的。”   很快,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是黎筱泷假扮物业试图让嫌疑人开门。张珈凯将卧室门拉开一条缝,能看到嫌疑人正从猫眼向外看去。张珈凯抓住时机,直接从后面锁住嫌疑人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地上,陈瑞成也趁机破门,三人配合默契将嫌疑人控制住。   “宝贝,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过年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啊。”黎筱泷把小女孩搂在怀里,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后,温柔地问。   “他们去上班了,不在家,让我好好在家里待着。”小女孩低着头,小声说道。   后来王思睿联系到了小女孩的妈妈,才知道她是一名急诊护士,而小女孩的父亲是消防队员,两个人都在岗上,没办法回家陪女儿过年。为了保证小女孩的安全,在征得父母同意后,黎筱泷将小女孩带回警局先帮忙照看,等父母忙完再来接她回家。车刚在警局门口停稳,小女孩就拉着黎筱泷的手惊喜地叫了起来:“姐姐,你看,烟花呀!”   三个人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去,远处的天空上,一束束彩色的烟花正在夜幕炸开来,绚丽多彩。此时,指针准确地停在了12的位置,重案组的群里被一条条新年祝福所刷屏,一向潜水的陈瑞成也发了一条:大家新年快乐,很高兴遇见你们,未来我们继续努力。   童谣里唱到:“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初一至初三是重案组的假期,大家简单道别后就各回各家准备开始享受美好的新年假期。而今天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就是黎筱泷的生日。黎筱泷中午回家就见家人都聚齐了。   黎清城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袖子挽起,正帮着妈妈们包饺子。见黎筱泷走过来便说道:“快洗手吃饭吧小寿星。爷爷给你准备的红包在我那,回头找我拿吧。”   黎筱泷应了一声后就钻到厨房,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便迅速伸手偷拿了一块刚炸好的鸡块塞进嘴里,说:“这么多好吃的?太隆重了吧!”   正炸东西的黎清书见状用筷尾不轻不重敲了一下黎筱泷的头,正色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大哥!你知道我长大了还敲我头!我严重怀疑我现在智商就是被你打低的!”黎筱泷嚼着鸡肉抱怨道。黎清书是黎勇的儿子,也是黎家三兄弟中的大哥,今年二十八岁,是镇北市有名的律师,生得一副儒雅书生相,爱慕他的女生数不胜数,可黎清书是个工作狂魔,只想立业不想成家,是个妥妥的黄金单身汉。   “你怎么不说你天生就不大聪明?”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黎筱泷转过头就看见黎清羽那头扎眼的红毛。   “你这是什么造型,丑死了,跟红孩儿似的,没少被爷爷和二伯骂吧!”黎筱泷撇嘴道。   黎清羽显然是被戳到了痛楚,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随即换了话题:“说你呢,扯我干什么。好久不见你怎么还这么矮?”   “好久不见,你也是一样的普信!”黎筱泷翻了个白眼,回怼道。从小到大她这个二哥就以欺负她为乐,两个人只要见面就是一场战争,完全消停不下来。   这时黎清城端着包好的饺子进来做和事佬:“二哥,筱筱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别逗她了。”   “就是,人家工作比你忙多了。”黎清书也附和道。   有了大哥和三哥撑腰,黎筱泷有底气多了,她冲着黎清羽做了个鬼脸,趁其不注意狠狠薅了一把那红毛。黎清羽痛得嚎叫一声,抄起手边的擀面杖就追了出去,两个人围着客厅你追我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猫捉耗子的游戏也把客厅搞得乌烟瘴气,二伯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抢掉黎清羽手里的擀面杖呵斥道:“清羽,别闹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像什么样子!再说了你是哥哥,和妹妹计较什么。”   “爸!”黎清羽气得大喊,“明明是她先招我的!你太偏心了吧,我才是你亲儿子啊!”   黎筱泷盘着腿坐在爷爷奶奶中间自在地吃着坚果,还不忘冲着满脸幽怨的黎清羽露出欠欠的笑,简直快把黎清羽气死了。   “对了筱筱,怎么没见你大伯和你一起回来?”忽然爷爷问起了黎勇。   “大伯可能晚上才回来吧,过年警情更多,领导们都要轮流值班。”黎筱泷同小仓鼠一样暴风吸入着之前黎清城细心剥好的碧根果,含糊不清地说,“更何况大伯是局长,当然更忙。”   这时,只见和黎筱泷争宠失败的黎清羽干脆用出了小时候的绝招,趴在地上耍赖不起来。正巧黎清书路过,他故意一脚踩在了黎清羽屁股上,又听取一声哀嚎。围观的大家都笑出了声,黎清羽揉着屁股委屈起身,乖乖坐到了沙发上看电视,当然期间还不忘和黎筱泷你怼我我怼你。   “看着清羽和筱筱我就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清羽买了个棒棒糖,自己还没吃就被筱筱抢过去了,结果清羽气得坐在地上哭。”大伯母捂着嘴笑道。   “对啊,清羽还有一次在小卖部门口非要买玩具,不买他就满地打滚。当时就是没有手机,不然真应该都拍下来。”二伯母也哈哈大笑,说着亲儿子的糗事。   黎清羽的脸红到了耳根,他嚷着冲进厨房找黎清书为自己主持公道:“大哥!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怎么每次过节都要被拉出来说一遍啊!你快去帮帮我,只要你一出去大家肯定就只想着催婚了,就不会说我的话题了!”   “行,我好好帮帮你,”黎清书顶了顶腮,将炒菜的任务交给了黎清城。   看着大哥腹黑的笑容,黎清城断定黎清羽马上就要倒霉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客厅传来黎清书的低音:“我突然记起来,黎清羽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我们吃饭的时候钻到餐桌底下上厕所......”   “啊啊啊啊啊!黎清书!”这是黎清羽绝望的声音。 第39章 假期众生相   韩荔彤拎着行李刚打开门就看见姜娜正在客厅热情招呼姜群和李立。韩荔彤微微蹙眉,开始后悔这个时间回家了。姜群今天打扮得很用力,浑身上下透着脂粉气,手腕上拇指粗的翡翠手镯很是显眼,看见韩荔彤进门,赶紧高声喊道:“彤彤回来了,快来让大姨看看!”   “大姨,大姨夫。”韩荔彤打了个招呼,皮笑肉不笑,杵在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彤彤,重案组的工作还顺利吧?听说上次灭门案你们四十八小时就破了,真了不起。”李立由衷称赞道。   听到李立这样说,姜群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上次和你说的,娜娜要你跟他们局长说给彤彤换岗的事,你搞好了没有?”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立见姜群当着韩荔彤的面又提起这事,瞬间怒道,“人家干得好好的,换什么岗!再说了这是人家彤彤自己的事,你老跟着瞎掺和什么!就知道和稀泥。”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她好吗!我是她亲大姨能害她吗!”姜群扬起声调,回道,“你说一个女孩子家家当法医多让人说闲话啊!”   突然,卧室门打开,韩正刚气冲冲走了出来:“上次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大过年的非要找不自在?那就别怪我口无遮拦了!”   “老韩,怎么和姐说话呢。”姜娜赶忙上前拉住韩正刚的胳膊,却反被韩正刚甩开。韩正刚转头对姜娜训斥道,“彤彤是你亲闺女,你不支持她的工作也就算了,整天和外人胡说八道,你太过分了。那次我说得很清楚了吧,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都把彤彤逼走了,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气氛凝重之时,李立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拉着姜群起身就要离开。   “拉我干什么!”姜群没好气地抱怨。   “拉你回家!你看你把人家搅成什么样了!你不嫌丢人我嫌!”李立面子上挂不住,甩门而去。   姜群见状也没办法,拿起自己的包踩着小高跟紧随其后,路过韩荔彤身边时停下脚步,说:“彤彤啊,我和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你不能只看眼前,眼光要放得长远ʝʂɠ一点,等你想好了再联系我。”   韩荔彤睨了一眼姜群,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关你屁事。”   王思睿骑着摩托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才回家,他刚骑回楼下就见父亲那辆招摇的骚红色法拉利停在路边。王思睿进门,扑面而来就是浓重到让人窒息的烟味,他嫌恶地瞪了一眼起身想迎接自己的父亲,自顾自换好鞋就进了屋,连招呼都懒得打。   “这小子真是,混球。”王父说着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起身走向里屋。   王思睿刚放下包打算歇会,门就被大力推开。王父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只觉得有些陌生,好像比之前见时要更成熟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出去给你妈问好。”   “她是你老婆,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王思睿转着手上的戒指,闷闷回道,“年初一我不想骂人,别找不痛快。”   王父自知理亏,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只是从皮衣内兜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王思睿,说:“压岁钱。”   王思睿抬头看了看父亲,笑了:“如果我七岁肯定很开心,但是我今年都二十七了。你还是留着给你姑娘买东西吧。”   “给你就拿着。”王父说着强行将红包塞给了王思睿,随后便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折回将门关上。   王思睿将红包随手丢在桌子上,向后倒在了大床上。给钱,是父亲对儿子最直接的关心方式,也是唯一的。王思睿小学的时候,父亲投资失败整日浑浑噩噩只知道喝酒,半夜回家就对着王思睿和母亲一顿毒打,也不管儿子第二天还要上学。每当这时王思睿就会拼命护着脸,毕竟打在身上还能用衣服遮住伤,打在脸上就没法了。   后来王思睿初二,父亲东山再起赚了钱,混成了不错的小老板,但和母亲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缝,他提出要和母亲离婚,母亲没同意,其实她对于这段感情没有半分留恋,只是她想努力给王思睿一个完好的家庭,起码表面是完好的。王思睿高一那年,母亲肺癌去世,转年父亲就娶了现在的妻子。纵使父亲再三和王思睿解释,他和继母是在母亲去世后才认识的,可王思睿并不会相信父亲的鬼话。   因为王思睿早在母亲重病之际就在医院外见过父亲和继母亲密的身影。父亲和继母结婚后鲜少过问王思睿的生活和学习,王思睿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只有每个月固定打来的生活费才提醒他,他还有个亲生父亲。   奔波了大半天,崔前程终于在晚饭时赶到了家。崔父和崔母早早预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崔前程远远看到父母消瘦的身影,鼻子一酸,快步跑过去扎进了母亲的怀抱。崔母的喜悦也溢于言表,她握着崔前程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屋内,爷爷奶奶正在看电视,看崔前程进门便围上来嘘寒问暖。粗糙而温暖的手一遍遍抚摸过崔前程的脸颊,简单的动作饱含着对孙子的思念。崔前程打开行李箱,一件件拿出给家人带的东西,他记得爷爷喜欢喝茶,奶奶喜欢听京剧,也记得父亲腰背有伤。   “小荷,给你的。”崔前程将崭新的平板电脑递给崔清荷,说,“人家有的,哥也给你买。”   “谢谢哥。”崔清荷笑着喊了一声。   看着眼前已然长成大姑娘的妹妹,崔前程感慨万分,他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妹妹了,这次见面才猛然发现那个曾经拉着他的衣服要吃糖的小不点已经亭亭玉立,将要成年了。时间啊,真的是个有趣的东西。   “你说你花这些钱做啥,你自己赚的也不多,多给自己买点东西多好。”崔母摩挲着玫红色的毛呢大衣不禁抱怨道。   “别担心俺,俺过得可好。”崔前程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便宽慰道。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一大家子人围在一桌,无比幸福。餐桌上没有大鱼大肉,没有山珍海味,但是有奶奶亲手腌的酸菜和妈妈拿手的红烧肉。崔前程看着面前满满一大桌子自己爱吃的菜,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与此同时,张珈凯也在和家人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孙赟一家难得好好坐在一起吃了顿饭。而陈瑞成,也踏上了阔别已久的楼梯。白宁开门,见到陈瑞成很是惊喜,连忙将人迎进来:“小成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爸念叨你一天了!”   “哼,谁念叨他了!”陈奇从房间走出来,说。   “你别看你爸现在这样,他其实可盼着你回来了。”白宁笑着说,“他就是拉不下面子关心你。”   陈瑞成自然是知道父亲的脾气,他拎着礼盒走到茶几前,将精心挑选的白酒放到茶几上,说:“爸,过年好。”   陈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起白酒看了看,随后撂下一句:“没拿假酒糊弄我吧?”   “那可没准,不然你尝尝吧。”陈瑞成耸了耸肩,说道。   “咳咳。”陈奇清了清嗓,站起身说,“那你今天也陪我喝两杯。” 第40章 撒旦   又是一年三月,重案组迎来了成立一周年的日子,陈瑞成也正式迈入三十岁的门槛。这天大家聚在红霞饭店喝了顿大酒,借着酒劲聊了聊过往和未来。张珈凯给陈瑞成订了个大蛋糕,陈瑞成不爱吃这甜腻腻的玩意,但无奈张珈凯端着蛋糕追了二里地,硬是塞进他的嘴里。   饭局后半,伶仃大醉的张珈凯和黎筱泷不安分起来,两人双手沾着满满的奶油,追赶着非要把抹得所有人脸上都是才肯罢休。即使护住了脸,可头发和衣服上黏腻拉丝的奶油还是让洁癖的韩荔彤和孙赟崩溃大喊,尤其是眼看着自己一件高定外套被张珈凯随手拿来擦脸的孙赟简直要昏厥了。   王思睿主打一个打不过就加入,也乱闹得开心,崔前程见状赶紧跑到桌下藏起想瞒天过海,可还是被眼尖的黎筱泷拽出来接受了奶油的洗礼。后来尹红霞听着打闹声进来就被眼前奶油水果漫天乱飞的混乱一幕惊呆了,她心痛地看着包间的墙纸和地板,叹了口气后便又笑着关上了门,任由重案组享受这难得的快乐。   酒醒后,一切归于平常。但那短暂的欢乐时光给每人心里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今天是重案组难得的周末,可一早起来陈瑞成的右眼皮就不住地跳。老话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陈瑞成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果不其然,下午四点刚过,陈瑞成就接到了黎勇打来的电话。   说实在的,陈瑞成是真想假装看不见,毕竟他知道黎勇找他肯定就是出案子,而每次几乎都是在重案组休息日的时候,不夸张地说,到目前为止重案组就没放过几个安生的假。   “我真的是要吐了,这么大的公安局就没有别的能破案的警察?非要让我们重案组跑来跑去,真把我们当生产队的驴了,这个老狐狸太过分了!”张珈凯拉开车门,骂骂咧咧地登上了副驾驶。   他都和朋友约好晚上通宵开黑的,本来好久不见的哥们凑齐一次就特别难,大家也都提前好久开始买酒买菜准备,就等着今天好好玩一场,可谁知这通电话就让张珈凯放了兄弟们的鸽子,他现在满腹都是牢骚。   “我也挺不理解的,刑警大队那么多组,总不可能都在案子上吧。”孙赟扯过安全带系上,言语中也有些抱怨。   “出案子多也就算了,工资还和其他组差不多,福利待遇也没有,这不就是廉价劳动力吗。”纵使是不差钱的黎筱泷也不禁吐槽道。   陈瑞成开着车,默默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随着时间流逝,他越发觉得这个组长不好当。对上,他只是个普通警员,没有权利也没有魄力和黎勇对峙。对下,组员们都较他小几岁,在重案组工作这段时间也都尽心尽力,可他作为一个组长却没争取到相应的回报。都说人民警察为人民,为人民服务应该是甘于奉献无怨无悔,这的确。   可人民警察也是人,如果长期这样下去,难免会颇有微词。想到这,陈瑞成暗自决定这个案子之后必须得去找黎勇谈谈,不说什么升职加薪,之前许诺那些假期总得要回来。   重案组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刚下车张珈凯就见辖区派出所主管刑侦的高朗带着组员在楼下四散溜达,他便上前问道:“什么情况朗哥?怎么都在门口不进去?”   “别提了凯子,那都不是人进的地儿。”高朗脸色不好,他仰起头猛地灌了一大口矿泉水,说,“你们要是进去把那防毒面具戴上,最差也得戴两层口罩儿,别说哥没提醒你们。”   警戒线拉在万事街35号楼1单元401号出租房门口,门是虚掩着的,由两名实习警员ʝʂɠ看守,见重案组众人上来,两个人规规矩矩敬了个礼,将警戒线扯到众人能弯腰过去的高度。   刚踏进客厅,一股排泄物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走在前面的黎筱泷不禁皱起了眉,而当她再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餐桌前的尸体时,直接一个没忍住捂住嘴就跑了出去。只见出租屋的餐桌上,一个肥硕到坐在椅子上都看不见椅子的男人伏在桌子上,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细扎带捆住,头扎在一碗冷却许久的泡面里,浑身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出租屋的空气里弥漫着排泄物和呕吐物交织的难以描述的味道。用崔前程的比喻来说,就好比在大夏天的中午一头栽进了两星期没清理的旱厕坑。   孙赟见餐桌下有一个铁桶便蹲下去检查。铁桶里盛放的是死者的呕吐物,桶壁上还用油脂类似物写着“gluttony(暴食)”。此时孙赟十分庆幸自己听了高朗的话戴了简易防毒面具,不然绝对能瞬间吐出来。   等重案组出过现场已经是七点多了,大家打算在红霞饭店简单吃些再回去。韩荔彤没去,她托黎筱泷给自己打包份面条后就拎起痕检箱,跟搬运尸体的车回了局。韩荔彤和韩正刚一个毛病,一有尸体就顾不上别的,加班加点也要把报告赶出来。   最先端上来的永远是芹菜凉拌花生米,王思睿夹了些清爽的芹菜放进嘴里嚼着,说:“死者叫林中华,29岁,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宅,工作也是几乎不需要出门的软件运行监测员。保守估计,他的体重至少有370斤,严重超标,也因此他患有多种疾病。”   “报案的是楼下王阿姨,据说楼上从中午开始渗水,刚开始还只是几滴,可后来就变成哗哗淌,她家卧室跟水帘洞一样。王阿姨敲门没人应就联系了物业,物业打电话也联系不上林中华只好破门进去,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张珈凯介绍过情况后,跟尹红霞打了个招呼就轻车熟路地去冰柜里拿饮料,五彩斑斓的色素饮料被装在印着厂家名称的玻璃瓶子里,颇有小时候的回忆。   “他都那个味了,周围邻居居然没闻到?”回忆起现场的味道黎筱泷还是反胃,她强忍着不适,问道。   “邻居说确实是没闻到太大的味道,只有一点点的臭味。因为402和403家里都养宠物,他们就以为是猫狗拉在家里没清理好。”崔前程回道。   在镇北市陷入夜晚的寂静时,镇北市公安局二楼尽头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几人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面色凝重。韩荔彤将散落的几根碎发别到耳后,起身说道:“死者的死亡时间在24小时之内。解剖后发现其胃内有大量未消化的食物,为死前1至5小时内所食用。过度进食导致他肠胃内壁破裂,体内也有大出血征象。通俗点说,他是被活活撑死的。另外尸表有一处严重淤青位于胃部,应该是踢踹所致。”   韩荔彤话音刚落,方才去拿报告的孙赟推门而入,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说:“报告出来了,林中华送检的头发样本上发现了火药颗粒物。”   “所以,凶手是用枪抵着林中华的后脑勺逼迫他反复的进食、呕吐,直到最后林中华的咽喉膨胀无法进食。在林中华胃部被食物撑满时,凶手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腹部,导致他肠胃破裂而死亡。可他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林中华折磨死呢?”张珈凯按着手里按动笔的开关喃喃道,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明显。   “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凶手任何的信息,案发现场也再没有值得挖掘的线索了。而且更危险的是凶手非法持有枪支,如果不尽快把他抓捕归案,他很可能再次犯案。”陈瑞成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说。   一时间办公室里又归于宁静。   “对了,”王思睿打了个响指,说,“那个桶上不是有一串英文单词吗,我查了资料后发现这案子很可能和七宗罪有关系。不排除死者依据七宗罪杀人的可能,目前我在跟这条线,希望能查到些线索。”   “他既然和七宗罪有关,那不然就叫他吧,基督教里面的魔鬼。”大概是漫画看多了,张珈凯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伸手比划着各种结印,说道。   陈瑞成对于张珈凯这种幼稚的举动很是无语,他伸长腿踹了一脚张珈凯的椅背,无语道:“你正常点。”   第二天早上刚刚七点,办公室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吵得前一晚在办公室就地休息的众人很是烦躁。离得近些的黎筱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伸长胳膊拉过了听筒:“喂,重案组。”   “110接警中心,接到报案发生一起命案,请重案组立即出现场,地址随后会发给陈组长。”电话中传来了小女警的声音。   案发现场位于镇北市CBD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死者李忠林,32岁,是律所的法人兼首席律师。报案人发现李忠林时,他除了持刀的右手,身体其他部分都被人用电线绑在了一起,呈跪姿于自己的办公室中央,而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一个用鲜血写出的单词:“greed(贪婪)”。   死者办公桌上发现有一个天平,天平其中一端有0.9g的人体组织,经检查后确认是死后从死者腹直肌上切割下来的。   陈瑞成走出现场离远了些掏出根烟叼着,摸了摸兜却发现没带打火机。张珈凯见状便掏出自己的给陈瑞成点燃,说:“成哥,我觉得如果凶手真的是按照七宗罪杀人,那么还会有五具尸体出现。我们必须及时止损。”   “说得容易,可这两个现场你也看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无论是指纹还是足印。而且周围监控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这个凶手不是个善茬,反侦察能力很强。”陈瑞成咬着烟蒂,扭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说,“先写个并案报告送上去吧。”   留在现场收尾的孙赟和崔前程正收拾着器材。忽然崔前程抬头,看见李忠林办公椅后面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中是一个女人的照片。但奇怪的是,女人的眼睛上被人用鲜血画上了一副血眼镜。崔前程将相框递给孙赟,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李忠林的太太聊聊。”   李忠林的太太之前也是一名金牌律师,不过和李忠林结婚后就辞去工作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在得知李忠林被害后,她差点当场昏厥。   “李太太,您先别激动,这是现场的照片,我们希望您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少了什么多了什么。”初步安抚好李太太的情绪后,崔前程递上了律所的部分现场照片,问道。   李太太一张张翻看着,忽然她停下手,指着某张照片说,“这幅画挂反了。”   “您确定吗?”孙赟记录下这一线索,立刻发信息让值守现场的警察检查画框。   “我确定,忠林生前喜欢买画,尤其是喜欢这种几何排布的画,一般人乍一看是看不出来有不同的,但是我能看出来。”李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肯定地说。   很快现场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在取下画框后发现画布后面有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和几道抓痕,现场的警察已经将物证送回了警局做进一步检验。在接到检验科传来的从画框背后血迹和划痕中提取出的清晰指纹后,王思睿就开始尝试在涉案人员指纹库中扫描检索。几分钟后,他轻松的向椅背上一靠,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运气不错,是个有案底的。” 第41章 逃脱   “画框后面的指纹来自一个叫李韧的人,他曾在三年前因猥亵女性被提起诉讼,所以指纹库里有记录。”王思睿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大家,“当时本来是要判他两年的,但因为李韧的辩护律师提供了他曾因间歇性精神病就诊的记录,所以最后他只坐了六个月牢就被释放了。而他当时的辩护律师就是本案的死者李忠林。”   调查出李韧目前的居住地后,众人立即驱车前往。车程的终点是一处较为偏僻的老式公寓楼,从王思睿查到的资料来看,李韧自从刑满释放后就一直租住在此处。在敲门无果后,陈瑞成便示意一同前来的房东用备用钥匙将房门打开。   房东是个中年胖大叔,他在得知自己的租户是个有前科的精神病并且有可能杀了人之后紧张的不得了,甚至于开门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钥匙插了好几次也没插进锁孔。   “这看起来一点可也不像有人在住。”孙赟说道。他只是随手摸了一下茶几就沾染了满手的灰尘,捻着白手套上的灰絮,孙赟继续往阳台的方向走,客厅阳台被厚重的窗帘遮挡ʝʂɠ着,完全隔绝了窗外的光亮和喧嚣。   张珈凯拉开卧室门便看见被绑在床上,好似已无生命体征的李韧。床头上方,是用鲜血书写着的一个单词:slith(懒惰)。   韩荔彤拎着勘察箱靠近床上的男人,男人身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都深可见骨,而从结痂程度和状态来看,这些伤口应该每次都是刚长好就被人为割开,从而导致男人大面积的皮肤感染、坏死。   就在韩荔彤想要将男人手脚的绳索解开将他带回警局解剖的时候,男人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这一举动把韩荔彤吓得不轻,她后退几步差点踩到杂物摔倒,还好一旁拍照的黎筱泷及时拉住了她。   “什么情况?”听见声响的陈瑞成匆忙进屋,问道。   “这人还没死,叫治活人的来吧。”韩荔彤摆了摆手,示意陈瑞成赶紧打120。   事后张珈凯和崔前程去医院了解李韧的伤势情况,等两人赶到急诊部,李韧已经被转移到了重症病房。两人从急诊科主任那了解到,李韧体内有大量不明药物残留,加上一直被折磨殴打,现在已经极度神志不清,精神状况极差。也就是说,李韧现在,包括以后都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打盹中的陈瑞成就被江华温柔叫醒:“小陈,局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知道了,谢谢教导员。”陈瑞成强打着精神回复道。他去厕所用凉水洗了把脸之后清醒了不少。陈瑞成整理好衣衫,抬手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得到准许后推门而入。陈瑞成关上办公室的门,趁此机会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间显示是凌晨四点半。   “陈瑞成,你们重案组现在跟进的有关七宗罪案子怎么样了?”黎勇直奔主题,问道。   “目前没有什么进展,凶手很狡猾,留给我们的线索也很有限。”陈瑞成说道。他微微低着头站在门口,像是个犯错被叫到老师办公室的乖学生。   “刚刚上头打来了急电,要求我们必须尽快破获这个影响恶劣的社会案件。凶手杀人手段极其恶劣而且还持有枪支,一天不抓捕归案,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就会受到一天威胁!上头给我们的期限只有五天。”黎勇走到陈瑞成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陈瑞成猛然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发出音节就被黎勇的话堵住了嘴:“有困难就要克服困难。别忘了咱们局的老规矩,命案必破,不破不休!”   ”听着陈瑞成的复述,张珈凯靠在转椅背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五天时间?咱们现在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着,线索也没有,五天怎么可能破得了案子啊。老狐狸真是,上头逼他,他就逼我们。   陈瑞成狠狠揉着从黎筱泷桌子上拿的发泄包子,终于在包子快要变灰的时候停下了手,问:“前程,你怎么看?”   “男性,40至45岁之间,极度偏执但心思缜密,心理素质很强,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崔前程思索片刻后开口道。   王思睿按着崔前程的说法在镇北市户籍人口系统里进行筛选,但符合条件的人实在太多,看着滑不到底的名单,王思睿久违地头痛了起来。   “思睿,你着重查一下市里的基督教徒,凶手这么了解七宗罪的杀人手法,必定是对这些事十分了解,或者是做过详细的研究。”韩荔彤提供了新的思路。   “不行啊,还是有很多匹配项。”王思睿叹了口气,将耳机里的欧美说唱切成了白噪音。他还是比较习惯在查资料的时候听一些舒缓的音乐来平复内心。   “三哥,你要不试试黑进图书馆系统看看相关书的借阅记录?”黎筱泷叼着棒棒糖走过来,微微眯着眼睛看王思睿电脑上的资料,说,“或者是直接用大数据过一遍相关网页的浏览用户呗。”   “工作量有些大,我联系网安部那边帮忙吧。”王思睿立刻给网安部负责人发去了消息,也提交了相关的审批材料。审批流程很顺利,王思睿很快就接到了由局网安部传递过来的所有相关信息,反复整合挑选后,一个符合所有条件的男人浮出了水面。   男人叫洪正龙,居住于白芷区内一处偏僻的老小区,陈瑞成带人赶过去花费不少时间。崔前程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响应,正当众人准备破门而入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张珈凯听到声音后转头,当他看到从电梯里走出的中年男人时,下意识喊出了声:“洪正龙!”   听到喊声后洪正龙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按下了下行的按钮,可电梯却迟迟没有上升。眼看警察离自己越来越近,洪正龙将手伸入怀中掏出手枪上膛后就对准了重案组的方向射出一击。冲在最前面的张珈凯来不及躲闪,正迎着那颗冲出枪膛的子弹。   千钧一发之际,陈瑞成拉住张珈凯的袖子将他用力往自己身后拉,惯性作用下两个人双双倒地,子弹擦着张珈凯的发丝而过,嵌进了旁边人家的门框。   “成哥你没事吧。”张珈凯倒地时大半身子都压在陈瑞成身上,他害怕陈瑞成受伤,赶忙起身问道。   “你小子,该减肥了。”陈瑞成被张珈凯压得生疼,他揉着自己的胸口半天没缓过神。   混乱中,洪正龙从楼梯间跑下去,途中还故意拨倒一旁的杂物阻挡辅警的追赶。最终狡猾的洪正龙还是了,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觑的辅警们。   “朱哥,我是陈瑞成,我们挂着的一个嫌疑人刚坐出租车跑了,现在恐怕得请你们查查天眼了。时间地点我马上发给你,辛苦了,回头一起吃饭。”陈瑞成追下楼,他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拨通了朱超的电话寻求交管局的帮助。   与此同时,崔前程带人破门进入洪正龙的家中。洪正龙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一排陈列柜,孙赟走近些观察着,发现第一个柜子里塞满了红烧牛肉味的康帅博方便面,与林中华大量进食的方便面相符。第二个柜子里摆放着很多和法律有关的书籍,对应李忠林。   第三个柜子里只有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的是还沾着干涸血迹的一颗后槽牙,应该是属于李韧。有研究表明连环杀人案凶手在杀人后通常会带走现场的某件特殊物品收藏,这往往是出于一种欣赏自我杰作的变态心理。   “前程,发给思睿查一下上面的信息。”孙赟摘下尚且空着的第四个柜子上粘贴的两张纸交给崔前程,说道。那两张纸分别是皮具店的订单和女子的照片。   家中的次卧被洪正龙改造成了冲洗照片的暗房,在里面张珈凯发现了几个受害人死前的照片,其中也包括李韧被折磨的全过程。张珈凯将带着血迹的匕首等工具小心翼翼装进证物袋,同时嘱咐黎筱泷用相机拍下墙上血迹斑驳的十字架。   离开洪正龙的住所后,张珈凯和黎筱泷去寻找照片上的那名女子,陈瑞成带队顺着订单上的线索赶去了皮具店,皮具店的老板是个尖嘴猴腮的瘦男人,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令人厌恶的精光:“抱歉啊,这位客人已经把东西取走了。”   “他定做的是什么?”陈瑞成将警官证塞进兜里,四下环视着这间中古风格的皮具店,问道。   “这个嘛......我可不方便说。”老板舔了一下嘴唇,坏笑道。   张珈凯和黎筱泷经走访调查后得知,照片上的女子叫爱爱,是个站街女,平时昼伏夜出,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更没有人关心她的行踪。   直到晚上十点,重案组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警局,可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乎,内线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警局附近的快捷酒店发生了命案,看现场和重案组正在经手的这个七宗罪的案子很相似。   孙赟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走进了快捷酒店,纵使是一向逍遥淡定不骄不躁的他此时也心烦意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靠,不让人休息了是不是。”   根据包里的身份证照片可以确认死者就是爱爱,爱爱的真实姓名叫李爱,今年刚满二十岁,户籍地址在几千公里以外的穷乡僻壤。   “这就是洪正龙订做的东西?”张珈凯举着证物袋面色尴尬,说,“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太恶心了赶紧拿走。”黎筱泷推了推张珈凯的胳膊,示意他赶紧放回证物箱。   “我需要你提供三天之内的监控录像。”王思睿靠在前台,懒洋洋地跟快捷酒店的老板说着话。   酒店老板连声应和,但神情却极不自然,好像是在刻意隐ʝʂɠ瞒着什么。而他的这一举动也成功引起了孙赟的注意,他在酒店大厅里四处溜达着,很快便发现了蹊跷。这家酒店门口的停车区域停泊了多辆并不便宜的轿车,但酒店周边并不繁华,内部环境和服务设施也并不好,按道理是绝不会吸引这些非富即贵的商务人士前来的,但如今状况却刚好相反,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家快捷酒店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风月场所。   “在公安局旁边都敢干这种事,我是该说他们胆子大还是该说他脑子不灵光呢。还真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被孙赟一个电话叫过来的扫黄大队长王旭光哭笑不得。酒店老板和酒店里涉嫌嫖娼的男男女女都被王旭光带了回去,而和李爱的尸体一同被拉回警局的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我,我还没和爱爱干什么呢,就从门外冲进来一个男人,他......”男人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桌子,似乎还没有从李爱的死亡中回过神来。   “他什么他,快说!”陈瑞成态度不好地拍了拍桌子,吼道。临近的期限和李爱后背上预示着这桩罪名的单词“lust(色欲)”让陈瑞成本就不平静的心变得更加焦躁。   “他让我穿上他那个东西和爱爱那个,然后,然后就......”李正冲揪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颤抖。他实在不愿再回忆起那残忍的一幕。 第42章 自首?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警局,洒在伏案休息的重案组身上,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连轴转了好几天都没怎么合过眼。突然,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陈瑞成被张珈凯疯狂摇醒,陈瑞成态度恶劣地骂道:“张珈凯!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会。”   “成哥,洪正龙刚刚给警局打来电话挑衅,现在老狐狸在办公室发飙呢!”张珈凯急吼吼地说。   十分之前,110接线中心接到报警电话,来电人自称是前几起案子的凶手,并留下了一个地址,说这将会是下一个死者出现的地方。在警局上下精神高度紧张之时,这样一个电话无疑是导火索,点燃了黎勇内心积攒已久的愤怒。   现在的局长办公室犹如战场,没人敢靠近。正巧丰林虎带队在此起案发现场不远处处理警情,接到消息就先行前去勘察,重案组不敢耽搁,立即前往对接案情。车辆刚驶入现场就看见丰林虎指挥着两个辅警拉警戒线贴封条,急性子的张珈凯还没等陈瑞成把车停稳就拉开车门蹿了出去。   此次死者是某直播平台小有名气的颜值主播李小纯,从她生前的照片来看应当是个长相清纯可人的女生,不过现在,她已经成为了一具失去半边脸颊和鼻子的尸体。   “李小纯的左手边有一部电话,几乎是触手可得,可她并没有打电话报警。而右手边是一瓶安眠药,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如果结合七宗罪‘pride(傲慢)’的罪名......”崔前程正捧着那本被他做满标记贴满便利贴的七宗罪书籍复本,他的手指滑过一行行英文,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说,   “洪正龙应该是在李小纯被毁容后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打电话报警自救,当然如果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毁容的事,她就没办法继续在直播行业风生水起。另一个,就是自己吃药自杀,悄无声息的死亡。   “很显然,李小纯因为顾及自己的形象和面子,最终选择了自杀。”孙赟说。   “李小纯在死前被洪正龙用剔骨刀斜割断了她左面部、鼻部神经和肌肉。”韩荔彤说,“即使她不吃那一瓶安眠药,最终也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回到警局后,张珈凯不堪其扰地将桌子上的文件撕下一页,狠狠揉皱后便丢了出去,抱怨道:“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这洪正龙是没完了吗!”   虽说重案组这段时间也处理过不少命案,多了不说,十几件也是有的,但这如此恶劣的连环杀人案和如此嚣张的凶手还是头一次见。也别说镇北市,全国估计也没有几起。随着洪正龙的行为越来越大胆,原本被遏制住的舆论瞬间如井喷式爆发。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逝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百万市民质疑的目光......一切的这些就像是一块块大石头,压得镇北市公安局上下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去茶水间倒杯水。”黎筱泷说着小心翼翼地起身,端着自己的杯子暂时离开了这个低气压的办公室。   听着黎筱泷的脚步声渐远,陈瑞成抬头看了看满脸愁云的组员,又看了看饮水机上还剩半桶的纯净水,默默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赵帆见黎筱泷坐在一楼大厅发呆,便上前问道,“不回去处理案子?”   “别提了,我们那个案子快把我折磨死了。现在大家都精神紧绷,一天抓不到凶手一天就不能安心。”黎筱泷叹气道。   下午时分的警局熙熙攘攘,来往报案或是办理事务的人员很多,并未有人注意到,不知何时走进了一个穿着长风衣,带着鸭舌帽,浑身散发出奇怪味道的男人。   男人四下环视了一圈,最终向黎筱泷走去,在距离黎筱泷一米远的时候,他拉开风衣,露出沾满鲜血的衬衫,而帽子也在此时被摘下,隐藏在杂乱枯糟的头发下的,正是洪正龙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洪正龙戏谑道:“警官,你是在找我吗?”   得知洪正龙自投罗网后,重案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样一个心思缜密,近乎疯狂的杀人魔,怎么可能会孑然一身来   “怎么样,有进展吗?”黎勇在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赶来,问道。   “他承认了之前的案子都是他做的。”江华站在观察室玻璃边,静静看着审讯室中面对而坐的陈瑞成和洪正龙,说道。忽然江华观察到陈瑞成神色有些不对,出于担心,她伸手按下了广播键,审讯室中的声音便顺着喇叭传到了观察室。   “洪正龙,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只听陈瑞成一阵怒吼。   “警官,你这么急躁做什么?我再重复一次,七宗罪最后的两具尸体,我已经把他们藏到了一个完美的地方,一个你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洪正龙故意放慢语调,凑近桌子说道。   看着对面这个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男人,陈瑞成一时间竟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准备接着去啃这块硬骨头。正当陈瑞成想要开口逼问出尸体藏匿地点的时候,洪正龙快他一步开了口:“如果你们想要找到最后的两具尸体,那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办公室里,江华怒气冲冲地把文件摔到桌子上,黎勇同样情绪激动。此时的黎勇正在气头上,面对江华的反驳,直接提高音调呛了回去:“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是局长!这是我的命令!你无权干涉!”   “你是局长,我也是教导员,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同意你也不能拍板!”江华气道。   局长办公室的隔音并不好,平时黎勇为了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把玻璃窗内的百叶帘全部卷了起来。所以很快,警局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关注到了这场争执。正巧过路的王思睿也跟着凑了过去。   眼看黎勇和江华的争吵愈演愈烈,门口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毕竟黎勇和江华算是局里的黄金搭档,作为局长和教导员,一个足够理性一个足够温和,这两个人能吵架也算是百年不遇的事了。   或许是听到外面逐渐变大的窃窃私语,黎勇忽然一转头,凌冽的目光正盯着办公室外看热闹的一行人。没等大家逃走,黎勇就猛地拉开了门,面色严肃的吼道:“看个屁!没事做了是不是!都给我滚蛋!” 第43章 对峙   王思睿回到办公室,重案组也都在讨论着黎勇和江华激烈的争吵,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争吵的起因,只有陈瑞成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忽然,赵帆抱着文件敲响了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说:“筱筱,去一趟局长办公室。他找你。”   黎筱泷有些奇怪,但还是穿上外套跟着赵帆出了门。约莫四十分钟后,重案组的门被再次推开,而这时大家见到的是已换好全套警服,带好配枪的黎筱泷。   张珈凯见状立马起身迎了上去,他拽着黎筱泷的胳膊,似乎是在等她解释这一切。黎筱泷看向张珈凯,目光闪烁,刚要张嘴说些什么,黎勇就进门来了,他对黎筱泷说:“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等等。”察觉到不对,张珈凯快步挡住了门,问道,“局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黎勇自知再隐瞒下去也ʝʂɠ无意义,便将事情和盘托出。洪正龙交代自己已经将最后的两具尸体藏匿在郊外,但警方想要知道具体位置就必须答应在今晚让黎筱泷与他一起去郊外,且不能有其他人跟随。   黎勇和江华的争吵也是因为此事,黎勇主张立刻答应洪正龙,将尸体找到,从而定罪洪正龙。但江华却觉得此事有诈,不应该让黎筱泷去冒险。最后,黎勇赢下了这场争论,而黎筱泷在十分钟后就会同这位疯狂的杀人犯一起前往所谓的尸体藏匿处。   “局长,这太危险了吧!况且筱筱还是您的......”张珈凯急忙开口,话没说完就被黎勇打断了。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黎筱泷的安全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局里会派特警在车辆后一公里处跟着,无人机也会出动,全方位保证他们的安全。”黎勇不容置喙地说道。   傍晚六点半,天色微暗,张珈凯和陈瑞成押着洪正龙上了越野车的后座,黎筱泷则发动车子检查了一下油表。   “筱筱,防刺服穿了吧?”孙赟搭着黎筱泷的肩膀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下心。   “有什么事一定及时呼救,我们就跟在后面,第一时间救你。”陈瑞成检查好配枪后递给了黎筱泷,不放心地嘱咐道,“万事小心,安全第一。”   “放心吧。”黎筱泷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确认一切就绪后便登上了车。在一行人的注视之下,越野车开离了警局,朝着西边的郊区驶去。镇北市西边的郊区还没有被安全开发,几近干涸的野湖附近有很大一片芦苇荡,倒是一个很好的藏匿尸体的地方。等红灯时,黎筱泷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洪正龙,洪正龙的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黎警官,你很喜欢猫吗?”忽然,洪正龙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把嘴闭上。”黎筱泷皱眉道。   洪正龙没有理会黎筱泷,自顾自说着:“穿过郊区的芦苇荡,在湖边那里有个破帐篷你应该很熟悉吧,那里有很多流浪猫,我知道你经常去喂它们,你的三个哥哥也是。你们甚至在那买了块地盖起小木屋供它们生活。”   听到洪正龙谈起这个话题,黎筱泷感觉有些不对劲。难道这个人所做的一切早有预谋,而且难不成一直在跟踪自己和家人?   “上周,我也去喂了它们,可惜它们似乎不喜欢我。”洪正龙说着挽起袖子,手腕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活该像你这样的人,连猫都嫌弃。”黎筱泷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随着黎筱泷的加速,窗外的树木不断后退远去,很快车子就从柏油路开到了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上。   “就在这里,停车。”洪正龙向窗外看了一眼后,说道。   黎筱泷将车泊到了路边,前面再走五十多米就要进入芦苇荡了。此时已入夜,偌大的荒地上只有越野车的两盏车前灯明晃晃的亮着。就在黎筱泷想要押洪正龙下车指认现场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鸣笛声,黎筱泷警觉地摇下车窗探头去望,不知何时从远处驶来了一辆大货车,就停在越野车左后方几十米的位置。   黎筱泷将洪正龙拷在车内,自己掏出衣服内侧的手枪攥在手里下了车。还没等黎筱泷向大货车的司机表明自己的身份,对方就从副驾驶搬下来一个纸箱子随手一丢,紧接着蹿上车迅速驶离。夜色太黑,黎筱泷没能看清大货车的车牌号,她举着手枪慢慢向着那个纸箱子靠近。   “混蛋!”突然,重案组的耳机中传来黎筱泷的怒吼,这让所有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局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增援了!”张珈凯急道。他本就担心黎筱泷,此时听到黎筱泷的喊声断定是出了什么事。   “陈瑞成,带着张珈凯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勇也没敢耽搁,他深知以洪正龙的残忍程度,未必干不出袭警的事。   张珈凯和陈瑞成小跑着向越野车的方向赶去,半路碰见了那个纸箱子,原本密封的箱子此时被打开了缝隙,从裂痕不难看出是被徒手撕开的。陈瑞成上前查看,他刚靠近箱子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再打着手电凑近一看,三具小猫的尸体血淋淋的堆叠在一起。陈瑞成不忍再看,他将箱子轻轻盖好,冲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张珈凯跟上自己。   而此时,洪正龙被黎筱泷死死压在地上,脸上有几处大大小小的淤青。黎筱泷一手按着洪正龙的脸,一手紧紧攥着配枪。张珈凯见状急忙上前阻止,却反被黎筱泷推出去几米,重心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黎筱泷毫不犹豫地上了膛,黑漆漆的枪口直接顶在了洪正龙的太阳穴,怒道:“我今天就要崩了这个孙子!混蛋,那些小猫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你居然把它们杀了!”   洪正龙没有一丝惧色,反而一副阴谋得逞的嘴脸,他扯出一个笑容,不顾嘴中鲜血,口齿不清地挑衅道:“开枪啊,开枪啊!”   就在黎筱泷要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张珈凯瞅准时机快步上前从背后将黎筱泷一把抓起紧紧锁住,陈瑞成则趁机抢掉了黎筱泷手中的枪。看着眼眶通红的黎筱泷,张珈凯有些心疼地将其搂在怀里轻轻安慰。   不多时,张珈凯只觉得胸口微微湿润,他环住黎筱泷单薄的肩膀,揉了揉黎筱泷的头发,没有说话。 第44章 难得六一   明天是儿童节,也是重案组休息的日子。晚上大家在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不知是谁突然提出去游乐场玩。   “我不去,幼稚。”陈瑞成在群里发过这条消息后便起身去冰箱拿了罐啤酒,拉开拉环,几滴酒水洒在陈瑞成手上,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半罐,舒爽地打了个嗝。   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上班,陈瑞成才不要去游乐场,自己在家里吃吃烧烤看看电影不香么?等陈瑞成回到沙发坐下,群里的消息已经顶到了99条。   基本上都是张珈凯和黎筱泷在劝陈瑞成一起出去玩,结果不仅没劝到陈瑞成,反倒韩荔彤也发了一条不去的消息,说是明天要回家一趟,抽不开身。接着王思睿说要陪女朋友,崔前程说要去图书馆,孙赟也委婉表示自己明天有事去不了。   折腾了一通,最后明天也只有张珈凯和黎筱泷两个人一起去。   “成哥,你说我明天穿哪一件衣服?我觉得穿蓝色更青春一点吧。”张珈凯给陈瑞成发了好几张照片过去征求意见。   “穿什么不重要,给自己收拾干净利索才重要。”陈瑞成回复道。这时他听到有敲门声,以为是夜宵到了就起身前去开门,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是抱着背包可怜兮兮的黄子木。   “又被小婷赶出来了?”陈瑞成拿了罐新的啤酒放到黄子木面前的桌子上,随后在他身旁坐下调侃道,“看样子战况惨烈啊。”   不说还好,一说黄子木顿时委屈起来,他指着脸上明显的抓伤就开始诉苦:“她真的是太过分了!你看看把我挠的,我后天怎么上班啊!早知道这样我才不那么早结婚,你知道今天因为啥吗,就因为她跟我说她爸妈催着抱外孙子,要生孩子。那我不就和她说我现在工作忙,她要是怀孕生孩子那我没时间照顾啊。再说我肯定也想以事业为主,结果她就说我不爱她了,和我无理取闹!”   “行了行了,你俩这从上学就打,一直打到现在,也没见感情不好啊。”陈瑞成笑着摇了摇头。黄子木算是他们这些同学里面早结婚的,虽然和陈瑞成张珈凯一个年纪,但已经是五年婚龄了。   黄子木的媳妇也是警校毕业的,长着温文尔雅的外表,但内心是个女汉子,和黄子木在大学的时候就相爱相杀,是学校里有名的欢喜冤家。毕业之后两个人都进了派出所,一个负责刑侦一个负责户籍。   可惜后来两人出门的时候遇上了车祸,黄子木倒是没什么事,但他媳妇的腿受了伤,伤好之后在家里人的劝说下就不当警察了,现在开了个服装店,生意还不错。结婚之后这小两口也是经常小打小闹,每次黄子木被媳妇赶出来都得到陈瑞成这借宿。   黄子木脱了鞋和袜子自在地盘腿坐在沙发上,嚼着陈瑞成买的羊肉串,问:“成哥,明天儿童节,你没有活动?”   “你希望一个三十岁的单身男人在儿童节有什么活动?”陈瑞成低头拌着碗里的米粉,反问道。   “对了,”黄子木扔下竹签凑近了陈瑞成,八卦道,“你们组那个韩法医不也是单身吗,你们不然凑一对?她父亲和师父之前还是老战友呢,这亲上加亲多好啊!”   “吃你的肉吧,瞎说什么。”陈瑞成皱眉道,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感情指手画ʝʂɠ脚。况且感情这个事是要看缘分的,陈瑞成是一直相信自己的缘分不是没有,只是时候未到。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儿童节这天,阴了一周的天气突然放晴。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黎筱泷和张珈凯约好了九点半在游乐场门口集合,可九点四十了黎筱泷也没看到张珈凯的身影,发消息也不回。就在黎筱泷不想再等,打算离开时,张珈凯端着奶茶匆匆跑了过来。   “我说你几个意思,是你约我出来玩的,你还迟到!”黎筱泷双手叉腰,不满道。   “对不起我错了,我去给你买喝的了。”张珈凯气喘吁吁地双手合十道歉,随后把手里的奶茶递给黎筱泷,自然而然接过黎筱泷肩上的包背着,说,“你昨晚发朋友圈不是想喝这个吗,我就去排队给你买了,但是人太多了,排了好久。”   黎筱泷吸了一口奶茶,酸甜的草莓冰沙很好的安抚了她的心情:“行吧,看在奶茶的份上,原谅你了。”   与张珈凯黎筱泷的欢乐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荔彤,她昨晚回家拿几本书,韩正刚好久没见女儿,便留她在家住一晚,韩荔彤想着正好今天休息也就答应了。   本想着不上班可以好好睡个懒觉,可才刚过七点半,姜娜就毫不留情地推门而入,将韩荔彤房间的窗帘拉开,完全不管韩荔彤是否还想继续睡觉。   “妈,你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韩荔彤一把扯下眼罩不满道,“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你和我吼什么!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懒,将来结了婚你老婆婆不得说你啊。”姜娜打开吸尘器开始吸地,期间还不忘抱怨道,“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我半夜点灯熬油干活,第二天照样起得来,你就是缺乏锻炼!”   韩荔彤实在是不想理姜娜,只得将耳塞用力塞了塞,将头整个埋进被子里。但即使如此,姜娜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依旧传到她的耳朵里,就在韩荔彤忍无可忍之时,韩正刚及时出现将姜娜拉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韩荔彤的房门。   韩正刚将姜娜拉到客厅松手,说,“你干什么呢!没看见闺女工作累了吗?她好不容易回家住一天你非要这样吗。你儿子现在也没起,怎么不见你去叫他?”   “明明读大学多累啊,再说了男孩子多睡会不是应该的?你看看你闺女,还拿我当她妈吗!”姜娜翻了个白眼,说,“咱姐等会可就带着菲菲和小米来了,她一个晚辈不赶紧起来准备像什么样子。”   一说起姜群和李菲菲,韩正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没说你呢!上次过年你姐跟彤彤闹的矛盾还不够吗!你又把她们搞来不嫌事大?再说了你前两天跟我说只有小米来,怎么现在......”   “行了你!还数落起我来了!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爸救你你早死了!我们姜家对你有恩,你倒好,现在厉害起来了就翻脸不认人!”姜娜打断了韩正刚的话,又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抖落。   “姜娜!要不是当时我心里过不去,谁会娶你!谁愿意跟你过日子!”韩正刚最不喜欢姜娜用老丈人说事,他现在别提有多后悔当时因为愧疚娶了姜娜。   “哎呦你还委屈起来了!你知不知道当时上我家求亲的人能排出去二里地,我嫁给你个破警察我真嫌脸上没光!”姜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嘲笑道,“还法医,还教授,都是狗屁!挣那仨瓜俩枣够干什么!”   就在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时,韩耀明从房间出来,睡眼惺忪地问:“妈,早饭吃什么?”   听见儿子叫自己,姜娜瞬间停止了争吵,满脸堆笑地说:“豆浆鸡蛋,还有我给你买了最喜欢的炸糕。”   韩耀明点了点头,转而去卫生间洗漱,这时韩荔彤也起床了,倒不是因为她睡好了,只是韩正刚和姜娜吵架实在是太影响心情。不过从小到大,她对于父母的争吵早就习以为常了。 第45章 限期破案   十点一刻,韩家的门被敲响,姜娜打开门,将珠光宝气满面红光的姜群和打扮精致趾高气昂的李菲菲迎了进来,李菲菲手里还牵着儿子小米。   “姐,怎么办啊,她们一来肯定没好事。我实在是不想出去。”韩耀明坐在韩荔彤的床上,不满道。   “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呗,大不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韩荔彤坐在飘窗前,正研究着手里的资料,回道,“反正她们说的话都是放屁。”   这时外面传来了姜娜呼喊两人的声音,姐弟俩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客厅里,姜群正翘着二郎腿对姜娜种的花指指点点,李菲菲自顾自地摆弄着指甲。小米则被姜娜抱着,正戳着电视旁展示柜的玻璃门,似乎是想要那里面的精致手办。   “快,你们俩快叫人。”见女儿和儿子出来,姜娜赶忙说。   “大姨,菲菲姐好。”韩耀明乖巧地打招呼,韩荔彤则就张了张嘴浑水摸鱼。   “彤彤啊,大姨好久没见你了,快来坐在这大姨好好看看你。”姜群故作亲切地朝韩荔彤招了招手。韩荔彤挑眉,插着兜坐到了靠近姜群一侧的单人沙发,韩耀明紧跟着姐姐坐在了沙发扶手上。   “彤彤妹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可得赶紧找了呢,不然好男人都被挑走了。”李菲菲嗲声嗲气地说。   韩荔彤睨了李菲菲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说:“是啊,我可没有菲菲姐会找,对了,姐夫应该今年就退休了吧,姐姐命可真好,不用上班就有人养。”   听了自家姐姐的话,韩耀明差点笑出声。就史进明和李菲菲这点事他真是听一百遍也不会腻。   “你!”李菲菲满脸通红,不再说话。   “彤彤你也别这么说你菲菲姐,她也是担心你嫁不出去嘛。你说一个女人哪能不结婚不生孩子呢,你岁数也不小了,眼光别太高,该找就找吧。”姜群说道,“大姨给你介绍那些可都是精英人士,现在还有机会呢,你可得抓住。”   想想那些普信男,韩荔彤只觉得一阵嫌恶。这时,忽然传来了报警器的声音,是展示柜被人打开了。这个展示柜是韩正刚买回来的,安有防盗系统,打开便会发出警报,需要按下按钮才会停止。   安全系数如此之高的展示柜里放的是韩耀明最心爱的手办和韩荔彤旅行时带回来的各国精美的纪念品。虽然东西可能不值钱,但对于两人来说意义重大。   “妈,你把柜子打开干什么!”看着小米伸出手,韩耀明顿觉不妙,惊呼道。   “小米想要那个玩具,我不是给他拿嘛。”姜娜说着将手伸向韩耀明限量版的变形金刚。   “不行!这个是我哥们送的生日礼物,太贵了!”韩耀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变形金刚抱在怀里,说。   小米见自己没得到想要的,在姜娜怀里大哭起来。哭喊声惹得李菲菲很是心疼,她抱过儿子,伸手就抢过了韩耀明手里的玩具,说:“不就是一个玩具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都这么大了玩什么玩具,就给我们小米吧。”   “给,可以。但不是无偿,按照市场价八千块,你是现金还是扫码?”韩荔彤见状起身挡在了韩耀明身前,说。   “彤彤你真会说笑,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多伤感情。”李菲菲尴尬地笑道。   “你错了,你姓李,我姓韩,咱们不是一家人。再说了亲兄弟还明算账,总不能白拿吧。”韩荔彤平淡地说道。   李菲菲是说不过韩荔彤的,便从儿子手里拿回了变形金刚塞给韩耀明,说:“什么破东西,我们还不稀罕呢。小米,妈妈回去给你买最新款的!”   “我不,我就要这个!”小米挣脱李菲菲的手坐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明明,你就给小米吧,你一个做舅舅的怎么跟外甥一般见识。”姜娜见姜群脸色不好赶紧拉过韩耀明,说。   韩耀明面上很是纠结,给吧,自己实在是舍不得。不给吧,过后姜娜指不定要怎么唠叨。他赶忙看向韩荔彤,希望姐姐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韩荔彤冲弟弟挑了挑眉示意交给自己,只见她蹲下身拉住了小米的手,问:“小米,你想要舅舅那个变形金刚吗?”   “姨姨我要!”小米抽泣着说。   “这个变形金刚是要花钱买的,你和妈妈说拿一万块钱,姨姨就让舅舅给你。”韩荔彤勾唇一笑,说道。   小米听到这,赶紧和李菲菲说要拿钱买变形金刚,李菲菲看着撒泼的儿子,恶狠狠瞪了一眼韩荔彤。后者则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最后李菲菲拉不下脸,强行抱走了小米,姜群跟在后面也满腹牢骚,低声和姜娜说ʝʂɠ了不少韩荔彤的坏话。诸如什么脾气不好,不近人情,对亲戚也敲诈将来肯定嫁不出去之类的,听得韩耀明都想上去给她几拳。   送走姜群之后,姜娜转身就要训韩荔彤,韩荔彤冲韩耀明使了个眼色,开口:“快中午了,我请你出去吃饭?”   “好。”韩耀明知道姐姐的意思,拎着韩荔彤的包就跟着出了门,“姐,你刚才真是帅炸了!”   “你也是,十八岁了,被人欺负还不知道骂回去。”韩荔彤停住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韩耀明,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就按我今天这样干。”   “收到!”韩耀明敬了个礼,滑稽的姿势把韩荔彤逗笑了。   “对了,这个是爸给我租的那个房子钥匙,我给你配了一把,回头把你那些东西放我那,没事也随时来住。”韩荔彤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韩耀明,说。   韩耀明捧着钥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说:“姐,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别贫了,给爸打电话,让他别回家,跟咱一起吃饭去。就他总带我们去的串店。”韩荔彤说道。早在姜群几人来之前,韩正刚就以下棋为由躲了出去,他可不想跟姜娜碰面,因为怕自己又忍不住大骂一顿。   下午四点多,好不容易抽出空健身的陈瑞成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出门,电话就响了起来,不出意外是黎勇。陈瑞成认命地叹了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接起了电话。   “喂局长,这休息日您怎么打电话来了?”陈瑞成故意将“休息日”三个字咬得很重。   “小陈啊,你应该也关注了最近的幼童失踪案吧,近两个月全国就有七个孩子失踪,而且是有预谋的拐带。国家也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现在确认拐带这七个孩子的是同一个人,而且有线索表明嫌疑人现在很可能藏匿在镇北市。”黎勇语气严肃,“上面给我们下了命令,一周之内必须破案。”   “局长,这......”陈瑞成自然是知道儿童失踪案的重要性,不过这消息来的有些突然,他也并没有把握在一周内就抓到嫌疑人。   “什么这那的?小陈你应该知道拐带案的重要性,现在全国人民都盯着我们呢,你们重案组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黎勇不等陈瑞成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一小时后,重案组众人聚集在办公室翻看着案件前期调查材料。像这种休假时临时来案子的情况大家已经经历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也慢慢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更贴切。 第46章 基因改造   “思睿,先看看这几个家庭有没有什么交叉点。”陈瑞成说。   “之前调查的同事整理出来了但是不大全,我再筛选一遍,给我点时间。”王思睿说着挪动转椅到了靠窗边的角落,他习惯性地把腿搭在一旁的矮凳子上,手上快速敲打着键盘,很快就有了发现。   七个失踪的孩子分别来自四个省份,家庭背景天差地别,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半年之内到过镇北市旅游,而且从相关信息看,他们入住的是同一家酒店。   镇北市悠闲假日酒店,是位于郊区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因为靠近机场,与景区相邻,一般前来镇北市旅游的人都会选择在此入住。最近是镇北市旅游的淡季,酒店住客不多,大厅显得有些冷清。   “镇北市重案组的,找你们经理。”张珈凯向前台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   工作人员点点头,立刻用前台的座机给经理打了电话。不多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便匆忙跑了过来,他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三十岁上下。   大堂经理将手里的对讲别到上衣口袋里,满脸堆笑道:“各位警官不好意思,刚才有事耽搁了,那个要不咱们里面说?”   “不麻烦了,我们来就是希望你提供一下这几个人的入住记录,如果有监控录像就更好了。”陈瑞成将失踪儿童家庭名单递给经理,说道。   “好的好的。”经理不敢耽搁的,他将众人迎到沙发上休息,自己匆忙去前台查询。   崔前程坐在沙发上,四下观察着大厅的环境,忽然他看到门口的大理石柱子旁有个保安打扮的人正鬼鬼祟祟观察着他们。   “怎么了前程?怎么发呆了?”孙赟怼了怼愣神的崔前程,问。   “那个人一直在偷看我们。”崔前程用眼神示意众人看向保安,又压低了声音说,“我推测他要么是有线索要提供,要么就是跟本案有关系的嫌疑人。”   “张珈凯。”陈瑞成冲张珈凯使了个眼色,张珈凯立刻会意,上前将男人带回了警局。   问询室内,面对孙赟和崔前程,男人有些紧张,他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试图用深呼吸来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点。   “靳翔宇,刚刚我们去酒店调查的时候你一直在柱子后面偷看,是有什么情况要提供?”孙赟将骨节分明的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   “我,我......”靳翔宇的眼神飘忽不定,他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说出自己所做的事。   “靳翔宇,你应该知道现在主动说,和我们调查出来,是不一样的性质。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吧。”崔前程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面,说。   靳翔宇抬头看向崔前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咽了一下口水,将事情和盘托出。靳翔宇今年26岁,是个农村来的小伙子,好不容易在镇北市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谈了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本来计划着明年年初结婚,可女方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50万的彩礼钱。   靳翔宇深知就算把老家的几亩地和房子卖了,自己再拼死拼活干几年也攒不下50万,可他又不想失去女朋友。正好这时候,曾经接济过他的一位医生打来了电话。医生要求靳翔宇留意所有到酒店来旅游的外地家庭,尤其是领着五六岁孩子的父母。   