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奴才不依 作者:舞予 【文案】: 本文又名《王牌太监》《逗比主仆的日常》《那些年精分的日子》 王洙做太监时只干了三件事。 一是帮七殿下追女人。 二是帮别的女人追殿下。 三是自己当七殿下的女人。 一句话:这是一个如何把疯狗调教成忠犬的故事。   ☆、奴才不依   王洙永远也忘不了初见七皇子殿下孟询的场景。   那一天,她跪在景德宫正殿门前等着孟询传召,地面是汉白玉大理石地砖,质地坚硬,色白纯洁,给人一尘不染和庄严圣洁的感觉。   她以为她今后的主子就算没有外界盛传的宛若谪仙一样的容貌,也应该是个如玉石一般温润潇洒的君子。   结果……   “滚!都给我滚!都他娘的给我滚滚滚——”   殿内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随之而来的是杯盏落地的清脆声响,王洙下意识的四周看看,四周没有疯狗出没,只有守门的宫人和院子洒扫的小太监各个面面相觑的脸。   王洙吓的软绵绵的趴跪在了地上,直到夜半时分,景德宫主事太监贺公公一脸疲惫的从殿里走出来,见到王洙时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洙本来快睡着了,见到贺公公时一下子立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道,“奴才王洙,今日初到景德宫报道,特地来给殿下请安,给公公问好。”   “快擦擦你脸上的口水。”贺公公嫌恶的撇撇嘴,“你没听见殿下叫你滚吗?”   王洙心想,殿下这不还没召见我嘛……忽然间,她意识到什么,刚刚那声咆哮不是对她说的吧?她抬眼望向贺公公。   贺公公无奈了,“自然是叫你滚,难不成是叫咱家滚?”   王洙大惊,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哪里错了,贺公公手上拿着拂尘,敲敲王洙的肩膀,“罢了罢了,跟咱家来吧。”   王洙跟在贺公公身后,小心翼翼问道,“王洙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懂,不知道如何触怒了殿下,奴才愚钝,还请公公示下……”说着,王洙从腰上解下荷包塞给贺公公,“公公,奴才的一点孝心,您一定得收下。”   ~~~   “呜呜呜,奴才也不知道怎么触怒了殿下,殿下就叫奴才去……去吃……”   王洙无奈的望着她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太监,她拍拍他的肩膀,试图去安慰他,奈何他哭的太忘我,只顾着倾诉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不知道怎么触怒了殿下……”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熟悉啊!王洙三个月前也曾一脸天真的问过贺公公这个问题,如今,她已经从一个提问者变成了一个解答者。   “殿下心情不好,骂你两句你就且听着吧,能为殿下分忧也是你的造化。”王洙等这小太监哭声渐止轻声安慰道,这个答案是贺公公标准版,当时王洙花了五两银子得到的就是这种“示下”。   当时王洙还在心里把贺公公亲戚都问候了一遍,心想这什么鬼玩意儿,问了等于白问!   不过,三个月后的现在,她就懂了贺公公话里的深意。这个问题确实没法回答,他们这位七殿下不需要别人触怒他,他就是一个炸弹,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好,不高兴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触怒他,呼吸都是你的错!   “哎……”王洙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叹口气,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多待些日子你就能明白啦!”   这个小太监名字叫做曲露,是刚刚被调到景德宫当差的,以前是在安贵人手底下伺候着。众所周知,安贵人是宫里出了名的不问世事、脾气温和、宽待下人,只可惜红颜薄命,上个月因为重病不治而香消玉殒了。在病怏怏的小绵羊手底下伺候久了,忽然跑到大疯狗眼皮底下当差,曲露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那现在怎么办呐?殿下叫奴才去吃shi,去哪里吃shi?”曲露抓着王洙的袖子问,“人的还是牲畜的?”   王洙嘴角抽动,她知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可是她绝想不到这个宫里竟然有曲露这样的奇葩。   王洙:“不用来真的吧……殿下就是说说而已……殿下叫你去死你不能真去死吧!别这么实诚好不好?”   曲露一下子用王洙看他的表情回看王洙,“你!你怎么能对主子的话阳奉阴违!”   王洙耸耸肩膀,她忽然间明白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在安逸的环境待久了人会变傻的,就像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太监一样。她又意思意思劝了几句,知道这人没救了,遂对她指指茅房的方向,“自产自销,最快了。”   曲露一溜烟跑走了,王洙百无聊赖的回了房,心里觉得有点不安,最后抵不住自己心里的内疚,跑到小厨房忙活了一阵又去找曲露。   曲露还在茅房努力着,王洙隔着一道门,捂着鼻子劝他,“你快出来吧,我帮你搞到了,哎,真拿你没办法。”   曲露这才出来,王洙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交给他,“喏,够你吃的了,意思意思得了,问起来我替你作证。”   曲露接过纸包,疑惑的问了句,“你的?怎么是冷的?”   王洙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吃shi还非挑热的,你哪来这么多穷毛病?”   “哦。”曲露想想也是,对王洙笑了,“谢谢你,王洙,你人真好!我先去殿下那复命了!”   王洙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对着曲露的背影喊道,“你不会是要跑到殿下面前吃吧!你给我回来!回来——”   ~~~   不怕乱臣贼子,就怕痴傻呆楞。   王洙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曲露,此时正赶上正殿守卫换班之际,殿门口空无一人,王洙就在曲露的脚要踏上殿门的一刻、眼疾手快的把他拉到窗沿下。   “你是不是疯了!你有病吧!”王洙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七殿下的传染,忍不住骂他。   曲露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弱弱问道,“你干什么?”   王洙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没完没了了啊,赶快跟我回去,否则你以后别想在景德宫混了!”   曲露也急了,“我复命关你什么事!”   两人争执之际,殿内又传来一阵杯盏落地的声音,曲露和王洙一下子就安静了,屏息静气的竖起耳朵听殿内的动静。   “殿下?我哪点像个殿下!我连个平民百姓都不如!”孟询咆哮道,“今天我给母后请安,你知道母后跟我说什么么!她叫我娶许玉君!竟然叫我娶许玉君!”   贺公公谦卑的声音传来,“殿下……许小姐是许丞相的千金,皇后娘娘是疼爱您呢!”   孟询歇斯底里的喊,“疼爱我!叫我娶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女人那是疼爱我吗!你怎么不去娶!啊?你觉得好你去娶啊!你去啊!你去啊!”   一时之间,殿里安静了,王洙在心中给贺公公点了三根香,这个七殿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说不出来的,叫太监娶老婆,他在逗趣吗?   贺公公脾气还是很好的,沉默了一刹那,又继续劝道,“殿下,丞相的千金肯定不是俗臣女子比的上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肯定是不差的,又是皇后娘娘相中的人,脾气秉性肯定是极好的,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您见见再说,说不定一见到就喜欢了呢!”   王洙心想,屁啊!这什么逻辑啊!大户人家出来的就一定有涵养么!要说大户,还有比皇家更大户的人家嘛!还不是培养出孟询这样的疯狗……   孟询气呼呼的,“不喜欢呢?不喜欢还不是要娶!”   贺公公也无奈了,“毕竟是为您选皇妃,所以这事儿得特别慎重,只要皇妃尘埃落定,您就能松快了。有了皇妃,皇后娘娘也不会管您那么严,您日后要是看上了别家姑娘,就可以……”   孟询听懂了贺公公的隐意,又炸了毛,“娶那么多女人进门!烦不烦!等着精尽人亡吗!”   贺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能小心翼翼道,“要不……咱家陪您出宫看看那许小姐……”   要知道,贺公公说这话是需要一百二十分的勇气的,他们家七殿下半年前刚被圣上禁足,这时候偷溜出宫……   但是贺公公也没办法,以他对自己主子脾气的了解,这是唯一能让他消气的办法了。他们家主子脾气一直都不好,但是这几个月是越来越不好了,估计是在皇宫里待的要疯掉了,所以近来才会频频发怒。   贺公公等着孟询的回答,结果孟询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一声“阿嚏”。   “谁在外面!”   孟询跨步出门,却看见两个奴才跪在门口,一脸的惊慌失措。   王洙恨不得把曲露掐死,跪着爬了几步,“殿下饶命呐!奴才和曲露是来复命的,奴才没想到殿下正和贺公公商谈事宜,奴才什么都没听见啊!”   孟询背着手,“哦?什么都没听见?”   王洙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儿的磕头,脑门和汉白玉地砖亲密接触的声音“砰砰”作响,她的余光发现曲露那小子还呆楞的直直的跪着,王洙已经无语了,好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算了,担心他作甚,她这次还不知道凶多吉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版的新坑~希望自己写的和大家看的都开心~   基本上是晚上九点左右更,大人们不要潜水咩~~~   ☆、奴才不依   王洙入宫近十年,从来没觉得自己离鬼门关那么近过。   先前她一直在银作局打杂,银作局是宦官八局之一,负责打造金银器饰,是个油水很足的衙门。衙门里的太监们利用职务之便没少藏私,反正金银器物这玩意最容易搞鬼,练造时掺点铜、铅、锡等冒充金银是很常见的事情。   当然,银作局的太监们可不像曲露这样傻,里面个个是人精,他们掺假也是很有分寸的,皇上皇后贵妃这样不好惹的主他们肯定不敢有半点掺假,但是那些不受宠的小贵人小答应可就没少被揩油了,油水肥了太监们,一个个都横着走,鼻孔都冲着天可以当个香炉使了。   银作局的太监都是大爷,王洙论资排辈连孙子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孙子的孙子,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是踩了狗屎运才能被分到银作局。   银作局的十年打杂生活转瞬即逝,王洙四处赔笑讨好气节操守简称节操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她自认为以她这种塞城墙的厚脸皮一定能在宫里平平安安活下去,可没想到今日却因为一个傻太监陷自己于危难。   事实上,她虽然被调到景德宫已经三个月了,可是对于这个主子的秉性还是不太了解。之前在银作局,每个人都是她的主子,但是又不是什么衣食父母的主子,见一个陪个笑拍拍马屁面上过去就完了,可是现在她有了个主子,这个主子是她现阶段真正的铁饭碗,身家性命都系在上面呢!   自从初来报道那一天被孟询一系列连珠炮似的“滚”赶走后,王洙就没什么机会和孟询接触了。贺公公也觉得王洙够倒霉的,一来就赶上殿下心情最不畅快的时候,估计王洙这小子的八字和殿下不太合,所以贺公公也没有重用王洙,只叫她做扫撒院落等最粗鄙的活儿。   王洙利用这段时间和景德宫里的小太监都混熟了,因为自己没机会见到孟询,她就只能和同事们打听孟询的喜好,不过这些小太监们嘴巴都很严,也许也是不信任王洙,没和王洙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洙只知道,七殿下脾气很差,动不动就骂人,不骂人也要骂天、骂地、骂视线所及的但不限于视线所及的所有东西,但是骂归骂,景德宫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人命。   她不会那么倒霉,成为景德宫第一个没命的奴才吧?   王洙觉得自己吓的要尿裤了,这个时候却听见曲露那家伙颤颤巍巍的声音。   “殿……殿下……奴才也什么都没有听见……奴才只听见贺公公想带殿下出宫……奴才……”   王洙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只觉得惊天一道雷劈了下来,自己整个人都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了……   曲露,你大爷的!你这么蠢、这么出卖队友你死去的安主子知道吗!   “你怎么说?”   这个时候,王洙发现自己眼前是一双青素缎靴,靴子上绣着祥云图案,一针一线都是那么繁复又是那么精致,这双靴子精美的不像话,给人一种里面装的不是臭脚丫子而是用金子打造的玉足的错觉。   孟询的声音此时温和极了,和王洙想象中的狂风骤雨一点也不一样。她胆子大了些,把头扬起到四十五度角,恰好看到了孟询那张极其俊美的面容、以及他头顶上明媚而忧伤的阳光。   正当王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的清新文艺的时候,那张俊美的容貌在自己眼前忽然放大,然后……   王洙感觉自己的眼前水花四溅,七殿下的嘴巴就像个喷嘴似的,喷的她的世界一片模糊。   视线模糊了,听觉却很灵敏,耳边都是那货声嘶力竭的咆哮,“……你敢骗本皇子!你的脑袋在你的脖子上待够了是不是!啊?你说啊!你说啊谁给你的胆子叫你骗本皇子!”   王洙经过这一番“金津玉液”的洗礼脑子已经清醒多了。她也不辩驳,跪在地上安安分分的等着挨骂。   疯狗这种动物发疯是不论场合不分时间的,疯过了这阵也就完了,她要是为自己说话,只会给这个疯狗更多发作的机会。   孟询骂够了,踹了两脚离他最近的大树,似乎是使了不小的力气,踹过之后还有些站不太稳,下意识的就想用手去抱脚,意识到这样很丢脸后孟询尴尬的又挺着腰板站直了。   踹树而不是踹人,王洙这才松了一口气。   贺公公见孟询平静了,这才上前在他耳边劝了几句,至于说了什么,王洙时没有听见的,不过看孟询越来越缓和的神色,贺公公应该是在为她求情。   王洙心想,那五两银子总算没白花。   孟询点了点头,忽然指着被人遗忘的曲露,“你!下去!”   按理说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曲露磕了几个头,还不死心,“殿下,奴才是来复命的。”说着,捧着手里的shi要呈给孟询看,孟询皱眉,看那黄色的恶心巴拉的一团,“这什么?”说着,身子往前凑了凑要看个仔细。   “shi。”曲露回道。   孟询和贺公公都愣住了。   “滚!你给我滚!”孟询不住的咆哮,想到自己刚刚以为是“什么点心的新花样要拿过来尝尝”的想法就心有余悸,干呕了几声,曲露站在原地,不知道又怎么触怒了殿下,贺公公上前踹了他一脚,尖细的嗓子发出着急的声音,“你还不下去!”   曲露什么都不会,就会听话,就这样倒在地上打着滚出了院子。   王洙冷汗直冒,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倒霉了,摊上个傻子,差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害死。   要知道,她给那傻太监的可不是什么shi,那是她拿面团随便捏捏又上了色糊弄那个傻太监的,可是这傻太监真的是傻的让人无话可说了。幸好孟询没看见那个所谓的shi另有玄机,否则追查起来她又是欺瞒之罪。   “这!这太监是哪来的蠢货!谁把他调到我宫里来的?怎么什么人都往我宫里调?”孟询抓着贺公公的袖子怒吼道,“这就是你给我挑的好奴才!”   贺公公有苦难言,他们家殿下不喜欢身边人比他聪明机灵,所以他挑奴才也是挑那实诚的奴才,偌大的景德宫,除了他还有那个王洙算个心思玲珑点的,剩下的都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小心思的傻太监,可他绝对没有想到曲露傻到了这种程度。   “殿下,要把曲露这狗奴才打发走吗?”贺公公弓着身子问道。   孟询吐了口唾沫,抹了把嘴,“算了算了,烦死了,留着沏茶吧。”想了想那奴才手里捧着的东西,孟询又有什么不对,“别叫他沏茶!对!别叫他碰吃的!叫他刷马桶去!”   王洙:“……”   贺公公:“……”   解决了曲露这档子无厘头的破事儿,孟询把王洙招进正殿。   “听说你以前在银作局负责采买,你经常出宫?”   王洙当然经常出宫了,那些太监藏了好东西但又抽不开身去变卖时就会叫王洙出宫代劳。其实这不是一件没有风险的事,万一哪天守卫看你不顺眼不放你出宫,一不高兴要欺负你,一搜身发现你身上有宝贝,那这事可就大了。   好在王洙嘴甜,又会做人,自己不动声色的捞了油水还不忘了孝敬守卫们,从来不在打点疏通这事情上省钱抠门,所以一来二去的就和守宫门的侍卫们都混熟了,加之有锦衣卫副使萧狄有几分交情,所以侍卫们都不会为难她。   王洙毕恭毕敬答道,“奴才先前在银作局当差,确实要常常出宫跑个腿儿。”   贺公公和孟询对视一眼,孟询撇撇嘴,翘着腿不说话了。   贺公公道,“明个你随咱家出宫办事,今日去准备准备,下去吧。”   王洙“喳”了一声,领命下去了。   贺公公未将话说明白,王洙也没有多问。他说叫王洙去“准备”,自然是要打点门卫,说是陪他出公办事,自然是王洙刚刚偷听到的“陪殿下出宫去看那许小姐”。贺公公目光中有几分赞许,这小子还算聪明,一点就透。   贺公公伺候孟询也十几年了,眼见着他这个小主子脾气定性、性格养成,所以他们这景德宫的奴才是越来越傻了,贺公公作为孟询身边唯一一个明白人,又寂寞又力不从心,所以才想着要找一个稍微懂事又不会把机灵写在脸上引起孟询嫉妒的奴才好好栽培,这个叫王洙的小子可真是个好苗子,他可真没看错人。   王洙果然领回了贺公公的意思,当天晚上就打听到了明日出宫时的守卫是哪几位,然后一一孝敬了点银子,侍卫们拍拍她瘦弱的肩膀,有一个还开玩笑道,“你小子这些日子死到哪里去了!哥们几个就等着你来呢!”   是啊,她只要一出宫就得贿赂这些家伙不少银钱,这些家伙拿她当财神爷呢!   王洙先假惺惺说了几句她也想几个哥哥们只是抽不开身云云,最后又道,“小的最近认了个干弟弟,在景德宫当差,明儿小的出宫他非得跟着一起去看看,劳烦大哥们通融通融,小的打算驾着马车出去,哥哥们到时可别为难我啊!”   几个糙汉子见这小太监嘴甜,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这声音就跟小姑娘似的,听的耳根发麻心底痒痒,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样,王洙又给贺公公复了命。   贺公公含笑看她,问她,“你师父是谁呐?”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贺公公笑着点点头,问王洙,“咱家知道你以前在银作局当差,你师父是谁呐?”   王洙眨眨眼睛,看贺公公这如沐春风的表情应该是对她很满意,现在又问她师父是谁,莫不是要提拔她?   一般小太监刚进宫时都得认个师父或者干爹什么的,一则是论资排辈的规矩,二则是找个靠山,背靠大树好乘凉,出了事也好有人照应。   不过王洙是个例外,她也想有个师父干爹给她抱抱大腿,可是她进宫的程序跟别人不太一样。她是钻了空子成为一名太监的,一番折腾后被阴差阳错分到银作局,错过了认师父干爹这个环节。   在宫里这么多年,王洙本着四处讨好、少掺是非、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赚钱才是王道的原则顺顺当当活到现在,她四处叫人爷爷,但问谁罩着她?还真没有。   王洙老老实实说了,说自己只是个在银作局不受重视的小狗腿,贺公公听了眯起眼睛,半晌没说话。   “咱家刚进宫时也是个打杂的,不过咱家运气好,一开始就跟着皇后娘娘打杂,熬了好些年也没出头,直到有了殿下,咱家跟着殿下来了这景德宫,这才做出点起色。”贺公公问王洙,“知道咱家跟你说这掏心窝子的话是为什么吗?”   这宫里能混到这份上的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是男人女人都不是的那种人都不容易,发家史背后都是血泪史,王洙明白,忙打个千儿恭敬跪下,“公公是想告诉王洙,只要一心伺候主子,总能有出头的一天,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贺公公笑了,一张老脸挤成个二十六褶的包子,“果然是个聪明人,你小子,好好干,别给咱家丢脸!”   王洙喜形于色,贺公公这话其实就是暗示她以后跟着贺公公混了。贺公公虽然只是个皇子寝宫的主事,可谁不知道皇上皇后有多宠爱这个皇子?   孟询可是嫡子,按祖宗家法来,日后这皇位不是立嫡就是立长,大皇子孟理是嫡长子,这皇位十有八九是归大皇子的,孟询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关系好的很,以后就剩下吃香的喝辣的份。   如果……大皇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孟询身为皇后的嫡出,也是个皇位的有力继承人……   反正,跟着孟询这疯狗混还是不错的。傻子都明白这个道理,孟询身边的人也被贴了金,尤其是这位主事贺公公,寻常人还是要给贺公公几分面子的。   王洙心想,虽然跟了孟询不但没有油水捞,还为了打点掏了不少家底,但好在抱了这个大粗腿,可算是捡到宝了,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个比她大的太监就点头哈腰当哈巴狗了。   王洙自从有了靠山不由得心情大好,第二天起的比平时还早,扫清了院子里的落叶杂尘,又把自己的屋子也收拾了一番,整个人有使不完的力气。   然后她往怀里揣了个荷包,备好了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的把孟询和贺公公带出了宫。   王洙驾车,贺公公和孟询坐在车厢里,一出了皇宫大门,孟询伸了个懒腰,贺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贺公公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尖着嗓子问王洙,“王洙,这是去哪?这不是去丞相府的路。”   王洙有些心虚,但仍然非常淡定的说,“回公公的话,咱们到丞相府有两个走法,一条是直接从闹市穿过去,这条路比较近,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但是闹市人多,奴才怕出个什么事……所以奴才自作主张,选择从少有人出没的偏僻小巷绕过去……”   贺公公微笑的看着王洙,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可就在这时,孟询大手一挥,“不必了!就去闹市!现在,立刻,马上!”   王洙有些尴尬,和贺公公对视了一眼,贺公公会意劝道,“主子……咱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孟询歪头问,“早去早回?去哪?”   “咱们不是去看许小姐么……”   “谁要去看她了?”   王洙:“……”   贺公公:“……”   ~~~   贺公公忽然就意识到了,他们家主子哪是想去看许小姐,纯属是找机会偷溜出宫,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奴才怎么都是扭不过主子的。   马车停在闹市区街边,贺公公和王洙下了车,要去扶孟询下车。平时孟询去哪里都是一堆人跟着,伺候的妥帖又周到,就连下个马车都得有人趴在地上给孟询当台阶用,现在他身边就贺公公和王洙,总不能贺公公一把年纪被孟询踩着当凳子吧?   王洙嘴角抽动,心想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被分到景德宫伺候这混世魔王,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王洙趴跪在地上,尽量让自己的背平整一些,想想自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凳子。   孟询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正要踩着人造台阶下马车,忽然一低头就有些愣住了。   今儿这台阶怎么这么奇怪呢?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让人有一种下不去脚的感觉。   兴许是这小子太瘦了。   这时,贺公公已经伸出手来让孟询搭着下马,孟询没想太多,一脚就踩在王洙纤细的脊背上,随即发出“啊”的一声大叫……   殿下的人造台阶塌了……殿下摔了个狗吃屎……   贺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什么呢?   王洙趴在地上,他们家殿下趴在王洙身上,殿下的脸陷在王洙的颈窝里,嘴唇正贴着王洙的脖颈,两个人的身子也是紧紧的贴合着……   贺公公觉得自己的太监狗眼都要被闪瞎了。   大祁近年来男风盛行,民风也比较开放,此时,主仆三人又俱是常服,那常服的料子也是质地上好、做工精致的,和一般百姓差别甚大,寻常人一见便可分辨这三人不是普通百姓。这男风在权贵之中流行最甚,过路行人又不知这三人是主仆关系,加之孟询和王洙此时正在以一种令人遐想的姿势趴在地上,大家的眼神都是讳莫如深的……   孟询发现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叫了一声,贺公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他们家殿下扶起来。   孟询发现过路人都对他指指点点,急的面红耳赤,脑子只有一句话,“都他娘的给我滚!”可是这可是宫外,这可是人前,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可怜贺公公这么老成持重的人物替孟询完成了这项任务,他板下脸,急言令色的骂道,“都看什么!仔细你们的狗头!”   众人骂骂咧咧的散了,王洙仍然躺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孟询气急败坏,上前粗暴的把王洙拉起来,野蛮的晃动她的肩膀,“你个死阉人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你竟然还敢脸红!!!”   王洙摸摸自己的脸,是有些烫。   孟询一把提着王洙的衣领站了起来,一脸崩溃,“你他娘的还敢脸红!谁给你的狗胆叫你脸红的!啊?你说啊?你说啊!”   王洙想到刚刚后脖颈忽然被两片软软的、暖暖的东西贴上,王洙都有些醉了。不过她面前这个气急败坏的人明显比她的脸还要红,耳朵根、脖颈都红成了一片,就像一块粉嫩的红烧肉……   贺公公见事态不妙,小声劝孟询,“殿……殿下……您再这样又把人都引过来了……”   孟询松开了手,气鼓鼓的甩袖而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恶狠狠的瞪王洙,“你这个死太监,竟然往身上扑香粉!你再扑香粉!本皇子就把你赶出去!把你丢臭水沟里!熏死你!”   “我……没……”王洙想说她没扑香粉,但是被孟询一瞪,不敢说了。   因为这段小插曲,孟询一个早上的心情都很不好,贺公公在一边哄着他,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王洙不敢靠他太近,怕一会儿又惹了这个疯狗。   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好吗?虽然她看起来是个小太监,但她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孩子啊!没胸有屁股的女孩子啊!还有一颗正在有规律跳动的少女心呢!怎么反倒他像个被吃豆腐的黄花大闺女一样,一会儿娇羞,一会儿崩溃?   而且,她扑不扑香粉管他屁事啊!他不是疯狗嘛!又不是疯牛!疯牛见红发疯,他闻香发疯?狗鼻子挺灵的嘛!   王洙绝对不会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味道天生就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传说中叫做体味的东西在作祟。   孟询产生了幻觉,觉得自己鼻尖到现在还是死太监身上那种淡淡的勾人心魄的香气,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爱这味道,但绝对忍受不了这味道是死太监身上发出来的。   “殿下,您是不是着了风寒,回宫召太医给您看看吧!”贺公公见他们家主子总打喷嚏,关切的问道。   孟询呵斥道,“找什么太医!”   贺公公闭了嘴。   孟询甩下他,朝卖绢花的游行商人走过去,此时,正有两个妙龄少女在买绢花,掩着袖子对着笑。   贺公公心想,糟糕!他们家主子老毛病又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那两个妙龄少女,一个长的娇艳,一个长的清纯,娇艳的那个折了一枝花别在清纯的那个头上,那清纯少女嫣然一笑,就连卖绢花的小贩都看的呆住了。   孟询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绝色的女子,她皮肤白皙近似透明,两道柳眉弯弯,一双杏仁眼碧波流转,眼睫煽动间流露出无限情意,孟询在原地怔住了,仿佛这一刹那,天地万物都因为她的美丽而失去了色彩。   “姑娘可真是人比花娇啊!”孟询解下腰间系着的折扇,他展开扇子,扇面画的是一片桃林。孟询挺直了腰板,向那绝色女子缓步走去,一边走一边摇扇,那扇子轻柔的微风恰到好处的吹起孟询披在肩上墨黑的长发,显得他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风流俊逸之色。   王洙远远的站着,感觉自己忽然就不认识孟询了。七皇子殿下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传说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善丹青画卷,琴艺也十分了得,是京城多少闺阁姑娘的梦中情人。   王洙没来景德宫之前也是那么以为的,可真正见到了孟询就不这么觉得了。其实他长的确实不错,可是在王洙的印象里,这个七殿下只有两种模式,一种疯狗咆哮模式,一种疯狗咆哮累了中场休息模式。试问一个整日骂人、等着骂人的男子让人提心吊胆还来不及,谁有空欣赏他的美?   可这个时候的孟询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或者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挺……人模狗样的……   贺公公伸手扶额,他们家主子又开始装帅了……   那清纯女子见孟询满面春风的迎面走来,客气的微微一笑,孟询更觉得神魂颠倒了,一双桃花眼死死的锁定清纯女子,只把清纯女子看的面红耳赤,别过头去不看他。   本以为会发生什么才子逢佳人、天雷撞地火的佳话,可这才子的开场白真是……   “姑娘贵姓?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孟询一边眉毛微微扬起的同时一边的唇角也翘了起来,这是他自认为最帅的笑容,每当他用这样的笑容和漂亮姑娘搭讪,漂亮姑娘都会俏脸一红,娇滴滴的骂他一句“讨厌!”   不过这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孟询的脸笑的都僵硬了那个清纯的女子也没搭理他。   贺公公连连叹气,有些不忍直视,而王洙却在心中幸灾乐祸。   这是王洙第一次见到孟询笑,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货是在装帅勾搭小闺女呢!只是不知道这货审美出了多大的问题,竟然会觉得自己这副狂狷邪魅的样子很帅气,真的是挫爆了好么?王洙见多了二世祖都是这副倒霉德行,如果不是孟询硬件条件比较硬,恐怕他这表情早就引起群殴了好吗?   王洙心理阴暗的期待清纯女子甩个巴掌给他,不过这女子看起来也是有涵养的人,肯定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她只是想想罢了。   “姑娘,你戴这朵花更好看,会更衬的你肤白貌美……”   “姑娘,太阳这么大,别晒坏了你,不如在下送你回府可好?”   “姑娘,你长的和舍妹很像,要不要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姑娘,你长的和我姑姑也很像……”   “姑娘,你长的和我姨母……”   “姑娘,你长的……”   “姑娘,你……”   “姑娘……”   “姑……”   王洙快要笑疯了,捂着脸抖动肩膀,贺公公轻咳一声,王洙只得再克制自己一下。贺公公嘴角抽动,想给自己主子挽回点面子,只能无力的解释,“殿下……殿下比较风流……”   你说他们家主子为何在半年前被禁足?还不是因为他们家主子风流成性,没事就跑出宫和那些京城纨绔厮混在一起,在街上游手好闲找漂亮姑娘搭讪,被四皇子狠狠告了一状,皇上大怒,这才关了孟询禁闭。   小半年过去了,他们家殿下看见漂亮姑娘走不动道的毛病怎么就一直没改呢!   清纯女子很不耐烦了,却维持着淑女的气质没有说话。倒是娇艳女子冷哼了一声,讽刺道,“哟,你们家亲戚还真多啊!怎么就没有跟我长的像的?”   孟询这才看了娇艳女子一眼,忍住骂她“就你这副鬼样子长的像你还能出来见人嘛”的冲动。   他也觉得自己搭讪方式不怎么高明,遂跑回去对贺公公命令道,“来点银子。”   王洙心想,这是要买花送美人了吗?这招还可以,至少看起来没那么拙劣。   谁知道他们七殿下跑到清纯女子面前,“姑娘,我捡到了几两银子,是不是你掉的?”   王洙:“……”   贺公公:“……”   娇艳女子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孟询手中的银子,“你说对了,是本小姐掉的!”然后对清纯女子道,“江月姐姐,你先走吧,这个登徒浪子就交给我。”   “玉君……”江月一脸感激,动了动嘴唇,又想到这个玉君小姐是出了名的剽悍,应该不用替她担心。   “那……玉君妹妹,麻烦你了。”   玉君瞟了孟询一眼,“这么客气做什么,说起来你被这无赖缠上还得怪我,要是我允许那些下人跟着,这个无赖也不敢近前。”   “你说什么!你说谁无赖!”孟询火冒三丈,江月趁势赶紧跑回丞相府报信。   孟询眼睁睁见美人跑了,本来想去追,可是被眼前这婆娘这么一通讽刺,他不骂回来怎么甘心呢!   眼见事态不妙,贺公公连忙去拉住孟询。   “有本事你别跑!你报上名来!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们举家搬到大西北荒漠再也回不来!”孟询已经失控了,气的青筋暴起。   卖花的小贩有些看不过去了,刚想为小姑娘说话,玉君扬手止住,神气扬扬道,“许玉君。”   小贩是不懂许玉君的意思,可是贺公公和孟询懂啊!   许玉君,当朝丞相许子辉的掌上明珠,从小在平洲长大,前几天才被接进京城,所以孟询从来没见过她。   而许子辉,皇后的哥哥,孟询的亲舅舅,那许玉君就是孟询的……表妹……有可能还是她皇妃的候选人……   “你跟我回家,然后把我们全家赶到荒漠去啊?”许玉君挑衅道。   孟询已经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就是这样结识了传说中要做他皇妃的女人……   “哈哈哈!玉君妹妹!”一人拍手从人群中走出,视线扫过孟询和贺公公那两张发青的脸,故作震惊道,“哟!这不是老七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正坐在景德宫里背书么?怎么出现在这?”   “四哥哥!”许玉君走到四皇子身边,指着孟询道,“就是这个人,要把我们一家赶到荒漠去呢!”   四皇子眯起眼睛,“老七,你是要把许丞相一家赶到荒漠?父皇知道吗?”   孟询一看见这个几个月前告他状的小人就恨得牙痒痒,但想到自己很快又要被告上一状,只得忍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哈哈哈!”四皇子笑道,“这可是你七表哥啊!”   许玉君来京没几天,还没来得及进宫给皇后请安,按理说应该和谁都不熟,可是却看起来和四皇子很熟的样子,想来四皇子一定私底下拜访过丞相了,贺公公心道不妙,得赶紧把四皇子的小动作禀告皇后娘娘。   这次虽然是偷溜出宫,可是发现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也是将功折罪。   贺公公知道此地不易久留,忙说了两句场面话把孟询拉走了。   孟询今天沾了一身的晦气,又想大发脾气,王洙这个时候凑上来,孟询吼道,“你还敢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出事时怎么不见你跟过来!”   王洙哪敢露面啊!私带被关了禁闭的皇子出宫被人撞破,第一个倒霉肯定是她。贺公公和孟询都算个人物,她算啥啊!   “滚!”孟询喝道。   王洙作出要哭的表情,“奴才……”   “去!”孟询指挥王洙,“刚才就你没露面!去看看我四哥和许玉君还在不在原地!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听听他们说我什么坏话了!”   王洙:“……”   而另一边,许玉君和四皇子确实说了会儿话,四皇子讨好的把一篮子绢花都买给了许玉君。许玉君甜甜的笑着,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四表哥,你真好!比我七表哥好多了!”   四皇子笑的得意,“那是自然,我可是把妹妹放在了心上。”   许玉君眨眨眼,故作天真的问四皇子,“七表哥脾气太坏了,他平时都是这样么?”   四皇子露出很为难的表情,“老七这脾气啊,我这做哥哥的也管不了他,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寻花问柳……”   听了四皇子一通抱怨,许玉君重重地点点头,“七表哥真是太坏了,我以后要离他远一些。”   四皇子笑的更开心了,两人边走边说,中途遇上来寻人的丞相府家丁,见小姐被四殿下送了回来,便安心的回去了。   四皇子把许玉君送回了丞相府,听说许丞相不在,四皇子也没进去喝杯茶。   “玉君表妹,四哥下次再来看你。”   许玉君站在丞相府台阶上对四皇子挥挥手,转身进了门,敛了笑容,把四皇子为她买的一篮子绢花全扔在了院子角落,漂亮的一团团花就这样和那些臭垃圾混在了一起。   许玉君的贴身丫鬟跑出来看到这一幕,感到有些可惜,想去捡回来,许玉君不屑道,“不许捡。”   “可是……”   “最讨厌送上门死皮赖脸的东西。”许玉君进屋关了门,只留了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一溜烟儿朝许玉君和四皇子的方向跑了,但她当然不会真的神经兮兮去偷听人家聊天,而是穿过七八条小巷,几乎绕了小半个京城,最后停在一户简陋的民居门前。   跑了这好大一圈,王洙的腿都伸不直了,最后只能弯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在心里把孟询千刀万剐无数次。   王洙觉得恢复了些力气,便擦了把汗,去敲那民居的大门。   她敲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邻居李大婶看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出来要和这个扰人清静的家伙干架,结果一看来人是王洙,要出口的脏话就憋了回去。   “李大婶,王煜这臭小子人呢?”王洙对李大婶咧嘴一笑,讨好的问道。   这个李大婶年轻时就死了丈夫,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改嫁,一个人靠卖豆腐将一儿一女抚养成人,真可谓是个彪悍的寡妇。王洙和她很熟,但心里是对她又敬又怕的。   敬不难理解,怕又是为何?   李大婶叉着腰,因为她的体型实在太过于硕大,就像一头大象一样,行动都有些不变,只能叉着八字步从门里慢慢蹭出来。   王洙其实没见过大象,只知道大象是个庞然大物,估计就和李大婶差不多吧。   王洙神游间,脑门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整个人都快被拍懵了,一睁眼眼前是李大婶快要把衣服崩破的大胸,李大婶见她眼睛发直,抬手又是一掌,“看什么看!你这臭小子,这些日子去哪鬼混了?一直不见你人影,多少天都没来了?”   “得得得,您嘞,别打脸成吗?”王洙呲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我这些日子忙的不行,好久没过来了,王煜怎么不在家?”   “你个弱鸡!碰你两下看你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就你这德性还娶媳妇!”李大婶揶揄王洙道,“小鸡仔,就知道钱,脑子里除了做生意还有点别的事吗!你弟弟半个月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李大婶恐怕还不知道她面前这个小鸡仔是个太监,也不知道这个太监是个女人。   王煜是王洙的亲弟弟,王洙怕自己是太监丢了弟弟的脸面,所以每次来看他都会作平常百姓打扮,别人问起来就说自己是个跑路商人,走南闯北的没时间回家。   自从跟了孟询当差,王洙出宫就没有那么自由了,整整三个月,她竟然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回家。今天早上带孟询出宫时本想故意绕路经过这里,奈何孟询非要走闹市那条路,她以为今天又没机会回家了,幸好被她找到了借口,这才一路狂奔回来看弟弟。   “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王洙问李大婶。   “天天都有人来找他,每天一大清早,鸡还没起了,就有人来砸王煜的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李大婶抱怨道,“那个小子,不开门也不出来说一声,就任那人砸门,一开始是装不在家,后来就是真不在家了!这都什么玩意儿,你们兄弟俩在搞什么东西!”   果然如王洙所想,他弟弟应该是为了躲人才离家不归的。   王洙从怀里掏出一大包银子交给李大婶,“明儿个再有人来敲我弟弟门,您就把这些银子给那人,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吵您睡觉了!拜托您了,我有要事在身,得先走了!”   李大婶还有话要问,王洙已经撒丫子狂奔而去,李大婶脱下鞋子要去丢王洙后脑勺,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抱住胳膊。   “娘——”   李大婶皱起眉头,停下手里的动作,摸摸少女的额头,“晗儿,你还发着烧,怎么跑出来了!还嫌老娘给你花的医药费不够多是吗!”   方晗被骂了有些委屈,“我不出来拦着您,您就把王洙哥哥砸死了!”   李大婶啐道,“你脑子里全是那个弱鸡,那弱鸡脑子里都是银子,就算没有银子也是他那个弟弟,哪轮的找你!你老娘我还没开口跟他提亲事,这弱鸡又跑没影了!”   方晗被自己亲娘一语说中心事,脸上有着少女独有的红晕,“娘,您别说了……”   李大婶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这弱鸡,虽然居无定所,但是钱还没少赚,随便给我一袋银子都比我一年赚得多!”   方唤躲在门后静静的听着自己亲娘李大婶和自己亲妹妹方晗的谈话,从门缝看过去,一眼就盯上了李大婶手里那袋银子。   ~~~   王洙又是一路狂奔回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仿佛看到了那辆马车上正在冒着滚滚浓烟,她越跑越近,越近就越热,好像自己在靠近一座火山。   果不其然,她一上马车,就感受到了在马车里等待许久的孟询喷薄而出的怒火,这股子袭来的热浪让王洙一个趔趄差点没从马车上跌下去。   孟询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拉了她一把,王洙还没来得及谢恩,孟询又接着骂道,“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知不知道本殿下等的都快长痔疮了吗!叫你去偷听你去干什么了啊!啊?”   王洙有些心虚,忙道,“奴才就是去偷听的……”   孟询坐直了,“你偷听了这么半天!他们一直在谈论我?啊?一直在说我坏话?”   王洙心想,四殿下和七殿下向来关系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估计四殿下肯定没少说孟询坏话,所以,她应该不算说谎吧……   “啊……是……是啊……四殿下是议论了您几句……”   孟询气的鼻子快要喷火了,他一点没觉得王洙的支支吾吾是因为心虚,而是觉得四皇子说他太多坏话,王洙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他说了我那么半天,你也忍得了?你还是不是我的奴才!他议论我,你怎么听的下去!你不应该上去抽他吗!”   王洙:“……”   虽然后来贺公公帮王洙解了围,可是王洙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完蛋了。不但有因为私带皇子出宫而受罚的风险,而且还把孟询彻底得罪了。   这景德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王洙真是忍受不了了,她好想回银作局去,她真是宁愿喊那些太监们爷爷,也不愿意再伺候孟询了,就算不被他打死,迟早有一天也得被他骂死、震死、吼死,还有……雷死……   回了宫,王洙发现自己想的太长远了,因为她可能还没被孟询雷死,就要被皇上皇后处死了。   宣和殿金碧辉煌,几乎闪瞎了王洙的狗眼。她跪在波斯国去年进贡的地毯上,膝盖上和手心上有着软绵绵的触感,让王洙觉得很不真实。   贺公公跪在她的左前方,王洙的余光可以看到他的屁股都在打哆嗦。   见多识广的贺公公都吓成这样,这回恐怕是真的完了。   “贺向忠,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本宫将询儿交给你是信得过你,而你呢?你竟敢私带殿下出宫,若不是俊儿发现了,本宫和皇上恐怕要一直被蒙在鼓里。”皇后的声音带有一丝冷意,“本宫算是明白了,主子不懂事,都是你们这群做奴才的教唆的,本宫怎么能留你这样的人继续留在询儿身边!”   四皇子孟俊唇边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呵,这个皇后,为了护着自己的儿子,三言两语就把错都推到了奴才的身上,真是好手段啊!   皇上没说话,站在皇后身边,一脸的阴晴不定,就是这样的表情才更令人恐惧。四皇子也不敢再接着告状了,但也不想为孟询或者这个狗奴才求情,反正就算罚不了孟询,给这个狗奴才点脸色瞧瞧也是好的。   王洙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在等待,她知道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皇后为了保孟询会把错误推到贺公公身上,而贺公公也会为了自保把错误推到自己身上。在宫里,这种互相推诿的戏码真是太常见了,往往是上面犯了事,一层一层推给下面,最后死的都是些虾兵蟹将,而自己很快就要活到头了。   这么多年,王洙都本着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原则。大家都想见皇上,想见皇上、见大人物就要爬的高,可王洙不想见皇上,她也不想爬的高,就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小人物,多攒一些钱,最后攒够了还有命活着出宫……   如果她哪怕有一分一毫的上进心,以她的为人和头脑,打点打点肯定能步步升职,可她不愿意那样做,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被阴差阳错的调到了景德宫,伺候这传说中天之骄子。   这悲催的人生啊!   有的东西,某些人穷尽毕生之力去追求都得不到其一分一毫,而还有一些人避之不及,老天说要把这馅饼赏给你,也不问问你喜欢肉馅还是素馅,看上你就直接往你脑袋上砸。   王洙命小福薄,这大馅饼她是无福消受了,等死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不敢抬头,眼睛紧紧地闭着,汗水和泪水俱顺着下巴流下来,大殿陷入一种可怕的死寂,王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泪水滴落的声音。   贺公公忽然开口,尖细的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奴才知罪,甘愿受罚。”   王洙猛然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贺公公并不伟岸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皇后的表情有些狰狞,皇上拧着眉头,四皇子一脸得意的站在一旁,而孟询……   孟询忽然站出来,双膝跪地,“父皇,母后,私自出宫是儿臣一人的主意,贺公公是受儿臣胁迫才会带儿臣出宫,还求父皇母后能对贺公公网开一面,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孟询说完便扣首一拜,即使隔着地毯也能听到额头和地板那一声脆响。   皇后打断了他,怒道,“你胡说些什么?”她找法子为儿子开脱,儿子却主动找不痛快。   孟询跪着爬到皇上面前,“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皇上气的胡须都在颤抖,“朕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滚!滚回景德宫闭门思过。来人!给朕看好七皇子,没有朕的传召,不许他迈出景德宫一步!”   皇上气得拂袖而去,四皇子忍着笑看了孟询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皇后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所以也不敢求情,皇上一走,她马上差人把孟询扶了起来。   “贺向忠,这次殿下为你开脱,本宫就姑且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去领二十个板子再进来说话。询儿,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皇后一脸不悦,众人领旨纷纷告退。   王洙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整个过程她都参与了,可是大家都忘了她的存在,主子甚至都不屑于发落她这个小奴才。她跪的久了腿有些软,料想贺公公也是,所以她一出宣和殿就赶紧搀扶住贺公公。   “贺公公……我……”王洙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的感激。   贺公公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你在这候着等殿下出来,咱家先去讨顿板子再给皇后娘娘回话。”   贺公公不一会儿就回来举步维艰的回来了,王洙见他面色发白,嘴唇铁青,再看他背上的衣服布料已经破破烂烂了,忙上前扶住他,内疚道,“贺公公……”   贺公公沙哑着嗓子问,“殿下还没出来?”   王洙点点头,“您……”   “死不了。”贺公公咬牙道,“咱家也不是吃素的,那帮狗崽子不敢下狠手。”   两个人又在殿外等了一会儿,孟询总算出来了,一出来就快步朝王洙和贺公公走过来,贺公公屈膝道,“谢殿下为奴才求情……”   孟询没理会贺公公的谢恩,而是一脸不忿,但碍于不是在自己的宫里,只能忍气吞声,“我四哥他就是专跟我过不去,真晦气,出宫缓口气也能碰上他!”   “您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是四皇子派人特意盯着您呢……”贺公公欲言又止,这时恰好来人传贺公公进殿,贺公公皱着眉头,嘱咐王洙先把殿下送回宫。   王洙和孟询目送一瘸一拐的贺公公进了殿,王洙心里很难受,如果不是她以偷听为名去找弟弟王煜,就不会耽误那么多时间,就算被发现私自出宫,他们三人也不会那么被动,一进宫门就被人拦下带走。如果,他们回来的比四皇子早,贺公公大可以事先和皇后娘娘通个气,也不至于像刚刚那样,一切都是那么措手不及。   “你发什么呆呢!吓傻了吧你!”孟询拍了一下王洙后脑勺,“还不回宫,还嫌不够丢人?”   王洙捂着她头上那顶偏大的帽子稳了稳,畏畏缩缩跟在孟询身后。   “殿下,奴才以后一定好好伺候您。”王洙并不是趁机表忠心,只是她是真的在这一刻觉得这个主子不是那么的讨人厌,至少出了事不会把过错推到下人身上。   孟询莫名其妙的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敢情你以前就没好好伺候我了?”   “……”此刻的孟询神色平静,王洙看他也就更顺眼了点,所以谄媚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奴才只是觉得庆幸,自己跟了一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您长的这么英俊,说话声音又这么好听,还那么有才华,那么重情义,对我们这样的下等人您都这般回护,奴才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   孟询被说的有些脸红了,支支吾吾道,“你……有病!”   这是七殿下有生以来骂人声音最小的一次了,王洙仍然死皮赖脸道,“奴才真是太崇拜您了,贺公公也是,刚刚您没出来时,奴才和贺公公都觉得自己一定是攒了八辈子的好运气,才跟了您这么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好主子……”   “滚滚滚,别废话,烦死老子了!快滚!”孟询做了一个要踹王洙的姿势,王洙这才闪到一边去。   主仆俩回来景德宫,孟询回了寝宫,心情着实不佳,但想到刚刚那个不知道叫什么鬼名字的小太监那一番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那个狗崽子看起来笨死了,但是还是很会识人的,他优点就是多的难以形容,正常人都会这么觉得,迟早他父皇也会发现他有多么的优秀的。   王洙也回房了,翻箱倒柜的把所有家当都掏出来了,这个月俸禄还没发,她的大部分现银都交给李大婶指着她转交给自己的弟弟,所以她手头真是太紧了。   其实还是私藏了点碎金子的,只是还没拿到宫外换钱,哎,好怀念在银作局的日子,随随便便就能顺点好东西,哪像现在啊,一点油水都没有,钱都是只出不进,得赶紧想点生财之道。   王洙望着自己最后那一小袋银子,留下了点鳄鱼泪,最后还是一狠心,揣着那袋银子和一只金耳环跑去了太医院。   与她相熟的谢太医这些日子不在,王洙走不了后门,只能忍痛花光了所有的银子换来一瓶“肤生膏”。   王洙带着药膏回去的时候贺公公也回来了,她走到贺公公门前,见门半敞着,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了,结果却看见贺公公提着裤子蜷缩在墙角一脸惊恐,而孟询的手朝贺公公伸出去,见王洙来了,那手便停住僵持在半空中。   王洙眨眨眼,一定是她想多了!   孟询丝毫没受王洙的影响,又要上去拉贺公公,嘴里还念道,“你给我看看啊!”   贺公公膝盖一软直接跪倒,“不是奴才不给您,是奴才不敢给您,那地方实在太不堪了,怕污了您的眼,真不能给您,您放过奴才吧。”   王洙耳边都是“给我”“不给”“给我”“不给”这种销魂的对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自己出现的真是太不是时候了,仿佛是打扰了人家一样,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贺公公扯着嗓子叫住王洙,王洙只得上前和贺公公一起跪着,贺公公老泪纵横,“奴才有王洙就行了,殿下您快回去歇着吧!”   孟询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真是不可理喻”就出去了。   王洙赶紧把贺公公扶了起来,替他擦擦眼泪,忍不住问道,“公公……殿下他……要对您做什么?”   贺公公见这兔崽子那副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想正经的,一向淡定的贺公公难得激动了一把,“你这兔崽子怎么那么下流!殿下是非要亲自给我上药!”   王洙一脸不信的表情,“那是好事啊,您哭什么呢……”   贺公公又“哎哟”了一声,扶着屁股蹭上了床,“你打二十板子试试!”   王洙总算不再纠结刚才那一幕不忍直视的画面,从怀里掏出“肤生膏”给贺公公,“公公,这是上好的上药,京城同德药堂的贡品,据说擦了这药,再重的伤三天也能好了,奴才孝敬您的。”   贺公公叫王洙自己留着吧,又指指桌子,“殿下也送来了一瓶,用殿下的。”   贺公公一再不收,王洙也只好把药膏收了回去,心里想着,等谢太医回来,她得拿着这破瓶子去他那把银子换回来,这鬼东西太贵了,真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王洙替贺公公上好了药就退下了,孟询竟然还在外面等着,见王洙出来上前问她,“伤的怎么样了?”   王洙为了让贺公公多休息几天,添油加醋的说的严重了些,说的孟询眉头紧皱,王洙还真没见过这么体恤奴才的主子,都不忍心骗他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孟询“嗯”了一声,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   王洙又道,“贺公公见殿下这样真的很感动,奴才也很感动,果然是患难见真情……”   “谁跟你们患难见真情了?谁跟你们有真情了?滚!”孟询咆哮道,“你有完没完啊!恶心死了你!”   王洙心想,殿下这疯狗病还真是不太稳定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作了,还是赶紧滚了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夜深了,王洙去打水洗漱,却见到曲露也来打水。   王洙想到自己上次被他坑的不清,本来想躲着他走的,可是对方已经看见了她,还对她笑着打招呼。   “王公公,你也没睡呢!”   王洙冷淡的点点头,她不睡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得好好消化一下,这家伙不睡觉干嘛呢!   曲露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提着马桶,然后他把刷子放进马桶,腾出一只手去抹了把汗,对王洙咧嘴一笑,“马桶还没刷完了啊!”   “……”王洙这才想起他被孟询派去刷马桶,想不到这家伙心态还不错,没见过刷个马桶还那么开心的,“嗯……那你好好干,早点休息,我走了。”   曲露哼着歌走了,王洙心想,身处逆境而不自知,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回了房,王洙有点睡不着,又去了趟净房,看见曲露还在那里卖力的刷刷刷,心里有些不忍。宫里注定不会是老实人的天下,有心眼都不一定能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这傻乎乎的呢。幸好啊!幸好当初进宫的不是她弟弟王煜,否则以她弟弟的直性子,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呢,说不定比曲露还惨。   而王洙一心惦记的弟弟王煜在做什么呢?   夜深人静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打包了两大麻袋子书又要出门,一出门正撞上邻居李大婶家的儿子方唤。   两个心里有鬼的人都被对方吓到了。   王煜以为是“债主”蹲守他呢,而方唤刚刚潜入李大婶的房间把白天王洙交给她的银子偷了出来,见到王煜的这一刻心虚的不得了。   “额……那个……王兄你回来了啊……”方唤抱紧了怀里那包银子,尴尬的招呼道。   王煜见到是方唤就放心了,“我回来拿点书,方兄,你这么晚还出门,要做什么去?”   方唤打哈哈道,“也不干什么,就是出来转转,出来转转。”   王煜不是个多疑的人,也不喜欢为难别人,见方唤不愿意说实话他也就不追问了,转而问他,“晗妹妹呢,这些日子还好吗?”   “她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前几天着了风寒,现在已经快好了,现在天天在家绣荷包呢!你呢,你怎么总不在家?”方唤琢磨了一下要不要把王洙来找他的事告诉他,但是一想到银子他就没说。   王煜哈哈一笑,自嘲道,“最近被人追债呢,不敢回家,所以去城郊破庙躲几天。”忽然又想起什么,嘱咐方唤道,“方兄,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的行踪啊!”   方唤腾出一只手拍拍他肩膀,“怎么会呢,兄弟我最讲义气。”说着,转过身,从怀里随便掏出一锭银子,再转回身扔给王煜,“兄弟我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出门躲债的心酸我最懂了,你买点吃的,别太委屈自己,反正你哥哥还会再来的。”   王煜很感动,一时都没问方唤怎么会有一锭银子的,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我哥来找我了吗?”   “我很少在家,我怎么知道,应该没有吧,没听我娘提起过。”方唤支支吾吾,“不跟你说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啊!”   方唤一路小跑,确保王煜没跟过来,这才靠墙喘了几口气。稍作休息,方唤就揣着银子进了地下赌坊,在一掷千金的快感中将内疚与羞愧抛在脑后。   ~~~   禁足中的孟询恢复了往常的暴躁,贺公公劝他多读点书,孟询一听到书就头疼,一头疼就跑到院里来回来去的踱步,每次孟询一在院子,王洙就找个理由躲起来,生怕自己碍了他的眼又遭他一顿咆哮。   太傅来过景德宫几次,督促孟询好好念功课,还给孟询布置了任务,孟询笑呵呵的送走了太傅,回来就把书扔在地上狠狠踩,有时候把书踩破了,贺公公就会叫王洙来收拾残局,王洙趁这个机会看了不少书。   “殿下,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您出门得得到皇上的允许,您只有让皇上高兴了才能出去,而皇上最愿意看见的就是您功课进步……”贺公公硬着头皮去拨弄老虎胡须,王洙侍奉在一旁为贺公公捏了一把冷汗。   “本殿下知道!”孟询烦得要死,随便翻开一页书耐着性子看下去。   “殿下……”王洙弱弱的道,“您的书拿反了吧……”封面的名字都倒过来了。   孟询实在不耐烦了,把书往桌案上一摔,整个人倒在太师椅上,又抬腿把脚放在桌案上,“不看了,都什么东西。”   “哟,看什么呢!”   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一个穿着粉嫩儒裙的少女盈盈入内,孟询下意识的把脚放下正襟危坐,一看,这不那谁嘛!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他这宫里的人是都死了吗!随随便便让人进来,也没个人通报一声。孟询已经想好等许玉君走了以后要怎么骂人了。   许玉君掩唇一笑,颇有几分少女的伶俐生动,“怎么不能是我呢!我的七哥,好久不见呢,我看你过的挺不错的啊!”   孟询觉得这丫头一定是在讽刺自己,她和四皇子是一拨的,现在肯定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你来干什么?”   “刚去见过皇后姑妈了,听姑妈说你被关起来了,我就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一个礼物,怎么,妹妹关心哥哥,不可以吗?”许玉君眨眨眼睛,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孟询觉得她真是太欠揍了,偏偏对方是自己的表妹,自己还不能骂她,真是憋出内伤了。   贺公公心想,素闻许小姐不是在京城长大,但也没想到教养这般差,这等脾性和他们家主子是断断合不来的。   许玉君一脸天真的问孟询,“表哥,你都不关心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么?你肯定喜欢的。”   “什么礼物?”孟询耐着性子问。   许玉君拍拍掌,有两个宫人便从门外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八哥犬,孟询吓的一下子跳上了椅子,大声吼道,“这什么东西!啊?”   许玉君一脸莫名其妙,“这是狗啊!七哥,你不会连狗都没见过吧……”   时下宫中盛行养狗,尤其是大祁近来和西域通商频繁,引进了不少犬类的新品种,这股子养狗风就更加盛行了。深宫寂寞,不少宫人都养起了狗,有的狗甚至活的比人还要尊贵。   但是孟询不喜欢狗,有一次看见一个娘娘怀里抱着一条狗朝他走来,他想都没想就绕路走了,现在这女人送他狗什么意思!   许玉君跑去逗弄那小狗,问孟询道,“七哥,你看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孟询脸都吓青了,许玉君忍着笑问他,“这狗这么小一只,七哥,你该不会是怕狗吧?”   孟询见那狗安安分分任那宫人抱着,这才从椅子上跳下来,故作镇定道,“我怎么可能怕狗?”说着,还往前走了几步,但看那小狗脸皱皱巴巴的,孟询不自觉又退了回来,“咳咳,多谢玉君妹妹的好意了,只是我比较爱干净,养狗这事,我是不行的。”   许玉君抿着嘴直笑,“您这是什么话啊,难道养了狗的人都不爱干净么。再说了,又没叫您和它坐一块吃饭,也没叫您搂着它睡觉,您把它交给一个小太监养着,想它了就去逗逗它,根本碍不着您的事。”   说着,许玉君又开始叹气,语气有几分娇嗔,“好七哥,您就当帮我养吧,我特别喜欢这小狗,但是我爹对狗过敏,一碰狗就身上起疹子,要不是这样,我就自己养了。”   孟询一听忙道,“我也对狗过敏,浑身不舒服。”   许玉君歪着头,“七哥,您不觉得您现在说这话有点晚吗?”   孟询:“……”   王洙和贺公公对视一眼,王洙算是服了这个许小姐了,叫你吃瘪就吃瘪,七殿下这次算是遇上克星了。不过,送孟询条狗可真不是个好主意,他自己就是一条疯狗,疯狗遇上狗,同性相斥,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许玉君走了,狗却留下了,孟询看见那条狗就烦躁,伸手就拿起砚台摔在地上,砚台里还有墨,全都招呼在孟询的鞋子上了。   “啊!我的脚!”孟询快要崩溃了,贺公公和王洙赶快服侍着孟询换了鞋袜,又给他打水洗脚,洗的孟询的脚快脱了一层皮才把墨汁洗掉。   王洙想笑又不敢笑,孟询一边洗脚一遍骂,“养什么狗!有病!把那狗给我叉出去!炖了!骨头熬汤,肉就剁成肉酱夹馍吃!”   孟询越说越激动,使唤王洙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王洙心想,不会是来真的吧?   贺公公劝道,“主子,这是许小姐送您的狗,您这样……”   孟询吼道,“还不快去!吃了它!”   王洙苦着脸去执行任务,还没走到门槛,孟询又吼道,“回来啊!你干什么去!”   王洙回,“您不是叫我杀狗去么……”   “叫你去你就去,你自己不长脑子吗!”孟询声嘶力竭骂道,“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你去养狗,别叫我再看见它,再看见它吃了它!”   王洙很委屈,这年头有病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去看看大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以前也没养过狗,也没机会养狗,以前在银作局,掌印太监养过一直土狗,奈何那土狗一见到生人就玩命,掌印太监怕出事,没养几天就送出宫了。   王洙将那狗交给曲露,自己颠颠跑到银作局去找老相熟打听怎么养狗。   经验丰富的太监告诉王洙八哥犬是一种非常温顺、友善的犬类,比较贪吃,毛很短很好洗澡,自己也比较爱干净,而且懒洋洋的不怎么好动,特别好照顾,很适合王洙这样没有经验的新手。   就这样,在这位太监的鼓励下,王洙更加悲催的生活开始了。   她本来就是负责景德宫院落洒扫的工作,天没亮就要起床去清扫落叶,此时正值深秋,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哗掉,王洙就跟在后面捡,早晨困得要死,人还没睡醒就要满院子追着落叶跑,跌个跟头撞个头的事真是太常发生了。天黑了,她又要出来最后扫一遍地,同样都是小太监,拿着一样可怜的俸禄,人家就过的优哉悠哉,她就要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是什么人生啊!   也只有曲露这样更悲催的人可以让她感到安慰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慰的,人家曲露是乐在其中,她可是郁闷得要死。以前也就早晚比较累,大白天的去轮值屋里转转还是很悠闲的,现在倒好,早晚还是那么的辛劳,白天的时间却要奉献给一条狗。   不不不,晚上的时间也奉献给它了。   她要伺候这狗吃、伺候这狗喝、还得陪这狗一起玩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要躲着孟询,因为孟询不要看见这只狗。   他不止一次警告过王洙,要是让他看见这狗,他就先把王洙喂狗,再把这狗一起吃了。   月上眉梢、更深露重,王洙在硬梆梆的床铺上打了好几个滚,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窝在角落的那个家伙无奈道,“老兄,你能别打呼噜了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家伙无动于衷,王洙光着脚就下了床,揉了揉阿够的头,把它吵醒了。   这只八哥犬的名字叫做阿够,是孟询亲自起的。当初王洙去请孟询给这八哥犬起名字,孟询头都没抬,“狗不叫狗,叫什么?”   王洙:“……”   于是,王洙自作主张,给这个八哥犬起了个谐音名字,叫做——阿够。   阿够被吵醒感到很不爽,打了个喷嚏又趴下接着睡,王洙又摸摸它的头,由不得感叹,“我记得你刚来时还没这么胖这么大了,这才一个月,你的肉就厚了一层。”   阿够平时很喜欢王洙摸它的头,但是它现在在睡觉,对王洙这种自己睡不着也不让它睡的行为感到很不齿,所以耐着性子站起来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跑到另一个墙角窝着睡觉去了。   没一会儿,阿够又打起了呼噜。   王洙这次没去吵它,而是幽幽的感叹,“你身上肥的那圈肉都是我掉的啊!早知不给你吃那么多好吃的了,长了那么多肉,呼噜打的越来越响。”   阿够没理她,王洙只能识趣的回到床上,她四仰八叉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感受着一个人霸占着一张床的快感。被分到景德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己一间屋子了。   一开始在银作局打杂时睡的都是八人大通铺,她每天睡在“男人”堆里,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又是担心自己女儿身被发现,又是被那几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的呼噜声吵的睡不着觉。   后来还是托关系走的后门,被分到了一个二人间,同住的那个小太监神神叨叨的,喜欢研究什么易经八卦算命的东西,每天要在清晨去采集露水,还说这是圣水,每次求王洙帮忙的时候都拿这“圣水”贿赂她,王洙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洗澡的时候你多在外面待会儿就行。   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太监表示理解,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觉得王洙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不喜欢别人看她的身体,所以同屋十年,王洙还真没被人看过身体。   算算进宫都十年了,当年要净身的时候,她自己给自己大腿根来了一下,瞬间血流成河,然后满身是血的跟净身的公公说她自己已经解决了,净身的公公不信,非要她脱了裤子检查检查,幸好那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分散了那几个管事公公的注意力,然后王洙就理所当然的站到了被割完的那一列。   后来那一列的人被担架抬走关在一个院子里,供吃供喝供药,个人管好个人,最后看谁能活下来,活下来的就能做太监了。   但是能活下来的只占了不到一半,有的人因为失血过多或者切坏了就死了,只能说,想做个太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得看个人造化。   王洙觉得自己不算是老天爷喜欢的那种人,老天爷喜欢的人应该是孟询或者许玉君那样的,自己不用出什么力就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她嘛,好像也不是老天爷讨厌的那种人,如果老天爷看她不顺眼,她根本就不能活到现在。   她只能说是被老天爷逗弄的一种人,每次都让她陷入绝境再拉她一把,这样也不错,她常常会产生一种自己真是踩了狗屎运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老天爷这回还帮不帮她,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验身的日子了。   进宫的太监每五年都要验身一次,因为有时候去根会去不干净或者重新长出来,为了防止太监淫/乱后宫所以宫里有这么一个规矩。上次验身还是五年前,王洙是买通锦衣卫副使萧狄去打的招呼,自己又掏了不少银子打点,可这回,萧狄奉旨办差去了估计回不来,她另一个朋友太医院医官谢太医也不在京城,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现在又是一穷二白,这俩人要都不回来,她可就要玩完了。   王洙胡乱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门是半敞着的,冷风嗖嗖吹进来,王洙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看了看那几个熟悉的角落。   阿够呢!!!   ~~~   孟询实在是太无聊了,坐在院子的井口边上数花瓣,无所事事之际真好看见一个小畜生一颠一殿的朝自己跑来。   孟询一个趔趄差点没掉到井里去。   阿够停在离孟询五步的位置,仰着头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纯良无害。   “小畜生!你可别过来!别过来!”孟询很惊慌,哆哆嗦嗦往后退。   阿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扭头颠颠的跑了。   孟询不干了,“去哪?回来!”   孟询又去追阿够,他越追,阿够跑的越快,一人一狗在院子里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孟询跑的没有阿够快,但两个人相差太远的时候,阿够会特意停下来等等孟询,等孟询快要追上他的时候阿够再轻松地起跑。   孟询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他停了下来,阿够也停了下来。孟询摸摸下巴,做了个往左跑的假动作,然后迅速换了方向,如此一来一下子就捉住了阿够。   他把阿够抱起来,哈哈哈哈的笑,“蠢货,被我捉到了吧,傻狗就是傻狗。”   孟询找了根绳子给阿够套上,打算大发慈悲遛遛狗,他牵着阿够围着院子跑,自己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   王洙发现阿够不见了,吓的袜子都没穿就出去找。   要知道,这可是丞相千金、未来很可能成为七皇妃的女人送的狗,王洙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狗的命比她还要值钱。她要是把它弄丢了,就算不死,以后也不用混了。   王洙抓着个游荡的太监就问看没看见阿够,景德宫的太监都是那种老老实实没什么眼力界的人,脑子里就知道自己那点破活儿,哪里看的见其他东西。   王洙要崩溃了,但是一想景德宫宫门口有人守着,怎么说也不会出了景德宫,应该还在宫里,就是不知道去了哪。   应该不是在某个太监那里,她没和人结仇,这个宫里的人又傻,应该不会把狗藏起来害她;有可能在哪个小角落里猫着,阿够最喜欢缩在墙角晒太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遇见了大疯狗孟询,这就是万幸中的不幸了,狗能找回来,但离死也不远了。   她连跑了好几个院子都没找到阿够,最后只得跑到孟询的院子,穿过抄手走廊,她看见了什么?   孟询手里牵着跟绳子,绳子另一端是阿够,一人一狗在院子里很欢乐的嬉戏玩耍。   而且,是阿够在前面跑,孟询握着绳子跟在后面,这副狗溜人的画面,王洙真是不忍心看了。   阿够似乎闻到了王洙的气味,朝王洙这方向跑,在她脚下停了下来。   孟询跑的气喘吁吁地,把绳子递给王洙,难得的没有发怒,“这狗崽子精力真旺盛,体力比我还好。”   王洙有些窘了,拿自己和狗比,七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孟询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一额头都是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看起来很阳光,很英气。   王洙跪下先为自己的失职请罪,孟询只知道逗狗,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话,最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洙:“……”   王洙算是知道自己混的多失败了,跟了主子小半年,人家都不知道她叫什么,这是多没存在感……   “奴才王洙。”   “哦哦哦。”孟询最后拍拍阿够的头,对王洙道,“那个王猪,你带着狗下去吧,给它吃好点吃胖点。”这样他就不会跑不过狗了。   王洙抱着狗赶紧跑了,孟询摇头失笑,王猪,还有人起名叫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这次真是被吓得不轻,她发现自己自从来了景德宫胆子越来越小了,以前是只被孟询吓死,现在还要加上一只狗。   真是夹缝中求生存啊,人家谗上媚下,她还得去讨好一只狗。   她自己是不反感小动物的,可是也绝对没有宫里其他养狗的太监那么夸张。   据说贵妃娘娘也养了一只狗,没事就喜欢牵着那条狗出来溜溜弯,皇宫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怕狗的,再加上贵妃娘娘养的狗不像阿够这么乖,那是一条见了人就叫的小巴狗,好几次吓到了宫里的其他嫔妃,惹得那些嫔妃纷纷去找皇后娘娘告状,皇后娘娘很不高兴,可是因为贵妃正当宠,她也不能拿贵妃怎么样。   有些奴才见皇后都不敢拿贵妃如何如何,就对贵妃更谄媚了,可是谄媚贵妃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所以那些奴才就去巴结贵妃的狗,私下喂它好吃的,还叫贵妃的狗为“爷爷”。   反正王洙是干不出来叫一只狗为“爷爷”这种事的,她虽然没有爷爷,但也不会乱认爷爷。   “你说是不是?”王洙蹲下来揉揉阿够的头,又去掐掐它满是褶皱的脸,“真想给你做个拉皮。”   阿够本来很温顺的,听见“拉皮”这个词瞬间就甩甩身子,一副很不满的样子。王洙不由得笑了,她相信,阿够是能听懂人的话的,因为它总是能给她一些意想不到的回应。   王洙在阿够的脖子上套了一个圈,将狗链子拴在一根柱子上,拍拍它的头,“我去上个茅房,一会儿就回来。”   阿够很乖,听了这话趴下了。   没过一会儿,王洙小解回来就看见孟询蹲在阿够面前逗它玩。   王洙:“……”   王洙没敢很快凑过去,她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孟询不但在逗它,还给它喂吃的。   孟询手里拿了块肉骨头递到阿够嘴边,阿够站起来凑上前闻闻,孟询蹲着后退两步引阿够继续往前,阿够果然傻憨憨的追过去,孟询哈哈大笑,举高了肉骨头引阿够立起来,结果阿够无动于衷。   “傻狗,站起来!”   阿够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蔑视,就像是看着孟询在耍猴一样的表情,看够了就晃晃悠悠的回到原处,再也不理孟询了。   孟询吃了瘪,一脸的不甘心,上前又去把肉骨头送到阿够嘴边,阿够万分的有气节,打了个喷嚏就趴下了。   孟询:“……”   王洙心想,不愧是被她养起来的好狗,狠狠地替她出了一口恶气。这年头,除了孩子不会说谎,那就剩下狗了。但是考虑到七殿下的面子和承受能力,王洙不敢保证七殿下不会恼羞成怒,所以赶快现身,却不知道到底是替孟询解围还是替阿够解围。   “殿下,阿够它太胖了,是不能站起来的。”王洙说道。   孟询看了王洙一眼,王洙又道,“而且奴才刚刚给阿够喂了不少吃的,它应该已经吃饱了。阿够如今才四五个月大,吃不了那么多东西,吃多了会积食的。”   孟询“哦”了一声,一脸父爱的摸摸阿够的头,王洙发现孟询其实没那么讨厌狗,相反,他其实内心是很喜欢阿够的,看它的表情就跟看儿子似的,但她依然故意说道,“奴才这就把阿够带走。”   孟询抬头,一脸疑问,王洙赶紧跪下来,“殿下,奴才知罪了,您说过您不想看见阿够的……”   孟询一愣,脑子里搜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王洙接着道,“您说您再看见阿够就把奴才喂狗,然后您再炖狗肉吃……”   嗯,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可是这个蠢奴才是傻吗?他说的话她也信?哦不,是他说的气话她也信?哦对,他忘了,这个太监叫王猪嘛,猪是没脑子的。   这么蠢笨的奴才也就在景德宫混混了,还多亏了他心肠好,否则啊,哼!   王洙是故意在安全限度内揶揄一下七殿下的,本以为这次可以小小的出气一把,结果七殿下又发疯了。   “是啊!我说了多少次别再叫我看见这傻狗!啊?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孟询怒吼道,就连阿够也受到了惊吓,一下子站起要冲上来,幸好有绳子拴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询的咆哮响彻天际,“还不快滚!愣着干什么!消失在我的眼前!”   王洙赶紧解了绳子抱起狗,孟询还做出一个怪兽吃人的姿势对王洙张牙舞爪。怀里的狗仍然在汪汪直叫,似乎在和殿下卖力的比拼嗓门,王洙一手托着狗,一手捂着狗耳朵赶快屁颠屁颠溜走了。   孟询在原处叉腰哈哈大笑,他觉得这只狗真是太好玩了,这小太监也挺好玩的,这带着狗的小太监最好玩了。   ————   阿够是许玉君送进来的,王洙真不明白许玉君为什么要给孟询送一只狗,她可不相信许玉君的那套说辞,真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许玉君这些日子频频来这景德宫,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姑娘频频来一个皇子的寝宫可不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不过,许玉君来景德宫有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她来看看她寄养在七表哥这里的爱犬。   其实这只狗是四皇子为了给许玉君献殷勤而送给她的,可是却被许玉君送给了孟询,四皇子鼻子都快气歪了,忍不住问许玉君,“玉君妹妹不喜欢小狗么?你不喜欢直接和我说便是,我也不会勉强妹妹收下,横竖都是为了让妹妹开心的,最后叫妹妹为难倒是我的不是了。”   许玉君继续她那一脸天真的表情,“玉君当然喜欢小狗啦,只是我听说七表哥也特别喜欢小狗,我怕自己照顾不好它,就把它托付给七表哥了,怎么了,四表哥,你不会不高兴吧?”   四皇子嘴角微抽,“我怎么会不高兴呢,不就是一条狗么,呵呵,呵呵。”   许玉君常常来景德宫看狗,孟询已经快要烦透了,因为每次许玉君来看狗就要来景德宫,他现在被禁足在景德宫,根本就没有躲她的机会。身为一宫之主,许玉君每次来他都得出来作陪。   “又不是来看我的,来看狗我也得陪着,我还不如一条狗吗!”贺公公伺候着孟询换衣服,孟询嘴里骂骂咧咧,“换什么衣服,为了见她还要换衣服,不换了,光着出去吧!”   贺公公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孟询问他,“看什么看,系带子啊!”   贺公公:“……”   ————   许玉君来了以后就在院里逗狗,王洙就侍立在一边陪着,许玉君拿着根小木棍去戳阿够的鼻子,看的王洙直皱眉,想拦着又没那种胆子。   许玉君拿小木棍敲敲阿够的头,阿够可能被戳疼了,一下子咬住了那根木棍,许玉君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一下子松开那木棍,一屁股坐了下去。   王洙见状赶紧把许玉君扶了起来,许玉君气呼呼的,一改平日里天真无邪的模样,目光闪过了一丝寒意。   许玉君站起来要去踹阿够两脚解解气,王洙情急之下拦道,“许小姐,一会儿殿下就出来了。”   许玉君忽然停了动作,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眯了起来,看王洙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王洙心里打着小鼓,面上仍然是面不改色,垂着头一脸恭顺的模样。   许玉君忽然笑了,这小太监竟然猜出了自己的心意,她问王洙,“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王洙。”   “倒是个伶俐的奴才。”许玉君打量王洙,这个小太监看起来白白净净,既没有其他宦官的谄媚猥琐,也没有不可一世的感觉,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许玉君转了转眼珠,忽然就心生一计,“王公公,殿下待你如何?”   王洙:“殿下待奴才很好,是奴才的再生父母。”   “那如果我待你比殿下待你还好呢?”   王洙:“这……”   “瞧把王公公吓的。”许玉君掩唇一笑,尽显娇媚动人,“公公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我和殿下的缘分不止于此,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既然我迟早都是要跟了殿下的人,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不同?我迟早要做你的主子,你提前效忠我有什么不对?公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洙没想到许玉君会这么大胆,这么快就对自己说这些,她就不怕自己告诉孟询么?   紧接着,许玉君掏出一个大银锭子在王洙眼前晃了晃,王洙心想,我看起来就像是那么容易被贿赂、那么卖主求荣的人么?   如果她是这么想自己的,那可真是……太了解她了!!!   她王洙最爱钱了!做梦都是抱着金元宝睡觉!   而就在这时,阿够“汪汪”叫了两声,切断了王洙的钱瘾,王洙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现在是两边为难,收了这银子就要替人办事,以后就是许玉君的人了,万一被孟询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收这银子,许玉君绝不会轻饶了她,恐怕她现在就要倒霉了。   幸好这个时候孟询和贺公公及时出现,王洙还没来得及接那银子,许玉君就机警的缩回手去,转身对孟询一脸娇羞的笑,笑的孟询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询和以前一样,对许玉君冷冷淡淡的,不是敷衍就是应付,也不是不想对她好一点,可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他就是做不到和颜悦色的对待,大哥常常说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知道随自己的心意,这样迟早是要吃亏的,他每次只是说,“我好歹也是大祁的七皇子,将来怎么说也是个亲王,能吃到什么亏?”   管他的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太傅说做人要先苦后甜,苦什么苦啊,万一刚过完苦日子自己就死了怎么办,那先前的日子不是白苦了吗?所以说还是率性而为吧,上天要他投身于帝王之家,叫他免于经历民间的艰险苦辣,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要珍惜才对。   这样想着,孟询觉得自己也就不用讨好许玉君了。   有孟询在场,许玉君对阿够很温柔,又是亲又是蹭的,阿够却能跑就跑,有机会就缩回王洙身边。许玉君有些不高兴,面上却不显,只是对孟询说,“王公公真是辛苦,把阿够照顾的这么好,只是小狗太胖也不好,懒懒洋洋都不可爱了。”   这话听着是在夸王洙,实际却是在埋怨他,贺公公为王洙捏了把汗,心想这狗崽子怎么得罪这许小姐了。   许玉君也不是故意和王洙作对,她只是想给王洙个下马威看看,等孟询骂人的时候她再挺身而出为王洙求情,这样就能叫王洙知道,自己还是能掌握她的生杀大权的。   谁知道孟询一点也不吃许玉君那一套,反而问她,“我们家阿够是胖是瘦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已经把狗送我了么?不乐意养你就牵回去,挑三拣四的你烦不烦?”   王洙:“……”   贺公公:“……”   许玉君这次不高兴可就写在脸上了,她等着孟询去哄她。没有请辞,只是跺着小脚就要走,可是孟询却没有一点追她的意思,贺公公忙劝孟询追出去哄哄,孟询道,“为什么要哄?”   贺公公擦了一把汗,“主子,您没看出许小姐生气了么。”   “是么?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公公:“许小姐走的时候也没和您说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她来的时候不也不跟我说么?”孟询意兴阑珊,扭头进屋去了,贺公公给王洙使了个眼色,叫她追出去说几句好话。   王洙会意,赶快赶了上去,许玉君本来就是等着孟询来哄她,特意放慢了步子,等了半天也没来,觉得很没面子,正在这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一时喜上眉梢,转身一看竟是王洙。   王洙偷看许玉君脸色,也知道这个大小姐不高兴了,忙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把许玉君哄的面色稍缓。   “我跟你说的话你明白了么?”许玉君心想,收拾个小宦官对她来说也不算个难事。   王洙:“奴才明白。”   许玉君这才罢休,“没事在殿下面前多多提起我,殿下有什么动态你仔细盯着,过后向我禀报,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洙似是而非的答应了,但是却并没有按许玉君说的做,每次许玉君问起来她也只是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贺公公知道。   可是贺公公知道了难免就会告诉孟询,以孟询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大动肝火,跑到许玉君面前发飙都是可能的,那到时候岂不是穿帮了?   许玉君总觉得王洙对她并不是服服帖帖的,兴许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又或者是她给的好处不能够让王洙对她死心塌地,许玉君狠狠心,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出手把这个小宦官收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见到许玉君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装傻,她这种态度终于激怒了许玉君。   