只要靳翔宇提供他们的家庭住址和照片,医生就会支付他相应的报酬。据靳翔宇供述,目前为止他总共向研究员发过15个孩子的信息,而失踪的七个孩子均在这十五人之中。   “成哥,根据靳翔宇的口供查到了这个医生。”王思睿将刚刚打印出来还温热的纸张递给了陈瑞成,说,“尚瑜,男,39岁,现任镇北市中心医院儿科主任。是国外回来的医学高材生,没有犯罪前科。”   “我想我们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医生了。”陈瑞成看着纸上尚瑜的照片,说道。   作为在儿科领域享有盛誉的医生,尚瑜的居住环境自然也不会差,不过在得知他住在和自家同一小区时,孙赟还是略微震惊。毕竟他从未在小区内遇到过尚瑜,也鲜少听周围的邻居提起过有这样一位医生。可能是因为尚瑜平时工作较忙,且节假日也习惯深居简出的缘故吧。   “警官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尚瑜问道。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特殊的儒生气息。加上他一副书生相,很难让人将他与犯罪嫌疑人联系到一起。   “有件事需要您协助调查,您看看这些孩子您见过吗?”崔前程把失踪孩子的照片递给尚瑜,问。   后者摘掉眼镜凑近了端详,一张张地翻看过去,过了好长一会才抬起头,微笑着说自己没有见过。   随后陈瑞成又问了几个案件相关的问题,但不管陈瑞成怎么引导,尚瑜都十分圆滑地回应,简直就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在撒谎,而且并不高明。”回警局的车上,崔前程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前程,说来听听。”坐在副驾的孙赟转过头听崔前程的见解。   “尚瑜拿着照片的时候手微颤,左手手指不自觉地敲击,脚也在敲击地面,这都是撒谎的表现。而且他在看照片是眼睛一直盯着某一处,很少眨眼,这不像是在回忆。”崔前程掏出了他的笔记本边翻看边说着。   进入重案组这段时间崔前程的进步肉眼可见,他逐渐变得自信且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提供关键的思路。   “对了,你们注意到他的客厅里有很多的奖杯和证书了吧。我仔细看了一下,大多数都是他在国外拿的生物学和药学的奖项,上面的标题是Genetic modification,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工程。不知道这会不会和孩子们的失踪有关。”孙赟说着将窗户又开得大了些,迎着风吹来的方向闭上了眼睛,他享受凉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这能驱散一些初夏的烦闷。   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案子依旧没什么进展,重案组办公室很安静,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着陈瑞成布置的工作,争分夺秒寻找线索,想要ʝʂɠ尽快找到并解救出失踪的孩子。午饭依旧是红霞饭店的盒饭,说来奇怪,尹红霞做的饭好像是有魔力,无论吃多少都不会腻。   黎筱泷咬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皮,迫不及待夹了块肉丢进嘴,问:“彤姐,真的能够通过改造DNA来进化人类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现在国外很多研究室就是专门研究怎么通过改造人类DNA序列来培育更加优秀聪明的先进人类。”韩荔彤回答,“如果真的改造成功,那么对于人类的进化演变将会有很大的推动作用。但是这种实验的风险很大,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过的案例。”   韩荔彤曾经看过尚瑜发表在国内学术期刊上的论文,都是围绕基因改造来写的,看得出尚瑜对这项实验非常感兴趣,字里行间都在渲染优质DNA下的后代对于社会的积极意义。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国外读交换生的时候偶然听过他的讲座,当时是校长花了大价钱请他来的,当时他就已经在从事这项研究了。如果没记错,他当时的研究课题是基因改良与重组。”孙赟突然说道。他记得当时尚瑜展示了他们实验小组的研究方案,其中一项特别引起了孙赟的注意,尚瑜在做改良研究的时候,用的是血液DNA。   “那尚瑜绑架孩子会不会是为了抽血来做活体实验?”陈瑞成皱眉道。他面前的盒饭还未动过。一天找不到失踪的孩子,他就一天吃不安稳。   “我觉得不止这么简单,之前在查尚瑜和靳翔宇的聊天记录时,我发现他的电脑记录里有一串隐秘的代码,破解之后发现那是暗网的登录地址。之后我用尚瑜的身份登录主页,就发现了这个。”王思睿擦了一下嘴角残留的汤汁,说着将电脑上的文件转给大家看。   那是一份纯英文的邮件,发出方是一个国外的ID,收件人是尚瑜,内容是关于中国儿童与外国儿童基因差异的谈论,由此不难判断对方也是从事DNA改造研究的人员,但更值得关注的是最后一句话:“I'm already in touch with the buyer, waiting for your good news.(我已经和买家联系过了,等待你的好消息)。”   “他们想把这些孩子培育成优良品种然后贩卖。”张珈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说,“这群混蛋!” 第47章 萤火虫   考虑到这件事有可能涉及到跨国儿童贩卖,陈瑞成没敢耽搁,立马报告了黎勇,再由黎勇上报给了国家层面,很快就得到了上级的回复。上级命令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必须以最快的时间找到尚瑜进行试验的场地,救出所有的孩子,先斩断国内的这条线。之后国家会和国际警方联系抓捕国外的贩卖窝点,争取一举捣毁这条黑暗的产业链。   “如果尚瑜要进行活体实验,那么一定需要一个有水源,有能源,相对来说偏僻的地方。”张珈凯喃喃道。   “而且那附近应该没有监控设备,但会临近公路,因为尚瑜一定会选择保险的运输方式将孩子运到实验的地方,那就是自驾。”崔前程也加入了讨论,去尚瑜家时他有注意到在门口停了一辆奥迪,车体很干净,应该是经常使用。   “查到了。符合上述所有条件的只有403军区医院的旧址,在镇北市很偏僻的地方,五年前被废弃之后一直没有拆迁,距离国道两公里左右。”王思睿说着在iPad上找到一个点,他双指把电子地图放大,准确得到了废弃医院的地址。   线索到这里戛然而止,事不宜迟,陈瑞成决定立刻带领重案组前去搜查。陈瑞成刚将车开出警局大院,就看见黎勇站在路口冲他们摆手,陈瑞成放缓了车速停在黎勇身边,摇下了车窗。黎勇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只叮嘱重案组要注意安全,将孩子们平平安安带回来。   403医院是镇北市的老牌医院,原先只对军人开放,后来随着发展也转型成了民用医院。前两年镇北市搞了一次大改革,给不少设备落后、地址偏僻的医院提供了技术支持使其转型升级成现代化医院,403医院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在政策的影响下从偏远的郊区搬到了市内。医院旧址因为还没有纳入规划范围,就一直荒废着,平时基本不会有人来。   “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有雨,大家都披着点。”韩荔彤说着从后备箱拿出一沓雨衣分给大家。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上慢慢聚集起了一些乌云,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忽东忽西的沉闷的雷声,偶尔还有几只蜻蜓扇着翅膀低飞经过,这都是大雨来临前的预兆。   张珈凯举着手电筒打头阵,他后退几步一脚踹开了医院虚掩着的大门,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传来,引得大家都不住皱眉。张珈凯贴着墙壁慢慢摸索,忽然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凸起,按下去后,光亮瞬间充满有些灰暗的医院大厅。   当初医院搬迁的时候,考虑到附近电路错综复杂,一旦完全切断电路再次接通较为困难,所以只是将电箱封了起来。后经检查电箱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崔前程凑近楼梯观察着,楼梯的扶手处落满了灰尘,台阶上也都是蛛网,看样子很久都没有踏上去过。一旁的电梯也因为长时间不用而生锈无法运转,由此可见楼上应该是没有什么线索的。   “有发现!”黎筱泷喊道。她正检查着位于一楼正中的分诊台,忽然被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发现分诊台下竟隐藏着一个正方形的暗门。   陈瑞成将门上覆盖的几张废纸扫开,拉着上面的把手往上一拽,露出了一条不长的楼梯,而地下是一片黑暗。陈瑞成蹲下身子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下,能看到墙上有个配电箱,拉下电闸应该就会有光亮了。他回头问道:“下面很可能就是尚瑜的实验室,谁跟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下去。”韩荔彤说着戴上口罩和鞋套,拿着几个大功率的探照灯跟着陈瑞成走下了楼梯。   陈瑞成将手电筒夹在肩膀和脸之间,双手稍稍用力拽开了电箱门,拉下电闸,地下室瞬间被白炽灯的光亮充斥。整个地下室的情况也映入眼帘,只见地下室内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其中一个房间用玻璃隔绝外界,室内架子上摆放着许多贴有标注的试管和盛放皿,韩荔彤推测应该是用于实验的孩子们的血液和DNA。   陈瑞成看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各种仪器的电线和桌上的几台电脑,用对讲联系了地上的张珈凯:“张珈凯,把思睿叫下来,这需要他。”   很快王思睿也进到了地下室,他摆弄了几下那台硕大的人体检测仪器,按下按钮便得到了最近的监测数据,王思睿提取资料后进行拍照取证,作为日后控告尚瑜的证据。在连接仪器的电脑中,发现了尚瑜与国外贩童团伙的交易记录,从日期来看,尚瑜早在国外时就已经涉及贩卖儿童,而他回国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要拓宽货源。   地下室最里面,陈瑞成发现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他按下门边的一个按钮,门没有开,但门内传来电机运转的声音,像是开启了什么制冷装置。韩荔彤见状赶过来,她贴近铁门,感受到里面的低温后,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韩荔彤赶紧招呼陈瑞成和王思睿,三个人合力将铁门用力拽开来。门打开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几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从墙上一排排的铁柜不难看出这里曾是403医院的太平间。   “成哥,这还有一段楼梯,上面应该是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我试试把它打开。”王思睿说着拉开了太平间角落的一帘塑料布,塑料布后赫然是一段陡峭的阶梯。   韩荔彤戴好手套,拉开了手边的一个冰柜,冰柜里是一个黑色的裹尸袋。韩荔彤小心翼翼拉开拉链,一张稚嫩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   整整七具尸体被整齐地摆放在403医院的大厅。重案组众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良久,陈瑞成蹲下身,伸手把未闭上眼睛的小女孩的眼睛轻轻合上。他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哀求和恐惧。   雨,越下越大,像是在为死去的孩子们伤心。在得到消息之后,黎勇立马带着人赶来,车子还没停稳,黎勇就焦急地往医院里面跑,在他踏进大厅的那一刻,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了。黎勇忍住泪水,拍了拍陈瑞成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们尽力了。”   “局长,尚瑜抓了吗?”张珈凯抹ʝʂɠ了一把眼泪,抬眼看着黎勇,问道。   “抓了,没怎么审就招供了,他承认这些孩子都是实验失败后,被他勒死的。”黎勇说。看着一个个被抬走的孩子们,他实在不能想象尚瑜怎么能忍心对这些五六岁的孩子下那么重的手。   案子结了,但重案组七人的心里依旧难受。在尚瑜被提起公诉的那天,他们驱车来到了403医院。医院大门的警戒线已经被撤掉了,现场也被清理的很干净。   多年之后,或许这里会被翻新盖上高楼,在这里发生的事也将被淡忘,但在失去孩子的家庭心中,是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创伤。   “小可爱们,对不起,没能把你们好好地带回来,但是你们放心,坏人已经被抓到了,不要害怕了。”张珈凯蹲在一堆被点燃的纸钱旁边,放轻了语气说。   “你们啊,都是最可爱的小天使,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保护着爸爸妈妈对不对啊。”黎筱泷说着拿出一个袋子,将粉色和蓝色交杂的千纸鹤慢慢放在火焰上燃烧。   忽然,孙赟看见从远处有一团亮光,等到靠近了些才发现是好多只的,夏夜里,一点点的黄色聚集在一起,就像是从天上撒下来的点点繁星。老人常说,去世的人的灵魂会附在萤火虫的身上,用星星点点的光芒寻找遗失的梦。 第48章 尘封六年的记忆   正值炎热夏日,燥热的天气叫人的心情也烦闷起来。每个人都好像是个火药桶,稍微一点火星就会爆炸。而夏夜也是小偷小摸和猥亵案件的高发期,这些日子光重案组协助破获的相关案情就有七八起。   就在全警局上下都为案子焦头烂额的时候,上面突然来了通知,说是近期会派一支慰问走访组前来镇北市公安局。   说是慰问,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吹毛求疵的检查罢了。为了完美通过检查不落下话柄,黎勇和江华只得动员警局的年轻警力进行一次突如其来的大扫除。   韩荔彤拎着水桶从厕所出来就看见黎筱泷和张珈凯拿着笤帚当宝剑挥来挥去,她便出言阻止:“你们别闹了,小心摔倒。”   “没事彤姐,任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黎筱泷一扫帚拍到了张珈凯的屁股上,喊道,“呔!我今天就要收了你这小毛贼!”   “哇呀呀呀!我才不怕你!”张珈凯喊着举起笤帚冲上前,却不小心踢翻了簸箕,在象牙白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脏脚印。   韩荔彤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抹布拧干准备重新擦地。可这时黎筱泷和张珈凯又噼里啪啦跑了过去,笤帚上掉落的绒絮沾到地上洒落的水珠,结成一条条的灰。   “彤姐,我来吧,你进去歇会。里面都打扫完了。”崔前程说着,拎起拧得干湿适中的拖把自办公室走出,主动清扫起了走廊。   而此时黎筱泷和张珈凯依旧没停止过招,只见两人将扫帚当做宝剑耍了起来。突然,张珈凯一个挥舞,不小心碰到了身后走过的赵帆,手中的笤帚把赵帆抱着的资料打得散落一地。   陈瑞成刚上楼就看见了这一幕,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帮赵帆捡着地上散落的纸张,还不忘对张珈凯喊道:“张珈凯!还不过来赶紧帮人家捡起来!又得我给你擦屁股。”   “哎这是虎哥接的新案子吧,怎么......”张珈凯说着突然看到了夹杂在文件里的现场照片,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发什么呆呢?不想干活就直说。”陈瑞成见状问道。   张珈凯没说话,将手中的照片递到了陈瑞成面前。陈瑞成看到照片那一秒,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几秒钟后,没等赵帆和张珈凯反应过来,陈瑞成攥着照片直接冲去了局长办公室。黎勇正看着书,忽然门被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险些把他心脏病吓出来。   “这么没规矩?”黎勇皱眉收起书,正色道。   “局长,我要求重新启动调查六年前的716大案。”陈瑞成将照片拍在桌子上,双眼直勾勾盯着黎勇,说道。   “不可以。”黎勇不容置喙道。   “局长!你看看这照片,一样的作案手法,当年的凶手又出现了!”陈瑞成指着照片里的受害人情绪激动道。   黎勇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陈瑞成,脸色逐渐沉了下来,说:“陈瑞成,我要严肃地告诉你。首先,作案手法相同只是巧合。其次,这个案子是刑警队的,你们重案组不能插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当年的案子,但是过了这么久,也应该学会忘记了。”   “我忘不了局长!这个案子一天不结,我一天放不下!六年前他是在我手里跑的,现在他又出现了,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陈瑞成眼眶泛红,右手狠狠攥着照片,吼道。   “你能确定就是当年的凶手吗?你确定不了。”黎勇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六年前的案子对你打击很大,但就目前案情进展,我确实不能给你并案。小陈,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晚饭后重案组在办公室休息,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刑警队正在经办的这个案子。王思睿将手上的辣油随意在裤子上抹了抹,说道:“你们知道么,刑警队他们这次接的这个案子作案手法极其残忍。”   “说来听听。”黎筱泷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   “死者是个女大学生,报案的是死者邻居,说是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看见门虚掩着,推开一看发现死者被绑在客厅中间的椅子上,脸被宣纸蒙得严严实实的,跟个石膏一样。是被活活憋死的。”王思睿说道。   “这是一种古代的刑罚,叫‘贴加官’,通常是用来刑讯逼供的,官兵会把宣纸一层层盖到犯人脸上,然后再浇热水,宣纸受潮就会服帖地贴在犯人脸上,反复这样做,犯人如果宁死不屈就会死于窒息。”孙赟科普道。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只见陈瑞成呆站在门口,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成哥,你没事吧?”张珈凯迅速起身走到陈瑞成的身边,担忧地问道。   “没事,把这收拾一下,我出去透口气。”陈瑞成说着拍了拍张珈凯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组长没事吧,怎么今天大扫除之后就好像心神不宁的?”崔前程看向张珈凯,问。   张珈凯叹了口气,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和众人讲述起了六年前的故事。六年前,陈瑞成和张珈凯还都只是刚毕业不久的见习警员,怀着满腔热血被分配到了市局的刑警队,跟着丰林虎学本事。   七月底,镇北市发生了一起十分恶劣的连环奸杀案,凶手专挑年轻女孩下手,将其强奸后用贴加官的方式折磨致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有四名花季少女惨遭毒手。逝者家属日夜在公安局门口哭天抢地,上头也天天打电话询问进展,迫于多方压力,市局成立了“716大案专案组”,刑警队长丰林虎亲自挂帅,陈瑞成和张珈凯作为能力出众的新人也被批准参与调查。   可凶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行踪。五天过去,不但没抓到凶手,反而又多了一名受害者,而且这次的案发现场就在第四起案件相隔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凶手无疑是在挑衅警方。   “这起案子的被害人叫苏暮,当时只有22岁,她是我和成哥的发小。”提起苏暮,张珈凯满眼尽是悲伤,“她是个很漂亮也很温柔的姑娘,从初中到高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她还是成哥的同桌。成哥当时对所有女生都不感冒,但和苏暮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无穷的耐心。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他们两个是互相喜欢的,只是谁都没戳破这层窗户纸。同学也都起哄说苏暮和陈瑞成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后来这件事发生之后,成哥用了好久才走出来,至此都再也没提过苏暮一个字。”   直到现在,张珈凯也无法忘记陈瑞成在得知苏暮遇害时崩溃的样子。那是张珈凯记忆中,自二年级之后第一次见陈瑞成哭,也是第一次见陈瑞成如此无助且脆弱。苏暮死后,陈瑞成下定决心要抓住凶手,他不吃不喝看了300多个小时的监控录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疑的男子,经过多方核对,确认就是凶手。   抓捕当天,陈瑞成心急如焚,他没有等到丰林虎的行动准许就先冲了进去,可谁都没料到凶手家还有隐蔽的后门,凶手从后门逃跑,陈瑞成紧追了他两条巷子,最终在一条死胡同和走投无路的凶手正面搏斗。凶手怀里藏有匕首,他刺伤了陈瑞成,逃脱了。   那天之后,无论下多大的警力寻找都再无凶手的踪迹。而陈瑞成也因为擅自行动受了处分。康复之后的一天晚上,陈瑞成独自去路边ʝʂɠ摊借酒消愁,无意间听到身后桌几个男人对苏暮的案子高谈阔论,言语难听。陈瑞成气不过动手打了男人。   后来因为处分期间斗殴被调离了刑警队,张珈凯也毅然决然提交了调岗申请随着陈瑞成去了治安大队。再后来,苏暮的父母也搬离了镇北市,彻底离开了这个令他们无比伤心的地方。   “六年了,成哥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其实我也是。”张珈凯深深呼了一口气,说,“这次虎哥接手的案子,让成哥又想起了六年前的事。虽然平时成哥表面上风平浪静,叫谁也看不出来,但我清楚,凶手一天抓不到,他这个心结就一天解不开。”   楼后的老地方,陈瑞成叼着烟,静静看着漆黑的天空,今天能看到很多星星,它们分散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捻熄烟蒂,陈瑞成喃喃道:“苏暮,这么多星星里,会不会有一颗是你呢?” 第49章 陈欲查案被拒   第二天一早,黎筱泷在上班时遇见了丰林虎,丰林虎满脸疲态,看上去许久没有休息过了。   “虎哥,你们那个贴加官的案子有进展了吗?”黎筱泷问道。   “别提了,什么线索也没有。我们这还挂着个卖粉的团伙,老狐狸那边又催得紧,我们组里几个年轻的都顶不住了。”丰林虎连胡子都没时间刮,乱糟糟的头发上随意扣了一顶帽子,憔悴不已,他叹道,“说实在的,你们重案组尽早打报告把这个案子接过去吧,我想瑞成和凯子应该很想接这个案子。”   到达办公室后,黎筱泷将丰林虎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了陈瑞成。而报告,陈瑞成也还真打了,不过黎勇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局长办公室内,张珈凯正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为什么啊局长!我们重案组最近闲得都快长蘑菇了,就让我们上这个案子吧!”   “那等你长出蘑菇摘下来给我熬汤。”黎勇没抬头,依旧自顾自写着文件,说,“没案子才是好事,也是我们当警察努力要做的。”   “局长,这是经过虎哥同意的,他们的确是忙不过来,贩毒是大案不能半途而废,这您比我清楚啊!”见黎勇不松口,张珈凯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黎勇的办公桌上,求道。   见状,黎勇抄起手边的镇纸冲着张珈凯的屁股就是一下,把张珈凯疼得龇牙咧嘴。随后黎勇回道:“我已经和其他队协调了,从明天开始抓毒贩的事交给四队办,丰林虎他们会专心办这个杀人案,你们不用操心了。”   张珈凯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陈瑞成拉住了,陈瑞成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黎勇并未翻开的文件后浅浅鞠了个躬:“打扰了局长。”   “成哥!你怎么就放弃了!”离开局长办公室,张珈凯不解地问道。   “他不会同意把案子转给我们的,你费再多口舌也没用,不过......”陈瑞成把文件拍在了张珈凯胸前,说,“我们可以自己查。”   当晚,嫌疑人再次以同样手法犯案,且案发地居然就在警局隔壁的小区,这无疑是对警方赤裸裸的挑衅,刑警队的几个小组彻夜未眠,政府、媒体、受害者家属,多方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短短三天在我们市发生了两起命案!嫌疑人手法极其恶劣,给老百姓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你们刑警队是干什么吃的!”黎勇训斥丰林虎的声音响彻整个镇北市公安局。   “老狐狸每次都这样,上头骂他他就来骂我们,表面看着挺好相处,实际那么大气性,怪不得他老婆和他冷战。”张珈凯端着水杯靠在办公室门口,边听边撇嘴道。   “真的假的,局长夫人和他冷战了?”王思睿抱着自己的平板凑了过来,八卦道。   “对啊,听说是他老婆想要二胎,但是黎勇这个工作狂不同意,前两天两个人还吵架来着,听说他老婆搬回娘家住了呢,指不定哪天闹离婚。”张珈凯绘声绘色地讲着,如果给他一把瓜子他立马就能变身村口闲聊大妈。   就在张珈凯激情演说的时候,后脖颈突然被钳制住,是陈瑞成。陈瑞成警告道:“别在背后嚼黎勇的舌根,小心他听见把你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就在黎勇训完丰林虎不久,他接到了国家警务厅打来的电话,说是走访组在明天一早就会到达镇北市,要局里做好迎接准备。黎勇挂断电话后瞬间变脸,骂道:“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你知道这次来视察咱们的领导是谁吗?”方才来送文件的江华问。   黎勇此时正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在微信群里发消息,让没案子的警员都去打扫卫生,随口回了一句:“管他是谁,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是你同学,江飞熊。”江华压低了声音说道。   所谓江飞熊,是黎勇大学同窗,虽然名字起的如此宏伟,但实际上是个瘦高的男人,常年架着一副圆眼镜,六百度的镜片都挡不住他眼里冒出来的精光。   原本镇北市公安局局长这个位子应该是江飞熊的,但他嫌工作累,职位又不高,便“拱手”让给了黎勇,自己仗着税务局老丈人的背景踏进了国家警务厅领导办公室,一坐就是五六年。而学生时期黎勇和江飞熊就不对付,这件事一出彻底相看两生厌。   黎勇嫌弃江飞熊满肚子算计不配从警,江飞熊嫌弃黎勇脾气不好,对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这次江飞熊作为走访组组长来镇北市,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刚被江华派遣去搬花盆的崔前程刚抱着一盆君子兰走进大门就迎面与拎着法医箱神色匆匆的秦天擦肩而过。崔前程把花盆撂在地上,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一把汗,疑惑道:“秦法医怎么这么着急?”   “第三个死者出现了。”韩荔彤走过来,低声说了一句,“案子没进展,上头又要来视察,丰队他们压力太大了。”   走访组将会在下午三点到达,午饭刚过江华就组织着局里的青壮年开始铺红毯。黎筱泷一边滚着红毯一边小声抱怨:“不知道的以为来到戛纳了。”   旁边的张珈凯也在和王思睿插科打诨:“王三,你说这么长的红毯够不够给咱们全警局一人做一条红裤衩。”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一会我鼓掌你们就跟着一起鼓掌,然后说‘欢迎领导前来视察’。”江华站在台阶上不放心地嘱咐着,“精神一定要饱满!展现我们镇北市公安局青年警员的朝气!”   很快,三辆黑色的轿车就从远处缓缓驶来,黎勇也在江华好言好语的劝导之下挂上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江华见江飞熊下车,立马上前敬礼握手外加嘘寒问暖:“江科长,欢迎莅临我市视察,一路劳顿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辛苦。”江飞熊客套着,看向众人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些高位者的藐视。他扫视过众人,最终走向了黎勇,说,“老黎啊,好久不见。”   黎勇睨了一眼江飞熊,碍于有人拍照,只得装作热情地寒暄:“是啊,好久不见了,您今天能来我们这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象征性地拍过合照之后,江飞熊就被簇拥着去了会议室,黎勇作为局长跟在江飞熊身侧介绍引路,心里只觉得憋屈极了。   晚饭时间,重案组难得都来了食堂。几人打好饭菜后坐在同一张长桌,刚落座没吃多久,刑警队便也来了,丰林虎坐到陈瑞成旁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虎哥,没进展?”陈瑞成问道。   “帮忙。”丰林虎说着把文件夹扔到桌子当中。陈瑞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深知以陈瑞成的性格必然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好说。”陈瑞成回答。其实他早就想着手调查了,但是之前转接案子没成功,他也不好意思抢刑警队的案子,但现在丰林虎都开口了,也正顺了他的心意。   案子到现在已经出现了三个死者,刑警队调查后发现死者除了都是年轻女性外,性格、兴趣、工作都没有任何交集。   “情杀仇杀侵财都可以排除,难道是无差别杀人?”黎筱泷转着水笔看着白板上的关系图皱起了眉,疑惑道。   “他沉寂了六年,再出现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陈瑞成双手交叉抵在额头,喃喃道。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尽是当年混乱的记忆。   “成哥,你就这么确定他就是六年前的那个凶手?”张珈凯合上手里的材料,问。   “直觉告诉我就是他。”陈瑞成看着现场照片,目光坚定道。   这时,王思睿查询到了有用的信息,他汇总海量的资料之后又进行了关系人筛选,终于找到了和三名死者都有联系的人。   陆浩歧,34岁,镇北市某外贸公司职员,曾为第一位死者的英ʝʂɠ语家教,第二位死者同事,第三位死者网友。随后,陈瑞成将相关线索发给了丰林虎,让其对陆浩歧的行动轨迹进行调查,毕竟重案组现在是背着黎勇在协助刑警队调查这个案子,一旦被发现很可能被处分和通报,所以他们只能进行相关资料的调查,具体还是需要交由丰林虎落实。 第50章 陈惨遭陷害   第二天一早,韩荔彤在法医办公室遇到了秦天,两人各自拿着杯子走到了茶水间,边喝着提神的咖啡边聊着。秦天主动讲起了案件的最新进展:“陆浩歧的确有作案时间,查了天眼发现案发前后他也确实到过几名受害人家附近,可是并没有直接视频能证实他进入过现场。”   “怎么不把他传唤回来问问?”韩荔彤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悠闲地摇着杯中的热咖啡,问。   “但是这些也可能是巧合,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带人。”秦天摇了摇头有些苦恼,道,“你是不知道丰林虎现在就是一个炸弹,随便一个火星就能把他点着,就我们组那些见习的,被骂得惨不忍睹。不过也能理解,这嫌疑人太猖狂了没线索,走访组还话里话外给压力,谁都顶不住。”   “行了秦哥,咱休息时间聊点轻松的吧,喏,这个还是你贴的呢。”韩荔彤伸手指了指茶水间门上的纸,说。只见那告示上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勿谈公事。   秦天点点头,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热水,说:“赵帆你认识吗?我们队见习的警员,听说和你们重案组黎筱泷是同学。”   “好像听说过,不熟。”韩荔彤回答。   “人家小伙子这都订婚了。”秦天放下杯子,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给韩荔彤,说,“听说未婚妻就是咱们局档案室的鹿可可,我见过那小姑娘一次,是真漂亮,声音也甜,听说两个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鹿可可?真的假的,我前阵子还和档案室老财说想给她介绍给刘超宇呢。”韩荔彤剥了一颗牛奶糖塞进嘴里,说,“别说你给我带来这个实习生真不错,肯吃苦又聪明,加以时日必成大器。”   “难得啊,能从韩大小姐嘴里 听到这么高的评价。”秦天笑着打趣道。想当初他们作为韩正刚的徒弟经常和韩荔彤见面,但韩荔彤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平时不爱说话,尤其面对专业知识的时候更是比韩正刚还严肃,他们就背后打趣韩荔彤不愧是法医大神的女儿,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韩荔彤嗔怪地看了一眼秦天,端着杯子先行离开了。   “组长,下班了你不走吗?”崔前程见办公室内只剩下陈瑞成一人,便问道。   “你先走吧前程,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这看看文件。”陈瑞成停下手中的笔喝了口水,回道。   待崔前程离开后,陈瑞成关上大灯,只开着自己桌子上一盏台灯仔细读着案件相关资料。不知过了多久,陈瑞成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陈瑞成并不认识,但他还是接了起来,问道:“你好我是陈瑞成,请问有什么事?”   “陈组长你好,我是陆浩歧,”电话里传出了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人是我杀的。”   “陆浩歧,如果你想主动自首请求宽大处理,现在可以到最近的派出所,或者拨打110电话。”陈瑞成冷静地回复。   “你难道不想知道六年前苏暮临死前说了什么吗?”陆浩歧轻笑一声,道。   “你什么意思?”陈瑞成紧紧攥着话筒,努力镇定下来,问。   “当年苏暮死亡的工地你应该不会忘了在哪吧,一个小时,我在那里等你,一个人来。”说完最后一个字,陆浩歧便挂断了电话,再没给陈瑞成反问的机会。   经过数次内心挣扎后,陈瑞成最终还是去了。陈瑞成站在因资金链断裂而烂尾的大楼下,冷风簌簌吹过他的外套,有些冷。   六年了,再一次站在这,他的脑海中还是会不断浮现出发现苏暮尸体的那幕。陈瑞成抬头向上看去,突然发现在六楼平台有一个男子在冲他挥手,夜太深,陈瑞成无法看清男子的样貌和体态,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陆浩歧。   陈瑞成三步并做两步跑上了六楼,周围寂静得可怕。他一边贴着墙摸索前进,一边向兜里摸索想找手机出来照明。在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陈瑞成依稀看到前方似乎有个人正坐在椅子上,他瞬间提高了警惕,可随着陈瑞成越走越近,发现那并不是陆浩歧,而是一具同样被人以“贴加官”的方式杀死的尸体。在尸体的身边有个单肩包,包里的东西此时散落一地,其中有件陈瑞成十分熟悉的物品。   “镇北市公安局,档案管理室见习警员,鹿可可。”看着手里的警官证,陈瑞成皱紧了眉,他没想到陆浩歧居然敢对警察下手。   此时,在陈瑞成的背后,一个黑影正缓缓向他靠近。   第二天一早,孙赟刚进警局大门,就看刑警队众人匆忙往楼下跑,他忙问道:“嚯,这么大阵仗?出什么事了”   “凶手又出现了,一句两句说不清。对了,你们重案组一起,楼下等你们。”丰林虎说道。   于是孙赟便赶到办公室招呼众人,可却唯独没看到陈瑞成的身影,打电话也没人接。此时王思睿已经催他快些下楼,孙赟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皱眉,陈瑞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缺工,而且他的手机24小时都是畅通无阻的,如今无法接通,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   “刚才110中心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对方自称是这几次案子的凶手,然后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地址,说是新的案发现场。”车上,赵帆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那嫌疑人身份确认了吗?电话定位追踪呢?”王思睿迫不及待地问。   “嫌疑人打电话时使用了变声器,电话是从公用电话亭打来的,那里地处偏僻没有监控,电话上也没有提取到有效的指纹。”丰林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他太狡猾了。”   后座,黎筱泷见张珈凯还是在一直给陈瑞成打电话便凑了过去,问道:“还是打不通吗?”   “没人接听,太奇怪了。成哥第一次这样失联。”张珈凯摇了摇头,说道。   车子很快停到了嫌疑人留下的地点,大家分组进行搜查。以防万一,经黎勇批准,所有人都领取了配枪。赵帆与黎筱泷分到了一组,两个人慢慢向楼上摸去,一直走到了六楼。转过转角,两人突然发现在堆满了建筑废料的平台上,有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   黎筱泷瞬间警觉起来,她举起枪做出标准的防御姿势,喊道:“镇北市公安局警察。你现在涉嫌一起杀人案,立即把双手举过头顶,转身!”   男人听闻此话身形微微一动,然后缓慢将双手举起,转过了身。   看清对面人后,黎筱泷瞬间愣在原地:“组,组长?”   赵帆见是陈瑞成便把枪放下,上前想要询问事情缘由,可他刚刚在陈瑞成身前站定就看到了陈瑞成身后椅子上的尸体,以及旁边他熟悉的帆布包。赵帆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枪抵在了陈瑞成的额头,声线颤抖道:“陈瑞成,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我那个人不是鹿可可。”   闻声赶来的张珈凯和黎筱泷赶忙一左一右拉住赵帆,但赵帆依旧情绪激动,   面对赵帆的质问,陈瑞成没有应声,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一个工牌从他手中掉落在地。照片中的女孩子笑颜如花。   “陈瑞成,杀人凶手!”赵帆吼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他竟直接挣脱黎筱泷和张珈凯的束缚,抓着陈瑞成的领子直接挥起了拳头。   陈瑞成没有躲闪,他眼神木讷地呆站在原地,任凭赵帆的一拳落在自己脸上。而后赶来的丰林虎见此情景也十分震惊,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掏出手铐便要上前拷住陈瑞成。   “虎哥,这就不用了吧。”张珈凯见状,上前阻止道,“这是拷犯人的,不是拷警察的。” 第51章 陈无法洗清嫌疑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现在全局上下都在传陈瑞成涉嫌杀害同事鹿可可的事,甚至还有人由此推断出之前的几起杀人案都是陈瑞成所为。各种无端的猜测在镇北市公安局楼里不胫而走。   “我是镇北市公安局警察黎勇,现就鹿可可被杀案对你进行问询,我以下的问询你必须如实回答,听明白了吗?”黎勇说。他看着对面灰头土脸衣着凌乱的陈瑞成,内心五味杂陈。黎勇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与陈瑞成谈话。   “嗯。”陈瑞成闷闷地应了一声。   “姓名。”“陈瑞成。”   “年龄。”“三十。”   “职业。”“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   “鹿可可是谁杀害ʝʂɠ的?”“陆浩歧。”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黎勇皱眉问。   “昨晚,我接到了陆浩歧的电话,他约我在那见面,我上楼之后就发现了鹿可可的尸体,然后我好像被扎了一针,再醒来就是第二天了。”陈瑞成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叫你不要插手这起案子!”黎勇语气中带着些怒气。   “我......”陈瑞成只吐出一个字后就低头沉默不语。   陈瑞成走出问询室,重案组其他人都聚在门口等他。看着大家担忧的眼神,陈瑞成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望着陈瑞成的背影,张珈凯欲言又止,第一次,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瑞成。   “韩荔彤,过来一下。”黎勇将韩荔彤单独叫到了一旁。   “局长有什么事?”韩荔彤问。   “一会你带陈瑞成去验伤的时候,顺便查查他血液里有没有药物残留,然后看一下他身上有没有针孔,他刚刚说陆浩歧给他打了一针,我怀疑是麻醉剂。”黎勇低声说。   闻此韩荔彤轻微点了一下头,随后在黎勇要离开的时候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局长,我也有事想和您说。现在局里关于陈瑞成的谣言越来越过分了,您是不是考虑适当控制一下,万一被老百姓知道了,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恐怕都得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现在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他是凶手。”   黎勇点点头,随后背着手走远。   “镇北市公安局法医韩荔彤,现对你进行伤情鉴定,请你配合。”韩荔彤戴好口罩坐到了陈瑞成面前,说。韩荔彤伸手捏住陈瑞成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的脸后示意黎筱泷来拍照。随后韩荔彤又拉起陈瑞成的胳膊看了看,陈瑞成将袖子挽了起来,一道擦伤在小臂上十分扎眼。   初步检查完毕后,韩荔彤口述着让刘超宇进行记录:“左面颊有一处软组织创,面积约为8平方厘米。左下臂外侧有一处长13厘米表浅擦伤。”   “现在进行抽血检查。”韩荔彤说着示意陈瑞成跟着自己进到里屋。等采血管采满了,韩荔彤将针头拔开,给了陈瑞成一根棉签按住针孔,嘱咐道,“可以了,伤口这几天不要沾水。”   陈瑞成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韩荔彤叫住了,韩荔彤顿了几秒开口:“我相信你绝不是凶手。”   户籍办的几个小姑娘闲着没事就爱聚到茶水间嚼舌根,这次不知道谁先提起了陈瑞成的事:“哎你们听说没啊,重案组组长是杀人犯,把鹿可可给杀了!”   “我听说了听说了,他平时看着就凶巴巴的,不像好人。”某个小女警撇了撇嘴,说道,“不过你们说这都是同事怎么下得去手的啊,心理变态吗。”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响声,小女警被吓得一哆嗦,转身就看见怒气冲冲的张珈凯。张珈凯拳头紧攥,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一楼大厅:“你刚刚讲什么,再说一遍!”   “张珈凯,你别冲动!”正巧在前台处警的黎筱泷闻声赶过来拉住了张珈凯。   “你吼什么啊,陈瑞成杀人这事全警局恐怕都知道了吧,大家都在讲。”小女警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大有耍无赖的架势。   张珈凯胸膛上下起伏,能看出是憋了好大一肚子的气,他粗暴地挣脱开黎筱泷,也不管什么绅士不绅士,上前几步就指着女警的鼻子吼道:“你给我闭嘴!现在事情查都没查清楚,你凭什么说他是凶手!”   “怎么你还要打我吗,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脱衣服走人!”小女警仗着家里有人撑腰,气焰非常嚣张,当即呛了回去。   “你让谁走人?”一声呵斥打断了这场争吵,茶水间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衬衫,五官硬朗的男人。   “您,您是?”小女警看到来人肩章上显眼的一枝三花不禁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问道。   见到来人,黎筱泷与张珈凯立马站直,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厅长好。”   郭为民,男,57岁,原镇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在任20年共破获各类大案要案200余起,尤其是他带队破获的“922连环强奸案”和“813恶性碎尸案”更是成为警校教学的范本。后来郭为民被调到了省厅出任厅长,但这并不影响他在镇北市乃至全国刑警心中的崇高地位。   “身为一名人民警察,不但不信任同志,还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大放厥词,我都为你感到羞耻!”郭为民吼道。他是个直性子,严厉苛责也是他的行事风格。此言一出小女警便委屈得要掉眼泪。见状郭为民更为恼火了,训斥道,“憋回去,不要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简单处理过问题后,郭为民转身向黎筱泷问道:“小同志,黎勇的办公室在哪里?”   “您跟我来。”黎筱泷引着郭为民上了电梯。   局长办公室门口,郭为民也没客气,直接推门而入。方才还在看书的黎勇立马腾地站了起来,将郭为民让到自己的位子上,倒上自己最好的茶后寒暄道:“师兄,您怎么有空来了?”   “例行视察罢了,让江飞熊带队来我总归是不放心。顺便还来了解一下陈瑞成的事。”郭为民说道,“陈瑞成是陈奇的儿子,陈奇又是师父的得意门生,算起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师伯。我虽然对陈瑞成并不了解,但我了解陈奇,他的儿子只会是优秀的人民警察,不会是犯罪嫌疑人。所以听说这件事后我着急得很,小勇,你可得赶紧把这事查清楚啊。”   而那边,重案组也没消停,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吵嚷着,叫小憩的王思睿不耐其烦,他将耳塞和眼罩收好,半眯着眼睛听着。   半晌,王思睿才听明白,原来大家是想越过黎勇直接入手调查陈瑞成的案子。经过商讨后,众人决定兵分两路,由韩荔彤和黎筱泷前去找陈瑞成了解情况,其他人重回案发现场调查。 第52章 正面交锋   考虑到陈瑞成身份特殊,黎勇没把他安排到禁闭室,而是自费在警局对面的快捷酒店给他安排了个标间等候处理,其实说白了就是变相的软禁。更难办的是,这次遇害的鹿可可不仅是镇北市公安局的骨干警员,赵帆的未婚妻,同时也是镇北市海防大队大队长的千金。   鹿刚一向宝贝自己的独生女,如今女儿惨遭毒手,他放言绝不会轻易放过凶手。听说鹿刚已经找了镇北市最好的律师,要一周之内把陈瑞成推上法庭。   “鑫一,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送个吃的聊聊天。”黎筱泷搭着李鑫一的肩膀套近乎,“咱俩毕竟同学一场嘛!”   “筱筱,这上面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再说了这有监控呢,局长都看得着。”李鑫一说着轻轻甩掉黎筱泷的胳膊,继续以跨立姿态站在陈瑞成房间门口,他是镇北市特警队的,黎筱泷的大学同学,最近被黎勇委派住在陈瑞成的对门监控陈瑞成的一举一动。   “那这么说,如果没有这个探头,你就能放我们进去?”黎筱泷指着角落的监控,问。   “我就是执行任务的,筱筱你别为难我。”李鑫一纠结道。   “懂了。”黎筱泷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三哥,三分钟内把快捷酒店所有监控掐了。”   陈瑞成听见门口有响动便起身去看,发现是韩荔彤和黎筱泷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找你了解些案情的事,也带来了一些对你不利的消息。”韩荔彤把买的零食放到桌子上,随后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陈瑞成,说,“这是你的伤情鉴定报告,轻微伤,没什么大碍。在你的血液里并没有检测出麻醉剂残留,即使有些微量物质也是可忽略不计的,不能支持你口供里的说法。”   “怎么可能!”陈瑞成反复翻看着报告,语气也焦急起来。   “那你记得他具体是扎在你身体的哪个位置吗?如果能找到针孔也能佐证。”韩荔彤问。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身上有酥麻的感觉,然后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就是听到警笛声。”陈瑞成揉着酸痛的后脖颈回答。   韩荔彤闻言也只得摇摇头如实说那自己也没有办法,除非能找到注射的针管,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谁也不知道陆浩歧在注射后将针管丢弃到了哪里。   “重案组的,复勘现场。”崔前程给看守现场的小警察亮了一下警官证就要拉起警戒线过去,结果却被小警察拦了下来。   小警察十分用力地敬了一个礼,然后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长官对不起,局长命令重案组不允许进去。”   “实习的?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动动脑子变通一ʝʂɠ下,别把黎勇的话当圣旨,就他那个脑子,有时候他都不记得他自己说过什么。”张珈凯说着伸手给小警察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很不客气地把他丢到了一旁。   上楼时,张珈凯插着兜用肩膀撞了撞崔前程,说道:“前程,给你讲个八卦你想不想听”   “什么?”崔前程一脸认真地看着张珈凯,问。   “就是昨天其实是老狐狸她媳妇生日,老狐狸一周前跟人家说准备了惊喜,然后他媳妇就贼期待,结果昨天在家等到十一点他都没回来,打电话一问好家伙老狐狸把这事直接忘的一干二净,更别说什么惊喜不惊喜了。”张珈凯眉飞色舞讲得绘声绘色,“然后啊......”   就在张珈凯要进一步展开说说黎勇的情史时,孙赟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别在背后嚼局长的舌根,小心他听见。”   “说来是,人家黎勇那样都能找到媳妇,前程你也赶快吧,不然漂亮女孩都被人挑走了。”张珈凯笑嘻嘻地打趣道。   崔前程被张珈凯一句玩笑话搞得红了脸,连忙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案发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除了地上的粉笔线和号码标识牌,其他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东西都已经被带回了警局。几人看着现场几米远的建筑垃圾堆傻眼了,足有两米多高,占地好几平方的建材废料和红砖堆放在一起,就是用挖掘机也得搬上好一会。   “万一陆浩歧把针管带走了,或者是组长记错了怎么办?”崔前程边带着口罩边说。   “但是现在我们完全没有陆浩歧的下落,只能从这条线下手了,就算是大海捞针无功而返也得捞了再说。”孙赟说着脱掉自己昂贵的外套,卷起袖子就开始了漫长的工程。   一小时后,几人才刚刚清除一堆垃圾,每个人都灰头土脸可却没有任何发现,大家垂头丧气地蹲坐在一旁休息。突然王思睿不小心被张珈凯碰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矿泉水瓶子向远处滚去,他急吼吼跟在后面追,跑了好几米才截停。   而在王思睿弯腰捡矿泉水瓶子时,隐藏在砖块下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掏出手套戴上,甚至放轻了呼吸,好像那东西长着腿,他稍微声音大点就会吓跑一样。   “找到了!”王思睿说着捏起那枚针管,向其他三人展示。一瞬间,众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现在就是检验针管了。   不久后,检验科同事把报告递给了孙赟,说:“针管里确认有咪达锉伦残留,针尖有细微皮屑,等我做了DNA才能告诉你们是不是陈瑞成的,还有针管上发现了纱布手套纹,确认嫌疑人是戴着手套的。”   得到重案组的消息后,丰林虎立马带队去了陆浩歧的住所。路上,丰林虎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副驾驶的赵帆,他最近都在忙鹿可可葬礼的事,已经好久没合眼了。   “虎哥,我没事。”察觉到丰林虎的目光,赵帆回了一句。   “这下你总该信陈瑞成不是凶手了吧。他是我带出来的,我了解他。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案子结了,你高低得去跟人家道个歉。”丰林虎把车停在路边,语重心长地说。   赵帆垂着眼应了一声。   丰林虎带人刚赶到楼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里面传出陆浩歧的声音:“抬头看看。”   丰林虎猛地抬头,突然看见楼顶一个身影在冲自己招手,他来不及考虑,赶紧带队冲了上去,这时陈瑞成带着重案组也赶来了,众人很快通过电梯上到天台。只见陆浩歧正站在楼顶边缘冲众人招手。   “陆浩歧,你冷静一点,这是23楼,跳下去你必死无疑。”丰林虎拦住其他人,独自上前劝阻道,“但如果你下来,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六年前的案子和最近的案子都是我干的。”陆浩歧没理会丰林虎,只自顾自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鹿可可!”赵帆突然吼了一声,双眼通红。   陆浩歧侧着头回忆了一下,耸耸肩说:“你说那个小警察?因为,她太善良了。如果她不那么热心的为我带路,或许我也不会选择她。”   眼看赵帆要冲上前,张珈凯和王思睿赶忙拦住他。看见赵帆崩溃的样子,陆浩歧大笑起来,他缓缓迈开步子在楼边走起来,突然,陆浩歧伸手指向了人群后面的陈瑞成,说:“我没记错,六年前是你被我捅了一刀。没想到你还活着。”   陈瑞成走上前,静静看着陆浩歧,问出了内心深埋许久的问题:“为什么要杀那些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陆浩歧低下头喃喃道。几秒钟后他盯着陈瑞成开口,“因为,有趣啊。”   此时丰林虎联系的消防车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赶到了小区门口,但由于消防通道被一辆私人面包车阻拦没办法进入。而物业查询后得知面包车的主人就是陆浩歧。由此不难看出陆浩歧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对了,苏暮,”陆浩歧看着陈瑞成微笑道,“她死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她说了什么!”陈瑞成攥紧拳头又逼近了几步,问。   陆浩歧似乎很享受陈瑞成的焦急,他不紧不慢退到楼边,说:“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陆浩歧便张开双手向后倒去,直直从楼上摔了下去。陈瑞成眸子蓦然一紧,他冲上前扑到楼顶边缘,只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陆浩歧。 第53章 古仙镇   前段时间重案组忙得很累,黎勇体恤民情就给重案组批了一周的假期,也算是还上了之前许的那些愿。重案组几人商讨过后决定集体出去度假,正巧前几天黎筱泷在网上看到了一个新开发的特色度假山庄,从网图来看绿水青山蓝天白云,很适合放松心情。   “可是这个在T省的山区,我们要是想去那里要先坐24小时的火车,然后再坐五个多小时的大巴。真的要去吗?”王思睿将查到的资料转发到群里,征询大家的意见。   很快,群里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其中分为三个阵营,一个是孙赟王思睿为首的,因为太远不愿意颠簸的阵营,一个是张珈凯和黎筱泷为首的热血冲锋探险小队,他们认为这个机会难得,一定要去看看。   剩下几人就是完全看大家选择,不发表自己态度的佛系派。最终,还是张珈凯黎筱泷阵营获得了胜利,七人将于明天早上九点全员登上前往T省的绿皮硬卧火车。   第二天是个晴天,几人背着简练的登山包在火车站门口集合后跟随人流登上了火车,一间硬卧有六张床,以小桌子和窗户为分界线,一边有上中下三张床。韩荔彤和黎筱泷住在另外一间,剩下男生们住一间。安置好行李后,火车也轰隆轰隆缓慢启程。   “彤姐,上面太危险了,你和我挤一挤睡下床吧。”黎筱泷说着抬头看了看有些高度的最上铺。最上面要爬上爬下实在是麻烦又为难,一不小心还容易踩到过路人的脑袋。   “好。”韩荔彤笑道。   隔着墙,旁边张珈凯王思睿等人打扑克的声音不绝于耳。忽然,正坐在下铺的孙赟被人拍了拍肩膀,他转头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正盯着自己,几秒后,女生开口道:“不好意思,这里好像是我的床铺。”   “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人。”孙赟道歉后拿着自己的平板坐到了旁边陈瑞成的床上。   见状女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把背包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随着塑料盒盖打开,美味的红烧肉盖浇饭的香味也窜进了所有人的鼻腔。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张珈凯正洗着牌就被香味吸引着望了过去。   “别看了好吗,我也只有这一份。”女生似乎有些不满。但随后她便把筷子放下,朝离自己最近的陈瑞成伸出了手,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吧,祁雾,镇北大学民俗学大二学生,这次是要去古仙镇进行课题研究。”   “你好,我们是......”陈瑞成眼睛一转,换了一个说辞,“我们也是大学生,假期闲来无事打算到古仙镇游山玩水。”   听到陈瑞成的话,祁雾瞬间愣住了,随后便开口道:“游山玩水?你们不知道古仙镇是什么地方吗?居然到那种地方游山玩水?”   据祁雾介绍,古仙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而古仙镇在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鬼仙镇。相传民国年间,鬼仙镇中有一个王财主,家财万贯却只有一个独子,因此对其十分疼爱,但这位公子天生体弱,患有咳疾,在20岁时英年早逝。   财主不忍儿子还未婚配就已亡故,便打算ʝʂɠ挑选镇上近日去世的适龄女子与儿子配阴婚,可问了一圈,不是年龄不符就是相貌不好。后来村里一个老婆子给财主想了个法子,叫他找个八字合适的活人给他的儿子做媳妇,还说这更能招财旺家。   碰巧这时来了一个到鬼仙镇探亲的外乡女子,相貌俊俏身材姣好,财主观察了几天发现女子还勤劳能干,对其十分满意。于是财主便用钱财买通了女子的亲戚,趁夜色将女子掳到了废弃的柴房等待吉日成亲。   但第二天晚上,女子便挣脱绳索逃了出来,她沿着镇上的街道挨家挨户哀求,可没有一户人家肯开门救她。后来女子还是被亲戚五花大绑又送回了财主家,当晚她就被强行穿上了凤冠霞帔,盖上大红色的盖头,捆着双手进了财主家的祠堂。   在祠堂里,女子被三两个婆子按着和已腐烂不堪的王家公子拜堂。事后女子的嘴唇被婆子用烧红的铁针和大红色的棉线死死缝住,和公子一起送进了棺材。女子苦苦哀鸣,拼命敲打着棺材,可最后还是被活生生埋进了土中。   从那之后,鬼仙镇就怪事连连,大家都说是鬼新娘冤魂不散,要来索命。而当时给王财主出主意的老婆子在害了一名女子之后还不知悔改,居然光明正大干起在十里八乡物色女子给早死男子做媳妇的勾当。后来鬼仙镇的怪事又持续了大半年,在第二年女子出嫁的那天,王财主家的院子突然起了大火,火势很快弥漫整个镇子,不出两个时辰,鬼仙镇就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直到建国之后,鬼仙镇才被重新翻新,改名古仙镇。   闻之,众人均愣在了原地。王思睿对祁雾的说法持怀疑态度,来之前他特地调查了古仙镇的所有相关历史资料,并未查到冥婚相关史料。即使有只言片语也未得到证实,都是网友们根据几张图片的臆断罢了。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着,从正午驶进黄昏又驶进黑夜。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孙赟见祁雾正在整理床铺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要睡觉了啊,我们不影响你吧?”   “没事,我的睡眠质量还不错。”祁雾说着戴好耳塞和眼罩,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之后转身面向墙壁,毫不在意周围吵闹的环境。   “你不睡,别打扰别人,注意素质!”陈瑞成一把拽下正开麦打游戏的张珈凯的耳机,随后用眼神逼退了他还未出口的抱怨,将其赶到回了上铺。   夜晚十一点四十,整列火车都陷入了安静,重案组众人也纷纷睡去。只有崔前程和陈瑞成还在卧铺外的桌前对坐着下象棋。   “组长,对于古仙镇的冥婚你有什么看法?”崔前程撑着下巴问。   “这种事情在旧社会屡见不鲜,解放后当地人估计为了镇上的经济发展都会避之不谈,再加上平时没人会关心这些事,网上没有后续很正常。”陈瑞成走了一步马,说道,“别放心上,我们这次去就单纯是去旅游的,敬而远之吧。”   “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崔前程欲言又止。   “将军。”陈瑞成爽快的赢下了这一局,安慰道,“别想了前程,早点睡吧,明天有个好心情。”   凌晨三点祁雾就醒了,她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坐在窗边拿iPad在写笔记,时不时翻看参考书籍或是资料。   “你这就起来了?不再睡会吗?”起夜的孙赟见状便上前问道。   “我右边的朋友磨牙,上边的朋友打呼,穿透力极强,直接冲破耳塞直达耳膜。”祁雾摘掉一个耳机回复。   “他们可能最近太累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孙赟说着裹了裹外套,坐到了祁雾对面。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想到古仙镇去旅游?之前难道一点传闻都没有听说过吗?”祁雾问道。   “没有,因为我们离那里比较远,这次是他们在网上刷到了那里的宣传视频,觉得风景不错才打算去的。”孙赟拿出手机给祁雾看了王思睿发的视频,说。   祁雾看完视频之后微微一笑,在自己的iPad上点了几下,打开了一个PPT给孙赟看:“你们是遇到了虚假宣传吧,看看这个,这是我的研究作业,这里面的图片才是古仙镇真实的样子。”   PPT中,古仙镇的房屋破旧不堪,道路年久失修,曲折的巷子里布满苔藓和枯草,纠缠不清的电线随意挂在杆子上,偶尔飞过数只乌鸦。还有通往深山路上的废弃寺庙、密林中阴森的老楼枯井、杂草丛中的无字墓碑......一切都显得诡异异常。   “这也太过分了,应该去投诉他们欺骗消费者。”孙赟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让他们白跑一趟吗。   “不过没关系,有很多驴友特地到那里探险,也很有趣。”祁雾笑了笑,说,“祝你们好运哦。” 第54章 镇史馆   大约是上午十点多,火车缓缓进站,重案组几人收拾好行李便随着人流下了火车。车站外,张珈凯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着能够前往古仙镇的客运站。   “你快点,好晒啊。”黎筱泷说着把手搭在额头上来抵挡火辣的太阳,没想到这边天气这么热,早知道刚才在车上就多涂点防晒了。   这时,祁雾不紧不慢走过来,在众人面前停下,说道:“这里的gps定位毫无参考价值,你们早应该在来之前做好攻略的,客运站很偏,一天也只有三趟车前往古仙镇。你们现在跟着我走,十分之后就能赶上一趟车。”   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在犹豫,祁雾也没有了再说下去的耐心,丢下一句后转身就走:“不相信的话你们就继续导航吧,天黑前你们都找不到车站。”   最终陈瑞成还是同意众人跟着祁雾的步伐上了前往古仙镇的客车,一路上很是颠簸,好在车上没有多少人,大家坐的分散些也不至于晕车。   古仙镇只有一家民宿,前来旅行的游客都在这里落脚。民宿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背微微佝偻着,但精神头很好,看得出身体很不错。   “老板,我们这里五个男生,两个女生。”陈瑞成上前和老板交谈。   “我们这三楼两个榻榻米房间,环境很不错,如果不嫌弃就住那里吧,挺宽敞的。”老板递给陈瑞成两把钥匙,说。   推门进入榻榻米房间,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房间采光很不错,收拾的也很干净。午饭几人聚在屋子里吃了自热火锅,可能是因为一路上舟车劳顿,大家下午都在房间里补觉,原本制定好的游玩计划也被暂时抛在脑后。   直到傍晚时分,张珈凯才逐渐醒来,他踹了踹左边的王思睿,又推了推右边的陈瑞成,等两人都醒来之后,张珈凯便张罗着出去买些吃的。   几人买完晚饭回民宿时,远远看见民宿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祁雾。见祁雾背着背包拿着手电筒,陈瑞成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查点资料,有兴趣一起?”祁雾反问了一句。   陈瑞成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张珈凯和王思睿后便跟着祁雾一起往镇子深处走去,倒不是因为他也对民俗感兴趣,而是他觉得祁雾此行肯定不只是为了研究课题这么简单。   “我这次来不是单纯为了研究课题,我还是为了证实这里记载的事情是真是假。”祁雾似乎知道陈瑞成即将问些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牛皮纸包着的本子递给了陈瑞成,说。   本子很破旧,连翻页都需要格外小心,似乎多一点动作都会让它瞬间散架。陈瑞成从每页行首的日期依稀辨认出这是一本日记,日记的内容是用蓝色钢笔书写的,从工整的楷书不难看出作者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这本日记是我爷爷的遗物。爷爷从小是在古仙镇长大的,成年后便离开了镇子。其实这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在日记中看到,爷爷说古仙镇一直都有强行配冥婚和拐卖女大学生卖给更偏僻村落做老婆的事。而且一直持续了几十年甚至可能更久。所以我就借着想要这次机会将这件事调查清楚。”祁雾说。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协助你。”陈瑞成将日记还给了祁雾,说道。   “十分感谢,警察先生。”祁雾微笑着说。   “你怎么......”陈瑞成十分惊讶,他自认为自己的伪装很不错,可是祁雾却轻易的看出他们一行人是警察,这让陈瑞成对祁雾又多了一份好奇。   祁雾耸耸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二层小楼,说:“那就是镇史馆了,先进去看看吧。”   古仙镇的镇史馆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和雨水冲刷,门口牌子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陈瑞成上前发现大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锁ʝʂɠ,但向内看去,楼里没有一丝灯光。两个人推开大门走在院子里,时不时踩到枯枝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请问有人吗?”陈瑞成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木门,问。   很快门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随后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半张脸。那人缓慢开口,沙哑的声音在夜色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你们是谁?来这干什么?”   “您好,我们是外来的学生,是来研究古仙镇的人文文化,然后打算宣传这里的旅游业的。”祁雾掏出了包里的证件,礼貌地说道。   门里的人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查看祁雾的证件,只是将门开大了一点,把两个人让了进来。在镇史馆昏黄灯光的照射下,门里人的面貌也渐渐清晰,那是一个枯瘦的老人,头发乱糟糟的,其中一只眼睛似乎患有疾病,没有黑眼球,只有眼白,乍一看很骇人。   镇史馆大厅内,老人简单介绍了两句:“一楼右边的房间是建筑历史,左边是经济历史。你们应该都不感兴趣,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是镇子人文有关的记载,你们可以去看。看完了自己离开,不用知会我。”   人文资料室门口,陈瑞成注意到了门牌上管理员的名字,他拍下来发给了王思睿,让他帮忙查找一下相关信息。这间资料室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一推开门就是浓重的枯木味道和扑面而来的灰尘。   资料室里有五排三米高的木制横柜,上面塞满了一本一本的旧报纸和镇史记录本。每抽出一本柜子都会颤巍巍的晃动一下,好像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祁雾显然是早有准备,掏出护目镜、口罩和手套递给了陈瑞成。   不久后,祁雾捧着一本记录走了过来,指着其中的一行,说:“你看,这里确实记录了有冥婚的习俗,看来那些传说也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很奇怪的一点。1970年前和1985年之后都有很详细的记录,但是唯独这一格,70至85年这十五年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记录,有些可疑。”陈瑞成指着一格空空如也的架子,说。   “那也就说明,在这十五年间,古仙镇发生了什么事是不能被记载进镇史的。”祁雾和陈瑞成对视道。   简单将有用的资料拍照之后,两个人就回了民宿,这样一折腾到了半夜陈瑞成才洗漱完回房间。却见几人还在聊天,便问道:“你们怎么还不睡?”   “下午睡的有点多了,现在清醒得很。”张珈凯放轻了声音,怕吵到隔壁已经入睡的韩荔彤和黎筱泷。   “对了,组长明天早上我们打算去爬山。”崔前程啃了一口苹果说道。   “爬山?”陈瑞成就势坐到了张珈凯身边,问。   “古仙镇的后山,听说是叫雾门山,当然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没什么名。”王思睿一翻身由趴着转为侧坐,说,“天还没黑的时候,我用便携无人机扫描过了山体,进行数据分析之后发现这山不高,地势也不复杂,还是很适合走走看看的。”   