许玉君从兜里拿出一叠银票摔在王洙脸上,“狗奴才,你以为你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洙做梦都想被钱给砸死,可是现在真被钱砸到了,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她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白花花的银票漫天飞舞,最终像美丽的秋叶一样落在地上,王洙却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阿够见自己主人受到了羞辱,露出尖利的牙齿对着许玉君汪汪直叫。   王洙赶紧喝了一声阿够,转而对许玉君赔笑,“许小姐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许玉君扬起眉毛,眼中尽显鄙夷,见钱眼开的东西,没有好处,这狗奴才怎么会安安心心为自己办事?这不,刚一亮银票,这狗奴才眼睛都亮起来了,对自己的笑容都要谄媚很多。“得了便宜就要卖乖,公公不是个不知数的,该怎么做你心里最明白,你说对么?”   王洙心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这个小姐盯上。一想到这个小姐以后要做七皇妃,她这心里就纠结极了,万一真到了那天,而她又没能逃出宫去,以后岂不是真要被这个大小姐所挟制?横竖都是个死,要不还是选择晚死一会儿吧……   王洙蹲下将那叠银票尽数捡起来,又规规矩矩的折叠好,呈给许玉君,道,“许小姐,您的意思王洙明白了,王洙照做了就是了,但这银票您还是收回去吧,王洙不能要。”要了就是日后的赃物了。   这是王洙第一次对许玉君表明态度,许玉君很惊喜,但是对王洙不收银票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解,她细细的打量这个小太监,实在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花招,于是两人就这般僵持不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够又开始狂叫起来,因为在走廊那里站着一个人。   孟询站在那里,就像一座亟待喷发的活火山,等到王洙和许玉君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嘭”的一声,火山炸了。   孟询踢飞了这短短几步路程中他一切可以够得到的东西,什么花盆啊、扫帚啊、木桶啊全都被他踢到了,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呛的许玉君干咳不止,器物踹翻的声响夹杂着几声犬吠,景德宫真是热闹极了。   许玉君还没见到这副样子的孟询,原先在她眼中,这个孟询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脾气较总的皇子,可是此时此刻,她完全感受到了这个表哥无穷的能量与破坏力。   许玉君年幼时曾得高人指点,高人曾对许子辉许丞相言:此女乃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只是15岁以前不宜养在身边,怕和京城的贵气相冲而破坏了命格。许丞相对这些江湖术士之言深以为意,所以便将许玉君送到了乡下老家,直到过了十五岁生辰才接了回来。   虽然许玉君生母早逝,又没有跟在父亲身边长大,可是她一点也不怨怼父亲,因为她自己也相信,自己未来的人生一定是锦绣辉煌的。放眼大祁王朝,自己现在依附的是父亲和姑妈,而未来能依附的只有现在的大皇子和七皇子。   大皇子为人稳重厚道,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可他已经有了一位将门出身的王妃,和自己年龄上也不太合适。虽然七皇子不论是才略还是脾气秉性都不如大皇子,但好歹也是个嫡子,他日大皇子登上皇位他至少是个亲王,不论是父亲还是姑妈,他们都是希望自己能嫁给七皇子,亲上加亲,巩固许氏一族的荣宠。   许玉君自己本来就是不反对这个主意的,在见到孟询本人之后,她就对这门亲事更满意了。问她原因,原因再简单不过,这个七殿下和传说中的一样风流英俊,就算只是个花架子,好歹还是个赏心悦目的花架子。   只不过这个花架子脾气太大了,从小在乡间长大的许玉君见过不少市井粗鄙之人,但也没见过这种……   孟询上前抢过王洙正欲还给许玉君的一沓子银票,毫无留情的撕了个粉碎,然后揪着王洙的衣领咆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啊?你说啊!你背着我在干什么?”   王洙双手不自觉的抓住孟询的手腕,叫对方把自己放下来,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拼得过堂堂七尺男儿啊!   而许玉君吓的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她只知道逃出景德宫,哪还记得自己的盟友现在性命堪忧啊!   可是上天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就在许玉君想浑水摸鱼溜出去的时候,只听孟询“啊”的大叫一声,叫声凄惨又骇人,许玉君下意识回头一看,然后她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   孟询的大腿被阿够死死地咬住,孟询疼的说不出话来,手一松,王洙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   七殿下被狗咬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吓的面如土色,原先不敢近前怕惹火烧身的宦臣一下子围了上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皇子受伤,必是周围人护驾不力,尤其这个害皇子受伤的还是一只狗。   作为照看这只畜生的人,王洙第一个难辞其咎,而许玉君也跑不了,因为这狗是她送给孟询的。   有人叫来了贺公公,贺公公显然也震惊了。   不过贺公公没有那么二,他凭借多年积累的办事经验,率先反应过来,“快去请太医!”   孟询被两个小宦官架着,脸色发白,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就在听到贺公公这句话的时候,原先像是死狗一样虚弱的孟询马上精神起来,扯着嗓子喊道,“不能叫太医!”   “殿下……”   “你想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本殿下被一只狗咬了嘛!”孟询歇斯底里道,“谁敢去请太医我就要谁的脑袋!”   贺公公知道孟询的脾气,只得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取点药回来,又作势道,“来人!把这狗拖下去乱棍打死!”   许玉君反应很快,连忙复议,“没错,这畜生疯了,敢伤殿下,乱棍打死都是便宜它了!”   王洙跪在地上满脸泪水,不过不是为自己。阿够一向很是乖巧,除了遇上孟询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和许玉君这个更莫名其妙的人,阿够根本连叫都不会叫。它之所以发疯,肯定是以为孟询要杀自己,所以才会护主心切酿成大祸。   王洙知道自己这次是玩完了,阿够这次也完蛋了,想不到她入宫十年,最后竟然会这么乌龙的死去。她软趴趴的跪在地上——等死。   “乱棍打死?”孟询问许玉君,“你算什么东西啊,我宫里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许玉君和众人再次傻了眼,难不成七殿下对这条疯狗有更好的安排?   “把这狗给我带进来,我要好好审问它!王猪也给我滚进来!其他人都给我退下!敢把今日发生的事泄露一分一毫的,我就把他丢去喂狗!”   ~~~   王洙的脑子已经彻底停止了转动,四肢绵软无力,不知道有没有尿裤,最后被人拖去了主殿。   孟询坐在座上,贺公公侍立一旁,王洙按着阿够一起跪在地上。   孟询自顾自的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脚,在小腿处有一排浅浅的牙印,破了点皮,渗了一点点血,骂了一句,“疼死老子了!”   “殿下……”贺公公还想劝孟询去看太医,被孟询犀利的眼神瞪了回来。   王洙视力还算不错,她观察孟询的伤口其实没什么大碍,因为阿够自己的牙还没长齐,就算有心咬死堂上这人,也没那好牙口把它怎么样。   王洙感觉自己的体温稍稍回升了一点,大着胆子道,“殿下,阿够刚刚是跟您闹着玩呢,求殿下对阿够网开一面吧……”   孟询丢起手边的鞋子就朝王洙那方向砍去,“闹着玩?怎么不咬你一下玩玩!”   王洙眼见着那双鞋朝自己飞过来,可是她也不敢躲,反而挺直了身板迎接那双鞋子的到来。   “诶——”孟询见那鞋正好拍上王洙的脑门,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扔的这么准了。   王洙被鞋子拍的有些晕眩,孟询光着一只脚,忍不住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怒吼道,“你傻啊!不会躲吗!”   王洙颤颤巍巍道,“奴才……奴才有罪,奴才不敢躲……”   贺公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王洙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啊!   孟询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她给你钱叫你干什么?是不是母后叫她拿钱来收买你好叫你盯着我的!”   王洙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其实孟询他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看见自己和许玉君有金钱上的往来,但却并不知道实情,她松了一口气。   “殿下,您误会了,那钱不是许小姐要给奴才的,只是她听说奴才以前在银作局当差,以为奴才能在银作局说得上话,所以想请奴才帮个小忙罢了。奴才现在已经不是银作局的人了,银作局的事情实在插不上手,所以没敢答应许小姐,那银票奴才就没要,您来的时候,奴才正在把那些银票退回去呢!”   孟询回想当时见到的场景,王洙手里拿着银票,确实在做一个还给许玉君的动作。   这么看来,当时是自己多心了?   孟询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太监一说话,他就莫名其妙的相信了。   这小太监脸上都是泪痕,眼睫毛上也沾了一片晶莹,孟询又闻到那种迷人的馨香,干咳了两声,舔舔嘴唇,有些尴尬。   “呵,你是景德宫的人,再让我发现你和外人私相授受,我决不轻饶你!”   王洙知道孟询好骗,可也没想到他这么好骗,一时间愣住了,眨眨眼睛问,“那……阿够呢……”   孟询转过身,单脚蹦过去穿鞋,道,“你还敢问我那只畜生,当然是炖了吃了,敢咬本殿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   王洙站在原地没有动,将信将疑的看着孟询,她还真不信孟询会狠下心炖了阿够。   孟询见她不从命,俊眉皱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抱着你的死狗滚出去!”   王洙想问问孟询是不是真要炖了阿够,结果贺公公给她使了个眼色,王洙只得抱起阿够退出殿外。   “回来!”孟询问王洙,“干什么去?”   王洙心想,不是你叫我抱着狗滚出去么。   “去杀狗……”   孟询:“你敢!”   王洙:“……”   王洙抱着狗回了房,把它拴好,又给它找来点吃的亲自喂了,阿够很通灵性,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都过去了,乖。”王洙拍拍它的头,不由得感叹,“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护着我的……”这个“人”字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不过也只有你了。”   说完,王洙就又去找孟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殿下,您这样是不行的,奴才觉得您还是得请个太医来瞧瞧……”王洙曾经听人说过,被狗咬过的人很有可能得疯病,虽然七殿下本来就不老正常的,但是念在他饶自己不死的份上,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就这么放弃治疗。   孟询躺在塌子上,两只脚都没有穿袜子,他抬起被咬的那只脚,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王洙说的话。   王洙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知道太医院有个很了不起的医官,是同德药堂的大少爷,医术精湛,而且人也很可靠,绝对不会把您的事说出去,不如叫他……”   同德药堂是大祁的皇家药商,宫里的很多奇珍名药都是出自同德药堂。同德药堂的掌家谢清谢老爷子年轻时更是太医院的院判,后来因不满太医院的乌烟瘴气辞官隐退,回到民间造福百姓,被百姓称为“济世名医”。   而身为“济世名医”的嫡长孙,谢元修谢太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为他鞋袜的布料很结实,那小畜生的牙齿也不够锋利,所以他虽然被狗咬了,但也没什么大碍。可是孟询自小便娇生惯养,身上连块死皮都没掉下来过,他看到自己脚擦了皮,还是有点小担心,最后倒半推半就的答应了王洙提议。   王洙马上就去太医院把谢太医请来了,孟询见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提着个药箱,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长的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而别扭,还是因为这个长的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的家伙竟然比自己多了一项看病的技能而别扭。   “你行么?”孟询打心里觉得,和他一样相貌不凡的人其实都是花瓶类型,没办法,老天爷给了你好皮相,就注定要从你身上拿走点别的东西。   孟询的这套理论后来和王洙一说,王洙也觉得很有道理,比如说老天爷从他身上拿走了“脑子”。   谢太医查看了孟询的伤口,忍不住笑了。   孟询蹙眉,“笑什么?”   “殿下不用担心,您的伤口只是擦破了点皮,没留血,连感染的风险都没有。”谢太医真没见过那么娇气的人,屁大点事也大惊小怪,这个王洙也真好意思煞有介事的请他过来。   孟询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拉住谢太医,“你再看看,我真没事?我怎么觉得我浑身无力了呢?”   孟询觉得自己这心理也挺奇怪的,没请大夫来之前觉得自己没事,真把大夫请来了又觉得自己一身的毛病,大夫诊出病的话自己会心理别扭,大夫说自己没病自己又觉得不甘心。   谢太医本来是要给昭阳公主请平安脉的,结果硬被王洙插了队,还是因为一个乌龙,谢太医年轻气盛、平时也是高傲的性子,被人这么质疑也有点不耐烦了,“殿下身上最严重的伤恐怕是涌泉穴处的丘疹,殿下要是不放心,臣便给您开瓶薄荷露,您发作的时候可涂抹在伤处,出不了一天半日便可消肿。”   孟询听不懂谢太医说的什么“丘疹”啊“涌泉穴”什么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比得知自己没病时还要惊恐,“丘疹?严重么?会不会留下疤痕?涌泉穴在哪里?你别跟我卖关子!”   谢太医面无表情的和孟询对视,“您的脚心被蚊子叮了个包,您说严重不严重?”   孟询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火冒三丈道,“你……你敢戏弄我!”   王洙没想到谢元修胆子那么大,连孟询都敢惹,忙出面调和道,“殿下,谢太医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是想说,殿下身份尊贵,即使是脚心被蚊子叮了也不能以寻常事视之,而像奴才这样的人,即使眼珠子被蚊子叮了都不叫个事儿!他是把您的事都看的很重要啊!”   孟询:“……”   谢太医:“……”   王洙送谢太医出去的时候,谢元修忍不住问她,“好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你变的这么没有底线,你每天就这么哄着他?说这些话你自己恶心不?”   王洙撇撇嘴,“您就别臊我了……”   谢太医叹了口气,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王洙,“这东西不能一直吃,否则可真长不出了。”   王洙点头说自己明白,可是她也没有办法,马上就要到二八少女的妙龄,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比如说越来越白皙细嫩的皮肤,越来越丰盈的胸部……如果不是有谢太医的药压制着,王洙的胸只怕会长的更明显,她虽然一直用布裹着,可是裹胸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这样,她宁愿胸部平平,这样也不会每天行动起来那么难受。   谢太医接着道,“马上就又到验身的日子了,你打点好没有?”   王洙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谢太医说,“要不……”   王洙知道他要说什么,忙道,“别,您别蹚我这趟浑水。您不知道,那帮人心可黑了,而且嘴巴从来没有把门的,您要是替我打点,人家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您呢,说您勾结太监还是好听的呢!而且净身房的人都换了好几拨了,我一个也不认识,谁知道是什么品性呢!”王洙看谢太医也为难,安慰道,“奴才知道您是好人,您帮我已经够多了,当初要不是您替我隐瞒,我早就被发现身份乱棍打死了。”   谢太医动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话。   ~~~   孟询在房里发脾气,大骂谢太医的不知好歹,王洙想着要不要劝劝,被贺公公拉回来,过后贺公公跟她说,“殿下这人就是这样,你叫他发发脾气出出气就行,他不会怎么样的。”   王洙:“……”   “他以为他一个太医了不起啊!又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还神气的不得了,又不是本殿下求着他看病!本殿下一声令下,太医院多少人求着给我看病!”   王洙和贺公公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结果没过两天,孟询就要打脸了。   皇后头风病发作,在床上疼的气都起不来,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束手无策。   孟询借着这次机会终于可以踏出景德宫大门了,不过他却并不为此感到欣喜,如果可以保母后无恙,他宁愿一辈子被关在景德宫。   “堂堂一个太医院,连个头疼病都看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孟询在殿外咆哮,众太医纷纷跪下告罪,孟询把他们都拉起来,“跪!跪有什么用!”   “我父皇呢?”孟询问皇后身边的内官。   内官小心翼翼答道,“贵妃娘娘那传来了喜讯,皇上去贵妃娘娘那了!”   皇后也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旧病复发、头疼欲裂的。要知道,皇上的子嗣单薄,孟询之所以受宠,一方面是因为皇上老来得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孟询是皇上的小儿子,皇上难免偏爱。而现在,贵妃竟然怀了身孕,皇上高兴坏了,哪还管的上皇后。   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众人心知肚明,贵妃宠冠后宫,皇后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孟询紧紧攥着拳头,眼底通红。   他守了皇后两天两夜,也没见他的父皇过来看皇后一眼,只是差人过来问问,要不是贺公公拦着,孟询差点没把皇上的人痛扁一顿。   王洙奉贺公公之命,去尚膳局领了些吃的给孟询送来。   孟询坐在殿门外的台阶上,头发有些凌乱,王洙还没见过这个疯狗如此安静的一面。   “殿下,您吃点东西吧,皇后娘娘肯定会没事的……”王洙知道孟询现在心情肯定是很烦躁的,她现在近前肯定是拨弄老虎胡须,说不定孟询一生气直接把她踹下去了,可她还是提着宫灯走了过去,蹲在孟询身前。   孟询看了一眼这个小太监,她的脸在红色宫灯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柔和好看,他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王洙有些诧异他怎么没叫自己“快滚”,但心里也有些好笑,自己明明知道对方要叫她滚却还不怕死的走过去,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啊!   谢太医提着药箱站在台阶下看着凑得很近的孟询主仆二人,微微一愣,随即孟询二人也看到了他,孟询站起来,“你来干什么?”   谢太医给孟询行了礼,不紧不慢道,“臣听闻皇后娘娘身体抱恙,特来毛遂自荐,还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机会。”见孟询面露怀疑,谢太医接着道,“家父也受头风所扰,所以微臣自小便寻求解决之法,以银针刺中要穴放血,虽不能根治此证,但可在一定程度减轻病人的疼痛,还请殿下应允微臣一试。”   孟询六神无主,只要有办法他都愿意试试,可太医院的老顽固可就不答应了。一把年纪的左院判对孟询道,“殿下,谢元修仅仅是太医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虽然是谢氏的后人,但毕竟年轻,他还不具备给娘娘诊治的资格。更何况,银针放血仅是古法,有没有用是个未知数,万一再扎错了穴位……”   “滚开!”孟询喝骂道,“叫你们想办法你们想不出来,有办法了你们却多加阻拦,治不好我母后我要你们的脑袋!”   王洙心想,七殿下也是个愣头青,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谢太医能不能治好皇后姑且不论,万一治不好,那他可就担了大责任了,这人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幸好她对谢元修这人还算了解,这人虽然在太医院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谢家的后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谢元修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研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这些药还都有奇效。不过,在制药方面有独特的造诣不代表擅长针灸,王洙也有点替谢元修担心了。   但转念一想,谢元修不是个蠢的,他敢在这个时刻站出来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这人可是个心机派,不像孟询那么傻。要是论资排辈,谢元修压根没机会给皇后看病,可在这个当口,他若是做到了他人不能做到的事,那可就直接青云直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是还是捂脸打滚求个收藏评论啦,大家绝对想不到作者看见浮出水面的姑娘的那一刻有多么的开心呐!小宇宙一爆发就剩下“嗒嗒嗒”码字了啊└(^O^)┘   ☆、奴才不依   谢太医也确实没让人失望,进去才不到一会儿功夫,里面就传来了皇后娘娘苏醒的消息。   皇后抓着孟询的手,问他皇上呢,孟询咬着嘴唇没有出声,谢太医道,“娘娘勿要劳神,臣为娘娘开了安神的方子,娘娘服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皇后缓缓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孟询和谢太医走出寝宫,孟询忽然对谢太医揖手一拜,谢太医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殿下这是做什么?”   孟询双眼通红,一敛平时的嚣张跋扈,“谢太医救我母后一命,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先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谢太医大人有大量。”   贺公公和王洙也傻了,他们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七殿下竟然还会有对别人低头俯首的时候,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两人赶紧上前去扶孟询,孟询却迟迟不起,谢太医微微一怔,随即退后一步,受了孟询这一拜。   贺公公和王洙更傻了,这个太医也疯了吧!七殿下的礼他也敢受?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后续更让贺公公和王洙瞠目结舌,这俩奴才的心理活动都是:殿下疯了,谢太医也疯了,两个疯子凑在一起,怪不得那么意气相投呢!   谢元修为皇后医病有功,一下子就从一个后生医官晋升为太医院右院判,几乎能和先前反对他的那位左院判平起平坐,把那个老院判气红了眼。除此之外,谢太医在私底下还被七殿下称一声“谢大哥”,对此,王洙和贺公公都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而皇上听说孟询在皇后身边守了好几天,看他孝心一片也很是满意,解了他的禁足,孟询又活蹦乱跳的回到了大众的视线中,然后又被四皇子告了一状。   理由是:荒废学业。   然后孟询又被皇上叫过去训斥了一通,“你看看你,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瞎胡闹,你大哥在你这年纪都自己带兵出去打仗了!而你呢?不是出宫拈花惹草就是在宫里四处闲逛,朕要你这儿子有何用!”   孟询垂头,心里却很不服气。   “把头抬起来!”皇上喝道,“你扪心自问,你们兄弟几个,朕最是宠你,而你也是最让朕失望的!就知道风花雪月,正经事什么都不行,不能文也不能武,还不如街边一个秀才!”   孟询被训的灰头土脸,父皇口口声声说最疼他,可是兄弟几个只有他一直都在挨骂。他知道自己骑射是最差的,功课也是最差的,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打打杀杀太血腥,四书五经太枯燥,他更喜欢丹青绘画、舞琴斗酒,可是父皇总说自己这样是玩物丧志,他始终不明白,他喜欢这些东西有什么错?   “我会叫太傅考你的功课,一个月后朕要看见你的变化。”   孟询如梦初醒,然后就开始了他长这么大最悲惨的一段时光。   太傅早上查了孟询的功课,结果发现七殿下本来就掌握不多的功课经过这些日子的荒废更忘得差不多了,“殿下,您这样叫老臣怎么和皇上交待啊!”   孟询最近被这些破书逼的快要疯了,他已经比以前用功多了,可是还是答不上太傅一个又一个连珠炮似的问题。   “殿下,忠言逆耳,老臣和皇上对您严厉都是为了您好,您现在怨老臣、恨老臣,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您能上进,老臣就算现在死了也瞑目了!”太傅老泪纵横,一脸恳切地对孟询语重心长道。   孟询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太傅道,“殿下,明天臣检查您的功课,您要是再答成这样,老臣就只能禀明皇上自请辞去太傅一职、告老还乡去了。”   孟询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狠,用请辞来要挟他,逼得他不得不点灯熬油挑灯夜战。   而贺公公见殿下难得为了读书熬夜一次,不觉有些惊喜,自己亲自值夜,最后被孟询赶走。贺公公不放心别的太监值夜,所以大半夜又把王洙叫起来。   王洙郁闷得要死,心想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啊,大冷天的被拎出被窝,一个人站在寒风瑟瑟中守门,真是憋屈的快要撞墙去了。   而这个时候,孟询忽然推开门,房里的热气扑面而来,王洙露出饿狼扑食的凶狠目光,孟询揪着她的衣领把她耗了进来。   王洙不知道七殿下又发什么毛病了,但是在暖洋洋的屋里守夜和在寒风瑟瑟中值夜意思完全不一样,她心里那股子怨气一下子就没了,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陪七殿下夜读。   虽然宫人值夜应该谨遵不乱看不乱听不乱动的原则,可长夜漫漫,王洙也觉得挺无聊的,便偷偷盯着孟询看。   室内烛光明亮,孟询难得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王洙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间发现他不说话时也不是那么讨厌。柔和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孟询也比平时和气多了,整个人倒有一种儒雅的书卷气。   只是王洙看着看着发现有些不对,殿下怎么半天都不动弹呢?   “殿下?殿下?”王洙试着叫了孟询两句。   “啊?”孟询一下子弹坐起来,迷迷茫茫的问王洙,“怎么了?”   王洙:“……”   原来是睡着了……   孟询也很郁闷自己怎么又睡着了,抓狂的挠挠头发。他一看见书就困,这不是他愿意的,而是很自然的一种生理反应,就跟人听到哨子声就会想尿尿一样,他是天生和“书”这东西八字不合。   “殿下,您要是累了就歇歇吧,一会儿奴才叫您起来。”王洙道。   孟询把自己头发抓的和鸡窝一样,碎碎念道,“背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这些玩意儿念多了人都会变傻。”   王洙想了想,忍不住说道,“殿下,有些人想念书都没有那种条件呢,有多少人这辈子的梦想都是多读点书啊!奴才弟弟就喜欢念书,他宁愿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省下钱来买书呢!”   孟询听懂了,这小太监是说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风凉话说的倒是轻巧,等你真的有念书那个条件时,你就不想念了。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就是念书的,有的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孟询打量这个小太监,“一山望着一山高。”   王洙说,“多读些书总是好的,不是有句话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奴才要是可以念书,做梦都能笑醒了。”   孟询“切”了一声,“那你有没有听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王洙没想到孟询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多,也忍不住笑了,“您既然没法行万里路,那就更应该读万卷书了。”   孟询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太监还挺能说,饶有兴味的问她,“你识字么?”   王洙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您说,以前在内司监偷偷听过师父讲课。”   孟询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连忙站起来把王洙拉过来,又把她按在凳子上,王洙不知道七殿下又犯什么毛病,怎么忽然间对自己态度那么好了,真是受宠若惊啊!   孟询按着她瘦弱的肩膀,“你既然识字,那就替我抄点书吧!”   王洙:“……”   七殿下自己背不完书,又开始走歪魔邪道了。   王洙很无奈,但是主子的命令又不敢不从,只得从命的提起笔,照着书一笔一划的抄起来,孟询抱着胸站在一边看,他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的字倒是娟秀的很。   他忽然就想到“字如其人”这个成语,这个小太监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清秀,孟询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孟询搬了把椅子坐在王洙身边,名义上是盯着王洙写字,但是目光时不时就飘到了王洙清秀的脸庞,他看的有些呆了,但心里也很别扭,他怎么会盯着一个太监看半天?这也太不正常了。   王洙完全没意识到七殿下在看她,她终于有机会碰笔墨,自己也开心得很,拿写字当一种享受,等天微微亮的时候,王洙回头一看,发现孟询已经用手撑着下巴睡着了。   王洙忽然就觉得孟询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个很美好的人。   漫漫长夜是那么寂静,在大家纷纷入梦的时候,只有这一主一仆互相陪伴。   孟询醒来的时候,王洙也睡着了,脸上还有不小心蹭上的墨汁。孟询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擦脸,在手触上这个小太监冰凉的肌肤的时候,孟询有些怔住了。   这个清秀的小太监皮肤滑滑嫩嫩,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又白皙又软嫩,他从来没见过皮肤那么好的人,这副好皮囊竟然长在一个太监身上,真是暴殄天物了。   孟询舔了舔嘴唇,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连忙把手缩回来,跑出去洗了把脸。   他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王洙惊醒了,王洙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茫的看着乱了心神的孟询,那副模样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她每眨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都会煽动一下,每一下都像是猫爪一样在孟询的心上挠一下。   孟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孟询将王洙为他准备的密密麻麻的小抄藏在袖子里,太傅问他的时候,他就假装挠额头或者拨弄头发,借这个机会偷看藏在袖子里的小抄。   这种事情他可有经验了,做起来轻车熟路,而太傅见七殿下已经可以对答如流,感到颇为惊喜,当天去面见圣上的时候将七殿下好好夸耀了一番,皇上龙颜大悦,马上就要召见孟询,说是要亲自检验孟询的功课。   孟询过了太傅那一关,心情很是不错,跑去王洙那里逗弄阿够,这个时候皇上的旨意来了,孟询听说皇上要亲自考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贺公公和王洙把孟询扶起来,孟询拍拍自己的脸,不自觉的把头转向王洙,问,“我没听错吧?”   “殿下……皇上还等着您呢……”王洙心想,再过两个时辰,景德宫又要迎来狂风骤雨了。她已经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孟询见了皇上文盲本性尽显,皇上龙颜大怒,孟询被骂的狗血喷头心情不佳,回了景德宫又要摔东西骂人。   孟询叫王洙跟着一起去面圣,贺公公神情复杂的看了王洙一眼,王洙也一头雾水孟询为什么要叫自己跟着,贺公公虽然对她不错,可她爬的太快了,有点抢了贺公公的风头,难怪贺公公不高兴。   王洙故意畏畏缩缩道,“殿……殿下……奴才一见到皇上就紧张,万一吓尿裤了怎么办……”   “你有没有出息啊!”孟询不可思议的瞪王洙,“你见到皇上紧张叫我就不紧张了?凭什么?”   王洙撇撇嘴,知道孟询嫉妒心又犯了,连自己的父皇也嫉妒,王洙也是无话可说了,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这紧张是不一样的啊,见到皇上是被天威所震慑,见到您是被您优雅的言行举止所折服,但是您为人亲切,又体恤下人,奴才对您是又敬佩又害怕,最后还是敬佩占了上风……”   贺公公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呸!”   “行了行了,别说了。”孟询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人就是这样,你不夸他他会不高兴,夸他他又会羞涩。“少废话,你跟我去,我那堆东西都是你写的,你去了万一能帮上我呢。”   贺公公一脸的疑惑,“那堆东西”是什么东西?   孟询无视贺公公探究的眼神,“跟你没关系。”又对王洙说,“一会儿靠你了啊。”   这俩人跟对暗号似的说着贺公公听不懂的话,贺公公有点不爽了,但也不能多问,只能用眼神杀死王洙。   王洙感觉自己要被贺公公犀利的小眼神看穿了,忙含含糊糊应了孟询,三人磨磨蹭蹭去见皇上。   皇上听了太傅的话,以为自己的小儿子终于出息了,本来想对他和颜悦色一点,但是这个儿子半天没来,让他苦等了好一阵,皇上还是有点不高兴了。   孟询呢,其实很怕皇上,虽然这个皇上是他的亲爹,可是他对这个亲爹的畏惧是一天比一天多一点。   是,他是皇上的小儿子,皇上对他已经是格外宽容和宠爱,可是当他渐渐长大,长成皇上并不希望看到的样子,这份宠爱便逐渐递减,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而孟询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从小到大都在犯错,犯了错就会被包容,过后他又会再犯,直到今天,他犯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是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今天犯的错误会成为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你当朕老糊涂了是不是?”皇上怒不可遏,“好啊你!现在连撒谎都学会了,朕原本以为你只是顽劣,想不到你现在连欺君都学会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反了你了?”   “父皇……儿臣不是……”孟询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打个小抄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低估了这位饱经风霜的君主,也高看了自己作弊的能力。皇上叫他背文章,他才刚刚往袖口瞥了一眼,就被皇上看出了端倪,然后他就被人搜身了。   皇上手里握着孟询那张密密麻麻的小抄,气的青筋暴起,太傅站在旁边也不敢求情。   “这……这小抄谁给你做的?”他知道,自己这个蠢儿子写不出这样漂亮的字。   孟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跪在他身后的王洙,王洙也是一脸惊恐,如果要是让皇上知道自己是帮凶,那她肯定小命不保了。   两人对视一眼,孟询看出了这个小太监眼中的哀求和惧怕,她看起来那么文弱,那么的不堪一击,如果她要是被父皇踹上一脚,恐怕……   孟询咬咬牙,壮着胆子,“是儿臣一人所为……”   孟询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踹了一脚。   皇上年轻时也是练过的,那一记扫堂腿正中孟询的胸口,孟询只觉得一口老血闷在胸口,最后又得硬生生咽下去。   ~~~   孟询捂着胸口出来,一个劲儿的咳嗽不止,王洙跟在孟询身后,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跟了个爱闯祸的主子也是倒了大霉,而每次不被自己主子连累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王洙真不知道是要怪孟询太能“作”还是要谢谢他没把自己拖下水。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主仆俩行至御花园时,忽然从假山后转出一人。   那人笑眯眯的朝孟询走过来,孟询嘀咕了一句“真晦气”,于是偏转了方向往另一边走,那人却追了上来。   “唉,老七,好久不见啊,听说父皇解了你的禁足,恭喜恭喜啊!”   王洙心想,这个四皇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都在七殿下最倒霉的时候出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她再一看孟询,他可真是印堂发黑,脑袋上都在冒着青烟,每一缕青烟飘上天际都化成了一个大大的“衰”字。   “老七,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看见四哥也不打个招呼,是怪你被关起来的这段日子哥哥没去看你吗?”四皇子拦住孟询的去路,“这可不能怪四哥啊,父皇派我去泰山祭天了,哥哥我这段时间都不在京城,哪有那闲工夫去看你啊!”   王洙冷眼瞧着,总算知道什么是贱人了,能把“贱”这个字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四皇子也真是够拼了。   孟询皱起眉头,“父皇派你去祭天?”祭天这样的大事一向是大皇子去做的,何时轮到四皇子了?“我大哥呢?”   “大哥?”四皇子露出不易察觉的不屑神情,“大哥奉父皇之命去镇压南方农民造反,结果不但没平息了民怨,反而把事情搞砸了,如今留在那等着新的钦差过去帮他收拾烂摊子呢,怎么,你不知道?”   孟询还真的不知道。   “也对,七弟你哪有空操心这种事呢,你自己的事还自顾不暇,四书五经背了几页了?”   王洙看到孟询攥紧了拳头,自己也下意识的握拳,这个四皇子真是太贱了,堂堂一个老爷们怎么像个老娘们一样尖酸刻薄,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而且,听这意思,是四皇子特意来找茬的,他知道孟询因为功课挨了皇上的训,特意出来冷嘲热讽。那他怎么知道的呢?肯定是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   孟询不理他,转头就走,四皇子幽幽道,“也不能怪大哥处理不好农民起义,大哥在宫里锦衣玉食的,哪里知道什么民间疾苦啊,又不是谁生下来都能是栋梁之材……”   四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孟询一拳打倒在地。紧接着,四皇子就挨了自己口中什么都不会的弟弟的一顿胖揍。   “来人……啊……”四皇子在宫外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平时进宫也不带宦官,他绝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敢这么对他的人,但是他现在身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王洙心里为孟询喝彩加油助威,但她也不能一直做一个旁观者,只能意思意思的上前劝架,反正皇子斗殴也轮不到她管。   不过……这副打相也太不忍直视了,王洙想像中的打架是高手对招、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满身血迹却不沾染一丝尘埃,再看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啧啧,出手毫无章法,大祁的皇子武功差成这样也真好意思打架……   而就在这时,王洙忽然听到什么动静,那好像是……巡卫的侍卫打酱油路过了啊!   “殿下……有人来了!快停手啊!”王洙这次是认真的上去拉架了,孟询坐在四皇子的身上,正要落下的拳头忽然停住,就在这一瞬间,四皇子反客为主,挥了孟询一个拳头,孟询就这样被打趴下了。   王洙心想,这可坏了。   这是一场令大祁皇室蒙羞的皇子斗殴事件,事后得知真相的皇上感到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他眼中稳重沉稳的四儿子竟然和不成器的小儿子打起来了,更重要的是,他稳重沉稳的四儿子竟然连不成器的小儿子都打不过。   这场斗殴的真实战况本来是这样的:上半场七皇子先发制人,先是趁对手不备朝脸下手,然后眼疾手快朝四皇子的命根子一踹……四皇子因为小四皇子疼的死去活来,没空还手,七皇子胜之不武。   下半场四皇子激发无限潜能,找到对方破绽,马上就能扭转战局的时候,孟询忽然外挂大开,王洙加入了!   王洙劝架失败,王洙拉架失败,王洙自己化身肉盾!   最后结果就是七殿下毫发无损,四皇子被揍成了猪头,虽然四皇子一再强调七皇子他作弊了,不光读书考试作弊,连打架都作弊,死不死啊!   可是大家只看到了结果,四皇子连七皇子都打不过,到底是四皇子平时吹的天花乱坠,还是七皇子在打架这事上天赋异禀呢?   反正,虽然是四皇子先招欠,七皇子先动手,但是七皇子打完这架也算是为自己正名了,人家头脑简单,四肢还是挺发达。   而作为帮七皇子考试作弊、打架作弊的王洙,其实待遇也不差,事后她得了皇后一笔很丰厚的赏赐,因为她保护了皇后的儿子。   王洙揉揉自己被打肿的半边脸,看着眼前一个小盒子的金子,忍不住笑起来,但由于她的脸受伤了,笑起来脸也是非常疼的,这就是传说中痛并快乐着吧?   然后这个贪财的小太监的表情就被刚进门的孟询收入眼中,他十分不理解这副非哭非笑的表情,一刹那都以为这奴才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纸们,这个文五十章就结束了,后面剧情会更紧凑点,字数也不会拘泥每章三千,其实这个文就是为了试试快节奏,所以在这个文里咱们还有三十多章的缘分,萌萌的妹子们你们真的不冒个泡让我记住你们咩?   后面咱们都走甜甜的风格,如果甜到大家出来一下吧,给我点赶脚,单机不好玩的啊~   ☆、奴才不依   王洙心里盘算着要托人把这些金子带给王煜,这么多金子,足够王煜还了债再娶个漂亮媳妇了。想到这些,王洙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她笑的太忘我,丝毫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石化了的孟询。   孟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太监笑的那么开心,哦不,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笑的那么开心   包括他自己。   皇宫是一个大笼子,里面关着各种动物,大家披了一张人皮,不同程度小心翼翼的活着,即使是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而他在这个小太监脸上,看到了□□裸的欲望和满足。   “你笑什么呢?”兴许是被这肿着半边脸的小太监滑稽的像年画一样的笑模样感染了,孟询脸上挂着笑,满面春风的就走了进来。   王洙:“哎呀妈啊!”   王洙手一抖,怀里捧着装着金子的盒子就摔了出去,慌乱之下王洙赶快跪下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您用的到奴才传唤奴才一声就行了,怎么亲自跑奴才这儿来了啊……”   孟询蹲下来把王洙抖落在地上的金条都捡了起来,用盒子装好还给王洙,忍不住问她,“你别告诉我你笑的这么高兴是因为这么点赏赐?”亏他站在门口时还以为这奴才是遇上什么好事才露出这么天真自然的笑容,敢情是见钱眼开了啊!   这么点???   王洙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他口中的这么点可是自己的全部啊!   殿下在问她话,她不能不说,但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为了钱那么开心,于是,她转转眼珠,“奴才入宫十年,这几天是奴才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奴才找到了人生价值啊!”   孟询想找一处坐下,但他发现太监房太简陋了,他都没地坐着,只好委曲求全的坐在王洙平时睡的硬床板上。   真够硬的,跟睡地上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就是想听听这个小太监找到了什么人生价值,于是动动屁股,选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坐好,“说来听听。”   王洙心想,殿下真是闲的蛋疼,没事过来和她聊什么人生理想,她又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注定没法讨论什么人生哲学。   “这些银子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奴才的呢。”王洙忍不住又喜形于色了。   孟询扯扯嘴角,总觉得这个奴才在和自己隐隐的得瑟呢。   “奴才一看见这些金子,就想到当日保护殿下的场景,虽然奴才替殿下挡住那些拳脚的时候真的很疼很疼,可是被打完之后,奴才看见毫发无损的殿下,奴才就觉得再多的疼痛也是值得的。”王洙的眼里泛着泪光,“奴才那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您的安全就是奴才终生的使命!”   孟询被她说的也有些动容,他忽然也想到了当日那混乱的场景,这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太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维护了他,还是第一次有一个人愿意挡在他的身前,他很感动,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亲自带伤药来看一个太监。   王洙本来还有一大串恶心的她自己明年都吃不下去饭的话没说,但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然后就惊呆了!   七殿下的眼睛湿润了!!!   这些话本来就是逗主子开心的啊!可是眼前这个人竟然听的动了情,王洙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真是好了不起呢,她的大瞎话真是太声情并茂了!可是,这种得瑟和自豪在七殿下认真且深情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好像玩过火了……   “殿下……您没事吧?”王洙非常有礼貌的慰问了一句。   七殿下吸吸鼻子,对王洙招手,“你过来。”   王洙不明所以,七殿下忽然对她这么和颜悦色她还有点不适应呢,但是她还是听话的走到孟询身前。   孟询忽然间伸手去戳戳王洙的脸颊,“还疼吗?”   王洙眨眨眼睛,已经吓傻了。   孟询看着王洙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是粉状的药沫,闻起来很香,是他从谢太医那要来的。他倒了一些在手上,然后就去触摸王洙的脸。   眼见着孟询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四肢已经僵硬了,大脑也已经停止了运转,站在那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呛人的香味扑面而来,王洙鼻子忽然很痒很痒,然后就很诚实的打了个喷嚏。   孟询手中粉末横飞,喷了孟询一脸。   孟询:“!!!”   “你是不是有病啊!”刚刚还儒雅斯文的孟询一下子变了脸,他的眼睛也进了粉末,睁都睁不开了,这个小太监怎么这么蠢笨!他好心给她上药,被她一个喷嚏都搞砸了!   王洙吓得手忙脚乱,“七殿下您眯眼了啊!”王洙顾不得其他,较忙从盆架拿了一块方巾,放在水中浸了浸,拧干了给孟询擦眼睛。   “殿下对不起啊,我没控制住自己,没事的,奴才给您擦擦给您吹吹,马上就好了啊!”   孟询刚要咆哮,你说没事就没事啊!你算老几啊!忽然间,王洙就把头探过来给孟询吹眼睛。   她吹出来的气香香的,轻轻的给自己擦拭脸颊,孟询不知道为什么就心乱了。   “殿下好点没有啊?”王洙一边吹孟询的眼睛一边问。   吐气如兰?这就是吐气如兰吧?孟询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文盲,他脑子里的这四个字完全可以概括这个小太监给自己带来的感受。   心里像是忽然长了野草,孟询感觉心里很乱,而王洙一波又一波的气息扑面而来,孟询的脸上就像是着了火。   他眼睛已经不疼了,从缝隙间他可以看到王洙白皙的半边脸庞,肿起来的另一边被他自动忽略。可是这半边脸就让他觉得,这小太监生的真是漂亮啊!然后七殿下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话。   “眼睛……怎么还那么疼?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吹啊!!!”   王洙心想,不就是迷个眼,你至于的吗?吹起来没完没了,不怕把眼睛吹瞎了啊!吹瞎你信不信啊!怎么不吹死你啊!   “这样可以了吗?殿下?”   “不……不可以……”   “现在呢?”   “还有点疼……”   “好点了吗?”   “睁不开眼睛啊……”   王洙心想,去你妹的。   真是野火烧不尽,吹风吹又生啊……   孟询回了房,感觉鼻尖萦绕的还是那个小太监吐出来的清气,一个劲的打喷嚏。他特别不解,那个太监怎么能把他的心吹的那么痒。   贺公公难得见自己的主子陷入了沉思,正犹豫要不要问问,孟询却忽然把他叫过去。   “我眼睛疼,你给我吹吹。”   贺公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要请谢太医给您瞧瞧?”   孟询抓狂,“叫你吹你就吹,怎么那么多话啊?”   贺公公虽然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但是他还是按住了孟询的肩膀,把脸凑过去……   “呕……”孟询看着贺公公越来越近的老脸,差点没吐了。   贺公公一脸无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把殿下恶心吐了,就算他老了,就算他脸上布满皱纹,他也是有自尊的好吗!   孟询不甘心,第二天又去找自己的新朋友谢太医,“谢大哥,我迷眼睛了,你给我吹吹行么?”   谢太医正在捣药,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说,“殿下去洗洗吧,吹多了容易得干眼症。”   孟询知道谢太医是什么人性,虽然这人就是一个医官,可是自己完全命令不了他,他是真拿这个医官当朋友,自然也不会去命令他。   孟询狠了狠心,自己凑过去要靠谢太医的脸近一点,然后他发现,他真是受不了和一个男人脸贴的这么近,即使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英俊。   那那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   孟询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有龙阳的癖好吧?   ~~~   王洙想把这些日子所得的赏赐送出宫,但自从上次出宫被抓包,她要出宫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了,尤其是腰牌都被上头没收了,她没理由出去了。   没有机会也得创造机会,因为快过年了,景德宫也在置办年货,但这些年货由宫中补给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出宫采买,她想出宫只能借着孟询的名头。   孟询虽然已经解了禁足,但是因为他表现不好,上次又和四皇子打架,还是不能随便出宫,如果七殿下有什么想买的民间玩意儿,那正好……   于是王洙就去面见殿下了。   孟询自从王洙给他吹眼睛之后,一看见王洙就想到那天的场景,脸就开始发红,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所以他干脆躲着王洙,就连阿够他都不去看了。   这次这小太监自己送上门,孟询快要烦死了。   “你干什么?没事在我眼前晃什么!”孟询故意扯着嗓子骂王洙,奈何他不是有心训斥,骂人的底气不足,都破音了。   王洙很委屈,心想我哪在你眼前晃了,我平时安安分分做事,很久没碰见你了,你说我在你眼前,你是透视眼吗?   “殿下……您喝点水……您喉咙都哑了……”   孟询清清嗓子,“哼”了一声。   王洙心想,疯狗病真是要人命,发作起来完全不能想像。   孟询看见王洙那一脸无辜的受气包样子就来气,就跟他欺负她了似的,于是不耐烦道,“我告诉你啊!你再不有话快说小心我揍你啊!”   王洙觉得今天实在不是个说事的好日子,但今天也不能白来啊!于是硬着头皮,编了个事情出来,“殿下……奴才最近有点着了风寒,伺候阿够有点力不从心,能不能叫曲露帮帮奴才啊?”   “随便啊!这点小事都来问我,你有病啊!”孟询烦躁的直跺脚,忽然想起什么,“你着风寒了?”   王洙故作虚弱的回了一句,“是。”   “那还不去看太医啊!”孟询话一出口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多,赶紧挽回道,“着了风寒还不快滚啊?等着传染给我吗!”   王洙这才意识到七殿下自我保护意识挺强的,她今天这理由实在有点蹩脚,于是赶快告退了。   王洙走了,孟询心里更乱了,要不要找太医给她看看啊!严重了怎么办啊!以后迷眼了谁给吹气啊!啊?啊?啊?这他妈的是怎么了啊!   贺公公进来回话,“殿下,许小姐在皇后那,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您看您……”   殿下非常讨厌许玉君,贺公公是知道的,不出意外应该会回绝,他进来禀报只是走个程序罢了。   “更衣,跟我去见母后!”   孟询就不信了,天下女人那么多,他会看上个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泪目……我不会告诉你们这章是我不小心把存稿发出来的T T   ☆、奴才不依   孟询看许玉君一向不顺眼,若是许玉君不搭理他还好,可偏偏许玉君总对他笑,在孟询那里,许玉君的笑容是不怀好意的,就像是他是一块上好的小鲜肉,许玉君已经瞄准了,随时准备扑过来。   “七哥哥。”许玉君在皇后面前表现的更加天真纯良,一颦一笑都颇具有大家风范,皇后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个侄女从小在乡间长大闺秀气度不足,现在看许玉君这副讨巧的模样,总算是放心了。   许玉君声音甜美,眼巴巴的望着孟询,孟询真不想搭理她,被她软糯糯的声音刺激的一身鸡皮疙瘩。   许玉君做小女儿状拉住皇后的袖子,颇为委屈道,“姑妈,七哥哥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呜呜呜。”   皇后不明所以,拍拍自己这个娇俏小侄女的手,柔声问道,“傻孩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七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说不定还是你七哥不对,到时候姑妈叫你七哥给你道歉。”   许玉君之所以会给孟询送一条狗,就是想借助看望狗的名义多往孟询宫里跑几趟,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七殿下脾气太古怪了,每次她去看狗,孟询就算出来招待,也是很不耐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后来,许玉君学聪明了,打算从孟询身边的人下手,于是便找上了王洙,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照应,谁知道事情没办成,自己的狗还把七殿下给咬了。   虽然七殿下没受什么伤,可是许玉君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打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去景德宫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竟然有皇后给自己撑腰,自己不如就把这事说开了。   “这事情都怪我,君儿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小时候在乡下,没人跟我玩儿,我就只能和小猫小狗说说话,后来父亲把我接回了府中,我还是舍不得小猫小狗,但是父亲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不叫我养,我没了办法,只能把我最喜欢的一只小狗寄养在七表哥那里,托表哥代我照料。”许玉君低下了头,微垂眼眸,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皇后看的一阵心疼,好歹是自己的亲侄女,从小没有跟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还是在乡下孤独的长大,如今出落得这么水灵,脾气秉性也那么好,皇后心想,一定要好好补偿自己的侄女啊!   贺公公侍立在一边,脑子里回忆的都是许玉君来看望狗时那一脸冷漠的表情,心想,这个小主子,年纪不大,倒是真会来事儿啊!这样的女人将来入主景德宫,景德宫有的是鸡飞狗跳了。   “好孩子,不就是养一只狗么,还能累着你七哥不成?”皇后安慰许玉君道,“要是你七哥不愿意替你养,本宫替你找人养着。”   “不是因为这个事……”许玉君楚楚可怜的说道,孟询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糟了,这女人不会是要把狗咬自己那件事说出来吧?   母后对自己的身体一向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让母后知道自己被狗咬了,那条狗肯定活不了,不光是那条狗,还有王洙那个死太监也会因此被牵连小命不保,就连这个女人自己也沾不到便宜,孟询真没见过比自己还傻的人,这个蠢女人是不是脑子被乡下的蚊虫给磕了?竟然跑他母后面前说这些?   “都是小事,妹妹就别提了。”孟询笑的春风拂面,“我很喜欢妹妹送我的礼物,妹妹和我母后说这些,不会是要把阿够要回去吧?这我可不答应啊!”   皇后心想,自己儿子难得有这么会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他是对自己这个侄女很满意,这两人还是有戏的。皇后也很高兴,笑吟吟的对许玉君说,“听见你七哥说什么了么,他很喜欢你送的礼物,你啊,别跟你七哥客气,尽情的麻烦他。”   孟询嘴角抽动的快停不下来了,心里那头沉睡了许久的小疯狗已经渐渐苏醒,体内全是那小疯狗的咆哮:啊啊啊!母后!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吗!   虽然孟询觉得自己已经气的快要变身了,但是面上还维持着疏离有度的微笑。   他失策了,他不应该因为怀疑自己对太监有不轨之心就试着来见别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许玉君。   孟询现在更讨厌许玉君了,而且越发觉得他身边的贺公公、王洙、谢元修真是太顺眼太让人赏心悦目了。   孟询觉得很没意思,便向皇后道,“六哥约了儿臣去赏梅,儿臣先告退了。”   许玉君歪着脑袋,“赏梅?”   皇后笑道,“怎么,君儿也想一起去么?”   孟询眼珠一转,赶紧道,“天寒地冻的,玉君妹妹小心着了风寒,还是不要去了,陪母后说说话吧。”   许玉君道,“久闻宫中的梅林盛景,一直无缘得见。”她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对皇后撒娇道,“姑妈,玉君可以跟七哥一起去看看热闹吗?”   孟询恨得牙痒痒,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最后一狠心,只得弯下腰,做出一副痛苦的神情,“玉君妹妹,我现在肚子有点不舒服,你还要一起跟来吗?”   孟询这话说的不算隐晦,皇后咳了咳,示意儿子注意点影响。   许玉君有些尴尬,孟询捂着肚子问她,“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   孟询出了皇后的寝宫,马上就把腰杆挺起来了,贺公公追在后面问道,“殿下,您真和六殿下约好去赏梅了?”   “赏什么梅,我不嫌冷的吗,大冷天儿的,往那傻不愣登的一站,对着花傻笑,你觉得我能干出来这事吗?”一阵寒风吹来,孟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天这么冷,怪不得会着了风寒,于是吩咐贺公公,“最近景德宫染了风寒的人不少,你留意着点,叫太医给那帮奴才检查检查,别让他们把我也传染了。”   孟询正要大步朝前走,忽然看见游廊走来几个女子,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看着格外的眼熟。   她穿着了一身藕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腰上束着朱红色的腰带,显得腰身格外腰细。   女子手上端着托盘,朝孟询这边盈盈走来,孟询看的呆住了,而那女子在见到孟询的那一刻也明显的一怔。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孟询出宫那日遇见的绝色女子——江月。   “臣女江月,见过七殿下。”江月在身后宫人的提点下对孟询福身行礼,孟询再一次为这女子绝美的容颜和人淡如菊的气质所吸引,直愣愣的看着她,根本离不开视线,甚至都忘了叫江月平身。   江月抬眸,见孟询那副痴痴傻傻盯着她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尴尬和不悦,举着托盘的手故意抖了抖,孟询这才意识到什么,忙叫江月赶快起来。   “原来是江姑娘啊!”孟询知道了人家的名字,心里有些小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江姑娘怎么会出现在宫中?我们可真是太有缘了,现在又见面了。”   江月是江苏巡抚江尚涛的嫡长女,其母是皇后出嫁前的闺中友人,此次江尚涛奉召进京述职,江月也随其父同行。   江尚涛有心带自己的掌上明珠进京见见世面,说不得还能结交达官权贵,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如今,三个月已过,江尚涛也该回到江苏,临走前便带江月进宫向皇后娘娘道别。   江月是江浙一带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除此之外,烹茶的技艺也十分了得。要知道,在大祁朝,上至天子、下至茶农,大家都有饮茶的吸管,所以茶烹的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江月正是这一方面的高手,主动提出要在皇后面前献丑以尽忠心,如今,她已煮好了茶,要去回复皇后。   孟询死皮赖脸的又跟了过去,皇后见到孟询,忍不住问道,“询儿,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去赏梅了么?”   孟询的眼睛一直离不开江月,非常自然的说道,“儿臣刚要离开,不小心闻到了江月姑娘的茶香味儿,这才一发不可收拾,非得过来讨一杯喝才能罢休,江月姑娘不会介意吧?”   许玉君有些吃味儿,插话道,“月姐姐的茶煮的是极好的,玉君这些日子有幸和月姐姐偷学了几招,改日也让姑妈和七哥尝尝玉君的手艺,不如月姐姐的地方,您们可不要嫌弃玉君粗笨啊!”   孟询心想,怎么哪都有你啊,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   皇后和孟询尝了江月煮的茶,均是赞不绝口,江月神色淡淡的,不惊不喜,只是自谦道,“承蒙娘娘和殿下厚爱,江月的茶道都是和家母学的,技艺还不如家母万分之一,娘娘和殿下过谦了。”   皇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再加上知道这孩子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于是给了江月一笔很丰厚的赏赐,孟询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情急之下便要将自己的宝贝折扇送给江月。   折扇这种随身之物送人难免会引起误会,江月一个劲儿的推辞,许玉君也帮腔道,“这种东西七哥也拿出来送人,您敢送江月姐姐也不敢要啊!”   此话一出,江月更不能收了。   而皇后眉毛也微微蹙起,待江月和许玉君离开,便把孟询留了下来。   孟询本来是要把江月这个人忘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有许玉君的对比,孟询觉得江月真是一个再美好不过的姑娘了,在那一刹那,他感到无比的庆幸,自己的审美还是非常正常的,先前之所以会对小太监产生异样的感觉,那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漂亮女人了。   本来还想和江月多说几句话,可是却被母后莫名其妙的扣下了,孟询觉得很遗憾,又想到江月很快要回江苏了,以后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而见不到江月,就有变成断袖的风险,他怎么能放江月离开?   “母后,儿臣对江姑娘有意,儿臣想把江姑娘留下。”孟询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永远是母后,如果母后不能满足他,那么就没人可以帮他了。   皇后刚刚就觉得自己的儿子眼睛都快长到人家身上了,她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听儿子亲口承认,她的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询儿,你可知道玉君才是你未来的皇妃?”皇后一脸忧色,“江月是江巡抚的嫡长女,你叫她给你做妾,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孟询很吃惊,“儿臣怎么会叫江姑娘为妾?儿臣想要江姑娘做儿臣的皇妃。”   江月人又美,气质又出众,还是个才女,女子再美好也不过如此了。孟询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情,他只是觉得,江月是他认知里面最合乎他心意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避免的过渡章~~~orz~~~   祝大家国庆节假期快乐=3=   ☆、奴才不依   王洙将阿够交给曲露照看几天,自己却躲在房间里酝酿怎么才能生病。   白天一时嘴快跟七殿下说自己着了风寒,晚上贺公公就来慰问自己了,还说七殿下开恩,明儿个会请御医来给她瞧瞧。   王洙这就犯了愁,要是请来的是谢太医还好,如果不是谢太医,那她会穿帮的!   于是,王洙做了一件蛋疼无比的事情,她待到夜深人静、更深露重之时跑到了院子里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此时已经是深秋,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雨,地皮还是湿湿的,王洙只觉得寒气一个劲儿的往骨子里钻。   等到王洙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拎着水桶去打了满满的一桶井水,哗啦啦全浇在了自己身上。   深井的水虽然还没结成冰,但是那温度已经足够王洙酸爽一阵的了,王洙感觉整个人要被冻上了,手脚都不听自己的使唤。   嗯,差不多了,王洙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明天要是再不生病,那她八字也是够硬的。   王洙回了屋,呼呼大睡了一觉,睡醒了才发现:嗯,她的八字确实挺硬的。   一个正常人衣衫单薄在寒风瑟瑟中站了一夜,最后还淋了一身的冰水,最后毫发无损,连个喷嚏都不打,王洙摸摸屁股,再次确定了自己不是一只猫。   不是猫为什么有这么多条命!不是猫为什么命这么硬啊!   贺公公走进来,看见神采奕奕的王洙,眉头动动,“你小子真是有福气,太医来给你看病了!”   王洙眨眨眼睛,跪在床上给贺公公磕了个头,“贺公公,奴才的病已经好了,能不能叫太医回去啊!”   贺公公一脸鄙视的看着王洙,“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介儿呢,殿下开了恩典,招来太医给咱们查身体,你怎么能没病呢?”   王洙哭笑不得,想到自己昨日撒的谎又愁容满面,“可是……”   “还可是什么,人就在外面等着了。”贺公公说着就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年轻的医官。   不是谢太医。   王洙整个人都不好了。   年轻的医官坐在床边,示意王洙把手伸出来,他要给她号号脉。   王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地,慢慢的蹭到墙角,就像一个面对流氓而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女。   年轻医官:“……”   贺公公:“狗崽子,你搞什么鬼?”   就在这个时候,曲露从外面进来,说是有事和贺公公禀报,贺公公一甩拂尘,嘱咐王洙,“你赶紧的啊,别磨磨蹭蹭的。”   王洙等贺公公走了,总算稍微镇静了一点。   年轻医官是个看起来很羸弱的小生,王洙以前也没见过他,估计是新来的。想想也是,哪个有头有脸的医官会来给太监看病啊!   年轻医官:“公公,您把手腕伸出来,我给您瞧瞧。”   “您”!王洙听到这个“您”字眼睛都亮了,这个医官真是青葱啊,对她这么一个小太监都用敬语,这样自己也就不用怕他了。   “小太医,你不用给咱家号脉了,咱家的身子骨咱家自己知道。”说着,王洙咳嗽了两声。“实不相瞒,咱家身上是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没什么大碍的小毛病,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不过每次发作的时候,咱家都会吃谢太医的药,吃上几天又会好转了。”   年轻医官一脑袋问号,“那公公更得注意身体了。”   王洙十分赞许的点点头,“咱家这病一直都是谢太医专门给看的,他说咱家这病不严重,悉心调养就是了。但是……哎,七殿下心疼咱家,要是知道咱家身上有毛病,肯定会影响主子的心情,所以啊,这事你就别告诉七殿下了,省得他白担心。”   年轻医官也没了主意,他被王洙忽悠了半天都不知道王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所以呢?”   王洙:“具体的你去问谢太医吧,咱家不方便多说,殿下和其他人要是问起来就说咱家着了风寒,休息几天就好了。”   黄昏时分谢太医就来找王洙了,“公公信口开河的本事可真是了得啊,呵呵。”   王洙吐吐舌头,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媚姿态,“谢太医不是最擅长编瞎话了么,奴才知道谢太医肯定帮奴才都打点好了。”   “谢某还得谢谢公公的夸奖啊!”谢太医“呵”了一声,“顶亏他是跟在我手下学医的,否则你以为你真能糊弄住这事?”   王洙连连和谢太医道谢,把谢太医哄的眉目舒展时她已经口干舌燥了,心里不禁道,这个怪大夫脾气比孟询还大,孟询说两句好听的就能搞定,这个怪太医还真是得罪不起。   “嘿嘿,谢太医,奴才那事您办妥了不?”王洙挤出一脸谄媚的笑。   谢太医撇撇嘴,“你叫我找的叫王煜的那个人他依旧不在家,我只能按你说的,把东西转交给了他的邻居,一个魁梧的大婶。”   “啧,还不在家?”王洙上次给王煜留了那么多钱,王煜还没成功把那帮人打发走?怎么他还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王洙觉得,她有必要出宫看看了,如果孟询再不叫她出宫,她就只能偷偷溜出宫了。   ~~~   谢太医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先是帮王洙收拾了一堆烂摊子,晚上要离开景德宫时又被七殿下叫住了,非逼着自己和他喝酒。   谢太医是聪明人,知道和皇子走得近这事其实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得到常人不能得到的荣殊,另一方面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招来许多风言风语。   他入宫才不过几年,在太医院都根基尚浅,本不愿意过早的参与到皇子纷争中的,所以从来没有刻意讨好过哪个皇子,结果却莫名其妙的被这个七殿下缠住,逼的他被迫站到了皇后和大皇子这一队。   这个七殿下……真是心思深沉的谢太医活了二十多年见到的一朵奇葩。   前朝血雨腥风,后宫尔虞我诈,与这皇城沾边的人无不是各怀鬼胎心机重重,而孟询身为嫡子,好歹也算是储位的有力继承者之一,可他却毫无心机,心思单纯到……令人发指……   反正是蠢到让谢太医不寒而栗了。   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扮猪吃老虎的话这猪未免也装的太像了,真傻的话……在这种环境下傻成这样也够另类的。   谢太医曾经以针灸之法救过皇后一命,自那之后孟询便将自己视为恩人,逼着自己和他拜把子、称兄道弟。   谢太医曾经以为七殿下是为了在太医院培植心腹所以才故意拉拢自己,可是后来他发现他这种想法真是高看这个七殿下了。   今天,这个七殿下不知道又想起哪出,非要跟自己拼酒,最后哪是跟他拼酒啊,他那种实力哪能跟自己拼酒啊……   谢太医眼睁睁的看着孟询不自量力,贺公公侍立在一侧,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意思是让自己劝着点孟询,结果孟询哪里听劝,最后喝的酩酊大醉,还把贺公公赶走了。   “来!谢兄,咱们喝!”孟询打了个酒嗝,谢太医端着酒碗和孟询碰杯,然后孟询把酒一饮而尽,谢太医偷偷把酒给倒了。   “谢兄,娶妻没有啊?”   “殿下……您这是……”   “我知道!谢兄一把年纪还尚未娶亲!京城里谁不知道你谢兄是个老处~男呢!嗝~”   谢太医嘴角抽动,脸色有些难堪,艾玛,膝盖好疼。   七殿下确实是喝多了,虽然他说过很多让谢太医心里不太高兴的话,但这句绝对是最戳人心的,一个老剩男的金刚玻璃心真是伤不起。   孟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坐在谢太医身边,一脸三八挤眉弄眼的问谢太医,“谢兄可是有心仪的姑娘?还是谢兄眼光太高谁也看不上?谢兄,听说你爹娘都去世了啊,没人逼婚了啊……”   谢太医抖抖肩膀,淡淡道,“臣就算爹娘在世,也没人能逼臣娶妻。”   “真好,真好啊!”孟询不知轻重的拍拍谢太医肩膀,“真羡慕谢兄啊!”   “羡慕臣?臣有什么好被羡慕的,臣年少时思慕过一个女子,还与她私定终身,臣承诺过一定会娶她,可最后世事难料,她背弃了我们之间的承诺……”谢太医觉得和这个缺点脑子的家伙说这些很没有意思,可是他也许是憋了太久,需要找个人倾诉,“虽然她离开了我,可是我这辈子想娶的人仍然是她,也只会是她。”   孟询半醉半醒,“又不是想娶就能娶,嗝~”   谢太医笑笑,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孟询说,“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孟询脑子很乱,脑子里一下浮现了各种画面,江月白皙的面容,江月面对皇后时的知书达理,江月煮的很香的茶,江月江月……还有王洙替自己吹眼睛时凑近的脸……   孟询狠狠捶了桌子一下,怎么又被那个死太监乱入了!然后他就倒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可能有点无聊~下一章会开启一个新的模式,希望回到咱们的逗比风来哈~~~   那个啥,厚着脸皮求个收评T^T告诉我我不是又把读者都写跑了【真的好虐心啊~T^T   ☆、奴才不依   自从王洙上次带孟询出宫被抓了包,她再出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了。   守城侍卫这次一分面子也不给,“王公公,咱们都是有交情的人,不是我们不给你网开一面,实在是……上头交待了,景德宫的人出入皇宫要严加排查,我们这后门实在是给你开不成。”   王洙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边塞银子边道,“我说侍卫大哥啊,上头叫你严加排查不过就是怕七殿下趁机溜出宫,可是你看我今天也没驾马车,也没带跟班,真的就我一个人。”说着,王洙伸开双臂,示意侍卫随便搜,“殿下总不能藏我袖子里吧?真的,没事儿的。”   守城侍卫坚定地摇摇头,王洙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王洙心想,你们嘴上拒绝的挺快,手上动作也挺快啊,一边说着不帮忙一边还接银子是怎么回事啊!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那么诚实,还有没有点节操了啊!   就在王洙濒临翻脸边缘的时候,忽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驾车的那人王洙认识,正是许玉君的侍从许乐。   又是许玉君,王洙一看见这个姑娘就发憷,自从上回狗咬了人,王洙就再也没见过许玉君了。   可是王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和侍卫们一起站在宫门一侧,期待着马车里的人千万别探头发现她。   “诶?王公公?”   王洙低着头,感觉天降一道霹雳神雷,精准无比的落在自己身上。   许玉君看见王洙,马上从马车上下来了。   王洙硬着头皮给许玉君行礼,许玉君待王洙和颜悦色的,仿佛之前狗咬人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守城的侍卫沾了王洙的光,得见了相府小姐的真颜,心想一个小太监面子也这么大,相府千金见了她都要下车来打招呼,他们堂堂七尺男儿怎么混的还不如一个太监啊!   许玉君叫王洙到一边说话,王洙耷拉着脑袋跟许玉君走到墙角僻静处。   “王公公,咱们好久不见了啊!”许玉君最近没理由往景德宫跑了,但是又特别想打听七殿下的事,正愁找不到人了,这时却碰见王洙,这个大好的机会她可得好好把握。   许玉君:“宫里的人我认识的不多,王公公就算一个,也不知道王公公还记不记得我。”   王洙心想,这妹子又给自己下套了,但这个时候,她忽然就瞥见了许玉君的马车,灵机一动道,“您对奴才有恩,奴才怎么可能把您忘了呢。”   许玉君很惊喜啊,她本以为得花好大功夫才能重新收买这个奴才了,没想到这个奴才对自己态度这么好。   “您对奴才的恩情,您说过的话,奴才一点也没忘记呢,奴才还犯愁一直见不到您,不能完成您的嘱托呢。”   许玉君眼睛都亮了,她正有很多问题想问呢。   “王公公太客气了,最近殿下可好?”   王洙听说孟询前几天刚在那和许玉君碰过面,他好不好许玉君有眼睛不会看么。   王洙心想,说孟询好的不行了太没有创意了,而且这个答案肯定不能叫许玉君满意。   “殿下近日专注于学业,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再加上秋天天干物燥,殿下可能有些上火。”这也不算是说谎,想起孟询那个臭脾气,那哪是最近上火啊,简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三味真火啊!   许玉君:“这样啊,我府上有上好的菊花茶,败火有奇效,改日我给殿下带点过来。”   王洙撇撇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许玉君会意,问,“怎么了?”   王洙无奈的摇摇头,“这……殿下上火挺严重的,要是现在就有败火的清茶就好了。”   许玉君:“难不成要我现在回府拿再给他送回来?”   王洙道,“不用那么麻烦,不如我跟您走一趟吧,把您的心意带回给殿下,也省的您亲自送不好意思。”   许玉君很怀疑,“我亲手交给殿下岂不是更好?”   王洙一脸“江湖水太深你不懂你太嫩你咋这么不识相”的表情,“许小姐啊,不是奴才说您,在男女这事情上,您还是太单纯了。有时候就得距离产生美,您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要的就是那种神秘感……算了,说不定还有别的小姐给殿下送败火茶呢,您送的茶殿下这次喝不了,下次上火还可以接着喝。”   别的小姐……许玉君忽然就想起了江月,虽然江月昨日已经随江尚涛离京了,但是万一这女人也想勾搭七殿下留了后手怎么办?   许玉君不能淡定了,当即决定叫王洙跟她回相府拿败火的菊花茶。   王洙上了许玉君的马车,临走时还热情的和守城的侍卫挥挥手,脸上写着:姐出宫了哦你能把姐怎么滴啊慢走好走不送了哦!   ~~~   王洙跟着许玉君回相府取了茶,许玉君叫府里的马车把她送回去,王洙说不用劳烦,她走回去就成,反正也不远。   许玉君:“万一晚了一步,有别人给殿下献殷勤怎么办?”   王洙:“……”   王洙最后还是徒步离开相府的,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太监衣服换了,然后大摇大摆去王煜家了。   王煜门前都长了草了,邻居李大婶的女儿方晗正在院里晒腊肉,听到隔壁有动静赶紧出去看看。   “王大哥!”方晗一见到王洙,提着裙摆就跑了出来。   王洙:“晗妹妹好久不见,你娘呢”   “我娘去卖豆腐去了。”方晗抓住王洙的胳膊,“王大哥,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你都清瘦了。”   王洙有些尴尬,默默地将手抽出来,“晗妹妹,我弟去哪里了,你知道不?”   方晗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亲娘曾经跟自己说的那句话,“那个小鸡仔脑子里不是银子就是他那个比他还鸡仔的弟弟!哪有你的份啊!”   方晗有些委屈,像个小孩子一样勾住王洙的袖子,“王大哥,你一点都不想我么。”   王洙太窘了,“额……想你想你,我弟呢?”   给了方晗点甜头,方晗总算转悲为喜,“好久没见到王二哥了。”   王洙无奈道,“你一点都不想你王二哥么……”   方晗嘟嘟嘴,还真的……不想。   王洙知道这丫头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跟她废话了,掏出几个铜板递给方晗,叫她自己去买糖吃。   王洙雇了一辆马车,叫车夫把自己拉到京郊的破庙,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虽然回宫肯定会晚一些,可是也没办法,她一定得见到自己的弟弟。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马车刚出城门,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都快到冬天了还下雨,早不下晚不下,非得这个时候下。   轰隆隆——   还打雷!   王洙整个人又不好了。   车夫回头跟王洙说,“公子,下雨了,咱找个地方躲雨吧?”   王洙心想,雨中行路不方便本来就会耽误时间,要是再停下来耽搁一会今天还回不回宫了?宫人私自在外不归,找死么难道?   “过了小树林就到地方了,老师傅您行行好吧。”   车夫道,“公子不多给点酬金?”   这人竟然扯火打劫,借机加价,这年头车夫都成奸商了吗!   王洙也没带什么钱了,“加两百文钱行吗?”   车夫:“七百文钱!”   王洙:“行了行了,七百文,快走吧,别废话了。”   车夫扬起马鞭,打算来个纵马飞驰。   咕噜噜,马车车厢歪了。   王洙随着车厢晃动,头被撞了一下,心情非常不佳,“怎么了啊!”   车夫跳下车查看了一下情况,然后跟王洙说,“车轱辘掉了,公子你下来吧。”   “车轱辘掉了?这也能掉?有没有搞错啊?你这叫车吗?这车是你儿子组装的吧?”王洙彻底怒了,马车坏了她可以理解,但是这种坏法真让人抓狂啊,“你之前就不会检查检查马车有没有问题再拉人啊……”   “我们家车就是爱掉轱辘,我都习惯了。”车夫很淡定,“公子别骂了,先下车再骂,要不很危险,对了,把车上的伞拿下来。”   “哦。”王洙拿了两把伞,跳下了马车,又开始接着骂,“你太不负责任了,你还好意思跟我加价。”   雨越下越大,车夫和王洙都浑身湿透,王洙将伞递给车夫,然后一边骂一边打开自己手里的伞。   王洙:“……”   伞面上都是窟窿。   “这是伞?你在逗我?”王洙气的已经没脾气了,再看车夫手里的那把伞也是如此。   车夫:“有伞就不错了,公子息怒,就这两把伞还是我费了好大力气从侯府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呢。”   王洙苦笑:“你别告诉我你这车也是你捡的。”   车夫:“你怎么知道?”   王洙:“……”   王洙不再理这个神经病一样的车夫了,撑着那把小破伞往树林深处走去,到了破庙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了。   这个京郊的破庙没有香火,据说是因为十几年前被雷劈了,当时这个庙的和尚觉得这是不祥之兆,于是就遗弃了这个破庙,他们走了以后,这个庙就被京城附近的乞丐霸占了。   发展到现在,这个破庙已经成了一个大型的难民收容所,除了收留乞丐,还收留无家可归的侠客、上京赶考的书生、避雨的行人。   破庙门前蹲了一排的乞丐,王洙小跑到破庙的屋檐下,问就近的乞丐,“你们怎么不进去?”   那乞丐道,“来了个纨绔子弟,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要不是看他有几个臭钱,谁搭理他啊!”   王洙赶紧问,“是不是白白净净,看起来书生模样?”   乞丐啐了一口,“就是个书生,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德行。”   王洙心想,这说的不会是她弟弟吧?可她弟弟脾气不是这样吧?还是因为她好几个月没看他搞的他性情大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什么,谢谢【顾】菇凉的补分,很惊喜么么哒~   要不要剧透要不要剧透还是不剧透了吧~~~   再那什么,推个文哈~   南上欢的重生宅斗爽文传送门在此   虽然现在还没发文,但是作为提前看过存稿的人,我只能说,女主打脸打的很爽,感兴趣的妹纸可以戳进去看看哟~大约十月八号发文,替她感谢大家支持哟~~~   虽然今天是周一,但是不用上班工作好幸福有木有!   不过假期过了大半,大家珍惜睡懒觉的时光吧=3=   祝大家好睡好吃好玩~~~   ☆、奴才不依      破庙残败,正中是一尊被腐蚀的面目都不能辨认的神像,神像身上不少地方都结了蛛网,肥美的蜘蛛仍然趴在网上勤勤恳恳的吐丝。   庙宇面积不大,四角都堆积着零零碎碎的稻草,由于屋顶渗水,稻草都被淋得湿漉漉的。   “你去把角落的稻草收集起来堆在一处,这什么鬼地方,连个床都没有,你们平时都怎么睡觉的!”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叉腰站在神像前,指挥一个少年干这干那。   “你把那被子铺好了,多铺几层,晚上着凉了怎么办。”   “有熏炉吗?啊?没有?没有怎么睡觉?晚上冻死了怎么办?天这么冷。”   “按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洗澡的热水也没有了?不洗澡怎么行,身上都臭了,你平时都不洗澡的吗?”   少年道,“公子,这是避难的破庙,不是客栈,您要求就别这么多了。”   男子眉毛当即就竖起来了,“我要求多!我这都是最基本的要求!破庙就可以没有床吗?破庙就可以没地方洗澡了吗?你们既然住在这里,就要事先考虑好这些问题!”   “我又不是住这的。”少年嘀咕道,“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少爷……”   男子耳朵竖起来,“你说什么呢你!你再说一遍啊!啊?”   “没没没!他说您考虑的太周到了!”王洙忽然窜出来,跪倒在男子面前,“公子,您怎么在这呢!”   “姐——”少年见到王洙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兴奋之情呼之欲出,王洙狠狠瞪他一眼,这个“姐”字就底气不足了。   王洙心想,王煜这小子果然躲在破庙里,只是,孟询怎么也在这?