听闻,陈瑞成不置可否:“对了思睿,我让你查的那个镇史馆管理员,有什么特殊的吗?”   “祁守业,现年75岁,古仙镇户籍,是古仙镇镇长祁守财的弟弟。小学文凭,丧妻,其他的就没有了。”王思睿将iPad递过去,说道,“对了,他哥哥祁守财在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陈瑞成看着iPad上的黑白照片陷入了沉思,照片中的男人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虽一身布衣但身上仍透着一股非凡的气质,陈瑞成不禁疑惑道:“我还是比较好奇,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第55章 藏尸井   第二天一早,重案组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准备出门去雾门山,正巧碰见了提着水桶的老板祁向东。祁向东笑呵呵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们打算去雾门山转转,听说那边风景不错。”孙赟礼貌回答。   听到这话,祁向东脸色一暗,将水桶重重放到了地上,正色道:“你们怎么能去那个地方啊!不吉利,不吉利啊!”   据祁向东讲述,雾门山自古就有很多邪门的传说,古时候商队经过半山腰就会被莫名其妙吹来的风沙迷住眼睛,再睁开眼面前就是青面獠牙的野鬼。   之后有了古仙镇,怪事也没断。一次,一个女子带着自己一双儿女从古仙镇翻过雾门山回娘家,登到山顶时天色已晚,孩子走累了吵着要吃东西,这时女子看到远处有微弱的灯火,走近发现是一个破茅草屋搭成的茶馆。店主是一个亲切的婆婆,婆婆给她们端来了糕点,又嘱咐他们可以到内屋睡一觉等天亮再赶路。   女子心疼儿女,便把糕点全让给儿女吃了,之后便放下戒备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女子被冻醒,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一处野坟里,而身旁的两个孩子都面色发紫没了呼吸。她扒开孩子的嘴,居然看到的是满口的纸钱。女子这才意识到昨晚那个婆婆哪里是活人,根本是个害人的恶鬼,那糕点就是上坟用的黄纸钱。   “要不咱们别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黎筱泷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道。   “这么大的太阳你怕什么。”张珈凯不在乎地说道。   见几人仍没有放弃的想法,祁向东只能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不信的话就去吧,但是千万记住,别去山脚下的破楼,也别靠近楼后的枯井。还有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今天可是七月十五啊,你们千万小心。”   “我怎么觉得那个老板说的像真的?”崔前程跟在队伍后面心里不禁也打起了鼓。都说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天又是鬼节,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放心吧前程,我刚刚又扫了一遍山体,根本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山也不高,我们快点走,中午就能回来。”王思睿说,他操作着手里的控制器,橙黄色的蜂鸟型无人机便从高空降落到众人头顶几米处。   一小时后,重案组到达了山脚,看到了祁向东口中的那个破楼。楼体占地面积不大,一幢三层正方体样的,外墙斑驳不堪,墙皮大块大块脱落露出下面陈旧的砖瓦,不难看出它曾饱受风雨摧残。孙赟上下打量了一下楼体后推测道:“这个楼应该有年头了,目测50年以上楼龄,风格偏传统,大概就是镇子里谁家自己盖的吧。”   “门是锁着的,但门锁没有落灰,台阶也很干净,不像是荒废很久的啊。”张珈凯想上前透过窗户看看里面的情况,结果却被吓到后退几步,骂道,“这谁在窗口放着面具啊,靠,吓老子一跳!”   窗户内,一个表情诡异的木制面具被摆放在架子上,空洞的双眼好像是在注视着窗外,以防有人靠近,让人说不出地恐惧。   随后重案组来到了楼后的枯井,井口用茅草遮住,看不到井里的情况。井边也布满了枯草,即使有人来过也很难留下脚印。简单在破楼周边转了几圈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陈瑞成便招呼大家继续向雾门山山顶前行。   一路上都很顺利,登顶的那一刻,看着远处的镇子和湛蓝的天空,大家都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拍照留念之后,韩荔彤和黎筱泷在一片空地铺上毯子,大家打算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再从原路下山。   王思睿坐着只感觉屁股下面有东西硌着,他伸手去摸索,结果从毯子地下的土里拉出来一截白骨,他心里一惊:“我去,这什么情况。”   “是成年男性的胫骨。”韩荔彤就地取材戴上塑料手套后接过骨头检查后说道,“死亡时间起码有十年了。”   突然出现的白骨让所有人都没了看风景的兴致,重案组现在在意的是,这截腿骨的主人是自然死亡后被土葬到山上,经多年雨水冲刷逐渐裸露出土的,还是遭遇谋杀后被抛尸在此?   “我倾向于前一种情况,别多想了,把它放到原来的地方再埋埋吧。”陈瑞成说道。   晚上八点多,张珈凯正拿着扑克牌要和王思睿大战,突然就听见民宿楼下一阵嘈杂,张珈凯打开窗只见民宿门口聚集了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闲不住想去看热闹,就披了个外套,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等往人群里挤了挤才知道,是有人在破楼前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陈瑞成带着人赶到现场,可惜现场已经被围观的镇民踩的不像样子,要想发现凶手的足迹基本是不可能了。   “哎哎哎,你们这些来旅游的小年轻什么情况啊!”人群中有人不满地说。   还好陈瑞成有随身带警官证的习惯,他亮了一下证件,说道:“警察,现在全部退出三百米外!”   “韩法医,尸体交给你了。前ʝʂɠ程,找到第一发现人给他做一份详细的笔录。思睿,现在迅速联系最近的辖区派出所让他们提供警力支援,注意是现在立刻出警。张珈凯黎筱泷,对枯井进行排查。孙赟,跟我一起进破楼看看。”事不宜迟,陈瑞成立刻进行分工。众人也纷纷表示了解,四散开来。   王思睿离开现场几米给派出所打了十几个电话但都无人接听,于是他便先回到现场,就看见空地上码放着一排尸体。尸体都是从井里打捞上来的,总共有22具。韩荔彤检查后发现这些尸体死亡时间参差不齐。有的已经完全白骨化,有的只白骨化了一半,还有一些刚开始腐烂,像是近期死亡的。   “我大大小小的案子办了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尸体。”张珈凯摘下头上的矿灯,边解着腰上的安全绳边说。他刚又下井勘验过,在井底发现了一些衣服碎片和皮质残留,或许对确认死者身份有帮助。   陈瑞成与孙赟来到破楼正门,拍照取证后孙赟用钳子破坏了门锁,两人手持电筒入内。进入楼里,鼻腔就被浓重的香味充斥。大厅四周的地上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里面栽种的花种类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散发着巨大的香味,闻多了叫人有些恶心。   “这个楼应该是凶手杀人的场所,他种这么多花是为了掩盖尸体腐烂的味道。”陈瑞成在矮柜上发现了几丝喷溅式血迹,说,“镇子里一直都有这个楼闹鬼的传说,基本没有人会靠近,所以他也并不担心自己所做之事会被发现。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他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第56章 姐姐   “这边派出所的人呢?联系了吗?得让他们把尸体找地方安置,我们才能进行进一步检查。”韩荔彤摘掉手套问道。   王思睿听闻又打了一通电话,这次终于不再是忙线了,电话被接起,传进王思睿耳朵里的是醉醺醺的酒话:“喂?谁,谁,谁啊,大晚上打他妈什么电话,扰老子好生活。大家不用管,接,接着喝!”   无故被骂了一通的王思睿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派出所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你不能进去,我们在查案。”崔前程拦住了要往现场冲的祁雾。   “行,我不进去也可以,这个给你,这是古仙镇近三十年失踪或者是外出打工一直未归的人员名单,应该可以帮助你们确认尸源。”祁雾将手里的几张纸递给崔前程,说。   崔前程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不难猜出这是祁雾自己整理的。可同时崔前程对祁雾的身份更加怀疑,一个民俗学的大学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内部资料?   半夜,重案组才回到民宿。祁向东正在前台打瞌睡,听到动静便起身和众人打招呼。   “这么晚您还没睡啊。”黎筱泷将相机随手放到了桌子上,问道。   “这不是等你们回来锁门吗,这是我刚烧的热水,暖暖身子。”祁向东说着端来茶水,而在他放茶壶的时候,崔前程注意到祁向东手上有一块红斑,像是胎记。   ”房间内,孙赟将一个双手大小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放到了桌子上,说:“这是在楼里找到的盒子,但暂时没有找到钥匙,我们现在要考虑是否需要将其打开。   “打开吧。”陈瑞成说着架起了手机准备进行录像,按照规定对于案件相关证物的检查需全程录像并附有说明。   孙赟戴好手套之后用铁丝打开了盒子,盒子内部的储存空间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位年轻女子的全身照,女子身穿的确良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发被用红绳编成两个麻花辫搭在胸前。五官清秀,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值得注意的是,女子右手上也有一块像是胎记的红斑。   “思睿,查一下身份信息。”陈瑞成将照片装在透明袋里递给了王思睿,说。   王思睿拿着照片感觉有些棘手,从照片的风格和破损程度来看,起码是40年前的照片,查找难度不容小觑。   “根据祁雾提供的资料和彤姐的检验结果,有几具尸体的身份现在可以确认。”崔前程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用笔圈出了其中一行,说道,“祁正国,1994年外出打工失踪,左臂残疾;祁为,2003年外出打工失踪,先天缺少三根手指;祁春华,2005年回娘家探亲失踪,因疾病左手截肢。”   “那些所谓和家里人说自己出去打工的人根本没去县城,他们连镇子都没出,就被人杀害并且抛尸井里。”张珈凯皱眉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凶手与这些村民有什么深仇大恨,多年间要杀这么多人。   经过走访调查得知,已确认身份的几名死者都是土生土长的古仙镇人,且一直生活在古仙镇,甚至还有着些远房的血缘关系。最关键的是,他们多年前都是听取了同一个人的建议和介绍才决定出去打工的。那个人便是重案组下榻的民宿老板,祁向东。   “我真的尽力了,年代实在是太久远,我只能查到这个女人叫丁向红,是A省人,出生于1957年。其他的就查不到了。”王思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向红?向东?”孙赟摘掉眼镜揉着鼻梁思索着,这两个人会不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打拐办协助整理材料,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大学生失踪,怀疑被拐卖。因为那个女大学生的手上有一个显眼的胎记,我印象很深刻,应该就是这个丁向红,而且......”   “而且什么?”张珈凯急性子地问道。   “而且我好像记得那个女大学生是有个弟弟的。”孙赟说道。   陈瑞成和张珈凯离开房间来到楼下,祁向东房间的门虚掩着,张珈凯抄起一旁的笤帚抓在手里,然后敲了敲门。几秒钟之后门开了,祁向东垂着头缓慢地走出来,他看了看两人,自觉地伸出了双手。   房间内,木桌的一边坐着祁向东,另一边坐着陈瑞成。陈瑞成率先开口:“祁向东,我们将对你进行问询,全程录音录像,是否明白?”   “明白。”祁向东说。   “姓名,年龄,籍贯。”陈瑞成问。   “丁向东,1962年生,籍贯A省。”祁向东,不,丁向东回答。   陈瑞成点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将从井里打捞出的尸体照片一张张给丁向东看:“这些人的死和你有关吗?”   “是我杀的。”丁向东点头承认。   突然,房门被推开,祁雾走进来,说道:“是因为她们害死了你对吧,害死了那个有着大好前途的花季少女。”   丁向红,生于1957年,1979年参加高考成为了一名大学生。1981年春天,丁向红受同学邀约去离家几公里的地方游玩,她和同学关系很好,没有任何戒备。但没想到半途,同学却带她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四下无人时,同学伙同藏在草丛里的几人将丁向红迷晕带走。   等丁向红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她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丁向红拼命呼喊也无人理会。后来,进来了一个中年女人,说是要将丁向红嫁给自己的儿子,任凭丁向红如何哀求都不愿将她放走。好在那女人的儿子受过教育,对母亲这种行为很不齿,于是在某天母亲出门时,偷偷解开了丁向红的绳子将其放走。   可丁向红刚跑到村口就被祁守财,也就是古仙镇死去的镇长所发现,镇长不但抓回了丁向红,还将她玷污,过程中被弟弟祁守业发现,祁守业出手制止却反被祁守财打瞎了一只眼睛。得知此事后,中年女人到祁家大闹一场,要了一大笔钱,并且让丁向红立刻与儿子成亲,但儿子始终同情丁向红,不愿强迫她,后又找机会在一个夜晚将丁向红送到后山附近想让她翻山离开,可最终还是被中年女人发现。   逃跑中,丁向红不慎掉进井中摔死,儿子也意外摔倒磕破额头留下了深深的疤痕。但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那中年女人是古仙镇远近闻名的阴媒婆,她居然为了赚钱将丁向红的尸体嫁给病死的男人做阴婚妻子。儿子实在是忍受不了母亲的种种行为,于是背井离乡,至死未回。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听到这,丁向东早已满脸泪水。   祁雾没有说话,只是抽出一张照片放在了丁向东面前,那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其中是一个帅气高大的男人,美中不足的是,男人脸上有一道纵深的疤痕,从左额角一直延伸到左眼内眼角。   “你是,祁海的孙女?他还好吗?”丁向东拿着照片双手颤抖,问道。   “去年的七月初二,他因ʝʂɠ为心脏病离世了。”祁雾说,“我会知道这一切是因为爷爷的日记,而你知道,应该是因为祁守业吧。”   “长姐如母,我是姐姐带大的,和姐姐的感情亲得不能再亲。姐姐失踪之后,我们全家都疯了一般寻找,但始终没有结果。直到五年之后,我偶然打听到姐姐可能在古仙镇,于是便辞了工作来到这里。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我的目的,我伪装成了赤脚医生,还认了一个鳏夫做干爹。一次祁守财找我喝酒,他喝多了,无意间说出了拐走我姐姐并将她害死的事,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替姐姐报仇。后来我结识了祁守业,他将这一切都讲述给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欺骗和杀了那些镇民呢?他们是无辜的啊。”陈瑞成问。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祁雾缓缓开口道,“如果当时镇上有一个人愿意对丁向红施以援手,那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丁向东最终因为故意杀人将被判处死刑,而重案组去镇史馆找祁守业时,却发现他早已吊死在了横梁上。离开前,陈瑞成约见了祁雾,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那口枯井前,陈瑞成开口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是警察了吗?”   只见祁雾从包里掏出日记本,放在草地上用打火机点燃,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警察会有固有的职业习惯,稍加观察就能看出来。比如你和那位穿牛仔衣的警官,步伐稳健身材结实,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非军及警。还有那位扎头发的姐姐,手指上有细微的划痕,虽然喷了茉莉香水但依旧掩盖不了身上浅淡的福尔马林味道,应该是法医吧。”   “你真应该考警校。”陈瑞成赞叹道。他惊叹于祁雾作为一个非刑侦专业的大学生居然能在短时间内敏锐地捕捉到这么多信息。   “当警察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惜实现不了。”祁雾轻轻拉起长裤,露出一截机械假肢,说,“初中的时候我遇到车祸被压得动不了,是爷爷冲过来硬生生抬起了翻倒的汽车,让我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不是整条命。爷爷去世之后,我发现了他的笔记本,想起爷爷生前一直念叨着想回这里看看,就瞒着家人自己来了。如今一切水落石出,恶人也受到了惩罚,相信爷爷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第57章 镇师大命案   镇北市师范大学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是镇北市的王牌师范学校,多年来培育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教师。但发生在十二年前的一起命案给这所院校蒙上了一层阴霾。十二年前某晚,师范大学女生宿舍404号房一女生上吊自杀,女生自杀时穿着鲜红长裙,指甲也染成了红色,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整张脸。   询问舍友后得知该女生平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大家都不清楚她为何自杀,后来警察调查发现,女生是与班主任老师相恋了,但老师已有家室,对女生的感情也只停留在暧昧阶段,随着时间流逝,老师逐渐对女生失去了新鲜感,想与女生一刀两断。女生承受不住打击便在雨夜上吊自杀。   结案后,404宿舍便被校方翻新重新装修,但之后在此居住的同学频频反应半夜经常听到女人的哭声和指甲划过门板的摩擦。传言一旦在学生群体里传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很快,红衣学姐冤魂不散,午夜时分回魂索命的事就成了脍炙人口的杂谈。   学校方迫于舆论压力只得将404 宿舍贴上封条让其闲置,但这行为也无疑坐实了404确实不干净的说辞。封条封得住宿舍,却封不住学生们的好奇心,之前就有胆大的学生半夜伙同好友翻窗到404宿舍玩招魂游戏,他们是否真的召唤出了红衣学姐无人知晓,但第二天早上,保洁人员就在大门虚掩的404宿舍内发现了急性猝死的学生。   那之后,学校对于404宿舍的管理更加严格,不仅用木板将门窗钉死,甚至门口还立了一块禁止入内的牌子。直到五年前,市长拨款修缮镇师大全体学生宿舍,404才重新被解封并装修,起码现在从表面上看与其他宿舍无异。   六点十分,天刚微微亮,陈瑞成就被一阵电话叫醒。他接起电话,不出意外是黎勇。陈瑞成艰难坐起身,随手揉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问道:“局长,这大早上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小陈啊,镇师大出命案了,你们重案组赶紧过去一趟。”黎勇显然也是被突然喊醒,语气中明显带着困意,说道,“对了,小韩这两天请假了,局里会暂时派一名别的法医配合你们办案。”   二十分钟后,去往现场的车上,除了开车的陈瑞成和副驾驶的张珈凯,其他人都依旧在梦中遨游。张珈凯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一口干了杯里的咖啡,又将车窗摇下一些借着凉风清醒头脑,吐槽道:“太过分了,老狐狸太过分了,大早上硬生生把我们从被窝里叫起来!”   “行了,你别忘了你是个警察,哪那么多话。嫌疑人还能按照你的作息时间犯案?”陈瑞成说着打了转向灯缓慢拐下路口。   “对了,彤姐怎么请假了?”张珈凯问道。   陈瑞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只是接到通知,不知道具体原因。这时,重案组几人的群聊里突然蹦出了一条消息,是韩荔彤发的,内容很短:各位,个人原因请假三天,见谅,勿念。   发过消息之后,韩荔彤将手机给了弟弟韩耀明保管,自己则准备进入手术室。其实最近韩荔彤一直被阑尾炎困扰,时不时的疼痛对她来说十分影响工作,于是她索性请假来做手术,一劳永逸。   阑尾炎切除手术很简单,术后恢复也较为容易,韩荔彤不愿意惊动父母便只通知了弟弟,韩耀明知道后匆匆焦急赶来,说好在韩荔彤住院这三天来陪护。   很快,重案组的车便抵达了镇北市师范大学校门口,众人刚下车就见一个男子拎着法医箱迎了上来。男子环视一圈后冲陈瑞成伸出了手,说道:“您就是重案组的组长吧,我是镇北市法医中心的石弘凡,是韩荔彤的师兄,她拜托我临时来重案组帮忙。”   案发现场位于师范大学老校区,重案组刚到现场就看到黄子木在指挥派出所警员做基础勘察。黄子木快步走过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放在担架上的尸袋,说,“你们可算来了,尸体在那边。是收垃圾的大爷报的案,他早上路过这发现池塘里匍匐了一具女尸,就赶紧给我们派出所打电话了。”   发现尸体的池塘位于镇师大北部的老校区,与学校外的河流联通,周围是早已废弃的篮球场,此处离宿舍和教学楼都有一定的距离,平时除了定期清理堵塞河道的环卫工人几乎不会有人经过,选择此处作为抛尸地点确实很巧妙。   “尸源确认了吗?”陈瑞成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问。   “是校内语文教育专业的学生,叫周伊莎,今年20岁,社会关系复杂,据说这人平时趾高气昂极其自负,和她结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黄子木把文件夹摊开递给陈瑞成,见周围没人看向这边,黄子木便凑近了些在陈瑞成耳边说,“她是个挺有名的富二代,爸妈在镇北市有挺多投资的,估计回去你们局长又要施压了。”   “每个案子他都要施点压,早习惯了。”陈瑞成说道。他仔细查看着周伊莎的信息。周伊莎有整容的爱好,目前的长相和户籍信息出入极大,资料显示她大大小小在脸上做过一百多次手术,花费近百万。   石弘凡正蹲下身检查着尸体情况,周伊莎脖颈处有一条很深的索沟,初步判断是被人勒住致死。但勒痕处的花纹有些奇怪,不像是普通的麻绳。   “石法医,现在能判断死亡时间吗?”黎筱泷端着相机蹲到石弘凡身边,问道。   “昨晚十点至十一点之间。”石弘凡将尸袋拉上,随后收拾起自己的法医箱,说,“死者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脚上没有穿鞋,推测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她应该是在室内被勒死之后转移至此的。”   “难道是在宿舍遇害的?可是她们宿舍总共是六个人,如果在宿舍下手,挣扎的时候应该会惊动其他人吧。”黎筱泷喃喃道。   “这些事就是你们要调查的了,我回去会立即解剖并写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先走了。”石弘凡说道。   见石弘凡起身走远,黎筱泷还有些没回过神,心想这位法医和韩荔彤的性格还真像,都是雷厉风行,没有一句废话。   崔前程和王思睿走访之后得知周伊莎住在女生宿舍4栋4ʝʂɠ04,除周伊莎之外宿舍内还住有另外五个女生,与周伊莎系同班同学。在重案组到来之前,黄子木已经对几人做了笔录,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第一位是周伊莎的闺蜜顾曦儿,镇北百货公司总裁的千金,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吃的到用的都是最好的。自诩镇北市第一名媛,美甲夸张的可以当做叉子吃沙拉。得知周伊莎被害的消息后顾曦儿很是伤心,甚至哭花了自己的眼线。任谁看都是姐妹情深。   第二位叫曲若男,是一个烫着大波浪,裙子堪堪能遮住屁股的小太妹。不太去上课,总是和校外的小混混鬼混,她在得知周伊莎死亡的消息后并未有太多波澜。   第三位叫席贝,班长,一个标准的好学生,有着较为严重的洁癖。为人处世很圆滑,很是懂得如何跟老师打好关系,但班上不少同学反应她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于周伊莎的死亡她表现出了强烈的震惊,但对比之下悲伤没有那么明显。   第四位叫窦爱娣,明显家庭条件不如前几人,身穿一件几年前流行的格子衫和洗到褪色的牛仔裤。能看得出是一个内向且有些不自信的女生。面对周伊莎的死讯她很伤心,还掉了几滴眼泪。   最后一位女生叫蓝寒烟,据资料显示这是一个对玄学很感兴趣的女生,不仅随身带着桃木剑和黄符,还经常神神叨叨做出一些法术的动作。听到周伊莎死亡的消息,她赶紧掏出了自己的玉佩,闭紧双眼念念有词。   同一个宿舍的五个女生性格迥异,表面上关系平平,但经过王思睿缜密的调查,发现几人都和周伊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凶手会在她们之间吗? 第58章 又现受害人   王思睿用牙撕开吸管包装,将吸管插进可乐杯中爽快地吸了一大口,说道:“我调查过了,除了窦爱娣,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和周伊莎有过过节,也就是说都有杀人动机。”   “说来听听。”陈瑞成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认真听着。   “首先是蓝寒烟,经走访得知周伊莎私下经常骂她是神棍,反正就挺瞧不起她的。”王思睿用小磁铁把蓝寒烟的照片吸在了白板上,说,“蓝寒烟自小和外婆一起在乡下生活,她的外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经常给人驱邪做法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寻求个心理慰藉。蓝寒烟从小耳濡目染就也学会了。”   “接下来是席贝,周伊莎说她洁癖是故意立人设,对她也不是很礼貌,听说经常在席贝不在的时候用她擦脸的毛巾擦鞋,还用席贝刷牙的牙刷刷马桶。”王思睿紧接着贴上席贝的照片,说。   听到这,黎筱泷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出来,她叼着糖不解道:“这个周伊莎难道不是精神有点问题?人家又没惹她,她怎么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最后的顾曦儿和曲若男我来说吧。”张珈凯装模作样带上自己连眼镜片都没有的眼镜,接过了王思睿手里的文件,说,“她们两个人和周伊莎的故事你们听了绝对震惊。”   周伊莎有个帅哥男朋友,我们暂且称呼他小王,小王对周伊莎掏心掏肺但周伊莎却并不把小王当回事,和他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小王长得帅让她很有面子。后来周伊莎劈腿了高富帅小张,和其一夜情。   但好巧不巧顾曦儿也对小张有意思,她和周伊莎说看在闺蜜一场的份上把小张让给自己,不然就把周伊莎劈腿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周伊莎为了维护自己女神的形象就假意答应了顾曦儿。   而在顾曦儿和小张确立恋爱关系后,周伊莎依旧和小张暧昧不清,被顾曦儿发现后两人大吵一架,这时小张表示自己站在顾曦儿这一边。   周伊莎面上挂不住就和小张断了交往,回头去自己冷落许久的小王那找温暖,但那时小王已经和曲若男互相表白在一起了,周伊莎十分生气,一口咬定是曲若男勾引了小王,和曲若男也闹僵了。   听了张珈凯饱含感情的故事,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寂静,许久之后,孙赟才幽幽开口道:“恕我没见过世面,这玩得太花了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石弘凡。他在陈瑞成应答后推门而入,将整理好的尸检报告递给了陈瑞成,同时将较为重要的发现告诉大家:“死者脖子上的勒痕确认过是鞋带所留,同时在她的血液里检测出地西泮的成分,也就是安眠药。”   “那这样说来,周伊莎就很可能是在宿舍遇害的了。因为吃了安眠药再勒死她就不会挣扎,也不会惊动其他人。”黎筱泷说。   “宿舍离池塘有一段距离,要把一具尸体不动声色搬过去不是一件容易事。”崔前程摸着下巴说道,“凶手有可能有交通工具,比如小电驴之类的。”   “我这边把宿舍到池塘路上有的监控都拿回来了,有发现第一时间告诉大家。”王思睿坐在椅子上插了一句。   临近半夜,案子还没有新的进展,众人都做好了通宵加班的准备。女生宿舍门口的监控录像在案发的时间段内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离开过宿舍。就在大家苦恼时,方才去上厕所的崔前程慌慌忙忙跑了进来,说道:“组长,周伊莎的家属从国外赶回来了,正在楼下闹呢,说要见你。情绪特别激动。”   “去看看。”陈瑞成说着捞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和崔前程一起往楼下走。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调解室时,陈瑞成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黄子木打来的。和周伊莎同宿舍的席贝刚刚被人发现死在镇师大新老校区之间的地下通道。陈瑞成当即调转方向去了车库,并嘱咐崔前程通知重案组其他人出现场。   “组长,那周伊莎父母怎么办啊!”崔前程看着陈瑞成的背影喊道。   “安排几个见习的先安抚他们情绪,现在去现场才是要事!”陈瑞成说道。   案发现场的通道两侧都被围上了警戒线,黄子木也安排了所里的兄弟看守。但还是有刚刚结束夜生活晚归的学生前来看热闹,陈瑞成没听清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内容,只听见什么“404的诅咒”“红衣学姐”之类的。   “陈组长你看,东通道口有大量血迹,而从东通道口到这里有擦蹭状的条形血迹,结合席贝尸体的位置可以判断她是在东通道口被捅伤,然后爬到这里的。她是想要求救,但因为失血过多只爬到一半就死亡了。”石弘凡说,   “她被捅了五刀,从位置和出血量推测,肺动脉和心脏都被刺穿了。创面看应该是刺入后拔出刀再刺入,但这样一来凶手身上肯定会溅上血迹。”   这边,崔前程正在和报案的小情侣了解情况,女生明显是被吓到了,躲在男生怀里瑟瑟发抖。男生也面色煞白,紧紧搂着女友的肩膀。   “别害怕,请详细说一下你们发现尸体的过程。”崔前程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女生,安抚道。   “我们刚刚是看完夜场电影准备回宿舍,结果刚走到通道口就看到一大摊血,我们刚开始还以为是表演系用的血浆洒了,没想到是有人遇害了。”男生平复心情后说道。   “那你们到通道口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崔前程问道。   “没有。”男生摇了摇头,说。   将现场情况与派出所交接过后,重案组就准备驱车回局里。车上,熬了一夜的众人此时精神得很,无意间就聊起了刚刚偶然听到的师范大学红衣学姐传闻。   “他们都说这两个死者是因为住了被诅咒的404宿舍,惹怒了红衣学姐才死的。是被恶鬼害死的!”黎筱泷神秘兮兮地说道。   “那怎么之前没事,偏偏现在出事?”孙赟微微侧头和最后排的黎筱泷说着,“我们作为新时代警察队伍的一员要坚定不移相信唯物主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传闻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的吧!”黎筱泷不服气地反驳道。   “如果是真的那就叫事实不叫传闻了。”孙赟笑道,“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必然是没经过证实的。”   黎筱泷自知说不过孙赟,便从兜里掏出棒棒糖撕开含在嘴里不再搭话。   凌晨三点多,重案组的车才开回公安局大院,待车子停稳,见习警员就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迎了上来,急道:“陈组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周伊莎的父母一直待在调解室不肯走,非要找你,还说什么不立马破案就上访。”   “我们又不是神仙。还能指个日子就破案?”张珈凯不禁吐槽道。   陈瑞成刚进大厅,就被一个满身脂粉气的中年女人拦住,中年女人气势汹汹地指着陈瑞成的鼻子吼道:“你就是组长是伐,我跟你讲,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不要ʝʂɠ想走的!我宝贝女儿死得那么惨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请您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陈瑞成回答道。   周伊莎的爸爸戴着大金链子身穿宽大的西服,腋下夹着暴发户标配的黑色皮包,扯开了嗓子吼道:“狗屁!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我女儿都死一天了还没抓到凶手!我们老百姓的钱都养你们这些吃干饭的了!”   “周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我们目前正在尽力抓捕凶手,请您相信我们警方好吗?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孙赟及时上前安抚着周家父母的情绪。   陈瑞成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死者家属扯皮上,因为多浪费一分钟,抓到凶手的可能就少一点。他拉过孙赟直接上了电梯,不再理会后面吵闹的周家父母。 第59章 六分之四   地下通道口安有监控,王思睿将案发前后的监控都拷贝到了电脑上,从监控中可以看到,凌晨时分,满身是血的席贝从东通道口监控外缓慢爬进了监控视野。此时的席贝已经身受重伤,在爬行了三米左右便体力不支倒地身亡。   镇师大新老校区中间的地下通道建成多年,周边的监控设备一直没有更新换代,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坏的,要想靠监控追踪到凶手几乎不可能。   “凶手作案后应该会第一时间扔掉带血的衣服和凶器,我让子木安排人去附近的垃圾箱和草丛找找看,说不定会有发现。”张珈凯正给黄子木发着消息。要说黄子木也挺惨,继上次家悦小区分尸案之后又来了一个大案,估计最近他们派出所也别想好好休息了。   朝阳悄悄从海平面升起,一缕晨光照射进重案组办公室,洒在伏案休息的众人脸上。陈瑞成没有睡意,他端着杯子走到窗前,杯中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陈瑞成在想,周伊莎和席贝的死亡与同宿舍的几人会有关系吗?接下来会不会再有人遇害呢?404宿舍的几人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时,崔前程将一份详细的记录单递给了陈瑞成,为了不吵醒还在补觉的几人,便放轻了声音说:“组长。我调查了404宿舍其他几个人,除了顾曦儿当晚在和朋友开派对,蓝寒烟回家住之外,窦爱娣和曲若男都没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其中窦爱娣说自己一直在寝室睡觉,曲若男说晚上去蹦迪了,但具体行程说的很模糊。”   “派出所那边,血衣和凶器找到了吗?”陈瑞成问。   张珈凯不知何时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说道:“子木说附近的几个垃圾箱都找过了没有,怀疑是凶手随身带走了。”   正在陈瑞成思索下一步应该怎样推进案情的时候,黎勇的电话打了过来,叫陈瑞成迅速去一趟局长办公室。办公室里,被叫来的除了陈瑞成还有徐珂。   “小陈啊,周伊莎的父亲今早给我打电话询问案情进展,你们应该也知道年初的时候周氏集团曾经答应要给我们一批先进设备用于破案,但这眼下周伊莎出了事,周氏集团的态度也有所变化,所以你们重案组就算是为了咱们局里着想,千万要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黎勇说着掏出手机,调出了一个贴吧的界面给徐珂看,   “最近不知道是谁又把镇师大多年前的命案搬出来了,在各种网络平台大肆宣扬,硬说这次的命案是什么厉鬼索命。大柯,你们科信部要下点大力气,把这些空穴来风胡编乱造的东西都赶紧给撤下来。不要引起校内师生恐慌!”   转眼又到了晚上,经过一天的调查,重案组众人都有了收获。王思睿还原了曲若男昨晚的轨迹,发现她晚九点离开寝室后搭乘出租车来到枫林街的一家KTV,而深入调查后王思睿意外发现这家KTV存在收留人员吸毒及毒品交易的现象,曲若男当晚就是到此购买并吸食K粉。   这一发现让镇北市禁毒大队成功铲除了一个危害人民安全的毒瘤,但同时也可以证实曲若男当晚并没有作案时间。   “席贝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她和所有人都只保持着最单纯的交际关系,从不深入交往,询问了席贝周边的同学得知她从不与人结怨。她的嫌疑也很小。”黎筱泷说。   “那个窦爱娣,会不会有嫌疑?”孙赟忽然开口,怀疑道。   “不会吧,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很老实啊,学习成绩也很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家里条件不好她就努力考出来,不虚荣不攀比,她没有动机杀人啊。”崔前程说道。   “不要以貌取人啊前程。”孙赟拍了拍崔前程的肩膀,说,“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呢?”   很快,王思睿将窦爱娣的资料调了出来。窦爱娣生于镇北市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家庭条件并不好,她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   “窦招娣,窦来娣,窦爱娣,合着是重男轻女啊。”黎筱泷看着三个女孩的名字,嫌弃道。   “窦爱娣的父亲是二婚,在和窦爱娣的母亲结婚前就已经有了两个女孩,老古板的思想就是必须家里要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就把这三姐妹的名字改成了现在这样。然后在大概两年前吧,窦爱娣的母亲冒着风险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窦辉煌。”王思睿说,他很不理解这种非要生个男孩才罢休的家庭,难道家里是有皇位等着继承吗?   从窦爱娣的资料及走访得知,她是个内向的女生但学习很努力,知道自己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很少开口管父母要钱,空闲的时候就独自打工赚生活费,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平平。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但窦爱娣一直都穿着衬衫和长裤,而且袖子的扣子还扣的很紧。”黎筱泷看着窦爱娣的近照,疑惑道。   “可能是女孩子比较传统吧,不过我现在支持前程的观点,我也觉得窦爱娣杀人的可能性要远低于其他三个人。”张珈凯说完不禁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几颗生理泪水。是困的。   和零点钟声一起响起的,是陈瑞成的手机,来电的是禁毒大队队长李行罡。陈瑞成接起电话,问道:“怎么了四正?”   “成哥,事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在枫林街抓了一群吸毒的,其中有个叫曲若男的,也就是跟你们案子有关联的那个女生跑得快,我们逮了她大半天,刚才才带回我们这。”李行罡喘了口气,说,“可我们刚把她带进局子里没多久,她就在醒酒室死了!现在已经通知了医院和家属,但毕竟是你们案子的关联人,你看看你们那边要不要进行尸检什么的?”   “要尸检,你办理一下手续吧。”陈瑞成说道。挂断电话后,陈瑞成立即安排张珈凯将404宿舍幸存的顾曦儿、蓝寒烟、窦爱娣几人带回局里进行保护,防止再有人受害。毕竟404宿舍连续三人的死亡可以证实这起连环杀人案绝对并非偶然。   但在张珈凯和黄子木带人到达镇师大的时候,却得到的是一个不好的消息:404宿舍的卫生间内发现了顾曦儿的尸体。重案组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当时在宿舍的蓝寒烟和窦爱娣被分别带去了不同的宿舍做笔录。   “一个宿舍六个人现在死了四个,这宿舍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张珈凯说着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这个案子结束后至少得用一周恢复自己正常的生物钟。   “别瞎说。”陈瑞成伸腿踹了张珈凯一脚,严肃道。   “初步勘察确认卫生间为第一案发现场,死因推测为缢死。”石弘凡将口罩稍微向下拉了拉,说,“死者当时应该是在上厕所,凶手站在蹲便后的小窗外,将绳子打成圈后伸进窗户套在死者脖子上,随后瞬间拉紧绳子,死者就被拉至窗下,挣扎无果死亡。” 第60章 被宠爱的孩子   崔前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掏出笔记本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窦爱娣,问道:“顾曦儿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出去了,去背单词了。”窦爱娣小声说。   “大晚上你不睡觉跑出去背单词?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崔前程说着突然抬眼,凌厉的目光看得窦爱娣面露紧张。   “马上要考试了,我想利用晚上的时间通宵复习,有什么不可以吗?”窦爱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闷声说。   见再问不出什么别的东西,崔前程便将笔录递给了窦爱娣,说道:“确认无误之后在下面的签字栏签字。我要提醒你,对自己所说的一切负责。”   闻之,窦爱娣执笔的手顿了顿,几秒后,她还是工工整整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孙赟见到蓝寒烟时简直要傻眼了,ʝʂɠ只见这个女生穿着身坠满铃铛的布裙,一手握着桃木剑,一手掐着黄符盘腿坐在地上念着什么咒语,见孙赟进来还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   “行了,你先停一会,回答我的问题。”孙赟一把将坐在地上的蓝寒烟拉了起来,说。   “404,404是被诅咒的,这里不吉利!我们都会被红衣学姐害死!”蓝寒烟惊恐道。   孙赟没理会蓝寒烟,只是依照程序问:“顾曦儿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期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我习惯熬夜,就躺在在床上玩手机。顾曦儿她每天深夜都要去厕所和她男朋友视频,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我早就习惯了。”蓝寒烟回答,“我好像就听见水桶倒了的声音吧,不过也没在意,我以为是顾曦儿不小心踢到的。”   孙赟翻看了一下现场照片,发现在顾曦儿尸体的脚边确实翻倒了一个水桶,应该是顾曦儿被勒住后下意识挣扎双腿蹬踹而踹倒了水桶。   “那窦爱娣呢?她当时在干什么?”孙赟问。   “她九点多就出去了,手里拿着书应该是出去找地方复习吧。后来也是她回来说要上厕所,发现门打不开,叫顾曦儿也没有回应,就找宿管阿姨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才发现顾曦儿死了。”蓝寒烟答道。   孙赟静静看着对面的蓝寒烟,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孙赟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和顾曦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重案组刚回办公室不久,石弘凡就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把报告递给了陈瑞成,说:“在曲若男的血液里发现了大量酒精,她在死前两小时摄入了大量调制酒。当然这不是她的死因,她的死因是双硫仑样反应,酒精在肝脏内代谢不完全,导致乙醛蓄积,最终死亡。   简单来说,就是她吃了头孢后又喝了酒,而且用量很大,反应完全后迅速令她窒息死亡。头孢类药物主要治疗细菌感染,但是我调查了市内医院的就诊记录,曲若男是没有患过相关病症的,所以头孢不是她吃的,而是有人蓄意给她下药。”   听到这,王思睿若有所思,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很快就有了发现:“我在镇北市所有三甲医院的后台档案系统里筛选后,发现404宿舍里有一个人一周前刚因为扁桃体发炎去开了一盒头孢克圬颗粒,你们猜是谁?”   “窦爱娣。”崔前程回答。其实他早就注意到窦爱娣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而且时不时会有用手揉嗓子的动作,加上窦爱娣咽口水时下意识的皱眉,可以断定她最近的嗓子状况不太好。   思索片刻后,陈瑞成决定和黎筱泷再次去询问蓝寒烟,或许从她那里能找到突破口。问询室内,陈瑞成按照流程打开审讯记录仪后,说道:“蓝寒烟,我们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警员,现就镇北市师范学院404宿舍系列杀人案对你进行问询,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下列问题。”   蓝寒烟点点头,双手不由得紧紧扭着自己的衣角,看得出很是紧张。   “这是我们在你柜子里发现的,你的日记本。”黎筱泷从抽屉里拿出装在证物袋里的带锁日记本,说道,“你应该知道解开这种锁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但是我们不想那么做,因为这是你的隐私。”   蓝寒烟低头咬着下唇,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陈瑞成转着手里的笔,耐心即将消耗殆尽:“考虑好了吗?”   许久,蓝寒烟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深呼一口气,将一切和盘托出:“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我就听同学说,周伊莎和顾曦儿的爸爸都是特别有钱的土豪,曲若男有好多混混朋友,席贝的亲戚都在政府工作。和她们四个做室友,我其实是很紧张的,但好在有小窦陪着我,也算是平稳度过了一年时间。   大二的时候,小窦拿到了好几项奖学金和荣誉称号,这让寝室其他人很是眼红。一天晚上,周伊莎喜气洋洋地回来说这次大创比赛,她用钱打通了评委,肯定会是一等奖,可是结果出来,却是小窦得了奖。   周伊莎气坏了,居然动手打了小窦,顾曦儿也上前帮忙,小窦当时或许是被吓到了,坐在地上不吭声。我上前拉架,可我拉不过两个人,想叫席贝,她却装作没听见,而曲若男,就在一旁煽风点火。从那之后,顾曦儿和周伊莎就每天都在找小窦的麻烦。席贝呢,对任何的矛盾都置若罔闻。   你们应该查到周伊莎有个前男友王邦威吧,他后来和曲若男在一起了,当时小窦在申报一个创业项目,王邦威是她的组长,他们免不了要经常打交道。可这些在曲若男眼里就变成了小窦勾引王邦威,她伙同狐朋狗友把小窦拉进后街的巷子狠狠打了一顿,之后只要小窦和王邦威有什么接触就要挨打,他们很聪明,只打胳膊腿和后背这些别人无法看到的地方。   我问过小窦为什么不报警不和老师家长说,她没回答过我。后来听她打电话我才知道,她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弟弟,家里很不待见她。大姐嫁人了,二姐赚钱了,只有她还在上学,还要让家里养活,如果不是她妈妈坚持,她爸爸绝对不会让她读到现在。   这也是为什么小窦一直努力学习,兼职的原因。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到现在这样,我只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忍到现在。”   随后,陈瑞成和黎筱泷去询问窦爱娣,窦爱娣平静地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并且详细叙述了作案过程:事前,蓝寒烟从乡下弄来了安眠药,案发当晚混合在牛奶里哄骗周伊莎喝了下去,等周伊莎昏迷后,窦爱娣便将人勒死,趁无人注意从宿舍后身防盗网的缺口将周伊莎背到蓝寒烟的电动车上抛尸湖中。宿舍后身是监控死角,且较偏僻,一般都不会有人来,因此窦爱娣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席贝也是窦爱娣约到地下通道的,她在杀人后从监控盲区回了宿舍,并将染血的衣服鞋子和凶器用袋子装好,借帮忙保管东西为由,巧妙藏到了同班同学的寝室。曲若男死亡当天中午,窦爱娣偷听到曲若男打电话,知道晚上她会和朋友去喝酒,窦爱娣知道曲若男有喝酒前喝一大杯酸奶的习惯,就将头孢磨成粉加到了曲若男的杯中。至于顾曦儿,就是像之前重案组判断的那样,被窦爱娣从背后用绳索勒住致死。   陈瑞成通知了窦爱娣和蓝寒烟的家人,得知女儿要被关押进看守所,日后还要被起诉时,两家人都急匆匆地赶来。窦成刚进屋就冲上前给了窦爱娣一个耳光:“混账东西,老子这么多年钱都白花了,饭都喂了狗了!丫头片子就是不争气。你进去了你弟弟怎么办!老子供你上学就等着你赚钱给你弟弟买房子!你现在可倒好,自己坐牢成了甩手掌柜,你让我们怎么办!”   “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儿子是你生的,女儿就不是吗。怎么21世纪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黎筱泷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反驳道。   “小丫头片子这没你说话的份!”窦成刚依旧不肯善罢甘休,撸起袖子就要再打窦爱娣。   这时,陈瑞成用手里的警棍敲了敲桌子,示警道:“坐下!这是公安局,当成菜市场了?”   窦爱娣抿着嘴唇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旁边的蓝寒烟。蓝寒烟此时被父母围着,蓝爸爸带了她最喜欢的糕点,蓝妈妈拉着蓝寒烟的手安慰她,说宝贝别害怕,什么后果爸爸妈妈都和你一起承担。   “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下辈子让我也做一个吧。”窦爱娣喃喃道。   病房里,韩荔彤正靠在枕头上看着书,韩耀明坐在一边剥桔子。忽然门被人推开,是石弘凡拎着一袋东西进来了。韩荔彤见状忙坐直,迎道:“师哥,你来了。”   “你躺好吧,咱俩的关系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石弘凡笑道。   “师哥,这两天多亏了你,听说光几天就解剖了四具尸体,真的辛苦了。”韩荔彤客气地道谢,“有空一定请你吃饭。”   石弘凡将手里的袋子打开,掏出的是几个保温饭盒,他将床上桌支起来,将饭盒逐个打开,说道:“还是我先请你吃吧。都是你能吃的清淡菜,趁热。”   “可以啊师哥。”韩荔彤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胃口大开,转头便吩咐韩耀明,“快去给我接点水喝。”   韩耀明认命起身,将剥好的桔子放到桌子上,拿起一旁的保温杯便去了开水房。   “彤彤,你手术没和师父师母说?”石弘凡问。   韩荔彤摇了摇头,用勺子搅拌着还冒热气的白ʝʂɠ粥,说:“一个小手术没必要告诉他们。再说我妈要是知道了,又得催着我结婚,恐怕还得因为韩耀明照顾我大发雷霆。”   “师母也是为了你好,就你一个拼命三郎的性格,是该找个人照顾你了。”石弘凡将饭盒往韩荔彤那边推近了些,说,“对了,我来之前遇到任新了,他还问你的情况,看起来挺关心你。”   “任新?他又要耍什么幺蛾子?”韩荔彤皱眉道。   石弘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一直觉得任新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最好和他保持些距离,求爱不得就算计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第61章 失踪   结束了师范大学的案子后,重案组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接到新的警情。于是众人便被暂时打散分配到各个部门协助办案:陈瑞成和张珈凯、黎筱泷跟着丰林虎破了几起入室抢劫案;韩荔彤带着刘超宇辅助法医中心做案件解剖和伤情鉴定;   孙赟去了技术科帮忙,过硬的专业素养和睿智的头脑让他在工作中收获了不少前辈的好评;王思睿临时被借调去了网监大队,和经侦部门合作打掉了不少非法集资网站;至于崔前程,在勘验组工作的同时也在备考心理咨询师,空闲的时候便看书做题,丝毫不懈怠。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了十月二十日,这天一早,黎勇便将重案组全体人员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局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样搞得人好紧张。”张珈凯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开口。   陈瑞成听闻皱着眉用胳膊肘怼了怼张珈凯,示意他别乱说话。因为从黎勇的表情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前些日子远山市高一学生万晓航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黎勇问道。   “听说了。”陈瑞成点点头,问道,“现在还没有找到万晓航的下落吗?”   黎勇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从万晓航父母报案之后,远山市就安排警力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包括社会各界的爱心人士也都自发寻找。但是到目前,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万晓航的父母找到了上级,要求异地用警。因为他们怀疑儿子的失踪和警方工作不当有直接关系。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重案组,下午三点,高铁站集合。”   远山市位于J省的东部,与镇北市所在的B省距离较远。万晓航的户籍所在地松山县是远山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经济不算发达,经济来源主要为农业,因收入不高,很多本地的青壮年都选择进城打工。   万晓航失踪前所就读的明德高中是松山县唯一的高中,虽地处县城,但师资力量很雄厚,是远山市着重关注的教育产业。   重案组前往远山市的高铁票是远山市公安局安排的,为表重视,远山市特意给七人安排了宽敞的商务座,让重案组在长达七个小时的车程中可以得到充足的休息。同时也为讨论案情提供了相对私密的空间。   “万晓航,16周岁。明德中学高二学生,松山县本地人。”王思睿双腿交叠,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撑起的腿上,说,“据走访调查可知万晓航之前是个很开朗的孩子,但自从上高中后就变得很内向,不愿与人交谈。班主任反应万晓航成绩并不好,有较强的厌学情绪。”   “厌学?那会不会就是因为逃避学习然后出走了?”黎筱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看材料上说万晓航失踪前一天刚好出了月考成绩,他会不会没考好想出去散散心?”   陈瑞成摆摆手,说道:“万晓航的失踪并不是偶然,应该是早有计划。”   经询问万晓航母亲得知,万晓航在失踪前四天,也就是十月九日利用校园电话卡给万母打过电话,哭诉学习压力很大,无法承受想要回家。这里要说明的是,明德中学是封闭式高中,每周只有周日一天的休息时间,其余时间均需在校内住宿。   接到万晓航电话时,万母正在忙工作,所以只是简单安抚几句,并未过多关注。第二天晚六点,万晓航再次与万母通话,这也是母子俩最后一次通话。万母回忆,在电话中万晓航似乎是哭过,鼻音很严重,而且强烈要求万母接自己回家,但万母依旧未给予重视。   从万晓航与母亲通话过后至失踪这段时间,他曾与同学谈论如何翻墙出校,因万晓航鲜少与同学聊天,所以同学对聊天内容记忆较为清楚。走访后还有同年级同学表示曾看见万晓航站在教学楼的楼顶远眺,他当时担心万晓航出事便想告诉老师,但见万晓航很快自己走了下来便作罢。   十月十三日下午五点,万晓航借口身体不适在上课时间回宿舍休息,但半小时后,宿舍门口监控拍到了他离开的画面,至此万晓航失踪。可奇怪的是,明德中学内有近百个摄像头,覆盖面积极广,但除了宿舍门口外,再无监控拍摄到万晓航。   远山市警方推断万晓航很可以是从监控摄像头盲区翻出学校。可一个年仅16周岁的少年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吗?   孙赟伸手将窗帘往下拉了拉,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疑惑道:“不是说当地组织了上千人拉网式搜寻吗?怎么可能什么也找不到?”   “谁说不是,我真怀疑这群人是不是瞎说八道。远山市也不算大吧,居然找了一个礼拜连毛都没找着。”张珈凯将座椅靠背向后调了调,说,“怪不得家长质疑警方不作为。”   “所以他们希望我们重案组去做什么?”韩荔彤微微蹙眉。从相关文件看万晓航失踪前的行踪轨迹已经很相近了,人员问询也做过好几次。难不成是要重案组去帮着找人?   “万晓航父母的意思,是怀疑万晓航不是自主出走,而是有别的隐情。而所谓的隐情很可能与学校、警方有关。”陈瑞成回答。   重案组抵达远山市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刚出站就看见两人举着欢迎的牌子,其中一人看起来较年长,两鬓已有些花白,但站姿依旧笔直,不难看出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另一人二十出头,约莫一米八五的个子,身材高大结实,隔着外衣都能看到其绷紧的肱二头肌。   “是镇北市来的同志吧,我是局长委派来迎接二位的,叫我老李就好。”年长的男人迎上来说,“这位是我徒弟,大家都喊他元宝。”   “领导们好,我叫苟元宝!今年22岁,毕业于刑警学院。请多关照!”元宝听师父叫自己,立马站直身子给重案组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便接过黎筱泷手里的包提着。   “今晚太晚了,大家先休息吧,局里安排的酒店就在附近。”老李说着在旁侧带路,时不时和陈瑞成谈论案件细节。交谈中陈瑞成了解到,在万晓航父母的强烈要求下,远山市公安局再次安排警员大面积搜索,现在局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简单休整一番后重案组便休息了。张珈凯和王思睿房间的空调似乎坏了,两人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抱着自己的被子去敲崔前程和孙赟的房门。崔前程睡眠浅,听到动静便起身开门,结果得到的就是裹成蚕蛹一样失去意识深度睡眠的张珈凯。   这种情况崔前程是断不能去打扰孙赟的,他便将张珈凯和王思睿让到了自己床上,自己去睡沙发。结果今天一早崔前程就光荣感冒了。   车上,黎筱泷边给崔前程递纸边无语道:“你们俩可真行,占人家床还把人家给弄感冒了。”   “前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死了。我这包里有感冒药,你吃点吧。”王思睿掏出药盒和矿泉水递给崔前程,抱歉道。   “没事,俺身体结实。”崔前程擤鼻涕擤得鼻尖红红的,说话都带着鼻音。   “我昨天太困了,我要是知道肯定不能让我亲爱的前程弟弟受这个委屈啊。回头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张珈凯大咧咧地将胳膊横在崔前程肩上,说道。 第62章 教务老师的秘密   不多时,车子在明德中学门口停了下来,陈瑞成率先下车,一股子山茶花的香味就冲进鼻腔,淡淡的很好闻。香味的来源是校内正对着大门的那棵山茶树,从树干的粗壮程度来看至少有五十年以上的树龄。   忽然,众人背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这棵树已经有七十五年了的历史了,当初建校的时候特意将它留了下来。”   几人回头,看到的是位身着西装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男人笑着冲陈瑞成伸出了手,说:“各位好,我是明德中学的校长,杨焕。里面请吧。”   进入教学楼后,王思睿便提出要去监控室看看,张珈凯和黎筱泷则去再次走访万晓航的同学老师,孙赟和崔前程前往宿舍调查。韩荔彤和陈瑞成跟随杨ʝʂɠ焕来到了校长室。杨焕拿出纸杯给两人倒了热水,随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落座。杨焕的办公室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除了一张办公桌一排档案柜就只有一套皮质沙发。   “看来杨校长您深受学生爱戴啊,是名副其实的好校长。”韩荔彤看着办公桌后挂满一面墙的锦旗,说道。   “我算什么好校长。”杨焕满面愁云,说道,“晓航是在学校失踪的,这就是我的失职。我不配当这个校长。”   杨焕今年四十五岁,是地道的松山县人。当年以全县第一的成绩上了大学,毕业后就回到家乡创业,从刚开始的小学老师做到现在的校长,杨焕多年的努力被大家看在眼里,松山县的老百姓都对他赞不绝口。得知万晓航失踪后,杨焕只要空闲下来就会出去寻找,不分昼夜。据老李说,到现在一周杨焕都没睡过一个整觉。   王思睿来到监控室,两个负责看管监控的保安正在吃着花生米看电视。见王思睿来了也没抬眼。王思睿遂主动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说道:“警察,我需要你们一周前的监控录像和监控日志。”   “不是查过了吗,还查什么。”其中矮胖的保安正了正歪斜的帽子,操着王思睿听不大懂的方言说。   王思睿见保安面色泛红,便上前拿起他的保温杯闻了闻,果然是白酒的味道。王思睿不禁皱眉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上班时间喝酒?”   “哪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少管闲事!”另一个瘦高的保安说着起身就要抓王思睿的领子,可还没动手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人按在了桌子上。   “你咋和领导说话的!”元宝的大手掐着瘦保安的后颈,手臂上青筋暴起,怒骂道,“领导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听见没!”   “听, 听见了!”瘦保安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从兜里掏出磁卡递给王思睿,说,“这,这是权限卡,什么都能看。”   王思睿刷卡以最高权限进入了明德中学的监控系统,顺利找到了万晓航失踪时的监控。反复观看同一时段校内各处监控后,王思睿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调出监控日志,仔细比对后发现后门摄像头在万晓航离开宿舍楼后十分钟至三十分钟的监控录像被人为删减了。   一开始调查没有发现是因为删除监控的人手段高明且细致,单单观看监控视频很难发现被删减过,但对比监控日志和文件大小便可以发现。遗憾的是,被删除的监控录像无法复原。   “这部分的监控是谁删掉的?”王思睿指着屏幕问两个保安。两个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不清楚。   “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元宝脾气暴躁,抓起胖保安的衣领怒目圆睁。   “我真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啊!”胖保安满脸恐惧道。   “那除了你们两个,谁还有权限能进入监控系统?万晓航失踪后有没有谁进过监控室?”王思睿问。   此时瘦保安好像想到了什么,赶忙回答:“这个卡有三张,除了我俩还有主管行政的孙校长有!至于谁进来过......除了警察还有几个老师,但是他们干了什么我们不知道。”   “奶奶的,合着你们整天在这磨洋工吗!之前问怎么不说!”元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万晓航刚失踪他们就问过两个保安,当时为什么没有及时通过监控注意到万晓航离开宿舍且未出现在其他监控画面内,两人的回答是,当时太累了睡着了,没有关注监控。   “我们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好吧。那谁又能知道他是丢了呢!我们也不能看着每个学生啊!”胖保安辩驳道。   此时正好是下课时间,张珈凯和黎筱泷来到万晓航所在班级,随机选了两个同学询问,同学们显然是对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纷纷知趣地不来打扰。忽然黎筱泷瞥到拐角处一个白净的男生在偷看他们,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生应该是想要提供线索,但碍于某种原因不敢在人前说出。   于是黎筱泷写了一张纸条,当着男生的面丢到了地上后拉着张珈凯躲到楼道,不久黎筱泷便看到男生捡起了纸条。十分钟后,在操场不起眼的角落,张珈凯和黎筱泷并排坐着,对面是刚刚的男生。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黎筱泷问。   “我叫马泰,我知道晓航的失踪和谁有关系。”男生胆怯地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很细。   “那你愿意告诉我们吗?”黎筱泷微笑着说。   马泰思索片刻后点点头,缓缓开口:“是教务处的刘波老师,他教我们班的数学课。晓航没失踪之前,我总看见他叫晓航去办公室,说是讲题,但每次都好几个小时才回来。而且晓航看上去很不好,我问他他也不说。其实刘波老师经常叫男生去找他,有时候还带回宿舍。”   “你也被找过吗?”张珈凯问。   马泰咬着下嘴唇,重重点了一下头。   “万晓航失踪前,和你说过什么话吗?或者你觉得他会去哪?”黎筱泷坐到马泰身边,轻声问。   “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他不爱说话,不管和谁。我在半个月之前,总能看到他站在窗口往远处看。”马泰回忆道。   “好,谢谢你的配合。”黎筱泷拍了拍马泰的肩膀,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话你不和老师说,也不和之前来的警察说,而是选择告诉我们呢?”   “他们,他们都说刘波老师很有背景,认识公安局的人。而且他在学校里很有威望,我怕......”马泰欲言又止。   听到这,张珈凯了然地点点头,大咧咧地说:“你们这节是体育课吧,快去吧。不然要耽误你们踢足球了。”   闻言黎筱泷用胳膊肘怼了怼张珈凯,从兜里掏出一根带有小草莓装饰的橡皮筋递给马泰,说道:“给,就当是姐姐给你的谢礼。”   马泰惊喜地接过皮筋套在手腕上,道谢后便走远了。直到走到操场中间和同班的女生们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他好娘啊。”张珈凯忍不住吐槽。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黎筱泷翻了一个白眼,说,“他只是想做一个女生,这有什么错吗?”   前往宿舍调查的孙赟和崔前程收到了黎筱泷的消息,也尝试站在万晓航宿舍的窗前眺望,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崔前程思索片刻,伸手指着明德中学后身的荒山说:“你说他看的地方有没有可能是那里。”   “可是他去那边干什么?”孙赟用望远镜看着,随即换了一个方向,说,“我倒觉得可能是在看公路那边,因为那条公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可能是想回家吧。” 第63章 披着羊皮的狼   “杨校长,我们想了解一下教务处刘波老师的情况,不知道方不方便?”陈瑞成关掉与张珈凯的聊天界面问。   “这个......”杨焕面露难色。   “不好说?还是不敢说?”韩荔彤凌厉的目光看向杨焕,说,“杨校长,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杨焕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起身从档案柜中取出刘波的档案递给陈瑞成,问道:“要我把他叫来吗?”   “先不必了。”陈瑞成说着翻看起了刘波的档案。   刘波,男,40周岁。远山市人,明德中学教务处主任。父亲刘启明是远山市的副市长,小舅子是远山市公安局副局长。据同学反应刘波十分负责,教学也很认真,他教的班级成绩都很优秀。   “刘波既然有背景为什么不在市里任教而是要来这个小县城呢?”回酒店的路上,韩荔彤有些不解。按理说以刘波的背景和人脉在市内重点高中任教绝非难事,而且会有更多的晋升机会。   “我怀疑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癖好。”陈瑞成说。他摸到兜里的烟盒想抽一根,但盒子却空空如也,只得作罢。   “如果是市里的孩子,一般都娇生惯养,而且大多是独生子,这种孩子在受委屈后必定会告诉家长,刘波犯罪的事也就会败露。”崔前程分析道,“但在思想和经济都不算发达的小县城,孩子们在遭受这样难以启齿的事后基本不会告诉家人,更何况多数家长在外打工。而且明德中学相对偏僻,也便于犯案。”   “可是目前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如果马泰所说属实,那只能确定刘波涉嫌猥亵性侵学生,并不能确定他与万晓航的失踪有直接关系,先查万晓航失踪那天刘波的行动轨迹吧。”陈瑞成回头冲王思睿说道。   之前保安说修改监控权限的卡第三名持有者是孙副校长,经调查询问,孙校长说自己的卡在万晓航失踪前两天便丢失了,至今未找到。监控这条线断了。   重案组刚回到酒店还ʝʂɠ没上楼就接到了老李的电话,在明德中学后身的荒山上找到了万晓航的尸体。众人赶到,现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起来,警戒线旁哭嚎的一对男女正是万晓航的父母。   这是重案组第一次见到万家父母,万父蓄着络腮胡,有些跛脚,头顶冒出了不少白发。万母身材瘦弱头发花白,此时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对夫妻也不容易啊。”老李看着万家夫妇叹气道。他在万晓航失踪两天的时候见过他们,那时候的夫妻两人还精神很好,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就头发花白。   “你们是镇北市来的同志吧,我叫龙钢,是负责万晓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一个穿着蓝色风衣的男人迎面朝重案组走过来,说。他与陈瑞成年纪相仿,但较陈瑞成多了些世故。   “现场是什么情况?”陈瑞成没有过多寒暄,直奔主题问。   “是一位找狗的大爷发现的,尸体缢吊于荒山树林内的一颗树上,已经出现腐败现象。尸体旁边是高两米且呈阶梯状的矮墙,矮墙后是废弃的伐木屋。推测万晓航是由矮墙靠近树干自缢而死。”龙钢语气中带着些轻松,但他草率的结论让陈瑞成颇为不满。   “龙组长,目前尸检和痕检还没有做完,请不要妄下结论。”陈瑞成皱眉提醒道。   韩荔彤此时正初步检查着万晓航的尸体,见陈瑞成走来便起身简要说明情况:“部分皮肤成皮革样化,颈部有一条明显的索沟,脸上有几处细小的剐蹭伤,初步判断是缢死。但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要尸检后进一步确认。死亡时间判断为一周左右。”   “组长,这是在树下发现的,万晓航的饭卡和日记本。”崔前程快步走来,将两个证物袋递给陈瑞成,说。   “马上送到局里检测。”龙钢招呼了两个警员过来想拿过物证袋,却被陈瑞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陈瑞成将证物袋递给崔前程,嘱咐道,“前程,你跟着一起,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与此同时,孙赟在围墙上发现了几枚较为清晰的鞋印,他立即拓印下来以便后续比对。   “您好,我是镇北市重案组的组长陈瑞成,这次被委托来调查万晓航的案件。”陈瑞成搀扶起几近昏厥的万母,说,“您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的。”   “我的孩子,他才16岁啊!他就被人害死了!你们要给我主持公道!”万母哭诉道。她抓着陈瑞成的衣服久久不肯松手。   “您放心我们绝对会尽力的。”张珈凯见陈瑞成快被拽倒了赶紧上前扒开万母的手,安慰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开会,有什么结果就通知你们。”   远山市公安局会议室内,中间的位子上坐着局长,左侧是龙钢及专案组众人,右侧是陈瑞成等人。公安局长简要表达了对重案组的欢迎和对万晓航去世的痛心,随后便示意大家开始汇报案情。   “对万晓航进行尸检后发现其颈部有一条明显索沟,符合缢吊所用鞋带花纹。无中毒迹象,初步可以断定万晓航是死于自缢。脸上的剐蹭伤推测是向树上挂鞋带时无意擦蹭到的。死亡时间为失踪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   韩荔彤说完起身将报告递给局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局长在听到万晓航死于自杀时表情瞬间放松了下来,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   “鞋印比对结果也出来了,是万晓航所穿鞋子。而且围墙上发现了明显的攀爬痕迹。”紧着着提交报告的是孙赟,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就目前的调查结果看,万晓航确实是自主缢吊。   现场发现的万晓航的日记本中记载了万晓航上高中后学习压力过大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且字里行间多处透露想要自杀,甚至有几处还列举了自杀的方案。但值得关注的是,万晓航日记中隐晦地描写了被猥亵的事,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足以证明他确实曾遭遇过此事。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然后脱掉了他和我的裤子。我求饶了可他没有放过我。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想去死。’这几句话足以证明万晓航曾被校内的男教师猥亵,甚至说性侵过。”陈瑞成伸手点了点日记本的复印件,说,“而我们怀疑这是导致万晓航自杀的诱因。”   “小陈啊,这个,单凭一句话也不能证明什么吧。况且人民教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局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陈瑞成的推测发出质疑。   “一句话当然证明不了什么。但是从高一下学期至万晓航失踪前一周,这样的描写有足足18处。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吗?”陈瑞成加重了语气,说道,“况且,不是所有的人民教师都是高尚的,也有。”   “陈组长,那你们现在有怀疑的对象吗?”龙钢急切地问道。   陈瑞成没作声,只是拿出夹在文件中间的照片放到了桌子上。龙钢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面露难色,他不自觉瞥向局长,局长则皱眉给龙钢使了个眼色。这一切都被重案组尽收眼底。   “好,那我们先不聊这个。换一个问题。”陈瑞成将照片收了起来,说,“据我们所知,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明德中学不超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为什么这么多人搜索了一周却未发现万晓航的尸体?”   “今天去现场的时候你们也不是没看到,那个地方周围都是树林,又密又扎人,我们怎么能想到他去了那里?”龙钢身边一个年轻警员说道。   “你说这是人话吗?”张珈凯忍不住吐槽,“就因为怕扎着就不找了?你是警察吗?”   “你几个意思!”年轻警员涨红了脸,腾地一下起身反驳道。   见状龙钢赶紧将他按下来,陈瑞成也拍了拍张珈凯的胳膊示意他说话别太冲。   “这位兄弟你可能误会我们了。那个地方确实面积太大,我们搜索的时候主要观察了外围及中部,没有发现踪迹。就猜测万晓航一个孩子也不可能再往里走了,所以就没再向深处找。”龙钢打着圆场。   “说得真轻松。那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工作有问题。”黎筱泷翻了个白眼,说,“真应该把你们这些话发到网上让大家评评理。”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和我们说话的!真当自己了不起啊!”方才的年轻警员再次站了起来,指着黎筱泷的鼻子大发雷霆。   “工作失误还不许人说?真不知道你在破防什么!”黎筱泷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回击。   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要大吵一架。见局面逐渐无法控制,陈瑞成赶紧让王思睿和张珈凯带着黎筱泷出去,龙钢也让其他警员拉走了年轻警员。   “局长见笑了,我们的组员太年轻。”陈瑞成微笑着道歉,“龙组长,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教育不到位。而且孩子遇害了大家都心里难受,我也能够理解。”龙钢微微叹气道,“况且我们的工作也确实有纰漏,你们的同志说得对啊。我们辜负了大家对我们的信任。” 第64章 浑水   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万晓航的事情被推上了网络,瞬间引起热烈讨论。大家纷纷对这个孩子的死亡表示痛心,同时也不免抱怨远山市公安局办事不力,找了一周还不如人家外市的重案组一天的收获多。   夜晚,重案组几人都无法入睡,众人聚在陈瑞成的房间继续讨论案情。当然首先,陈瑞成对张珈凯和黎筱泷在会上的举动做出了批评。   毕竟重案组此次来查案不只是代表自身,更代表了黎勇的脸面,镇北市的脸面。如果真在会上当着远山市公安局长的面就和人家的专案组吵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今天看那个局长和专案组组长的样子,肯定是知道刘波干了什么龌龊事,但碍于原因不能说。”孙赟说着搅动杯子里的咖啡,醇香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刘波的小舅子是副局长,官官相护,里面的水不知道有多深。”张珈凯撇嘴道。   “对了思睿,上次让你查刘波在万晓航失踪那天的轨迹,有发现吗?”陈瑞成问。   王思睿遗憾地摇了摇头。虽然当天刘波请假不在学校,但他是去陪妻子去医院做产检了,他老来得子,对未出世的孩子十分重视。而医院的监控可以表明刘波一直未离开妻子,晚上回家后也没有外出。   “这下难办了。”崔前程捧着热水喃喃道。   忽然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是老李和元宝。   “怎么这么晚来了?有什么事吗?”张珈凯问。   “万晓航爸妈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消息,说万晓航的死和刘波有关系,现在带了亲戚正在刘波家闹呢!”老李语气焦急地说,“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等重案组赶到刘波的别墅ʝʂɠ,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市民和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数十双眼睛紧盯着敞开的大门。元宝见状赶紧上前驱赶着人群:“都散了!别看了!大晚上不睡觉吗!还有说你呢,别拍了!”   刘波家的客厅中,万晓航的父母捧着万晓航的遗像跪坐在地上破口大骂,一众亲戚或拿着纸钱或抱着花圈也跟着哭嚎。刘波叉着腰站在包围圈内,胸膛不住地起伏,看得出来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怒气。   见重案组到场,刘波一脚踢翻面前的烧纸盆,大步上前,指着陈瑞成的鼻子如同泼妇骂街一顿疯狂输出:“你们就是外市来的重案组吧!是不是你们把消息放出去的!简直是胡说八道!专案组都判定万晓航的死是自杀了,关我什么屁事!”   “刘先生,我要向你说明两点。”陈瑞成嫌恶地擦了一下脸颊上刘波的口水,说道,“第一,我们是受委派前来查案,案件性质应该由我们判定而不是所谓的专案组。第二,现在有证据证明你确实和万晓航的死亡有关联。”   刘波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尖牙利齿地反问:“你有证据吗!我跟你说万晓航死那天我有不在场证明,你再胡说我告你诽谤!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你确实没有直接杀害万晓航,但你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而且,”陈瑞成接过崔前程递来的万晓航日记本复印件放到刘波眼前,说,“一个长期猥亵性侵男学生的老师,能说是清白吗?”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被撕下遮羞布的刘波怒火中烧,一把抢过复印件撕毁,骂道:“都是胡说!他是差生对我有意见污蔑我!再说了他都死了,死无对证!谁能证明!”   “我!”人群中传出清亮的一声,马泰缓缓走了出来,说,“我作证,刘波他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刘波被带回了警局,铺天盖地的报道席卷网络,刘波瞬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局长办公室内,副局长正质问着局长:“局长,不是在查万晓航的案子吗?怎么把我姐夫牵扯进来了?平心而论,我姐夫对你不薄吧,你怎么能这样!”   “关我什么事!”局长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还不是镇北市来的那个什么重案组多管闲事,非要趟这趟。要是没他们,万晓航的案子早结了!”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到桌子上,说,“小周啊。小波是什么人你是清楚的,就算犯了错误,我们改就好了嘛。十五万,可以了吧。”   “哎呦刘老板您太客气了!”局长瞬间满脸堆笑,迎上前恭维道,“包在我身上,您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等会就打发重案组滚蛋,他们走了,那不就好办了吗。”   调节室内,黎筱泷拉着万母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阿姨,经过我们调查,晓航确实,是自杀。您节哀。”   “晓航的死我也有责任。”万母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双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桌子,说,“如果我那天接他的电话,能听出他情绪不对,能把他接回来,晓航也就不会想不开。我是个混蛋妈妈。”   “阿姨您别这样说,我们都知道您是爱晓航的。”孙赟安慰道。   万母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那叫什么爱,真正爱孩子的妈妈哪会像我一样,下辈子让晓航去别的家庭吧,我不配做他妈妈了。”   “孩子,我只有一个请求。”万父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向陈瑞成,说,“我知道这可能很难,但请你们把刘波抓进去,让他坐牢!别让其他孩子再受伤害。”   送走万家父母后,陈瑞成准备和局长据理力争起诉刘波的事,凭着万晓航的日记和马泰作证,至少可以坐实他猥亵学生的事实,可这时陈瑞成却接到了黎勇的电话:“小陈,办好万晓航的案子就回来吧。我安排给你们接风。”   “局长,刘波的事还没有尘埃落定,我们想......”陈瑞成还没说完就被黎勇打断了。   “这是命令。”黎勇语气严肃。   “为什么!局长!”陈瑞成捏紧了手机,问。   沉默许久后,黎勇只给出了这样一句回答:“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带着你的组员执行命令就够了。” 第65章 私生饭   黎筱泷最近不知怎的迷上了追星,她喜欢一个唱歌跳舞的男爱豆,叫李翼。小帅哥长得确实不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姿挺拔,单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回头都能分分钟迷死万千少女。很显然黎筱泷也是其中的一个。   “这谁啊,这么挫?”张珈凯路过黎筱泷的座位,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随口说。   “你连他都不认识?这可是现在最红的爱豆!”黎筱泷将照片拿起来怼到张珈凯的眼前,气愤道,“看看这张脸,多帅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张珈凯略带嫌弃地拿过照片,仔仔细细又看了看,依旧无语:“就这?还不如我们前程帅。”   “嗯?”正埋头写材料的崔前程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双眼里透着迷茫。   “多帅啊!你看看这鼻梁这脸蛋,简直是完美!你真是没品味。”黎筱泷从张珈凯手中抽回照片,白了他一眼,说道。   “筱筱,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追星了?”王思睿好奇道,“还这么迷恋他?”   其实黎筱泷之前是并不关注娱乐圈这些事,连电视剧综艺都很少看。可前几天黎筱泷和闺蜜出去逛街,闺蜜硬是要请她去看李翼在镇北市的音乐节。   黎筱泷本来不愿意去,但毕竟是闺蜜一番的心意,票价又那么贵,就还是去了。没想到就是这次音乐节让黎筱泷瞬间入坑了李翼,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怪不得前几天路上那么堵,原来都是拜他所赐。”孙赟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笑着插了一句。   “对啊,你都不知道现场有多帅!而且他居然就是镇北市本地人!我之前怎么不知道我们市还有这号人。”黎筱泷将照片放到电脑前面,撑着下巴似乎要将其看出个洞,遗憾道,“可惜上次的票太靠后了,都没和他握手。”   “握手?你还想和他握手?”张珈凯提高音调,没来由地愠怒。   黎筱泷白了张珈凯一眼,说:“第一排不但能握手还能拥抱,幸福死了!”   “谁幸福死了?”忽然门外传来陈瑞成的声音。他径直走到黎筱泷桌前,拿起了黎筱泷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照片,说,“新爱好?”   “错了,以后不带到办公室里来了。”黎筱泷说着从陈瑞成手里夺过照片塞进抽屉。   陈瑞成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招呼众人去小会议室集合,还特意嘱咐了不能携带手机等通讯设备。路上重案组还在讨论是不是来了什么需要保密的大案子。可会议室的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全副武装看不清脸的男子和一个身穿干练西装的短发女人。   见众人进门,男子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黎筱泷这一瞥才发现,朝思暮想的偶像居然就在自己面前,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了韩荔彤的胳膊,小声道:“彤姐!我是在做梦吗?这真的是李翼吗?”   “你不是在做梦。”韩荔彤淡淡回复,“专业一点,你是个警察,不是个脑残粉。”   闻之,黎筱泷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损形象,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惊喜,拿着笔记本坐到了距离李翼远一些的地方。虽然说私下她是李翼的狂热粉丝,但在公事面前这都是不值一提的。   待重案组入座后,李翼身边的女人率先开口道:“各位好,我是谭航,这位是我的艺人李翼。此次前来,是有件事情需要警官们帮忙调查。”   随后,谭航将几份文件摆在桌子上,说:“我们怀疑李翼在镇北市居住的别墅被人非法闯入,这严重侵犯了李翼的隐私。在粉丝群体中,这些人叫做,她们为了接近艺人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去骚扰。虽然我们公司对李翼进行了良好的隐私保护,但还是出现了纰漏,为了不影响李翼的工作和生活,公司经商讨后希望警方予以立案,并尽快将其查出。”   文件中列举了几项李翼家曾遭人非法进入的证据,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个是李翼家中的物品在屋内无人的情况下出现了移位,比如厨房的水杯放到了茶几上、洗衣机里的脏衣服被人洗好晾了起来、剩下半碗的泡面空空如也等。   第二是室内各处的垃圾桶都有翻找过的痕迹,表现在李翼早上出门前扔的牛奶盒,晚上回家后发现其压在了前一天晚上的零食袋下面。   “谭女士,我想先和你明确一点,你确定以上行为不是李先生记忆错乱导致的吗?”崔前程问道。   “当然不是。ʝʂɠ在李翼第一次和我反应之后,我们又进行过几次钓鱼实验,故意按照一定位置放置东西,结果晚上回来发现就是被人动过。”谭航快速回答。   “那家里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或者是发现被装了摄像头之类的?”崔前程记录完上一点后再度开口。   谭航看向李翼,李翼摇摇头示意都没有。   “这个进到你家里的人,是每天都来吗?”陈瑞成问。   “反正上周她就来了两次。”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翼终于张嘴说话,只是嗓子有些哑。   陈瑞成遂给李翼递了一瓶水,继续问道:“那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   李翼想了想,说:“我察觉到是两个月前。刚开始不想来报警把事情闹大,可后来发现她越来越过分了。”   “警察同志,希望你们尽快立案,李翼最近还有录制行程,在外面居住不太方便。”谭航打断了李翼的话,说,“对了,确认立案之后请用官方发一个微博,我们要配合转发。”   “成哥,这事交给辖区派出所就行吧?”张珈凯掩着嘴凑近陈瑞成耳边,悄声说。   “我也这么想,可这件事是黎勇塞过来的。”陈瑞成略有些无奈。   之后谭航说李翼还有什么活动要参加,急匆匆带着他要走。走之前,李翼特地来到黎筱泷面前问:“请问,你是我的粉丝吗?”   “你怎么知道?”黎筱泷惊喜道,此时她内心小鹿乱撞,喜欢的明星就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换谁也没法云淡风轻。   “因为看到你戴着后援会的夹子。”李翼指了指黎筱泷头上的发夹,随后掏出手机,问道,“要拍张照片吗?用我的手机拍,我会发微博的。”   黎筱泷刚想答应却意识到自己穿着制服,又是在工作期间,便果断拒绝道:“不好意思,现在是执勤时间,可能不太方便。”   李翼似乎没料到黎筱泷会拒绝,他站在原地显得有点尴尬,只能草草道别:“那下次有机会吧。”   “可以啊筱筱,这诱惑都能忍住?”看着李翼的背影,孙赟打趣道。   “谁让我是警察呢?公私我还是分得清的好吧。”黎筱泷耸耸肩,遗憾道,“要是换个场合我早就冲上去了。”   “行了,别瞎聊了,还是回去想想你那小爱豆的案子怎么办吧。”陈瑞成说着将文件递给黎筱泷,率先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王思睿先提出来在李翼家中安装摄像头的想法,但刚提出就被陈瑞成否决了。原因是谭航拒绝任何录音录像等有可能泄露李翼隐私的调查方式。当然也不会允许警方派人跟随李翼出席任何活动。   “靠,这小子这么难伺候?”王思睿说着往椅背上一靠,用耳朵上夹着的电容笔点了点平板屏幕,看到的第一条推送消息就是李翼明天的签售会。   “人家可是大明星。”张珈凯翘起二郎腿,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蹲守了。”陈瑞成长长叹了一口气,摸出烟盒想抽一根,摇了摇却发现已经空了,便将其随手扔到桌下的垃圾桶里。   “你没事吧成哥?”张珈凯闻之瞪大了眼睛,惊道,“现在外面零下呢!而且万一那个什么私生饭听到风声不来了呢?再万一那个李翼是瞎说的呢?”   陈瑞成看了看张珈凯,又看了看其他人,很明显大家都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付出了时间精力但很可能什么收获都没有的案子上。其实陈瑞成也不情愿,可谁让他就是个小破组长呢?上头还有局长,局长上面还有市长,一层一层落下来,到他们头上就只有出苦力的份了。   听黎勇的意思,这个李翼是和市委书记有亲戚关系的,而且李翼现在社会影响力不小,镇北市也想通过李翼拉动经济增长和文娱发展。所以现在这事重案组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于是重案组七人顶着零下五六度的寒风驱车去了李翼所居住的小区,意外的是,李翼并没有居住在所谓的富人区别墅,而只是住在一梯一户的高档小区。   “这高档小区楼层都有监控,看看不就能知道谁去过他家了吗?”崔前程说。他的衣服有点薄,鼻尖都冻得通红,身子不住打颤。   “问题是我们现在没有协查通报,物业不会给我们看的。”黎筱泷将宽大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挡住裸露在外的额头,说。   没法,重案组几人只得分散四处,或坐在咖啡店,或站在报亭边上注意着李翼所住单元楼门口出入的可疑人员。据黎筱泷说,私生饭一般是年轻女性居多,所以大家主要关注的也是此类人。   随着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下午五点,冬天天黑得早,陈瑞成想着今天可能没什么收获,就打算叫大家回去,他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僵的双腿,就看见一个身穿粉色羽绒服的小女生朝李翼所住单元楼走过去,女生边走边四处张望着,时不时还掏出手机拍照。   她似乎没有单元楼门的门卡,是等到有人出来跟进去的。陈瑞成觉得女生有些可疑,便跟了上去,正好女生此时在等电梯,陈瑞成便跟随她上了电梯,只见女生轻车熟路地按了李翼家的楼层,陈瑞成见状便随手按了一个高层。   楼层到了,女生下了电梯,陈瑞成用手按住电梯门不让其关闭,随后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小心翼翼伸出去,借着摄像头,陈瑞成看到女生熟练地从兜里掏出手套鞋套戴好,然后输入密码进入了李翼的家。 第66章 意外死亡   “姓名?”张珈凯看着桌对面的女生问道。   女生低着头,整张脸被帽子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她含糊不清地说:“张意欣。”   “把你的脸露出来。”孙赟用笔敲了敲桌子,见张意欣照做后才继续询问,“年龄,职业?”   张意欣调整了一下坐姿,有点不耐烦道:“20岁,大学生。”   “为什么出现在李翼家?”张珈凯拿出刚才陈瑞成拍摄的照片放在桌子上,问,“你这属于私闯民宅你知道吗,如果李翼起诉,法院是可以依法对你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的。”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都和我表白了,我去他家怎么了?”提到这,张意欣似乎心里有很多不满,她提高了语气说道,“我想离他近一点有什么错吗?”   听到这,张珈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小姑娘,那你可能是误会了,李翼已经明确表示了他不认识你。而且我们把你的照片给经纪人辨认,她还指出你是李翼之前几起私生事件的参与者。”   闻之,张意欣瞪大眼睛,下一秒眼泪滑落,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样喊道,“怎么可能!我要见小翼哥哥!让我见他!我要听他亲自说!”   “张意欣,你冷静一下。”孙赟示意旁边的女警控制住想要站起的张意欣。   “我怎么冷静!我要见小翼哥哥!”张意欣边喊边试图挣脱女警的束缚,身上的粉色羽绒服被扯得皱皱巴巴。   询问室隔壁,陈瑞成正在和谭航商讨处理办法,李翼坐在一旁听音乐,全程没说几句话。陈瑞成将文件摊开摆在桌面上,说道:“她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非法侵入民宅罪,你们可以提起诉诉讼,最高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鉴于李翼的实际情况,同时也会让她公开赔礼道歉,签署保证书。”   “陈组长,其实这件事,我们不想闹得太难堪。也想这件事尽快过去。”谭航涂着鲜艳红色的指尖自上而下滑过文件,最后落在签字处,说,“而且看这位粉丝的情况,应该是有妄想症之类的精神疾病吧。我们放弃起诉。但需要她出具一封手写的道歉信,并将其发到各大平台的账号,相信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陈瑞成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谭航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张意欣,毕竟李翼所属的经纪公司还算强大,找个法务团队和张意欣打官司不是难事,而且也不用李翼出什么面。可现在谭航却只一封道歉信了事,甚至连张意欣亲自向李翼道歉都说不需要,这确实显得有些古怪。   看着谭航和李翼远去的背影,黎筱泷皱眉道:“这下麻烦大了。”   “麻烦?和解了还有什么麻烦?这不是皆大欢喜?”王思睿叼着棒棒糖过来,顺手递给黎筱泷一根,问。   黎筱泷没说话,只是将手机递给王思睿,示意他看看热搜。只见热搜上,私生夜闯当红男星住所、李翼哭诉遭私生骚扰、李翼方与私生和解等多个相关词条在榜单高居不下。王思睿随手点开一个,评论区都是对张意欣的谩骂谴责,甚至还有很多粉丝跑到公安局宣布立案的那条微博下高喊着要把私生送进牢里。   “现在李翼的粉丝都等着警察处ʝʂɠ理张意欣,结果一没起诉二没赔款,就简简单单一个道歉。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被骂办案敷衍了。”黎筱泷无奈叹气道。   “这是他们经纪人要求的,关我们什么事?”王思睿不解问道。   “就算粉丝知道是经纪人要求的,你以为她们就会消停了?你是不知道李翼有多少脑残粉,她们恨不得现在人肉出张意欣,亲自收拾这个闯入她们哥哥家里的人。”黎筱泷摇了摇头,说。她最近也加了几个粉丝群,虽说有很多理智大粉在告诉大家淡定,但还是不乏激进女友粉义愤填膺,在群里用污浊不堪的词汇辱骂同为女性的张意欣,黎筱泷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种氛围,赶紧点了退群。   果然,正如黎筱泷所说,张意欣的道歉声明和李翼经纪公司不予追究的声明发出之后,粉丝瞬间将矛头对准了经常,她们纷纷指责警察这样轻易放过张意欣就是放纵犯罪,说张意欣家里有背景,说张意欣和警察相互勾结......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一部分粉丝到微博下面给公安局普法,即使局里和经纪公司都发了声明说是李翼主动不追究的也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人到李翼的微博下面说,哥哥你如果是被迫的就眨眨眼。   不过在现在这个互联网时代,舆论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天之后这件事就逐渐被大家淡忘,偶尔想起来也只是当做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事后黎筱泷也给谭航打过几个电话询问情况,谭航均回复说再没发现有私生饭的情况了。就当大家都认为这件事会彻底结束之后,一周后竟传来了张意欣死亡的消息。   而且,张意欣是死在李翼的家中。   陈瑞成踏进现场就见韩荔彤早已到达,便问道:“什么情况?”   “死者左侧卧位死于客厅,后脑有钝器创,不过痕迹不深,出血量也不多,应该不致命。具体要解剖后才能知道。”韩荔彤轻轻掰过张意欣的头给陈瑞成看了一眼,说,“死亡时间不超过八小时。”   “那不就是昨晚遇害的?”陈瑞成说着吸了吸鼻子,控制住想要流下的鼻涕。   “感冒了?”韩荔彤边摘着手套边和陈瑞成搭话。   陈瑞成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没事,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两包感冒冲剂。   韩荔彤见陈瑞成没接又往前递了递,说:“拿着吧。最近流感爆发,容易传染,别到时候重案组全倒下了。”   张珈凯调查了首要嫌疑人李翼的轨迹,据谭航说,李翼前天晚上便动身去外地参加节目拍摄,目前仍未回来,经过核实可以排除李翼的作案嫌疑。   张意欣还是在校生,人际关系较为简单,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张意欣与男友刚刚分手,而且寝室同学反应两人分手前曾经频繁吵架。初步判断情杀的可能性较大。   “成哥,最新消息。张意欣的前男友方思雨失踪了。”张珈凯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说,“寝室同学说昨天上午方思雨自称身体不适请假休息没上课,可他们下课回来发现方思雨也不在寝室,直到晚上也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现在王三正在学校查监控。”   “可是如果是他杀了张意欣,为什么要在李翼家?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张意欣为什么会出现在李翼家?”陈瑞成搅和了几下杯中的感冒冲剂,仰头喝掉后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随后陈瑞成把张意欣首次被重案组抓到时和张意欣死亡现场的两张照片摆在桌子上,说,   “而且,张意欣之前去李翼家的时候都会戴着手套鞋套,但她死的时候并没有戴。如果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偷偷潜入李翼家,那为什么这次大摇大摆?”   “可能被咱们抓了之后就索性大胆了呗。”张珈凯无所谓地说。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总之先找到方思雨。”陈瑞成说。 第67章 死因不明   半天之后传来了消息,方思雨找到了。问询室内,陈瑞成端着杯热水坐下,问道:“方思雨,在张意欣死亡的前一天,你们大吵一架之后分手了,是为什么?”   “不过是男女朋友之间闹矛盾罢了。”方思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道。对于张意欣的死亡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这并不符合一个正常恋人的表现。   “方思雨,你要清楚你现在是张意欣死亡案件的嫌疑人。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们每一个问题。”崔前程停下笔盯着方思雨,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砺,崔前程早就从当初那个没什么自信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一名精通各种心理战术的优秀预审人员。   “因为李翼。”方思雨回答。   据方思雨陈述,他和张意欣相恋已经有四年多了,感情一直很好。但从一年前开始,张意欣突然疯狂迷恋上了李翼,方思雨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追星,便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偶然在网上看到了李翼工作人员控诉私生的文章,文章后面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方思雨依然认出了其中一员就是张意欣。   方思雨去质问张意欣,张意欣却洋洋得意,她说正是因为她们每天跟踪李翼,才让李翼认识了她们,还说之后要去李翼的家中和他更近距离的接触。方思雨自然是无法理解张意欣这样病态的行为,他数次劝阻张意欣,但张意欣不以为然,甚至在李翼的床上穿着性感拍照发给方思雨炫耀。   作为一个正常男性,方思雨当然忍受不了女朋友的做法,于是提出了分手。但其实早在分手前一段时间,方思雨就鲜少与张意欣联系了。   “查到了,方思雨确实有不在场证明。他失踪这几天是去网吧包夜了,有记录。”张珈凯将文件递给陈瑞成,说道。   此时韩荔彤也走进来,她和张珈凯打了个招呼后递上了尸检报告,说:“死者后脑的钝器伤口初步推测是保温杯造成的,伤口并不致命。”   “那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陈瑞成边翻看着报告边随口问。   “蹊跷的就是,目前查不出她的死因。”韩荔彤蹙眉道。   “怎么可能?”张珈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事实就是这样。”韩荔彤将陈瑞成手中的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其中一行说,“外伤、中毒、窒息、急性猝死、疾病,都可以排除。”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注射了能让她死亡的药物,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药物被新陈代谢掉或者溶解了?”陈瑞成推测道。   韩荔彤点点头,说:“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目前我们正在进行实验,一旦找到符合所有要求的药物会第一时间反馈的。”   “要快。”陈瑞成将尸检报告放到了成山的文件上方,说。   “成哥,有新发现。”黎筱泷风风火火从门外冲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说道,“走访有一个张意欣同班女生说张意欣和学院的书记纠缠不清。”   方才黎筱泷去张意欣就读的学院调查时,学院的领导们是全程陪同的,所以同学们对于黎筱泷提出的问题都只是含糊回答,时不时还要看看领导们的表情。后来黎筱泷要走时,一个女生找到了她,说张意欣和学院书记一直有些风言风语。   张意欣所在的艺术学院有很多漂亮女生,但往往能够参加重大活动的名额都是有限的。很多人为了得到这个名额都会主动去和老师搞好关系,混脸熟。张意欣也是其中一个。   据女生说书记的名声一直不好,好多人说他仗着自己的职位勾搭女学生。她曾经亲眼看到张意欣从书记的豪车上下来,还与书记拥抱告别。且女生也是张意欣的室友,她说以张意欣的家庭情况根本不可能买得起柜子里那些如此昂贵的名牌包,很可能是书记所送。   “先挂着书记这条线。”陈瑞成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说,“我再去会会李翼。”   陈瑞成到达摄影棚时,李翼正拍完一套照片在休息,几个助理围在他身边又是递水又是披大衣。见陈瑞成来了,谭航赶忙上前问道:“陈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情需要再和李翼核实,现在方便吗?”陈瑞成说着从兜里拿出笔记本与中性笔,静静看着谭航。   谭航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大情愿地将陈瑞成让了进去:“好吧,但请尽快,只有五分钟,请不要耽误拍摄进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星的架子,李翼对陈瑞成有些爱答不理,面对陈瑞成的例行询问,也只是惜字如金地抛出几个字,或者干脆点头摇头。   “李先生,你有没有关系很好的粉丝?”陈瑞成问道。   “所有的粉丝朋友对我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存在,但是我不会私下主动联系他们的。”李翼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说了今天以来最ʝʂɠ长的一句话。   闻之,陈瑞成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谢后便准备离开。但就在他即将走出摄影棚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长发女生跑了进来,拉着李翼的袖子似乎情绪很激动,对于女生的接触,李翼没有挣脱,而是与她交涉着什么。   过了一会谭航才过来将女生带走。女生被赶出摄影棚之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坐到了一旁的花坛上,见状,陈瑞成便上前掏出警官证表明身份,与女生交谈起来。   “我是李翼后援会的一个成员,我叫杨雅,我的朋友也是李翼的粉丝,前不久我听她说,李翼加了她的微信,而且主动将一些粉丝拉进了他创建的群聊。”杨雅搓着发红的指尖,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胡说的,可后来她给我看了聊天记录,其中还有李翼发的语音,确有此事。”   “那他们平时在群里聊些什么?”陈瑞成边说边摸了摸兜,掏出了个未开封的暖宝宝递给女生,这是前不久黎筱泷买的,给重案组每个人都分了好多。   “这个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我朋友说李翼不让外传。”女生说着撕开包装将暖宝宝贴到手心,待它发热。   “那今天你为什么来找李翼?”陈瑞成问道。同时他在本子上写下“李翼、粉丝”四个字,在两者之间画了一个问号。   女生低头咬着嘴唇犹豫许久,似乎是难以启齿,但片刻后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其实,我是来问问李翼,是不是真的私联了粉丝。毕竟他在我们面前一直立正直人设,我们后援会为了宣传打投也都是省吃俭用的,如果他真的私联粉丝,就真的......太不是人了。虽然我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看着女生泛红的眼眶,陈瑞成只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小姑娘会为了一个明星这样死去活来。末了,陈瑞成合上笔记本,说:“这样,你回去之后让你的朋友来公安局协助调查吧。” 第68章 群聊暗藏线索   陈瑞成刚踏进公安局大门,就见张珈凯冲自己跑过来,嘴里还一直喊着:“成哥成哥成哥!”   “你叫魂呢!”陈瑞成说着伸手给了张珈凯脑袋一巴掌,当然力度不大,玩笑罢了。但张珈凯却捂着脑袋像是受了重伤,一直哎呦哎呦叫着。   “别出洋相了,有什么事直说。”陈瑞成伸手按了上行的电梯,问。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许是很久未好好休息,张珈凯话音未落就不禁打了个哈欠。   都说打哈欠会传染,果不其然陈瑞成下一秒也没什么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末了眼角挂着几滴生理泪水,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法医那边的。”张珈凯跟在陈瑞成身后上了电梯,按下办公室所在楼层,说道,“他们排除了很多不可能之后最终确认了一个最可能的死因,就是胰岛素。胰岛素算是一种激素,能充分溶解到血液中。如果一次注射30单位即可置人于死地,且尸检时基本上无法检验出来。可以说凶手这种杀人手法十分高明。凶手说不定是专业人员。”   “那我们现在试想一下。”陈瑞成摸着下巴说道,“案发当天,有人用某种理由将张意欣约到李翼家中,可能是李翼本人,因为只有他亲口邀请,张意欣才会没穿鞋套手套就进去。等张意欣进到李翼家里之后,嫌疑人用保温杯砸向她的后脑,保温杯在现场没有发现,应该是嫌疑人带来又带走了。之后等张意欣昏迷后给她注射了胰岛素,随后离开。”   “李翼这个小区外面是有摄像头的,但是每层装不装就是业主自己的事了,李翼就没装。而且王三看了大厅的监控,逃生通道是死角,嫌疑人可能是从楼梯这里上去的,但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张珈凯说罢靠在电梯壁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成哥,这电梯怎么不动了?”   陈瑞成此时也才意识到电梯过了三分钟还没到达二楼,想必是故障了。于是便伸手按了紧急呼叫按钮,但广播里只传出了滋滋的杂音,没有人应答。好在电梯内并不是完全没有信号,陈瑞成就着一格信号给孙赟发了条消息,很快对面就传来回复,孙赟说自己现在就去找人营救,让两人再坚持一会。   “那坏消息是什么?”陈瑞成将手机塞进大衣兜,问道。   “是关于那个书记的,我和筱筱去找过他,他承认和张意欣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也说两个人曾吵过架。”张珈凯索性蹲了下来,说道,“但是关于案发当晚做了什么,他显得很紧张,跟我们绕了好大圈子。”   “后来呢?”陈瑞成问,他抄在兜里的手偶然摸到了两颗糖,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另一个扔给了张珈凯。   “草莓味的?太腻。”张珈凯没吃,随手塞进裤兜,说,“后来我们调查发现这个书记当晚是在和副校长开房,两个人都有家室当然难以启齿,而且酒店监控可以证明他第二天中午才离开。他没有作案时间。”   陈瑞成刚想接话,就听见有撬门的声音,应该是电梯维修员来了。大约一分钟后,电梯门被撬开,轿厢是卡在了一楼和二楼之间,张珈凯和陈瑞成在孙赟的帮助下艰难从缝隙里爬上了二楼。张珈凯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亏得我身材好,再胖一点都出不来。”   “对了组长。”孙赟走到陈瑞成身边,说,“刚刚楼下打电话来说有两个女孩找你,说来提供线索。我刚让前程先下去了。”   询问室内,杨雅挽着一个短发女生坐在一起,短发女生似乎有些不情愿,不断抱怨着。   “组长。”崔前程见陈瑞成来了便起身说,“这两位说找你。”   陈瑞成点点头,在崔前程身边坐下。   “你快点把聊天记录给警察叔叔看啊。”杨雅怼了怼短发女生,语气焦急。   短发女生白了杨雅一眼,十分抗拒道:“凭什么?杨雅你这人真奇怪,我是看你是李翼哥哥的真爱粉才和你分享的,你把我拉到警察局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那个私生死在李翼家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李翼又和你们搞了一个小群,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杨雅急道。见短发女生不主动,她干脆上手从女生包里掏出了手机。   “胡说八道!李翼哥哥怎么可能杀人!”短发女生听到这话怒目圆睁,直接揪住了杨雅的领子。   陈瑞成见状便让崔前程将杨雅先带到旁边的房间,自己则留下和短发女生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后,短发女生终于同意将聊天记录提供给警方,所谓的粉丝群群主是李翼,创建时间是三个月前。陈瑞成翻看着群信息,问道:“你是怎么进群的?”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突然有人拉我进这个群,当时群里已经有五六个人了。我以为是什么骗子,可是李翼在群里发了个语音,说这是幸运粉丝的群,可以私下和大家聊天,但是要绝对保密。”女生说。   “这个在你们圈里是不是叫什么......”陈瑞成绞尽脑汁才想起那个词,“私联?”   “警察叔叔你懂得真多。”女生愣了一下,说,“确实是私联。其实之前我们都嚷嚷着不要私联粉丝,可是私联是自己的时候,都闭嘴了。”   “哦我知道,这个行为叫双标吧。”陈瑞成嘴里又蹦出了一个网络热词,这还是前不久黎筱泷告诉他的。   群内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李翼分享自己的视频和每天动态,粉丝们问点问题他也会回答,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但值得关注的是,李翼在群里经常说起张意欣,甚至还发出了照片,称张意欣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了很大麻烦,很困扰之类的。然后在粉丝们义愤填膺的时候又说自己可以原谅,让大家宽容待人。   其中有一个名为“慧慧爱哥哥一辈子”的粉丝反应最为激烈,曾说过要杀了张意欣这样的话,而李翼对于这样的言论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反对的话。   陈瑞成将此人的主页拍下来发给王思睿让其调查。王思睿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不多久便把一份详尽的资料发给了陈瑞成。 第69章 追星需谨慎   夜晚,镇北市大雪,第二天早上天虽已大亮,但天气阴沉沉的,雪花也在零星飘着,温度前所未有的低。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黎筱泷抱怨着走进办公室,在门口的垫子上狠狠剁掉雪地靴上的碎雪。   “坐下缓缓吧,空调已经开了,过会就暖和了。”孙赟说着倒了一杯姜茶放到黎筱泷桌子上,体贴道,“趁热喝了驱寒。”   “靠,冻死小爷了!”张珈凯一向都是不见其人先闻其ʝʂɠ声,他风风火火进来,带了一身寒气。本想耍帅却差点被地上的垃圾桶绊倒,踉跄着歪斜了几步才稳住身体。   身后的陈瑞成显然是早已习惯张珈凯咋咋呼呼,他将外套和围巾挂好,双手快速搓着以求用最快速度恢复体温,在此期间还不忘看两眼桌上从未合上过的案件资料。   眼看到了九点崔前程还没来,孙赟不禁问:“前程呢?他可从不迟到的。”   “去找龙慧娟了。”陈瑞成回复。昨晚崔前程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住的地方离大学挺近的,一早就去先找龙慧娟了解情况,之后再来办公室。   “前程真是太努力了。”张珈凯喝了一口豆浆,只觉得冰冷的胃瞬间被温暖了,他转向陈瑞成,说,“局里马上评今年的先进个人了,成哥,咱们推推他吧。”   崔前程的努力重案组都看在眼里,他天生是坚韧的性子,肯吃苦又有天赋,基本上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有什么走访问询的琐碎事也都抢着做。   而且自从崔前程来了后,重案组办公室每天都一尘不染,甚至门外几盆原本毫无生气的绿植都被崔前程打理得生机勃勃。毫无疑问,能与崔前程共事,重案组众人都感到幸运,同时也对崔前程感到敬佩。   崔前程来到学校时,还差五分钟下课,他索性直接到龙慧娟教室门口等她。此时,走廊有不少提前下课的学生,站在楼梯口的崔前程毫无疑问成为了焦点。   崔前程不喜打扮,冬天就是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一条加厚工装裤,脚上蹬双抗造的马丁靴,偶尔天冷会再戴个黑色口罩。崔前程的眉眼长得好看,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属于“忠犬男友”那种长相,浓眉大眼很耐看。所以不乏有女生将他认成学生,上前索要联系方式。   忽然,崔前程余光看到了从教室走出的龙慧娟,他立即追上去,伸手拦住了龙慧娟前行的步伐,从兜里掏出警官证隐蔽地亮了一下,说:“龙慧娟同学,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   学校门口的咖啡店中,崔前程和龙慧娟面对而坐,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空调温度也恰到好处。崔前程从兜里掏出笔记本翻开空白一页压了压,问道:“你不用紧张,只是例行询问。16号晚上你在哪?”   “16号......我在寝室。”龙慧娟说道。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寒冷,她捂着杯子的手一直不住颤抖。   “有人能证明吗?”崔前程问。   “我,我室友。”龙慧娟说着抬起杯子抿了一口热水,脸色缓和了些。   崔前程小幅度点了点头,从笔记本中拿出两张照片放到龙慧娟面前,一张是李翼,另一张是张意欣,他问道:“认识吗?”   “李翼,很红的明星。”龙慧娟先伸手指着李翼的照片,随后手指移到了张意欣的照片上,说,“李翼的私生饭。”   “你和李翼的关系如何?”崔前程说着将李翼的照片压在了张意欣照片上,等着龙慧娟的回答。   龙慧娟咽了一下口水,眼神飘忽不定,说:“就是明星和粉丝的关系,不然还能有什么?”   “提醒你一下?”崔前程道,“群聊。”   听到这两个字,龙慧娟瞬间慌了神,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水杯。这无疑证实了龙慧娟对于此案确有所隐瞒。审讯室内,龙慧娟戴着手铐被领到位置上坐下,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龙慧娟,现就你故意杀害张意欣一案进行询问,你必须对我的提问如实回答,是否清楚?”陈瑞成问。   龙慧娟沉默地点了点头。   据龙慧娟说,她在群聊中看到李翼对张意欣的不满,对李翼的心疼瞬间爆发,甚至在群聊中说出了想要杀死张意欣之类的话。不久后李翼主动加了龙慧娟,聊天过程中多次暗示希望张意欣消失,甚至数次出言侮辱张意欣。   在李翼的煽动下,龙慧娟最终决定要替李翼除掉张意欣,就这样李翼和龙慧娟联合计划了张意欣的死亡。案发当天,李翼私下联系了张意欣,提出约她到家里作客的想法,张意欣欣然赴约,如陈瑞成所想,因为此次是李翼亲自邀请,张意欣没有佩戴鞋套手套,而是精心打扮前去赴约。   殊不知进屋后,迎接她的是龙慧娟的袭击。龙慧娟提前用李翼告诉她的密码进入家中藏起,等待张意欣进入后用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将她击倒在地,随后按照李翼所说给张意欣注射了胰岛素后离开,全程龙慧娟行事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和李翼的聊天记录还留着吗?”陈瑞成将装在证物袋中的手机递给龙慧娟,说,“找出来。”   龙慧娟接过手机,一言不发地操作着,调出一个页面之后缓慢放到桌子上,说:“其实李翼说事成之后要把所有的东西删掉,但是我备份了在网盘里。”   “是舍不得这些甜言蜜语吗?你真的很喜欢他。”一旁的黎筱泷看着眼前的女孩只觉得心疼。   “其实我在打倒张意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是......”龙慧娟捂着脸止不住抽泣。   “但是你最终还是杀了她。”陈瑞成翻看着李翼和龙慧娟的聊天记录,说,“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可吃。”   李翼没想到再次和黎筱泷相见会是在审讯室,此时的他早已没了之前大明星的架子,下巴冒出胡茬也无暇打理,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上去很是颓废。   “龙慧娟已经承认了杀害张意欣的事实,但她指控是你教唆杀人,情况是否属实?”黎筱泷冷脸问道。看着面前的李翼,她只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的花痴行为脑残极了。   “说我教唆杀人?你们有证据吗?”李翼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不屑,说道,“警察小姐你不会是为了追星特意把我抓过来关上几天的吧。”   闻之,黎筱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龙慧娟提供的与你的聊天记录,账号确认是你本人使用。”张珈凯起身将打印出的聊天记录放到李翼面前,说,“通过对你经纪人的问询,她证实在三天前受你委托将一个包裹交给了龙慧娟,里面为五只胰岛素,而你应该没有糖尿病吧?”   看着面前确凿的证据,李翼气急败坏,他抓起桌上的纸狠狠揉成团后丢出去,恶狠狠盯着身前的张珈凯,说:“就算是我教唆又怎么样?杀人的不是我,是她!”   “我国刑法规定,教唆他人犯罪是属共同犯罪,其中确为故意杀人罪的可以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至死刑!”黎筱泷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可真是新品种的混蛋!就算私生饭打扰了你的生活,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再说了你个大男人自己有仇自己不报,教唆人家小姑娘杀人?我真的是......”   “好了好了消消气。”张珈凯见状赶忙上前拦住黎筱泷,在她耳边提醒道,“有录像。”   随后李翼和龙慧娟被移交检察院等候处理,李翼的事情也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这个红极一时的新星一夜之间便从万人称赞变成万人唾弃,其背后的经纪团队也在一片骂声之中默默清空微博销声匿迹。   “怎么不追星了?”王思睿见黎筱泷桌上空空如也,调侃道。   “别提了,让它过去吧。”黎筱泷叹了口气,弯腰收拾着桌下的垃圾桶,桶内清晰可见一大叠李翼的照片。 第70章 重聚   又是一年除夕,热热闹闹的春节七天假期过后,人们又回归了原本的生活,只有道边还未撤下的红灯笼残存着些许节日气氛,但十五一过,这些也悄然无踪。   进入三月,不知不觉中又迎来了陈瑞成的生日,陈瑞成三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正好碰上案子,忙着他也就忘这事在了脑后,直到白宁的一个电话才提醒起他。   彻底迈过三十门槛之后,陈瑞成也正式开始面对亲戚们的催婚,他倒不是真不想谈恋爱结婚,只是如此高密度的工作让他实在是无暇考虑这些。而重案组中和陈瑞成境况相同的还有孙赟和韩荔彤,几人坐在一起吃饭也偶尔会讨论起这件事。   更甚的是有一次三人的亲戚竟然同时打来电话介绍相亲对象。对此三人都是同一套话术:在案子上,太忙,有空再说。   初春的清早还带着些许的凉意,镇北市烈士陵园中,一个个烈士的灵魂正在安静的沉睡。出租车停在陵园外,陈奇穿着板正,拄着拐慢悠悠踏进了大门,走到传达室那,他抬手敲了敲玻璃窗。   传达室里内,正听收音机着收音机的郑建辉闻声抬头,在看见陈奇时,他激动不已,赶忙起身迎接:“陈哥!”   “好久不见了老郑。”陈奇噙着泪和郑建辉紧紧拥抱寒暄,“身体还好吧!”   某个墓碑前,陈ʝʂɠ奇俯下身把带来的花束轻轻放到台阶上,再直起腰时,眼睛里已然充满了泪水。看着照片上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陈奇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开口。郑建辉站在陈奇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两个人就那么在墓园中站了很久很久。最后,陈奇冲着墓碑,深深弯下了腰,叹道:“对不起,兄弟们,十二年了,我还是没能给你们报仇。”   傍晚,红霞饭店中,郑建辉干了一杯白酒后方开口叙旧:“陈哥,一切都好吧?听说小成当了局重案组组长?那小子打小就机灵,现在继承了你的衣钵当真不错。”   “不错个屁,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回来看他老子一眼。”陈奇说,他遵医嘱不能喝酒,便倒了杯浓茶。   “陈哥,就你这性子,八成是又和小成吵架了吧?”多年好友,郑建辉当然深知陈奇的脾性,笑道,“你们爷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别的,小成和你年轻时候长得多像啊!”   这时店门被推开,韩正刚和黎勇前后脚走了进来,和尹红霞打过招呼后便坐到了四人桌空下的两个位置。   “我可不喝啊,我开车了。”黎勇伸手挡住了郑建辉递过的酒杯。郑建辉笑笑,遂递给了韩正刚。   “咱们四个有年头没聚了吧?真怀念啊。”韩正刚将毛衣袖子卷起到手肘位置,呷了一口酒,感叹道。   “两年多了吧。”陈奇说着夹了盘边的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偶然间瞥到了店内收银台后挂起的那张照片,顿时愣在原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天。   “敏哥!听说你要被提拔成咱们刑警队队长了?”彼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的陈奇有着一副金嗓子,在办公室里稍微大些声音讲话都能叫走廊尽头的人听见。   “你小子,别整天拿那张糟嘴胡咧咧,八字没一撇的事。”彭建敏说着一巴掌拍在陈奇的后脑,力度不小。   近来天气转暖,在办公室大家都脱了警服外套只穿着衬衫。彭建敏不爱扎领带,领口总松垮垮地解开两颗扣子。要说整个局里谁长得最帅,彭建敏绝对排的上号。   彭建敏一米八五的个子,身材挺拔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的脸上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最重要的是他周身洋溢着一股子坚毅沉稳,颇有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不然又怎会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就稳居刑警队副队长的位置?   黎勇那时候也是个浑小子,有事没事就爱叼着根牙签在办公室插科打诨:“敏哥,兄弟们听说你最近在追棉织厂厂花?怎么样,有进展吗?”   “哎,勇子,别老说敏哥,说说你呗,听说你前两天刚被裁缝店的美女给踹了是真的吗?”不远处,郑建辉反坐在椅子上笑道。那时候郑建辉22岁,是整个刑警队最小的,当然也是最爱闹的。他一张娃娃脸大眼睛,皮肤也白净,看上去像个还在上学的学生。   黎勇笑骂了一句,上前和郑建辉闹在一起。你追我打之间不小心撞到了刚进门的韩正刚,韩正刚看着地上的散落的文件,无奈摇了摇头。   年轻时的韩正刚与现在性格有挺大不同,他长着一张清秀儒雅的脸和双自带忧郁感的眼睛,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是个话不多很随和的人。只不过结婚之后叫姜娜折磨得不得不改了性子有了脾气。   这五个人是当时刑警队第一侦查组,凭借着一股子热血破了不少大案,局里上下对这五个年轻的小伙子都寄予厚望。彭建敏实在是被闹得不行,用手里的茶杯砸了砸桌子,说道,“行了,都闭嘴!323大案还有三个嫌疑人没审,谁去?”   “我俩去!”黎勇说着薅起郑建辉的领子,两个人勾肩搭背准备往门外走,正在这时和局长撞了个满怀。   “局长。”彭建敏起身边系着扣子边迎上前,问,“又有什么案子要我们上吗?”   局长摆了摆手,笑道:“不是案子的事,我这次来是专门找你的。”   “我?”彭建敏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彭,经局里讨论决定,正式任命你为刑警队队长。”局长也没过多废话,直接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彭建敏,夸赞道,“你的优秀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后要更努力啊。”   彭建敏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其他四人已经纷纷抱着他欢呼,好像比自己升职了都要开心。正好这时候隔壁组一个小女警拿了相机,陈奇就主张着五个人一起拍张照,说起来五个人共事这么长时间还没正经拍过合影。随着快门按下,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个夏季。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三十年了。可没当时那么帅了。”黎勇看着照片中意气风发的自己摇头笑道,“现在想想这几十年就跟做梦一样。”   “我还记得当年咱们每次聚餐都去董叔的馆子,有时候一喝喝一宿,董叔也不管,自己回家睡觉去了,扔咱们在那胡说八道。”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韩正刚不禁笑了出来,“我还记得有一次辉子喝多了抱着门口的树哇哇哭,当时就是没有什么微博,不然拍下来绝对火!”   “韩哥!别说了,我这老脸可不比以前了,薄的很!”郑建辉说完仰头又干了一杯,末了发出一声舒爽的感叹。   “话说回来,你俩怎么在一起吃饭?”黎勇给几人都盛好米饭,随口问。   郑建辉和陈奇对视一眼,沉默地低下头。而黎勇和韩正刚见此情形也猜出了大概,桌上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71章 十二年前的往事   十二年前,陈奇四十三岁,是刑警队的中流砥柱,带领队伍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同期的黎勇和郑建辉经过多年磨砺也都升为了分队队长,韩正刚更是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和积累的丰富经验成了镇北市响当当的法医学专家。   那年秋天,镇北市发案率格外高,四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见不上几面,偶尔在局里碰到也是点点头就匆匆走了。   九月末的一个很平凡的午后,陈奇正在问询室接待一位案件家属,突然他听到一阵玻璃炸裂的声音,声音巨大,甚至杯中的水都被晃洒了一些。伴随着巨响的是嘈杂的议论声和惊声尖叫。   陈奇立刻开门出去,循着声音赶到大厅,只见一辆别克车横在大厅中,从周围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变形的大门不难看出这车是加足马力朝着大门冲进来的。别克车的前挡风玻璃已经完全碎裂,驾驶座上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头上开了个巴掌大的洞正汩汩流着血。   离得近的小警察想上前查看情况,可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一阵热浪掀翻。那辆车自爆了,不光车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还连带着炸伤了在场的几个警察,现场一度非常混乱。   陈奇正帮忙灭火,突然被人拉着袖子拽出人群,是他的徒弟尚好。尚好急匆匆地说:“师父,副局长让你去一趟!”   “没看见老子救火呢?滚一边去!”陈奇是个暴脾气,一把推开了扯着他的尚好,抱着灭火器再次冲进了人群,直到大火熄灭之后才拖着发软的双腿坐到一边休息。陈奇将裤腿挽起,脱掉鞋子,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喘着粗气。   “师父。”尚好走过来,将装着凉白开的塑料水壶递给陈奇,随后蹲在陈奇身边。   陈奇旋开盖子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随后转头用上臂的衣服蹭了蹭嘴边的水渍,问:“你刚才找我什么事来着?”   “是副局长找您,说有急事。”尚好说道。   “行,我去了,你留下帮着把这打扫一下。”陈奇说完将水壶还给尚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就向楼上走。   “师父!”尚好叫住了陈奇,满面纠结道,“您就这样去啊?不然先回宿舍换身干净衣服吧!”   陈奇闻之吸了吸鼻子,说:“见那老头没那么多讲究。”   副局长办公室内烟雾缭绕,陈奇开门就不禁被呛得倒退几步,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扇着脸前的烟雾,直接冲到窗前将窗户敞开,顺带着将头伸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等烟雾全部散去,陈奇才抱怨似的开口:“师父,医生不都让你戒烟了吗!”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老人冷哼一声,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熄,烟灰缸内已铺满了香烟蒂。   “行,那你说,找我来干嘛?”陈奇说着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倒也不客气,直接挑了桌上果盘里一个香蕉扒开吃起来。   “混球。”老人见状笑骂道。他叫于十八,镇北市公安局老刑警队长,已过耳顺之年却依旧坚守在警察岗位,耳不聋眼不花,只是烟瘾极大。   于十八年轻时是当兵的,后来复员分配到了警局当刑警,陈奇、黎勇、郑建辉,彭建敏,ʝʂɠ包括现在的省厅厅长郭为民等一众优秀刑侦人才都是他的得意弟子。   “接到报案,期货大厦发生了爆炸,当场死亡4人,重伤8人。”于十八面色凝重道,“派出所去现场勘察之后反馈说,怀疑和局里刚刚的爆炸案是一人所为。”   “期货大厦?”陈奇有些诧异。期货大厦是当时镇北市中心商业区的标志性建筑,镇北市人们节假日吃喝玩乐的首选地,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作案,案件性质极其恶劣。   于十八点了点头,道:“上面商量过了,决定立刻成立专案组并案侦查,你做组长,从刑警队选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务必早日破案。”   9.30恶性爆炸案专案组就此成立,陈奇看着手里卡着红章的文件只觉得压力扑面而来。这两起爆炸案也让整个镇北市人心惶惶,电视台、广播每日都在播报这起案件,走在街上也能听到市民对于案件的讨论。   陈奇顶着多方压力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细致调查,可七天过去了,案件非但没有丝毫进展,反而嫌疑人主动给警局打来了电话。电话中,嫌疑人透露近期将会进行随机的汽车炸弹事件,并在电话的结尾报出了三个车号,经调查,这三辆车都是同一出租公司下的出租车。   陈奇不由得将重点放到出租司机身上,可摸排后并未有任何发现,三辆车也被专案组留下检查,结论是并没有什么炸弹。专案组众人都认为这通电话不过是恶作剧罢了,但直觉却告诉陈奇没有这么简单。果然在两天后,第二个电话打来了。这次对方留下了一个地址。   陈奇带人马不停蹄赶到地址中的居民楼,对周围进行了封锁,却发现这又是凶手设计的诡计。破门后,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桌上几张冲洗好的照片,照片中是被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尚好。   一天前,尚好主动请缨出去走访调查,但半天过去却始终没有与陈奇联系,打电话也没人接听,直到今早,陈奇收到了尚好发来的短信,短信中说他手机没电了,目前很安全。但从现在的情况看,那时候很有可能尚好已经被嫌疑人挟持,短信也是嫌疑人发出的。   陈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通过其他几张,他迅速分析出尚好被囚禁的地点是镇北市郊外的一间废弃工厂,于是立即朝那里赶去。但不知怎的,陈奇自己的车子开到半路爆胎了,他只得让其他人先行前去,而自己借了路边一个路人的自行车。   等陈奇赶到工厂外时,专案组其他人已经在解救尚好了,陈奇远远看到还能自主站立的尚好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依稀听到了倒计时的滴滴声。   还没等陈奇反应过来,瞬间就被一股热浪掀翻,那瞬间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硝铵炸药爆炸产生的巨大威力把他甩出去近十米。在陈奇昏迷前的一刻,看到的只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三个月后,陈奇拄着拐杖站在专案组众人的墓碑前,他不顾黎勇的劝阻扑通一声跪下,趴在墓碑上崩溃大哭。后来陈奇离开了刑警队,在辖区派出所工作,再后来因为腿伤复发做了多次手术,不得不提前退休修养。   而当年的930恶性爆炸案也成了陈奇心里一块永远的心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死前亲手抓住那个凶手。 第72章 医疗事故   “别睡了,来案子了,去会议室。”王思睿说着推了推脸上盖着报纸,睡得正香的张珈凯。   尚未睡足的张珈凯一手抱着笔记本,一手拿着咖啡,边走边大大打了个哈欠:“春困秋乏夏打盹啊,太困了。”   重案组到齐后,黎勇还是先说了些车轱辘话,又唠了唠家常,半个小时后才切入正题,给重案组介绍起了案情。   本月四日,在镇北市中心医院发生了一起。受害人张麒,19岁,经贸学院大一学生,上月二十八日凌晨遭遇车祸,右腿股骨严重骨折,多方会诊后于入院两天后进行了股骨置换手术,手术过程顺利。   但术后检查时医生发现张麒新更换的骨水泥型股骨与断裂股骨连接处有异样,经过二次手术,医生发现置换的股骨中居然含有三硝基甲苯,这是一种爆炸性晶体,也是制作炸药的主要成分。   而伪造的股骨经过特殊处理,外层喷了一层钙质膜,重量和光泽与真骨头完全相同,所以医生在手术时也并未发现异常。至于那截假的股骨,因为不是正规厂家生产,没有编号,查不到具体的来源。   “张麒?听着怎么那么耳熟?”黎筱泷翻着资料喃喃道,她总觉得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一下想不起来了。   “镇北市教育局局长的儿子。”孙赟提醒道。   “我说呢,就是那个去年骑摩托撞人逃逸还被判无责的那个?他爹还没下台?”张珈凯喝了口冰咖啡说。   这时,黎勇清了清嗓子,冲陈瑞成使了个眼色。陈瑞成在桌下踢了踢张珈凯,示意他小心说话,随后起身给众人分配调查任务:“张珈凯你去查一下伪造股骨的来源,目前来看很可能有人在从事非法医疗器械的生产;韩法医对股骨里的填充物质进行调查;前程和筱筱去了解一下张麒的人际关系,把有犯罪嫌疑的人员筛选出来,整理一份名单;我和孙赟去询问张麒和主刀医生。思睿你和辖区民警配合查一下医院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离开警局后,张珈凯沿着马路走了五六分钟,推门进入了一家网吧。染着绿毛的前台小哥见张珈凯进来赶忙迎上前问候:“凯哥,您怎么有空来了。”   “刘忠愿在吗?”张珈凯插着兜四下环视了一下网咖大厅,说,“找他有事。”   “在在在,在办公室。”绿毛点头如捣蒜。   张珈凯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轻车熟路地上了网咖二楼,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颇为礼貌地敲了敲。   “进。”