她刚刚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竟然发现孟询在使唤自己的弟弟,王煜被孟询指挥的有点不高兴,马上就要抗议的样子,幸好她及时冲出来,否则她弟弟和孟询起了冲突可咋办啊!   孟询在见到王洙的那一刻脸色一变,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后腰正好顶上佛像前的桌案,双手不自觉的撑了一下桌子。   “啊!”孟询跳了起来,“蟑螂!”   王洙也条件反射的弹跳起来,躲到老远处。   王煜淡定的上前剁了两脚,然后捡起蟑螂的尸体,面无表情的举着给王洙和孟询看,“死了。”   王洙和孟询对视一眼,孟询忘了场合,脱口咆哮道,“你怎么连蟑螂都怕!你是不是男人啊!”   王洙嘴角一抽,她本来就不是男人……   “公子息怒……”王洙当着王煜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叫王煜先出去回避一下。   孟询对着王煜的背影怒道,“回来啊你,她叫你回避你就回避,你凭什么听她的!喂!我跟你说话呢!”   孟询来到此间破庙避雨,但是又不想和臭臭的乞丐共处一室,所以给了那些乞丐不少银子叫他们出去待着去。而王煜穿的干干净净,孟询就大发慈悲留下了他,也给了他一点银子,叫王煜帮他铺床收拾打扫。   王洙心想,他是我弟弟,他不听我的难道还听你的么?   屋里只剩下王洙和孟询了,孟询做了亏心事,有些尴尬,王洙脑子里也在琢磨怎么和孟询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两个人心怀鬼胎,谁也不先说话,孟询心里七上八下,到底是性子更急一些,忍不住问王洙,“咳咳,你小子出现在这不会是想把我抓回去吧?说,外面还有多少人马?”   王洙眨眨眼,有些听不懂孟询的意思。   “我不会妥协的,我不会娶许玉君,我要去南京找江月,我是不会和你回宫的,你要是逼我,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孟询难得用正常人的语气和音量说话,王洙颇有些不适应。   王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什么,然后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殿殿殿下……您是在逃……逃婚?”   孟询也意识到了这个奴才不是来抓自己回去的,因为她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   王洙此刻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后逼着七皇子娶自己的侄女——也就是丞相千金许玉君为妻,但是七皇子心里不乐意,他看上了江苏巡抚江尚涛的女儿江月,他不乐意没关系,看上别人也没关系,可是他竟然逃婚!   皇子出走这可是大事啊!王洙是应该把他带回宫呢还是带回宫呢还是带回宫呢?   她把七殿下带回宫肯定会被七殿下记恨,以后在景德宫就不是不能出人头地的问题了,而是压根没有好日子过的节奏!而她不带七殿下回去呢?不带七殿下回去就是和皇后作对、和皇上作对、和丞相府作对……   天啊,她只是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太监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奴才毕竟是奴才,主子在眼前,哪容得她选择。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跟我一起去南京,一条是你自刎在我面前   吧。”   孟询背过身冷冷道,“你可想好了,别跟我废话。”   王洙:“……”   她还有得选么……   ~~~   孟询觉得自己特别的机智,他可不能把这个奴才放回去,万一这个奴才出卖自己、把自己行踪泄露了,他岂不是没地哭了?   “去烧点热水,洗不了澡好歹也得泡泡脚。”孟询指挥王洙道。   王洙心里都是各种神兽在狂奔,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个:“是。”   孟询更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不但排除了隐患,还找了个人沿途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   雨已经停了,王煜去捡柴,王洙去烧水。   王洙看四下无人还敢和王煜说话。   “我说了多少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别叫我姐姐。”   王煜稚嫩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委屈,“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一时兴奋,所以……姐,我想你了。”   王洙本是要好好教育自己这个弟弟怎么这么莽撞,可是自己的宝贝弟弟一句“想你了”,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王洙吹燃了火折子,点起柴火,“弟,姐也想你了,只是姐身不由己,以后有人在的时候你千万别叫我姐姐,尤其当着刚才那人面,你要装作不认识我,知道么?”   王煜乖顺的点点头,正如以往的很多次一样,他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世界上他只听姐姐的。   “姐,那人是谁啊,你为什么那么怕他?”王煜知道自己姐姐是太监,想必这个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姐姐很尊敬他。可是,为什么看见姐姐给别人下跪他心里会很难受呢?   王洙拿根树枝丢了王煜一下,正色提醒道,“这些你不要管,也不要再去问那人的身份,明天我就带他离开,你要把今天的事都忘了,知道吗?”   “哦。”王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王洙,“姐,你这些日子去哪了,为什么不来……”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我的事你不要过问。”王洙发现自己又忍不住对弟弟发脾气了,又柔声道,“姐这些日子很忙,宫里的事脱不开身。姐后来也去看你了,只是你不在家,姐给你留的银子你看见了吗?”   “什么银子?”王煜问。   王洙柳眉蹙起,“怎么?我给你留的银子你没收到?我交给隔壁的李大婶了,她没交给你?”   王煜摇摇头,老实答,“这些日子我一直躲在这破庙里,那些人追的紧,我白天都不敢露面的,所以也没机会遇上李大婶。不过,有一天晚上我回了趟家,遇见了方唤兄,他看我可怜,借了我一锭银子。”   一锭银子?李大婶家的日子过的很清贫,方唤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锭银子?王洙有些怀疑,但是她也不会多想,她这个人遇到事情会想到很多种情况,但是最终都会控制自己往好处想。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王洙问王煜。   王煜就像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既然姐姐把银子都交给李大婶了,那我明天就回家找李大婶,如果那些人再上门找我,我就把银子交给他们。”   王洙问,“还有呢?”   王煜挠挠头,“方唤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我要报答他,我会把银子还给他的,还得好好谢谢他。”   王洙手底下一直忙着生火,柴火点燃的那一刻,火苗窜起,随即蔓延成火焰,火光将王洙清秀的面庞映照的特别温暖,她听了王煜的回答很满意,对他嫣然一笑。   这么多年,她虽然不能时刻陪在王煜身边,但是从来都很重视自己弟弟的教育问题,他会给王煜买很多书,会给他请私塾老师,一有机会就会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王煜也没让王洙失望,他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三好学生。   王煜还没有说完,又道,“晗妹妹上次逛街看上了一枝蝴蝶簪子,但是李大婶不叫她乱花钱,她就没有买,我想给她买下来,她戴上肯定好看,姐,你说行吗?”   你都会泡妞了,你姐能说不行吗?王洙有点无奈,脑子里忽然想起孟询搭讪三十六式,对比之下发现自己这个书呆子弟弟在讨女孩欢心这方面还是挺有造诣的。   ~~~   王洙烧好了水就进去伺候孟询了,她以前还没干过近身侍奉的活儿,心里有点紧张。   孟询躺在厚厚的褥子上面,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殿下,您现在要洗脚吗?”   孟询“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和谁生气。   王洙提着乞丐们锈迹斑斑的水壶跪在孟询面前,“殿下,这水已经晾到温了,您要不要洗漱?”   孟询快要烦死了,想到自己躺在又臭又硬的被子上,自己也会变的又臭又硬,简直被自己脏死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嫌弃自己。   这奴才又凑过来了,孟询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咆哮道,“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王洙心想,不是你叫我伺候你洗漱吗……   王洙往后退了两步,孟询松了口气。   此时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下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孟询甚至可以闻到外面泥土的芬芳。   孟询呼了一口气,就像是要准备英勇就义似的,提起衣服下摆,“喏,洗吧!”   王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脱下孟询的靴子,孟询直挺挺的坐着,全身的肌肉都崩的很紧。   王洙的感受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虽然做奴才做了好些年,可还是第一次近身服侍人,心情很复杂。   当王洙脱下孟询的袜子的时候,孟询的脸涨得通红,王洙一手拎着水壶,一手要去握住孟询的脚踝。   孟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害怕和这个小太监身体接触,不由自主的将脚往后一缩。   “殿下,奴才给您冲冲脚。”王洙完全不知道孟询的心跳的有多厉害,只当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所以有些防备。   孟询清清嗓子,“嗯。”   然后缓慢的将脚伸出去。   当王洙冰凉的手触到孟询的皮肤时,孟询情不自禁的全身一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也觉得痒痒的。   王洙还以为是自己的手太凉把孟询的脚冰着了,不好意思解释道,“殿下,奴才的手有些凉,没把您冻着吧?”   孟询呼出一口气,面红耳赤道,“你冷就不会多穿衣服吗!”   王洙松开手,用热水洗了洗,把手温热了才重新握住孟询的脚。她提起壶,准备往孟询脚上浇水。   “啊——”   孟询大叫一声,王洙吓了一跳。   只见孟询一下子从稻草床上跳出来,“有老鼠!”   王洙将孟询护在身后,双手提着壶,很警备的看着稻草床。   孟询抓住王洙的手腕将她往后拉了几步,“就在那!”   一只小老鼠正趴在孟询的被子上吱吱吱的叫呢!   王洙怕蟑螂,但是老鼠倒是不怕,她镇定的对孟询说,“殿下,奴才替您把老鼠赶走,您别害怕。”   孟询眼见着瘦瘦弱弱的王洙拾起一根木棍,往孟询被子戳了两下,那小老鼠一下子就被吓跑了。王洙完成了任务,将木棍随手一丢,大气豪迈的拍拍手,就像一个潇洒的侠客。   孟询:“……”   王洙:“殿下,王洙把老鼠给您赶走了,您可以回去歇着了。”   孟询别过头去,不自然道,“不睡了。”   王洙说,“那怎么行?明天一早还要上路呢,难道……殿下,您不去南京了?”   “南京当然去了,你别管那么多了,我今晚不睡了!”孟询看王洙乌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最后他被王洙看的无奈了,不耐烦道,“老鼠睡过的床你还叫我怎么睡!”   王洙又有点不懂孟询的思路了,一脸的问号。   “那床被子老鼠躺过,你不会以为我会和老鼠盖一床被子吧?”孟询扬起眉毛问王洙,“从现在开始,这床被子不再是我的,谁愿意要谁要。”   王洙:“……”   王洙将被子送给屋外蹲着的乞丐们,回来忍不住对孟询道,“殿下,外面真的很冷,那些乞丐……能不能叫他们进来过夜?在外面待一夜肯定会生病的。”   孟询的睡意都被那只老鼠破坏了,他觉得这个庙宇都被老鼠承包了,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便和王洙道,“我们走吧,连夜赶路,叫那些人进来吧,我才不和老鼠住在一起。”   王洙:“……”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孟询人高马大,手长腿长,大步朝前走也不回头,王洙两个小短腿儿用狂奔的速度趟着水花跟在孟询身后。   “殿下,天色已晚,咱们黑灯瞎火的赶路容易出危险,要不还是在庙宇中在歇息一晚上,等天亮了再启程吧?”王洙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孟询摆摆手,“那个破庙有老鼠,怎么待?我宁愿黑夜里摸瞎也不会和老鼠共处一室。”   “殿下,庙里地方小,有老鼠您还看得见,树林子里、山里藏了更多的老鼠,您还看不见呢……”   孟询停下了。   “那你说怎么办?”   王洙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奴才说啊……殿下,咱还是回宫去吧,您说宫里多好啊,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就连茅房都比外面干净。天这么冷,您在外面受寒受冻,皇后娘娘知道了得有多心疼啊,您说是吧?”   提到母后,孟询的面色闪过一丝动容,但他脑子里很快又回响起谢太医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绝不任人摆布。   “你给我闭嘴。”孟询喝道。   王洙很识相,她跟这主子也小半年了,这主子的脾气也摸清了几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顺着他,千万不要触他的逆鳞,就算是他要去闯祸也不要拦着他,因为好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不叫他吃点苦头这人绝对不会老实的。   两个人站在漆黑幽深的树林子里,一阵风吹过,枯黄的叶子被吹得唰唰作响,从树上掉下来落在两个人身上,更添几分萧索和恐怖之色。   就在两个人一筹莫展之际,背后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王公子——王公子——咳咳咳——”   那声音越来越近,孟询与王洙对视一眼,“叫你的?”   王洙心想,她刚刚在破庙没报名姓啊,知道她姓王的只有她弟弟,难不成她弟弟找来了?天啊,不要啊!   王洙对孟询说,“奴才先去看看,马上就回来。”说着,就跑向声音的来源。   孟询打了个哆嗦,也跟了过去。   “怎么是你啊?”王洙没想到是车夫那个小老头。“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车夫跑的气喘吁吁,“王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王洙心想,莫不是你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来退钱了?   车夫喘匀了气,“公子,您还没还我东西呢!”   “什么东西啊?”   车夫道,“伞啊!您撑着我的伞就跑了,再也不给我送回来,我找了您一晚上,可算没让您跑了。”   “什么?伞?就你那把只剩下伞骨的破伞?”王洙怒极反笑,“你是不是疯了啊!你追我一晚上就是为了这个?你竟然会以为我占你便宜拿你的伞,那把伞倒贴给我我都不要。”   车夫也急了,“那你倒是把伞还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家里就两把伞,一把我撑着,另一把搁家里备用,你把我伞扔了,我的娃娃明天上学被雨淋湿了怎么办?”   王洙心想,这年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边下意识摸钱袋子一边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赔你钱行了吧!”   咦?钱袋子呢?   王洙想起来今天好想把钱花光了……   “没钱了,这帐你先记着,等我回来还你。”   车夫不依了,抓住王洙就胳膊不让她走,“看你穿的干干净净的一个公子哥儿,没想到专门为难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这年头日子没法过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车夫虽然是个小老头子,可是力气一点也不小,王洙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完全挣脱不开小老头子的手,整个人被动的被他扯着走。   “放手。”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车夫一时愣住了,没想到树林里还有人,那人走过来站到他的面前,对于本来就不高还驼背的小老头子来说,这人就像是一堵墙一样挡住了他的月光。   车夫是不怕王洙这个瘦弱的鸡仔的,但是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却让他感到畏惧,不知不觉他已经松开了王洙的手。   王洙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躲到孟询的身后,孟询负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小老头,“怎么回事?”   小老头颤颤巍巍的把事情说了,但是言辞客气多了,王洙最后补了一句,“这老头讹人讹上瘾了!”   王洙思考了小老头和孟询打起来谁胜谁负的问题,应该是孟询赢吧,这家伙头脑简单,四肢还是挺发达的,文韬武略的四皇子都打得过更别说一个面相猥琐的小老头了。   等着孟询替自己出气,结果孟询回头瞪王洙,“你弄丢了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赔?”   “我……”   “你这套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毛病都是跟谁学的?”   “我……不是……我……”   “想不到你在外面是这种做派!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那个……不是……”   孟询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两银子丢给车夫,“老人家,是我管教下人不力,这些银子应该够你买一把新伞了。”   车夫也愣住了,这什么情况啊!   王洙着急道,“殿……主子,一两银子够他买好几十把伞了!”   “住口!”   王洙:“……”   王洙望着捧着银子屁颠屁颠离开的车夫,只觉得跟了一个人傻钱多的主子这辈子都没有前途了。   孟询刚要开口训斥王洙,那车夫拉着辆马车又回来了。   “嘿嘿,那个公子啊,您的下人把我的车轱辘都坐掉啦!”   尼玛啊,刚刚还叫自己王公子,见了孟询就开始叫自己下人了,这什么鬼啊!   孟询蹙眉,心想这小太监怎么这么会惹麻烦。   “一口价吧。”   车夫又屁颠屁颠跑了,把坏了的马车留下了。   哦不,是只有车,马还被他牵走了。   王洙已经不想说话了。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仗着自己是我的人就在外胡作非为欺凌弱小,我决不饶你!”   王洙:“……奴才知错了。”王洙怏怏道,真是呵呵了,仗着我是你的人欺凌弱小?明明因为是你的人才会被人讹吧!再说了,谁是你的人啊!谁愿意当你的人啊!   “你不乐意了?”孟询温柔的问道。   王洙:“没有没有,奴才哪敢。”   孟询怒吼道,“那还不快修车!你愣着干什么!啊!傻愣着车会自己动吗?咱们坐上去,车会自己动吗?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王洙感觉她的眼前又下了雨。   呵呵,她在想什么?她应该问问他在想什么才对吧?他买这辆破车的钱都够买好几辆豪华马车了。   王洙绕着马车转了几圈,她也不知道这两破车该怎么修,就算修好了又该怎么驾驶,没有马,就算车轱辘按上了,最后也得是人拉车,谁拉车?她么?   想到这些,王洙更不愿意修了。   也不知道这一宿是怎么过的,王洙觉得这绝对是她人生中过的第二漫长的一夜了,仅次于刚进宫时被关起来的那一夜。   等到天边有些鱼肚白时,王洙真是觉得太累了,便对还在研究车的孟询道,“殿下,奴才去找找看有没有绳子,把车轱辘绑起来固定住就可以了。”   王洙走到树木密集处,四下看看没有人,才解开腰带,蹲下来小解。   憋了一夜了,排出来的时候真是神清气爽,王洙站起来提裤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打在王洙的身上暖洋洋的,王洙沐浴在阳光下,看到了眼前除了她以外的高大的影子。   王洙:“……”   王洙回头,眼前是目瞪口呆俨然受了极大惊吓的孟询。   王洙本能的抱胸,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一刻,王洙觉得自己想了很多,想的东西已经超过了她大脑的负荷。   怎么办?他不会发现自己是女人了吧?可是他站在自己身后,看不到自己的关键部位吧?可是男人哪有蹲着尿的?   哎,万一发现自己是女人、是假太监怎么办?自己要承认吗?承认不承认都是一死啊,欺君之罪要杀头灭全家的啊!   现在怎么办?要逃跑吗?就算能成功逃脱,可是孟询要是回了宫告自己一状,那自己的弟弟怎么办?她娘怎么办?   所以说,不能叫孟询回宫,那……要杀了他吗?杀了他自己回宫,就说从来没有遇见过他,这样行的通么?   她还没有杀过人,可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非要选一个,她肯定是要活着的那个,那真的要杀人吗?怎么杀人?她打得过孟询吗?她没带刀啊……   孟询往前逼近了一步,一把揪住王洙的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孟询提着王洙的衣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们太监都是蹲着尿尿的?”   王洙眨眨眼,心里的大石头忽然就放下了。   还好没被发现,还好没被发现。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能蹲着……”孟询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王洙撇撇嘴,在这一刻彻底决定抛弃节操,她认认真真给孟询解释了一下太监蹲着尿尿的可能性。   “殿下,您也知道,我们做太监的都是身有残疾的人,我们天生就比一般男人少了点东西,那东西您知道吧?少了那东西,我们没法站着了,为了不弄脏衣服,只能蹲着,别的公公小解是什么样子奴才不知道,反正奴才是这样的。”王洙说着,面露凄楚神色,就像是回忆到了痛苦的过去,眼里蕴着泪花。   孟询:“……”   “奴才已经不是个男人了,奴才……奴才什么都不是……”王洙眼泪落下,看起来非常痛苦。   孟询:“……”   “那你也不能自轻自贱啊,别人不拿你当男人,你自己得拿自己当男人。”孟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快要崩溃的小太监,在他的印象里,太监就是从小顺着他、陪他玩的奴才,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从来没想到那些看起来恭顺的太监心里有这样不能治愈的伤痕。“你……哎,你别哭了,身体的残缺……嗯……身体的残缺只是一方面,只要你行事作风像个男子汉一样光明磊落,那你就没什么好自卑的……”   孟询长这么大,第一次安慰人,尤其还是这种话题,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能拍拍王洙的后背,“诶,别哭了,堂堂男子汉哭什么,你是男人,我一直都拿你当男人,你别哭了。”   王洙心想,谁说男子汉就不能哭了,你还是男子汉了,不还是又怕老鼠又怕蟑螂吗,再说了,我还不是男子汉呢。   王洙哭的更凶了,最后几乎是跪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孟询:“……”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好心安慰对方,对方怎么哭的更厉害了……   孟询也蹲了下来,眼前这个小太监哭的那么撕心裂肺、哭的那么无助,孟询忽然有点想抱抱她。   当然,他这个想法一出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一定是疯了啊!他这辈子还没抱过人呢,他怎么可以对太监存有这样的想法呢?他可是想娶江月的人,他还要为江月守住他的贞洁呢!   “你别哭了,等本殿下回宫,我赏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你不就见钱眼开吗?有本殿下罩着你,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哎,你怎么哭起来没完没了呢,像个女人一样……”   “你回宫,本殿下给你找个对食,你看怎样?”   王洙哭的有些累了,本来是要控制一下慢慢停住,忽然听到孟询要许自己荣华富贵,便打算再坚持一会儿看看还能有什么赏赐,结果听到“对食”两个字,王洙一下子就把手从脸上移开,一脸惊恐的看着孟询。   “我……奴才不要对食!求殿下别给奴才找对食!”   对食,即将太监和宫女凑成对。深宫寂寞,一些太监和宫女为了互相安慰,便自发结成一对搭伙过日子,不过由于太监生有残疾,结成对食的太监和宫女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没有夫妻之实。   孟询对这种事了解的也不多,想的并没有那么复杂,可是王洙懂啊!   她忙跪下来给孟询磕头道,“殿下,求求您千万别给奴才找对食,奴才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殿下的好意奴才心领了……”   孟询只以为王洙是自卑,忙将她扶起来,劝道,“太傅说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娶媳妇的一生是不完整的,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本殿下帮你撮合撮合?”   王洙忙道,“殿下,奴才是个不健全的人,奴才不想误了人家姑娘家的终生啊!”   孟询道,“什么叫误了姑娘的终生?你对人家好一点不就得了吗?”   王洙看孟询是一副真的不明白的样子,便和他分析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啊,那些结了对食的太监宫女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反正,像奴才这种身有残缺的人,心里也很容易不健全,尤其是看见如花似玉的姑娘往床上一躺,自己有心无力的……管不好自己就容易变态,奴才听说,有些变了态的公公自己不行,就有好多下三滥的工具来……来干那事……还有的吃小孩儿的脑子,反正,这些下流事儿啊,是没那么简单的……”   孟询听着听着脸都绿了,俊眉拧成一个结,将信将疑的问王洙,“宫里还有这种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王洙心想,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傻,还有别的原因么?哎,说到底是身边人把孟询保护的太好了,一个大男子汉被皇后养的像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似的,亏他还从小在宫里长大,当真是一朵奇葩。   “是啊……以前没人告诉您,是怕这等污秽的事儿污了您的耳朵,而且,这事儿也不好说啊……”王洙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她一个女儿家要和一个大老爷们讨论这种东西,“奴才觉得自己定力不行,为了不让自己干出这种事,奴才还是孤独终老吧,殿下您可千万别给奴才找对食啊!”   孟询听了王洙肯定的回答,显然很气愤,“宫里还有这种事?回头我就告诉父皇,叫他禁止宫人结成对食!成什么样子!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这……其实有的宫女也是自愿的……”王洙不知道该怎么说,宫里相互勾结这种事太多了,她不能说,也没法说。   孟询觉得王洙这个奴才吧,心肠还不算太坏,虽然在外爱占百姓的小便宜,但是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很有原则,知道自己定力不行,所以就宁愿孤独终老也不祸害别人,其实这个小太监真的还是不错的,他拍拍王洙的肩膀以示鼓励:“嗯,那你以后也别再想对食的事情了,以后我多赏你点银子,你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人生也不能光想着娶媳妇。”   孟询之后没有再使唤王洙,而是叫她去一边休息一会儿,自己鼓捣鼓捣将车修好。   “走,带你去镇子上吃顿好的。”   孟询问王洙最近的城镇在哪里,王洙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要去镇子上?您离宫已经两天了,这会儿宫里的人肯定发现您不见了,正派人四处找您呢,您去镇子上会不会太过张扬了?要不,咱们还是走山路吧?”   “走山路?你叫我走蛇虫鼠蚁遍布的山路?我告诉你,不可能。”孟询说着,就亲自拉起了车,王洙叹口气,上前道,“殿下,您先上车吧,奴才拉着您走。”   孟询瞥她一眼,“就凭你?”   王洙嘴角抽动,只能帮着孟询一起拉车,忽然间觉得此行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有这个混世魔王在,她就算不被他雷死,也得被他折腾死。   主仆俩来到一家农舍,农舍的主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他说他也要去镇子上,可以顺路带王洙和孟询一程。   于是,马车的马换成了驴,驴拉着车和人,总算在正午赶到了镇子上。   孟询又开始散财,一掏就是三两银子。   王洙:“……”   孟询和王洙来到客栈,孟询要了两间上房,又买了一匹马,叫小二下去替他把马拴上。   王洙本来说自己不用住上房,结果孟询来句:“你是我的奴才,怎么能不住上房?”   到了中午,孟询又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引得周围桌的客人纷纷侧目,他一边吃一边挑剔菜做的不好吃,还说要叫厨子出来聊聊,王洙真的想变成一个透明人,假装自己不认识孟询该有多好啊!   “殿下……咱们只有两个人,这些东西吃不了吧……”王洙为了盘缠考虑,终于下了决心提醒孟询。   孟询不以为然,“吃不了就不吃了,谁规定一定要把东西吃完的?”   王洙:“……”   这时,门口传来店小二的唾骂声,“走走走!臭要饭的别挡路,耽误我们做生意!”   王洙修眉一皱,情不自觉的向门口看去,孟询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场景,疑惑的问王洙,“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这一幕勾起了王洙的回忆,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屏气对孟询道,“殿下,你看见了么,门口那人便是连一顿饱饭也吃不起的平民百姓。”在你大吃大喝,东西吃不完丢掉喂狗的同时,他们连基本的温饱也难以解决。   “吃不起饱饭?大祁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裕安康,怎么会有吃不起饭的百姓?”   王洙轻轻摇了摇头,只会吟风弄月的皇子未经历世间苦辣,又怎么会知道民间疾苦,何必跟他多说呢?   孟询见小太监有些不高兴了,总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王洙只是一介宦臣,人微言轻,妄然议论朝政是有掉脑袋的风险,虽然她面对的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主子,可她还是酝酿了措辞,沉声道,“大祁开国以来便战事连连,内忧外患不断。到了本朝,圣上平定江山,推出休养生息、恢复生产的政策,百姓这才安定下来,可是多年的战乱让太多百姓流离失所,家中男丁去打仗再也没有回来,老人没有了儿子,妻子没有了丈夫,孩子没有了父亲,家中没有了经济来源,朝廷的抚慰和救济被贪官污吏层层盘扣,那些失去亲人的老弱妇孺最后就只能出来讨饭了……”   孟询见王洙说的动情,微微一怔,随即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你怎么知道这些?”   王洙扯扯嘴角,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如何能告诉孟询,十年前,她也是那流离失所的难民之一,她曾经也过着饥寒交迫、食不饱腹的生活?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会舍下故土背井离乡?如果不是情势所迫,谁会踏入宫门再无归途?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会抛弃红妆假扮阉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所拥有的都是最好的一切。他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使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毫无建树,可他只要不造反、不和皇帝对着干,他就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   有的人生来幸运,却毫不自知。   有的人注定孤苦,却奋力挣扎。   这个世界……   王洙恍神间,孟询已经不见了人影,王洙再一看,他正在门口和店小二说着什么。只见,前一秒还一脸不耐烦的店小二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兴冲冲的跑来王洙这边,要端走王洙眼前的卤水鸡和素炒竹笋这两盘菜。   “诶!你干什么呢!”孟询跟过来制止店小二的动作,转而问王洙,“你吃饱了吗?”   王洙哪有什么进食的兴致,她满腔的怨天尤人已经快从嗓子眼里溢出来了,她麻木的点点头,孟询这才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就见店小二将这一桌子好菜都端了出去,分给门口要饭的那个老头。   那个老头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当场傻了眼,直接上手就来抓吃的往嘴里塞,这一幕吸引了不少人,客栈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路过的其他乞丐同僚,一时之间,客栈门口就像个救济站一样,越来越多的乞丐围上来。   孟询显然也被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吓住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乞丐,也从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有吃相如此不雅的一群人,这些人吃东西前不净手也不漱口,吃东西时也不用筷子,望着吃食的时候眼睛似乎都放着绿光。   而且,这些人都叫他大善人。   王洙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赶紧冲进人群将孟询拉出来,主仆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拥挤的人群中逃脱,连同店小二,三人合力将客栈的门关上,这才把越涌越多的乞丐们挡在了门外。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被刚才的架势吓的心有余悸。   王洙的眼睛在孟询身上扫了一圈,“主子,您没事吧?”   孟询摆摆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发现自己左袖子已经被扯破了,撩开衣料一看,手腕处有几道浅浅的抓痕,渗着红红的血丝。王洙看到孟询的伤口吓了一跳,赶紧扶他坐下,要店小二帮忙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店小二看王洙紧张的模样“嗤”一声笑出来,“多大点伤啊,有这么娇贵么,小兄弟,你们家公子未免也太娇气了吧。”   王洙也说不上她是不是真的担心孟询的伤,只是因为这是他主子,他哪怕掉一根头发也是她的过错,所以一时有些情急,听了店小二的话也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毕竟这小小的抓伤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她表面上不能有任何懈怠,依然装作一副严肃紧张的样子,因为这个店小二有句话说的没错,孟询就是特别的娇气,上次被狗咬了蹭了点皮他也是小题大做的样子,她身为孟询的随侍,要表现的比孟询更紧张才对。   可是今天的孟询有些反常,他没有为自己的抓伤而大惊失色,也没有为店小二的小嘲讽而暴跳如雷,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吩咐店小二去给外面的乞丐发一些馒头,回头都记在他账上。   “殿下,您没事吧?”王洙扶着孟询回房,又为孟询找出了换洗的衣服,“您先洗个澡,好好歇一晚上。”她觉得孟询应该是受了点惊吓。   孟询站直了,张开双臂,“嗯,伺候着沐浴更衣吧。”   王洙抬眸,有些吃惊的看着孟询,结结巴巴回道,“是……”   不会是叫她伺候沐浴更衣吧……   店小二预备好洗澡水,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抹了把脸,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这个主太难伺候,洗了澡可以睡觉了吧?可以老实待会了吧?可以别再使唤他了吧?   王洙替孟询脱的只剩下一件里衣了,只要褪去这层衣料,孟询赤/裸的身体就会呈现在她的眼前……   “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孟询蹙起眉,有些不悦,他今天实在是很累了,脑子空空,心里乱乱,连嫌弃这破客栈的力气都没有,只想早点沐浴早点钻进被子里睡上一觉,可这个小太监怎么这么不会伺候人,替他宽衣就花了好半天功夫,等的他都不耐烦了。   孟询想训斥这个小太监几句,问问他怎么做奴才的,问问他会不会伺候人,但他脑子里忽然想起王洙   跪在地上、白皙的双手紧紧捂住脸颊嚎啕大哭时无助的模样……   这个小太监本来心理就比较脆弱,容易自暴自弃,要是自己说她两句她又想不开了怎么办?   哎,还是算了吧。   孟询低头,只见这个小太监正颤颤巍巍的解自己的里衣带子,从他的角度望去,她垂着眼睫,两排小扇一样的睫毛恰好遮住了她那双秋水动人的眸子……   孟询忽然觉得屋里有些热,还有点口干舌燥。   “我自己来吧,笨死了真是。”孟询及时拍掉王洙的手,干咳了两声,然后背过身自己脱了衣服,绕过屋里的屏风躺进浴桶里。   如果他转身晚那么一会儿,就可以看见王洙绯红的脸颊。   王洙拍拍自己的脸蛋儿,告诉自己得镇定一点。   可是刚刚孟询的身体就那么一览无遗的展现在自己眼前,他人高马大,身材很匀称,而且还有线条分明的肌肉,王洙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只会吟风弄月的皇子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身体。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解释,那应该是天生的吧……   “你还不滚进来!”屏风后传来那人的咆哮,王洙厚着脸皮冲向声音的来源。   “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要过来擦背服侍吗!啊?非要我对你发火吗?”孟询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但是王洙还是一眼看见了孟询露在空气中的结实的胸膛,真是好想捂住眼睛。   王洙硬着头皮绕到孟询身后,心跳总算平复了一点。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混迹在太监堆里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是一朵白莲花啊!她以前还亲自给光着屁股的贺公公上过伤药呢,可是她当时也没什么感觉,还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到了孟询这里就不能泰然自若了呢?难道她也那么肤浅,也是个容易被色相吸引的人?   王洙盯着孟询健壮的后背,不知道怎么下手。   孟询这回是忍到了极限,他忽然转过身来,要看看这个死太监搞什么鬼,结果却见这个太监眼睛都发直了一样盯着自己。   这眼神他似曾相识啊,许玉君也总是用这个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一块放在案板上的小鲜肉,等着她们亲手来剥皮拆骨吃进肚子里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王洙看他的眼神多了点娇羞。   娇羞!   孟询想都不敢想!一个太监为什么会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   他当即舀了勺水往王洙身上泼去,王洙冷不防的被人当做臭流氓泼了一身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下子就被水冲干净了。   “你有病啊你!你给我滚出去!”孟询对王洙一边泼水一边吼。   王洙心想,你又不是个黄花小姑娘,反应要不要这么激动,就像是我要非礼你似的,你人高马大谁非礼谁啊,我还没赖你逼我看你裸/体害我有长针眼的风险呢!   不过这些话王洙也只敢想想,她最后还是一脸惶恐的滚出了孟询的房间,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王洙灰溜溜回了房,换了干爽的衣服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孟询的裸/体,她暗骂自己何时变的这么猥琐了,可是那个身材还真是不错,她又想着,连孟询这样的都拥有这么标志的身材,那萧狄大哥岂不是更……   说起萧狄,她很久没有见他了。   一年前,他奉旨办差,已经很久没回宫了,不知道现在差事办好没有,他回宫没有,如果没有,那他现在又人在何处?   一想起萧狄,王洙的思念就像是长了草一样,把隔壁那个同样为她烦恼的傻皇子忘的一干二净。   王洙的目光落在房间的柜子上,上面放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孟询此次离宫带的所有的细软和金银。   孟询很信任自己,一见她就把行李交给她保管,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个包裹。   看孟询这大手大脚的样子,想必银钱肯定没少带。   如果她将这笔银钱吞为己有,下半辈子就再也不用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七男主是个中二,但是不会一直那么中二下去的哈,要不这个文写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路过的姑凉们,我从今天开始要日更了,你们还在不在,是不是都被我写跑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QA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Q   真的要抛弃我了咩,OH NO啊!   我在大明湖畔等你们,你们表这么狠心啊T T   ☆、奴才不依   这一夜,对于孟询而言同样是不眠之夜。   出宫第三天,他好像就见到了世界的另一个样子:和那些大臣口中的盛世嘉年完全不同的样子。   孟询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时近正午,他习惯性的唤了一声“贺庆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然后他换了个名字又喊了一声。   “王洙。”   王洙也没有出现。   他衣服也没有穿好就去踹开王洙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狗奴才,死去哪了。”   孟询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就回房把衣服穿好。   这可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几次自己穿衣服的经历。   哪个天潢贵胄穿衣吃饭没几个人服侍的?他孟询就是一个。   能近身伺候他穿衣吃饭的就那么一个人——那就是贺庆全贺公公,他从小就不喜欢亲近生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男人女人都不是的那种人。   皇子身边除了亲信的宦臣,还有的是貌美的宫女,皇子看上宫女也不是没有,征得皇后同意,到了年纪搬出宫时将那些受过恩宠的宫人一并带走就可。   四皇子宠幸过好几个貌美宫人,在外人嘴里却有着正人君子、不近女色的好名声。而他孟询虽然看见漂亮的美人会移不开视线,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过,只能说好色不能说花心,可是在别人看来,他就是那种无耻轻浮之徒,孟询始终也想不明白他和四皇子到底差在了哪里。   其实孟询的景德宫原先也有宫女侍候,只是孟询实在不习惯,便把他们派到外院去了,能靠近他身边的永远只有贺公公。现在多了一个王洙,对孟询来说,给她靠近自己的机会,这可是他赐给王洙莫大的恩典,可是这个死太监却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孟询睡眼惺忪的在客栈大堂一张桌子坐下,店小二凑过来笑嘻嘻的问,“公子,您想吃点什么?”   “把你们店最好的吃食都呈上来。”孟询漫不经心的吩咐店小二,“对了,这两天的房钱和饭钱我下午再付给你,我仆从现在不见人影,我的细软都在他那呢。”   店小二咧嘴一笑,“那个王公子已经结过账了,您就可劲儿点吧,银钱绝对够。”   孟询心想,这个奴才想的还挺周到,带着这个奴才就是省心啊。   不过这个奴才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吃没吃过饭,就往外乱跑,可真是让人操心啊!   她不会因为自己昨天骂了她一顿想不开了吧?   应该不会,孟询安慰自己说。大不了等那个死太监回来,自己打赏那个小太监点银钱,她不就是见钱眼开吗?   哎,带奴才明明是保护和伺候自己的,怎么反而要他惦念她呢?   想想自己昨天是过分了些,那个小太监也没做什么,就是多看了自己两眼,结果自己却大发雷霆把那个死太监臭骂一顿,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和这个死太监有关的事都能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   对了,她说过,这个世界上大有吃不饱饭的人,自己又点这么多菜,吃不了又要浪费……   “等等。”孟询把那个店小二又叫了回来,点了两个肉菜就作罢了。   我只吃两盘肉,王洙这回不会不高兴了吧?   孟询特意慢条斯理的吃,希望发生自己吃了一半王洙就回来了的情况,这样王洙看见他今日如此节俭肯定会很高兴,但是王洙一直都没有回来。   孟询找店小二换了一些铜板,足足装了一个大布包的铜板,他揣着铜板就上了街,看见乞丐就扔给他们几个铜板,也算略尽绵薄之力。   这位一根筋的七殿下这辈子也没做几件好事,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好事还因为行事作风太过张扬引来了别人的侧目。   孟询感觉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身,却被来人推了一把,然后怀里那包装满了铜板的布包就被人抢走了。   孟询连抢他银钱的人的长相都没看清,撒丫子就追过去,虽然孟询跑的很快,可是小偷跑的更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孟询气得要命,叉着腰站在街中央,结果不知不觉身后站了好多人。   孟询:“?”   原来是追债的。   孟询和那小偷在追逐过程中撞倒了沿路中不少小商贩的货摊,受到波及小商贩集结起来来找孟询要损失费来了。   孟询:“……”其实他惹的祸真不多,大部分都是那个贼撞翻的,但是那些人找不到小偷,就只能找他来了,其中还不乏浑水摸鱼的。   “我也是受害者,各位乡亲父老,你们都看见的……”   “别废话,赔钱!”   “你们这样就不讲道理了,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   “我们不管,赔钱!”   “你们这帮刁民!”孟询终于急了,撸起袖子就要干架,“信不信我揍……”   “揍什么揍!”一个软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孟询的手就被人拉住,“还不快跑啊!”   王洙拉住孟询的手就往外冲,两个人冲出重重包围圈,又穿越重重人海,不知跑了多久,听身后再无动静,又见四下无人,这才停了下来。   孟询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太监牵着手,连忙避之不及的甩开,大吼道,“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找你一上午了吗?”   王洙扯扯嘴角,弱弱的嘀咕道,“您是中午才起的吧……”   “……”孟询虽然用了夸张的手法,但是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少废话,你知道我差点就要被那群刁民围殴了你知道吗?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的错,奴才去市集转了转,买了些路上的补给品,所以回来晚了,没想到殿下您会遇上这种事……都是奴才的错……”   孟询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丧气的一天,尤其是他抱着一颗善心去付出,最后竟然得到这样的回报,这让孟询抑郁的很,而想到鼓励他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但没有陪伴他,还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孟询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决定好了,这个奴才一回来他一定要把她好好训斥一番,给她立立规矩,教教她怎么做一个奴才。   可当她真的回来了,牵起自己的手,两人一同穿梭在九转十八弯的小巷中,他早就不怪她了。   不但如此,他还有些感动,因为这个奴才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算了算了,真被你笨死。”孟询也不敢把话说太重,见这个小太监低眉顺目领罚的样子,松口气道,“得了,起来吧,真麻烦。你饿了吗?”   王洙一愣,心里那五味瓶毫无预兆的就被踢翻了。   这个人,他究竟是太好骗,还是太过于相信自己?   王洙有些闹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卸下肩上抗的包裹,交给孟询,“殿下,这是您的行李,您要不要点点?”   孟询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洙,王洙被他看的有些心虚。   她真的是要卷着银钱跑路的,只要还清了债,她就能恢复女儿身,找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过新的生活。可她快要出城的时候犹豫了,她情不自禁的想这个没有自理能力的皇子如果没有了她可怎么办啊,被宫里的人抓回去是最好的,可是万一遇到了歹人出了什么事就坏了。   所以她回来了,暗中盯着孟询的一举一动,看着孟询用两碟小炒取代了美味佳肴,看着孟询自以为是的乐善好施,看着孟询面红耳赤的站在街中央被人为难……   哎,还是回来吧,好歹也把他平安送到江南让他如愿以偿见到心上人再说。   而这行李她是不能再保管了,因为金银在手,利益为先,她实在控制不住远走他方的冲动。   孟询接过包裹,狐疑的看了王洙一眼,“搞什么名堂。”   他并没有打开包裹检查财物,而是看也没看就背在了肩上,叹道,“是挺沉,怪不得你不愿意背,你这臭小子可真会偷懒!”   王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道,“奴才真是太没用了,一背行李就走不动路,奴才怕拖累了殿下赶路的行程。”   “殿下,您真是太英勇了,不但相貌出众,丰姿俊雅,而且还那么有善心,既体恤民情,又关心民生大计,奴才真是太佩服您了。”   “殿下,您累不累,背那么多东西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下?殿下,您的身材真是太健壮结实了,您背着这么重的包裹竟然都不喘气,换成奴才这等没用的人早就气喘吁吁了。”   王洙在一旁狗腿的拍着马屁,孟询听的很是享受,虽然他也有些累了,刚想提出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但是听这个小太监这么夸赞自己,他又挺直了腰板,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还要调节自己的气息不能让这个小太监感受到自己累了。   假装泰然自若真是比背重包裹还要累人的一件事,孟询在心中疯狂咆哮,但是为了得到这个死太监的夸赞和崇拜,他也真是不得不拼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主仆俩就保持着“你出力来我动嘴,主仆双双去江南”的节奏,当然出力的那个是主子,王洙只负责拍拍马屁就够了。   可是王洙这几天过的是一点也不开心啊,她发现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想的一样,和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皇子同行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因为孟询实在是太喜欢惹麻烦了。   遇见乞丐是一定要给钱的,路上看见卖艺的他要驻足观看,艺人表演完毕,不管有没有零钱他又要去打赏,打赏的数量取决于卖艺人的苦情程度,卖艺人眼泪的多少、个人经历悲惨程度和孟询赏金的丰厚程度是成正比的。   如果只是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散财童子,王洙也就忍了,可孟询似乎并不甘心这一点,他将自己当成仗义出手的侠客,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大侠的武功,遇见看不顺眼的事一定要上前掺上一脚。   比如说遇上骗子行骗,他会大叫一声然后拆穿人家,然后召来行人围观告诉大家这是个骗子,请大家记住这个骗子的脸,惹的骗子恼羞成怒差点没揍他。   比如说遇上强抢民女这种行为,孟询一定要撸起袖子和对方干架,完全不管对方是个威武又雄壮的套马杆汉子,逼的王洙只能用金银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没让孟询挨一顿胖揍。   比如说遇上聚众斗殴,孟询也不管人家正打的激烈,他一定要去引经据典的告诉双方:有事找官府,打架是不对的。   甚至路上遇到泼妇对骂,孟询也要去管一管,教育他们女子要端庄圣洁,怎么可以口出污言秽语呢?结果迎接他的是泼妇的一盆洗脚水。   王洙心好累。   而孟询却觉得乐在其中,比起以前在宫里整日无所事事,念一些在安神方面有奇效的四书五经,他发现宫外的世界真是太美妙了,虽然他总是会遇见一些不可理喻的人,也总被当成一些不可理喻的人,可他觉得自己是真正融入了民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意义。   孟询很开心,王洙却觉得他离乐极生悲不远了,于是,王洙终于忍不住和孟询提了一个建议。   “殿下,奴才觉得咱们还是走山路吧,城镇人多嘴杂,您的行事太张扬了,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虽然这些日子并没有官兵追来,可正是这样,才安静的让人觉得狐疑。想必是皇上觉得皇子逃婚出走太过丢人,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孟询,而是派人暗访。   孟询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殿下,您出宫已经不少日子了,宫里一定会加紧派人寻找您,咱们已经快到江南了,眼见着就要成功,所以更得行事谨慎,您就听奴才一次吧,难道您不想早日见到江小姐吗?”   早日见到江月……似乎是快到江南了,很快就能见到江月了……   可是……相见的愿望似乎并没有那么迫切了。   ~~~   孟询这次终于听了王洙的劝告,答应和王洙走山路,王洙在镇子上采买了些用品和干粮,两个人就驾着马车往山路驶去。   王洙在车辕坐着驱马,孟询也掀了车帘子坐在她身边。   王洙对孟询笑道,“殿下,外面风大,您进去歇着吧。”   孟询望着远处绵延的青山若有所思,王洙忍不住问他,“殿下,您怎么了,奴才看您这两天有些不太高兴。”   孟询半天没说话,王洙其实也没有很想问他,只不过她问一下可以表达出她的关心,也算是走个流程,问了是白问,不问不合适。   王洙心想,孟询才不屑于和她谈心呢,不叫她滚就不错了,谁知道王洙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孟询忽然道,“你觉得江月会属意我么?”   原来是担心心上人看不上他啊,想不到孟询也有今天,他不是一向神气得很,觉得自己牛气冲天嘛!原来面对感情,他也是会害怕胆怯的啊!   “殿下相貌堂堂,是大祁众多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王洙安慰道。   “嗯。”孟询一下子就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气定神闲道,“我也这么觉得。”   “……”王洙有些无语,还是接话道,“殿下这么想就对了,只要您找到江小姐,将您心理话告诉她,她肯定会很感动,对您以身相许……”   “我一直都这么想。”孟询唇畔挂着淡淡的自信的笑意,他转而看向王洙,忽然挑起眉毛问她,“我自然知道自己对女子的吸引力有多大,我好奇地是我为什么会对他们有吸引力,你来说说,如果你是女子,你会看上我什么?”   王洙抓紧了马缰,因为她感觉孟询的脸皮厚的快把她挤下去了。   要有多么不要脸才能有这种自信?要有多不要脸才能把这种话问出口?   王洙心里吐槽归吐槽,马屁却一点不能少拍,她斟酌了一下语句,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殿下,要说您的吸引力,奴才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奴才嘴又笨,概括的不够全面精准您可别嫌弃奴才。”   “别废话了,嫌弃你有用吗,嫌弃你还把你赶回去吗?”   王洙不动声色的抽抽嘴角,正色道,“殿下,您外表有多么出众就不用奴才再赘述了,其实,光看您的外表就足够让很多姑娘倾心了,潘安和宋玉在您面前都不好意思抬头。”   “嗯。”孟询闭上眼睛,示意王洙接着说。   “您虽然在功课方面并不擅长……”孟询睁开眼睛,瞥了王洙一眼,王洙赶紧接口道,“但是您有您的才华啊,虽然奴才没亲眼得见,但奴才早就闻听您的丹青和琴艺冠绝天下。奴才愚见,读书呢,是只要寒窗苦读就能有所成就的,可这些风雅之事却不是光靠努力就能闻名于世的,这是需要天赋和气质的,您这样的才子是多少佳人的梦想啊!”   孟询隐形的尾巴已经翘的高高的了,王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再接再厉道,“您的品性也是一等一的,您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体恤下人,还有着丰富的同情心,能够抛弃世俗的成见善待别人……”   王洙说的口干舌燥,看孟询眉开眼笑的样子,实在是不懂这个疯皇子的爱好,听别人夸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快感么?   而且,按常理别人夸奖自己时表情不应该淡定一点么?他能不能收敛一下他的喜形于色……   等到主仆两人行至南京时已经是日近黄昏,城门已关,他们只得在郊外的一个农户家里留宿。   这家农户是一家三口:热情好客的夫妻和一个活泼可爱约摸七八岁的小男孩,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即使是农户,生活也过的很富裕。   这家夫妻好酒好菜招待孟询主仆,不论是王洙还是孟询都对这个地方印象很好,也对日后的日子充满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家晚了没按时更新,明可能还会修修这章的语句什么的,大家晚安~   ☆、奴才不依   孟询和王洙借宿的这家农户的男主人姓乔,名叫乔三,这人是个热情的粗犷大汉,一见到王洙和孟询就和他们称兄道弟。   “我长你们几岁,你们可以叫我乔大哥!”晚间吃饭的时候,乔三端起酒碗敬孟询二人,“来者既是客,来,咱们把这碗酒干了,以后就是兄弟了!”   乔三的媳妇个子却比较娇小,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妇的可爱,她啐道,“谁跟你是兄弟了,这两个小公子是从京城来的贵人,和你称兄道弟岂不是掉了身价嘛!”又转而对孟询和王洙说,“两位小兄弟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样子,跟谁说话都无所顾忌,从不拿自己当外人。”   被自己媳妇这么一揶揄,乔三没有动怒,而是不好意思笑了。王洙觑着孟询的脸色,发现他竟然没有生气,只见孟询主动用酒碗去碰乔三的酒碗,笑道,“乔大嫂说的是什么话,我和王洙才是这里的外人,承蒙您和乔大哥不嫌弃收留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了。”   王洙瞪大眼睛,都有些不认识孟询了,他竟然还会说这些场面话,真是让人大跌眼镜。王洙还以为孟询会大发雷霆呢,真是不敢想象一个臭脾气的天之骄子会甘心叫一个农民大哥。   乔三的媳妇心思细腻,她从王洙和孟询的衣着打扮和口音就猜到这两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才会故意拿话试探孟询和王洙的态度,见孟询为人豪爽,又不拘小节,这才放下心和孟王两人谈天说地。   乔三对京城那富庶繁华之地很是向往,孟询便毫不吝啬的给乔三介绍一些京城的文化风俗,听的乔三很是神往,两人虽称不上一见如故,但绝对是相谈甚欢了,数次斟酒碰杯,好不痛快。   王洙插不上话,静静的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给孟询夹菜,体贴周到的在一旁服侍,自己几乎没动几筷子。   乔三和孟询都喝的微醺,乔三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对孟询笑言道,“兄弟,你这个王兄弟待你可真好,自己什么都不吃,好吃的全留给你!”   乔三媳妇在桌子底下踹了乔三一下,示意乔三别胡说。   王洙可不敢和孟询称兄道弟,连忙解释说,“王某只是个下人罢了,能和主子同席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孟询却道,“什么主子不主子,王洙是我的兄弟!”   王洙听了这话吓的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乔三打趣道,“原来王兄弟是你的随从?为何我看提着行李干粗活儿的人都是你咧?哪有帮随从扛行李的主子的。”   孟询呵呵一笑,“我扛行李,我抗的很开心好吗?”   乔三拍掌道,“也是,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唔,许兄弟,哥还没问你呢,你来南京做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孟是国姓,孟询为免暴露身份,便谎称自己姓许。   王洙被孟询按着坐下,开始一个劲儿的冒汗,她每次紧张害怕的时候就会流汗,现在她又开始紧张了。   乔三喝多了,问话毫无顾忌,孟询喝多了,答话也非常实诚,万一他一个嘴快把身份暴露了可怎么办?   幸好乔三媳妇明事理。   席间,乔三媳妇静坐一侧,微笑的听自己的丈夫和孟询交谈,眼睛却在王洙身上打转。自己的丈夫喝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乔三媳妇在孟询回答前便圆场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户部的大官了。”   “时候也不早了,子陌,过来扶你老子回房,省得他一会喝高了耍酒疯!”乔三媳妇将自己七岁的小儿子叫来把乔三架了回去。   王洙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她也该扶着孟询回房了。   孟询的酒量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乔三最起码还能晃晃悠悠的走两步,他是直接双腿一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乔三媳妇只好叫子陌先把老子扶回去,再过来搭把手帮王洙一起把孟询抬回去。   王洙内心叫苦不迭,喝酒误事,尤其是对于孟询这种没什么酒品的人。   等她和子陌一起将孟询安置到床上,孟询已经呼呼大睡起来。   王洙将子陌送走,开始整理行囊,她发现这一路走来,盘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原先鼓鼓囊囊扛着都有些吃力的行李如今空空如也,幸好已经到了南京,否则他们真撑不了几时,只怕要去要饭了。   她看着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的孟询,这人还真是睡得着啊,心可真大,心里一件烦心事也装不下,真是让她羡慕得不得了。   王洙吹熄了油灯,正打算退出去之时,只听“恶”的一声,孟询吐了。   王洙:“……”   王洙坐在床沿,双手抱住孟询,孟询就靠在王洙怀里吐了个肝肠寸断。   王洙鼻间满是酒气,一脸嫌弃的看着孟询的后脑勺,恨不得把他丢出去,但理想和现实终究还是不同的,她能做的只是拍拍孟询的背,让他吐的快一点。   孟询吐够了,喘了两口气。王洙伺候孟询漱口,又给他擦了脸和脖子,正要离去之时,孟询忽然伸手环住王洙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到了床上。   伴随着王洙的一声惊呼,孟询仰躺在床上,王洙趴在孟询的身上,而孟询的胳膊还牢牢的圈住王洙的腰,让她动惮不得。   “殿下啊……”王洙试着挣脱孟询的手,努力了几次都是无果,不知道这个人梦见了什么,把她抱的这样紧,“殿下,您快点把我放开啊,殿下……”   孟询很快就又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一个软糯的声音在不住的挣扎,他微眯着眼睛,眼里是一张清秀的面庞,于是,他将一只手从王洙的腰间上移,按着王洙的后脑勺,将唇凑上去堵住了王洙的嘴巴。   他只是想堵住这个人的嘴巴而已。   可是这个人的香气透过口腔传来,孟询只觉得那滋味异常香甜,香甜的叫他不舍的放开。虽然他怀里这个人不住的用蚂蚁一样小的力气挣扎着,可是孟询此时已经魔障了,他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将王洙压在身下。   孟询忘情的亲吻身下的人,越吻越深,吻的怎么也不舍得停下来。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不安分的在王洙的腰间游移,王洙只觉得阵阵酥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恐惧。   王洙的手胡乱挥舞,终于叫她摸到了床头柜的一只碗,她想都没想就朝孟询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所有噩梦都在这一刹那停下了,王洙看见鲜红的液体顺着孟询的下巴滴了下来,打在王洙脸上的血液还是滚烫的,孟询瞳孔忽然放大,随即闭上了眼睛,倒在了王洙身上。   ~~~   孟询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一个垂髫小儿守在他的床边呆呆望着他。   见他醒了,子陌将床头柜的药碗端给他,孟询:“这是什么?出什么事了?哎哟,我的头怎么那么疼?”   子陌将乔三媳妇教他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大哥哥,你昨晚喝多了,我和王大哥想扶你回房你怎么也不肯,非要自己走,我和王大哥制不住你,就见你在院里疯跑,然后不小心绊倒,正好后脑勺着地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我在院里疯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王洙呢?”   “他给您煎药去了。”   孟询老脸一红,他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济,可也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他真的做出傻了吧唧在院子里疯跑这件事?   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孟询很郁闷,拉住子陌的手不放他走。   “我真的喝多了疯跑?”   子陌点头,娘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他可是个听话的孩子。   “哦。”孟询非常淡定,“我疯跑时有何人在场?”   他最关心的是这丢人的一幕有没有被人看到!   “我娘在,王大哥也在,我……”子陌有一刹那的犹豫,还是点头道,“我也在!”   孟询拍拍子陌的头,“臭小子,咳咳。”   孟询使唤子陌去把他行李拿来,他一边解包裹的扣子一边道,“小子,这事别传出去,听见没有!”   子陌:“哦。”   孟询打开包裹,发现银两所剩无几,糟了,没钱收买这个孩子了。   孟询很揪心啊,子陌说,“大哥,你自己玩吧,我还要去练字画画。”   孟询眼睛一亮,“你也识字?你还会画画?”   乔三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乔三媳妇却是个很有远见的农妇,她很重视乔子陌的教育问题,乔子陌的房间里都是书,乔子陌也很上进,最喜欢念书,第二喜欢绘画。   “咳咳。”孟询终于想到用什么收买乔子陌了。“你有没有喜欢的画家?”   乔子陌一和人聊文墨就停不下来,爹娘什么都不懂,他也没法和他们交流讨论,现在终于有个懂行的愿意和他交流,他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停不下来。   “我很喜欢齐老夫子的山水画,也很喜欢李夫子的花鸟画……”子陌一下子说了好多的名字,孟询听的脸越来越黑。   乔子陌见孟询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兴致都被打扰了,问他,“这些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到底学没学过画画?”   孟询“切”了一声,一脸不屑。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前途么?”   乔子陌心想,他怎么没有前途了,但是奈于他娘从小教他不要和人起争执,他还是忍下了。   “你说的这些人都不是最有名,我说你这孩子师父是谁啊,他没告诉你谁才是当世最了不起的画家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你师父是谁,他怎么教你的?”   乔子陌虽然面上看起来是个沉闷到木讷的孩子,可是心里什么都明白,他听得出孟询这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鄙视和讥讽,乔子陌有些不开心了,放下药碗转头就走。   孟询眼疾手快,忙拉住他。乔子陌嘟着嘴,十分不耐烦的问孟询,“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点拨你几句。”孟询嘿嘿一笑,“咳咳,其实对于笔墨丹青,我也是很有兴趣的,而且还在这方面钻研出了小小的门道。当然,我这点本事和京城一个名家相比还真是不堪一提。”孟询转了转眼珠,“孟子和,这个人你听说过么?”   还没等小孩子回话,孟询就开始兴奋起来,“此人尤精绘画,最擅长的是人物肖像画,重点睛,画出来的人物栩栩如生,而他画的人物衣纹线条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春云浮空,线条行云流水,堪称当世之大家。有机会,你真应该去看看他的作品,可以带给你不少启发。”   好奇怪,自己夸自己怎么会有一种羞耻的感觉,明明说的是实话呀。   孟询,字子和,他的画作的印章上刻的都是“子和”的。他脸有些发红,坐直了身子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也等待着眼前这个小鬼听到这个名字会幡然醒悟然后和他找到共鸣。   结果,乔子陌只是淡淡的看了孟询一眼,“哦。”   “哦?”孟询怒道,“你就‘哦’一声就完了?你到底听没听过?”   乔子陌:“就是那个皇上的儿子么,听夫子说起过。”   乔子陌神情很淡定,孟询很敏锐的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不以为然,孟询感到很受伤,忽然间头也疼了起来,他不可思议的问眼前这个小孩,“皇上的儿子不是重点好吗?”   “如果不是皇上的儿子,他的画怎么会那么出名。”乔子陌丢下这句话,拔腿就跑出了屋子。   其实乔子陌也没亲眼见过孟询的画作,这些话他都是听书院的夫子说的,夫子的原话是这样的,“子陌,你娘将你送到老夫这里可谓是用心良苦,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要知道,你这样寒门出身的男儿若想出头别无他法,只有读书科举一途方能出头。老夫不是不让你顽,可你一清二白的身家顽过了今日就没有了明日,你若是有孟子和那样的出身,哪怕你往纸上吐口唾沫都会被人当成传世名作裱起来,可你没有啊……”   其实夫子也没亲眼见过大祁七皇子的画作,只是想当然的拿过来给乔子陌举个例子,可“孟子和”这个名字就成了乔子陌心中“靠爹”的代名词。   童言无忌,孩子说话是最诚实的,孟询只觉得当头一棒,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别人眼里竟是这么一文不值?   “王洙!”孟询咆哮道,喊了几声,王洙依然没有进来,孟询便穿上鞋子出去找王洙。   他先去了灶台,发现王洙没有在厨房那里给他煎药,他又去了乔三的屋子,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嘤嘤嘤”的哭声,这声音好熟悉……   “王洙!”孟询想到这是乔三的屋子,里面却传来了王洙的哭声,莫不是王洙被欺负了?   他赶快进了屋,一进去就见到乔三媳妇拿着块帕子给王洙擦眼泪,乔三并不在屋子里。   孟询本能的走过去一把把王洙拉到自己身边,就像鸡妈妈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警惕的看着乔三媳妇,乔三媳妇一脸无辜,眨眨眼睛道,“哟,公子醒了啊,昨夜睡得可好?”   孟询只觉得乔三媳妇对自己笑的一脸讥讽,回头看看王洙,她缩在自己身后,肩膀抖动着,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对王洙做了什么?”孟询心生火起,一把拉住王洙的胳膊,不停地晃她,“你说啊!”   王洙抽抽搭搭的哭,一边哭一边往后缩,她虽然是哭的半真半假,可是经历过昨晚被强吻乃至于差点被强上的事件,她看见孟询有一种下意识的恐惧。   乔三媳妇将给王洙擦眼泪的手帕塞给孟询,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乔三媳妇也走了。   孟询被王洙哭的心烦意乱的,问她为什么哭她又不说,孟询只能自己瞎猜。   “哎,你怎么又哭了?诶你背着我干什么?乔家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本殿下给你做主,我都没欺负过你,外人敢欺负你,当我是死的吗?!”   王洙心想,你这都不叫欺负我,那怎么样叫欺负我?你眼中的欺负是不是就是直接把我弄死啊!孟询哄了王洙半天,王洙觉得自己也不能一直哭下去,要不一会儿孟询真去找乔家人算账了。这个愣头青,还真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终于,王洙渐渐止住了哭声,开始和孟询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孟询听完有点一头雾水,“……我的头一点也不疼,再说了,不是我自己摔了一跤么,不是你的错。这样吧,我回宫以后我不会和别人提起我头受过伤这事,这回你放心了吧。”   王洙一双眼睛哭的肿成核桃,可怜巴巴的望着孟询,“那您的头还疼么?”   孟询有些感动,原来这个小太监之所以哭成这样是因为自责,她说她没有保护好主子,让主子受了伤,所以心里害怕的要命,就一直在哭,幸好有乔三媳妇安慰着。孟询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因为自己受伤而掉眼泪,真是个傻奴才。   孟询本来是被乔子陌刺激了一下所以来找王洙安慰他,最后却变成自己安慰这个小奴才了。孟询五天后想起这事也觉得好笑,原来他当时就已经离不开这个小太监了,不论发生的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和她分享。而这个小太监也是,她会哄他开心,也会为他伤心,他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然,这只是孟询自己以为。   王洙在乔三媳妇面前演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戏,眼睛一连肿了好几天。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她相安无事,不论是乔三媳妇还是孟询,都被她成功的糊弄过去了。   她永远不能叫别人知道自己被孟询强吻的那件事,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打破了大祁七皇子殿下的头,是此,她不得不骗孟询,不得不骗乔家人,不得不要乔家人帮她一起骗孟询。   首先,她给乔三媳妇讲了一个矫情无比的故事,故事大意是这样的:某位公子有龙阳的癖好,被家中长辈知道了所以把他关在家里,某位下人忠心护主把这位公子救了出来,于是主仆俩开始浪迹天涯。有一天晚上,某位公子喝多了,想要轻薄他这位仆从,仆从虽然对主子很忠心,可是他并没有断袖的癖好,于是仆从为了自保失手打破了公子的头。公子喝过酒就不记事了,仆从觉得坚决不能让公子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否则他就再也不能留在公子身边了。   乔三媳妇当时并没有被这个有些鬼扯的故事吓到,而是一脸贼兮兮的笑问王洙,“你们公子都对你做出这种事了,你怎么还想留在他身边呢?”   王洙感知到了乔三媳妇的不怀好意,但为了让这个故事看起来更真实可信,只能浑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能留在他身边就不错了,我哪敢妄想什么,乔大嫂子您别乱猜。”说着,配上经典的小鹿乱撞表情,最后再双眉一簇,梨花带雨的哭起来,显得这段不伦之恋更有可信度。   乔三媳妇当然懂了,她一眼就看出王洙不是个爷们,女人相看女人,一看一个准。她对王洙的话只信了一半,她心里的理解是:王洙对某公子有意思,但是某公子是个断袖,于是王洙就装成男人博取某公子的好感。某公子看似也喜欢上了王洙,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对她动手动脚,奈何王洙害怕某公子一验货发现自己是女人,所以就把某公子的头打破了。   乔三媳妇觉得王洙挺不容易的,竟会因为苦恋一个人将自己陷入这等境地,她很同情王洙,打算做一回好人,帮王洙隐瞒这事,说不定某公子最后真的会爱上王洙,等发现她是女人已经来不及后悔了,这样自己还能拯救一个断袖,乔三媳妇觉得自己真是太助人为乐了。   王洙如果知道了乔三媳妇脑补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又打了这个算盘,肯定会觉得乔三媳妇更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王洙和孟询原定计划是要在乔三家打扰一夜,第二天就进城打听江月的事情,奈何孟询的头受了伤,所以计划有变。   “殿下,奴才觉着咱们还是早日进城,早日去找江小姐以解您相思之苦吧。”王洙看孟询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劝道,“圣上和皇后娘娘肯定派了不少人找您,您多滞留一天,被找到的危险也就大一分。”   “不成不成。”孟询躺在乔三院里的摇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他看了一眼王洙,王洙立马心领神会,蹲在孟询身边给他捶腿,一边捶一边接着劝。   “我自有我的打算。”   孟询拍拍肩膀,示意王洙过来给他捏捏肩。   王洙殷勤的给孟询按摩肩膀,然后用一种崇拜的口气问孟询,“殿下啊,您有什么打算呢?能不能给奴才透漏一点呀?”   “啧啧。”孟询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给王洙解释,“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首先,你看我头上缠了一圈白布,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出去见人么?你觉得江月看见我这副样子会开心么?”   “您这么英俊,全身缠上白布也挡不住您的风流倜傥!”王洙适时的表明忠心。   孟询顿时语塞,“恩……这是自然。但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不能这么快离开乔家。”   王洙歪着头,一脸不解。   孟询当然不会告诉王洙,他没完成的事情就是要乔子陌相信孟子和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画家。   王洙还想再问,孟询忽然嫌弃道,“你手劲儿怎么那么小啊,你这是按摩还是给我挠痒痒啊!”   乔三媳妇恰好路过,幽幽道,“许公子,您看王公子那么瘦弱,力气小也是正常的,要不您教教她怎么按摩?总得给人家一个学习的机会嘛!”   说着,乔三媳妇调皮的对王洙眨眨眼睛。   王洙心想,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她是不是故意坑自己啊!   “岂敢岂敢。”王洙打哈哈道。   孟询忽然就坐了起来,“嫂子说的有理。王洙——过来!”   乔三媳妇道,“有些东西还就得言传身教才学得快呢!”说完,乔三媳妇又进屋了,临走前看了王洙一眼,那眼神在说:假小子,嫂子只能帮你到这了。   王洙幽怨的望着乔三媳妇离去的方向。真是个八婆啊,这女人什么意思啊,她是在为自己和孟询创造机会么?敢情这女人思想这么开放,还支持断袖了?   “愣着干什么啊!等我去抱你吗!王洙!你还不给我过来!”孟询耐性最差,他觉得这个小太监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温吞了,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跟她说句话她总是一脸迷茫的表情,也就是他这个主子脾气好能包容她,换成别人早就把这小太监赶走了。   王洙还想推辞,却看见孟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睁的圆圆的,瞪着她的样子完全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王洙垂着头蹲在孟询面前。   “转过去啊!我给你捏肩膀!”孟询看着这个小太监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发现他对欺负王洙这件事情上有特殊的爱好,每当他勉强王洙做事、王洙几番挣扎后最后还是顺从他的时候,他都会有满满的成就感,有了成就感心情就会变好,看王洙就会更加顺眼,就比如现在,他心里就在感叹,这个小太监怎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可爱呢?   王洙背对着孟询蹲下,孟询的双手就搭在了王洙的肩膀上,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王洙肩上的关键穴位处,力道不轻不重的反复揉捏着。王洙本以为孟询就示范一下力道而已,没想到孟询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双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来回游移,王洙起初还有些紧张,奈何孟询按摩的太舒服,王洙就渐渐放松下来。   “舒服么?”孟询将头凑在王洙耳边,呼出的气体吹的王洙心痒痒的,脸也一下子烧了起来。   “舒……舒服……”王洙老实的点点头。   “还有更舒服的。”孟询道,“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点精油,这样按摩起来更舒服,宫里的人都是这么伺候我的。对了,给我按摩的是贺公公,不是宫女。”   孟询说完这句话也觉得怪怪的,他为什么要和王洙特意解释一下给他按摩的不是宫女?他难道是怕王洙误会什么?   王洙一听“把衣服脱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吓的跌坐在地上,“殿下……奴才腿麻了没蹲稳……殿下,奴才学会了怎么按摩了,这回真的学会了……”   孟询要去把王洙拉起来,王洙一边躲开孟询的手,一边求饶道,“奴才自己起来,不劳烦殿下……”   孟询哪管那么多,他一个公主抱就把王洙抱了起来,放在摇椅上,“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孟询低头看看这个不知道因为什么而面红耳赤的小太监,其实真的有点诱人可口,要是个女人就好了,要是个女人他一定……   等等——他在幻想什么?   寒冷的冬夜,大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有个锦衣玉带的公子站在简陋的小院里吹了小半夜的风,因为他发现自己有点不正常,而且他已经开始放纵自己不正常了。   ~~   “走!进城去找江月!”   孟询一大早就把王洙耗起来,拖着她进城,王洙看看孟询头上缠着的白布,一脸迷茫,“您怎么忽然改变注意了,您不是说等伤好了再……”   “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他变心了怎么办?说好要娶江月当媳妇的!可不能让这个小太监插足!   “咱好歹和乔三打个招呼再走啊——殿下——您放开我啊——奴才自己能走——奴才跟您走还不行吗——”   ~~   江家大宅坐落于金陵城东南部,乃是金陵城有名的大户人家,随随便便拉来一个路人打听,人家都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孟询一往无前的顺着路人指点的方向往江家大宅去,王洙心有惴惴的跟在他身后,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才提醒道,“殿下,您就打算这么冲进江家?江小姐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恐怕不是想见就可以见得到的吧……”   她有时挺佩服孟询这股子冲劲儿的,他的四肢动的永远比脑子快。   “本殿下想见谁就见谁,谁敢拦我?”   真是王霸之气侧漏啊!王洙心想,这家伙昨天不还气定神闲的说不着急吗?怎么一夜之间就这么猴急了?难不成是晚上做了春/梦所以亟不可待了?   “是没人敢拦您……只是说不定江大人会派人来抓您……然后把您绑回京城去……”   孟询回头狠狠地瞪王洙,这个罪魁祸首现在竟然在泼自己的冷水!要不是这个死太监,他怎么会常常有自己是个断袖的错觉?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成了断袖,他怎么会急急渴渴的去找个美女唤醒自己对女人的爱?   王洙心想,瞪什么瞪,炫耀你眼睛大嘛!   孟询着急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他重新带上脑子,就发现这个太监的担心很有必要。   虽然宫里没有派大队人马大张旗鼓的来寻他,可是表面越是波澜不惊,内里越是汹涌澎湃,没有人明察肯定有人在暗访,如果他就这么傻乎乎的去江家,那不异于自投罗网。   两相为难下,王洙和孟询还是决定现在客栈稍作歇息,王洙说自己要去请个郎中给孟询看看头上的伤,便留了孟询一个人在客栈。   孟询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王洙,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这个死太监跟来。   他肯定不是个断袖的,他可是一个看见美人儿就挪不开步子的人,怎么会对男人感兴趣?虽说大祁男风很流行,他个性又好玩,但也不会去凑男风的热闹,这种时髦是赶不得的。   可是要是不知不觉被男人吸引了怎么办?   他昨天晚上吹了一脑子的冷风,可依然没觉得自己变清醒,乔三媳妇还在这种时候刺激他,跑过去问他为什么没睡,是不是为感情所苦?孟询被说中了心事,暗暗感叹这村妇还挺聪明,结果这村妇后面说的话更让孟询膛目结舌。   “公子,其实有些东西不必强求,随着你自己的心意走就好,身份、地位、乃至性别又算的了什么呢,真的一头扎进去,迟早会不管不顾的。”   “你胡说什么呢,乔大嫂,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子心里明白就行。”   他不住的回味乔三媳妇对自己说的话,她什么意思?她不会看出来自己对王洙有意思吧?她不会发现自己是个断袖了吧?   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孟询想了一夜,最后做下了决定。   他先去见江月,说不定一见到江月自己就能变正常了呢!   如果见了江月他还惦记王洙,那就只能说明他真的看上王洙了,若真是这样,那他就认了,马上带王洙回宫去,然后……然后孟询睡着了。   王洙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孟询在呼呼大睡,郎中给他号脉诊伤的时候他都没醒,郎中交待了王洙几句也离开了,王洙替孟询盖好被子,坐在他床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新坑~~~文案如下~~~ 明明是闺阁的娇娇女,结果一进书院就混成了小霸王。 小霸王仗着自己年龄小又会卖萌,骗得了众师兄师姐的宠爱,导致其在彪悍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一回头,才发现未婚夫早已经转爱上了一朵白莲花! 