门内传出浑厚的男声。   张珈凯进门,只见沙发上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正斜躺着看美女杂志。男人梳着大油头,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金链子,颇有暴发户的气质。   此人就是刘忠愿,今年二十六,是镇北市有名的混混头子,也是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从小学了几年武术,自称是镇北市第一拳手,大学的时候经常干些抢钱的事,被警察处理过好几回都不顶事。   后来张珈凯知道了,和刘忠愿在拳馆单挑了一局,把刘忠愿打得心服口服。第二天刘忠愿就洗心革面,穿得人模人样去和他收过保护费的店铺道歉,之后去职校老老实实读了几年计算机,毕业后开了个网咖,同时手下也掌管着镇北市大部分的小混混,消息灵通,在道上的地位也不低。   “凯哥!稀客啊,快坐。”见来人是张珈凯,刘忠愿立刻起身将他迎到了老板椅上座,紧接着上了一根大中华,笑道,“您这一来,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找你有点事。”张珈凯咬着烟蒂,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摆在桌面上,问,“你知不知道咱们市有谁在从事非法医疗器械的制作?案子里有个伪造的股骨还查不到来源。”   “凯哥,这可是犯法的行当,我手下的兄弟们可绝对不干。”刘忠愿急忙说,“不过这道上鱼龙混杂,难免有那些为了钱什么都不顾的人,你这照片先放在我这,我立马让兄弟们去查,我查到什么第一时间给你发消息。”   张珈凯闻之点了点头,将烟蒂按在桌上的烟灰缸内,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过段时间我们局里要给乡村小学捐一批电脑,你不表示一下?”   “这你就放心吧凯哥,我听说这事,肯定办的妥妥的。”刘忠愿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他虽然长得凶,但打心底里是个善良的人,经常给敬老院幼儿园捐一些设备,做点好人好事,还获得过镇北市的好人称号,算是个小小的慈善家。   经过一整天的调查,重案组几人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吃过晚饭后,七人便聚集到办公室分享手中现有的信息。   “这是一截骨水泥型股骨,长度37.8CM,净重406g,外观无异样。在股骨内壁含有5g左右的爆炸性晶体粉末。另外在连接处发现了微量的氧化铁残留,这说明制作股骨的地方附近有可能有赤铁矿。”韩荔彤将打印好的检查报告给大家分发下去,说道。   “我和派出所的同志把医院的监控都筛查过了,发现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很可疑,这辆车在张麒住院期间频繁出现,但医疗事故的消息报道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车牌照是伪造的。   路过摄像头的时候驾驶员刻意拉下了遮阳板,看不到ʝʂɠ脸,如果想揪住这条线索,只能请交警协助,看看全城的监控了。”王思睿说着拿起遥控器按了按,大屏幕上遂出现了几段监控录像。   “我回头和朱超联系一下,看他那能不能出人手。”陈瑞成说完将这条信息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因为张麒还是个学生,所以社会关系相对比较简单,就算有矛盾,也都是同学间小打小闹,根本不至于以这种方式来报复。”黎筱泷滑着转椅到白板旁边,把几张人物关系图贴了上去,说。   正在此时,张珈凯的手机传来了新消息提醒,他说道:“刘忠愿查到伪造股骨的人了,明天一早他会带着过来。” 第73章 自首   第二天一早,刘忠愿就早早的把人送了过来。那男人也倒是老实,还没等陈瑞成问什么,就已经交代的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有手有脚的,非干犯法的事。”王思睿合上手里的本子不禁感叹道。   “这个孙凯脸色发青,头发有先白的迹象,露在衣服外面的小臂上有浅淡的瘢痕,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在吸毒。”孙赟说着从门外走进来,“目前看他意识还算清醒,应该是刚沾上没多久。”   “嫌疑人的身高在178至182之间,体型较瘦,五十岁左右。由于嫌疑人对自己进行了伪装,孙凯只能看到他的眼部,这是鉴证中心林隽老师根据孙凯所说还原出的嫌疑人画像。”黎筱泷将画纸递到了陈瑞成手里,说。   陈瑞成举起画像仔细端详,突然觉得似乎在哪看过这双眼睛,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他喊了一声张珈凯,问道:“你看看这人。我总觉得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被处理过?”   张珈凯叼着还没嚼完的半根鱿鱼丝上前,拿过画像看了一眼,很快便认出了:“这不是龙潺吗?咱们系最年轻的教授。”   “龙潺......”陈瑞成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逐渐回忆起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龙潺,镇北市刑警学院的一名教师,主教犯罪心理学,是侦查学专业最年轻的正教授。当时他的课是一百人的大班,没办法每个学生都关注到,但龙潺却格外青睐陈瑞成,经常叫他回答问题,有什么实践机会也都先分给陈瑞成。   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陈瑞成自身能力优秀,还有一个原因是系里大多数老师都知道陈瑞成是陈奇的儿子,陈奇在镇北市警察界也是鼎鼎大名,于情于理总要照顾一些的。   “不过要真是龙潺,他干嘛和王麒过不去?怎么看他们两个都八竿子打不着吧。”张珈凯就势坐到了陈瑞成办公桌一角,疑惑道,“没有动机啊。”   “有没有动机查了才知道。”陈瑞成起身穿上外套,说,“跟我去找他一趟。”   从毕业那天算起,这还是陈瑞成和张珈凯时隔多年第一次再回过学校,两人走在校园里,只感觉熟悉又陌生。进入教学楼,入眼就是墙上的优秀毕业生名单,陈瑞成、张珈凯、黄子木都名列其中。名单中的照片用的还是当初入学时统一拍摄的证件照:   陈瑞成穿着一件白T恤,留着有点非主流的斜刘海,较现在要胖一些;张珈凯高考后放纵地染了个红毛,等到被录取时褪色成了骚黄色,没办法他只能跟着父亲花五块钱在楼下理发店爷爷那里全剃了,入学的时候张珈凯头发才长出两三厘米,直直朝天炸着,看上去像个刺猬。   “这小子真是,这么多年还长这样。”张珈凯指着黄子木的照片,笑道,“娃娃脸就是好。”   陈瑞成笑道:“你记不记得大一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保安大叔拦着子木不让进,说让他回去好好学习,高考好好考总能进警校的。”   “我当然记得!当时那小子的别提脸色有多难看了哈哈哈!”张珈凯也想起了当时诙谐的一幕,忍不出笑出了声,“那个保安大叔拿着学生证和他的脸对比了好久,硬是不敢相信他是大学生哈哈哈。”   此时办公室里的黄子木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奇怪道:“谁在念叨我吗?”   龙潺此时已经升到了副院长的职位,办公室自然也换了,陈瑞成问了几个同学才找到位置。落座后,陈瑞成先寒暄了几句:“龙教授您好,我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陈瑞成,这位是张珈凯。之前是您的学生。”   “哦我记得,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龙潺笑着回答。他穿着件白色衬衫,搭配上无框眼镜,完完全全是儒雅才子的形象。许是因为保养的很好,已过五十的龙潺完全没有老态,只是眼角有几丝皱纹。   “您过誉了。其实这次我们来找您,现在我们经手的一起案子需要您的配合。我想知道上个月二十八号您在干什么。”陈瑞成将话题引到了正题。   “双数日我没有课,在家里睡觉。”龙潺回答道,“就我一个人。”   之后陈瑞成又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都被龙潺巧妙的拆解了。对于每个问题,龙潺既不给出明确的否定,又不直接承认,只是扔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就是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叫人找不出破绽。   龙潺深耕犯罪心理学,他熟知警察的问询技巧,并有足够的自信叫警察抓不住自己的把柄。确实,现在重案组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一张局部画像,根本没办法直接证明龙潺和这个案子有关。   陈瑞成和张珈凯刚回到警局,朱超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通过交管部门不懈的追踪,最终确认那辆白色的面包车最后开到了郊外的一处度假别墅,别墅的户主正是龙潺。   “我跟你说老陈,你这次必须得请我大吃一顿!老子就因为给你查这个破车,放了我对象鸽子!现在都没哄好呢!”电话那边,朱超义愤填膺道。   “行行行,等我这案子结了第一时间约你。”陈瑞成无奈回答,末了还不忘八卦一句,“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我给你随个大礼。”   “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别反悔。”只听见朱超一阵爽朗的笑声。   突然,黎筱泷匆忙冲进办公室,喊道:“成哥!”   张珈凯见状立刻起身给黎筱泷倒了杯水:“你慢点,缓缓再说。”   黎筱泷仰起脖子灌进去大半杯,喘了口气,说:“有个叫龙潺的人来了,他说他是王麒案的嫌疑人,而且点名要求要见你。”   “龙潺?我们上午去找他的时候他不是还撇清关系?怎么现在倒自首来了?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张珈凯皱眉道。   陈瑞成摇摇头,他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74章 审判者   很快,陈瑞成和张珈凯换好正装走进了审讯室,坐下后便依照常规检查审讯设备和案件资料。在此期间,龙潺也被辅警带了进来,从进门开始,龙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陈瑞成身上,看得陈瑞成很不舒服。   陈瑞成示意张珈凯打开审讯记录仪,开口道:“龙潺,我是镇北市重案组组长陈瑞成,现就你涉嫌故意伤害王麒一案进行审讯,希望你配合。”   “我并不是冲着王麒去的,而是冲他父亲。”龙潺平淡道。   曾经,龙潺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和父母妹妹居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虽然生活拮据,但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15 岁的一天,龙潺同往常一样带着年幼的妹妹去父亲单位等他下班。期间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过来,邀请两个人去休息室等待。途中妹妹说想去洗手间,年轻人便提出给妹妹带路,出于对男人的信任,龙潺放开了妹妹的手,但谁都没想到,妹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事后父母拉着年轻人去公安局报案。但年轻人因为和上头领导有亲戚关系,只被判了半年草草了事。失去女儿的父母悲痛难忍,相继离开了人世。少年龙潺独自承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拼命学习想要出人头地。   十五年前,龙潺终于离开小县城来到了镇北市。可在一次交际会上,龙潺发现那个杀害妹妹的男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市局领导。看着男人风光无限的样子,龙潺捏紧了拳头,他发誓迟早有一天要让男人偿命。   “既然如你所说,十五年前就想报复王龙,那为什么现在才动手?”陈瑞成问道。   “我虽然想报复他,但说实话我没那么大的胆量。虽然我所学的专业让我接触了很多的凶手,我也看过很多案例。可始终下不了决心。”龙潺抬手摘下了眼镜,自嘲地笑笑,“更讽刺的是,没想到这十五年他一跃成了市长。”   “说说你从筹划到作案的过程。”陈瑞成说。   龙潺对上陈瑞ʝʂɠ成的双眼,缓缓向后靠去:“其实我只是照着的指示做罢了。”   “啥玩意?审判者?”对于龙潺话中新奇的词汇,张珈凯不解道,“小说看多了吧你。”   “审判者是这个社会上最公平正义的人,他知道怎样处理那些垃圾。”龙潺没理会张珈凯的质疑,只顾自说着。   “那你给我仔细说说,那个审判者是怎么帮你审判的?他是谁?”张珈凯冲龙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在上个月,有人给我打了电话,说能帮我报复王龙,只有一个条件。”龙潺说,“就是要你们找我之后,我主动来自首。”   陈瑞成和张珈凯对视一眼,都觉得龙潺只是为了脱罪编造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罢了。但就在此时,龙潺突然两眼翻白,浑身颤抖,随后吐出一口血,剧烈咳嗽起来。   陈瑞成立即起身上前查看情况,同时喊道:“张珈凯,去找医生!”   等张珈凯匆忙跑出去,龙潺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陈瑞成的领子,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后便抽搐几下当场昏死。后来,医生匆忙赶来将龙潺抬出去急救,陈瑞成怔怔站在审讯室内,耳边全是龙潺留下的那句话。他说:十二年前的930恶性爆炸案,是审判者做的。   随后韩荔彤立即对龙潺进行了尸检,并第一时间出具了尸检报告,回到办公室,韩荔彤和众人说道:“龙潺的体内检测出了大量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成分,这个用量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彤姐,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是什么?”黎筱泷反坐在椅子上问,她化学不大好,并不熟知这些成分表示什么。   “424。”孙赟接过韩荔彤手里的报告随口回答,“俗称耗子药。”   “我联系了电信局,拿到了龙潺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但是都是他的同事和学生,没有陌生号码。”王思睿说道,“有可能他还有别的手机卡。”   众多信息一下子涌入陈瑞成的头脑,他双手交叠抵在额前,紧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珈凯看出陈瑞成的不对劲,上前怼了怼他的肩膀:“成哥,出去透透气。”   熟悉的老地方,张珈凯从兜里掏出一盒黄鹤楼递向陈瑞成。陈瑞成挑了挑眉,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后问道:“哪来的?”   “从老狐狸那顺的。他整天把我们当苦力,抽他盒烟怎么了?”张珈凯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似是觉得站的有些累,他索性扯了扯裤子蹲下身来,和陈瑞成聊着,“对了成哥,龙潺说的那个什么审判者,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陈瑞成抖了抖烟灰,闷闷地回答。如果龙潺口中的“审判者”是真实存在的,那从他教唆帮助龙潺杀人这件事来看,他就是一个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杀人犯,可他又为什么要帮龙潺?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出现?   如果“审判者”只是龙潺杜撰出来的,那他又为什么会在死前告诉陈瑞成,930爆炸案的凶手是“审判者”?还是说,龙潺就是那场爆炸案的凶手?   晚上,陈瑞成难得回家。还在楼道里他就听见了隐约的抗战剧背景音,不用说一定是陈奇在看电视。陈瑞成进门,只见属于自己的拖鞋已经被人从鞋柜中拿出来,端正地摆在玄关处,一尘不染。   听到门响,白宁匆忙从厨房出来,腰上围着围裙,笑眼弯弯:“小成回来了。先陪你爸看会电视吧,饭马上就好。”   陈瑞成走到沙发一角,拿起遥控器先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半。而此举也引起了陈奇的不满。陈奇将茶杯用力放到茶几上,愠怒道:“谁让你动的!”   “你耳朵又不聋,要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刚刚在楼道都听见了,太吵。”陈瑞成说着从果篮里捡了个橘子,剥了皮之后掰开一半塞进嘴里。   “嘿,你学会教训你老子了?”陈奇一瞪眼,指了指茶几上的棋盘说,“还不滚过来,老子好好在棋盘上教训你!”   于是父子俩便伴随着电视里的冲锋声在棋盘上战得酣畅淋漓。数个回合后,陈瑞成毫不留情地砸下了将军,看着对面脸色不好的陈奇,陈瑞成不禁笑出了声:“服气了吧。”   “你小子别忘了,你的象棋是老子手把手教出来的。”陈奇装作不在乎似的摆摆手,“我今天也就是让让你。”   看着陈奇傲娇的样子,陈瑞成忍俊不禁:“行,那改天咱俩再好好切磋切磋。” 第75章 见血封喉   从四月起,森林重放清香,金黄的斜阳穿透玻璃打在陆续来到办公室的重案组众人身上。张珈凯走到窗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迎着美好的朝阳,又是新的一天!今天也要努力做到零发案!”   此时陈瑞成从门外走进,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说:“夜风酒店一男子死亡,五分钟后出发。”   张珈凯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夜风酒店位于镇北市白芷区,是家才挂牌不久的三星级酒店。进入大堂,隐约还能闻到装修材料散发的木头味。负责此案的辖区派出所警员是陈瑞成的老熟人猴哥。   猴哥姓孙,名圣。瘦高能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西游记中的斗战胜佛很是相似。加之他本人也是西游记的忠实爱好者,大家便这么称呼他。   案发现场位于酒店五楼尽头的房间。房间内,一名男子浑身衣服被扒光,只穿着内裤。他的双手双脚被扎带固定于四个床腿,整个人以“大”字型趴在床上。   “猴哥,什么情况?”陈瑞成问。   “找到了身份证,杨寅,28岁,一家小成本游戏公司的员工。”孙圣说道,“是清洁工报的案,人被吓傻了送医院了。”   “颈部有一处锐器创,从角度判断凶手应该是跨坐在他的背上,右手持刀刺出的。”韩荔彤俯身检查着杨寅的尸体,说,“但是刀伤没有触及动脉,并不致命。他面色发绀,有可能是窒息而死。”   “是被勒死的?”孙圣急忙问,“还是被捂死的?”   韩荔彤双手抻平杨寅的颈部皮肤,仔细观察道:“颈部没有发现勒痕,等我回去解剖才能得出结果。”   “杨寅的手机。”孙赟将一部黑色手机递给陈瑞成,说。   “送去给思睿,让他主要查一下杨寅社交软件的记录。”陈瑞成按亮屏幕发现需要密码解锁,便说,“你和筱筱去一趟医院见一下报案人了解情况。”   同时,王思睿与崔前程正在前台询问工作人员:“死者是什么时候来开的房间?监控录像给我们看一下。”   工作人员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敲击键盘时双手不住颤抖,但很快她就将昨天的监控录像和开房记录调了出来,指着屏幕上的一男一女,说道:“这两个人是昨晚八点左右来的,用杨寅这个身份证开的房间。”   “那这个女的呢?她的身份信息登记了吗?”崔前程用笔点着同行女子,问。   工作人员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二三四来:“我们刚开业不久,工作失误,所以......”   “那聊点别的,你看清这个女人的脸了吗?长什么样子?”崔前程打断工作人员的话。转而关注起和杨寅一起前来的女子,画面中女子挽着杨寅的手臂,两人看上去很是亲昵。   “没,那女的戴着口罩和帽子墨镜,什么也没看清。她捂得那么严实我都怀疑是明星了。”工作人员咽了一下唾沫回答,“不过,有一个地方我印象比较深刻。她好像喷了很浓的玫瑰香水,一走一过味道特别重。”   根据监控录像可以确定,与杨寅同行的女子25至30岁,身高不超过167厘米。昨晚身穿玫红色长裙和白色外套大衣,黑色高跟鞋。金色长发,头戴米色遮阳帽,黑色墨镜,白色口罩,手拿黑色挎包。今天清晨五点左右独自离开,据工作人员回忆,女子在酒店门口乘坐出租车去向了市内方向。   镇北市人民医院留观病房,发现杨寅尸体的报案人此时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双眼无神,显然是还没从清早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报案人是夜风酒店的清洁工,小姑娘与黎筱泷一边大,早早辍学出来打工,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遇见了这种事。   “她现在这个状态我们能例行询问吗?”孙赟叫出护士问道。   “可以,她只是惊吓过度晕厥,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护士点点头说,“只是不要问太过激的问题,尤其不要刺激她。”   “您好,我们是重案组的警察,问你一些问题,你不要紧张,如实回答就好。”黎筱泷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床边,问道,“你还能回忆起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吗?”   听到黎筱泷的问话,姑娘下意ʝʂɠ识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小声开口:“早上八点半领班用对讲通知我,说527房间时间到了客人没退房,打房间的电话也不接,让我上去看看。我到了之后发现门虚掩着没关紧,就敲了敲门,也没人回答,我就进去了,结果......”   下午两点半,重案组各方面调查都取得了一定进展,众人回到办公室召开会议。首先韩荔彤将尸检报告分发给众人,说道:“杨寅死于中毒。死亡时间为昨晚十点半。”   “中毒?是毒鼠强还是氰化物?”孙赟随口问了两个市面上常见被用来杀人的毒物。   “都不是,是。”韩荔彤摇了摇头,说。   箭毒木,俗称见血封喉。剧毒,一旦在伤口上涂抹其树液,在二十分钟至两小时就会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最终窒息死亡。结合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将见血封喉涂抹在刀刃上,然后割伤死者颈部,使毒液渗入伤口致死。   “可是杨寅从被下毒到毒发死亡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吧,他为什么不呼救呢?”黎筱泷不解道。   “见血封喉药效发作过程会使人逐渐变得虚弱。”孙赟回答,“而且案发当晚五楼和四楼除了杨寅没有客人入住,即使他呼救也没有人会听见。”   与杨寅一同前来开房的女子已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但在对杨寅朋友同事走访之后,大家均表示并不认识这个女人。而通过天眼找到女人离开时搭乘的出租车司机后,得知司机当时将女人送到了一处棚户区。   但孙圣带人在附近搜索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推测女子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很可能在棚户区下车后选择无监控探头的小道离开了。   “这个杨寅,人际关系怎么样?”陈瑞成问道。   “普普通通吧,有些势利。他之前是个富二代,后来父亲被双规了,现在一贫如洗。”张珈凯说,“目前可以排除仇杀和为财杀人,现在只剩下情感关系没有调查清楚。”   “思睿,杨寅的手机有没有什么线索?”孙赟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王思睿,问。   王思睿打了个响指,将杨寅的手机投屏到大屏幕上,说:“我查到了一个微信号,很可能是和杨寅同行女子的。但现在已经注销了。”   从杨寅微信中还没有被删除的聊天记录可知,杨寅和女人是在网络上结识,说白了就是炮友关系,平时互相发一些大尺度的图片。昨天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约定在夜风酒店后身的巷子见面,随后前去开房。   黎筱泷显然是接受不了如此露骨的语言,皱着眉直犯膈应:“我要看吐了,好恶心。”   “还有语音要听听吗?更精彩。”王思睿说着往上翻了翻,找到几条语音消息。   “这样看来,这个女人会不会是长期从事卖淫?她借开房为由约出杨寅,杨寅也可能是自愿被绑到床上。但他没想到女子提出捆绑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是方便杀了他。”崔前程摸着下巴推测道。   只是现在尚且不知道女人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难道是长期被凌辱心中对男人产生极度厌恶想要杀人泄愤?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女人。”陈瑞成说道。聊天记录中,女人和杨寅刚刚加为好友的时,开玩笑说自己有毒,不要轻易触碰。而杨寅却兴致勃勃说自己就喜欢毒玫瑰,现在,他确实被毒死了。   接下来半天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这个女人如同人间蒸发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第76章 五人组   第二天一早,七人满面愁云地坐在办公室内,谁都没开口说话。直到黎勇的到来,黎勇带着一个身穿皮衣,束着高马尾的英气女子走进了重案组的办公室。黎勇将女子引荐给众人:“这位是澜水市刑警大队的巫队长。”   “大家好,我叫巫骏。”巫骏向几人敬了个礼,说道,“这次前来镇北市是听说你们昨天接了一个见血封喉的案子。正巧,三天前澜水市也死了一个人,是同样的手法。我们局长怀疑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特意派我前来了解情况。”   “辛苦了。”陈瑞成颔首,将巫骏引到桌前坐下。   巫骏从包中拿出三天前案件的资料。三天前的早上,澜水市龙府宾馆有一客人死亡,王卯,28岁,澜水市某外贸公司人事经理,户籍所在地为镇北市。现场勘查及尸检后得出的结论与杨寅的案子完全一致。   且龙府宾馆的监控也拍到了一女子陪同王卯前来,凌晨独自离开随后消失,女子除衣着与杨寅案不同外,体态特征与所拿挎包完全相同。初步可以断定两起案件为同一人所为。   “思睿,你查一下这两起案件的受害人有没有什么联系?”陈瑞成将资料递给王思睿,说。   王思睿调查后很快发现了线索。杨寅和王卯曾就读于同一所初中,甚至还是一个班级。得到消息后,张珈凯和黎筱泷立刻动身前往镇北市第三中学了解情况。镇北市第三中学建校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位于工业区周边,学生都是工人子女,是名副其实的子弟学校。   根据信息,张珈凯和黎筱泷很快找到了当时杨寅与王卯班级的班主任,两人虽已经毕业多年,但老师却依旧对他们记忆犹新。不是因为他们学习成绩有多好,而是因为学生时代,两个任都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给学校惹了不少麻烦。   “老师您能具体说说他们当时的情况吗?”张珈凯问。   “杨寅爸爸是轧钢厂的厂长,王卯爸爸是厂里的会计员。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挺聪明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成了混混,整天搅得班里不得安宁!”老师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说,   “经常有女生和我告状,说被他们又是强抱又是扒衣服。每个学期开学,我们班都会转走几个女生转来几个男生,小姑娘惹不起他们但是躲得起啊。”   “既然如此,你们校方为什么不介入?难道就放弃这个班,任由杨寅他们霸道横行?”黎筱泷有些生气地说道。   老师惭愧地低下头,说:“他们两个家里有关系,经常给校长送礼,校长对他们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这是子弟学校,学生爸妈都是这片厂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都知道他们家有钱有权,谁敢和他们对着干呢?之前有一个厂里的技工,儿子被杨寅打坏了眼睛,他去报案,去找杨寅理论,第二天就被扔了三千块钱之后开除了。而且杨寅他爸和市里的厂子打了招呼,没人再要这个技工,就算他活干得再好。这事当时都传开了,警察同志,你说谁还敢干涉呢?”   “老师那您还能记得起杨寅和王卯和谁关系比较好吗?”张珈凯问道。   “我记得他们当时好像在班上有个什么,其实就是五个浑小子组团欺负别人。”老师说完弯下腰在抽屉里找着什么,很快,她拿出一张布满灰尘的毕业照放到桌子上。   老师用手胡乱擦了两下,逐个看过后伸手指向一个位置,说,“喏,就是这五个人。”   照片中,站在最后一排中间,鼻孔朝天的就是杨寅,他左边稍矮一点的是王卯,右边并排站了三个男生。根据旁边的姓名得知,三人分别叫胡辰、李巳、张午未。   “您了解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吗?”黎筱泷问。   老师摇了摇头,但随后眼睛一亮,说道:“这个班之前的班长在我们学校做老师,教初一物理,你们可以找他问问。他叫房申申。”   又了解了些情况后,张珈凯和黎筱泷打算去找房申申,将要离开时,老师叫住了两人,问:“警察同志,我能问问杨寅和王卯,到底怎么了吗?他们是又犯什么事了?”   “他们以后再也不可能犯事了。”黎筱泷转过身,说道,“他们死了。”   得知杨寅和王卯的死讯后,房申申忍不住笑出了声:“死了?哈哈哈太好了!死有余辜!”   “你没必要笑得这么开心吧。”张珈凯皱眉道,“好歹也是两条人命。”   房申申收起笑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冷哼一声:“人命?他们也配做人?”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也被他们校园暴力过?”张珈凯看着面前文质彬彬的男人问。   听张珈凯这样说,房申申没回答,只是挽起袖子,在他的小臂上有一条可怖的刀疤,足足十厘米,在房申申白皙的皮肤上十分刺眼,但他只是淡然道:“就差一点,你们今天看到的,就是没有右手的我。”   初二下学期,一天晚上放学,房申申路过学校后身小树林时看到杨寅五人正在欺辱班里一个内向话少的女生,女生被按在长椅上,满脸泪痕,外衣已经被撕破。   房申申早就对杨ʝʂɠ寅几人的做派不满,况且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房申申上前以一敌五,意外被杨寅随身带着的刀砍伤小臂,索性就医及时,只是留下一条疤痕。医生说,如果再用力一点,这半条手臂就肯定保不住了。   但意外的是,那天之后,杨寅五人没再找过房申申麻烦,甚至对他敬而远之。之后房申申拉住五人组中相较善良,平时负责放哨的胡辰问他,胡辰才说是因为房申申那天寡不敌众但仍然反抗的精神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他们一致认为房申申是个真爷们,于是便开始尊敬他。   “呵,谁需要畜生的尊重。”房申申提起杨寅满脸厌恶道,“晦气。”   “那换一个话题。你觉得你们班的女生,有谁有能力杀害杨寅吗?”黎筱泷直截了当地问。   “女生?”房申申诧异道,“杨寅那么大的体格子,谁能杀了他?况且还是女生?我们班到最后只剩下七个姑娘,都是初三剩下半个学期转过来的,那时候杨寅他们基本在校外混,没怎么欺负过她们。”   随后张珈凯又拿出神秘女子与杨寅的聊天语音给房申申播放,询问他是否对这个女声有印象。房申申表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了,况且当时大家都在变声期,成年后的声音多少会发生变化。   在张珈凯和黎筱泷要离开学校时,房申申追了出来,将一个纸袋递给张珈凯,纸袋中是他刚刚翻找出的当时初三元旦时的采访视频,里面记录了除杨寅几人外,班上所有同学的声音,不过因为时间过长光盘有些损坏,不知道能不能修复。   “思睿,联系上其他三个人了吗?”陈瑞成走到王思睿桌边,问。   “胡辰、李巳、张午未三个人目前都在镇北市居住工作,其中胡辰和李巳开了一家公司,张午未开了一家西图澜娅餐厅。”王思睿将打印出的资料递给陈瑞成,问,“要保护他们吗?”   “虽然现在我们不能百分百确定凶手就是曾经遭受他们霸凌的女生,但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唯一的线索了。”陈瑞成说着黎勇发去了消息,申请派人在三人家周边进行暗中布控。可重案组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第二天一早,传来消息,在一家快捷酒店中发现了李巳的尸体。   出过现场后,陈瑞成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脱了外套随手丢在椅子上,说:“张珈凯,打电话问问技术科,光盘修复好了没有?磨磨唧唧的。”   “成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技术科科长冯瑞路过刚好听到了这话,抱怨道,“我们拿到光盘之后可是加班加点的修,觉都没睡好。”   “你以为我们睡好了?现在那个光盘是最重要的线索,你们加把劲。”陈瑞成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包中华扔给冯瑞。   冯瑞打开闻了闻之后瞬间露出笑容:“小事嘛,午饭前就给你!” 第77章 讽刺的道歉   冯瑞一向说话算话,他不光把光盘修复好了,还将神秘女人的语音和光盘中每个人的声音做了比对,最终发现一个相似度达到80%的人,安岩。但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安岩是一个男人。   “男扮女装杀人?他何必呢?”黎筱泷不解道。   “是不是为了更容易约出他们?毕竟这三个人都是为了找炮友才与他见面的。他一定了解几个人的性格,知道以这种方式肯定能将他们约出来。”崔前程说道。   资料显示安岩是初一转到第三中学的,临近中考时又转学去了澜水市。后来陈瑞成带着张珈凯再次拜访了当年的老师与房申申,两个人都对安岩有较深的印象,因为安岩虽然生理性别是男生,但心理性别是女生。   也正是因此,安岩遭受到了杨寅为首的五人极其恶劣的校园霸凌,他们会扒光安岩的衣服将其推进女厕所,也会放学后把他拖到巷子里暴打一顿。总之在房申申的印象中,安岩几乎每天脸上都会有新的淤青。   “那你了解安岩的家庭情况吗?”陈瑞成问道。   “我听说过一些,安岩父母在他小的时候离异了,他和妈妈一起生活。他妈妈挣钱供他念书很不容易,所以安岩一直读书很努力,听说后来考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房申申回答,“当然这些也都只是我道听途说来的,他转走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就在重案组苦恼该怎样找出安岩的时候,当晚在胡辰家楼下蹲守的民警便将安岩抓获。据他们说当时看见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要上楼,后来仔细观察发现女人所拎的挎包和嫌疑人相同,于是便展开了抓捕。   审讯室内,安岩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搭配一头秀发和长裙,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名男性。   “安岩,请你回答我,为什么要杀人?”孙赟摊开笔记本准,问道。   “因为他们曾经践踏过我的尊严。”安岩语气平淡。   初中时期的记忆一直都是安岩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中考前夕他转学走后,逐渐在新的学校新的生活中走出了阴霾,后来上了大学还遇到了一个阳光帅气的男朋友,两个人一起努力打拼,好不容易获得了双方父母的认可,在澜水市买房定居,还在父母的见证下举办了小小的婚礼仪式。   明明一切都是如此幸福且安稳,可一周前的那场面试,再次撕开了安岩心中好不容易愈合起的伤口。   前不久,安岩工作的小公司因为资金链断裂被并购了,新老板上任后便大把裁员,安岩在名单榜首。为了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安岩大把地投递简历,好在他凭借出色的专业能力和丰富的工作经验得到了多家公司的青睐。   一周前,安岩受邀参加面试,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家公司的人事经理居然是曾经校园霸凌他的王卯。王卯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安岩的伤疤,肆意嘲笑他,将安岩的自尊扔在地上无情践踏,看着周遭异样的目光,安岩仿佛回到了初中校园,回到了他流血的青春。   安岩崩溃了,他逃离公司,来到天台想要一死了之。就在安岩将要踏出那一步时,他低头看到了繁华街道的车水马龙,他改变了想法,一直以来,该死的都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所以你就杀了王卯?之后又回到镇北市准备杀掉其他四个人?”陈瑞成问。   “没错。”安岩坦然承认,“只有他们死了,我才能没有任何负担地活下去。”   据安岩供述,他在作案前添加了几人的微信,以约炮的口吻事先和几人建立暧昧关系,待时机成熟便提出去开房。安岩在监控死角更换女装后与被害人见面,随后前去开房。   安岩作案一般会选择登记制度并不严格的小酒店,一般小酒店只需要一张身份证足矣,这样他就不用留下自己的信息。进入房间后,安岩欲擒故纵拖延时间,借口捆绑更加刺激将被害人绑到床上,随后跨坐在被害人背部,掏出涂抹好见血封喉的水果刀。   “杨寅在得知我是安岩的时候,简直都要惊呆了,他求我原谅他,那怎么可能呢?”安岩伸出双手欣赏自己淡粉色的美甲,说道,“王卯死到临头还在破口大骂。至于李巳,他甚至都不记得还霸凌过我这样一个人,简直是死有余辜!”   “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孙赟说,“第一,你是怎么得到三名死者的联系方式的?第二,你购买见血封喉的途径。”   对于这两个问题,安岩的回答都模棱两可。他只说联系方式是管一个同学索要的。至于见血封喉则是在黑市购买,但购买的时间地点安岩只字不提。   在安岩家中,警方找到了尚未用完的见血封喉,剩余的箭毒木树液装在一个玻璃瓶中,瓶上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除安岩外其他人的指纹。   一墙之隔的观察室内,张珈凯说道:“联系方式应该是房申申给他的。”   “所以房申申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安岩是凶手,但他没有如实告诉我们。”黎筱泷此时也回忆起当时询问房申申时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说,“如果我是房申申,或许我也不会告诉警方。毕竟杨寅他们几个人真算不上无辜。他们不知道给多少人心中留下了阴影,也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我能够理解安岩。但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又不得不将他绳之以法。”张珈凯无奈叹了口气,“毕竟他触犯了法律。”   “我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因为很多人明明犯了错,可就是因为达不到量刑标准或者只是触犯道德底线而没有犯法所以得不到惩罚这种事生气。”黎筱泷说道,“会不会这个世界真的需要小说ʝʂɠ里的清道夫或者是darker存在?来惩罚那些人?”   黎筱泷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了崔前程的声音:“我想肯定很多人是希望有所谓的正义使者存在,但至少我们不能这样想。”   “就因为我们是警察?”黎筱泷皱起眉头似有些不满。   “没错。”崔前程拽了一把椅子坐下,说,“我们是法律的执行者和捍卫者。应该引导人们相信法律,用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如果连我们自身都不相信法律,那法律还有何尊严可谈?”   “前程。”王思睿不知何时也来了,说道,“问题是有些事法律管不了啊。就比如说,公交车上,老人逼迫年轻人让座,和年轻人吵了起来。我们都知道这老人倚老卖老可恨,那我们能报警抓他吗?法律能管吗?”   “不能抓他但是可以调解啊。难不成你期待什么正义使者来把老人杀死以平民愤?”崔前程对于王思睿的想法持坚决反对的态度,“老人也罪不至死啊,我们互相理解理解不就好了吗?”   “我理解他,他理解我吗?”王思睿声音拔高了几度,反驳道,“这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错,但是也知道他没犯法,就只能忍气吞声?我看这时候就应该让正义使者来教训他让他知错。”   眼看崔前程和王思睿要继续激烈辩论下去,张珈凯赶紧打着圆场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知道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毕竟每个人对于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再说了,出现什么正义使者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起码在镇北市不可能。”   安岩被陈瑞成和孙赟移交看守所时,在门口遇见了胡辰和张午未。刚打照面,两个人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地道歉,但真心愧疚还是出于后怕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如果当晚警察没有前去蹲守,那迟早这两个人,也会变成尸体。   “对不起?”安岩笑出了声。他缓缓弯下腰与胡辰平视,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第78章 杀人直播   傍晚时分,张珈凯拎着一袋子方便食品拉开了夜闹网吧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烟味混杂着不绝于耳的激烈骂声,打游戏的男生们把键盘敲地啪啪作响,似乎这样就能挽救即将倒下的人物角色。   老板崔阳正坐在前台戴着耳机看最近新出的那部粗制滥造的古偶剧。见张珈凯来了,崔阳便摘下耳机调侃道:“呦,凯哥怎么有空赏脸来我这了?”   “别提了,一回家我妈就要催婚,不想听。我就说有案子,跑出来了。”张珈凯随手在一旁的架子上挑了一盒烟扔到台面上,说道,“再给我充200块钱网费,一起结。”   “说的是,你也三十了,赶紧找个姑娘结婚呗。”崔阳说着在系统里找到张珈凯的账号,很快又给他续了费。   “三十怎么了?我三十正是大好年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张珈凯把烟揣进兜里,说,“还是老包间,等会给我来碗方便面。”   夜闹网吧规模不小,占了新特特商场的两层,一层是散座,有五六百台机子,因为地理位置好,电脑配置也不赖,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几乎都能坐满,这些男性大都是因为不愿陪女友妻子暴走几小时逛商场,就钻到这打打游戏看看直播找清净。   夜闹网吧最火爆的时候甚至还得提前预约,正是这样,崔阳首次创业就赚得盆满钵满,一年半就回本,之后几年的收入也只增不减。二层位于天台和一层之间的夹层,只能通过一层的楼梯上去,都是不同规格的包间,有单人单间的,也有适合四五个人一起开黑的,当然价格要比散座贵一些。   张珈凯每次来都去靠近楼梯口的单人包间,有时候打打游戏,有时候刷刷短视频,一晚上就过去了。   “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直播了。”张珈凯瘫在电竞椅上嘟囔着,百无聊赖地滑动着鼠标路过一个个的直播间。最近直播行业兴起,重案组几个人也不免在小群里讨论几句。   黎筱泷总是喜欢看一些自称内部人员爆料娱乐圈八卦的直播,还经常在群里分享各种不知真假的惊天大瓜;   王思睿自己就是个游戏博主,经常直播游戏实况,还有不少粉丝,也能赚点外快;   韩荔彤看带货直播更多些,也下单了不少东西;   孙赟剑走偏锋爱看科普直播,虽然大家都不能理解看那个教授老头坐着说几小时理论到底哪里有趣;   张珈凯和崔前程都喜欢看美食直播,不同的是张珈凯只是单纯的看,而崔前程是真的会自己试着做;   最后是陈瑞成,其实张珈凯没想到陈瑞成也会看直播,还是那种肌肉男教健身的直播间,纵观陈瑞成的关注列表除了健身就是电影解说,着实有些乏味。   门被推开,崔阳端着方便面走了进来:“来了,加量红烧牛肉面。看直播呢?”   “闲着没事刷刷。”张珈凯说着耸耸鼻子,一阵好闻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   “哎,我给你找个直播间你肯定感兴趣,可猎奇了。”崔阳说完挤到张珈凯身边,滑动着鼠标搜索着。   张珈凯往旁边让了让,夹起一筷子泡面吹了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期间不忘瞥一眼崔阳的动作,好奇地问:“什么直播?搞这么神秘。”   “你看,就是这个。”崔阳点进一个直播间,指着屏幕说道,“说是什么,搞了个投票,如果同意的人数多就杀了。”   张珈凯听后一怔,赶忙放下泡面看向电脑。只见直播间内,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人静静坐在桌子后,桌子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屏幕冲向镜头,只见屏幕上写着:此人偷工减料,致使十九名幼儿园孩子意外身亡,因与法官交好逃避惩戒。   桌子旁边的电视中正放着实时监控,监控中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中塞着毛巾,正不断挣扎。在直播间下方设置了两个按钮,一个是生,一个是死。此时“死”那边的投票数正不断攀升。   “靠,这不是胡闹吗!”张珈凯抓起手机就拨通了陈瑞成的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还不忘向崔阳确认,“这个直播开多久了?他都是什么时候开?”   “我是上周偶然看到的,之后就一直关注。他大概三天播一次,每次是晚上八点开始,十点结束,从来也不说话,就在那坐着。”崔阳回复道,“你不会觉得他真的是杀人犯吧?”   “他最好不是。”张珈凯皱着眉,耳边依然是嘟嘟嘟的忙音。   终于,陈瑞成接起了电话,他应当是刚刚运动过,话中还喘着粗气骂道:“有屁赶快放。”   “成哥,我发现一个杀人直播间。”张珈凯语气焦急道,“虽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得赶紧查清楚。”   “你先联系王思睿查清楚直播间的具体信息,我等会过去找你,你在哪?”陈瑞成问道。   “新特特顶楼夜闹网吧。”张珈凯回了一句之后便挂断电话,转而给王思睿打了过去。   十分钟后,王思睿和陈瑞成纷纷赶到。陈瑞成是以最快速度开车赶来的,而王思睿则很恰巧和女朋友就在新特特商场里面逛街。   “能找到直播的地点和账号主人的信息吗?”陈瑞成撑着椅背问道。   “对方技术很好,IP隐藏的太彻底了,估计很难,我尽量。”王思睿说完眉头微蹙,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自认自己的网络技术虽然不是顶尖的也位于前列,一般的业余黑客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绝非只是在网上简单学了几招花拳绣腿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极其专业的黑客,甚至可能是某个黑客组织的成员。   “这是哪个直播平台?联系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陈瑞成转头看向张珈凯,说。   “平台只查得到这个账号是半个月前注册的,其他的查不到任何消息,不过有几场直播的回放。”张珈凯说道,“我已经让负责人传给我了。”   陈瑞成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在群里发个消息,明早准时办公室集合,周末加班。” 第79章 寻踪   第二天一早,黎筱泷元气满满地踏进了办公室,边咬着一口手中的包子边和大家打招呼:“大家都来这么早啊。”   “不是来得早,是昨天就没回去。”张珈凯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奈道。   黎筱泷点点头,走到张珈凯桌边将手里的袋子递出去,问:“我妈自己做的,巨好吃,来点不?”   “有免费早餐当然吃!”张珈凯也不客气,捡了两个大包子就塞进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含含糊糊地朝王思睿问,“对了王三,你搞了一晚上有什么发现吗?”   王思睿撑着下巴正呆滞地盯着ʝʂɠ屏幕,眼下一片乌青,任谁看都是没休息好,他随口回道:“根本找不到,这家伙技术太好了。”   “人到齐了,就先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吧。”陈瑞成起身走到白板前,将手中的几张照片贴了上去,说,“昨晚,我们偶然发现在某直播平台有账号正在进行杀人直播,虽然目前无法确定杀人之事是否属实,但为保险起见还是要立即着手调查。”   据查,此人在本月共进行了三次直播,分别是5号、8号、11号。每次直播时间都选择在晚上八点至十点。直播中一身黑衣,遮挡面部的人应该就是此次“杀人事件”的始作俑者。但三次直播回放中黑衣人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在那静坐,根本没办法以他为突破口。   而除首次直播中的被害人只有背影看不到正脸外,其他两个受害人的个人信息都已经调查清楚:李一天,55岁,早餐店老板;朱天鹏,49岁,美好幼儿园园长。王思睿查过记录后发现两人的家人均没有报过失踪。   随后王思睿又对直播室屏幕上家暴和偷工减料相关内容做了调查,找到的相关新闻大都是和朱天鹏相关的,那是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次事故。   当时美好幼儿园中班二十五个小朋友在活动室上音乐课,跳舞过程中突然地面震动,随后居然整个天花板砸了下来,当场砸死十二名孩子,之后七名孩子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去世。   事情一出,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院长朱天鹏,可朱天鹏在法庭上一口咬定是承包商收钱不办事,以次充好才酿成惨祸。后来法院认定朱天鹏负次要责任,只判处六个月有期徒刑,此外赔偿每位家属七十万元。   朱天鹏出狱时还因为在媒体面前哭着下跪认错而收获了不少口碑。但后来有传言说朱天鹏和负责审理此案的审判长是发小,在开庭前给审判长妻子名下转了不少钱,让其给自己轻判。   还有知情人爆料称,朱天鹏虽然表面上只是个幼儿园园长,但背地里水很深,之前就被怀疑过与贩毒团伙有联系,幼儿园只是交货的幌子,不过这些都是传闻,都没有得到证实。   至于李一天家暴相关的信息在网上能找到的,就只有他女儿发的一条控诉微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要不要分别去找他们家人了解情况?”张珈凯性急,说着就站起身来。   见状陈瑞成便挥挥手让他先坐好,随后将目光转向崔前程,问道:“前程,刚才让你联系110中心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去问过了,从5号到昨天都没有接到发现尸体的报案。”崔前程翻看着笔记本,回答,“所以有可能这三个人根本没死,不过也有可能是嫌疑人把他们的尸体藏匿起来了。   事不宜迟,为了尽快查清杀人直播真相,重案组决定兵分三路,同时进行调查:黎筱泷和张珈凯去查朱天鹏;崔前程和孙赟去查李一天;陈瑞成和王思睿负责着重分析三段直播回放;韩荔彤则留在办公室待命,一旦发现尸体立即出现场。   王思睿将直播回放放慢,逐帧看着,很快发现了突破口:“第一场直播内这个人背对屏幕,分析之后只能确定是男性,身高在180左右,短发,衣着为黑色衬衫与黑色西裤、黑色皮鞋。他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左手无名指有一枚戒指,判断已婚。”   “从画面中的灯光看,应该是情侣酒店,枕头上有半个刺绣的商标,起码中高档以上。”陈瑞成说,“镇北市中高档情侣酒店不超过五家,应该都在商业圈附近,联系辖区民警帮忙调查。”   “收到,已经发过消息了。”王思睿效率一向很高,陈瑞成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将编辑好的通知发送了出去。   “朱天鹏名下有车吗?”陈瑞成看着第三场直播中被固定在车后座的朱天鹏,向王思睿问道。   王思睿拿起平板滑动几下便找到了朱天鹏的相关资料,说道:“有,还不止一辆。”   闻之陈瑞成接过王思睿手中的平板,将朱天鹏名下的几辆车与屏幕一一比对,最后手指在一张图片上停下,坚定地说:“就是这辆。”   朱天鹏家中,一位打扮精致的妇人一边享受着手部护理,一边慢悠悠地说:“5号晚上他开着车出门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朱天鹏离开时开的是哪辆车?”张珈凯问道。   “就是我们家那辆奔驰,他总喜欢开那辆。”妇人勉强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张珈凯和黎筱泷,说。   黎筱泷显然是对妇人的态度很不满,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问道:“5号距今已经有一周了,你老公失踪一周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妇人吹了吹指甲上的浮尘,示意护理师先行离开后说,“我和他结婚已经有20多年了,他是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就那么一个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人,消失十天半个月都不稀奇。”   “可是他现在面临生命危险,或者可能已经遇害了。”张珈凯皱着眉将视频截图放到桌面,说。   妇人看过截图后,依旧面色平静,甚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也想投一票让他死。”   后经了解,朱天鹏的妻子刘红艳对朱天鹏怀恨多年,据刘红艳所说,朱天鹏和她结婚之后就外遇不断,而且还贪污公款,滥用职权,所有事情她都知情。   张珈凯问刘红艳为什么不举报不报警而是看着朱天鹏为所欲为,刘红艳回答说她现在名下的房产和钱都是朱天鹏给的,如果撕破脸她就丢了这个靠山,况且朱天鹏心机极深,是不会让她好过的,所以她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如此奢靡的生活,挥霍着这些不义之财。 第80章 死有余辜   重案组办公室内,孙赟将两张户籍照片张贴到了白板上,说道,“李一天经营的包子店目前处于转让状态,大门紧闭,家中也空无一人,结合对周围邻居的走访能确定的是,在李一天失踪的第二天,他的妻子陈素文,女儿李男就匆忙搬走了,目前下落不明。”   “那有关家暴的事呢?”黎筱泷问道。   “邻居说李一天和陈素文夫妻确实感情不和,最大的原因是李一天重男轻女,一心想要男孩,但陈素文因为身体原因生了李男之后就无法怀孕了,所以李一天对她十分不满,经常拳打脚踢。连带着对李男态度也很恶劣。”崔前程说着叹了口气。   “那陈素文怎么不和他离婚啊,离婚直接带着孩子走不就好了吗?”黎筱泷说完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摸出一根棒棒糖,三两下撕了包装之后便塞进嘴里。   崔前程听后摇了摇头,说:“陈素文父母双亡,学历也不高,如果离婚的话带着李男很难能在镇北市生活下去。”   在对朱天鹏和李一天的走访结果进行简略总结和记录之后,轮到分析照片的陈瑞成和王思睿分享发现,而经过两人和辖区派出所的通力合作,还真找到了不小的线索。   “首先能确认,第一张照片拍摄自爱人520酒店,酒店内这种房间有80余间,通过排查近半个月的监控录像和入住记录确定了唯一身份不明的被害人。”王思睿说,“也就是第一场直播中的男人,他叫龙欢,28岁,是个富二代。”   直播中龙欢的罪名是侮辱女性,经调查后了解到龙欢性格恶劣,无恶不作,仗着家里有钱肆意啃老,整日流连于夜店酒吧,而且到处勾搭涉世未深的年轻少女,在夜店将其灌醉后带回私人别墅实施侵犯,事后扔下钞票了事。   少女们在被侵犯后羞于启齿,宁愿默默承受也不愿意报警。但在半年前,一个女生勇敢地站了出来选择报警,她本以为警方会给自己讨一个公道,可警方却因为收了龙欢的贿赂歪曲事实,以女生拿了了龙欢的钱为由,反倒指控少女涉嫌皮肉生意。   后来龙欢背地里又找到无良媒体将此事添油加醋发到了网上,一时间明明是受害人的少女居然成了生活作风不端的风尘女子,被众多网友指责唾弃。   “我知道那个新闻,说什么是站街女因为嫌弃嫖客给钱太少去报警。”张珈凯说。这件事开春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当时大家都在事不关己地吃瓜,竟也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件事是否属实。   “这种人渣就应该先阉后杀,死不足惜!”黎筱泷说着翻了个白眼,用后槽牙狠狠咬碎了棒棒糖。   “监控中拍到龙欢是自己走进的这家酒店,但没有他离开的影像。我又复看了一遍,发现就在直播第二天凌晨,整个酒店的监控被人为剪辑,导致缺少了十分ʝʂɠ钟。”王思睿说,“不难推断龙欢就是这段时间被嫌疑人转移的。”   随即,陈瑞成简明扼要地介绍了第二场直播目前的调查状况:“第二场直播已经确认地点在朱天鹏车内,结合刘红艳所说,已经联系交警队对他家附近的监控进行排查,希望能追踪到车辆的轨迹。”   “那这个李一天呢?”孙赟用手中的笔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问。   “他的尸体已经找到了,韩法医正在解剖。”陈瑞成说道,“是在市郊废弃的建材厂发现的。”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韩荔彤扬了扬手里的尸检报告,说:“死因是中毒,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凌晨一点左右。”   “中毒?什么毒物?”张珈凯随手将笔夹在耳朵上,问。   “见血封喉。就是安岩用来杀人的毒物。”韩荔彤拉开椅子坐下,说道,“不过用来杀害李一天的毒药浓度比安岩所用的要更高,致死速度也更快。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肆意兜售这种极具危险性的毒药,我的建议是立案侦查,尽快找到贩卖毒药的人,遏制住源头。”   闻之,陈瑞成大步走过来,拿过张珈凯手中的报告上下扫了一遍。立即决定动身去找黎勇说明情况。陈瑞成急匆匆出门,在拐角处与上楼的黄子木撞了个满怀。   陈瑞成及时扶着墙稳住身形倒没什么事,黄子木却因为没处抓硬生生撞到了一旁的楼梯扶手,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揉着生疼的小臂抱怨道:“嘶,疼死我了,成哥你真是要把我撞出个好歹啊!”   “太着急了没注意,下次请你吃饭赔罪。”陈瑞成说着帮黄子木拍了拍肩膀上的绒絮,问道,“对了,你怎么来局里了?”   “给你送这个。”黄子木捡起撞落在地的文件袋递给陈瑞成,趁着陈瑞成查看的空档说,“你们要派出所帮忙找的陈素文和李男现在确认住在我们片区的出租房,已经安排兄弟暗中盯着了”   大略浏览过文件后,陈瑞成点了点头,胡乱将文件又塞回了袋子里,说:“你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你在楼下等会,我安排人跟你回去问询。”   “哎你等等,我还有事跟你说。”黄子木伸手拉住了转身要走的陈瑞成。只见黄子木左右张望了一会,见无人经过才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展开给陈瑞成看,语气中满是惊喜,“你兄弟我要当爹了!”   “不错啊小子,回头我可得当干爹。”陈瑞成先是讶异,随后便笑着祝福道。   “好说好说!”黄子木应道,“我跟你说,名字我都想好了。”   “什么?”陈瑞成一挑眉,倒也是好奇。   “为了彰显我的爱国主义,我决定起名叫黄河!”黄子木没正行地笑道。   问询室内,李男用力拍打着桌子,语气恶劣道:“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犯什么法了!你凭什么把我抓进来!”   崔前程冲李男压了压手掌,示意她别太激动:“没人把你抓进来,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应该清楚,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要问什么快点问!”李男说着不耐烦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完全没把对面的崔前程和张珈凯放在眼里。   一旁的张珈凯对于李男这幅样子很是不满,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崔前程按住了手臂。崔前程冲张珈凯轻微摇了摇头,指了指笔记本表示先进行问询。   崔前程翻开文件夹,拿出几张李一天尸体的照片依次摆放到李男面前,说道:“李一天是你父亲吧。不久前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死于中毒。”   李男静静看着桌子上的照片,既没有表现出悲伤也没有表示出害怕,只是从头到尾扫过一遍,最后伸手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盯着照片,许久后李男竟露出了一抹笑,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第81章 再现审判者   “你亲生父亲死了就这么开心吗?”张珈凯皱眉问道。   “如果只提供一颗精子的人就算是父亲,那他就是。”李男抬眼望向张珈凯,朱唇轻启道,“警察同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别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我。”   “我们了解到,李一天经常对你的母亲与你实施家暴。”崔前程拿出了调查时留存下来的截图,说。   李男扫了一眼纸张,没说话,只是默默卷起了袖子和裤腿,白皙的皮肤上如同蜈蚣般歪曲的疤痕让人不住皱眉。她摸着小臂上的疤痕,淡然道: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我妈笑过。每天放学回家迎接我的只有我妈红肿的脸和那个畜生的拳头。他的拳打脚踢是没有理由的,有时候仅仅因为饭菜淡了一点,有时候因为我没拿到他满意的成绩。本来我以为我和我妈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结果就在半个月前,突然有人联系我,说他理解我遭遇的一切,还说他能帮我。”   “他是谁?”张珈凯急切地问道,“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李男摇了摇头,说:“我和他是在一个聊天软件上认识的,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的网名叫照夜。他说他能帮我和我妈过上新生活。”   “那,他具体是怎么帮你们的?”崔前程起身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李男,问。   李男将双手附在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纸杯两侧,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抬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后说道:“他给我的卡里打了一笔钱,然后寄了一把钥匙,让我们9号一早就把转让通知贴好搬走,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李一天是八号失踪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张珈凯边敲击着键盘,边看向李男,问道。   “那天早上我收到了照夜的消息,他说今天之后李一天就会永远从我们的世界消失。还说一切他都会解决,让我们和往常一样就好。所以我就和我妈照常出摊,李一天前一天晚上喝多了酒,我们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后来等晚上我们回去就发现李一天已经不见了。”李男回忆道。   “让王三去查查李一天家附近的监控会不会有什么突破?”张珈凯掩着嘴和崔前程说,“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把一个大活人弄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崔前程点点头,遂给王思睿发去了一条消息。随后又说:“李男,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提供一下他转账的卡号和你们的聊天记录。”   “卡号在这里,聊天记录我没有截图,因为软件在九号之后就自动卸载了,我现在也找不到。”李男说完拿出手机打开递给崔前程。   “那软件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崔前程说着将卡号和转账记录拍照留存。   “好像是叫......审判者。”李男说。   办公室内一片沉寂,七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白板上“审判者”三个大字,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大约十分钟之后,陈瑞成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陈瑞成接起电话,面色凝重。挂断电话后,他说:“和我们所想的一样,曾经因龙欢而被网络暴力的女生和刘红艳都承认自己也曾通过这个所谓审判者的软件被联系过。而也正是在被联系后不久,龙欢和朱天鹏就分别失踪了。思睿你看一下消息,说是文件已经发给你了。”   闻之,王思睿赶忙晃了晃鼠标,唤醒在休眠的电脑,很快便找到了黄子木发来的文件,将其打印出后分给了众人。   “联系李男和刘红艳的都是叫照夜的男人,但是和赵思晴聊天的人又叫音位。”张珈凯翻看着文件说,“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应该是代号吧。”崔前程说道,“不过这难道说明了嫌疑人不止一个人?”   “不排除是有预谋的组织犯罪。”孙赟揉了揉酸痛的后颈也加入了讨论,“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龙欢和朱天鹏,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刚刚朱超给我发了消息,朱天鹏的车就只追踪到皂果路就消失了。那边最近在拆迁,很多探头都已经关停了。”王思睿说,“而且过了那边就是还没开发的郊区,要调查也比较困难。”   陈瑞成转过身,盯着墙上的镇北市地图若有所思。良久后,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问:“这个位置,我记得是一个废弃的游乐场,有没有可能嫌疑人是在这里抛尸的?”   “这个地方在郊区的林子里面,本身很偏僻。三十年前一个商人在这建立了镇北市意义上的第一个游乐园,以儿子的名字命名为‘凯旋乐园’,不过因为这里许久未被开发而荒废了。”黎筱泷说道,“之前我大学时候还和探险社团一起去过,是个挺诡异的游乐园。”   “这个游乐园地处偏僻,基本不会有人去。且穿过皂果路再走三四公里就能到达,如果ʝʂɠ有交通工具的话也算方便。倒是一个抛尸的绝佳场所。”韩荔彤也附和道。   “所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张珈凯看向陈瑞成,等他发话。   陈瑞成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最终拍板决定明天中午吃完午饭就动身。   前往凯旋乐园的路上,王思睿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敲敲打打,期间眉头一直皱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身旁的孙赟见了便轻轻用手肘怼了怼王思睿,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我在查那个APP。”王思睿摘下靠近孙赟那侧的耳机,说,“三个人都说APP是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们桌面上的,那就有可能是有人远程操控了她们的手机安装程序。”   “远程操控?容易实现吗?”孙赟问道。   “如果是他,我想易如反掌。我费了大力气终于抓住了一个他的遗漏文件,结果打开后只有这张图片。他的技术实在是高,不得不佩服。”王思睿说完将屏幕转向孙赟,只见黑色背景下,三个大字十分显眼。   “主簿虫?这应该也是代号吧。”孙赟喃喃道,“看来真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目前我们已知的嫌疑人就已经有三人,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团体?” 第82章 乐园弃尸   下午两点四十分,重案组的车穿过了皂果路向凯旋乐园前进,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已经能看到远处乐园中的摩天轮和过山车了,早已废旧锈蚀的游乐设施静静矗立在那里,即使是白天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离乐园大门仅有几米的时候,张珈凯便已看到了就停放在乐园内的黑色奔驰:“那是不是朱天鹏的车?”   “车牌对得上,应该就是了。”黎筱泷摇下车窗探出头确认道。   凯旋乐园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轻微用力便能推开。在没搞清楚嫌疑人是否藏身在乐园内前,重案组不敢轻举妄动。陈瑞成抽出腰间的警棍,握在手中缓缓靠近朱天鹏的车旁,车内空无一人,车门也没有上锁。   突然,韩荔彤蹲下身来,戴好手套后用食指蘸取了一下车后地下的深红色液体,捻了捻后说:“是人血。我们得赶快把后备箱打开。”   陈瑞成拉开虚掩着的车门,按下了控制后备箱的按钮。随着后备箱缓缓升起,露出一具蜷缩着身子的男性尸体。从衣着不难判断正是重案组一直寻找的朱天鹏。   “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韩荔彤初步检查道,“应该和李一天一样,死于中毒。”   这时,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旁传来张珈凯的喊声,只见他捂着鼻子,手指着一旁的编织袋说,“成哥,这有具尸体,估计死了挺长时间。”   闻之,韩荔彤和陈瑞成对视一眼,匆忙赶了过去。将编织袋剪开后,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最近镇北市正进入夏季,气温也逐日攀升,尸体散发出的腐烂气味让众人纷纷皱眉。   刚刚王思睿按陈瑞成交代的给黎勇去了电话,黎勇已经安排了刑警队朝这边赶来,他嘱咐重案组在刑警队到来之前要先行勘察现场。   “成哥,你说这不会还有别的尸体吧?”张珈凯边拉着警戒线边说道。   “很有可能。”陈瑞成说,他叉着腰环视一圈后,向乐园门口的告示板走去。告示板上刻印着整个乐园的地图,虽然上面的字迹因多年冲刷已经难以辨别,但通过图画还是能确认每个游乐设施的地理位置。   