被抛弃的小霸王很淡定,众师兄师姐很愤怒,只有某男暗自得意:我能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么? ------------------------------------------------------------------------------------ 三月的文比较严谨,正剧真的写的很好哟~ 而且她为这个文查了很多资料,逻辑什么的都是很严谨的,每次看完她的我都觉得自己要跪了~ 虽然她坑不多,但是一旦开了就填的很勤快~~~ 大家要是嫌我的文太没脑子可以去看看她的哟~~~不过不要看完她的就抛弃我了啊T T 我可以帮你们鞭策她~~~ 感兴趣的话放心的跳坑吧~~~   ☆、奴才不依   王洙守在孟询床前,耐心的等待他醒过来,而孟询却睡的格外香甜,还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来到了一片湖水前,湖面明亮如镜,夕阳西下,将清澈的湖水映照的波光粼粼。湖水边是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的,就像一个个圆盘,托起一朵朵粉嫩的荷花,孟询被景色所吸引,情不自禁的向前走,靠近了却发现荷花丛中有一个少女。   少女背对着他,似乎在洗澡,她赤/裸着身体,露出光滑白皙的脊背,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漂浮在水面上,孟询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江月姑娘……是……是你吗?”孟询说,“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孟询一边说着,不由得又往前走了几步。   少女“噗嗤”一笑,软糯娇俏的声音响起,“既然不是故意的,那还不赶快离开?”   “可是我有话和你说……我想……我想讨你做媳妇儿……”   “你若是真心的,我便从了你,但你可不要后悔。”   孟询坚定的说,“我怎么会后悔?我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你!嗯!就是为了你!”   这时,少女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孟询嫣然一笑,“殿下仔细看看我,看看我是谁?现在后悔了吗?”   孟询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大吼大叫,“王洙!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这个臭小子!!!你把江月藏哪去了???”   王洙优雅的抿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看起来格外的妩媚动人,她不疾不徐道,“不是我把江小姐藏起来了,是你把她赶走了。”   “啊——”   孟询大叫着醒来,额头全是汗珠。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王洙端了杯水喂孟询喝下,“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奴才在这,您别怕。   孟询再听到王洙熟悉的声音差点没喷出来,“怎么又是你!啊!你怎么阴魂不散的?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   王洙眨眨眼睛,表情看来颇为无辜,而在孟询眼里这又是对他的一种挑逗。   而在这个安静却尴尬的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发现了一件事。   孟询的□□支起了一个小帐篷,鼓鼓囊囊的,虽然孟询害羞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他的小兄弟可是骄傲无惧的昂首挺立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孟询尴尬的无以复加,伸手扯住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王洙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主子一醒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骂了一通了,原来是主子做了个春梦被自己看到了,所以他很生气。   其实有什么可害羞的呢?皇帝老子宠幸妃子时还有内监值夜呢,他们做奴才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于是,王洙非常见过世面的安慰他,“殿下啊……您少年英勇,精力充沛,有些男人的反应都是挺正常的,奴才知道您是因为快见到江小姐所以有点激动,有了特殊的反应奴才也可以理解的,不会笑话您的,您别害羞,再把自己憋坏了……”   孟询瞪大了他的一双桃花眼,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朝王洙的方向砸过去,“滚——你给我滚——你这个猥琐的死太监!阴魂不散!你给我出去!流氓!滚出去!”   “殿下……奴才真的没笑话您的意思……您别……殿下——奴才有事禀报啊——”   孟询把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都往王洙身上招呼,王洙心想,这疯狗又犯病了,算了,还是别惹他了。   等到王洙走了,孟询才掀开被子,生气的看着自己不听话的小兄弟,它怎么就在不该硬的时候硬了呢?   偏偏自己对这个小兄弟打不得骂不得,还得顺着小兄弟的心意做出一些努力。   其实孟询虽然喜欢看美人,但他对美人的感觉就像是对待名家的画卷一样,谁看见名画会硬啊?   可是,他怎么就梦见死太监就……了呢?   “这个祸国殃民的死太监!”孟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自我安慰,不过,小兄弟好像格外喜欢那个死太监,想着死太监那张脸和喊着死太监的名字,小兄弟总算安分了。   完事后,孟询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刚刚是在干什么?他刚刚在肖想谁??他怎么可以幻想一个太监???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虽然他功课不好,可也不至于这么下流吧?   ~~~   七殿下很生气,吃饭的时候阴沉着脸,就差把“我不高兴”这四个字贴脑门上了。   王洙这些日子是得了恩典可以和孟询同桌吃饭的,可是今天见孟询心情不好,也就没敢坐下来和他一起吃。只见孟询挑了几粒米塞到嘴里,然后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不就是做了个春梦被人撞见了么,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王洙永远不懂这个奇葩皇子脑子在想些什么。不过,王洙没敢说话,默默地跟孟询上楼回房,孟询忽然想起什么时候回头瞪她,“跟着我干什么!啊!”   他这一声吼,吸引了客栈大堂无数人的目光,王洙心想,他不是又要拿自己撒气了吧?您老人家训人能不能回房再训啊!当着外人的面被骂得臭头可是很丢人的!   “还不回去吃饭!不知道那桌饭是要花钱的吗?你跟着我干什么!”   王洙:……   亏你还知道饭是要花钱的啊……   “殿下,您不高兴,奴才也吃不下饭去……”王洙说,“您别生奴才的气了,以后奴才再也不盯着您睡觉了,您再吃点东西行么?”   其实王洙也不关心孟询饿不饿,只不过孟询叫她去吃饭,她不好意思直接答应,所以说了一句讨巧话和孟询客气一下,谁知道孟询叹了一口气,抬手就给王洙脑门一个爆栗。   “哎哟!”王洙吃痛的捂着头,孟询已经下了楼,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哎,没我你能干什么……”     哎,小傻子,我哪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孟询忽然觉得自己好没意思,明明是自己下流的幻想人家,最后却对人家发脾气。   主仆俩坐下面对面吃饭,王洙时不时的偷看孟询,发现他只是手里拿着筷子,但是却并不把筷子放到嘴里。王洙对着这样的孟询吃东西,好胃口都没了大半,最后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道,“殿下……奴才去城里打听了一下,终于让奴才打听出点消息了。”   “什么消息?”孟询漫不经心的问,他一点也不感到好奇,因为他全部心思都用在“郁闷自己喜欢太监”这件事情上了。   “您知道了肯定高兴!”王洙撂下筷子,眉飞色舞道,“您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明天是初一呐!据奴才打听,江月小姐每个初一都会陪江夫人去广济寺进香!”   “所以?”孟询不动声色的把面前那盘酱鸡推到王洙那边去。   王洙拍掌道,“咱们明天也去广济寺!肯定能见到江小姐!”见孟询没什么反应,王洙提高了音量,强调了一遍,“明天就能见到您朝思暮想的江小姐了!”   “又不是没见过,你那么兴奋干什么?是你见还是我见?”孟询给王洙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的碗里,“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没规矩的奴才。”   王洙虽然又被孟询训了几句,可是看见碗里肥美的鸡腿眼睛都亮了,其实殿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啊!看!他都赏了自己一个鸡腿呢!   孟询看着王洙举着鸡腿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要是这个小太监每天吃东西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要是他每天都能看着小太监吃东西就好了,要是他能亲自喂这个小太监吃东西就更美妙了!哎,怎么又想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有点事,又没按时更新,对不起T T 写了这章感觉节操都没了T T   ☆、奴才不依   广济寺位于金陵城西,背山面水,坐北朝南,终年香火旺盛,据传只要心诚,求名得名,求子得子。   江尚涛有一子一女,子名江汉,女名江月。江汉已求得淮安侯嫡次女吴氏为妻,两人成婚三年,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吴氏通情达理,贤惠静淑,对上孝顺公婆,对下宽待下人,江夫人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几乎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   可最近江夫人却为她这个一直以来赞不绝口的儿媳妇头疼起来,因为吴氏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看过多少名医,试过多少灵药,江夫人就是抱不上孙子,急的江夫人眼角多了好几道可以夹死蚊子的皱纹。后来呢,江夫人和吴氏都破罐子破摔了,再也不看什么大夫,转而初一十五求神拜佛来了。   王洙一边服侍孟询穿衣服,一边给孟询讲江家的故事。   “据说江夫人他们每次上完香还要和寺里的禅师讲讲经,中午还要留在广济寺用一顿斋饭,所以呢,咱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接近江小姐,您放心,到了那里奴才自然有办法把江小姐引出来。”   王洙将孟询头上包着的白布取下,把他乌黑的头发束起来,又给他戴了顶嵌玉小银冠,七殿下的面子工程也就解决了。王洙今日特地为孟询挑了一件紫色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王洙满意的看着她精心打扮后的孟询,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平心而论,孟询穿紫色衣服真的很好看,他皮肤白净,笔挺的站在那里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与俊逸。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七殿下千万别开口说话,一说话就破功。   “您见到江月小姐的时候,把这朵绢花交给她。”王洙给了孟询一个小盒子,孟询打开一看,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王洙笑着道,“您还记得您第一次见到江月小姐的情景么?她和许小姐在游商那里买绢花,您走过去和江月小姐笑着打了招呼,还聊了几句……”他走过去和人家姑娘瞎搭讪,差点没把人家姑娘吓得半死。   “奴才觉得,得到一个女子的人不是难事,让这个女子死心塌地的倾慕您还是需要费些心思的。尤其是江小姐那样的才女,您想要打动她,就要充分表示出您的诚意。您在和江小姐诉说倾慕之情之前,将这个盒子交给她,她肯定知道您的意思。您连初次见面的信物都保存的那么完好,江小姐知道以后肯定会很感动,到时候……”   孟询狐疑的看着王洙,“这绢花真是我第一次碰见她时拿的那朵?”   “当然不是呀,奴才只是昨天下午去镇子上找了一朵一模一样的……殿下,奴才不是有意欺骗江小姐的,奴才只是想看到殿下您早日和江小姐修成正果,奴才盼着您心想事成,奴才只是想让您高兴……”说着,王洙眼里蕴着泪花,一脸殷切的看着孟询,就像是八十老母终于等到老光棍儿子娶媳妇了一样。   孟询一时语塞,心想这个死太监怎么这么多花招,难道她也追过女人不成?   “你怎么懂那么多?你的狗脑袋里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说着,孟询在王洙脸上轻轻戳了一下,只觉得那肌肤真是吹弹可破,为了多感受一下这种顺滑和弹性,他又多骂了王洙几句,一边骂一边戳,根本停不下来。   王洙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就算这个人已经欠揍到了极点,就算她在心里把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和祖孙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面上还是能笑吟吟的。   孟询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继而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了,你怎么懂那么多,你小子不会也看上了哪家姑娘吧?”   “……”孟询一个劲儿的逼问,王洙也不能逃避这个问题了,她想了想,捂着被孟询戳的发红的脸颊,有些难以启齿道,“奴才也是人呀,年少无知的时候是对一个姑娘有过好感,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巴不得每天都能见到她,不过长大了,知道自己是个残缺人,也就不做那非分之想啦!”   孟询一听说王洙喜欢别人一下子就黑脸了,刚想发作,却听她说自己因为身体残缺不敢喜欢别人了,孟询有些心疼她,又想抱抱她了。   太监还是别有七情六欲的好,王洙怕孟询知道太多会对她有不好的印象,伸出三根手指冲天保证道,“殿下,奴才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了,奴才对天发誓!”   “其实……”孟询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孟询那句“其实你也是可以喜欢别人的”也就没有说出口。   店小二在门外喊道,“王公子,您的马车在客栈门口等着您了,您快点下去吧!”马车挡在门口影响客栈做生意啊!   孟询忽然有些不想去了,见不见江月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他不住的问自己,万一江月也属意他,那王洙该怎么办?   可是他离宫出走都是为了江月,现在好不容易到了金陵,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孟询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只是呆呆愣愣的跟着王洙走,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恍恍惚惚到了广济寺。   因着是初一,来进香的人很多,王洙带着孟询直奔目的地,来到了后山禅院的竹林里。王洙站住脚步,指着小院的一间厢房道,“就是这里,据说江夫人进了香都会来这里歇憩喝茶,咱们就先在这里等着,等江小姐来了,奴才就想法子把她引过来,您有什么话和她在这说,肯定没人看见。不过,虽然今日进香的人多,寺院的巡查比较松懈,但您最好蹲在这里不要动,不怕意外,就怕万一啊。”   王洙和孟询蹲在竹林里守株待兔,王洙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院门,不放过任何一个来人,孟询见她那么积极地为自己打算,心里的感觉颇为微妙。   如果……如果一切真的发展到他最初希望的那个结果,他向江月诉说钟情,江月也对他思慕已久,两个人私定终身,他就立马回宫向母后求赐婚,如果母后不答应,他就绝食抗议,母后从小到大最是疼他,江月出身也不低,母后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虽然会得罪自己的舅舅许丞相,可是他也顾不得了,他是绝对没法和许玉君这样的姑娘过日子的。   不过,许玉君不能和他过日子,江月就适合他么?   再适合有王洙适合么?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吃穿用度都是王洙亲手照料的,他饿了王洙会撒开小短腿儿去街角给他买包子,他冷了王洙会给他找出厚衣裳换着,他高兴的时候王洙笑的比他还高兴,他生气的时候王洙会眨着大眼睛对他说“奴才错了”,他无聊时王洙会变着法儿的哄他开心……   他好像……没有王洙什么都做不成……   电光火石之间,孟询就像是开了窍一样,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王洙——”   王洙回头对孟询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轻道,“殿下,你看那——”   顺着王洙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华贵的妇人被两个秀丽的女子搀扶着走着,身后还跟了几个小丫鬟,孟询揉了揉眼睛,那其中一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的江月。   王洙等那一行人进了禅房,便对孟询说,“殿下,奴才先出去打点打点,看看能不能把江小姐引过来,您在这里稍等片刻。”说着,王洙就偷偷钻了出去。   “王洙——别去——”孟询的手僵在半空,已经拉不回来王洙了。   怎么办?一会儿江月来了怎么说?   说他游历天下路过金陵顺路过来看看她?说他特意过来找她可是对她已经没有意思了?万一江月对他有意思怎么办?那他拒绝不拒绝?肯定是要拒绝的,说什么拒绝呢?说“你真的挺好的,可我是个断袖?”还是说“你真的挺好的,可我觉得我们家小太监更好?”   孟询掰着手指头,真的好纠结。   再一抬头,王洙已经没有了人影。   孟询摸了摸袖子,他的袖口纹着一圈祥云的图案,孟询开始数自己袖子上的祥云有几朵,单数就和江月说“自己是个断袖”,双数就说“我们家小太监比你更可爱”,数着数着,江月就朝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奴才不依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 姑凉们不好意思,今天状态实在不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今天就不更了,真的很抱歉。 我调整一下心态明天双更奉上,今天不要来刷了,明天晚上九点见。 ——10.23   坦诚是需要勇气的。   孟询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江月,一时间心跳如雷。   他的祥云数到哪来着?怎么办?他还没决定用哪一套说辞呢!   不过大盛最年轻最有前途的艺术家孟询公子怎么能被一时的慌乱限制住思路呢?有的问题如果太难抉择,那索性就不想了!他放弃纠结说辞的问题,转而天马行空的脑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并且开始思索一会儿如何去安慰被自己拒绝的江月姑娘。   凭他的观察,江月姑娘和许玉君那个脸皮厚到令人发指的家伙应该不一样,聪明人一点就透,江月姑娘又是知书达理的才女,肯定不会太为难他。   可是,对方表现的越是大度,就越会引来他的愧疚,不知道要说多少句“对不住”才可以治愈江月因为失去他而带来的伤痛。   孟询想着,精神抚慰是远远不够的,有机会一定要托付大哥替他好好关照江月的父兄,娘家硬气了,江月也好择一门好亲事。   孟询直起了身子,正打算站起来去勇敢面对这个注定要被他所伤的姑娘,这时,在竹林的另一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而这个人吸引了江月的注意力。   哎哟?原来还有和自己一样躲在树林里的同道中人?   那人用微弱的声音对江月招呼道,“月儿,这里!”   江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忽然间粲然一笑,转了方向往那人方向走过去。   “天哥哥,月儿终于见到你了……”前一秒还笑的顾盼生辉的江才女,下一秒就拿出了帕子开始抹眼泪,“天哥哥,这些日子母亲拘我拘的紧,我一直没机会出去看你,你还好么?”   天哥哥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垂泪,一时间什么也不顾了,考虑到四下无人,他将哭的楚楚可怜的江月揽在怀里,嘴里不住道,“月儿,你受委屈了,我哪有好不好之说,见不到你我怎么好的起来?”   “不要这样说……”江月伸出了水葱般的手指,搭在天哥哥唇上,“你不用说了,天哥哥,月儿都明白的,我……我会等你……等你金榜题名时来娶我……”   天哥哥抱着江才女的手紧了紧,“月儿,你放心,我龙傲天定不负你!”   江月目光坚定,也立誓道,“天哥哥,你要保重身体,就算你……也没有关系的,江月非你不嫁,如果母亲执意逼我成亲,我宁愿剃了头去做姑子!”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七殿下第一感想是:甜言蜜语还可以这样说,真是受教了。   第二感想是: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孟询看着周身鲜绿的竹子,感觉自己也被染的绿油油是怎么回事?   第三感想是:妈的。   ~~~   下山的时候,王洙静静的跟在孟询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猜测他现在的表情。   由于王洙观察的太认真,以至于她只顾着看孟询而没有看路,孟询忽然停下脚步,王洙的脸就撞上了孟询的后背。   “你走那么慢干什么!你是蜗牛吗!”孟询回头是要发作一通的,却发现他心爱的小太监又犯傻了,此时正捂着鼻子吃痛的抽凉气,孟询的声音马上就软下来了,关切的问,“怎么了?”一边问,一边抓住王洙的手腕去看她被磕到的鼻子。   只见他的小太监鼻头红红,孟询撇撇嘴,在王洙头上狠狠地弹了一下,骂了一句,“蠢货。”   王洙疼的“嗷嗷”直叫,也顾不得捂自己的鼻子了,转而去揉自己的脑门,委屈道,“殿下,奴才知道错了,您别整奴才了成么?”   “我怎么整你了?”孟询扬眉问,“我是在帮你,你说说,你现在觉得你鼻子还疼么?”   王洙老实的摇摇头,“鼻子……鼻子不疼了……头疼……”   孟询“哈哈”大笑,“这就对了,这就叫转移了,哈哈哈!”   孟询笑着扬长而去,王洙屁颠屁颠跟着孟询,讨好的问道,“殿下,您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江月和龙傲天在竹林子里上演“西厢记”的时候,孟询就躲在一边偷偷的看着。而王洙是这出“西厢”唱到一半时才赶来的,她联系好了人,正要回来把江月引出来见孟询的时候,却发现江月正在和龙大才子“执手相看泪眼”呢!   王洙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人家江家小姐早就有意中人了,而且还发展到林中私会、非君不嫁的程度。   话本里的唯美故事一下子搬到了现实中,王洙在震惊之余,也是真心盼着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只是想到他们家一根筋的主子千里迢迢的跑来金陵,最后却被一个书生捷足先登赢取了佳人芳心,想必他们家主子的心情一定不会好受。   果然,他们家主子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后一句话没说就要下山,王洙表示理解,这块伤心之地是不能多待的,免得触景生情。   “本殿下心情好得很!”孟询瞪了王洙一眼。   作为一个曾经为情所困的人,王洙可以体谅孟询的心情,她知道自己家主子好面子,所以在人前一定不会表现出自己的伤心难过,可是有的伤疤不是掩盖就可以痊愈的,好歹主仆一场,而且,王洙又对孟询做了心虚的事情,王洙决心化身孟询的贴心小棉袄来温暖他。   “殿下,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是您的就是您的,不是您的还有更好的等着您……”王洙安慰道。   孟询好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期待的问王洙,“更好的?比如?”   还好还好,他们家殿下愿意和她交流,说明就是有对她敞开心扉的意思,   “您这么英俊潇洒,又怎么有才华,多少闺阁女子做梦都想嫁给您呢!那个龙傲天算什么呢,他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长的就贼眉鼠目的,就他那样还想金榜题名?就算叫他中了三甲,估计圣上也是看不上他的,所以说啊,江月姑娘是瞎了眼了,她肯定是书念的太多,脑子就和正常的女人不太一样,正常人谁会选龙傲天不选您呢,您说是吧?”王洙这话说的有些违心,那龙傲天虽然长得是没有孟询面如冠玉,却也算的上斯文儒雅;虽没有孟询气质潇洒,好在有一股子堂堂正气。最重要的是,即将要上京赴考的莘莘学子,必定是腹有诗书、满腹经纶的,还能让江大才女另眼相待,学问必定不差。别说是江月那样眼界颇高的才女,就算是叫王洙选,求学上进的龙傲天和只会吃喝玩乐的孟询之间选一个,她肯定也会偏向前者的。   不过,王洙当然不能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她是孟询的奴才,还指着孟询混饭吃,自然要说一些孟询爱听的话哄他高兴,“所以说,您别太难过了,许小姐还在京城里等着您呢,许小姐多好啊,长的漂亮家世又好,您和许小姐要真的能共结连理还真是亲上加亲呢!”   孟询一听到许玉君的名字脸便黑如锅底,听到王洙一个劲儿的叫自己别难过更是大觉丢脸。   他承认,他是有点自作多情,但是他也算不得被人抛弃吧?   这个小太监苦口婆心劝慰自己的样子,就像是在安慰一个被爷们抛弃终日以泪洗面的大婶一样,孟询真是觉得血气上涌啊!他看着这个小太监人畜无害的脸,忽然好想把她拎起来打她的屁股,看她还要不要接着胡说八道!   “殿下,您一定得懂得自我排解,憋在心里可不好啊……”   “王洙。”孟询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我早就对江月没有想法了!”   “殿下,奴才知道您好面子,这种事您一定得说出来……”   “我真没伤心……”   “……”   “……”   “闭嘴!”孟询的忍耐终于突破了极限,他对王洙大吼了一声,把王洙吓的一个哆嗦,一脸惊恐的垂下了头,孟询抿抿嘴唇,如果这个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人不是王洙,他一定把这个人抽丝拨皮了!!!   可是看见自己的小太监一副委屈的小样子,孟询觉得自己可能太凶了。   哎,小太监啊小太监,为什么我不骂你你就难受呢!   算了,谁叫这啰哩吧嗦的小太监是自己的心头肉呢!   “好了,我且问你,你刚刚说是个闺阁女子都愿意嫁给我是吧?”孟询缓和了语气,柔声问道。   王洙惊恐未定,委屈的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我再问你。”孟询有些难以启齿,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问,“你说我讨女人喜欢,你说我讨不讨……讨不讨男人喜欢……”   好羞耻,真的是太羞耻了。   孟询真是恨不得从山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不过死之前他得听听这个小太监的答案。      ☆、奴才不依   “你说我讨不讨男人喜欢?”   王洙愣住了,只觉得天降一道惊雷,不偏不倚恰恰劈中了她。只见孟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认真地盯着她,她甚至可以从他乌黑发亮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王洙鲜少见到孟询这种认真的表情,她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呵呵。”王洙干笑了两声,但是这笑声并没有缓解她的尴尬。   孟询俊眉皱起,上前一步逼近她,“有这么难回答吗?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孟询站在王洙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王洙所有的阳光,王洙坚定地点点头,“殿下的魅力不可抵挡,不过嘛!”王洙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男人和女人之间比较容易相互吸引,男人和男人之间……额,除了彼此欣赏、意气相投,剩下的应该就是相互排斥了吧!比如说您这么风流英俊,男人更可能是嫉妒您,因为您实在太优秀了嘛!”   孟询扯扯嘴角,琢磨了一下,这话似乎有点道理。他舅舅许丞相和内阁首辅王大人,两人都是大祁的国之栋梁,但这两人非但没有发展成断袖,甚至还互看不顺眼,动不动就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他父皇夹在中间既要顾及两位老臣的心情,又要一碗水端平,也很是头疼。再看他大哥和四哥,大哥年少有为,四哥机警聪明,可两个人也没发展什么不伦之恋,四哥还总是想把大哥拉下马,这应该就是王洙口中的嫉妒。   七殿下长这么大,难得认真地思考问题,这个问题是:男人和男人在什么条件下会发展出不伦之恋。   他怎么会看上王洙呢?这可真是个千古谜题。   王洙比他矮,比他瘦,比他羸弱,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去嫉妒王洙,因为不嫉妒,所以他就没有排斥王洙的可能性。反之,他比王洙倜傥潇洒、风流俊逸,所以王洙有点嫉妒他,因为嫉妒,所以她还没有爱上自己。   看来,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太优秀的男人没有男人爱,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王洙看孟询的表情有点落寞,真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王洙“诶嘿嘿嘿”的笑笑,“殿下,奴才是不可能嫉妒您的,因为奴才不是男人,奴才是个阉人,诶嘿嘿,奴才对您只有崇拜。”   孟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啊,王洙确实不算男人,断袖的意思是两个男子凑成一对,而他是和阉人凑成一对,准确的来说,他并不是误入歧途成了断袖,而是另辟蹊径,开辟了人和人交往的一种新模式。   安慰自己不是断袖后,孟询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可是他回味小太监的话,又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个小太监,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内心却是如此的坚强,为了安慰自己,一次又一次揭自己的伤疤,要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不是男人是阉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而这个小太监每次都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将这句话说出口,她越是这样,自己心里越是心疼她。   孟询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王洙的肩膀上,“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你是男人,你在我眼里永远是男人。”   孟询一脸深情的凝望自己,王洙差点没吐了,这货脑子没病吧!是不是刚被人抛弃得了失心疯了?谁想当男人啊,你当我愿意当男人啊……   好歹主仆一场,王洙虽然谈不上对孟询有多么的忠心耿耿,但是也不能放任自己的主子因为一点点小挫折就动了歪心思。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如果孟询不敢面对自己求爱失败的事实,那么王洙就要帮他面对,她但凡有一点良知,这个时候都不应该装傻充愣,于是,王洙装着胆子道,“殿下,奴才觉得您不应该破罐子破摔……”   “你说谁破罐子了?”孟询声音忽然拔高,王洙忙摆手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说,您不能因为在一个女人这里碰了钉子,从此就将女人视为猛虎野兽,世界上好姑娘多的是,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啊……”   “两条腿的男人不也挺多的嘛!”孟询插嘴说。   王洙心想,坏了,他们家主子莫不是真的要打算男女通吃了吧?天啊,孟询是迟早要封王的人,到时候孟询的王妃可有的忙了,既要吃女人的醋,还要吃男人的醋,生活也太艰辛了吧!   “殿下,断袖之风终不被世人所容,望殿下三思。”王洙索性就将话说明白了,“殿下,男人就好比茅坑又臭又硬的石头,女儿家就不一样了,软软香香的,还请殿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误入歧途。”   “你说谁又臭又硬了?”孟询瞬间火起,情不自禁就想抓住王洙衣领把他拎起来,但是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赌气似的“哼”了一声,自顾自的下山去。   孟询走得很快,全然不顾王洙在他身后费力的呼喊,他这次一定得强硬的拿出点态度来,在这个小太监为自己对断袖的偏见向自己道歉之前,他一定不能理她,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人。   “殿下,您走慢点,奴才追不上您了,奴才有话跟您说……”王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依然追不上孟询,眼见着孟询已经走到了山门,被一名男子拦住去路,王洙心知来不及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   “卑职锦衣卫副指挥使萧狄,恭迎七殿下回宫。”   面前的男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入鬓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双寒星般敏锐的黑眸,他的五官立体,面部轮廓棱角分明,一身玄色武装使这人看起来尤为冷肃,宛如一只随时要调走猎物的雄鹰,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虽是双手抱拳,做出一副谦卑的姿势,可在气势上,孟询却一点也没有占了上风。   可孟询这人恰好是个不怕死的,他虽是对眼前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家伙有些发憷,可是仍然吊儿郎当道,“你算老几,本殿下为何要跟你回去?”   “卑职说过了,卑职是锦衣卫副使萧狄,奉了皇命带殿下回宫。”   “咳咳,是么。”孟询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本殿下此行是为了体察民情,如今民情也体察到了,是该回去了,不过本殿下有手有脚,自己会回去,不劳烦萧副使。”   王洙耷拉着脑袋终于追了上来,扯扯孟询的袖子,低声说,“殿下……咱们虽然有手有脚,可是没有钱了……”   孟询对王洙现场拆台的行为感到很不满。他没钱了他当然知道,可他就是不愿意身边有除了小太监以外的人。   王洙和萧狄对视一眼,王洙劝道,“殿下,咱们回宫吧……其实,萧副使很早就找到您了,只是因为您有未了之事,萧副使才一直没有露面,只是在暗中默默地保护您,您如今事情也办完了,咱们就和萧副使回去吧,也好叫他交差。”   孟询眼皮一跳,转过头怒瞪王洙,“你怎么知道?”   王洙心虚的要命,根本不敢抬头看孟询的眼睛,萧狄正色道,“卑职从金陵城郊一带便开始跟着殿下,王公公之前也是不知情的,直到昨天下午王公公上街为您请郎中,卑职才露面与王公公相见。卑职本是想着早日带殿下回宫,以免出个三长两短不好交待,是王公公恳请卑职宽限两天,卑职才没有早早在殿下面前现身。”   言下之意,没有王洙,孟询早就被带走了。   王洙感激的看了萧狄一眼,孟询冷笑,“好,真是我的好奴才。”说罢,拂袖而去。   孟询就像一只快要发狂的疯狗,气的脸色涨红,王洙和萧狄跟在他后面,谁也不敢贸然靠近他。   “照这个速度,何年何月才能回到京师?”萧狄说,“他这是要去哪儿?”   王洙无奈的摇摇头,她知道孟询这是生她的气了,气她串通别人把他抓走。“不知道,殿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妙。不过,副使不是一直在外办差么,什么时候回京的?”王洙和萧狄本就是旧识,如果这个“别人”不是萧狄,王洙怎么也不会帮着外人抓孟询回去,奈何萧狄对她有恩,她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个折中的法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触怒了孟询。   “就在公公和殿下刚离宫的那几天,萧某刚回京复命。”萧狄也是无奈,紧绷的面容松了松,“还没来得及回府安置打点就又接到了锦衣令,锦衣卫全员出动暗中寻找殿下的踪迹,萧某所带的这一支队伍恰好是走南线。本来可以更早的找到殿下,奈何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其他兄弟便留在了那处,只有萧某跟过来找殿下了。”   还有什么比找到大祁皇子更要紧的事?萧狄说的轻描淡写,王洙却知道,半路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这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宦官可以过问的。   “麻烦萧副使了,这事都怪王洙没有规劝殿下早日归京,给锦衣卫添麻烦了。”   “王公公言重。”   一直走在前面的孟询忽然回头大吼,“你们俩还聊上了?到底有没有把本殿下放在眼里!”   他还生着气等着小太监来哄自己呢,结果他的小太监在做什么?竟然在和别人聊起家常了!难道他生气这件事一点也不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出来了,麻将三缺一了,你们猜她跟女主啥关系呢~ 是虐恋情深?还是有缘无分? 是心心相印?还是阴差阳错? ——都不是~ 这文说过了哈,不长,也不会虐,所以…… 现在女主对男主没有感觉,你们不要怪她 毕竟二次元男主这样子你觉得很可爱很萌,你身边真有个疯狗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哈哈 所以给他们点时间~ 昨天请假了谢谢大家体谅,你们都是天使~   ☆、奴才不依      孟询的脾气很怪,常常会因为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原因暴躁起来,王洙虽然把握不准孟询生气的规律,但是她对于安抚孟询也有特别的技巧。   这个技巧就是:别搭理他。   他要生气就生气好了,要骂人就骂人好了,反正以他的记性,再令他愤怒的事情也不会在他心上停留超过五个时辰。王洙本来是打算对孟询冷处理的,等他气消了自己再说两句好话,这事情肯定就过去了,现在和他道歉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孟询回头对她和萧狄大吼了一声,王洙和萧狄对视了一眼,马上就不说话了,好了好了,不就是不让聊天嘛,不说就是了。   谁知道他们都不说话了,孟询还是不依不饶,叉着腰站在前方,一脸的戾气,恶狠狠地对王洙道,“你还不过来我这边?你到底是谁的人?”   王洙羞涩的想,其实人家比较想成为萧狄的人的……她和萧狄对视一眼,萧狄点点头,也同意她赶快过去,王洙这才磨磨蹭蹭的走到孟询身边。   孟询忍不住去扯王洙的耳朵,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他的咆哮还是震天动地,“你看不出来我生气了吗!”   三米之外的萧狄听到这句话,嘴角微抽,背过身去。   王洙疼的呲牙咧嘴,哀嚎道,“现在看出来了,疼,哎哟……”   孟询达到目的,这才松手,又去揉捏了她的小耳朵,“我生气你该怎么办?”   王洙老实道,“对不住,殿下。”   小太监一声对不起,孟询的气也就消了大半,他也知道,他擅自离宫的下场肯定是被人抓回去,能在外逍遥这么些个时日,还明确了自己的终生大事,此行已经不亏了。而这个小太监也说不上出卖她,毕竟她官微言轻,锦衣卫那个忘了叫啥名字的家伙看起来那么凶神恶煞,他们家小太监胆子小,一害怕就什么都说了也可以理解。   孟询揉揉王洙的头,只觉得他们家小太监越看越可爱,真恨不得按在怀里好好揉捏,尤其是她低眉顺目认错的样子,简直是让人爱的不行。   “你觉得你说你错了我就原谅你了么?”孟询眉梢眼角已经带了温柔的笑意,“你得哄哄我,说几句好听的。”   王洙心想,你他妈的有病吧。   王洙下意识的往萧狄那里看了一眼,只见他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表情严肃,一脸的冷漠。王洙很纠结,平时不要脸说几句好听的哄哄这货也就罢了,在她最敬爱的萧大哥面前难道要暴露自己谄媚无耻的一面么?   孟询等着小太监对自己说甜言蜜语了,结果这个小太监却一个劲儿的往萧狄那边看,孟询刚刚才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愤怒填满,“你看他干什么!啊!他有我好看吗!”   萧狄的目光又被孟询这一声大吼吸引过来,王洙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心里又把孟询的家谱问候了一遍。   萧狄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再不早些走今日就不能出城了。”   孟询“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   ~~~   三人回到金陵城里,萧狄陪着孟询和王洙去客栈拿回了行李,自己去买了三人份的干粮打算路上吃,结果孟询又不干了,他非要在客栈吃过东西才走。   萧狄有些不耐烦,他入宫七年,最厌恶的就是和皇亲国戚打交道。要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鹰犬,只听从皇上的吩咐,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官见到他们锦衣卫都得给几分面子,因为他们锦衣卫想找点错处整治谁实在是太容易了。可皇亲国戚却不同,因着和圣上有血缘关系,这些人轻易是动不得的,所以萧狄对孟询还是得恭恭敬敬的。“殿下,您吃了这顿饭,我们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到驿站,到时候露宿荒郊野外……卑职是不在乎,殿下要是也不在乎咱们就坐下好好吃了这顿饭。”   王洙憋着笑,心想不愧是萧大哥,这么快就找到了孟询的命门。   “吃!”孟询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把店小二招呼过来,“把你们这最贵的菜和酒都上来!”他指着萧狄道,“他付钱!”   萧狄嘴角微抽,孟询安抚道,“又不是一定要住驿站,咱们今天吃好喝好,上路出城,我在城外有个朋友,正好去看看他。”   王洙心想,他有什么朋友啊,难道说的是乔三?他拿人家当朋友,人家拿你当朋友吗,你还真是挺自来熟的。   三人吃了饭,孟询又提出要给乔三一家人带礼物,王洙有些微微的诧异,他还知道送人礼物了?真是让人感到惊讶。而萧狄早就没了好脸色,他这人本就性子淡漠,能用武力解决的绝对不会动脑子,如果这人不是皇后的心头肉,他早就一掌劈死孟询了。   王洙算是看出来了,孟询正在用一种无比幼稚的方式和萧狄过不去呢,比如说他故意买很多没有必要的东西,故意买这些东西都花萧狄的钱。   最可笑的是,孟询跑到文玩店去买了好几幅画,这幅画的大印盖的是“孟子和”。   这几幅画出价都奇高,掌柜的款款而谈,口沫横飞的向众人介绍孟子和是一名多么优秀的画家,他的话多么的值钱,价格再高也是值得的。孟询面带微笑的在一边听着,萧狄面无表情的低头不语,王洙夹在中间,心想孟询这货带他们来文玩店不会就是让他们听别人夸他吧?是不是有病啊?   孟询听够了掌柜的夸赞,对掌柜的挤挤眼睛,“你很有眼光。”   掌柜的心想,孟子和的崇拜者可真大方啊!于是他欢欢喜喜的把孟子和的几幅画包装好,萧狄一脸阴郁的去付了账,王洙正要接过那几幅画拿着,孟询却指着萧狄道,“叫他拿。”   王洙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忙道,“殿下,还是奴才拿吧,这是奴才分内事哪敢劳烦萧副使呢,哎嘿嘿。”   “不,”孟询对萧狄道,“王洙力气小,身板弱,萧副使您看着威风凛凛,身强力壮,要不您帮王洙拿了?”   