距离旋转木马一百米处是茶杯转盘,五颜六色的茶杯里放着脏兮兮的布娃娃,其中有几个还因为年头太长变得缺胳膊少腿。   而在唯一一个红色的茶杯里,一具戴着大兔子头套的尸体静静坐在那里,他的四肢被用麻绳绑在茶杯座位上,或许是因风吹,他的脑袋略微有些歪斜,从重案组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一只诡异的兔子在冲他们咧嘴笑。   韩荔彤检查后发现死者同样是成年男性,死亡时间在半个月以上,面部已经腐败不堪,没办法通过警务通的人脸识别确认身份。   绕过茶杯转盘是偏向于刺激的项目,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和海盗船。第四具尸体是在海盗船第一排被发现的,这具尸体相较于前三具腐败的更加严重,甚至已经出现了巨人观征象。只能判断是男性,死亡时间一个月。   “他们把这当做固定抛尸地点了吧,一具接着一具,我警戒带都不够用了。”张珈凯说完将口罩拉到下巴处,灌了一大口水后又迅速拉起,隔绝难闻的气味。   陈瑞成没作声,只是朝旁边走了几步,摸出烟盒,抖落出一根叼在嘴中点燃。他看着离众人已经很远的乐园大门,缓缓吐出一阵烟圈。他有预感,这次的嫌疑人不好对付。   “其他的设施都排查过了,没发现尸体,就还剩下这了。”孙赟盯着面前的鬼屋大门说。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没有尸体,咱们就别进去了。”张珈凯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说道。   “没进去你怎么知道没有?”王思睿将背包带往上提了提,反问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张珈凯这边,良久,黎筱泷似乎想通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是......怕鬼吧?”   “谁说的!”张珈凯顿时尴尬得红了脸,赶紧辩驳道,“我胆子可大了!再说了我一个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怕鬼!荒谬!”   “那你走最前面。”黎筱泷遂将手里的手电筒递向张珈凯,怂恿道。   此时天渐渐暗了下来,暮色给这座乐园又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张珈凯看着面前的手电筒咽了下口水,都到这份上了,不进显得自己实在是太怂,但要是进去吧,不都说这种废弃的游乐园最容易招脏东西吗,万一......   “行了,你和前程去大门口那边等着吧。刑警队应该快到了。”此时,陈瑞成开口道。他接过黎筱泷手里的手电筒,打开最强亮度冲着鬼屋入口晃了晃,率先抬脚走了进去。保险起见,王思睿和黎筱泷留在入口处,陈瑞成与孙赟韩荔彤向内深入。   鬼屋内部是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烂的味道,陈瑞成用手电筒照向通往内部的通道,只看得见左右墙上为渲染氛围而作的血腥涂鸦。   说是鬼屋,其实就只有几个机械装置罢了,不过斑驳的油漆和粗制滥造的材质倒真给几个假人平添了些恐怖氛围。三人七拐八拐走了大约四五分钟,临近出口处的天花板上黑压压挂着一片假人头颅,纠结错杂的黑色长发荡在半空中,要是不知情从下面走过定会被吓一跳。   “看来这里面没有尸体,我们出去吧。”陈瑞成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出口,说。   “等等。”走在最后的孙赟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只感觉一阵黏腻。借着手电的光,三人看清了孙赟手上的一片殷红。   陈瑞成立即将手电向天花板上照去,只见在众多人体模特中,赫然有一张男人的脸,男人的嘴角被割开,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顺着裂开的嘴角流经脸颊,自发梢缓慢滴下。   “这个人不是龙欢。”孙赟看清男人的脸后,皱眉道,“我们走了一圈却还没发现最早出现在杀人直播中的龙欢的尸体。难道他还活着?”   “也不排除被抛尸在别的地方了。”陈瑞成说着掏出手机,才看到张珈凯发来的消息,说是丰林虎已经带队来了,让陈瑞成先回门口进行交接。 第83章 挑衅   陈瑞成急匆匆赶回乐园门口,只见丰林虎正叼着烟嘴指挥大家搬尸体保护现场。   “你小子,每次都能赶上大案子。”丰林虎狠狠吸了几口后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尖捻熄,说,“这下估计你们重案组有的忙了。”   “那怎么说?我们先回去开案情分析会?”陈瑞成环视着正在忙碌的刑警队众人,征求丰林虎的意见。   丰林虎点点头,说道:“现场交给我们吧,要是之后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于是陈瑞成便招呼重案组几人准备驱车回局里,刚要上车,忽然几个小警察拎着痕检箱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两拐肩章的白净少年,他喘着粗气,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着什么急?屁股着火了?”丰林虎瞥了一眼少年后说道。语气中带着些不满。   白净少年伸手扯了扯领带,好容易说出一句话:“报告队长,我们发现了一间地下室,在里面有个男人,还有生命体征。”   丰林虎和陈瑞成对视一眼,立即让其带路前往。白净少年口中的地下室位于鬼屋出口处三百米的一片杂草后,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半人高的杂草后隐藏着一扇门。   自有些陡峭但还算宽敞稳固的楼梯下去ʝʂɠ,入眼便是一张木板床,床上用束缚带绑着一个男人的双手双脚,男人双眼紧闭,嘴唇泛白,从脖子到脚踝被用一张白布遮盖完全,乍一看像是已经死亡。但试探后能发现男人还尚存一丝气息。   “这就是第一场杀人直播的受害人,龙欢。”陈瑞成说着侧身让了几步,叫刑警队的警员们将昏迷不醒的龙欢连带着木板床一起搬了出去。   王思睿点开地下室桌上的台式电脑,忽然发现了一个视频,他急忙招呼陈瑞成。视频很短,仅有二十秒,画面中的背景就是这间地下室,一个与杀人直播中打扮一致的人坐在椅子上冲着镜头挥手,随后传出变声器的声音,仅一句:“审判者将替无能的警察审判一切罪恶”。   为了尽快解剖在凯旋乐园发现的五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镇北市公安局法医中心三间解剖室同时运作,因为人手不够,在班的所有法医师和实习生都要参与这次解剖,由法医师主刀,实习生进行记录,力求最高效出具尸检报告。   解剖结束后,韩荔彤和秦天又不约而同到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秦天用勺子搅拌着杯中醇香的拿铁,率先开口道:“听说了吗?任新辞职了。”   “怪不得,有挺长时间没看到他了。”韩荔彤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说,“不过他现在待遇应该不错吧?怎么想到从市局辞职?”   秦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不过他这么一走,他之前手下的实习生就匀给我了,我才是最大的怨种啊!”   韩荔彤看了眼手表发现快到时间,赶忙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拿起旁边台子上的报告匆忙离开:“要开会了,我先走了天哥,回见!”   办公室内,韩荔彤将五具尸体的照片按照死亡时间依次贴到了白板上,随后从手中的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拿到最上方,说道:“五具尸体死亡时间跨度很大,先从时间最久的说起吧。在海盗船发现的男性尸体死亡时间为一个月,已经严重腐烂,目前正在尝试面部复原。尸表无外伤,在颈部发现疑似勒痕,初步判断是窒息而死。”   “接下来是在茶杯转盘发现的男尸,死亡时间半个月,同样颈部勒痕。”韩荔彤调出解剖时拍摄的照片给众人看,用激光笔圈出了一个位置,说,“同样的,旋转木马处发现死亡一周的男性也是勒住颈部致死,至于致死凶器目前还在排查中。”   韩荔彤话音刚落,王思睿便补充道:“刚刚通过系统查到了这两个死者的信息,李芳铎,刘嘉,都是镇北市本市人。我已经联系了他们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了解情况,估计一会就会有回复。”   “接下来死亡的是朱天鹏,死亡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左右。”韩荔彤说道,“与李一天相同,中毒而死。”   “如果我没记错,箭毒木应该是二级保护植物吧,平时应该很难接触到。为什么嫌疑人能多次用它犯案?我去联系一下禁毒大队那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孙赟由侧坐转为正坐,说着微微伸长胳膊去够桌子上的手机。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啊。”王思睿忽然开口道,“这个所谓的审判者组织,会不会和境外势力有勾连?因为箭毒木主要生长在边境,如果他们是境内外联系,那要搞到提取物见血封喉不是易如反掌?”   “要真是那样就麻烦了。”张珈凯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可乐后,问道,“对了彤姐,那个鬼屋里的尸体是什么情况?”   听张珈凯问,韩荔彤遂拿出了最后一份报告,说:“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最晚,几乎是在我们到达的同一时间死亡。死因是心脏骤停。值得注意的是,验血后发现凶手是通过静脉推注氯化钾溶液致使死者心脏骤停。他应该拥有医学知识或者化学知识。”   “六具尸体,三种杀人手法,还没留下一点线索,这案子要怎么搞啊。”黎筱泷随手将铅笔别到耳朵上,看着大屏幕满面愁云道。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要不我们去跟老狐狸说让刑警队全权接手得了。实在不行再往上推推。”张珈凯说完斜靠在转椅上,向陈瑞成投去了目光。   陈瑞成趁着翻看文件的空档抬眼看了一眼张珈凯,说:“这案子开始就是你发现的,现在说撂挑子不干,你好意思?”   “可目前所有调查结果都显示,这是一个对我们警察充满怨气,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心思缜密手段残忍的组织。”张珈凯索性起身走到陈瑞成的桌前,带着质问的语气说,“我们重案组也只不过成立两年,论经验论储备都远不及刑警队。成哥你真有信心拿下这个案子吗?”   “我说你怎么屁话这么多?”陈瑞成不耐烦地皱眉道,“没事干就赶紧出去走访找线索,别老在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这怎么是......”张珈凯还想辩解什么,就被黎筱泷一把拽了出去。   等电梯的功夫,黎筱泷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你平时不是对案子都挺积极的吗?怎么这次来了大案子反而怂了?”   “谁说我怂了?”张珈凯双手抄在裤兜里和路过的同事点头问好,“我这是为了成哥好。”   但显然黎筱泷并不理解张珈凯的后半句话,只是一脸迷惑地看着他。许久,黎筱泷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只见她一脸八卦地看着张珈凯试探性地说:“你们两个不会是......”   转头对上黎筱泷奇怪的眼神,张珈凯顿时明白了她在脑补什么,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扯淡!”   “那到底是为什么?”黎筱泷跟在张珈凯身后踏进电梯,喋喋不休地问,“快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行了吧。”   张珈凯“嘶”了一声,右手不断摩挲着后脖颈,电梯都到了一楼他也硬是没憋出一句话。   “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磨磨唧唧的。算了不听了!”黎筱泷说完白了一眼张珈凯,抱着胳膊头也不回出了电梯。   张珈凯看着黎筱泷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果黎筱泷不依不饶再追问下去,他保不齐真就说了。想着,张珈凯紧紧攥紧了手机,而方才刚熄灭的屏幕上,是一条微信消息,发信人的位置赫然写着三个字:主簿虫。 第84章 专案组成立   下午的重案组办公室内只有陈瑞成一人在整合案件资料,其他人都各自两两一组出去或走访或调查去了。陈瑞成敲完最后一个字之后瞬间卸力,他掰了掰僵硬的手指,骨节摩擦发出的响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格外清晰。   起身接了杯水后,陈瑞成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晚霞眉头紧皱,他在想这所谓的审判者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早在王麒的案子时,龙潺就提及过审判者,甚至说930爆炸案也是审判者所为。   如果审判者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存在,那为何近几年没有犯案?又为什么在沉寂了几年后,选择在这个时间连续杀害六人挑衅警方?众多的问题钻进陈瑞成脑袋里,扰的他太阳穴一阵阵跳痛。   “小陈啊。”突然,背后传来黎勇的声音。   陈瑞成猛然被惊到,不禁被呛到,拍着胸口咳得不停,好容易才缓过来,问:“局长,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黎勇冲陈瑞成挥挥手示意他坐过来,同时也拉过靠门边的椅子坐下,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在?”   “他们都出去查案子了,应该也快回来了。我这不刚把前期的报告写完。”陈瑞成说着摆出了官方微笑,他知道黎勇这会来肯定不光是慰问这么简单。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黎勇说,“刚刚省厅领导打电话来了,亲自过问你们重案组现在手里这个案子。毕竟短短几天发现六名受害者,不是能简单压下来的。而且不知道哪个媒体走露了消息,刚才丰林虎来电话说,凯旋乐园那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估计明天一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报道飞出来。我已经第一时间联系了徐珂那边封锁消息,可是你也知道,没多大用的。”   “局长,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的。”陈瑞成说着揉了揉鼻子,忍住了个喷嚏。   “鉴于这个案子的特殊性,我已经和省厅领导申请成立专案组,你们重案组做主力,另外丰林虎也会带几个刑警队的加入,另外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黎勇随即说道。   此时,重案组几人也陆陆续续自外面回来了,在看到黎勇时都不由得有些意外。等大家都落座后,黎勇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搬了椅子坐到靠墙的位置,意思是也要听听重案组的案情分析会。   “那我先开始吧。”孙赟左右看ʝʂɠ了看,率先站起身,将桌上的文件也递给了黎勇一份,说,“刘嘉,40岁,镇北市一家私企的经理,在一周前通过邮件向公司发送辞职申请,此后便下落不明。与其同住的妻子和儿子也未选择报警。   同时我在系统内查到刘嘉曾因为猥亵未成年女生被处理过,而且通过询问公司同事得知,刘嘉在公司内风评很差,经常骚扰女性同事。”   “李芳铎,刘嘉的同事。据调查他的账户内有多笔不明来路的大额款项,怀疑涉嫌贪污,已经让经侦部门的同事介入了。”张珈凯随后说道。   “高度腐烂的尸体通过技术部门还原了面部长相,经过对比可以确认是这个人。”韩荔彤抽出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说,“王伟成,40岁,南麓区五金店老板。”   黎勇拿起王伟成的照片端详了一会,说:“我对他有印象,南麓区分局局长和我说过,这个王伟成在他们区风评很不好,经常是半夜喝多了酒在大街上吵吵闹闹发酒疯,劝阻也劝了,拘留也拘过,都没什么用,很让人头疼啊。我记得他还有个狐朋狗友叫田宇,也是因为各种事被处理过很多次。”   “局长您说的应该是这个人。”张珈凯说着拿出了在鬼屋所发现的尸体照片,经调查可以确认其就是40岁的个体户田宇。   “对了,你们不是发现了个幸存者吗?他的情况怎么样?”黎勇将手里的资料在桌子上归纳齐整,问道。   “龙欢经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韩荔彤回复,她刚从医院回来,得知龙欢曾在意识清醒时被人用刀切割掉下体并将其带离现场。所以推测嫌疑人可能是曾遭受龙欢性侵的女性报复为之。   截至目前,六名死者的身份信息及死因已经明确,但仍没有调查到有关任何一名嫌疑人的线索,且六名死者除了都品行不端深有恶习之外,再无其他交际。这让案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这时,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指,王思睿拿起投影仪的遥控器将一张照片投放到了大屏幕上,他刚欲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来人是江华。   江华说了句抱歉后,径直走到黎勇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黎勇瞬间眉头紧皱,随即起身与重案组交代几句之后便快步随江华离开。   “这是我在朱天鹏多年前的社交软件上扒出的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共有六个人。”王思睿继续说道,“第一排坐在椅子上的是朱天鹏和李一天,第二排从左起分别是刘嘉、李芳铎、王伟成、田宇。”   从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可以判断这张照片摄于十二年前,背景是镇北市连海街某俄式建筑。连海街是镇北市有名的工厂一条街,在此街上坐落着多座镇北市早期重工业工厂。   随着经济发展和城市规划,早在十五年前,连海街上的工厂就逐步搬离,昔日繁华的工厂一条街也随之废弃,人去楼空的工厂家属院和厂房成了流浪人员的落脚点,直到五年前才被重新开发,建成居民区。   “那现在可以说明这六个人早在十二年前就认识咯。”黎筱泷随手将笔别在耳朵上,说,“可是还有一个龙欢呢?十二年前他还是个高中生,而且这照片里也没有他啊。”   “这照片是用相机拍的,那肯定需要拍照的人,说不定就是龙欢呢?”崔前程说道。   “除了照片之外,查到他们十二年前究竟有什么联系了吗?”陈瑞成思考后道。六名死者现今都有各自的家庭和职业,在初阶段进行人际关系排查的时候从浅层并未发现几人有所交际,但从照片看几人却是旧识,如果发生了什么变故,十二年之久的旧识不可能多年不见,甚至几名死者都不与家人提及。   “线索太少,我也就是偶然查到了这张照片,其他的就没有了。”王思睿翻了翻手下的资料,说,“不过我还查到十二年前李一天是小建材公司的包工头,而朱天鹏正好是那家建材公司的监理。”   彼时的小建材公司现在已经发展成镇北市有名的建材厂商,电联之后,老板表示有很多信息要提供给重案组,于是陈瑞成当即决定兵分两路,孙赟和崔前程去面会建材老板,黎筱泷和张珈凯去走访照片拍摄地的居民,看能否找到对几人有印象的老人。   待几人离开办公室后,韩荔彤走到陈瑞成的桌前,问:“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条线?”   “你是说所谓的审判者?”陈瑞成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   “没错,我在想为什么他们要用审判者这个名字?又为什么给自己起那些奇怪的代号?起初我只觉得他们是用直播来赚噱头的杀人团体,模仿电影里的组织替天行道,因为几名死者都劣迹斑斑。   可思睿发现的照片让我觉得他们是想引导我们发现什么,或许那才是他们连环杀人的真正目的。”韩荔彤单手撑在陈瑞成的桌子边缘说着自己的见解。   “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查到照片中的六个人,在十二年前到底是有什么联系。”陈瑞成认同地点了点头,此刻他们终于找到了调查的方向,而再也不是一味地被牵着鼻子走。   “对了,有件事忘说了。”王思睿从座位上起身,抽出打印机吐出的两张纸分别递给了韩荔彤和陈瑞成,说,“你们知道那些代号其实是什么吗?都是动物。”   “还引经据典,不会是说嫌疑人里面有专攻历史学的人吧?”韩荔彤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又多了一条路。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吧。”陈瑞成起身套上外套,拿起整理的案件资料随手夹在腋下,说,“我先去交材料,你们收拾一下就去红霞姨那吧,还是老包间。” 第85章 十二年前的照片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依稀听得见有人在交谈,陈瑞成抬手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办公室内,黎勇正拿着冰袋敷着额头,一旁的秦天边收拾着血压计边和江华交谈着,见陈瑞成进来便打了个招呼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陈瑞成将资料放在黎勇办公桌上,此时才看见黎勇额头上一个鸡蛋大小的包,赶忙关切地问道:“嗬!局长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都是那个龙威祖闹得!”江华叉着腰,听陈瑞成说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抱怨道,“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敢来警察局大吵大闹,还说他儿子成了植物人都是我们害的!说什么三天之内不抓到害他儿子的凶手,就叫我们都脱了衣服滚蛋。”   韩荔彤和王思睿来到红霞饭店,跟尹红霞打过招呼后就先去了包间。大约半小时后,菜便陆续上桌,外出调查的几人也纷纷赶了过来。陈瑞成落座后便张罗着大家先简单说说有什么发现。   张珈凯刚挖了一勺子毛血旺放到碗里就见陈瑞成从包里掏出复印好的案件资料,瞬间没了兴致:“成哥,咱们吃饭的时候就不能不谈案子吗?食欲都没了。”   “能啊,你去和局长说延迟几天破案。”陈瑞成边翻找着文件边回答。   “咱们不是还有虎哥他们嘛,让他们帮着查一会,给我们个吃饭时间总行吧。”张珈凯说。   闻之,陈瑞成睨了一眼张珈凯,说:“我倒是也想,可是昨晚西津区有家金店被抢了,损失至少五十万,他们被拨去上那个案子了。所以现在严谨来说,专案组就还是只有我们重案组几个人。”   听陈瑞成这么说,张珈凯也只能撇撇嘴,不再作声了。   “我和前程去见了当年的建材老板曹静辉,据他说,在十二年前,他曾经和李一天、朱天鹏共同参加过一个楼盘工地的开发工作。”孙赟将相关照片发到了群里,说,“那个楼盘的名字你们应该也熟悉,就是镇北市著名的烂尾楼,碧海山庄。”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因为施工事故导致四个工人被活活压死的工地吧。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新闻上天天讲。”黎筱泷喝了口面前的果汁,说,“后来还听说那个烂尾楼传出不少闹鬼的事呢。”   孙赟点了点头说:“没错,当时新闻中说的是工人操作不当引发的事故。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已经成为著名建材公司老总的曹静辉在回忆起十二年前那场事故的时候还是不禁叹气,因为他明明可以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却因自己的懦弱,眼睁睁看着四条鲜活的生命死去。   “十二年前,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建材公司能拿下碧海山庄这么大的楼盘代理,那可以说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如果能拿到这笔工款,我们公司也就能更上一层楼。所ʝʂɠ以我找到了当时最信任的李一天和朱天鹏,给了他们很高的分红让他们来监理整个工地。可没想到......”曹静辉摇了摇头,叹气道,   “朱天鹏和李一天一直在偷偷干走私的买卖,可朱天鹏仗着上头认识人,硬是没被抓到过。直到那场事故的前一周,我们三个人吃饭时,李一天提起前不久和买家做交易的时候不小心被工地上一个人看见了,那个人他认识,是崔军,因为崔军天生左腿长右腿短,我们都叫他崔跛子。   李一天担心崔跛子会把走私的事捅出去,便问朱天鹏该怎么办。朱天鹏就说先用钱堵住崔跛子的嘴,实在不行就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   后来李一天去工地巡查,看见崔跛子和同宿舍的三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朝他这边看,李一天当时就断定崔跛子一定是把看见他走私的事说了出去。工地上人多嘴杂,多一个人知道就是多一分危险。   为了彻底了却后患,李一天和朱天鹏联手设计了一场意外,害死了那四个人。事后家属来闹,还上了电视,可他们两个却和没事人一样。没办法,我只能拿出一大笔钱作为抚恤金给了家属。再之后投资商听说出了意外就撤资了,那块楼盘也就荒废了。”   “所以,审判者很有可能是这四个人的家属为其报仇。”张珈凯说,“可那为什么要等十二年之后,而不是当时就动手?十二年前刑侦技术还不算发达,要是那时候动手恐怕更不容易发现吧?”   “可能是当时没有确凿的证据,后来某个契机才让他们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崔前程思索道。   王思睿擦了擦面前桌子上的油,掏出平板架起,边敲打着边问:“凯哥,你不是和筱筱去了连海街吗,有什么发现?”   黎筱泷遂从包里掏出走访时的记录,说:“我们在连海街找到了一位六十岁的奶奶,她虽然说不出名字,但认出照片中后排的四个人就是当时连海街臭名昭著的四个小混混。而照片背景的俄式二层别墅在当时是四个人的一个据点。   据说当年以田宇为首,四个人在连海街无恶不作,经常调戏走夜路的小姑娘,甚至还听说四个人曾经半夜将下班回家的两个姑娘拉进一旁的公共厕所轮奸后残忍杀害,从那件事之后,几乎没有女性敢从连海街路过了。   连海街的老住户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我查了附近派出所的档案却没有记录十二年前侦办过相似案件。后来奶奶说这四个人突然某一天都离开了连海街,再也没有回来。”   “这四个人的死因或许是十二年前被奸杀的两名女性家人报仇。”张珈凯补充道。   “思睿,现在就查一下当年碧海山庄事故中死亡四个人的家庭成员资料,尤其关注目前在镇北市居住的人。”陈瑞成看向王思睿说,“再看看十二年前连海街所属辖区派出所的警员名单,虽然没有办案记录,但很有可能有警员记得这件事。”   王思睿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便将椅子后撤了一些,将平板电脑支在腿上敲敲打打。不多时便通过户籍系统查到了相关资料,他说道:   “赵忠、王武、任厚的家人都已经不在本市居住了,赵忠的妻子女儿甚至早在国外定居。目前只有崔军的儿子还在镇北市,叫崔阳,是新特特商场夜闹网吧的老板。”   听到崔阳的名字,陈瑞成还以为是同名,可在看到资料卡上的照片后便皱起了眉,他转头想和张珈凯了解情况,却见后者正低着头,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感受到陈瑞成的目光,张珈凯抿了抿嘴唇,最终深呼吸抬起了头,开口道:“其实,崔阳的网名就是主簿虫。我之前也怀疑过他可能和案件有关系,但是......”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黎筱泷不禁问道。   “我以为只是巧合。”张珈凯捏紧了水杯,说,“而且杀人直播最早也是他发现告诉我的,我觉得如果他是杀人组织的成员,应该不会选择自我暴露。”   “张珈凯。你是第一天当刑警吗?”陈瑞成冷着脸开口。瞬间包间内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良久,陈瑞成叹了口气,说,“现在立即联系崔阳,让他明天一早来警局接受询问。”   “成哥,当年连海街派出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马广义已经退休了。”王思睿将平板递给陈瑞成,说,“现在住在白芷区。”   陈瑞成下滑看了看马广义的资料,发现这是位退伍老兵,转业后被分配到了基层派出所,当警察期间立过不少功。   陈瑞成将屏幕转向身边的黎筱泷,示意她记下马广义的家庭地址后,说:“明天上午你和前程去了解一下情况,记得买点水果什么的拎着,钱我来报销。” 第86章 陈年往事   挂断张珈凯的电话,崔阳抬眼看向圆桌上的其他人,说:“警察查到我了。”   “你只要按照我们排练好的说,他们不会有任何证据的。”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红唇轻启,“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查到这步了。”   “前几天我去了医院,龙欢居然被抢救回来了,不过是重度昏迷。”黑衣男人遗憾道,“山君,你还是下手太轻了。”   被称作山君的女人则懊恼地摇了摇头。   随后,坐在山君旁边,戴着口罩的女人说:“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到时候如果警察查到头上也不用担心,他们只会用模棱两可的东西引诱我们说实话。记住,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们在案发时间曾出现在镇北市。”   “万一他们能查到我,我该怎么说?”一直未开口的衬衫男人问道。   “不要否认你和任厚的关系,但要强调你们之间并没有让你能为他杀人的感情。”口罩女人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说,“毕竟同事一场,我相信他们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翌日,黎筱泷和崔前程按照陈瑞成嘱咐的,买了牛奶水果等等驱车前往白芷区,马广义家住一楼,门口有个小院子,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奶奶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   “奶奶,请问马广义是住在这里吗?”黎筱泷上前问道,“我们是镇北市公安局重案组的警察,来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哎呦,快进来吧。”奶奶说着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将两人让进屋内,递过温水和水果后朝着里屋喊了一声,“老马,有两个年轻的小同志找你!”   很快里屋便传来了脚步声,只见一位身穿白汗衫绿军裤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个子很高,神采奕奕。见崔前程和黎筱泷起身问好赶紧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寒暄过后,黎筱泷从包中掏出刘嘉、李芳铎、王伟成、田宇四人的照片摆在桌面,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些您在连海街派出所任职期间的事情。您先看看认识他们吗?”   马广义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着四张照片,很快便坚定地点了点头,说:“认识,这不就是连海街那四个整天打砸偷抢的混球吗,他们光是在我手里就栽过好几回了。”   “那您记不记得,十二年前,他们犯下的一起强奸杀人案?”崔前程试探性地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马广义诧异地看向崔前程,随后叹了口气,说,“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能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十二年前遭遇四人轮奸并被杀害的是连海街下面村子里的两个女子,稍大一点的叫汤燕红,39岁,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小一点的叫肖晓,29岁,是汤燕红的小姑子。   案发当晚两个人刚好下班结伴回家,没想到在路过连海街的时候惨遭毒手。事情发生后,汤燕红的丈夫第一时间来到警局,说无论如何也要给妻子和妹妹讨个公道。   时任连海街派出所所长的李江海义愤填膺,说必定把嫌疑人抓出来,还委派了马广义去调查这件事,马广义当即在连海街走访,很快便锁定了刘嘉等四人,正当他回到局里将此事报告给李江海时却被告知凶手已经抓到了,可马广义十分清楚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   马广义不明白李江海为什么随便抓个人顶替,直到他无意间听到了李江海和朱天鹏的谈话,原来四人犯事后找到了朱天鹏寻求帮助,朱天鹏为了让四人以后能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便拿出十万块给了李江海叫他压下这个案子。   那时候李江海的儿子正为娶媳妇拿不出彩礼困扰,这十万块钱无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李江海答应了朱天鹏,当着朱天鹏的面销毁一切有关的资料后,随意在路边抓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当替罪羊。   马广义看不惯这种行为,偷偷找到了汤燕红的丈夫,告诉ʝʂɠ他四人依仗朱天鹏脱罪的事,男人听了之后怒火中烧,他大骂李江海不是人,说要去市局讨公道。   可谁知朱天鹏早通过李江海打探到了男人的消息,提前给市局的熟人打好招呼,使得男人被那些道貌岸然的警员骗得团团转。   之后男人又来找过马广义几次,两个人想用自己的力量把真正的凶手送进牢里,可单凭他们的微薄之力根本是天方夜谭。   再之后,男人突然消失了,马广义多方打听也没有男人的下落。这件案子成了他心里唯一的一块心病,没想到十二年的今天终于有人把它挖了出来。   “那这男人叫什么?”黎筱泷急切地问道。   “他叫肖勇,我记得之前是化工厂的。”马广义回答。   回去的路上,黎筱泷就迫不及待地将得到的消息发给王思睿让他帮忙查证,很快王思睿便回复了。经查,肖勇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亡了,而且还是因为930爆炸案而死亡的,当时废弃工厂中有一个被判定为过路偶然被卷入爆炸案死亡的男性就是肖勇。   “肖勇的妻子和妹妹被害但却因为朱天鹏从中作梗贿赂警方导致案件搁置,从而使他对警方产生了仇视心理,他痛恨警方见钱眼开不作为,于是打算报复警察报复社会。肖勇是在化工厂工作的,自然想到选择自己拿手的方式。在成功引起民众恐慌让警察束手无策之后,再与警方同归于尽。”   崔前程看着手机里的资料,大胆猜测道,“他很可能是十二年前930爆炸案的嫌疑人。”   “如果他是当年爆炸案的设计者,那他也就是审判者咯?”黎筱泷说,“可是他既然已经死了,那现在这起案子又是谁做的?这案子太多问题没解开,总感觉逻辑怎么也理不顺。”   崔前程也摇了摇头,说:“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先回局里吧,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审讯室中,王思睿将电脑转过去给崔阳看,上面赫然是名为主簿虫的社交和游戏账号。他问道:“崔阳,这几个账号都是你的吧。”   “是我的,我用了几年了。”崔阳如实道。   想到对面这个年轻男人很可能就是电脑技术极高的犯罪嫌疑人,王思睿不禁提高了警惕,追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相较于精神紧绷的王思睿,崔阳放松得多,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回答:“网名而已,也就是学生时代随便起的,后来也懒得改了。”   “那这几个人你认识吗?”孙赟说着拿出几名死者的照片摆在桌子上,同时观察起崔阳的表情。   崔阳认真地看过每一张照片后摇头否认自己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真的不认识吗?”孙赟说完用手着重点了点曾经导致崔军等人死亡的罪魁祸首:李一天和朱天鹏。   “我真的没见过他们,警察同志。”崔阳苦笑道,“我完全不知道你们今天叫我来问这些奇怪的问题是要干什么。”   “我提醒你一下,十二年前害你父亲死亡的包工头和监理。”孙赟拎起两张照片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你作为受害者家属没和他们打过照面?”   “我爸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外婆家上学生活,那时候中考我妈没告诉我,直到暑假我回去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他们两个。”崔阳对上孙赟审视的眼神毫无惧意,坦然道。   这时,孙赟身旁的王思睿用笔点了点屏幕上崔阳的个人信息,证实他确实在高中前都是由外婆抚养,与父母鲜少见面。   见孙赟和王思睿自门外进来,陈瑞成立马问道:“怎么样,有眉目吗?”   王思睿将文件夹丢到桌子上,一屁股落在柔软的转椅上,叹道:“完全没有。他坚称自己不认识几名死者,对网名的解释也就是随便起的,更重要的是,几名死者死亡的时候他基本都有不在场证明,我看凶手不是他。”   “而且他在面对问询的时候表现也很自然,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话,那这个崔阳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孙赟说道。   问询全程崔阳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要么他真的与本案无关,要么他是一个精通犯罪心理学且熟知警方审讯套路的高手。   “我就说吧成哥。”张珈凯此时松了一口气,说,“崔阳不是凶手,那就是个巧合。” 第87章 肖瑾落网   陈瑞成思索着抬杯喝了口水,随后将目光转向崔前程和黎筱泷,询问两人从马广义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崔前程讲述了当年奸杀案的真相后又和大家分享了自己认为肖勇就是930爆炸案幕后黑手的猜测。但猜测终究是猜测,肖勇已经在那场大火里死亡,一切死无对证。   “对了思睿,查肖勇的家庭关系了吗?尤其是子女。”孙赟拍了拍王思睿的肩膀,问。   王思睿闻之点点头,将手里的半块面包塞进嘴里后,抖了抖手上的碎渣,从桌上拿起两张文件递给孙赟,说:“肖勇有一双儿女,哥哥肖秋刑警学院毕业后在东山区派出所任职,但在三年前因病辞职了,之后一直在家休养。妹妹肖瑾是自由职业者,平时靠给公众号投稿获取报酬生活。”   此时,陈瑞成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消息通知声,他瞥了一眼发现是来自侦探软件的陌生人打招呼消息,对方就是长期占据陈瑞成日常消遣那款侦探游戏排行榜第一名的用户,秋瑾。   “肖秋,肖瑾,秋瑾......”陈瑞成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将手机递给王思睿,说,“思睿,马上查这个账号的全部信息,要快!”   王思睿不敢耽搁,很快他便查询到注册账号的正是肖勇的长子肖秋,而刚刚登陆的地址显示就在崔阳的网吧。陈瑞成不敢耽搁,旋即驱车前往夜闹网吧。   陈瑞成向前台网管亮出了警官证,捡起吧台上的大喇叭试了试音后,说道:“各位,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大家协助调查,请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随便走动,同时准备好身份证以备查验。”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阵抱怨声。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摘下耳机自然地起身,举起手说:“不用麻烦了,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得到嫌疑人落网的消息后,黎勇第一时间赶往观察室,正好和陈瑞成打了个照面,他焦急地问道:“小陈,怎么样了?”   “刚刚把人带回来,我马上和张珈凯去审。另外前程带队去她家中搜查了,应该很快回来。”陈瑞成将报告递给黎勇,说。透过玻璃,审讯室里的女人安静地端坐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是淡淡盯着面前的桌子。   “谨慎一点,除了要挖出这次连环杀人案他们组织所有人之外,还要和她确认,930爆炸案到底和她父亲肖勇有没有关系。”黎勇叮嘱道。   审讯室内,询问过基本信息后,陈瑞成决定直击要害,开门见山地谈谈连环案的事:“肖瑾,最近镇北市审判者系列连环杀人案,你了解吗?”   肖瑾微笑着点点头,说:“我们做的。”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见肖瑾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陈瑞成不禁提高了语调问道。   “死有余辜。”肖瑾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   “你和你哥哥是因为十二年前母亲与姑姑被刘嘉、李芳铎、王伟成、田宇四人残忍杀害而欲报仇。而李一天和朱天鹏是被赵忠、王武、任厚、崔军的亲属杀害的对吗?你们一拍即合,互相协助,所以有了审判者这个组织。”陈瑞成分析道。   肖瑾没说话,算是默认。   张珈凯停下打字的动作,问:“既然要报仇,为什么要选择在十二年后?你们又是从哪得知当年事情全貌的?”   “一年前,我偶然在父亲的遗物中发现了他的日记,从中得知母亲与姑姑当年死亡的真相,也知道了碧海山庄的事故并非偶然。”肖瑾说,“后来,我费尽力气联系到了在碧海山庄事故中丧命的工人家属,将事实真相说了出来。之后我们达成了共识,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那说说吧,审判者的其他人都是谁。”陈瑞成问道,“如果你现在主动说,加上之前的自首情节可以从轻宣判。”   “其他人......”肖瑾故作思考状,良久说道,“主簿虫、照夜、音位、轩郎还有山君。”   “你跟我开玩笑呢!”张珈凯一拍桌子,怒道,“这是警察局,都到这了还不老实?现在是给你机会 争取宽大处理,你想清楚了再说。”   “你们警察不是很厉害吗?自己去查不就行了?”肖瑾说完靠在椅背上,嘴角的笑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第一次对肖瑾的审讯到此宣告结束。ʝʂɠ   办公室内,王思睿急匆匆将文件放到陈瑞成面前,说:“成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筛选之后查询到符合作案条件的嫌疑人正好有五个:赵忠的双胞胎女儿赵彤赵思晴,现年26岁。高中时期与母亲一同前往国外投奔舅舅,读完大学后凭借优秀的成绩双双进入当地的电视台任职。   其中赵彤为户外主持人,赵思晴负责整理采访手稿和准备播出素材。周围人对姐妹两人的评价都极高,同事与朋友均表示姐姐理性睿智,做事雷厉风行。妹妹有些内向不善言辞但分配的工作都能高效且保质完成,因此颇受上级赏识。   王武独子王毅铭,现年27岁。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寄住在在姑姑家度过了学生时代。王毅铭身材高大结实,大学时期曾通过做装卸工兼职赚钱,高中肄业后独自出去闯荡,最后在红烛市落脚,用积蓄开了一家体育用品店,收入还算可观。   崔军的儿子崔阳,算是老熟人了。父亲去世后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体不好,靠打零工和亲戚补贴供养崔阳上学。崔阳按部就班读完大学后在母亲的支持下东拼西凑盘下了现在的夜闹网吧。目前一边经营网吧业务一边靠利用自己计算机专业的知识帮别人写程序代码赚钱填补家里之前的累累外债。   “最后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王思睿卖了个关子。   看着照片上熟悉的面孔,陈瑞成有些惊讶道:“这是,任新?”   闻之,韩荔彤也走了过来,疑惑道:“你是说任新是任厚的儿子?可我记得之前看过他的资料,父亲那一栏并不是任厚的名字。”   “因为当时任厚自知养不起任新便把他过继给了同村的一对丧子夫妻,我也是查了好久才查到的。”王思睿回答。   “这个是好消息的话,坏消息是什么?”陈瑞成翻看着文件问道。 第88章 秋瑾   王思睿将平板放到陈瑞成眼前,伸手点了点其中的某个位置。从现有资料来看,案发时间段内崔阳、任新、王毅铭均有不在场证明,甚至有监控录像佐证。   而赵彤和赵思晴定居国外调查不便,但就王思睿对两人的移动设备ip定位也可得知在彼时两人没有回国。   不过值得关注的是,在两天前,以上五个人均陆续到达镇北市,目前行动轨迹不明,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现在都还没有离开。   “真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孙赟端着杯子走过来,叹气道。   “彤姐,我们发现那么多死者,难道就没有一枚指纹或者一点凶手的DNA吗?”黎筱泷挽着韩荔彤的胳膊询问。   韩荔彤摇了摇头,说:“我联合秦天石弘凡对几名死者的尸体进行了前后三次检查,哪怕是一点微量皮屑都没有发现。他们的防护措施做得太好了。”   “那不就正好证实任新是凶手吗!他曾经是法医当然知道怎么做才不会让我们抓到一点破绽。”崔前程说着起身走到白板前开始写写画画,   “赵家姐妹在国外都是从事记者行业,说不定会知道从哪里能购买到见血封喉。还有王毅铭,他是体育用品店老板,肯定了解绳子的材质所以会选择勒死死者。再加上崔阳的网络技术支持......这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前程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现在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证据支持是不行的。”孙赟拍了拍崔前程的肩膀,说。   “张珈凯,和我再去会会肖瑾。”陈瑞成说,他这次决定另辟蹊径,从930爆炸案来寻找突破口。   和肖瑾的第二次正面交锋,陈瑞成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他深知对面这个文文弱弱的女人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更深不可测。   “十二年前的爆炸案,的确是我父亲做的。你们不是已经把他的日记本从我家翻出来了吗,自己看吧。里面记录的远比我所讲要详细得多。”肖瑾指了指陈瑞成面前证物袋中的厚重笔记本,说。   “他最后的死亡是计算好的,还是意外?”陈瑞成用笔帽轻轻叩击着桌面,问,“日记里没有提及,依你的猜测呢?”   “计划也好,意外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肖瑾凑近了些,勾唇笑道,“炸死了那些警察就够了。”   “那你哥哥呢?他现在在哪?”陈瑞成话锋急转,问道。   肖瑾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说:“我不知道。”   办公室内,黎筱泷挂断电话,将方才辖区派出所警员的话转述给众人:“肖秋居住在东山区一处筒子楼,与肖瑾家是上下楼。但走访周围居民可知大家都很久没见肖秋的身影了。屋内搜查也没有什么线索。附近监控近期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肖秋名下有两张银行卡近两年都没有消费记录,各大网站也都没有他的购票记录。”王思睿说,“难不成他人间蒸发了?”   由于目前调查途径受阻,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赵彤、赵思晴、王毅铭、任新、崔阳五人参与了连环杀人案,加之肖瑾主动自首且对案件细节供认不讳,为了尽快结案以平舆论,经局领导商议决定对外宣布此案已经侦破,但细节不予公示。   同时也同意负责此案的专案组在肖瑾为主要嫌疑人的基础上继续保有对案件侦查的权利,为期一周,如果一周内未确认有新嫌疑人,则肖瑾将会被正式提起诉讼。   不日肖瑾将先行被带往看守所收监,而就在肖瑾即将被移交给检察院的前一天晚上,她在拘留室内身亡,尸检后发现她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服用了慢性毒药,毒素日益积累导致其毒发身亡。   “要是这一周再找不到任何其他五个人参与了这起案件的线索,那就是真正可以结案了。”张珈凯大大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陈瑞成和张珈凯并肩走着,面上丝毫不见喜悦之色:“不,肖秋现在还下落不明,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们没法保证他不再爆炸。”   对于陈瑞成的说法,张珈凯并不赞同。毕竟当年案件相关的六名嫌疑人都在他们所谓审判者的残害之下死亡了,肖勇也早在十二年前就设计了爆炸案报复警察,按常理来说肖秋没有任何动机再次犯案。张珈凯猜测或许肖秋真的和审判者无关,一切都是肖瑾主谋。   但此猜测被陈瑞成迅速否决,肖秋和肖瑾自中学时便相依为命,周围邻居普遍反映肖秋对肖瑾极为关心,后来肖秋卧病在床也是肖瑾一手照顾。   试想想这样的兄妹情下,身为哥哥的肖秋怎么可能眼看着妹妹独自一人涉案而自己不加干预呢?甚至陈瑞成大胆怀疑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肖秋,提出审判者概念的也是肖秋,这一想法可以从两方面佐证:   第一,肖秋热爱历史学,常去借阅历史方面书籍,这或许就可以证明为什么审判者组织内每个人的代号都是古代对动物的称呼;   第二,在王麒案中,龙潺首次提到审判者这一概念,而肖秋恰好是刑警学院毕业,和龙潺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在基层就职的几年肖秋固然阅读了大量卷宗和未破疑案,加之肖秋与肖瑾利用“”这一账号持续活跃在侦探游戏并占据排行榜首位可以看出兄妹两人的逻辑思维能力极其缜密。所以或许本案中六人的杀人手法都是由肖秋指导的。   最后,陈瑞成对于肖瑾为什么在隐藏信息近乎完美的时候选择主动给自己发出消息暴露位置这一行为存疑。   在几次审讯和了解情况后,陈瑞成推测肖瑾主动承担了审判者组织中牺牲者的角色,她或许深知自己的主动投案能够换来其他人的毫发无伤,而她之所以能大胆且自信,源于他们早已计算好警方不可能再找出其他任何线索,比如那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明。   陈瑞成不敢深思,因为每深入一步他就会发现,肖秋和肖瑾兄妹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第89章 突破   “那其他人呢?”张珈凯问。   “如果他们真的参与了杀人,或许是在肖秋和肖瑾的煽动下犯案的。现在他们已经给父亲报仇了,大概率之后就会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陈瑞成说,   “但一切都是猜想,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对他们进行传唤问询,一切都不得而知。我想,即使我们传唤了他们,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份完美无缺的口供,就和崔阳一样。因为像肖瑾这样的领导者,一定会提前带领他们将所有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演练多遍,做好万全准备。”   “所以他们就只能逍遥法外了?”张珈凯叹气道。   突然,陈瑞成停下了脚步,猛地看向张珈凯ʝʂɠ,说道:“不对,我们落了一条线,龙欢!他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联,可却也惨遭毒手,会不会是因为审判者里面的某个人,跟他有个人恩怨?”   “我马上去和老狐狸说,有新线索了。”张珈凯晃了晃手机,说,“只是重案组的三天休假将要被迫取消了。”   不知是否是天意使然,不久后医院方面传来消息,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的龙欢在刚刚醒了过来,但因伤势过重目前还无法说话和进食。   征得黎勇同意后,陈瑞成立刻安排崔前程和孙赟带上本案有关所有嫌疑人的照片前去给龙欢辨认,询问其中是否有与他结仇的人,这远比挨个走访调查人际关系要来的方便。   “市局重案组的,龙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孙赟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问道。   “情况还算稳定,说实在的像他受伤这么严重还能醒过来都得算是奇迹了。”龙欢的主治医生将两人引到了高级病房门口,叮嘱道,“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他那个爹不是好惹的,脾气爆的很,整天就知道大呼小叫。”   孙赟和崔前程对视一眼,想到黎勇头上拜龙威祖所赐的大包心有余悸,两人深知如果直接这样进去大概率也会惨遭毒手。这时崔前程看见两名护士推着车要进来送药,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   龙威祖听见门响,就见两名遮挡严实的男医生推着车进来,他起身问道:“不是刚打过针吗?怎么又来了。”   “您好,我们是精神康复科的医生,考虑到患者曾受到刺激会对心理产生影响,特地过来做个检查以便后续设计恢复方案。”孙赟压低了声音说道,“请您出去等待,我们很快就会结束。”   龙威祖狐疑地看了看两人,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将皮包夹在腋下走到龙欢的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儿子,爸就在外面,有事你就找我。”   龙欢转了转眼睛表示自己明白。龙家三代单传,龙威祖三十五岁才得龙欢这么个宝贝儿子,从小到大都极其溺爱,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这也导致龙欢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自青春期开始就无恶不作,尤其喜欢捉弄女生,甚至连老师都要撩拨。学校找了龙威祖多次,但最终都是收下龙威祖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的赞助费息事宁人。   后来龙欢混了个大学文凭就下到家里的公司上班,当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时总是对公司内的女性员工,尤其是实习生动手动脚,大多数实习生碍于龙欢的身份选择忍气吞声,偶尔有几个激烈反抗的基本都会在当天被清扫走人。   当然龙欢能作威作福到现在,很大的原因就是那对他百依百顺的爹,龙威祖。说龙威祖是暴发户可能并不确切,因为他不光是空有钱权而不知投资的土豪,相反龙威祖有着很精明的头脑,他从孤身一人白手起家到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要没点真本事早就化为炮灰给别人垫脚了。   “龙欢,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员,现在有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崔前程隐蔽地亮了一下警官证,说,“你不用紧张,接下来我会给你看几张照片,如果有你见过的人就眨眨眼。”   孙赟依次将几人的照片给龙欢展示,龙欢都没有反应,直到最后一张赵思晴的照片出现在龙欢眼前时,他瞬间瞪大眼睛用力眨了眨。   王思睿将几张照片张贴在白板上,随后用笔指向其中一个陌生女人,说:“两年前,赵彤和赵思晴回国参加小学同学聚会,聚会结束后赵彤身体不适先行回酒店休息,而赵思晴跟随其他人前往KTV消遣。   这个女人叫聂晚霞,是赵思晴的同班同学,也是龙欢当时的女友。据其他参与聚会的同学反映,那时候聂晚霞曾带着龙欢来KTV和他们打招呼,龙欢还给他们结了账。”   陈瑞成隔空伸手指了指聂晚霞的照片,说:“张珈凯,带她回来。同时立刻确定赵彤赵思晴姐妹俩目前的位置,做好传唤的准备。”   问询室内,聂晚霞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捏着包带,眼神不自然地四处打量着,问:“你们找我来警局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有一起案件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陈瑞成将赵思晴和龙欢的照片分别摆在桌子上,问道,“这两个人认识吗?”   聂晚霞看了看陈瑞成,又低头扫了一眼照片,点点头道:“赵思晴,我的小学同学。龙欢,我前男友。”   “他们是什么关系?”陈瑞成问。   “那我怎么知道。”聂晚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赵思晴和龙欢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你促成的。”陈瑞成说。他早料到聂晚霞不会轻易提供线索,于是间接暗示已经将一切都调查清楚。   聂晚霞不断搓着双手,过了很长时间后才深呼一口气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两年前那场聚餐结束,众人前去KTV的路上,聂晚霞在朋友圈发了自己和赵思晴的合照,没想到紧接着龙欢就打来了电话询问赵思晴的信息,还强硬地要求聂晚霞将赵思晴介绍给自己。   聂晚霞虽然作为龙欢的女朋友,但对龙欢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奢靡生活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毕竟以她对龙欢的了解,最多一个月就会被厌倦甩掉。与其试图用真心感化龙欢,讨好他赚得更多的奢侈品才是正道。   那晚,聂晚霞带龙欢见了赵思晴,龙欢看着赵思晴的眼神就像看见肉的饿狼,他让聂晚霞不管用任何手段将赵思晴灌醉,然后送到他的床上,报酬将是一款聂晚霞垂涎已久的限量包。   “所以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出卖了赵思晴?”陈瑞成皱眉问。   聂晚霞咬着嘴唇将头埋得很低,或许此时她在为自己当年的行为而不齿。 第90章 正面交锋   见陈瑞成回到办公室,等候多久的张珈凯立马上前,说:“成哥,查到赵彤姐妹购买了今天返程的机票,赵彤已经登机飞走了。赵思晴因为个人事情改签了,目前还滞留在候机厅,我已经通知机场警察将她传唤过来了。”   陈瑞成拿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水却发现里面早空空如也,他便自饮水机打了半杯凉水,一饮而尽后说:“等会你和前程一块去见赵思晴。记住以让她主动承认案情为主,不要过多用龙欢刺激她,不然我怕口供转到法院那边说我们疑似诱供。”   张珈凯点点头,走到崔前程的位置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先去审讯室准备。   半小时后,赵思晴坐到了张珈凯和崔前程的对面。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即使未刻意打扮也足以吸引一众目光,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亦或是气质。   “警察同志,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找到这里有事吗?我的飞机如果晚点了,损失是你们承担吗?”赵思晴平静地开口问道。   “赵女士,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起故意伤害案件有关,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崔前程礼貌地笑笑,说。   张珈凯先拿出龙欢的照片递给赵思晴,询问她是否认识此人。赵思晴淡淡看了两眼后便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龙欢,可崔前程却从赵思晴凝视照片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恨意,但只一秒便转瞬即逝。   随后张珈凯又问起了聂晚霞,赵思晴并不否认自己与聂晚霞的同学关系,也不否认自己与姐姐参加了两年前的同学聚会及后续的KTV团建,但对于龙欢却坚决表示根本不记得和其见过,甚至不知道龙欢是聂晚霞当时的男友。   眼看审讯要陷入僵局,崔前程瞥了一眼张珈凯,决定铤而走险,赌上一次,他打算采取直揭伤疤的方法让赵思晴吐露心声。当然这是基于已经得到聂晚霞口供和两年前龙欢酒店开房记录等一系列佐证的前提。   “你撒谎了。”崔前程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紧盯着赵思晴,说,“你不但认识龙欢,而且你还很恨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思晴说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用微笑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   崔前程拿出聂晚霞的口供,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桌面,说:“我们已经对你的同学聂晚霞进行了问询,据她说两年前在枫林街金凯KTV包间内,她曾经带着彼时的男友龙欢与同学见面,你也在场。而且当晚,她将你灌醉后带至酒店使得龙欢对你进行了性侵。”   “胡说八道!”赵思晴情绪激动地站起了身,她用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直直指着崔前程的鼻尖,说,“如果你再这样对我进行人身侮辱,我就会申请律师介入!”   “单凭聂晚霞的这份证词确实不足以证明,但是我们还ʝʂɠ找到了这个。”崔前程说着向张珈凯伸出手,后者犹豫片刻还是递过去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中是一份镇北市人民医院的妇科门诊病历,就诊时间就在性侵事件发生后一天的清晨,就诊诊断为下体撕裂严重,处女膜新鲜破裂且身上有多处淤青,当时医院就怀疑患者是遭遇了性侵便询问是否需要报案,但患者始终坚称只是与男友第一次没经验,处理伤口后便离开了。   “我当时根本没有用自己的名字,你们是怎么查到的。”赵思晴咬着下唇,声音很低地问道。   “所以你确实是遭遇了性侵。”崔前程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报警?”   其实,赵思晴不是没想过报警。当时她醒来时,龙欢早已不知去向,留给她的只有床头上一张充斥着侮辱言语的字条。赵思晴颤抖着手给聂晚霞打去电话质问,没想到聂晚霞反倒是嘲讽是赵思晴自己要往龙欢身上贴,还大骂赵思晴撬自己墙角,如今这样就是活该。   后来赵彤得知此事,先带着赵思晴去了医院检查处理伤口,在诊室外的长椅上,赵思晴说要报警,却被赵彤阻止了。赵彤深知龙欢能在镇北市胡作非为,都是仗着龙威祖的钱权,而龙家背后的靠山不容小觑。   正因如此,即使报了警,辗转几手这件事最后也会传到龙欢的耳朵里,但凡他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这个案子永远沉寂。而赵彤和赵思晴好不容易在国外有了一席小小的工作,又要负担高额的房租和重病母亲的医药费,两人没有时间金钱更没有精力和龙欢斗。   无奈之下,赵彤和赵思晴只能选择将此事深埋在心里,但在离开前,赵彤告诉赵思晴:有些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总有一天龙欢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张珈凯实在是看不得美女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于是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轻声问:“所以,你对他下手了?”   赵思晴擦了擦眼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忽而反问道:“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这么说?”   张珈凯当场愣住,他没法理解赵思晴怎么上一秒还在痛哭流涕下一秒就瞬间回归理性提出质疑。而他们现在,也的的确确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赵思晴和龙欢的案子有关系。   突然,赵思晴提高了声调喊道,“所以你们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按着我的头,逼我揭开自己的伤疤是吗!我一定会联系律师,和你们这种行为掰扯到底!”   “赵女士,我们叫你来是例行询问,完全符合程序规定。”崔前程回答。他完全无法从赵思晴身上再找出什么突破口,这是件极其棘手的事情。   毕竟现在重案组只有这一条线可以抓,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让赵思晴亲口承认迫害龙欢,那么也就没办法顺藤摸瓜拔出其他人,最终他们可能就会永远逍遥法外。   这几天韩荔彤没什么事就会到家附近的书店看看书喝喝咖啡,她虽然是个急性子,但却也喜欢平缓的慢生活。   在快节奏的工作中能抽出一丝闲暇时间独处是韩荔彤求之不得的事情。她抿一口醇厚的拿铁,开始给刘超宇解答解剖中遇到的问题,纤细的手指在墨色的键盘上快速翻飞,幸好现在店内没什么客人,不然就韩荔彤这敲击键盘的声响肯定会被投诉太吵。   忽然韩荔彤只觉得周遭一暗,像是谁刻意挡住了亮光,她皱眉抬头,看见的是张熟悉的脸。 第91章 残存的谜   “我能坐在这吗?”任新微笑着说。   “随意。”韩荔彤丢下一句便收拾着桌面的物品打算离开。   任新也不客气,径直坐到韩荔彤对面的位置,静静盯着韩荔彤的动作,开口道:“我这次找你,是想跟你聊聊审判者的案子,你们一直怀疑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不是吗?”   “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如果你想自首或者是提供线索,请你去派出所。”韩荔彤随口说道。她并不想过多理会任新,就她对任新的了解,任新此行绝不会只是聊案情这么简单。   “你确定不和我聊聊吗?”任新说着将一叠照片甩在了桌子上,照片内是几名死者被绑架后拍摄的照片,从中不难看出照片是以嫌疑人角度所拍。   韩荔彤仔细翻看过照片后皱眉看向任新,而后者的脸上隐隐露着得意的微笑。   据任新说,自己小时候因家里贫穷不得已被过继给表叔,后跟随继父母来到镇北市定居,直到十二年前的一天,他放学回来发现客厅中坐着一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女人。   女人说是他的亲生母亲,还说任新的父亲意外去世了,而父亲去世前一直念叨着想把任新接回身边,女人便辗转多地找了过来。   对此继父母自然是不会同意,毕竟当初双方已经协商好了,也办好手续,继父母承诺会让任新上大学,而条件是亲生父母不能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也不会让任新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女人今天不请自来的做法显然是不遵守约定。   当时任新并不能接受这十几年来给予自己所有爱的父母并非亲生,更不能接受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母亲。   后来在任新回房间后,继父母和女人谈了很久,最后女人离开了,而继父母也和任新坦白了他是因父母贫穷无法养育才过继到家中,但同时继父母也表示如何对待亲生父母是任新自己的选择,或接受或不接受,决定权全在任新自己。   最后,任新在高考后,还是在继父母的带领下来到了亲生父母的家,那个自己出生的小村镇,他得知了亲生父母当年的难处。他们不是不爱他,而是希望任新能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着他们吃苦。   “所以当肖瑾找到我,告诉我是他们害死我父亲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她所说的计划。”任新说。   桌下,韩荔彤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说:“如果我没猜错,田宇是你杀害的吧。他身上的刀口果断直接,像是法医的手法。”   任新没说话,算是默认:“肖秋和肖瑾帮我们杀了朱天鹏和李一天。作为回报,那四个人死在我们手上。”   “那龙欢呢?”韩荔彤问。   “那是私人恩怨,我们没插手。”任新说,“只是没想到他的命还挺大,居然还活着。”   “他不光或者,他还醒过来了。”韩荔彤淡淡说道。   只见任新的瞳孔蓦然收缩,显然是没有料到会如此。   此时办公室内,陈瑞成的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他瞥了一眼,看清内容后登时起身,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还不忘喊:“张珈凯,走!我去开车,你在楼下等我!”   张珈凯安全带还没系紧,陈瑞成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拐弯时把张珈凯甩得撞到窗上,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怎么了成哥,这么急。”   陈瑞成将手机扔给张珈凯,后者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后便看到了五分钟见来自韩荔彤的消息。消息很简短,只有一句话:任自首,恋空咖啡店,速来。   韩荔彤将手机扣下,换个话题打算拖延时间直至陈瑞成到达:“那直播又是谁的主意?”   “你们不是都从肖瑾那知道了?何必再问我一遍。”任新耸耸肩,说道。忽然他望向窗外,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对面,任新整了整衣服起身便要走,“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后会有期。”   “站住!”韩荔彤随之起身,响亮的声音让其他客人不禁侧目,但韩荔彤并不在意,她向前来询问情况的服务员展示了一下警官证,随后开口,“任新,你涉嫌故意杀人,跟我回局里吧。”   闻之,任新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觉得,有理由定我的罪吗?”   “那你今天来这,和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韩荔彤厉声问道。   任新不着痕迹地向门口移动着,说:“其实我也可以不来的,毕竟你们并没有能定罪的证据。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语毕,任新突然转身向外面跑去,很快便跳上车子离开了。韩荔彤追赶出来却只拍下了一张车牌的照片。而陈瑞成和张珈凯也紧随其后到达。   “人呢?”陈瑞成问道。   “刚走。”韩荔彤把车牌照片递给陈瑞成,说,“接应他的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嫌疑人。”   “刚刚接到王三的消息,赵思晴已经坐飞机走了,王毅铭也悄无声息地回去了,崔阳一直在网吧没走开。”张珈凯看向陈瑞成说,“难道,是那个失踪的肖秋?”   陈瑞成立即将车牌发给朱超,希望交警那边能协助调查。很快朱超就回了信,车牌是伪造的,黑色轿车也在经过四五个摄像头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镇北ʝʂɠ市市内的天眼覆盖面很广,尤其是交管路段,想要逃脱追踪并非易事,除非嫌疑人有着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且对镇北市了如指掌。   截至目前,审判者组织内,肖瑾交代一切案情均为自己所做后自杀。赵彤姐妹和王毅铭回归定居城市。   肖秋和任新下落不明。唯一仍处于重案组视线内的只有还按部就班经营网吧的崔阳,但对崔阳的几次传唤和蹲守都毫无收获,王思睿也对崔阳的社交账号进行了监视,也并没有发现,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崔阳利用了自己精湛的网络技术进行了反追踪,毕竟崔阳的电脑技术连王思睿都无能为力。   至此,审判者一案暂时告一段落,不过这未完美办结的一案在重案组心里仍旧是一个疙瘩,这其中还有着太多的谜团没能解开。比如肖瑾为什么甘愿自己定罪;肖秋和任新的下落;几人是如何做到杀人时不留下任何破绽......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得到答案吧。 第92章 床箱藏尸   转眼进入六月,逐步攀升的气温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炎夏做铺垫。   夏季往往是抢劫与猥亵案件的高发期,为了更好保障镇北市人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镇北市公安局领导班子召开工作会议,决定在六月至九月开展为期三个月的严打行动。   以禁毒支队和扫黄大队为主力,着重清扫镇北市辖区内黄、赌、毒、抢等各类安全隐患,做到早发现早打击,防患于未然。   上午九点半,正在办公室整理材料的陈瑞成接到了黎勇的一通电话,在平城区光明街道一处居民楼内发现女尸,情况不太乐观,现需要重案组立即出警并在三天内侦破此案。   车上,张珈凯边系着安全带边抱怨道:“什么啊,又搞限期破案。咱们重案组什么时候能有个不限期的案子。”   “等你当上局长再说吧。”陈瑞成搭了句话,设置好导航后一脚油门朝着光明街道驶去。   案发现场位于平城区光明街道峰泉社区的一户居民楼内,峰泉社区建成已有三十多年,规模并不大,只有二十余栋,早先是作为机械厂厂工的家属楼批示建造的。   几年后光明中学落址在峰泉社区周边,让这平平无奇的家属楼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学区房。很多学生家长为了挤进这所区重点,不惜花上比市值高一倍的价钱买下这老楼中的狭窄一户。   踏进楼道,第一感觉是昏暗,第二感觉是凌乱。家属楼高五层,狭长的走廊自北向南一通到底,走廊两边分有八户人家,两侧的楼梯口一边是公共厨房,一边是公共水房,典型的上世纪筒子楼构造。   305号房门口,陈瑞成趁穿戴鞋套的功夫问道:“现场什么情况?”   “早上中介带一对夫妻来看房,进门后就闻到一股臭味,后来发现是次卧的床发臭,而且床边还有液体渗出。”黄子木说,“他们没敢轻举妄动,打电话报了警,我们来了之后把床侧面的床箱一打开,就发现了那个。”   陈瑞成顺着黄子木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客厅地上赫然摆放着一具被拦腰砍成两半的巨人观尸体,血腥味和肉体腐烂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眼花,尤其这筒子楼通风极差,那难闻的味道盘旋在每个人身边挥散不去。   这时候,姗姗来迟的孙赟给大家带来了救命的东西,简易防毒面具。戴好面具后,众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陈瑞成踩着现勘组铺设好的踏板走到尸体旁,据韩荔彤初步勘察后可知死者为女性,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再多的信息就要解剖后才能知道了。   尸体被运走后,陈瑞成来到了发现尸体的次卧,次卧的床较为简易,是由两个木制床箱拼成后直接铺上床垫和褥子。床箱的门在靠近外边的一侧,通常用来存放杂物,尸体是在床尾的床箱中发现的。   从照片来看,尸体的下半部靠内,上半部靠外,且在床箱门边发现大量擦蹭痕迹和血迹,由此可以推断凶手是在尝试多次都无法将尸体直接通过狭窄的箱门塞进床箱后,才采取了分尸的手段。   将被褥和床单撤走后,可以看到床垫上大片的干涸血迹和细碎的骨头残渣,可以确认次卧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和分尸现场。   回到组里也到了吃饭的时间,可刚出了这么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现场,大家显然都没有什么食欲,尤其是黎筱泷满脸憔悴,桌上昂贵的香水被她毫不心疼地喷了大半瓶,但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臭味。   “尸检报告出来了。”韩荔彤自门外进来,说,“女性,20岁左右,身高165厘米,体重50公斤。死亡时间45天前,无明显外伤,颈部依稀有扼痕,怀疑是窒息而死。死后分尸,分尸工具是剔骨刀之类的锋利刀具。”   “思睿,先在失踪人口库筛选一下,时间范围扩大到半年,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陈瑞成将现场照片递给王思睿,说道。   “成哥,你这也太高估我了。”王思睿摇摇头,叹气道,“就凭这张脸,根本没办法比对照片啊。”   这时,孙赟忽然开口道:“能不能请鉴证中心的画像师帮忙?”   你相信有人能通过父母的长相画出他们的孩子吗?你相信有人能根据你三岁时候的照片画出五十年后的样子吗?你相信有人能仅凭一帧看不清五官的监控还原出嫌疑人长相吗?拥有这一神奇能力的人,就是公安系统内的画像师。在镇北市提起画像师,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鼎鼎大名的“神手”林隽,   林隽七岁学画,二十岁从警,画过三万多张画像,协助侦破过数百起大案要案。如今林隽已年近古稀,去年因身体不佳退出了奋斗一生的警队,在镇北市刑警学院专职培训画像师,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教授给年轻一辈。   而在林隽之后,鉴证中心冉冉升起的画像师新星是迟安乔,也是林隽最得意的弟子。事不宜迟,陈瑞成当即给黎勇打去电话,申请从鉴证中心借调迟安乔来帮忙。   同时,张珈凯也联系到了案发现场的房东,房东表示自己已经到达警局,张珈凯便和黎筱泷一同前往向其询问租客的相关情况。   据房东说,这间房子他在半年前租给了一男一女,当时签订了一年的合同,押一付三,三个月后,每月的房租由男人固定往他的卡中汇款,可上个月开始男人就没再交房租,也不回房东的电话和消息。   房东心地善良,觉得男人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并没有计较,打算过段时间再联系,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随后黎筱泷根据两人租房时留下的身份证复印件在警务通中查询,结果却显示查无此人,显然,这两张身份证都是伪造的。   此时陈瑞成发来信息,称迟安乔已经前来帮忙复原尸体面部,张珈凯遂将见过两名租客的房东一同带上楼,寄希望于迟安乔能够通过房东的叙述画出两人的画像,以便后续调查。 第93章 有缘会   电梯中,黎筱泷翻看着资料向房东问道:“你和他们当时签了一年的租赁合同,又为什么把房子挂到网上卖掉?还同意中介带人来看房,你就没想过万一当时房子里面有人,该怎么解释?”   “哎呦警官,这不能怪我啊。”房东叫苦不迭,“你想想他们都一个多月联系不上,我来敲过几次门也没人。而且我问了周围邻居,人家都说好久没见这家有人来了,那我这房子也不能白白放在这不是?这可是黄金地段的学区房啊,我就想着先让有意向买房的人过来看看,之后要是还联系不上租客就直接清东西卖房。”   张珈凯和黎筱泷带着房东来到了技术科办公室,刚上楼梯就见重案组几人都围在办公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向里面张望。张珈凯见状遂搭上王思睿的肩膀问:“怎么都站在这不进去?”   “别提了,画像大师说她作画的时候要独处,不然没灵感。”王思睿回道,“我们只配在这等着。”   “什么画像师,这么大谱。”黎筱泷嘟囔道,话音刚落,门就自内打开。   迟安乔把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递到重案组的眼前,说:“画好了。”   王思睿不敢耽误,立即结果画像扫描后在户籍系统内搜索比对,不出半分钟就有了结果。王思睿有些震惊地将死者的身份证照片展示给大家,只见照片与画像除了胖瘦有些出入外,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迟警官,现在还要麻烦你根据这位证人所说,画出两名租客一男一女的画像,辛苦了。”陈瑞成指了指房东,说道。   迟安乔点点头,带着房东进了办ʝʂɠ公室,这次她没将门关上。重案组也得以能一起观摩大名鼎鼎的画像师是如何仅凭寥寥几句口述就还原人脸的。   张珈凯刚兴致勃勃地踏进一只脚就被陈瑞成抓住了后衣领,说:“你就别看了,赶紧去调查一下死者的基本信息和人际关系,筛选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   “成哥你让我看完我再去。”张珈凯说,“我就想看看这画像师究竟是怎么画画的!学习一下先进经验嘛!”   闻之,黎筱泷不屑一笑,道:“你是为了看美女小姐姐吧?那你留在这慢慢看,成哥我去整理资料。”   眼见黎筱泷越走越远,张珈凯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跟在黎筱泷身边不停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我陪你一起去,我不看了!”   经调查得知,死者李幸子,21岁,外省人,16岁辍学跟随同乡来镇北市打工。从现有线索可以确定李幸子一直在镇北市从事卖淫活动。   基于这点,张珈凯和黎筱泷详细排查了与李幸子有过接触的男性,了解到每次交易地点均是在发现尸体的305室,而嫖客与李幸子也都是当面结款,不具有杀人动机。   走访过程中,有几名男性提供了重要线索,他们称自己之所以会认识李幸子,是通过一个叫“有缘相会”的黄色网站。在免费观看了几个李幸子的视频后,就有人通过后台消息主动联系自己,称有线下的路子。   双方约定好时间价钱后在峰泉社区门口碰头,由一个男人将嫖客带到305室。这些证词给正在进行的严打行动提供了有利的抓手,张珈凯将相关资料整理好之后交给了扫黄大队,希望能通过这个突破口一举铲除系列非法网站。   通过迟安乔绘制的两幅画像可以确认,两名租客中的女性是本案死者李幸子,而男性租客经调查是叫姚雨的30岁男性,一个月前因抢劫被拘留,刚被放出不到一周。   虽然姚雨不具备杀害李幸子的作案时间,但他涉嫌组织卖淫活动的证据充足,当务之急是立刻将其找到,可姚雨出狱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根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此情况下,张珈凯想到了找刘忠愿帮忙,刘忠愿人脉广,尤其手下还有一家专门招聘刑满释放人员的工厂,这都给成功找到姚雨提供了极大可能。   见张珈凯自门外进来,刘忠愿立马上前寒暄道:“我的凯哥,您怎么有空赏脸来我这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了?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上的肯定义不容辞。”   “这两个人,你认识吗?”张珈凯将姚雨和李幸子的照片递给刘忠愿,问。   刘忠愿先是肯定地指了指姚雨的照片,说:“阿雨,拉皮条的,手底下有五六个小妹,的小头目。”   “等等,有缘会又是什么?”张珈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词语,问道。   “就是一个大型卖淫集团,他们线上线下两头并进,最上层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中层有四大金刚,四大金刚手下又分别有很多小头目。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好像他们身后是有保护伞的。”刘忠愿压低了声音,说道,   “而且有小道消息说,那个保护伞不光成立了有缘会,还有其他两个会,三个会分别对应黄赌毒,背后是个不可小觑的集团。”   “我知道了,你再看看这个女的。”张珈凯记下刘忠愿所讲后,说道。   “凯哥,这个女的我没印象。”刘忠愿说,“可能就是他手下一个卖淫女吧。”   张珈凯点点头,说:“现在得让你帮忙找到这个姚雨,他是我们这个案子的重要嫌疑人。另外,有缘会相关的事情,要是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办事你放心。”刘忠愿说道。   黎筱泷一进办公室就见王思睿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便问道:“干嘛呢三哥?”   “成哥让我盯着那个有缘相会网站,把里面出现的所有女性都找到。帮助扫黄大队一举捣毁这个卖淫网站和线下窝点。”王思睿回道,“头一次看这么大剂量这玩意,我真要吐了。”   电脑中,从嫖客手中缴获的VIP账号正逐个播放着网页中的情色视频,视频分为多种类别,每种类别中的女主不尽相同。   王思睿整理后发现固定出演视频的除了李幸子外还有三名女孩,其中一名女孩明显还未满十八岁。将三名女孩的样貌录入户籍系统后,王思睿很快便调查出了她们的身份,他将此发现报告给王旭光,通知扫黄大队立即进行传唤。 第94章 四大金刚   第二天一早,刘忠愿亲自带着姚雨来到了警局,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刘忠愿待姚雨被带进审讯室后冲张珈凯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也有事要说,于是张珈凯便将刘忠愿和男子带到了空闲的会议室内。   “凯哥,这是我手下酒吧的兄弟,他说了解一点有缘会的消息。”刘忠愿说道。   “好,你说吧。”张珈凯翻开本子,说,“先告诉我你的个人信息。”   “警察同志好,我叫齐福利,24岁,现在在迷醉酒吧做调酒。”齐福利咽了下口水,说道,“之前有个同乡的妹妹跟我合租,聊天的时候,她问我有没有意向加入什么山海集团,后来我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那是个诈骗集团,而且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规模。”   同乡女子介绍幕后最大的保护伞被他们称为“谢哥”,是所有非法集团的大BOSS。其手下分有三个主要产业,分别是:卖淫集团有缘会、诈骗集团山海会、制贩毒集团腾龙会。   其中扫黄大队正在跟进的有缘会线下老巢位于镇北市内一处高档养生会所“花深处”,而且据说有缘会不只组织卖淫,还涉嫌诱骗、逼迫年轻女性卖淫。   山海会下分为山海集团和山海游戏,前者以带领老人免费旅游为由头诱骗其投资炒股,待时机成熟就将老人账户中的资产全部转出,使其血本无归。后者则采用线上赌博的方式榨取受骗人钱财,通常会放出令人垂涎三尺的利润,一步步引导受害人将钱财全部投入,甚至抵押房产。经侦大队之前打掉的一个网络博彩平台就是山海游戏下的分支产业。   至于腾龙会,是其中最为隐蔽和神秘的一个,同乡女子说除了有缘会和山海会的高层领导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真实面目。   根据齐福利所说,张珈凯初步绘制出了一张网络图,他发现这是一个涉及黄赌毒三处禁区的,极其恶劣的犯罪集团。   犯罪集团由“谢哥”一手领导,下设高层、中层、低层领导,等级分明,严禁越级管理。如此严格的管理体制也侧面反映出,这个“谢哥”绝非善类,他有着极强的反侦查意识,甚至可能在之前有过数次作案经验。这个犯罪集团的存在是镇北市的一颗定时炸弹,必须即刻铲除。   事不宜迟,张珈凯立即将此事告知了黎勇,黎勇在与局领导班子开会后,决定由重案组和扫黄大队、刑警队合作,先行铲除有缘会,同时网安部门将对其他两个集团进行调查。   重案组就李幸子案对姚雨进行问询后,很快锁定了一个嫌疑人,此人是李幸子生前所服务的最后一位嫖客。传唤后,嫖客对杀害李幸子一事供认不讳,据交代,当时嫖客因与李幸子嫖资未谈妥而一时冲动痛下杀手,事后害怕被发现就将其分尸藏匿。   李幸子案结束后,陈瑞成向姚雨询问起有缘会的事:“姚雨,我们已经了解到你涉嫌组织卖淫,而且已经追查到了有缘相会网站上除李幸子外其他三名女性,她们都指认是你多次胁迫她们拍摄淫秽视频并线下卖淫。”   “警察同志,我也是被迫的啊。”姚雨急忙撩起自己的袖子,说道,“你看,这都是他们打我的伤,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是一顿打。说实话吧,我之前进局子也是自己故意的,毕竟局子里比他们安全多了!”   据姚雨交代,有缘会头目代号为“枭哥”,其手下有四名中层领导,被称作“”。其中大金刚负责物色目标并实施拐卖行为,如果被拐女性拒不屈服,大金刚便会采取打骂、拍摄裸照甚至强奸的方式迫使被拐女性加入卖淫团伙。   二金刚负责运行和维护有缘相会网站。两人是枭哥的左膀右臂,紧跟枭哥身旁,主要活动范围在伪装成高档养生会所的“花深处”内活动。   而三金刚和四金刚是组织线下卖淫的主力,手下各有三名小头目,每个小头目管制四到五名卖淫女,姚雨就是三金刚手下的一员。   “姚雨,鉴于你有自首情节,现在有一个机会给你戴罪立ʝʂɠ功,能够适当减轻处罚。你愿不愿意和警方合作,捣毁这个卖淫窝点?”张珈凯问道。   闻之,姚雨原本低垂的头瞬间抬起,他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说:“我愿意,愿意帮助警察同志!”   “那先说说所谓花深处的情况。”陈瑞成说道。   “花深处表面上是一家高档养生会所,但实际是有缘会组织卖淫活动的老巢。”姚雨说,“要想进入花深处并不容易,首先要有熟人引荐,其次至少要花一百万办理会员卡。一旦办了卡,相关的身份信息和家庭地址等等就会全部被枭哥掌握。目前就我了解到的,枭哥手里至少握着十几个镇北市有头有脸人物的小辫子。”   “除了有缘会外,山海会和腾龙会你了解多少?”张珈凯追问道。   “我只是听说过,具体的不了解。我想有缘会里会了解多一点的,也就是枭哥了吧。”姚雨说。   在陈瑞成和张珈凯审讯姚雨时,王思睿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他和网安部的不懈努力,一举铲除了包括有缘相会网站在内的数百个淫秽网站。   扫黄大队也顺藤摸瓜捣毁了数十个线下卖淫窝点,抓捕卖淫女二十余人,这无疑给了有缘会巨大打击,同时也为接下来的系列行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陈瑞成刚回办公室,等待许久的孙赟就递过来一份资料,说:“扫黄大队抓到一个嫖客,说是花深处的会员,王队长说我们要是有什么要问的,紧着我们先审。”   陈瑞成点点头,回道:“行啊,那就问问。让张珈凯和前程去。”   “成哥,我也刚下审讯好吧!不带你这样压榨劳动力的。”闻之,张珈凯抱怨道。   “别贫了,赶紧去,审完把人再还给旭光,他们那边也得做笔录。”陈瑞成说完摇晃着鼠标唤醒休眠的电脑,哒哒哒地快速敲击着键盘。   张珈凯自知说不过陈瑞成,只能瘪着嘴跟上早已在门口等待的崔前程。两人来到第一审讯室,推门便见桌后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男人上身价值不菲的衬衫已经被揉搓得皱皱巴巴,凌乱的领带下还能依稀看到前胸和脖颈的鲜红唇印。 第95章 卧底行动   “陈思秦,30岁,pdk物流公司总裁,已婚,妻子孕34周。”落座后,崔前程念着男人的个人信息,而在他提到男人妻子时,男人猛地抬头,眼神中尽是慌乱。   “警察同志,什么罚款拘留我都认,求求你们别告诉我老婆好不好!”陈思秦哀求道,“她不能动了胎气啊!”   “你还知道你老婆怀孕呢?那你还出去乱搞!”张珈凯一拍桌子,提高声音道,“按规定都是要通知家属的,已经和你老婆打过电话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比较好。”   陈思秦听闻双手狠狠抓着头发,额头一下一下磕在面前的桌子上,很久才抬起头,挂着两行清泪哭诉道:“警察同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配合你们工作,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我还想陪我老婆生孩子呢!”   “嫖娼属于违法行为,违者处十五日以下拘留、警告、责令具结悔过或者依照规定实行劳动教养,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张珈凯说,“你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还是老实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花深处的?”   据陈思秦说,妻子怀孕后,两人的夫妻生活也就减少了。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陈思秦不得不靠看小视频来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   这天晚上,陈思秦偶然点进了有缘相会网站,浏览两天后,一个自称网站工作人员的男人给他打来了电话,问陈思秦想不想在线下找点乐子,还说自己的门路安全可靠不会被警察发现。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性,陈思秦按照对方指示驱车来到了花深处并办理了会员卡,随后醉生梦死地度过了三天三夜。陈思秦称花深处乍一看只是普通的养生会所,但其内部酒吧KTV棋牌室等娱乐场所一应俱全。   陈瑞成敲完报告后匆匆扫了一眼,大概确认没有错别字后立即将其打印了出来,随后揣着还热乎的报告直奔局长办公室,将它递到了黎勇手上。黎勇翻看过后,抬头向陈瑞成确认道:“你这报告的意思是,想要派两人分别假扮嫖客和卖淫女去花深处卧底?”   “这是最佳方案。现在不管是对姚雨还是陈思秦的审讯都不足以让我们准确了解到花深处内部的真实情况,只有卧底深入才能获得更多线索,而这些线索都将会为我们营救被迫卖淫的少女和抓捕组织者提供全面的消息支持,如果能获得交易现场一手资料,也是有力的定罪证据。”陈瑞成说道,   “局长,我们没时间了,战线拉得越长就越不利。而且现在我们几乎将三金刚和四金刚手下的卖淫女全部抓获,他们很可能在考虑收手了。如果这时候不乘胜追击,一旦让他们跑了,之后再想揪出来就麻烦了。”   黎勇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随后抄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号码等待片刻后说:“江华,通知局里中层以上领导,三十分钟后大会议室开会。”   等待会议结果的时间是漫长的,陈瑞成内心焦急,在办公室内不住踱步,来来回回扰得张珈凯一阵眼花,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啥事让你这么着急啊成哥,你别转了,我头晕!”   陈瑞成瞪了一眼张珈凯,刚欲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黎勇和江华便走进了办公室,简单寒暄后,黎勇说明来意,也跟重案组详细介绍了会议上所制定的双线卧底任务。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黎勇直奔主题,说:“鉴于本次案件重大,且我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犯罪集团,前去卧底的人必须具备极强的心理素质和专业素养。经会议讨论后,局领导决定,从重案组中出两个人。”   话音刚落,黎筱泷开口道:“我愿意去。”   “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真以为自己是李小龙啊?”张珈凯见状赶紧扯了扯黎筱泷的衣服,小声提醒她别一时冲动瞎出头。   “重案组就我和彤姐两个女生,我比彤姐身手好,当然我去。”黎筱泷面色平静地说道。   眼见劝不动黎筱泷,张珈凯索性也举起手说:“那我也自愿去卧底!”   “别人能去你都不能去。”黎勇打趣道,“我就担心你看见哪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真犯错误就完了。”   “局长,我怎么会呢!”张珈凯急忙辩驳道,“我格斗和擒拿在警校都是最高分,而且我还执行过危险任务,我还立过两次个人三等功,还,还拿过见义勇为的奖章!我肯定能胜任这次任务!让我去吧!”   见张珈凯情绪越发激动,江华赶紧开口安抚道:“好了小张,知道你优秀,只是我们这次要选择的男性卧底是要代替陈思秦的身份前去,自然要选一个和他身形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人,不然太容易暴露了。”   说着,黎勇和江华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孙赟。孙赟愣了愣,随后点点头说:“我会努力完成这次任务的。”   很快,孙赟换上了和陈思秦同款的西装皮鞋,正站在镜子前打着领带。他和陈思秦身高体形相差无几,眉眼也有五六分相似。   最重要的是孙赟只要摘掉眼镜,抓抓头发,就自带点纨绔富二代的气质,要再故意摆出一副臭脸,完全就是全场消费孙公子买单的气场了。   “其他的都还可以,就是眼睛要修饰一下。”迟安乔说着低头在桌上的一套专业化妆工具中翻找着适配孙赟的眼影。平时除了做局里的画像师,迟安乔还会兼做化妆师,她不光绘画极好,化妆也是专业的。   孙赟装扮好不久,黎筱泷也换好了衣服,她穿着堪堪遮住屁股的短裙,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止不住抱怨道:“我真的要穿成这样吗?太奇怪了!对了三哥,我要背的东西在哪?”   “喏,在这,东西不多,但是得牢记。”王思睿说着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了黎筱泷。按照陈瑞成说的,他给黎筱泷做了个假身份,经过黎勇特批之后也印了假身份证。现在的黎筱泷叫王燕,18岁,是一名中学肄业前来镇北市打工的外省女孩。 第96章 拐骗   “虽然姚雨说会和我们合作,但我总感觉他心不诚,你自己小心点,谨慎行事。”张珈凯走到黎筱泷身边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那么唠叨。”黎筱泷一边涂着口红一边回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让我选西图澜娅餐厅吗?我选好了,就吃新特特旁边那家牛排,你记得提前定位置。”   “那个太贵了!咱们两个人就ʝʂɠ得吃我一个月工资!”张珈凯说,“要不就吃楼下那家牛肉粉吧,也不错。”   “我就要吃那个,不然就算了。”黎筱泷傲娇地丢下一句后便去找韩荔彤聊天了。只剩下张珈凯站在原地为自己的荷包心疼。   根据计划,孙赟将持陈思秦的会员卡于傍晚六点深入花深处,搜集到证据后十一点离开。而黎筱泷将在晚十一点同姚雨前往花深处卧底至抓捕行动开始。   为第一时间获得情报,技术部门为孙赟和黎筱泷提供了微型监听设备,置于两人的衣服纽扣中,孙赟所戴的墨镜和黎筱泷的项链内也安装了隐蔽的摄像装备,无论是监听还是监视设备都与警局网络连接,实时同步音频和画面。   晚五点半,孙赟准备行动,确认监视听设备正常后,他一脚油门朝着花深处驶去。为了做戏做全面,孙赟特地开上了自家车库里那辆限量款的玛莎拉蒂,亮黄色的跑车飞驰在街上十分招摇。   白芷区内,一幢外表平平无奇的高大建筑安静地矗立着,建筑前置有精美的喷泉群,大门口的广告牌上标榜着室内有能令人忘却烦恼消散疲惫的专业水疗和养生温泉,单从外面看去并无任何不妥。   孙赟刚将车停在门口,门童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他警惕地环顾车内,确认只有孙赟一人后才放松下来,示意孙赟按照标识向地下车库开去。   孙赟开车拐进地下车库,入眼就是成排的豪车,有好多还是镇北市仅此一辆的款式。每个车位上都漆有编号,与会员卡上的编号一致。   据陈思秦说,花深处的会员分为不同等级,等级越高享受的服务也就越多,车位自然也就在最佳的位置。   见孙赟关门下车,两个黑衣男人便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孙赟护送上了电梯。电梯内装潢华丽,四周是金灿灿的玻璃,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角落中的监控闪着运作中的红光。   孙赟乘坐电梯到达地上一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只见一整套安检设备摆在门口,同样是两个黑衣男人手持金属探测器,叫孙赟将随身物品放到筐中过安检机,恍惚中孙赟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机场。   “请出示您的贵宾卡。”男人冲孙赟伸出手,说。   孙赟抽出钱包中陈思秦的卡递过去,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如果细看,他的长相和陈思秦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单凭迟安乔的化妆技术也不知道能否成功瞒天过海。   只见男人将卡号输入手中的平板后,拿着平板与孙赟仔细比对了一番,很快点点头,将卡双手还了回去,说:“陈先生,欢迎光临。”   安检时,孙赟的手机被收走锁进了透明柜中,取而代之递到他手上的是一个电子手牌,凭借手牌可以在花深处内所有标牌上写着“一级会员”的场所自由通行。   接下来,孙赟坐电梯直奔三楼,据陈思秦交代,三楼四楼五楼是嫖娼的主要场所,其区别是楼层越往上所需要的会员等级就越高。   而陈思秦经常光顾的是302号房间,据他说302号房间的女人经常哭诉说自己是被迫卖淫的,恳求陈思秦救她出去。综合各种线索,重案组决定以302号房的女人为突破口,看看能不能先从她那里得知一些花深处的相关情况。   302号房门口,孙赟抬手敲门,很快门内便传来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一个妆容精致衣着清凉的女人倚在门框,招招手示意孙赟进去。   进门后,孙赟凑到女人耳边轻声问道:“先别说话,我是警察,屋内有监听和监控设备吗?”   听孙赟这么说,女人猛地后撤几步,她上下打量着孙赟,似乎在确认这并不是一个随便的玩笑。看着孙赟坚定的眼神,女人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捂着嘴想压抑哭声,可最终还是蹲在床边泪流满面。   许久,女人才平复心情,说道:“房间里没有监听和监控,毕竟来这的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谁都不希望这种事被记录下来。”   “好,那现在我要征求你的同意,希望你能配合警方行动,将这里一网打尽。”孙赟说道,“镇北市公安局针对花深处制定了详细的打击计划,但我们对于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没等孙赟说完,女人就忙不迭地点头,随后女人便向孙赟说起自己及其他女生被至花深处并被强制从事色情产业的来龙去脉。女人名叫张星宇,年仅23岁,原本居住在距离镇北市三百余公里的某县城,大专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在家帮着母亲做点零活。   有一天,家中来了两个男人,也就是大金刚和二金刚,两人谎称自己是镇北市某工厂的人事经理,因流水线人手不够就下到县城来招工,因为是服装厂,所以主要招收的是年轻女性。他们打听到张星宇还没有工作,就前来询问其是否愿意去当长期工。   张星宇的父母看着两人拿出的营业执照和各种礼品对其深信不疑,二话不说就替张星宇拍板决定了。于是张星宇和县里其他被骗的女孩共十余人坐上了一去不返的大巴车。   刚上车,大金刚就变了脸,让所有人把手机身份证全部交出来,如有反抗就是一顿毒打。张星宇说,她们并没有直接进入花深处,而是先被拉去了一处废弃厂房。大金刚带她们看了因为拒不听话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们,还有被铁链拴着奄奄一息,一看就还没成年的小女孩。   随后,大金刚对十几人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洗脑,有些早期妥协的就被安排“提前上岗”,而像张星宇这样死活不愿意卖淫的,则被大金刚带人强行侵犯,然后拍下照片用以威胁。后为了保全性命,张星宇只得装作顺从,但其实她暗中一直在找机会逃出这里。 第97章 黎进入花深处   “这个也是他们给你们戴上的吗?”孙赟指着张星宇手腕上的手环,问道。   “对,这里安装了定位设备,我们只能在固定范围内活动,否则很快会被检测到。”张星宇看着已经被勒出红印的手腕说,“而且这手环只有用他们的钥匙才能打开。”   “如你所说,在花深处至少有四十名被迫卖淫的受害人,可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接到失踪报案?”孙赟问道。   张星宇说,花深处的掌权者,也就是众人口中的枭哥是一个心思缜密而且极其聪明的人,他将所有人的手机收上去后,会依据每人的生活习惯造假朋友圈,每个月还会固定给亲人打去几百至几千不等的“工资”,营造出一种工作稳定的氛围。   甚至还会每周抽取几个人让其与家人视频,按照事先编好的话术报平安聊家常,任谁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正在被迫从事卖淫行为。   “还有,他们给我们吃毒品!”张星宇突然想到什么,说道。   听到这,所有人都一惊。孙赟赶紧询问具体情况,张星宇说,如果大金刚发现有人试图求救或者逃跑,就会毒打一顿后强行灌下毒品,那种毒品上瘾性极强,只要吃过一次就会产生强烈的依赖性。   “那你知道,他们的办公室还有废弃工厂都在哪吗?”孙赟问道。   “不知道,其实花深处里面,有很多密室和暗道,而它们都通向哪估计只有那些人渣自己知道。”张星宇说,“至于那个工厂,我们被带去和带走的时候都被套着头,不过我记得工厂离花深处有大概一个小时的路,而且有一段路上很颠,还能听到课间操的声音。还有,我在路上听到了喇叭在喊什么米粉五元一碗,口音不是镇北市的,倒像是南方的。”   张星宇的话给重案组提供了一条有利的线索,趁张星宇通过孙赟的监听设备向迟安乔叙述枭哥长相时,陈瑞成立即让王思睿调出了镇北市地图,希望能立即找到工厂地址,解救出被囚禁的女孩们。   “以花深处为圆心,一小时路程为半径,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五家工厂,现在确认废弃有四家,分别位于东山区和西津区。”王思睿说道,   “其中东山区的氯酸钾厂和西津区的高锰酸钾厂,路上都有施工,而且路中会经过学校,而且现在只要排查米粉店就可以确认地址了。”   基本情况了解清楚后,孙赟告诉张星宇让她先不要露出破绽,安心等待,要相信警方一定会将所有被拐骗的女孩解救出来。   离开房间后,孙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四处溜达着,期间他发现花深处内安装了大量监控设备,而且每层楼都有身穿黑衣,疑似持有管制刀具的男子巡逻。   十一点,孙赟准备离开花深处,在他开到花深处外的大路上时,正好与姚雨和黎筱ʝʂɠ泷的车擦肩而过。   车上,黎筱泷不耐烦地接起张珈凯的电话,抱怨道:“你没完了,这么一会你打了多少电话了。别打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张珈凯语气中透着一丝丝委屈,他也不管黎筱泷爱不爱听,又是一通唠叨,其实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叫黎筱泷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黎筱泷也知道张珈凯是好心,耐着性子听完后说道,“对了,那家牛排的位置可难订了,你赶紧现在订吧,我是一定要吃那家的,没得商量!”   不等张珈凯回复,黎筱泷便挂断电话关了机,随后将手机塞进了贴身衣服内。很快,姚雨将车子停到了固定车位,两人下车后朝着电梯走去,姚雨熟络地和男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指了指黎筱泷说:“新人,找枭哥的。”   姚雨带着黎筱泷一直坐电梯到了五楼,出电梯后右转直走,用磁卡扫开尽头的门,赫然出现一条通往楼上的楼梯,很显然,花深处的管理人员就在上层。姚雨让黎筱泷在原地等候,自己径直上了楼。   大概五分钟过后,门自内打开,姚雨引着一个身穿深蓝色西装,中分发型,戴着无框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走了出来,给黎筱泷介绍道:“这就是我们花深处的老板,枭哥。”   “枭哥好。”黎筱泷顺从地打了个招呼。   枭哥上下打量了一下黎筱泷,露出满意的眼神,说:“你就是姚雨的表妹啊,不错不错。那这样吧,你先在酒吧做几天看看吧。姚雨,带她去晓丽那。”   路上,姚雨低声和黎筱泷说,这就是要留下她的意思。新人一般都会被安排到基层先做一两个月,工作之中会被不停洗脑,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女孩在这期间就会潜移默化地被影响,随后主动要求去三楼以上的房间从事卖淫。   负责管理这些刚进入花深处,尚涉世未深的女孩们的,是一个名为晓丽的女人,她是枭哥的情人,和枭哥平起平坐。没有人知道晓丽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和枭哥是同乡。   酒吧内,穿着一袭素色旗袍,身姿婀娜的晓丽正倚在吧台边,手中夹着根女士香烟吞云吐雾,见两人来了,晓丽微微正了正身子,眯着眼睛开口问道:“这就是新来的?”   “丽姐,她是乡下来的,就在家干活来着,没见过世面,您还多担待。”姚雨赔笑道。   “长得细皮嫩肉的,怎么是乡下来的?”晓丽狐疑地看着黎筱泷,随即拉过黎筱泷的手掌,见她双手确有粗粝的厚茧,才勉强点了点头,说,“行,留下吧。”   此时,黎筱泷十分庆幸自己有健身的习惯,长期摸器材和枪把让她蓄了一手的茧子,也因此得以骗过晓丽的眼睛。   不过从此事也能看出,晓丽同样有着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所以接下来的卧底工作中,黎筱泷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否则一定会被察觉,这次行动也将会全盘失败。 第98章 查无此人   迟安乔根据张星宇所说绘制了一张枭哥画像交给王思睿在户籍系统中进行比对,希望能以此得到枭哥的真实身份信息,可王思睿在全国户籍系统中都没有找到相符合的人。   王思睿往椅子上一摊,无奈道:“成哥,真的找不到。根本没有与枭哥面部信息相匹配的人,要么他是外国户口,要么他是黑户,要么就是画错了,他根本不长这样。”   “我不可能画错。”正巧迟安乔从门口路过,她看了眼王思睿,将手里的画递给陈瑞成,说,“晓丽化了浓妆比对会不准确,我还原了一张她素颜的画像。当然如果你们质疑我的能力也可以不看。”   看着迟安乔离开的背影,王思睿尴尬地挠挠头,小声解释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先查查晓丽吧。她和枭哥是同乡,如果确认了她的身份,联系属地派出所协助走访调查,应该能知道枭哥的信息。”陈瑞成将画像递给王思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话音刚落,陈瑞成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西津区派出所所长打来的电话,通过走访核实,张星宇听到的米粉店喇叭声是前去废弃高锰酸钾厂路途中的一家江西米粉店。进一步可以确认囚禁张星宇等人的工厂正是西津区废弃的高锰酸钾厂。   工厂内,二金刚慌忙给枭哥打去了电话:“喂,枭哥。有兄弟说看见好几辆警车朝着厂子这边来了,估计咱们是暴露了,现在该怎么办?”   “慌什么?”枭哥自如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说道,“把那些女人都清理干净,别留活口。我会给你的手机上打一笔钱,先找个地方落脚,等风声过去我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二金刚挥挥手招呼一旁的小弟架起面前伤痕累累的女人跟在自己身后。工厂的技术车间内摆放着十几个坚固的铁笼,每个铁笼上都染着斑斑血迹,被关押在笼内的年轻女性们见二金刚进来,均抱紧双腿蜷缩在铁笼一角。   二金刚示意小弟将女人丢在空地,随后他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径直捅进了女人的心窝。看到这一幕,铁笼中的其他人不禁尖叫出声,她们疯狂向后瑟缩着,害怕下一个惨遭毒手的就是自己。   突然,工厂大门被大力踹开,以陈瑞成为首的一众警察身穿制服手持警棍手枪冲了进来。很快便将包括二金刚在内的三名嫌疑人制服。   在将被囚禁的女人们都送上救护车后,陈瑞成大步走向警车旁,拉开车门冲着低头不语的二金刚问道:“张虎,你哥张豹呢?”   或许是觉得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毫无意义,张虎遂交代同胞哥哥,也就是大金刚张豹在一早便被枭哥的一通电话叫走了,张虎推测枭哥是要张豹去物色新的目标。   此次行动,警方共从工厂内共解救出被囚禁女性11名,其中最小的16岁,最大的也不过23岁。除6名是被张豹张虎哄骗至此外,其余5人是因在山海会旗下某APP裸贷后无力偿还高额利息而被用裸照要挟至此。   除刚被张虎刀捅致死的一名女子外,还在工厂后身杂草丛中发现两具女尸,一具死亡时间为半个月,另一具死亡三天,均是被活活打死。   本以为此次行动将告一段落,可张虎的一句话却暴露了更为残酷的事实。张虎说,在不远的深山上还有着至少五具尸体。   此工厂靠山修建,自工厂步行五六百米就能到达山脚,山虽不高但常年无人看顾杂草丛生,加之地势复杂险峻,如果贸然攀登会有一定危险。   得知此事后,陈瑞成立即此次行动的指挥丰林虎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考虑到重案组现在出了两人在执行卧底任务,需要及时关注动向,丰林虎便先让陈瑞成带重案组先回局里,他留下带领刑警队对山上进行摸排,确认张虎所说是否属实。   凌晨时分,正是花深处酒吧热闹的时候,晓丽翘着二郎腿风情万种地靠在沙发上,随手指了指几处吧台对黎筱泷说道:“小燕,你第一天上班,不用干太多,把这附近擦擦就回去休息吧。”   黎筱泷应了一声,拿着抹布象征性擦着台面,期间四下观察着酒吧内的情况。从半小时前陆陆续续有很多身着不菲西装的男人搂着衣着暴露的女子前来喝酒消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杂着饱含挑逗意味的魅语冲进黎筱泷的耳朵。见晓丽踩着高跟鞋离开,黎筱泷索性也扔下抹布回了更衣室。   更衣室内,黎筱泷警惕地四下环视,确认周围无人后才从贴身衣服内掏出藏匿的手机,给陈瑞成发去了消息汇报今日情况,在她刚刚删除完聊天记录时,只听背后突然传来冰冷的问句:“你在给谁发消息?”   黎筱泷心里一惊,瞬间汗毛直立。她整理好表情后转过身,正对上晓丽面无表情的脸。黎筱泷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我对象,他管我要钱上网呢。”   “视频。”晓丽凌冽地盯着黎筱泷,朱唇轻启。见黎筱泷迟迟没有动作,晓丽抬高了音调威胁似的重复道,“我让你现在和他视频!”   重案组驱车回警局的路上,张珈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人后瞬间坐直了身子,看向陈瑞成,惊道:“成哥,筱筱给我打视频了。”   闻之,陈瑞成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指了指不远处的网吧。张珈凯会意,冲进网吧向老板说明情况后随便找了个空机子,坐下后还不完揉揉头发,打个哈欠,装作刚通宵的样子接起了电话。   见视频接通,黎筱泷松了口气,瞥了一眼身旁的晓丽开口道:“你在哪呢?”   “看不见吗?网吧呢。”张珈凯吊儿郎当地翘着腿ʝʂɠ,嘴里还叼着根烟,懒洋洋地说,“你那活怎么样?发工资了吗?赶紧给我打点钱。”   “还没。”黎筱泷随口接道。   晓丽的目光在黎筱泷和视频中的张珈凯两者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停在了黎筱泷脸上。晓丽伸手拿过黎筱泷的手机挂断视频后关了机,说:“来的时候姚雨应该和你讲了吧,通信设备一律不许带,先放我这,要用来拿。”   说罢,晓丽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远了。黎筱泷长舒一口气,她庆幸自己够机灵,也庆幸张珈凯及时反应过来配合她演了这出戏。 第99章 枭哥疑曾整容   回到警局后不久,王思睿就将一份户籍资料递给陈瑞成,说:“成哥,查到了。晓丽真名况晓丽,今年34岁,云华市人。父母双亡,从她在购票网站上的记录看,她每三个月会回去一次。要不要打电话给云华警方让他们协助调查?”   “那边估计自己也忙不过来,还是我们亲自去吧。思睿,你跟张珈凯辛苦一趟。”陈瑞成说。   云华市位于K省东侧,与镇北市西侧相邻,常住人口100多万,是省内人口最少的地级市。多年来,由于地理位置和资源所限,城市建设与经济一直处于发展缓慢的落后状态,当然警力资源也并不充足。   “陈组长。”忽然,迟安乔出现在门口,说,“我又仔细观察了枭哥的五官,发现他可能整过容,但镇北市各大整形医院都没有记录,怀疑是在云华市做的。”   陈瑞成点点头,说:“要是你愿意的话,跟他们一起去吧。我觉得你的专业知识会给确定枭哥身份起到很大帮助。”   况晓丽在云华市的居住地位于城市西区,是云华市低收入者和外来人员聚居最为密集之地。放眼望去,街区内是一片荒凉败落的景象。低矮破旧的建筑、简陋的街道、荒草杂生的广场,让刚从镇北市来的几人,恍如穿越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   街区内密布着几十间狭小如方块盒子的平房,紧邻街边的一排房子是各种门店,大多数看着好像都倒闭了,招牌歪歪扭扭的。其中一条巷子与大马路相交,马路另一边的风景截然不同,练歌厅、按摩店、桑拿洗浴中心等娱乐场所一字排开,热闹非凡。   透过玻璃窗,在时隐时现的霓虹灯光下,模糊地能看到里面走动着一些穿着暴露的女孩,况晓丽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辖区民警将三人引到巷内一处平房门口,说道,“这就是况晓丽租住的地方了。里面现在没人,也没钥匙,破门吧。”   张珈凯点点头,向旁边撤了几步,任由民警抄起斧子砍断铁门上的大锁。在门锁落地的同时,从不远的院子里跑出一个挂着两条大鼻涕,穿着破破烂烂的小男孩,男孩边朝这边跑边喊着:“妈!有人把丽丽阿姨家的锁砸坏了!”   话音刚落,那院内闪出一个矮胖的身影,是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女人气势汹汹地迈步走来,手里还攥着一把菜刀,口中骂骂咧咧,可当她看见身穿警服的几名辖区警察后,瞬间偃旗息鼓。   女人把男孩扯到身后,开口问道:“哎呦,这是什么风把几位吹来了?怎么是找丽丽有事吗?”   “她是在这一片做暗娼的老鸨,被我们打击过挺多次也屡教不改。这条巷子的几间房子都是她家的,也基本都是他们的交易场所。”一名中年民警凑到张珈凯耳边低声说道。   “这几位是外地来的领导,来调查点事,正好,你进来仔细说说况晓丽的情况。”民警说着推开院门,院子很小也没什么东西,正对着自建的一层三间小屋。   女人在客厅桌边坐下,讪讪笑着:“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了解,况晓丽自二十岁父母去世后便经熟人介绍前来投靠女人,因晓丽长相姣好,女人便哄骗其开始从事卖淫。   在六年前,况晓丽结识了一个自称是外省富商的男人,两个人见了几次面后交谈甚欢,况晓丽数次和女人说要随男人去大城市生活,女人也见到男人数次出入况晓丽住处。   再之后况晓丽就不辞而别消失了两三年,等女人再见到况晓丽,况晓丽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挽着男人从豪车上下来。那次况晓丽在云华市住了半年,经常是早出晚归,不过在此期间,没见到同行的男人来过一次。   随后况晓丽再度离开云华市,此后至今两年,每隔三个月便会回到云华市小住,只是一两周又匆匆走了。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迟安乔翻开画本,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都三年多没见过了,那谁还记得。”女人摇了摇头,说,“我这人记性不好,就算你叫他站到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与此同时,王思睿联系到云华市近十年内曾为男性做过整容手术的医院,拿到了三份有过大面积改动的面部整形资料,但由于病人要求保护隐私,因此只有整容前的照片。其中两人因火灾毁容,一人因面部有一条疤痕要求整容。   三张照片和枭哥的画像并排摆在迟安乔面前,迟安乔转动着手中的铅笔,很快笔尖指向面部有纵深刀疤的那个男人,说:“就是他。”   “你能确定吗?”王思睿见迟安乔这么快便得出结论,不禁怀疑道。毕竟这三个人的长相和枭哥可以说是连边都搭不上。   “我画过几万张脸,摸过几千个头骨,要是这都看不出来,那干脆辞职得了。”迟安乔说完自顾自在画本上勾勒着面前小院的风貌。   见状王思睿也不好再说什么,调查之后得知此人名叫颜佳材,时年39岁,绿丛市人。不过他在三年前整容手术不久就自杀身亡了,有派出所出具的死亡证明。王思睿将平板放到迟安乔面前,叹道:“画像师小姐,这人都死了两年多了,你要不再重新看看其他两个人?”   “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的!你搞错了才对吧。”迟安乔拔高了语气说道。   眼见两个人要掐起来,张珈凯及时开口缓和道:“好了,先去找给颜佳材做手术的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吧。”   云华市屈指可数的专业美容机构内,文质彬彬的院长摘下眼镜,仔细看了看颜佳材的照片后点点头,说:“我记得这个人。他是我当上院长之后做的第一台手术,全脸整形。当时他脸上那条疤从右眼内眼角一直延伸至左侧嘴角外,鼻梁从当中被切断,嘴唇也缝了针,不过缝针的手法非常粗糙。   他自己说是工厂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伤的,后来随便找了个诊所处理,但是我觉得他在撒谎。毕竟一下能掏出几百万整容费的人,怎么会去不起三甲医院?不过这都是顾客的隐私,我也没问了。” 第100章 假死疑云   “你还能回忆起,他来的时候,这条疤大概已经形成多久了吗?”张珈凯问道。   “应该差不多只有一周多。”院长说,“那时候他脸上还缠着纱布,伤口都还没长好,我是不建议他立刻手术的,毕竟如果感染是要命的。可是他说什么都要做,我们就签了免责声明,好在最后手术顺利,他住了一段时间院,恢复得很不错。”   “他整容之后是这个样子吗?”迟安乔拿出枭哥的画像,问道。   院长看后摸了摸下巴,说:“像,但当时他走的时候还是敷了药打着绷带,最终完全恢复好是什么样子我也不能肯定,而且这种手术之后往往还要经过多次细微修复,也会出现差别的。”   火车站内,迟安乔边跟随着检票的人潮向前移动,边插着兜叹气道:“我还是觉得这个颜佳材就是枭哥。”   “或许吧。成哥刚刚带着前程和彤姐去绿丛市调查了,希望能有所收获。”张珈凯说完看着手机里颜佳材的照片,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人。   绿丛市某小区,陈瑞成敲响了颜佳材妹妹的家门。很快,一名怀抱婴儿的女人打开了门,她就是颜佳材的同胞妹妹颜佳家。   陈瑞成说明来意后,颜佳家将几人让进了屋,她坐在沙发一侧,边轻拍着婴儿后背边说道:“我哥都死三年了,还有什么好了解的?六年前我爸去世之后,他也就走了,说出去打工,之后和家里也没什么联系。   三年前,我突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在我家不远的下山村发现了我哥的尸体,是烧汽油自杀的。下山村里他临时住的地方还发现了遗书,大概就是说他觉得自己没出息,赚不着钱,一时想不开就寻死了。”   “当时你们家属去派出所认尸了吧,你能确认那是颜佳材吗?”崔前程问道。   “人都烧黑了,哪还认得出?”颜佳家摇摇头,说,ʝʂɠ“但是当时警察说从穿的衣服和随身物品能确认就是我哥。但是有个地方挺奇怪的,就是我发现我哥手腕上的坠子不见了。   那是出生的时候,我爷爷专门做的,我们一人一个,从小到大都是绝对不会摘下来的。不过我也是瞎说的,说不定他是弄丢了,或者实在没钱花卖了。”   说罢,颜佳家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用坚韧红绳拴着的精美玉石。由于年头过长,红绳已经有些发黑发暗,玉石上也有些许划痕。陈瑞成拍下照片后发给王思睿,让其通过黎筱泷随身微型摄像设备曾拍摄下的枭哥画面,确认其手腕上是否有同样的配饰。   但遗憾的是,画面中枭哥只有左手佩戴了一支手表,并没有其他物件。   “那你哥哥的尸体,是火化了吗?”忽然,韩荔彤这样问道。   “我们家那边不兴火葬,都是土葬,为了这个还没少被支书说。”颜佳家说。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能百分之百确认颜佳材和枭哥究竟是不是一个人。”韩荔彤凑到陈瑞成耳边低声说道。   陈瑞成看向韩荔彤,四目相对,他已然明白韩荔彤想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重案组办公室内,张珈凯用力将水杯砸在桌子上,激动道。巨大的响声吓得王思睿和迟安乔都一激灵。   “凯哥你要吓死人啊!”王思睿拍着胸口说道。   张珈凯将平板电脑放到桌上,指着其中的内容说:“三年前轰动一时,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入室抢劫杀人案,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从二月到十一月,这个蒙面五人团伙手持枪械流窜在红烛市,绿丛市,云华市等多个城市共作案20余起,抢劫金额五百多万,杀害十三人,至今未落网。这个团伙特别善于和警方兜圈子,在北边放出信号,却跑到南边作案,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你想说什么?”迟安乔问。   “十一月一日,五人在绿丛市犯下最后一起案子后销声匿迹,而就是这次,有一名幸存者。幸存者是个厨师,当时他奋起反抗,抄起菜刀隔着面巾给了其中一名匪徒脸上一刀,随后那名匪徒摘下面巾捂住了伤口。”张珈凯滑动平板,放出一张速写,说,   “这是当年你师父根据幸存者所说,画的嫌疑人画像,现在看来和颜佳材有五分相似。”   “我在师父的手稿集中看过这张画像。”迟安乔说,   “听师父说当时这张画像是唯一的线索,贴满了大街小巷,通过户籍也筛选过很久,可毕竟当时嫌疑人满脸是血,幸存者又意识模糊,口述可能有偏差,所以一直没有找到。”   “凯哥你是想说,颜佳材当年伤后为了逃避抓捕,带着部分赃款来到云华市整容,随后伪造自己自杀一事,换了身份,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枭哥?”王思睿说道。   张珈凯点了点头,说:“这样逻辑上就都能说得通了。所以如果我们这次在有缘会抓到了颜佳材,那很可能会将四年前这起大案也一并挖出来,把剩下四个逍遥法外的嫌疑人抓获。”   正说着,云华市的警方打来了电话。他们根据张珈凯所说摸排了况晓丽住处周边场所年轻女性的来去情况,发现凡是况晓丽回到云华市过后,总会有原本从事按摩服务行业的年轻女性不知所踪。   由此也可以断定况晓丽之所以每三个月回云华市,就是为了给有缘会物色新的人选。而此片区域鱼龙混杂,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特殊行业年轻女性的消失更是不被人所关注的。   挂断云华市警方的电话,张珈凯紧接着接起了陈瑞成的来电,问道:“喂,成哥,怎么了?”   “可以确认,三年前自杀的不是颜佳材。”陈瑞成说,“从死者牙齿磨损程度来看,是二十出头的男性,和颜佳材不符。”   “成哥,你怎么知道的?当时颜佳材自杀之后他们家人做过尸检?”张珈凯问。   “那倒没有。”陈瑞成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韩荔彤和崔前程,说,“我们......挖了他的坟。” 第101章 孙黎碰头   至此基本可以确定:三年前被开出死亡证明的颜佳材、在逃五人团伙中的一名匪徒、有缘会头目枭哥是同一个人。随着这个结论的得出,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如果棺材里的不是颜佳材,那这个被当做颜佳材烧死的年轻男性又是谁呢?   第二天晚上,孙赟再度以陈思秦身份进入花深处,他此行的任务是与黎筱泷交换信息。在黎筱泷的手机被况晓丽发现后,她便中断了与局内的消息交流,唯一能确认黎筱泷安全的只有她胸前项链上的微型摄像头,可就在不久前,摄像头信号突然中断,这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孙赟进到酒吧时是半夜十二点,此时正是气氛最高的时候,形形色色的男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扭动着腰肢。   孙赟揉了揉发痛的耳朵,四下环视一圈,很快便在吧台发现了正擦拭杯子的黎筱泷,他快步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面,说:“给我一杯威士忌。”   黎筱泷看到孙赟有些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将酒杯放到孙赟面前时,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楼梯间的方向,随后便先行离开。   孙赟会意,端着杯子先是混进了人群,跟着嗨了几分钟,确认无人注意到自己后,悄无声息地退出舞池,闪身进了昏暗偏僻的楼梯间。   “你的摄像头怎么失灵了?局长担心你有危险,让我来看看。”孙赟靠着墙问道。   “别提了。”黎筱泷摇了摇头,说,“前几天有两人喝多了在酒吧闹事,我去拉架,可能是那个时候被扯掉了。还有这手也是那时候伤的。”   看着黎筱泷缠着绷带的手掌,孙赟不禁开口调侃道:“这要是让张珈凯看见了,还不知道有多心疼。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多惦记你。”   “好了,说正事。”黎筱泷赶紧转了话题,她从后腰抽出一份手绘地图,借着微弱的灯光蹲到地上给孙赟讲解着,“我这段时间发现花深处有一个地下室,而且面积不小,但是只有一楼南侧的楼梯能通到那里。每天有人员看守。   另外管理人员的办公室都在五层,而通往五层的唯一方法就是中低层管理人员手里的磁卡。我也听到女生们聊天说花深处有部分房间是联通的,不过具体还不清楚,而且这里曾经过改造,规划局的图纸上也没有标注。”   “之前齐福利说,和有缘会、山海会一起兴起的,还有制贩毒集团腾龙会,会不会就在花深处地下?”孙赟猜测道。   “我觉得不会,如果是腾龙会的老巢,那枭哥一定会格外注意,可这些天我发现他完全不关心地下室。”黎筱泷回道。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还有,这里的安保人员都持有管制刀具,而且我怀疑他们还有枪械。”   “好,我一定会和局长说明的。”孙赟拍了拍黎筱泷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最近局长在计划收网了,预计这周内行动。”   黎筱泷点点头,说:“我昨天听晓丽说,两天后她要和枭哥去外地,还是尽快行动比较好。”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过没有在门口停留,想来只是有人路过。不过这依旧让两人警觉起来。孙赟走前,嘱咐道:“筱筱,务必注意安全。大家都等你回去吃火锅呢。”   “有我在,没意外!准备好大餐就行。”黎筱泷笑着回道。   翌日一早,黎勇就目前调查所掌握的情况召开了会议,除重案组和刑警队外,镇北市特警大队队长也一同出席,以便商讨抓捕方案。   会议主要围绕三个问题进行:第一,有关枭哥与217恶性入室抢劫杀人案关系研究;第二,无名山上所发现六具女性尸体调查汇报;第三,制定花深处抓捕方案。   “第一个议题重案组已经提交了相关报告,局领导正在研究中,就不赘述了。丰林虎,你来介绍一下第二个议题的情况。”黎勇说。   根据张虎供述,刑警队在废弃工厂后的荒山上共挖掘出六具年轻女性尸体。六具女尸死亡时间跨度较大,其中死亡最早的在两年前,最近的在一周前。尸检报告显示,六人的致死原因也各不相同,分别死于高坠、农药中毒、焚烧、活埋、勒死和淹死。   由此可见,实施杀人的很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丰林虎在汇总多方线索过后判断六具尸体均是因拒不肯从事卖淫而被杀害。张虎说每次采用什么样的手法杀人都是由枭哥指定,他们只负责动手杀人后抛尸。   会中,黎勇的手机振动起来,见是郭为民的电话,他便起身出了门,接起后说:“喂师兄,有什么事吗?我这正开会呢。”ʝʂɠ   “是在大会议室吧?我这就过去。”郭为民撂下一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黎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电梯叮的一声响起。门开后,身着正装的郭为民大步朝黎勇走了过来。黎勇见状赶忙上前迎接道:“师兄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有什么大事要你亲自过来?”   “确实是大事。”郭为民将手里的文件递给黎勇,说,“你们局报审的抓捕计划已经批了,上头派我来做现场指挥。”   “这是好事啊!师兄你能出山帮我们那太有面子了。”黎勇道,“其实报审的时候我还以为得拖一阵子,毕竟那里面牵扯了不少这个局长那个处长的,要是追究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刚开始我也顾虑这件事,实话说这次跟省厅沾亲带故的也不在少数。我们开会的时候也讨论了好一会,后来就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面三番五次强调要保证内部清正廉洁,树立良好形象,要是我们一有什么事就知道逃避包庇,那老百姓还怎么相信我们?”郭为民说,   “这次抓捕行动由你们局担任主力,一定要快准狠,争取一举打掉这个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黑恶组织。” 第102章 姚雨反水   随后,郭为民与众人一同商讨制定抓捕细则。最终决定由刑警队与特警队配合,在明晚十点进行突击抓捕。重案组除陈瑞成和张珈凯外,其他人只允许在场外车内提供技术和信息支持。   “对了,姚雨现在在哪?”郭为民翻看着资料,忽然问道。   “我找了两个兄弟盯着呢。”丰林虎回答,“他没什么可疑的,这几天除了外出买点吃的,其余时间都在家。”   郭为民点点头,说:“一定要盯紧他,万一他反水,那黎筱泷一定会有危险。必要的话可以对他的社交软件进行监控。现在先让网安部调取他这几天的通话详单,看看有没有频繁通话的号码。”   突然,赵帆急匆匆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虎哥!不好了!”   见黎勇脸色不好,丰林虎赶紧起身训斥道,“开会呢不知道敲门?有什么事会后再说!”   赵帆窘迫地弯腰道歉,正要离开却被郭为民叫住了。郭为民招招手示意赵帆进来,说道,“这么着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同志你说吧。”   “是。”赵帆应道,“半小时前,负责监控姚雨的兄弟发现姚雨从家中出去了,看着不像去超市,他们觉得有鬼就跟上去,结果发现姚雨去了花深处。”   “完了,这小子不会真要坏事吧。”黎勇皱眉说道。   “八九不离十。要是你们当时就找个理由把他拘了,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岔子了。”郭为民叹口气,道,   “事已至此,行动时间只能提前到今晚了,得赶在他们还没有完全转移之前抓捕。黎勇,你安排一下,晚上九点统一在门口集合。”   会后,重案组回到办公室,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大家都在担心黎筱泷的安全,当初黎筱泷是被姚雨带进花深处卧底的,现如今姚雨突然反水,无疑是把黎筱泷架在火上烤。突然,张珈凯猛地起身,抓起外套就要出门。   陈瑞成瞥张珈凯了一眼,开口道:“坐下,一切行动听指挥。”   “可是我们晚去一分钟,筱筱就多一分钟处在危险中!”张珈凯大跨步走到陈瑞成桌前,焦急地说。   “别以为就你担心,大家都很担心。尤其局长,那是他亲侄女,你想想他现在得有多着急?”陈瑞成说道,“还有十个小时,你不如先睡会觉,为晚上的抓捕养精蓄锐。”   听陈瑞成这么说,张珈凯用力锤了一下桌子,随后便披起衣服回了位置,一头扎进桌上的午睡枕,再不说话了。   “成哥,这是网安部刚传来的资料。”王思睿拿着平板走到陈瑞成身边,轻声说,“他们发现在筱筱进入卧底第二天,姚雨就给这个手机号打了一个时长为半小时的电话,之后他们拿着这个号码去问张虎,得知这是大金刚张豹的电话号码。”   “我们都被姚雨给耍了。”陈瑞成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真心帮助警方。如今张虎被捕,二金刚的位置正空缺,估计姚雨已经觊觎很久了,他想通过供出筱筱的身份让枭哥重用自己。也怪我们大意了,早知道就应该从他将筱筱带进去之后就带回局里监视。”   事到如今,说再多都无济于事。终于捱到了晚上九点,穿好防弹衣,带好配枪的陈瑞成和张珈凯和丰林虎编在一组。路上,丰林虎见张珈凯眉头紧皱神情紧张,知道他是担心黎筱泷,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会没事的。”   很快,几辆车驶到了花深处不远处,郭为民和黎勇正和几个突围组交代着注意事项。重案组车上,大家都只是默默看着手里的案件资料,没人开口说一句话。这时韩荔彤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天打来的电话,韩荔彤掏出耳机插上后,点了接听。   “方便说话吗?”秦天先问了一句,得到韩荔彤肯定的回答后说道,“之前尸检的时候有个细微的地方没仔细看,刚才小刘发现了问题。就是在六名女性死者的左臂同一个位置都发现了针孔,不过在体内没有检测出违禁药品等成分。   我带着报告去问了张虎,他说是枭哥要求他们给每名死者抽200cc的血。不知道什么用途,但挺奇怪的。”   “等抓到枭哥问问吧。”韩荔彤回道,“谢了天哥,这边该行动了,先不说了。”   韩荔彤刚挂断电话,就听见郭为民在外面组织众人对表,她也撩起袖子看了眼手腕的机械表,此时距离九点半的抓捕行动仅剩三十秒。   郭为民一声令下,行动正式开始,两队特警率先逼近花深处正门,控制住门童后开始内攻。陈瑞成和张珈凯也紧随其后冲了进去。   “都控制好了!”丰林虎急吼吼地大跨步朝里面走去,同时对陈瑞成说,“小陈,你带几个人去地下室!”   陈瑞成应了一声,招呼了几个人刚要走就被张珈凯扯住了衣服,张珈凯想直接去酒吧找黎筱泷。陈瑞成知道以张珈凯的性子,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也会违抗命令过去,索性嘱咐几句后就放张珈凯去了。   张珈凯冲到酒吧,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黎筱泷的身影,只有几个年轻的酒保躲在吧台后面瑟瑟发抖。张珈凯随手抓起一个酒保,将黎筱泷的照片怼到他眼前,问:“睁眼看看,这个人见过没有!”   “见过见过。”酒保咽了下口水,点头如捣蒜,说,“今天雨哥来把她叫走了,好像是去地下室了。”   此言一出,张珈凯顿觉不妙,他暗骂一句冲到电梯前用力按着下行的按钮,见电梯久久不下来便冲进应急通道向楼下跑去。   刚到地下室门口,张珈凯就被陈瑞成拦下了,他便焦急地说:“成哥,他们说筱筱被姚雨带到地下室了!赶紧进去啊!”   “里面失火了,我们处理不来,得等消防破拆。”陈瑞成指着地下室的门缝说道。只见一股股浓重的黑色烟雾从狭窄的缝隙中钻出,同时还伴随着塑料烧焦的难闻气味。   “那筱筱有危险怎么办!快救人啊!”张珈凯说完不顾陈瑞成的阻拦就要朝里面冲去。   丰林虎见状,直接伸手下掉了张珈凯腰间的配枪,随后抓着张珈凯的防弹服直接将他从花深处拉了出去。   直到走到重案组车前,丰林虎才松开张珈凯说道:“从现在起,你就待在车上,不允许再进去,听明白了吗!”   “虎哥!凭什么!”张珈凯提高声量质问道。   “你觉得以你现在这样的情绪能执行好任务吗?你现在进去就是添乱。”丰林虎严肃道。这时对讲中传来黎勇紧急呼叫的声音,丰林虎便一把将张珈凯推上车匆忙离开了。 第103章 黎下落不明   很快,附近的消防站赶到现场,初步判断地下室已经全部过火,如果真如酒保所说黎筱泷此时在地下室内,那每多一分钟就是多一分危险。   研究过后,郭为民下令立即破拆地下室大门,为保证人员安全,除消防员外,其他人一律退到外围等候大火扑灭。在水枪的掩护下,消防员用破拆斧对紧锁的地下室大门进行破拆。   门打开的一瞬间,热浪扑面而来,地下室内已是一片火海。几队消防员扛着水带突围进火场灭火,很快便在地下室角落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姚雨。   “医生,他有生命危险吗?”陈瑞成看着担架上痛苦万分的姚雨问道。   “这不好说。血压偏低,血氧也很低,现在要去抢救。”医生说着便将担架推上了救护车,以防万一,丰林虎安排赵帆也一同跟去。   又过了半小时,经历数次爆燃,地下室的火ʝʂɠ终于被扑灭,消防站长刚从花深处走出,黎勇和郭为民就迫不及待地围上前询问地下室内的情况。   听到站长说除姚雨外,没有发现其他别困人员后,所有人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但下一秒,更深的忧虑随之而来:酒保称姚雨带黎筱泷去了地下室,但黎筱泷却下落不明,是她自己逃走躲藏在某处,还是另有隐情?   随后火调科到达现场,在调查后确认此次火灾是人为纵火,中心着火点是地下室中间桌子上的一盆废纸,纵火者在其中扔了燃烧的烟头引发火灾。   而由于地下室存放了大量玻璃制品和化学原料,这才导致火势增大并不断发生爆燃。确认没有复燃可能后,抓捕组再次进入花深处,共解救出被强制卖淫的女性二十余人,抓获嫖客及底层管理人员三十余名。但搜寻过后并没有发现枭哥、晓丽、大金刚张豹及黎筱泷的身影。   “现在能断定,筱筱确实是被他们带走了。”陈瑞成向黎勇汇报说道,“抓获的保安说枭哥停在停车场的七座商务车不见了。我立马联系朱超,看看用天眼能不能追到。”   “花深处的监控录像全部被删除,储存盘也被格式化了,没办法恢复。”王思睿随即说道。   郭为民沉默片刻,说:“现在兵分三路,丰林虎带人去追车辆踪迹,同时可以发协查通报,在各路口设卡拦截。陈瑞成你带人去医院盯姚雨,如果他没什么大碍立马带回局里。黎勇你把在花深处抓获的所有人带回去做笔录,明确哪些是被强迫卖淫的受害人,哪些是有缘会的,把身份信息都核实清楚。”   接到任务后,陈瑞成便回了重案组的车上。见陈瑞成回来,张珈凯迫不及待地询问黎筱泷的下落。得知黎筱泷被枭哥带走后,张珈凯顿时焦急万分,他催着陈瑞成驱车赶往医院去找姚雨问清楚。   车刚开到半路,陈瑞成就接到了赵帆的电话,赵帆说姚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并无大碍,他正在将姚雨押回警局的路上。而回局里这一路,张珈凯都一直在央求陈瑞成,他想亲自去审姚雨,逼他说出黎筱泷的下落。   不出意外,陈瑞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张珈凯,他环着胳膊踏上电梯,斜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张珈凯说:“我说你小子,别给我摆臭脸。筱筱下落不明局里上下都着急,怎么几百号人都去审姚雨?再说我还不了解你?你嘴上说着冷静,到了审讯室真能不冲动?行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待着整理案件材料,准备明天一早的复盘会,其他的别操心了。”   审讯室内,姚雨坐在椅子上,他的左手被烫伤了,此时正用纱布吊在胸前,头上也缝了几针,戴着滑稽的白色纱网。见陈瑞成进门,姚雨有些紧张,低着头一言不发。   “姚雨,你可是把警察给耍了,多威风的事?低头干什么,应该把头高高抬起。”陈瑞成喝了口水,讽刺道。   “我知道错了警察同志,我鬼迷心窍!我罪该万死!我就是怕到时候要是被枭哥发现我骗了他,他上门找我麻烦,我妈还在老家,万一要是被找上门可怎么办啊!”姚雨苦着一张脸哭诉道。   此时,陈瑞成断不会再相信姚雨拙劣的苦肉计,他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姚雨!都到这时候了,就别做些无用功了,早点坦白对你也有好处。”   在陈瑞成的攻势下,姚雨最终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首先承认了自己向张豹举报黎筱泷真实身份的事,也因此得到了枭哥给的一万元奖励。   今天下午五点半左右,姚雨接到张豹的电话,称枭哥想要见自己一面,他以为自己是要被提拔,满心欢喜地前往花深处。见到枭哥后,姚雨和其聊了一会,随后枭哥让姚雨去酒吧将黎筱泷带至地下室,姚雨照做了。   可两人刚进地下室,姚雨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随后晕倒过去。再次醒来他就发现自己已处于火海之中,而黎筱泷不见了踪影。姚雨这时才反应过来枭哥是要将自己杀了灭口。   虽然姚雨反水向枭哥透露了黎筱泷的身份,但枭哥并没有真的信任姚雨,毕竟他并不能保证姚雨之后会不会再度反水又和警方合作来套自己的信息。为了彻底了却后患,枭哥索性打算直接将姚雨灭口。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去哪?还有地下室的具体情况?”崔前程问道。   “我之前听大金刚说过,枭哥在镇北市有一个私人别墅,他经常和晓丽、大金刚、二金刚一起在那商量花深处的事。不过具体地址我不知道。”姚雨说,   “地下室里面存放的就是他们给那些不听话的女人注射的毒品,过一段时间就会专门送来,再多的就不清楚了,因为每次送来的毒品都是枭哥或者晓丽接收的。”   随后陈瑞成根据姚雨的口供再次提审了张虎,张虎交代了枭哥别墅的地址,同时又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张豹在镇北市有一女朋友,两个人甚至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果张豹接下来要跟随枭哥晓丽逃跑的话,必然会先去和女友道别。   得到消息后,重案组分成两路,陈瑞成和张珈凯前去别墅探查情况,孙赟和崔前程前去寻找张豹女友。 第104章 调查停滞   本次抓捕行动复盘会在第二天上午九点,由郭为民亲自主持,在座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偌大的会议室中除了书写时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许久,郭为民开口,对昨天的抓捕行动做了总结后,便让丰林虎和陈瑞成分别介绍调查所得线索。   “从天眼中我们可以看到,这辆商务车在晚上八点四十五从车库驶出后向南一直行驶,经滨河东路拐进了小路,天眼没有覆盖那边,社会面监控也没有发现车辆踪迹。”丰林虎用笔点着大屏幕,说道,   “对车辆信息调查后,我们发现这是一辆套牌车。行驶途中车辆驾驶员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样貌。”   “通知交警队对几条进出市的高速公路进行严查,这辆车很有可能是往南边的国道走,极有可能要跑,如果是跑到南边郊区还算好说,一旦出了镇北市就很难跟踪了。”郭为民边在本子上记录着边说,随后他看向陈瑞成,示意陈瑞成发言。   “我们对枭哥租住的别墅进行了调查,户主表示别墅是出租给一男一女,经辨认就是枭哥和晓丽,而枭哥每月向户主支付租金的银行卡都不同,调查后发现都是被拐骗女子们的银行卡。   我们联系银行试图回溯打进银行卡的租金账户,但枭哥每次都是在不同银行卡之间反复周转后才转账,能追到的原始银行卡已经被注销了,可以说这个枭哥的反侦察能力很强。”陈瑞成说,   “技术部门在别墅内发现了几枚指纹,与花深处内枭哥办公室的指纹后对比可以确认是同一人。除此之外别墅内并没有其他线索。”   孙赟和崔前程两人前去询问张豹女友后得知张豹确实在凌晨时分来过,留下一张余额为二十万的银行卡,说了些告别的话便离开了,总共逗留十五分钟。从周边监控可以看到张豹来去均是乘坐出租车。   通过对搭载张豹的出租车司机进行询问,得知其将张豹送到了棚户区。棚户区始建于镇北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一连片的低矮平房,起先是供某厂职工居住,后来厂子搬迁随之废弃,现今对外出租给外来打工人员和用作堆料库房,棚户区常年缺乏管理,没有一个摄像头。   更棘手的是,棚户区周边干道较多,从哪个巷口钻出去都是四通八达,因此想要找到张豹的踪迹并非易事。   此情况下,郭为民决定双线并行,一路人马到棚户区进行走访调查,寻找曾目击张豹路过的居民。   另一路人马撒到镇北市各分局下辖派出所,与所内情报组人员通力配合,死盯天眼,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及车辆立即上报。镇北市有三万余个治安监控探头,分布于各区县主要干道,张豹要想完全避开所有探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可能性微乎其微。   散会后回重案组的路上,王思睿说:“成哥,我一直在关注筱筱手机的动态,虽然她的手机目前处于关机状态,但只要开机,我一定会立刻锁定范围。”   陈瑞成点了点头,说:“除了有缘会之外,谢哥手下还有山海会和腾龙会,目前经侦和缉毒都已经成立专案组着手调查了,希望从侧面能查到枭哥的下落吧。”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不由得看向黎筱泷的工位,桌上除了堆得很高的文件之外,电脑边缘还贴着很多粉红色的便利贴,上面用可爱圆滑的笔迹写ʝʂɠ着待办事项,右手边的卡通杯子里还剩下半杯冰凉的咖啡。原本应该整整齐齐叠放在椅背上的薄毯此时也随意堆在转椅上,能看出走得匆忙。   平时黎筱泷总是办公室里最活泛的存在,没有要紧事的时候就会津津有味地和大家分享最近的娱乐八卦,或者是谈论近期新上的电视剧。就像是一颗泡腾片扔进波澜不惊的水中,激起经久不息的活跃因子。   纸终究包不住火,黎筱泷执行任务时失踪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家中。黎勇一步步踏着楼梯,他想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黎筱泷的父母。   在家门打开的一瞬间,四面八方传来的焦急询问一股脑涌进黎勇的耳朵。身为局长,黎勇自然知道案件相关的信息不能随意透露给无关人士,但看着黎筱泷父母关切的眼神,他还是斟酌着回答了几个次要问题。   简单安慰了家里人之后,黎勇饭也没吃就扎进了书房,他独自一人站在窗边,久违地点燃了一根香烟。夜晚悄然降临,黎勇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不禁叹了口气。   对于黎筱泷失踪一事,黎勇不免有些自责,行动之前他明明预料到了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却还是将它交给了从警时间尚短的黎筱泷。   黎勇现在想来,从黎筱泷进警队到现在,他除了给黎筱泷安排进重案组这一件事外,再没因为大伯的身份给黎筱泷什么优待。毋庸置疑,作为一名局长,黎勇是合格的,但或许作为大伯并不是。   两天之后,技侦科传来消息,枭哥给有缘会内女性佩戴的定位手环分析结果出来了,在手环内部某特殊零件上发现了一串代号编码,调查后发现这批手环产自镇北市内一家新兴科技研发公司。   在案情尚不明朗且枭哥未到案的情况下,无法排除枭哥与此公司有联系。于是陈瑞成立即带着重案组赶赴研发公司。   到达公司后,总裁秘书前来接待,陈瑞成向秘书说明情况后,秘书表示会全力配合,她将众人领到洽谈室,随后便一边拨着电话一边离开了。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了洽谈室门口,男人用手捋了捋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客套道:“警察同志们好,百忙之中来鄙人的小公司有什么指教?事先说好,我这证件齐全,而且绝对没有不明资金往来。”   “齐大海,今天来找你不是问你公司运营的事情,有一起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陈瑞成从文件袋中拿出一支定位手环和相关报告放到齐大海面前,说,“这批手环是你公司负责生产和销售的吧?”   “对对对,这个编号是我们公司的,当时一共生产了两千个,怎么手环有什么问题吗?”齐大海看过文件后反问道。   “我们需要当初这批手环的销售详单,请你配合我们查清楚手环的流向。”陈瑞成说。   齐大海听后连连答应,让秘书将所有相关材料都准备齐全,陈瑞成粗略扫了一眼,没有发现有缘会相关人员的名字。   看来枭哥并不是直接从齐大海这里获得的手环,而是在手环投入市场后,从其他渠道购买。这样一来调查的难度就大大增加。虽然这批手环只有两千个,但进货商遍布镇北市大小商超,要是一个个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枭哥购买这批手环的时间起码在三个月前,无论是销售员的记忆还是商场监控,都已经无法追溯。 第105章 消失   驱车回警局的路上,又是沉默。往常这时候都是黎筱泷或者张珈凯挑起一个有趣的话题打发时间,可现如今黎筱泷下落不明,张珈凯也没了那股子活跃的劲儿,车内沉寂得叫人难受。   忽然,王思睿低声惊呼,他慌忙将手中的平板屏幕转向众人,说:“筱筱的手机开机了!定位显示在镇北市南边郊区的山上,丰队已经带人过去了。”   闻之,副驾的张珈凯急切地看向陈瑞成。后者没作声,只是一脚油门急转弯,冲着和警局相悖的方向驶去。   天擦黑时,重案组终于在油箱见底前到达了镇北市南边郊区梦驼山山脚下,刑警队先前已经在这扎了几个营帐做临时休息的地方。   见重案组来了,丰林虎便迎上前去,说:“已经派出去两个小队了,分别从南边和西边两条登山路线上山搜寻。梦驼山上地势复杂崎岖,密林又多,找起来可能会比较困难。刚刚也联系了山上的护林队,他们带着狗去林子深处找了。”   “思睿,筱筱的手机定位具体在哪个位置?”孙赟问道。   “南侧山顶。”王思睿说。   根据现有线索,丰林虎和陈瑞成推测出两种可能:第一是枭哥一行人带着黎筱泷,弃车翻越梦驼山逃跑,途中在山顶歇脚时打开黎筱泷的手机查看,事后将其扔在山顶继续前进。   第二种也就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考虑的,就是黎筱泷独自被丢弃在梦驼山山顶,但她打开电话却没有求救,或许是已经受伤昏迷。   “虎哥虎哥,这里是第一小队,在南侧山顶发现一部手机,还有一摊血迹。申请让技术部门上来采集一下。”丰林虎的对讲机里传来了赵帆的声音。   一时间,现场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由得浮现出不好的想法。正在此时,韩荔彤拎起地上的勘察箱,开口道:“从哪边上去?趁着天没黑透赶紧采样送去鉴定,明天上午就能出结果。”   “小周,你带着韩法医去和赵帆汇合,要快。”丰林虎说着赶紧安排了两名警员随韩荔彤一起上山。   韩荔彤前脚刚出营帐,张珈凯后脚就也要跟着,还好陈瑞成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将其拽到外面的角落,说:“你就在这老实待着,别打上山的念头,山上那么多人不缺你一个。”   “成哥你现在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现在筱筱下落不明,生死都不明,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希望!”张珈凯气急了,高声喊道。   “张珈凯,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去了就是添乱。”陈瑞成依旧冷静地说,“再说了,你脚之前韧带撕裂没养好,走路多了都疼你还想爬山呢?”   张珈凯被陈瑞成这么一说更来气了,这关头还好崔前程和孙赟及时赶来,一边一个将张珈凯拉走宽慰。陈瑞成理解张珈凯的心情,他并不是质疑张珈凯的业务能力,只是张珈凯是个毛躁的性子,遇到这事干脆直接慌了阵脚,心里只有担心,其他什么都抛在了脑后。   这样的情况陈瑞成是万万不敢放张珈凯去执行什么任务的,他深知此时的张珈凯极有可能因微小的挫折乱了阵脚出现意外。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有什么消息我通知你们。”丰林虎说道。   翌日早上刚七点多,韩荔彤就急匆匆敲响了黎勇办公室的门,将一份检验报告递给黎勇,说道:“梦驼山山顶发现的血迹经检测和筱筱的血型相同,为了进一步确认,我从筱筱办公室的毛毯上提取了头发,结果显示与筱筱完全一致。”   “失血量估计是多少?”黎勇看着面前的报告,眉头紧紧皱起,关切地问道。   “目前看在400cc左右,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韩荔彤说,   “血迹是滴落状的,从滴落高度推断应该是腹部受伤,但刑警队那边说在下山的一侧路上没有发现血迹,所以筱筱应该受伤后很快就被包扎止血了。”   韩荔彤话音刚落,局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陈瑞成推门而入,说:“局长,子木刚刚传来消息,他们辖区一个探头捕捉到了枭哥商务车的踪迹,开车的是张豹。子木现在已经和朱超联系去追了!”   “好!他们总算是露头了。”黎勇一拍桌子,说道,“小陈,你现在就和丰林虎一起过去,一定第一时间把人带回局里,同时保证黎筱泷的安全。”   此时,张豹为了摆脱身后铁骑的追击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连撞翻了几个护栏和隔离桩都没有停下的意思,而当他加足马力冲向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前方数十辆警车一字排开,荷枪实弹的警察们正严阵以待,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张豹一个急转弯想调头逃跑却又被铁骑堵住退路。张豹束手无策,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下乖乖举着双手下车投降。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车内除张豹外空无一人。丝毫没有枭哥、晓丽和负伤的黎筱泷的踪迹。   张豹的审讯由丰林虎和陈瑞成开展,审讯室内,张豹依旧满不在乎,他仰着头用下巴对着陈瑞成,不客气地说:“给爷根烟。”   “你也配。”陈瑞成冷眼看着张豹,回道。   “现在是你们想从我嘴里得到线索,不把我伺候好了,我什么都不ʝʂɠ说。”张豹不屑地说。   丰林虎按住陈瑞成的手,起身给张豹递了根烟,又掏出打火机亲自给他点燃。看着张豹满足地吞云吐雾,丰林虎也慢慢开口说道:“问题不多,只有三个,如果你如实回答,我可以考虑让你在进去之前和你的女朋友见一面。”   “你以为搬出女人来,爷就会和孙子一样点头哈腰?”张豹随意地将烟灰抖到地上,说。   “女朋友你不在乎的话,孩子你在乎吗?”丰林虎也不恼,他从桌上拿起一张诊断证明亮到张豹眼前,慢悠悠地说,   “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一直瞒着你想等下个月你生日给你个惊喜。可惜,你的生日恐怕要在看守所过了,这之前你真的不想看看她,许个承诺什么的吗?”   听到这,张豹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丢掉烟蒂,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才接过了丰林虎手里的诊断,仔仔细细看过后,张豹不禁笑出了声:“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所以,现在愿意回答了吗?”丰林虎抽走诊断,问道。   “看在爷心情好,要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如实说。”张豹说。   “那你先回答我,她现在是否安全。”陈瑞成拿出黎筱泷的照片问道。   “哦,是你们的卧底小妹啊。”张豹说,“说实话吧,其实开始姚雨给我打电话说她是警察的时候,我根本没相信,枭哥也半信半疑,以为他是没钱花了耍花招,就叫我给姚雨一万块钱把他打发了。   但是后来,这小妹不小心让丽姐抓住了小辫子。有一次酒吧两个人闹事打架,她和丽姐上去劝架,还伤了手,可后来丽姐打扫残局的时候,发现了那条带着摄像头的项链。为了不惊动你们,枭哥没第一时间抓她,直到昨天晚上姚雨来,才借他的手把卧底小妹抓出来打晕,灌了安眠药带走。   枭哥说要领着我们去翻山找谢哥,一路上都是我扛着那小妹,但是在山顶休息的时候,她突然醒了,哐哐给了我两拳,打得我眼冒金星。这时候丽姐上去就给了她一刀。后来枭哥说让我先走,下山之后去找到他的车,在镇北市里开上几圈。”   “你没意识到他这是故意让你来吸引警方视线吗?”陈瑞成问。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他是要把我牺牲出去。算了,当我还了他一条命吧。”张豹说着又向丰林虎要了一根烟,点燃抽着。   闻之,丰林虎起了兴趣,问道:“细说说。”   “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躲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结了。”张豹自嘲地笑了笑,说,“实话说吧,217大案,有我一份。当年抢那厨子的时候,原本他瞄准的是我,要不是枭哥替我挡了那一刀,我早死了。”   “你们一共有五个人,还有三个是谁?”陈瑞成进一步问道。   张豹没有回答,他将烟头捻熄,搓着自己的双手,问:“我和我弟,能留下一个吗?”   “如果你愿意交代217大案的全部细节和谢哥的线索,或许有希望。”丰林虎回道。   听丰林虎这么说,张豹了然地点点头,随后释然般地笑了,他看向丰林虎,说:“答应让我见她,不能反悔吧。”   丰林虎点点头,示意门外的辅警将张豹带走。眼见张豹渐行渐远,丰林虎叹了口气,他知道到这一步,不管再怎么问,张豹都不会往下说一个字了。   但张豹为寻找黎筱泷的下落提供了线索,也解开了五人团伙中两名匪徒的身份,算是给接下来的调查指明了一个方向,让众人心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重案组办公室内,一阵悠扬的英文歌打破了宁静,是张珈凯的手机响了。自从那次黎筱泷吐槽他手机铃声没品味之后,他就默默换了,为这事还没少被一起打游戏的兄弟们调侃,说他的铃声娘们唧唧的。   见来电是陌生号码,张珈凯便接起问:“谁啊。”   “张先生您好,这里是aisike西图澜娅西餐厅,这边看到您预定了今晚的双人包间。因为今天是我们店庆,情侣预约可以获赠一束玫瑰花,请问您这边是和女朋友一起来吗?”电话对面传来了服务员温柔的女声。   “去不了了,取消吧。”张珈凯沉默许久,丢下这样一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同时,张珈凯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假装在睡觉,但他一耸一耸的肩膀和断断续续的啜泣还是引起了崔前程的注意。   崔前程静静走到张珈凯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凯哥,筱筱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候,黎筱泷的父母也来了警局,他们坐在黎勇的办公室内,一言不发。   黎父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回过头来时,用颤抖的声线向黎勇求证道:“大哥,所以筱筱她真的是被两个,两个杀人犯绑走了,还受伤了是吗?实在是,找不到了吗?”   “肯定会找到的,全局上下都在努力,要相信我们。”黎勇说道。事已至此,他实在没办法面对弟弟弟妹,他们是信任自己才将唯一的女儿交到自己手下,但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   “这丫头从小就打打杀杀,吵着要当警察,要跟大伯一样保护人民。后来让她在家门口的派出所当个户籍警不愿意,非要当什么刑警冲锋陷阵,为此跟我吵了好几次才磨到我同意。”黎母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她忍着哭腔说,   “进了这个重案组之后,一个小姑娘整天就知道办案子不着家,本来一年就见不上几次。现在可好,彻底了,真不让人省心。”   “好了,不管怎么样,相信大哥相信警察。”黎父揽着黎母的肩膀安慰道。   忽然,黎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后脸色突变,惊道:“什么!” 第106章 侦查一组   警察节这天,镇北市公安局举办了一次内部交流会,黎勇邀请了不少退休老警察回来和新人们分享办案经验。陈奇、韩正刚、郑建辉也名列其中。   交流会结束后,三人来到黎勇的办公室喝茶聊天,话间回忆起了当年一起在刑警队奋斗的日子。   提起在刑警队办过印象最深的案子,几人不约而同想到的都是刚成立不久办的那起恶性碎尸案,这起案子也是侦查一组的成名之案。   时间回到三十一年前的秋季。   午后时分,暖洋洋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刑警大队办公室,照在伏写作案的众人身上,平时要是不出现场,大家都会在办公室看看案卷,整理材料,安安静静地度过。   不过,总还是有闲不下来的人......只听得一墙之隔的房间内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或许实在是被吵烦了,只见其中一人愤而起身,直冲到隔壁门口,狠狠敲了敲门,怒道:“办公时间,你们一组能不能安静点!”   欢闹声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啊,我们一定注意。”韩正刚忙上前赔着笑道歉。   韩正刚好不容易用好话将人哄走,转头就见组里三个臭小子又搅在了一起,他忍不住出言提醒,“你们差不多就行了。本来咱们组就因为被投诉说太吵给单独放在了这么个小房间,要是还不收敛,估计接下来连屋都没有了。”   “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敏哥都没说我们吵,他管什么闲事。”黎勇骑在陈奇背上说道。   闻之,韩正刚求救似的看了眼彭建敏。   感受到韩正刚的目光,彭建敏伸手关掉收音机,合上书,起身上前一手一个揪住了陈奇和黎勇的后衣领,随后胳膊一甩把两人扔回座位,说:“消停点,没事干多看书长知识。”   “敏哥,我们什么时候能上个大案子啊。”郑建辉撑着下巴,说,“二组郭为民那小子都办了好几个案子了,我眼馋死了!”   “辉子,你这思想就不对了,咱们当警察的,最应该盼的就是没案子。老百姓都平平安安的才好。”黎勇搭话道。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来人是于十八。于十八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不用起立,随后说道:“看你们这几个小伙子,在办公室待得有点烦了吧?正好也该到你们组巡逻了,就去平城区那边转转吧。”   接了任务之后,五个人开着局里那辆元老级大吉普一溜烟冲去了平城区。车上,闲不住的陈奇和郑建辉八卦起黎勇和裁缝店小李裁缝的事来。   郑建辉率先开口问道:“勇哥,你跟咱兄弟们说说,小李裁缝同意做你对象了吗?”   “就是,整条街谁不知道小李裁缝的手最巧了,人也长得好看。听说你一连给人家送了半个月包子,有门吗?”陈奇说着挑挑眉毛,往黎勇身边凑了凑。   “没门有窗!”黎勇气道,“管你们屁事,别瞎打听!”   “呦,看这样子是没成功啊,白瞎那大ʝʂɠ包子咯。”郑建辉哈哈大笑调侃道,“不过也是,谁家处对象天天送包子啊!勇哥你还不如给我吃,我肯定对你忠心耿耿。”   黎勇被郑建辉和陈奇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满脸通红,他正好坐在两人中间,干脆憋足了气,和拎猫似的一手一个掐住后脖颈,狠狠捏着。郑建辉和陈奇也不甘示弱,当即反击,三人就这么在后座闹了起来。   正这时,彭建敏一个急刹车,后排郑建辉和陈奇因为惯性齐刷刷朝前撞去,鼻子和前排座椅背挨了个结实。黎勇更是重心不稳,冲到了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他连忙伸手搂住椅背,问道:“敏哥怎么了?”   彭建敏努了努嘴,只见吉普车前站着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刚刚两人突然从道旁冲出拦车,幸亏彭建敏眼疾手快刹住了车,不然肯定得剐上。   副驾驶的韩正刚将头探出车窗,说:“大哥大姐,你们不能这么拦车啊,太危险了!”   “警察同志,你们快下来,出事了!”女人冲到窗边,急道。   “你别激动,说说怎么了?”彭建敏下车问道。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们就住在后面这栋楼二楼。我们家对门住了一老太太,得有七十多了,往常她每天傍晚都和我们在楼下唠嗑,可这七八天都没见过。”女人说。   “你们是怀疑她失踪了?这样,我带你们去派出所报个案,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孩子问问情况。”彭建敏话音刚落,就被男人打断了。   “现在不是失踪不失踪的了警察同志。这两天我们都闻到她家里有臭味了!”男人说,“要放平常我们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老太太也喜欢捡破烂,可刚才我路过,闻着像是肉臭了!就怕这老太太是一个人在家里没了。”   闻之,彭建敏和韩正刚对视一眼,决定先跟随两人前去了解情况。同时,郑建辉也通过一旁小卖部的座机和平城区分局取得了联系,分局表示马上会派所属辖区派出所警员来了解情况。   夫妻两人居住在一处典型的“回”字建筑群。楼群外部由四栋五层居民楼组成,内部三栋小楼分别为小商品市场、大众浴池和堆料仓库。   韩正刚踏上狭窄的楼梯,向上走了几步就依稀闻到了一股臭味,但他现在还不能分辨这是尸臭还是垃圾腐烂的味道。   “是这家吗?”黎勇指着面前的铁门问。得到肯定后,他抬手敲了敲门,很久都没人回应。   “敏哥,咱破门吧。”陈奇亮了亮手里的大斧,急切地说。   “破什么破,情况都没搞清楚,你破什么。破坏了财产你赔钱?”彭建敏睨了一眼陈奇,说。   正在这时,女人开口了:“警察同志,破门吧。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我们给,邻里邻居住了这么多年,老太太也挺照顾我们,这段时间不见人把我们都担心坏了。破吧,看看到底咋回事。”   陈奇手起斧落,大门应声而开。随着门被打开,一股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把所有人熏得连连后退。韩正刚边用手捂着鼻子,边说:“辉子,快去车上把手套和口罩拿过来。”   穿戴好防护装备后,五人小心翼翼地避开门口的一堆纸板朝着屋内走去,不大的客厅内堆满了塑料瓶、纸壳、破锅烂铁之类的东西,杂乱无章。在两间卧室和卫生间都搜寻一番后并没有发现老太太的踪迹。   正当彭建敏招呼众人离开时,韩正刚突然盯上了厨房角落立着的冰箱,他缓缓走近,能看到冰箱并没有插电。韩正刚耸了耸鼻子,仔细闻了闻后确认客厅垃圾的臭味只是次要,真正令屋子恶臭不已的源头在面前的冰箱内。   “靠,冰箱这么臭,是猪肉坏了吧。”郑建辉说着走过来,也没多想就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韩正刚来不及阻止,只见冰箱门打开的一瞬间,数只绿头苍蝇争先恐后涌出,而在蝇群中间,赫然是一条人的手臂。 第107章 码踪神技   居民楼下,黎勇蹲在郑建辉身边,边帮他顺着背边说:“行了,再吐胆汁要吐出来了。”   “太恶心了,我受不了了。”郑建辉抱着垃圾桶,吐得面色惨白。   “喝点水顺顺吧,看你这脸色这么差,要不先回去歇着吧。”黎勇说着拧开矿泉水递过去。   郑建辉接过瓶子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半,随后用剩下的水漱了漱口,强撑着回道:“不,我不走。人总是要成长的,不能遇到问题就逃避!我也要进去勘察!”   话音刚落,就见彭建敏走过来。彭建敏拍了拍郑建辉的肩膀,安抚道:“没事,都有第一次。上面没什么事了,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准备开会。”   到局里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几人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就匆匆回了办公室。很快,侦查一组就今日发生的恶劣碎尸案召开了分析会。   首先,韩正刚说起了尸检结果:在冰箱内发现的尸块共有十千克,除两条手臂外,剩余都为腹部肌肉,从手臂骨骼推测死者为年轻女性,死亡时间在一周之内,另外尸块切口粗糙,初步判断并非专业人士作案。   “能看出是用什么工具分尸的吗?”彭建敏将烟在烟灰缸内捻熄,问。   “还在做实验,应该明天会有结果。”韩正刚说。彼时的刑侦技术手段并不发达,要想判断分尸工具,只能人工用不同刀具一遍遍切割猪肉比对切口特征。   “派出所的警员现在分成了两组,一组撒出去寻找剩下的尸块,另一组对周边进行走访,希望能有所收获。”陈奇随手将铅笔别在耳朵上,说。   这时,于十八来到了办公室。于十八简单慰问一番后,进入了正题:“在镇北市发生了这么恶劣的案子,老百姓人心惶惶,我们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侦破此案。经过局领导的商议,决定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侦查一组来办,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说。”   “给我们办?”黎勇惊喜万分,不假思索道,“局长您放心,我们肯定完成任务!”   “好啊,就得用这种精神饱满的状态去对待案子,期待你们的好消息。”于十八说完便笑着走远了。   看着于十八的背影,郑建辉不禁伸手怼了一下黎勇,抱怨道:“你嘴真快!咱们一组成立这一年,除了辅助二组破了几个偷窃案,哪上过凶杀案?你倒是真有自信!”   “嘿,你下午不还说要成长吗?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就怂包了?”黎勇撇撇嘴,说道。   眼见两人又要拌起嘴来,彭建敏遂开口道:“行了。局长能把这个案子给我们,也是重视我们。怎么说都不能让局长和老百姓失望。都加把劲。”   在刑侦技术不发达、监控探头未全面普及的九十年代初,短期内要侦破一起碎尸案可谓是难上加难。想要得到相关线索就只能一家一家走访,一寸一寸对案发现场进行勘察,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后经调查可以确认,发现尸块的单元楼只是抛尸现场,第一案发现场另有别处。   陈奇气喘吁吁地跑到单元楼前,对彭建敏说:“敏哥,有发现。”   “喝口水。”彭建敏说着将水壶递给陈奇,同时接过陈奇手中的笔记本翻看着。   陈奇在走访中遇到了一位常年在单元楼对面卖菜的大姐,据大姐说,大概五天前,她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走进了单元楼,虽然记不清长相和穿着,但大姐笃定男人手中拎着个大皮箱。   而且当时男人边走边鬼鬼祟祟地张望,这也让大姐对其格外关注。大姐与单元楼内的居民相熟,她确定男人并非楼里的住户,且男人进入单元楼后就没再出来,大姐推测男人可能是楼里某住户的远房亲戚前来借住。   但随后对楼内居民的走访表明男人并非任何一户的亲戚,可以确定这个可疑男人就是抛尸的嫌疑人。   随后陈奇又问起户主老太太的去向,大姐表示老太太应该是被儿子接走了,因为早在一周前她曾见过一辆高档轿车前来,后面还跟着辆小箱货。单元楼内大多都是普通职工,能开得起这么贵车的,就只有老太太在外做生意的儿子了。   很快,派出所联系上了老太太的儿子,确如大姐所说,老太太已搬去外地和儿子一家生活。儿子表示原本打算在接走母亲后雇人将房中的垃圾全部清走,但因工作繁忙忘记了。   由此可见,嫌疑人对老太太一家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家中无人,可以作为抛尸地点。因此警方对老太太及儿子的熟人朋友展开了调查。   突然,只听得郑建辉在单元楼后呼喊彭建敏。彭建敏匆忙赶去,就见郑建辉蹲在楼后,正指着沙土地上的一处印记。印记虽模糊难以看清,但从形状依稀能分辨出是鞋印。   “敏哥,我觉得这ʝʂɠ是嫌疑人留下的。”郑建辉说,“正常住户谁有大门不走走楼后面?而且这鞋印正上面就是案发现场卧室的窗户。”   彭建敏点点头,沉思着。如果这鞋印真是嫌疑人所留,再结合卖菜大姐所说,嫌疑人很可能从单元楼正门进入抛尸后由二层窗户一跃而下从楼后逃离。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带着疑问,彭建敏决定先对内层的浴池、小商品市场工作人员进行走访,但遗憾的是众人均表示没看到最近有可疑人员出没。   转眼到了傍晚,就在五人一筹莫展之际,于十八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人。这是个穿一身粗布衣,有些瘦弱的白发老头。   “听说你们这遇到了脚印的难题,我紧赶着从绿丛市给你们请来了位救星。”于十八说,“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码踪神探马得草老爷子。”   “我算什么神探,不过是一介羊倌罢了。”马得草说着腰间掏出烟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我之前都是听说这码踪大神,没想到第一次见。”郑建辉拉着陈奇小声激动道。   “是啊,我听说这马老爷子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只要让他看一眼足迹,性别、身高、体重、甚至疾病和习惯都能知道。可神了。”陈奇的语气中也满是敬佩。   彭建敏带着马得草来到了单元楼后,马得草只寥寥看了几眼那模糊不清的鞋印,就笃定道:“是胶鞋的鞋印,应该才买不久。”   说罢,马得草蹲下身开始观察细节,韩正刚递来卷尺他也不用,只是伸出手指测量着鞋印的大小长宽。很快,马得草得出了结论:鞋印的主人身高一米八出头,二十五六岁,是从两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那您能看出,他接下来往哪走了吗?”彭建敏不禁追问道。   “我老羊倌不敢保证,试试吧。”马得草说完随手捡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开始了接下来的圈踪。   所谓圈踪,就是从底踪,也就是一开始的鞋印出发,一点点地圈出此人的前进轨迹。可拐过单元楼就是繁杂的小商品市场,鞋印杂乱无章,这真的能找到属于嫌疑人的足迹吗? 第108章 尸块再现   马得草微微躬身,借着手电筒的光就在地上一个圈一个圈画了起来,那些旁人看来模糊的印子到了他眼里就变成了一串清清楚楚的鞋印。   只见马得草并没有走小商品市场那一侧的大路,而是向着相反方向去,那里是一片杂草丛,马得草扒开半人高的枯草,赫然可见一条羊肠小道。小道很窄,将将够两个人擦肩而过,郑建辉后撤了些,在马得草斜后方给他举着手电。   眼看马得草边走边又画了三四个圈,郑建辉不禁疑惑道:“老爷子,您这圈里根本没有鞋印啊。”   “圈里虽然没有鞋印,但是你看这翻白的石头,明显是他跑走的时候留下的。”马得草指着圈内的一小块石头说道。只见石头朝上的那面沾着湿润的泥土,朝下的一面却较为光滑。   “那既没有鞋印也没有石头子的圈呢?”陈奇也忍不住问道。   马得草停下脚,说:“我画的圈,都是应该有鞋印的地方。画十个看不见的鞋印,就能找到看得见的第十一个了。”   众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马得草,很快便走出了这片回字楼群,而足迹,竟朝着一公里外的小村延伸过去。   将走到村口的时候,马得草停下了,他扔掉手里的树枝,说:“就是村子里的人了。现在天太晚不好找,明天一早再来吧。”   第二天清早,一行人来到了小村子的村委会。彭建敏按照马得草说的,在村委会前的场院里撒上薄薄的一层土,用广播召集村里所有成年男人前来村委会集合。见人聚集得差不多了,马得草搬了把椅子坐到旁边,边抽着烟袋边看着男人们五人一组从土上走过。   每组走完,如果马得草没说话,陈奇和黎勇就拿着扫把将土扫平,盖住上一组人的鞋印后再让下一组走。很快,只剩下八九个人没走过了。   此时彭建敏不禁有点着急,他凑近马得草的耳边,问:“老爷子,还没发现他吗?”   “别着急,这种人心里有鬼,不敢先走。”马得草说。   就在最后四个人走过土层时,马得草突然起身,指着其中一个白净的小伙子,大吼:“就是他!”   小伙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郑建辉眼疾手快按在了地上。随后在村委会内,彭建敏对其进行了突击审讯,最后小伙子交代自己受人所托将皮箱内的东西放进冰箱,事成后将有三百块钱的报酬。   “你是怎么进去的?”彭建敏问。   “就是皮箱里除了黑色袋子和装钱的信封,还有一把钥匙。”小伙子如实说,“我把袋子放进冰箱,拿走了钱。剩下的皮箱和钥匙原封不动送回去了。”   “还得问一句答一句?自己说放哪了。”黎勇急道,“还有他怎么找的你?”   “就是拿箱子的地方,连海街靠水厂的那间小平房。”小伙子胆怯地看了一眼黎勇,说,“五天前吧,我正在天桥上蹲瓦工活,就过来一个男人,戴着帽子围脖,说我帮他个忙就给我三百。我这不就接了.......”   见小伙子又不说话了,彭建敏便问:“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我就看见他眼睛。其他都遮住了。”小伙子低着头,支吾道。   “带他回局里,让林隽哥画个像。虽然就一双眼睛,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彭建敏悄声和陈奇说道。   “最后我还有一个事情想知道。”郑建辉好奇道,“你为什么去的时候走大门,离开的时候跳窗?”   “我想着,从楼后面走离村里近一点,不然还要绕远。”小伙子说道。   回到局里之后,彭建敏马上联系了连海街派出所。连海街派出所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警员前往平房调查,平房里住着个收废品的大爷,大爷耳背,两个小警察嗓子都喊冒烟了才从大爷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五天前的晚上,一个穿着朴素,骑三轮车的男子前来将三个皮箱交给了大爷,称在此处暂存,会陆续有人来取走再还回。男子拜托大爷看管好皮箱,并给了五十元报酬。随后两天内,共有三个人前来拿取和归还皮箱。昨天一早,男子再次骑三轮车前来,将三个皮箱带走,同时又给了大爷五十元。   “那大爷说没说拿走皮箱的三个人有什么体貌特征?”彭建敏说着将听筒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手上不停地做着记录。   “大爷岁数大了,啥都记不住啊。”对面人无奈地说。   彭建敏这边刚挂断电话,陈奇就推门而入,他将一张画像递给彭建敏,说:“这是林隽哥画出来的。就两只眼睛咱上哪找啊,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大海捞针也得捞啊。”彭建敏捏着纸张,上下打量过后,说,“把这个多印几份发到各分局,叫他们再往下面的派出所发,给我贴到大街小巷,不信找不着。”   傍晚,经过各派出所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平城区某招待所和某建筑工地蓄水池内又找到了两包尸块。事不宜迟,侦查一组立即驱车前往平城区调查。   “你一天吃这么多鸡蛋不怕胆固醇高啊。”郑建辉见黎勇怀里一兜子煮鸡蛋,不禁吐槽道。   “你懂个屁。”黎勇说完又剥了一个塞进嘴。   一旁的陈奇看黎勇吃得那么香,馋虫也被勾出来了,他伸手想拿一个鸡蛋,却被黎勇迅速躲开了。陈奇气道:“嘿你小子!平时抽我那么多烟,我吃你个鸡蛋怎么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鸡蛋。”副驾驶正闭目养神的韩正刚开口道,“那可是小李裁缝亲手煮完送到局里的,比金子都宝贝。”   “怪不得呢,他走哪都抱着这塑料袋。”郑建辉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来你俩是成了?”陈奇眯起眼睛,八卦道,“这袋子鸡蛋就是定情信物吧。”   黎勇被兄弟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弄得满脸通红,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用水顺了顺,说:“等你们两个搞对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第109章 近在咫尺   很快,五人到达了招待所,通过勘察,初步确认招待所发现的尸块为死者的两条腿和背部肌肉,重量约为十五千克。韩正刚通过腿骨长度还原出死者为身高165左右的年轻女性。   “把你们的登记表给我看看。这个房间是谁开的?”郑建辉倚靠在吧台边,问。   “警察同志,您先歇会,我这就给您找。”招待所老板说完便赔笑着给郑建辉点上根烟,随后低头翻看起登记本。   眼看老板找了半天还没结果,郑建辉有些不耐烦了,他咬着烟蒂,说:“找没找出来?诓我呢?”   “警察同ʝʂɠ志,这个,情况是这样的。”老板擦了擦额角的汗,急忙辩驳道,“我们这个201房间一周前就是没有人入住的啊。”   “没人入住那里面的尸块就是你扔的了?”郑建辉眼睛一斜,冷哼道。   “看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这样,我把看前台的小王给您找来,这小子肯定知道什么!”老板话音未落,就见陈奇揪着一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男人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皱巴巴的,裤腿上沾着泥,连鞋都少了一只,很是狼狈。   “不用找了,人在这。”陈奇把男人往老板面前一丢,说,“追了我二里地总算逮到了。”   侦查一组刚刚到达招待所的时候,陈奇便注意到了这个躲在门口大树后面,鬼鬼祟祟的男人。本来陈奇也没怀疑什么,只想着上前提醒男人这里在办案,叫他不要围观,可谁想到陈奇刚靠近,男人撒腿就跑。   这下陈奇断定男人有问题,穷追不舍终于将其带了回来。后经询问,男人承认201房间内的尸块为自己所藏,至于尸块来源,男人的说辞和之前小伙子所说一致,同样是受神秘男子所托,在连海街得到皮箱,抛弃尸块后拿走报酬再将皮箱还回。   结束了招待所的勘察后,五人马不停蹄赶往建筑工地,在蓄水池内打捞上来的是死者的内脏和臀部,截至目前为止,还有死者的头颅和上半身的骨骼没有找到。   “连海街一共三个皮箱,正好对应三个抛尸的垃圾袋。”彭建敏说,“剩下的尸块可能是嫌疑人自己处理了。”   “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变态的人。”郑建辉强忍着不适,抱怨道,“看了这袋子东西之后,我这辈子都不想吃卤煮了。”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韩正刚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分尸的工具已经确定了,就是一般的家用菜刀。”   正在五人讨论下一步应该怎样推进工作时,忽然听得不远处的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几个工友压着一个小年轻走了过来。刚到彭建敏面前,小年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尸块是自己抛弃的,但自己也只是拿钱办事,并没有杀人。   黎勇将小年轻拉起来,叹气道:“长个教训吧,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翌日清晨,彭建敏被裤兜里嗡嗡作响的传呼机吵醒,他揉着头发从简易的地铺上爬起,掏出传呼机一看,来信人是白芷区分局局长,叫彭建敏立刻回电,有关键线索。   彭建敏抄起办公桌上的座机便拨通了电话,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对面人带着惊喜的语气说:“我们这有个人看了你们发下来的画像,说认识一个人和他很像!”   “就一双眼睛,能确定吗?”彭建敏有些怀疑。   “八九不离十。你们先过来再说吧!”对面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彭建敏遂踢醒了地上呼呼大睡的其他人,简单洗脸刷牙之后就准备前往白芷区。车子刚驶出公安局大院,就见路旁有人冲这边挥手,韩正刚远看觉得那人熟悉,就叫彭建敏放慢了车速。等车子靠近,韩正刚才认出原来是小李裁缝。   “小李裁缝,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吗?”韩正刚摇下车窗,笑着问。   “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包子和茶叶蛋,你们吃点吧。”小李裁缝说着将手里的布袋子递给韩正刚,眼神却不住向后座瞟。   见状,韩正刚伸手按响了车喇叭。方才还在后座毫无形象打呼噜的三人被瞬间惊醒,黎勇一句脏话刚要说出口,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窗外,他赶忙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想开门下车和小李裁缝说两句话,可发现车门被彭建敏锁死怎么也拉不动。   “长话短说。”彭建敏从后视镜看了眼黎勇,说。   “你们要工作就快走吧。”小李裁缝红着脸,细声细语地嘱咐道,“注意安全。”   “好好好,那个......等我回来,咱俩看电影去吧。”黎勇趴在窗边,依依不舍道,“你自己回去也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呼我。”   小李裁缝点点头,跟黎勇挥手告别。就在彭建敏发动车子要走时,陈奇突然探出头,大咧咧地冲小李裁缝挥动手臂,喊道:“嫂子再见!”   白芷区分局门口,局长已等候多时,简单寒暄过后,局长招手叫来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区下辖芙蓉街道居民委的葛奶奶。葛奶奶,您把早上跟我说的和他们再说一遍吧。”   “行,那我就说了。”葛奶奶的左胳膊上戴着红袖箍,整个人收拾得十分立整,声音也中气十足。   据葛奶奶说,她今早出门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贴在居民委门口的协查通报,画像中的人虽然只有一双眼睛,但却总让她觉得异常熟悉。   一番仔细回忆之后,葛奶奶终于记起,这个人就是住在芙蓉街道南侧小洋楼里的男人。男人家中养了两条大狗,晚上总是嗷嗷叫唤,被周围居民投诉不少次,每次总是葛奶奶前去调解,因此对男人的印象格外深刻。   “就在前面,快到了。”葛奶奶边给众人带路边介绍道,“他叫熊兰州,三十出点头,自己做小买卖。现在应该不在家。”   “现在做小买卖的都住得起这么高档的房子啊。”陈奇打量着面前这幢精致的苏联小洋房,不禁感叹道。   这时,隔壁院子里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随口搭话道:“什么小买卖啊,人家是正经搞贸易的,倒腾茶叶的,一年到头几十万都有了。”   “爷爷,您是一直住在这吗?”黎勇上前问道。   “那可不,这是我老爸留给我的房产。”老爷爷背着手说道,“你们这几个小伙子看着面生,是干什么的?”   “老胡,人家是警察同志,你好好配合。”葛奶奶上前道。   闻之,老爷爷眼中透着怀疑,警惕地问:“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能是警察?枪掏出来我看看。”   “老人家,枪可不能随便拿出来,这是我们的证件,您看看。”彭建敏掏出警官证递过去,就势问道,“能问您点关于隔壁这家的事吗?”   “问吧问吧。”老爷爷说道。   “您这一周有没有听见隔壁有什么动静?”郑建辉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爷爷仔细想了一会,回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除了那两条狗乱叫之外,之前傍晚老能听见他在家剁东西,我还想这小子生活是真不错,天天吃排骨。”   “他剁的可能不是排骨......”陈奇凑到黎勇耳边,轻声说,“八成是人骨。”   “那他家还有其他人吗?”郑建辉问。   “光棍一个,没别人。”老爷爷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半年前吧,能见一个姑娘总来,最近没看到了。”   眼见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众人都不由得激动起来。这时,远处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熊兰州。见自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熊兰州万分疑惑道:“几位在我家门口有何贵干?”   “警察,熊兰州,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一起杀人碎尸案,请配合我们调查。”彭建敏亮出警官证,说。   熊兰州愣了一下,随后掏出钥匙主动打开了院门,说:“我可没杀人,进来聊吧。” 第110章 新的转机   五人随熊兰州走进院子,入眼便是一左一右两个铁笼,笼内伏着两条獒犬,见有生人进门,它们瞬间警觉起来,呲着牙冲几人嚎叫。   郑建辉见这情形,一溜烟跑到了陈奇身后躲着,郑建辉小时候被狗咬过,对狗有很深的阴影,更别说这种大狗了。   “警官们别害怕,它们不咬人。”熊兰州微笑道。   “谁信它们不咬人啊!看它俩那样,都能把我生吞了!”郑建辉嘟囔着,只觉浑身发毛。   熊兰州将众人让进客厅,倒好茶水后从容地在彭建敏对面落座,没有丝毫慌张和不安。   “熊兰州,你知道我们警察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会来找你的。”彭建敏率先用上了盘问嫌疑人的惯用话术,一般心理素质差的嫌疑人在听到这话后就已经会露出些马脚了。   “警察同志,那你不妨说说,有哪些证据能证明我和什么碎尸案有关系?”熊兰州说着从容地翘起了二郎腿。   “你自己看看这画像,不觉得眼熟吗?”陈奇将画像拍到桌子上,厉声道,“这几天大街小巷都是你的画像,你倒还能心安理得地生活。”   “这位同志!你不要血口喷人!”熊兰州眉毛一挑,提高了声调反驳道,“就单凭一张只有眼睛的画像,你凭什么说这是我?世界上难道就不存在长相相似的人吗?”   陈奇顿时被怼得无话可说。   “抱歉熊先生,您先别激动,我们也只是例行询问。”韩正刚连忙找补道。   “能让ʝʂɠ我的同事在您家里随便看看吗?”彭建敏询问道。   熊兰州摆摆手,示意众人随意。于是韩正刚和陈奇前往卫生间与厨房调查,黎勇前往院子调查,彭建敏和郑建辉留着客厅就关键问题对熊兰州进行问询。   “麻烦您简述一下这一周您的行动轨迹。”郑建辉说。   “每天早上按时上班,中午去附近面馆吃饭,晚上买菜回家,两点一线,没有特别的。”熊兰州回答。   “您有女朋友吗?”郑建辉问。   熊兰州脸色微微难看了些,但很快便回答道:“没有,我单身。”   “可您隔壁邻居说,半年前有个女人总来您这啊。”郑建辉装作不经意地说。   “只是工作上的同事。”熊兰州淡然地回道,“她来的那几次都是送材料。半个月前她就离职了,我们没联系了。”   “您能提供一下那位女士的身份信息吗?”彭建敏紧盯着熊兰州,问。   “我只知道她叫崔红艳,不是本市人。其他一概不知。”熊兰州自如地回答道。   熊兰州家共有两个卫生间,分别是一楼的客卫和二楼的主卫。韩正刚首先进入客卫,在瓷砖、地板缝及下水道口都没有发现血迹和毛发,初步排除在此分尸的可能。   主卫较客卫要宽敞很多,从洗手台摆放整齐的护肤品不难看出熊兰州的生活还是很精致的。韩正刚蹲下身一寸一寸检查着,不放过任何一处会残留血迹的角落。寻找一番后,韩正刚累得身上的衬衫都已经湿透了,但却依旧没有发现一丝血迹。   这种情况通常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这里确实不是分尸现场,另一种可能是嫌疑人极其细致,对这里进行了十分精细的清洁。   “大老爷们活得糙一点不就行了吗,搞这么讲究。”厨房内,陈奇边翻看着熊兰州的冰箱边撇嘴道。只见冰箱内的蔬菜瓜果都分门别类地摆好,啤酒也一罐罐排列整齐,就连鸡蛋也统一站好队,足以见得熊兰州对自己的生活有着高标准的要求。   陈奇在厨房里一共找到了三把菜刀,其中两把明显使用很久,刀刃有不规则的磨损,另一把应该是新买的,刀柄上的标签还没有撕掉。三把菜刀都被擦拭得很干净,陈奇甚至能用它照镜子。   “熊先生,隔壁邻居反应您最近总是在家里剁肉,有这个情况吗?”彭佳敏继续问道。   熊兰州点点头,说:“没错,我在剁排骨,肉自己吃,骨头给我的狗。排骨就是在菜场第二个卖肉摊位买的,你们可以随时去问。”   黎勇虽不怕狗,但冷不丁面对两条攻击力极强的蒙古獒心里也有些打怵。黎勇只要靠近笼子一点,大狗就会怒目圆睁,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警告他不要上前。就在黎勇和两只狗周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其中一只狗趴卧的垫子下,似乎有几缕和其身上颜色不符的毛发。   黎勇顿时警铃大作,他不由得怀疑那是受害者的头发。但此情况下,黎勇是断不敢直接上手的,他摸了摸兜,正巧摸到一个还没吃的鸡蛋,此时他也顾不上心疼了,剥了壳就把鸡蛋朝着狗扔过去。   趁着狗去吃鸡蛋的功夫,黎勇一个箭步凑到了笼子跟前,将手从大一些的缝隙中伸进去,揪住那几缕毛发拔了出来,因为用力太大,黎勇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黎勇捂着生疼的尾椎骨一瘸一拐朝屋内走去,他到厨房找陈奇要了个物证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毛发装了进去。   询问和调查都告一段落,五人简单嘱咐熊兰州最近不要出远门后便驱车回警局,路上,饥肠辘辘的五人打算先去路边的小馆子饱餐一顿。   “董叔,还是老样子。”彭建敏熟络地和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说道。   “好,你们先坐,马上来。”男人撩开帘子回道。   “局里刚才呼我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去回个电话。”韩正刚和众人知会一声后便起身去了隔壁的小卖部打电话。   “敏哥你说,熊兰州能是凶手吗?”郑建辉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问。   彭建敏摇摇头,回:“我也不确定,先调查一下那个崔红艳再说吧。”   彭建敏话音刚落,旁边桌子的一名年轻男人便腾地起身,走过来问道:“请问你们是认识一个叫崔红艳的女人吗?我姐姐就叫崔红艳,她前不久失踪了,一直没找到人。” 第111章 身份确认   年轻男子叫崔胜军,是崔红艳的双胞胎弟弟,两人生在澜水市下一个小乡镇,由于家中经济条件不好,姐弟俩初三没读完便辍学在家务农,一年半前随同乡来到镇北市打工,租住在西津区一处平房。   大概一周前,崔胜军下工回来便没见崔红艳的身影,他以为姐姐有事就没放在心上,可一连两天崔红艳都没有回来,崔胜军不免有些担心,他前去崔红艳工作的洗浴中心询问才得知崔红艳这一周都没有去上班。   “你姐姐一开始应该不是在洗浴中心上班吧?”彭建敏问。   “她之前是在一个搞茶叶的店子,但是半个月她辞职了,洗浴中心是她之后找的工作。”崔胜军回答。   “为什么辞职你了解吗?”彭建敏追问道。   崔胜军摇摇头,说:“我不清楚,她不太跟我说工作上的事。我们刚来镇北市不久她就在那里上班,待遇和工资都很不错,就是总出去陪客户喝酒,经常下半夜回来。而且辞职前一段时间她好像心情不太好,我猜应该是工作太累才辞职吧。”   “这个人你认识吗?你姐姐的老板。”彭建敏说着拿出熊兰州的照片放到桌子上。   “有点印象,有几次晚上是他送我姐姐回来的。”崔胜军如实说道。   由于目前已是下班时间,彭建敏打算明天再前去熊兰州的公司调查。五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几大碗面条后和董叔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赶回警局。   韩正刚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挨到椅子,桌上的座机便响了起来,是技术科打来的,说在其中一个包裹尸块的塑料袋褶皱发现了可疑毛发,请韩正刚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人类头发。   “刚哥,这个给你。”黎勇说着从包里拿出证物袋,其中装着的正是狗笼中的几缕长发。   “还有这个,这是崔胜军抽过的烟头。”郑建辉也掏出一个证物袋,说,“是不是能做一个那什么检测,查出来死者和崔胜军有没有血缘关系?”   韩正刚接过两人手里的证物袋,说:“可以做DNA比对,但是咱们省还没普及这个技术,得到外省。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天。”   “时间宝贵耽误不得,我马上给局长打电话,让他安排车把物证送过去检测。”彭建敏说道。   在于十八的调度下,第二天一早,韩正刚和两名技术员迎着朝阳,带着装有数份物证的箱子踏上了前往外省的客车。   同时,彭建敏也领着其余三人来到熊兰州公司进行调查。此时正好是上班时间,几人蹲在路边,很快便等到了公司一名年轻职员。   “是她啊,她叫崔红艳,和我前后脚进的公司。”职员看到崔红艳的照片,说,“不过半年前她辞职了。”   “我也不卖关子了。崔红艳和你们老板熊兰州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陈奇开门见山地问道。   只见职员一怔,左右警惕地看了看,将几人拉到一旁的角落悄声开口:“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崔红艳长得好看,嘴也甜,特别受老板喜欢。刚来两个月就被老板提升到秘书岗位了,我们私下都说她是和老板勾搭上了,但当面问她又不承认。   后来老板经常带她出去应酬,我听他们说,还总能看见他们两个去招待所。不过后来他们好像闹掰了,因为崔红艳辞职很突然,谁也没告诉,好像老板也不知情。”   “那这一周,你们老板有什么异常吗?”陈奇问。   “没什么异常。”职员回答道。   车上,陈奇灌了几口水后用手背随手一擦嘴角的水渍,说:“会不会熊兰州因为情感纠纷杀了崔红艳?我猜可能是崔红艳要求熊兰州娶她,熊兰州不同意,又对崔红艳厌倦了打算和她拉倒,可是崔红艳赖上熊兰州了,熊兰州就动手杀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大卸八块吧,有什么深仇大恨。”郑建辉说,“况且那个熊兰州看着也不想能干出这么变态事的人。”   “我说你小子。”陈奇没忍住伸手打了郑建辉后脑一下,气道,“办案子还敢以貌取人。”   “我就是表达自己的观点,怎么以貌取人了!”郑建辉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此时,闭目养神的彭建敏开口道:“连轴转了这么几天都不累?还有力气吵。”   “敏哥,你怎么看?”陈奇遂问。   “一切等老韩那边结果出来再说。”彭建ʝʂɠ敏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虽然只不过短短四十八小时,但对侦查一组来说却是度秒如年。而另一边的韩正刚更是对这次比对极其关注,经常在实验室外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眼睛盯着运转中的机器片刻也不离开。拿到结果后,韩正刚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向彭建敏报告。   “结果出来了。”韩正刚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好消息。”   “快说。”彭建敏在电话那头催促道。   韩正刚遂一字一句念着手中的报告:“经DNA检测确认死者为崔红艳,且与送检的一号头发样本相同。也就是说狗笼里的头发是崔红艳的。二号头发样本与一号无法匹配,但与送检的三号DNA样本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说明塑料袋里头发的主人和熊兰州有很近的血缘关系,我推测应该是他的兄弟,双胞胎的可能性比较大。”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三号DNA样本?你什么时候提取了熊兰州的DNA?”彭建敏疑问道。   “上次去他家,我采了一下他的漱口杯边缘,想着应该会有用处。”韩正刚回答。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彭建敏嘱咐韩正刚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后便挂断了电话,他不敢耽搁,带领其他几人立刻前往熊兰州户籍所在地派出所调查。   “我们辖区一共有六个村子,总共也就一千多人,我呢在这干了三十年,基本上说个人名我都能知道。”辖区派出所的老警察说着将众人引到了资料室。   “叫熊兰州,男,61年生的。应该还有个双胞胎兄弟。”陈奇说道。   老警察从上衣兜掏出老花镜,在衣角擦干净后戴上,随后开始在一排排的档案本中找了起来,期间还和几人交谈道:   “姓熊的可少见啊。就李家村和王家村有两户,都是外来的。我记得李家村是七十年代才生的闺女,不能是他们家的。可王家村那家也单蹦一个小子啊,哪来的一对小子?”   很快,老警察便将一本泛黄的户籍档案登记簿放到众人面前,他翻到其中一页,说:“你们看看吧。六十年代出生姓熊的男孩,我们这就一个,还不叫什么兰州呢。”   只见姓名那一栏,用蓝色钢笔苍劲有力地写着:熊贵财。 第112章 告终   “那这熊贵财的父母呢?还健在吗?”黎勇问道。   “不在哩。”老警察摇摇头,说,“这夫妻俩啊不怎么和别人来往,就靠着干点手工活维持生活。不过这孩子倒是争气,考上市里的高中嘞,隔三差五回来看看爹妈。后来听说在市里干活干得不错,我那次在村口碰见了,一表人才呢。   大概一年多以前吧,他爹妈前后脚病倒了,两口子不舍得花钱,也没告诉儿子,硬扛着没扛过在家里咽气了。要说这儿子真孝顺,给这葬礼办得排场可大了。”   “那您看看,他儿子是这人不?”郑建辉拿出熊兰州的照片,问。   “我老头子都六七十岁的人了,哪还能记得。”老警察眯着眼睛看了看,摇头说。   “那谢谢您了。”彭建敏说完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问,“您知道他们家在哪吗?”   老警察想了想,说:“你们出大门往东边走,岔路口左拐就是王家村,到了村里找人再问吧。”   告别老警察后,四人向王家村的方向走去,途中遇到几个扛着锄头拎着水桶的中年人,许是村里平常没有外人来,几人见到面生的年轻人不禁满面疑惑,接连回头看了好几眼。   很快便到了王家村村口,彭建敏走近第一户人家,干净宽敞的小院中,一个年轻女子正专注地搓洗着盆中的衣服。   “姑娘你好,我们想打听点事。”彭建敏出声搭话道。   “什么事?”女子说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起身警惕地看着彭建敏。   “你知道王家村里一户姓熊的住哪吗?”彭建敏问。   “你等会。”女子丢下一句后便转身跑回了屋里。   很快,自屋里走出一位拄着拐杖,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奶奶颤巍巍走到院门口,费劲地直起腰和彭建敏说:“她是我孙女,平时不住村里不知道,姓熊那户住村尾东头,不过那家夫妻两个都死了,你们还去干啥?”   “奶奶,您是不是一直住在这啊。”郑建辉挤上前,摆出十颗牙的笑容问。   “有五六十年了。”老奶奶双手按在拐杖上,回答,“这王家村经我手接生的就有百八十个。”   “那熊家儿子出生的时候是您经手的吗?他们家是不是生了两个儿子?”闻之,郑建辉惊喜地追问道。   老奶奶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点点头。当时熊家妻子怀孕不久就找村里的老中医号了脉,说是怀了双胞胎,还是两个儿子。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喜事,可夫妻俩却犯了难,家里本就不富裕,添一张嘴都更是拮据,别说一下子来两个小子了。   熊家丈夫思前想后,一咬牙打算把双胞胎其中的一个送给不能生养的远房亲戚。妻子虽万分不舍,但迫于现状只能含泪妥协。生产当夜,老奶奶匆忙前去接生,两个大胖小子一左一右被老奶奶搂在怀里,来接孩子的亲戚已经在旁边急不可耐地要把孩子抱走。   老奶奶问丈夫,哥哥和弟弟送哪个。丈夫支吾半天也下不了决定,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舍不得。最后还是妻子开了口,说送弟弟。送孩子虽然在当时并不罕见,但毕竟是不光彩的事,丈夫就给老奶奶塞了点钱,让她出去别说弟弟是送人了,就说是出生不久夭折了。   “陈奇,要回去了。”临走时,黎勇催促道。   “你们先去,我马上来。”陈奇说完便扭捏着走向正晾衣服的年轻女子,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了几下。   “还有事吗?”女子瞥了一眼陈奇,问。   只见陈奇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三下五除二写下一串号码塞到女子手里,红着脸说:“我在市公安局上班,这是我传呼号,你什么时候有空呼我,咱俩出去看电影。”   “陈奇干嘛去了?上厕所?”彭建敏见陈奇还没跟上来不禁问。   “他啊。”黎勇插着兜,一副看透的表情说,“泡妹呢。”   返程的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彭建敏直接将车开到了熊兰州公司门口等他下班。很快熊兰州便从公司走出,见到门口几人,他肉眼可见的不耐烦,正打算直接绕过走开便被郑建辉拦住了。   “熊先生,你是不是改过名啊。”郑建辉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之前的名字就改了,这也碍到警察的事了吗?”熊兰州回道。   “别着急走啊熊先生,我们还有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郑建辉挡在熊兰州身前,说。   熊兰州百般不情愿地将双手环在胸前,示意几人有事快说。   “你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对吧。”黎勇说,“而且近期你们还有过联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没听说过我还有弟弟。”熊兰州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眼见熊兰州还不肯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彭建敏没了和他周旋的耐心,质问道:“那换个你知道的。经技术部门鉴定,你家中狗笼内发现的人类毛发是属于碎尸案死者崔红艳的,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听到这,熊兰州瞬间脸色铁青,他捏紧拳头,怒骂道:“这个混账东西!”   审讯室内,熊兰州先前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将案件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据熊兰州说,在半个月前,他在路上突然发现一个男人与自己十分相像,追上去询问后他才意外得知原来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弟弟从出生便被送养,今年才来到镇北市,熊兰州将其带到家中,聊天间熊兰州提到了崔红艳,弟弟突然说自己也认识,并指责崔红艳骗了自己的钱,让自己只能露宿街头,并说要给崔红艳一点教训。   熊兰州称当时自己并不知道弟弟是要杀害崔红艳,后来几天弟弟外出一直未归,直到四天前半夜才偷偷前来,弟弟和熊兰州说自己已经报复了崔红艳,马上就要拿着钱去外市了,让熊兰州自己保重。   直到今天熊兰州才得知弟弟原来把崔红艳残忍杀害并分尸,而且还将物证放到自己家中意图陷害。   “敏哥,你说现在我们得去哪找他这个弟弟啊?”陈奇看向彭建敏,问。   “不用找了。”忽然,韩正刚出现在门口,说,“刚才郭为民说抓了一伙飞车抢的嫌疑人,其中一个就和熊兰州长得一模一样。”   “你叫熊贵志?”彭建敏翻看着资料,问。   “对。”熊贵志用手背抹了一把鼻涕,回道。   “具体说说你杀害崔红艳的全过程,作案工具都扔哪了?还有剩下的尸块。”彭ʝʂɠ建敏问。   闻之,熊贵志登时怔住,过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啥?红艳死了?啥时候的事!”   “别装了,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一旁的黎勇说道。   “青天白日不能冤枉人!我没杀人,我就抢了两个包,我哪敢杀人啊!”熊贵志急道。   见状,彭建敏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他遂让熊贵志从和熊兰州重逢开始说起。这一次,彭建敏从熊贵志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熊贵志称自己和崔红艳是情侣关系,两人三年前在澜水市结识,之后崔红艳姐弟前来镇北市打工,熊贵财本不想来,但崔红艳却屡次来电称镇北市赚钱多,让其尽快前来。于是在一年前熊贵志也来到了镇北市,在一个工地干活。   偶然一天,崔红艳约熊贵志出来见面,熊贵志受宠若惊,因为自从来镇北市后崔红艳从未主动约过自己。熊贵志欣然前去饭店赴约,在包间里见到的却不是崔红艳,而是一个和自己长相八九分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的男人,也就是熊兰州。   熊兰州说两人是双胞胎兄弟,不过迫于生计熊贵志自小被送养,还说父母前不久都去世了。熊贵志顿觉一阵悲伤,但他还没好好和哥哥叙旧,熊兰州就话锋一转,向他打听起传家宝的事。   原来当初熊贵志被送走时,熊母出于愧疚将家中的传家宝玉石塞进了熊贵志的襁褓之中一同送走,而这也是熊兰州从熊母留下的遗书中得知的。   一开始熊贵志并未承认,只是装傻说自己并不知情,或许是被养父母拿走了。但紧接着熊兰州说,崔红艳曾告诉他,在熊贵志身边见过那块玉石。这下熊贵志也明白了崔红艳和熊兰州关系非同一般,但他依旧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匆忙离开了饭店。   第二天,熊贵志刚准备开工,就见崔红艳在门口等着自己,崔红艳情真意切地表明对熊贵志的爱意,说只要熊贵志把玉石拿出来,她带去给熊兰州亮一亮能敲诈熊兰州一笔钱,到时候两个人远走高飞。   “你给他了?”黎勇问。   “给了。”熊贵志无所谓地回答。   “那不是传家宝玉石吗?你说给就给?真被崔红艳迷惑了吧。”黎勇急道。   熊贵志听了这话不禁笑出了声:“我早就找人看过了,什么传家宝就是个破石头,什么钱都不值。熊兰州也不想想,我们家要真有传家宝,爹妈不早卖了换钱花?还至于连孩子都养不起吗?”   随后,彭建敏带着熊贵志的口供再次提审了熊兰州,在得知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传家宝居然是一文不值的假货后,熊兰州瞬间崩溃了。   “当时,崔红艳说她认识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我就知道那是我弟。”熊兰州颓废地盯着面前的桌子,说,   “那时候我们公司资金不足,面临瓶颈期。崔红艳主动说起了我弟身上有块玉石的事,我急切地让她安排我和我弟见面,她知道我是想要玉石,就说拿到玉石也得给她分钱。我答应了。可谁知我弟很难搞,一顿饭下来都不说玉石的事。   崔红艳知道后,主动提出由她来拿到这块玉石,但事成之后要比之前多一倍的报酬。后来,崔红艳来到我家,说她拿到了玉石,但又反悔要更多的钱,我气急了,掐着她的脖子问她玉石的下落,可还没等她开口,就断气了。”   发现崔红艳死后,熊兰州十分慌乱,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将尸体切分成小块抛弃,于是便将尸体拖到浴室进行分尸。期间熊兰州购买了皮箱和三轮车用以抛尸,为避免自己抛尸暴露身份,他特意花钱雇了三人抛尸。   因熊兰州与第一袋尸块发现房屋的户主也就是老太太的儿子有业务往来,所以他了解老太太将移居别处,于是选择此处为抛尸地点。关于为何抛尸塑料袋中会有熊贵志的头发,熊兰州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或许是崔红艳与熊贵志接触时沾到身上留下。   据熊兰州交代,剩下无法切割细碎的尸块被他同作案工具、皮箱、三轮车一起趁夜色拉到了荒山上掩埋。掩埋前,为平息心中愤恨,熊兰州还将崔红艳的头颅扔给院中大狗啃噬,其行为令人发指。事后,熊兰州对家中进行了地毯式的清洁,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这起性质恶劣的杀人分尸案告一段落,警方据熊兰州供述已在荒山挖掘出案件相关证物,熊兰州将被移交法院等候判决,而这起命案的导火索,那块假玉石的下落却随着崔红艳的死亡将成为永远的谜。   这起案件的成功侦破让镇北市公安局侦查一组打响了名号,于十八借此机会将彭建敏几人收做徒弟,韩正刚也受到了局里法医大师的青睐。更重要的是,黎勇和小李裁缝在结案不久后就修成正果,而陈奇也如愿和年轻女子看上了电影,一年后,陈瑞成便出生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