王洙擦擦额头的汗珠。   萧狄非常痛快的接过王洙手里的几幅长画卷,王洙感激的看了萧狄一眼,萧狄对王洙笑笑,“无妨。”   孟询又开始郁闷了,他觉得怎么在萧狄和王洙之间闻到了奸/情的气息?哎,早知不在这事上为难萧狄了,自己这次真是错了,怎么平白无故给了萧狄一个表现的机会呢!   王洙和孟询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歉意的对萧狄笑笑,孟询终于忍无可忍的把小太监的脸板正了,“走路看前面,知道吗?”   “哦。”王洙说,“殿下,这个店怎么卖那么多您的画啊?”   孟询:“都是些赝品罢了,好些画我都不记得我画过。”   “那您还买?”王洙瞪大眼睛,实在有些不懂孟询的世界。   “我乐意。”孟询微笑看王洙,“这个理由够吗。”   王洙:“……”   等到三人回到乔三家,孟询热情的把那堆赝品都送给了乔子陌,乔子陌展开一幅画,盯着看了一会儿道,“这肯定不是孟子和的真迹,你骗人。”   孟询摸摸乔子陌的头,“看不出你还挺有眼力,我就是为了拿它们考验你的眼力的,不错不错,你没让我失望。”   在一旁围观的王洙和萧狄:“……”   乔三和乔三媳妇没想到孟询和王洙还有回来的一天,这次还多带回来一个人,乔三媳妇在心中腹诽,这家伙是白吃白喝上瘾了吧,拿他们家当难民收容所了。   乔三还是一样的热情好客,和孟询说大家都是兄弟云云,不必客气的。   乔三媳妇不情不愿的给三人倒了茶,心想自己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败家爷们。   孟询和萧狄都是男人,大喇喇的看不出乔三媳妇的不情愿,王洙心细,自然猜出几分乔三媳妇的想法,她趁没人的时候和孟询道,“殿下,乔三一家都只是平民百姓,我们这么一再叨扰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孟询指指又在一边自成雕塑的萧狄道,“叫他给钱。”   王洙:“……”   王洙已经万分确定孟询是在和萧狄过不去了,虽然孟询为难人的手法都是小打小闹,但是也够让人气结的。王洙想趁孟询不注意的时候和萧狄说几句话,安慰他孟询这人没有坏心眼就是和你闹着玩你先忍他一段时间云云,奈何孟询看她看的很紧,几乎是和她寸步不离,根本不给她和萧狄说话的机会。   萧狄这次可算是大出血,为了把这个奇葩皇子带回京赔了不少银子,虽然他办完了差回京复命时圣上肯定会给他很多赏赐,可他有预感,这一路他要花的钱绝对不会比赏赐少。      ☆、奴才不依      萧狄给了乔三家三两银子,算是谢谢乔三一家的热情款待,乔三推说不要,萧狄却坚持要给。他冰着一张脸,强行把银子塞到乔三手中,那模样不像是送钱的,倒像是抢钱的,吓的乔三不得不收。   乔三媳妇背后和自己夫君感叹道,“这是从哪来的三个怪人,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性格古怪,还有一个不男不女。京城果然是什么人都有,以后咱们家子陌要是及了第上了京我可得亲自跟着他,不能让他学坏了。”   乔三道,“我觉得许兄弟还是不错的,和我聊得来,你可别给人家脸色看。”   “就是那个断袖?”乔三媳妇扑哧一笑,见乔三怒瞪自己,也敛了笑容,她虽然一眼就看出王洙是个女人,可这件事她还没告诉乔三,也不打算告诉乔三。其实,乔三媳妇之所以看不上孟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听王洙说孟询是个断袖,她怕自己的儿子和孟询待久了万一也变成断袖怎么办?万一自己的夫君和孟询待久了也变成断袖怎么办?那她找谁去呀?“得得得,我不说他了,我是觉得这三人还是那个萧公子做人比较厚道,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白喝这个理儿。”   收了钱的乔三媳妇不好再给孟询三人脸色看,只叫自己的夫君和儿子离孟询远一点,并且在心中暗暗祈祷孟询早日爱上王洙这个假男人,这样说不定还能纠正孟询特殊的癖好。   据乔三媳妇的暗中观察,孟询这次回来对王洙明显上心了不少,几乎是王洙走到哪里,他那个眼珠子就跟到哪里,活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猪见到白菜的表情,乔三媳妇心中暗喜,凑到王洙身边问,“王小哥儿,你和许公子怎么样了?”   “啊?”王洙都快把自己曾经和乔三媳妇编过的谎话忘记了,所以乔三媳妇的暗示她半天都没听出来,“什么怎么样?”   乔三媳妇回头看了一眼,孟询的眼神果然死死盯着她,乔三媳妇打趣王洙道,“王公子,装什么傻呀,你看看许公子的眼睛都快长到你身上了,我跟你说几句话他都在瞪我,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   王洙感觉莫名其妙,她回头看孟询,也发现孟询在看着自己,这人在搞什么?不过王洙还是得花点力气应付一下乔三媳妇,便勉强笑道,“嫂子,您真会说笑。”   孟询见王洙对乔三媳妇笑,他的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断袖好辛苦,既要吃男人的醋,又要吃女人的醋,真是两手抓一个也不能放过啊。   乔三媳妇贼兮兮的走了,孟询过去问王洙,“她跟你说什么了?”   王洙苦笑,“没什么呀,殿下,您这两天是怎么了?”   孟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看上乔三媳妇了?”   王洙吓了一跳,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碗,又好气又好笑道,“您说什么呢,奴才可是个阉人呀。”   “你要不是阉人呢?你不是阉人你会喜欢乔三嫂子这样的吗?”孟询认真地问,他今天一定要知道这个小太监到底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王洙愣住了,“乔三嫂子是有家的人,奴才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呢。”听孟询这么一问,王洙总算明白为什么孟询这两天总盯着自己了,原来他是怕自己对人家有夫之妇有意思,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啊。   孟询说,“你怎么总打岔呢,别回避问题。”   王洙在脑子里联想了一下自己和乔三媳妇凑成一对的场景,顿时觉得一阵鸡皮疙瘩,“殿下,奴才这么说吧,奴才是残缺人,真的不会对良家女子有个别的想法,奴才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乔三媳妇的。”   孟询很高兴,激动地问道,“你现在喜欢男人了?”   “萧大哥,您站这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啊?”厨房门口传来稚嫩的童音,是乔子陌的声音。   萧狄站在厨房门外,将厨房里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王洙只觉得一阵臊得慌,忙追了出去,留孟询一个人愣在原地。   ~~~   王洙追了出去,“萧副使,您等等我。”   萧狄没有停下,脚步却放慢了,他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王洙,“公公有事儿?”   王洙被萧狄那种轻视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她知道萧狄一定是误会了,她试着解释,“您听到的都不是真的,是殿下随口一说……”   萧狄依然是一脸冷漠的表情,他见王洙的手紧张的一直在捏着衣服下摆,忽然间就笑了,只不过那笑让王洙不由得升起一股子寒意,只听萧狄道,“王公公和萧某相识多年,自然知道萧某的人性,萧某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今天听到的,这两天发生的,萧某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公公不必担心。”   王洙这下子更确定萧狄误会了,她有些急了,豆大的泪珠就蕴在眼眶里,她强行忍住才没让它掉下来。   “萧某要提前祝贺公公高升了。”萧狄的目光冷冰冰的,王洙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   王洙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孟询一见到王洙又立马围了过来,王洙被孟询搞的心烦,但又实在不能发作,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做奴才还是别有七情六欲的好,从她入宫第一天起,她就不再有拥有自己喜怒哀乐的权利了。   主要主子在,她就不能有自己的表情,不论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主子需要她做哪副样子她就要做出哪副样子。   比如现在,她心里难过得要命,可是她却必须要忍着。   她明明很生孟询的气,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面上还是要一副恭顺谦卑的样子。   “王洙,明天咱们就起程回京,反正有那个冰块在,咱们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早日回宫去。”孟询本来是想和王洙在外多晃荡些日子,两个人四处游玩该有多么自在美妙,可是偏偏有第三个人在,这个人实在是太碍眼了,破坏了他和小太监逍遥游的好兴致。   他过完这个冬天也要十六岁了,也到了封爵赐官外放的岁数,只是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究竟会封他为藩王叫他去封地待着还是会把他留在京城当个富贵王爷?不过不论是做什么,他肯定是要把这个小太监一起带走的,虽然这个小太监伺候他还不到一年。   孟询在心里计划的挺好,谁知道王洙忽然蹲了下来抱膝大哭。   她虽然从来没盼着能和萧狄修成正果,可是让萧狄误会她,她心里很不好受。   自己被调到景德宫不久,却被七殿下带出了宫,要知道,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成了七殿□边第一人,这晋升速度叫人不怀疑都难……萧狄刚刚那讥讽的表情明显是以为自己和孟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洙和萧狄相识多年,萧狄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他那种耿直的性子,向来对这些腌臜事所不耻,如今在萧狄心中,自己肯定和那些为了向上爬而红赤白脸的宫人一样下流卑贱,他肯定不会再理自己了。   王洙真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分到景德宫当差,她真是受够了孟询了,这一路跟着他颠沛流离,不得不忍受他的骄纵任性和自以为是,这些在遇到萧狄之前,她还可以接受,可是自从重逢了萧狄,她一眼也不想多看孟询了。   “王洙,你怎么了?”   王洙蹲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忽然间孟询的大脸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孟询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像一个蠕动的蚯蚓一样将自己的脸和王洙的脸对上,发出“啧啧”的声音,“别哭了,你鼻涕快滴我脸上了,啧啧,真脏。”   他一边说一边抹脸,就像是说真的一样,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你再哭我要吃你的鼻涕了。”   王洙愣住了,泪珠还挂在眼眶里要流不流,孟询对她调皮的眨眨眼,王洙“噗”的一声就笑出来。这人好歹留着皇家血脉,不求他有半分的皇室优雅和气度,怎么说话行事连街头的无赖和三岁的小儿也不如?总是这般不按套路出牌可真让人吃不消,但不得不说,王洙起先崩溃的情绪就这样被这货搅弄没了。   孟询见他心爱的小太监总算不哭了,心里感到得意又骄傲,“还不拉我起来?”   王洙去扶孟询坐起来,“殿下,地上多凉啊……”   “你抱抱我不就不凉了嘛!”说着,孟询去偷看王洙的脸色,发现王洙又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他清咳了几声,心想不能这么早把她吓到,便勉强解释道,“以前贺向忠也经常抱我。”   王洙瞪大眼睛,他们家主子能通向断袖之路,贺公公真是功不可没啊。   她得小心了,可不能吞了贺公公的果实。   ☆、奴才不依   这一天晚上,乔三媳妇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仗势堪比逢年过节,王洙客气道,“三嫂子辛苦辛苦。”   乔三媳妇心中腹诽,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们赶快走,赔个金山进去都是值得的——反正他们家也没有金山。   开了席,众人都一一坐定,只有萧狄还站在门口,一点也没有过来吃饭的意思。   王洙的眼睛始终追随着萧狄,想到白天被萧狄的那一通冷嘲热讽,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的不适。“萧大哥,快过来一起吃吧。”   神经大条的乔三这才发现还有个小兄弟没入席,忙招呼萧狄过来,“萧兄弟,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一起喝酒!上回我和许兄弟拼酒,结果我俩都醉的不省人事,搞得我媳妇和王兄弟手忙脚乱,不知道萧兄弟酒量如何,快,来来来!”   “谁不省人事了?”孟询一拍桌子,“乔三哥,咱可得把话说清楚了啊!我可是千杯不醉,别人都称我‘酒仙’,你自己酒量不行别拉我下水。”   乔三媳妇微微一笑,不说话。   “得得得。”乔三笑道,“是我酒量不行,所以我今晚就量力而行了,许兄弟你和萧兄弟拼,看看你们俩谁的酒量更胜一筹,怎么样?”   萧狄本是碍着身份不想与孟询同席,可是孟询一脸挑衅,他只得沉默的走过来坐下。   孟询挑挑眉毛,咂舌道,“怎么萧兄弟的碗那么小啊!这不是瞧不起萧兄弟的海量吗!三嫂子,给萧兄弟换个大点的碗来!”   王洙劝道,“公子,明日就要启程了,不要喝酒误事……”   孟询道,“我和萧兄难得坐在一桌拼酒,以后就没机会了,今日一定得分个高下出来!”   乔三嫂子拿了个盛饭的大碗给萧狄,王洙看看萧狄的大碗,再看看孟询的小瓷杯,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在跟人家拼酒的。   乔子陌见他们说的热闹,刚想说“我也想尝尝”,结果就被乔三媳妇用一个大鸡腿堵住了嘴巴。   王洙知道孟询是在故意为难萧狄,心里有点为萧狄感到担心,可是孟询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你越是阻止他就越要使坏心眼气你,所以王洙后面也不说话了,只能暗自祈祷孟询早日喝趴下,这样萧狄也能早日解脱。   谁知道,萧狄一言不发,任孟询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然后萧狄举起了离他最近的酒坛子,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的往嗓子里灌,看的众人目瞪口呆,等他把一坛酒喝了个精光,便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掷,站起来道,“萧某出去透透气,许公子什么时候喝完一坛酒,萧某就什么时候回来。”   孟询的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被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喝?别说一坛子酒了,他也就七八杯的量,叫他喝完一坛子酒不是要了他的命嘛!现在怎么办?耍赖还来得及吗?   萧狄出去了,乔三回过神来,拍拍孟询的肩膀,“这个萧兄弟可真是个能人啊!许兄弟,看你的了!”乔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暗地庆幸幸好没不自量力的要和萧狄拼酒,否则晚上肯定躺被窝时肯定得被媳妇骂死。   孟询十分的气定神闲,幽幽道,“看我什么啊?我不喝了。”萧狄不是说他什么时候喝完一坛子酒萧狄就什么时候回来吗?正好,萧狄你以后就别回来了,省的碍自己和他们家猪猪的眼。   王洙放下筷子,赔笑道,“我去看看萧大哥,别是出了什么事。”   说完,王洙就迅速的跑了出去,她动作不能慢,晚一点就能听到孟询阻止她的声音,所以她得在孟询发号施令前赶紧出去。   ~~~   乔三家的小院门前有一条小河,王洙顺着河边走,总算在一棵槐树下看见了孟询的身影。   虽然天已经全黑下来,彼此连面目都辨不清楚,可是王洙还是整理了一下仪容,蹑手蹑脚的朝萧狄走去。   “谁?”   萧狄一个闪身,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王洙的身后,王洙只觉得肩膀忽然被顶了一下,萧狄的手停在离她脖颈一公分的地方,只要他稍一使力,就可以一掌将自己劈死。   王洙吓的一身冷汗,颤巍巍道,“是……我……萧副使……王洙……”   萧狄收回手掌,王洙这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想起来依然是一阵后怕,她转过身面对着萧狄,心有余悸道,“萧副使你真的要劈死我啊……”   “我手下有分寸,放心。”萧狄说,“你怎么来了?不用服侍殿下?”   王洙用袖子擦擦额角快要滴落下来的汗,“我不用时时服侍殿下的,在某些方面,殿下并不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子。”   “嗯。”   王洙知道萧狄心里不痛快,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几时受过别人这样的为难和委屈?孟询的行为太幼稚了,而且还是没有缘由的和萧狄过不去,萧狄不高兴也是自然的,王洙道,“萧副使,殿下是小孩子脾气,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他可能是这两天有些……额……寂寞无聊,所以才平白无故生了这些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呵。”萧狄冷笑一声。   王洙确定四下无人,便道,“萧副使,王洙和您相识多年,王洙是什么人性您还不知道吗?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王洙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管奴才在哪当差,在这个皇宫里,您永远都是奴才心中的第一人……奴才不是在替殿下辩解,殿下这人毛病虽多,但只要您真心待他,他总能发现您的好,只不过这个过程有些漫长……”王洙本来是想来安慰萧狄的,可是不知不觉却替孟询说起好话来,其实在他身上找出点优点真的挺难的。   “不需要。”萧狄道,“萧某只是深受皇恩、尽力办好自己的差事罢了,并不需要殿下心存感激。”   萧狄这人性子素来淡漠,可以前说话也没有这么冲的时候,王洙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萧副使,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   “王公公,萧某善意提醒您一句,七殿下再这么胡闹下去,回宫之后遭殃的可不是他,而是你。身为皇子近侍,非但不时刻规劝皇子的不当行为,反而由着他的性子乱来,王公公小心成了替罪羊,激怒了圣上和皇后,萧某也无能为力。”   王洙被萧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他们回宫受罚是肯定的,可是具体是什么样的惩罚等待自己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眼见着回宫的日子越来越近,王洙也有些头疼起来。   “公公好好想想吧。”萧狄说,“萧某还指望公公留着命来喝萧某一杯喜酒。”   如果说未知的惩罚让王洙感到有些迷茫,那萧狄要成亲的消息就无异于晴天霹雳,王洙嘴唇有些发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她?”   提起她,黑暗中,萧狄的嘴角弯了弯,“萧某将她带到京城,如果没有殿下这一出,恐怕萧某如今已经成亲了。”   这个她便是萧狄的意中人,王洙很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她曾经听萧狄提起,他少年时曾遭遇险境,被一个村子里的女孩所救,女孩性子活泼,说话又有趣,脾气还非常的暴躁,萧狄虽然从来没说过他倾心于这个女孩,可是他每次提到她唇畔都会挂着淡淡的微笑,和他平日里那副冷如冰霜的样子完全不同。   王洙是女人,虽然这个秘密整个皇宫都没人知道,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会忘记,可是只有女人才有这么细致的洞察力,她的天赋告诉她,萧狄心里一定有个女孩。   只是听说这个女孩后来举家搬走,萧狄再也寻她不着,王洙甚至还在心里暗暗的庆幸。可是他现在竟然找到她,并且还要成亲了……   怪不得萧狄这几天看起来格外的不痛快,原来是孟询这桩差事耽误了他的亲事。   王洙心里酸涩,想着要不要恭喜一下萧狄,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孟询黑着脸站在院里等着王洙回来,乔子陌过去扯扯孟询的衣服,“许公子,咱们来聊聊孟子和吧。”他研究过那几幅赝品,抛开是赝品不说,至少孟子和的画作构图是十分精妙的,乔子陌对这个传说中的画家有了点好感,所以来找孟询研究一下。   “去去去,聊什么孟子和,今天没心情。”孟询很不耐烦,他们家小太监不见了,哪还有心情干别的事情。   那个死面瘫把他的小太监带到哪里去了?   乔三媳妇恰好看见孟询甩开乔子陌的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悦,走过来抱抱自己的儿子,叫他赶紧回屋睡觉。   “许公子,等人呢?”乔三媳妇幸灾乐祸道。   “王洙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来我就扒了她的皮,看她还乱不乱跑!”孟询忿忿道。   “扒皮就算了,直接扒衣服吧,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姑凉们,我尽量在晚上九点更文,但有的时候也有意外,所以大家以后九点半以后来刷,肯定会有更新。 请假我会和大家说的~ 这两天卡文卡的厉害,请个假,明天先不更了,缓冲一天,后天再来更,谢谢大家支持~ 大家的留言和收藏治愈了我这颗受虐的心啊~~~~ 后天再更新,明天缓一天,谢谢大家体谅~   ☆、奴才不依   “……直接扒衣服吧。”乔三媳妇冷笑说,她是真的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谈了情爱非要搞得轰轰烈烈,好像不折腾几档子事、不累及几个旁人就不能显示他们爱过一样。   孟询转头怒瞪乔三媳妇,虽然他也想扒他们家小太监的衣服,可是这个女人怎么比自己先一步想到呢?难道她也想扒这小太监的衣服?想到这个世界上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样打他们家小太监的主意,孟询心头就有一股火窜起来。   乔三媳妇翻了个白眼,“公子别误会,我对王公子可没别的想法。”   乔三媳妇急于撇清一副生怕孟询吃醋的样子让孟询心里有些微妙,难道他对他们家小太监的心思大家都看出来了,孟询咳了一声,红着脸辩解,“有也不关我的事。”想想这么说也不妥,又加了一句,“王洙是我的身边人,她的脾气我最了解,这个人胆小懦弱,不足以堪当大任,不论嫂子是想替别人说亲,还是……”孟询顿了顿,“反正,哪个女子跟了她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我是不想叫别人跌进她的火坑。”   “那许公子你还真是挺善良啊!”乔三媳妇幽幽道。   “哪里哪里。”孟询一脸的浩然正气。   “我眼睛瞅着,这王公子也是个体贴周到的人,将许公子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好歹服侍您一场,您总不会打算留王公子一辈子,叫他一辈子服侍您娶不到媳妇儿吧?”   娶媳妇有什么好的,有他不就够了吗!孟询心中腹诽。   乔三媳妇见孟询一脸的不情愿,终于打算加最后一把柴,“您不叫王洙娶媳妇,莫不是想叫王洙当媳妇么?”说完,乔三媳妇掩唇一笑,暗中观察孟询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王洙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嫂子你要是再拿王洙打趣,我可是要翻脸的。”孟询虽然也希望王洙是个女孩子,但事实无法改变,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逼王洙做个女人。   正说着,王洙就回来了,刚被心上人捅了一刀的王洙没想到孟询和乔三媳妇都会在门口等她,她对孟询点点头,赶快低头走回了屋。   乔三媳妇看王洙进去了,无奈的摇摇头,“许公子,嫂子也不逗你了,就一句话要劝你,若你再不行动,本来可以煮熟的鸭子可就要飞了,说不定最后还得被别人吃了呢!”   孟询一看见王洙,心里马上就长了草,哪还有空搭理乔三媳妇啊。乔三媳妇说什么他也没听清,下意识的就抬步跟着王洙进了屋。   王洙坐在床上抹眼泪,没想到孟询这么快就回来了,忙站起来把地方让给孟询,然后背过身强忍住哽咽道,“殿下,奴才这就给您铺床。”   孟询被他们家小太监的“美色”迷了心智,一点也没发现今天的小太监有什么异样,他像个大爷似的找了张小凳子坐下,心满意足的看着他们家小太监“贤惠”地给他铺床铺被子,心中无限旖旎。   然后,闲着没事干的七殿下觉得他也得为他们的爱巢做些什么,于是就站起来,一屁股坐在王洙正在整理的床上。   王洙还没有把被子铺整齐,孟询又过来添乱,王洙弱弱道,“殿下,您压着被子呢,奴才还没铺好。”   孟询摆摆手,“没事,就这么睡吧,在宫外也就不穷讲究了。”   王洙有些讶然,心想这也是孟询会说出来的话么?要知道他这一路可跟个事妈似的,完全分不清宫内宫外的区别,什么洗澡要撒点精油,精油没有逼得王洙大晚上去采花,回来还遭孟询的一阵嫌弃;给他梳头一定要梳够一百下否则不可以把他的头发束起来;什么喝水要喝七分热,热一分冷一分都不行,野外的山泉是绝对不会喝的,他一定要和煮过的开水……诸如此类奇葩事迹,王洙可以不吃不喝连续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说的完。   可能是老天可怜她今日有伤心事,所以就不叫这个冤家折腾她了。王洙停下手头整理的动作,正要请安告辞,谁知道孟询却忽然说,“今天有些冷,你把被子捂热了再退下。”   王洙想好好感受一下难得的坏心情,毕竟在宫中待了数年,什么新鲜事都遇上了,没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她根本就没法活下去。以她的厚脸皮程度,只要不要她的命,怎么着都行,被主子责难为难为同僚欺负使唤都不叫个事儿!   可是萧狄之事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意外,她虽是没对萧狄存在太多的幻想,可是好歹也是自己倾慕数年的对象,忽然闻听对方要娶妻了,王洙还是一时接受不了。   整日被人呼来唤去,被人“阉人”“阉狗”的骂,王洙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她有时也会思考,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她都混成了这幅德行到底还算不算是个女人。   但是因为有了萧狄,她确信自己是喜欢男人的,那她还是有作为女性的本能之一,只有想到这件事,王洙才能记起自己也是个正当妙龄的女孩子。   可惜,她以后再也不能喜欢萧狄了……   “快点,我也要歇息了。”孟询催促王洙。   王洙被孟询使唤的暂时没时间想萧狄,她眼前的任务是怎么把被子捂热了。于是,王洙弯下腰,要把被子抱走。   “你干什么去?”孟询叫住她。   “去火盆那烤烤。”王洙老实答。   “回来!你……!”这个小太监有时候机灵的深得他心,有时候又傻的要命,孟询很无奈,刚想骂你是不是傻啊,但是想到要想煮熟鸭子,就要戒躁戒躁,于是他很难得的忍了下来,还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对王洙勾勾手,“你过来,我教你。”   王洙走过去,孟询站起来,伸手接过王洙怀里抱的被子,然后三下五除二用被子把王洙包成了一个粽子,在王洙的一声惊呼中把被裹在被子里的她放在床上。   王洙的心乱的砰砰直跳,完全不知道这个疯男人在做什么,支支吾吾道,“殿下……您……”   王洙被孟询包成了一个婴儿,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头露在外面,孟询看着就觉得很有趣,要是这个小太监真是婴儿就好了,那他就能整天抱着绝对不撒手。   “知道怎么暖床了吗?”孟询双手支在床上,将自己的俊脸凑近王洙,看她一脚惶恐加茫然的表情,孟询好想亲亲她,她的嘴唇看起来那么红那么软,不知道吃饭嘴里是个什么感觉。   眼看着七殿下的嘴巴要碰到自己了,王洙不由得想起孟询喝醉酒的那天晚上,那可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啊!王洙像一只蚯蚓一样扭动着身子,硬是叫孟询扑了个空。   孟询一亲芳泽的计划破灭了,有些尴尬的直起身子。   王洙已经要吓哭了,她再了解孟询不过了,他这幅样子根本不是喝醉了,而是故意在占自己的便宜。   他是个断袖!并且还要将魔爪伸向自己!   这么看来,这几天他反常的行为都可以理解了,王洙被一个男人当成一个男人看上了!   “洙儿。”孟询艰难的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洙儿……王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孟询咬了咬嘴唇,对上王洙那双漂亮灵动此时却充满恐惧的眼,孟询有些说不出口,这时,他忽然瞥见床头有块白色的布料,想都没想就拿起来盖在王洙的眼睛上。   “殿下……你那个吓我成吗?”王洙的声音发着抖,有种天崩地裂的预感。   孟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清了清喉咙,中气十足的念出来。   “洙儿,我现在已经对女子不感兴趣了,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哎……”孟询还是说不出口自己喜欢男人这句话,“我喜欢除了女人以外的人……”   “洙儿,你反正也娶不了媳妇了,要不你就将就将就跟我过吧。”   “洙儿,没有你,我肯定过不好。”   “洙儿,孟询此生定不负你!”   “咳咳……洙儿,你愿意跟我做一对幸福的断袖么?”   王洙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感觉浑身都湿透了,孟询的这番话听起来好耳熟……   孟询说完这番话也觉得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紧紧攥着他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才设计出来的表白词,心中将龙傲天千刀万剐一万次。   读书人就是脸皮厚,什么酸腐诗文都说的出口,真不知道这种蹩脚又恶心的词句龙傲天是怎么深情款款的说出口的,又是怎么用这种词让那个江月靠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的。   “反正就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我搞断袖?”孟询觉得还是这样比较言简意赅。   王洙撇撇嘴,忽然想起孟询这番言语的出处了。她也是服了这货了,就连表白词都要剽窃别人的,光凭这一点,恐怕孟询对她还不算上心,王洙心里稍安,平复了一下心情,怯生生道,“可是殿下……奴才不是断袖呀……”      ☆、奴才不依      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   一辆马车迎着呼啸的寒风一路北上,纵是天降大雪、鹅毛飘飞,马车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在官道上疾驰着。驾车的有两人,分坐在车辕两侧,一人一身灰衣,外罩一个黑色的斗篷,一手抓着马的缰绳淡定自若的控制着马车行驶的方向,一手握紧佩剑,表情静穆严肃;一个瘦小干瘪,穿着单薄的衣衫抱膝坐着,嘴唇冻的发紫,背靠车厢不住的打哆嗦。   萧狄看了王洙一眼,果断的解下系在颈肩的斗篷带子,将自己那件厚实的斗篷丢给王洙。   王洙打了个喷嚏,恭敬的将萧狄丢过来的斗篷还了回去,“多谢副使好意,不用了。”   萧狄也没坚持,接过自己的斗篷信手丢在一旁,也不打算再穿,继续面无表情地驾车。   不一会儿,车帘子掀了起来,孟询将头探出来。由于车里生着暖盆非常暖和,适应了这种温暖的温度,孟询的脸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王洙见孟询出来了,马上坐直了身子,警惕的看着他。   孟询:“萧副使,现在到哪了?”   “已经快到河北境内了。”   “左不过五天功夫就到河北了?呵呵,也不枉我坐副使的车坐的快吐了。”   萧狄无视孟询话中的讽刺,只淡淡说道,“再忍两天就能回京了,殿下稍安勿躁。”   孟询“哼”了一声,一时就语塞了。   没错,他是故意来找茬的,奈何对手定力太强,根本无心和他打嘴仗,孟询很是寂寞。   也别怪他闲的蛋疼,实在是王洙不理他,他又拉不下脸来对王洙示好,所以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给王洙示好的机会。比如说他时不时的会欺负萧狄几句,他期待着王洙像以前一样过来劝他不要和萧狄作对云云,可是王洙没有;比如说他喝水的时候会故意往鼻子里灌点水,这样就会造成一种呛到的效果,之后他就会剧烈的咳嗽,将外面的王洙引进来拍拍他的背关切的问他你怎么了,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王洙留在车厢里,再徐徐图之,可是王洙压根就忽视他的咳嗽。   按理说,王洙毕竟是自己的奴才,本职工作还是伺候自己,就算对自己不满,在工作和私情之间也应该放下私情过来服侍自己才对,可是王洙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真的不搭理他了。   他担心,王洙不会是不想混了吧?   哎,都怪自己,没事撂什么狠话,搞成现在这样,把王洙惹急了,都没人哄自己了。   事情要追溯到五天前——那个月黑风高只适合杀人不适合泡汉子的夜晚。   “奴才不是断袖。”   “这个可以慢慢培养。”   “奴才培养不出来。”   “这个事情……不需要天赋,你看我,以前也不是断袖,现在不还是断的好好的么?”   ……中间省略一万字七殿下的废话……   “好洙儿,乖,我一定好好教你,你就从了我吧!”   “殿下……您自重……”王洙从被子里费力的钻出来,“奴才……奴才不依……”   “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会不会变通啊!跟我很委屈你吗?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孟询又开始咆哮了,“难道你嫉妒我太优秀吗?还是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就给你两条路,你要不就从了我,你要不就做好从了我的心理准备!”   “殿下,您是要对王洙来硬的了?”王洙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孟询面前。   孟询也不知道好好一番浪漫唯美的表白会演变成这样,为什么王洙没有被感动然后像江月扑向龙傲天一样扑向自己?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心上人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闹哪样啊?   “我来硬的你就从了我吗?”   “殿下若是勉强奴才,奴才宁愿一头撞死。”   跟了自己比去死还难受?七殿下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声音都有些颤抖,“好!王洙,你可别后悔!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奴才不后悔。”   孟询将自己抄了满满一页小抄的表白词团成一个球,重重的摔在地上,“有种你别后悔!我不跟你说了!”说罢摔门而去。   五天后,他的小太监一点没有后悔的意思,他倒后悔了。   孟询是当今圣上的小儿子,又是嫡出,自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别说他发火,就算他皱皱眉头都有的是人围在自己身边逗自己开心,哪有人敢和他对着干的?就算是许玉君那个讨厌鬼也不会这么直白的忤逆他的意思啊!   孟询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可怜,由于天妒英才,所以注定情路坎坷,先是被逼着娶许玉君那个讨厌鬼,再是看着自己前心上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好不容易重拾对生活的信心,却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断袖这道坎,还被对方嫌弃……   为了自己男人的尊严,他撂了狠话!要知道,他小时候和几个兄弟闹别扭时,只要他一句“我以后不跟你玩了”,他兄弟可是立马会过来哄他的,他相信这一招对王洙也同样适用,结果不但没换回对方的回心转意,他自己却已经打算放弃男人的尊严了!   孟询和萧狄拌着嘴,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王洙那边,心中反反复复念着一句咒语,“快理我一下啊!理我一下啊!”   萧狄:“殿□子金贵,还是别吹风的好。旅途寂寞,叫王洙进去陪您说说话。”萧狄虽然也是在和王洙闹别扭,但看好友冻的瑟瑟发抖实在不忍心,于是便有此提议。   王洙心想,萧狄一直误会自己在对孟询邀宠,可他现在还是把自己推向孟询那边,可见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是无药可救,索性叫由着自己破罐子破摔了。   孟询伸出一只手,重重的拍在萧狄的肩膀上,只想大赞一声,“哥们你干得漂亮!”心中虽然狂喜,但是孟询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的,把面皮崩的紧紧地,不能让王洙看出自己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王洙半晌不动,最后无奈叹口气,还是进了车厢,然后在离孟询最远的地方跪着,一句话不说。   孟询被王洙气得半死,愤怒烧完了自己所有的理智,他恢复本色,大吼道,“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王洙对孟询深深一个叩首,鼓足勇气道,“殿下……求殿下回宫后将奴才逐出景德宫。”   孟询攥紧了拳头,咬牙道,“王洙,你是不想混了吗?”   王洙垂眸不语,她就是想混才会这样作死。   她面前的选择只有两条,一条是跟这个疯狗搞断袖,兴许可以因着这层见不得光的关系捞到不少好处,说不定还能取代贺公公成为七皇子身边第一人,可是随着关系日近,孟询迟早会发现她是个女人,到时候真相大白,不但自己死路一条,欺君之罪,连带着自己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还有一条路就是她打死不从,这样的下场也无非两种,一种是孟询恼羞成怒把她弄死,一种是孟询虽然厌弃她但并不打算要她的命,把她赶出景德宫叫她这辈子再难出头……前一种死就死她一个,不会累及家人,后一种前途尽毁,但是大家都还活着。   王洙向来就是个将生死利益都算的格外分明的人,久在刀尖上行走,自然要有保命的好本事。她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不会行差一步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王洙发现孟询并没有要自己命的意思,相反的是,孟询经常偷偷看她,可见对她还没有死心,估计是想把自己留在身边慢慢感化自己,王洙并不打算给孟询这个机会,她打算率先开溜,以后一定要离孟询远远的。   王洙:“殿下,对不住,您把奴才赶走吧……”   孟询怒瞪着王洙,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随时要张开血盘大口将自己撕个粉碎,王洙不得不说,这家伙生气起来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孟询忽然泄了气,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起来吧。”   “你不是叫我赶走你,你是要把我赶走了。”孟询将王洙扶起来,“现在说我错了是不是来不及了?”   孟询眼睛有些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的伤心,王洙望着这样的孟询,心里不知怎么也有点酸楚。      ☆、奴才不依      “王洙,我错了。”孟询诚恳道,“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认错。”   王洙抬起头和孟询对视,眼里满是诧异。“我错了”这三个字向来是她整日对孟询说的,于她而言和“我渴了”“我饿了”没什么区别,反正她每次嘴上错了心里也是不认的,可如今角色对调,这三个字从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家伙嘴里说出来,她反而觉得这三个字的分量变的有些重了。   王洙这种见不得人的身份,向来只有她欣赏别人的份。王洙暗恋萧狄多年,最后对方要成亲了也就罢了,连她是女人都不知道,可她又不能跑到萧狄面前表明心迹,当真心里憋屈的很。她这几天也常常在想,她这辈子是不是也就这样了,一直带着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过完一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能喜欢别人……   她不是个悲观的人,虽然在宫里磕磕绊绊好多年,可她也从未自怨自艾过,这一次却是真的有些灰心丧气了。偏巧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喜欢她,这个人还是个皇子,喜欢的就是这样非男非女的她,王洙在哭笑不得和担忧未来之余,其实也有点小小的得意,萧狄看不上她,还是有人看的上她的。   她的心情很复杂,得意、纠结、害怕各种情绪交织,到最后还是活命的欲望占了上风,所以她选择远离孟询、明哲保身。   “殿下……您别这么说,是奴才辜负殿下的错爱了。”   孟询:“既如此,那我们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王洙,你执意要走?”   王洙没想到孟询这么好说话,这么快就答应放她走了?她本来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是这么如她心意,松了一口气,内心却有点落寞,想来这个男人的喜欢也不过如此,他只是贪玩。   王洙低头应道,“是。”   只听孟询轻笑了一声,“多大点子事,我不过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副样子。我好歹也是大祁皇子,别说只是找个断袖玩玩,就算是找要摘天上的星星,也有的是人去排队争着替我搬梯子。你执意要走,不就是怕我对你有别的念头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以后绝对不打你的主意,现在你放心了么,可以不走了么?”   孟询又是那一副纨绔公子毫无所谓的样子,他潇洒的坐下,将一只腿悠闲地放在另一只腿上,眯着眼睛看着被自己说的有些窘迫的王洙,补充道,“当然了,我不想放你走,不是舍不得你,也不是因为你很优秀伶俐,而是你知道,本殿下向来对身边的人要求很严格,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为了提拔你教了你不少东西,如今把你教的差不多了,你却要走了,这样叫我觉得自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王洙被孟询这一番话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刚刚还自作多情觉得这个浪荡子说不定是真的喜欢自己,现在就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不过,现在这般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孟询说他不会再对自己动邪念,自己就可以放心了,那其实也是可以留在景德宫的。   孟询见王洙仍在犹豫,不耐烦的起身对外面的萧狄喊道,“去镇子上,小爷我不舒服,要去看大夫!”   ~~~   毕竟皇子的身体是大事,不论是看孟询各种不顺眼的萧狄还是和孟询关系陷入僵局的王洙都不敢怠慢,王洙终于不计前嫌在一旁细心服侍孟询,又是捏腰捶腿,又是不住的问他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孟询索性把眼睛闭上,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马车停在就近医馆的门口,孟询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殿下,您到底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王洙再次问道。   孟询没理王洙,自己跳下马车,动作干净利落,萧狄和王洙觉得自己又被他耍了。   孟询没有进入医馆,而是转了方向朝街市人流密集的方向就去了,萧狄上前拦住孟询,“殿下,若您身体无碍,咱们还是早些上路为好。”   孟询心想,这人真是让人厌烦,回去就让父皇革了这厮的职。他伸出手要去将拦路的萧狄推开,结果对方站在那里稳健如松,孟询怎么也推不动,孟询咆哮道,“我身子不爽你看不出来吗!”   萧狄冷面道,“卑职还真没看出。”   王洙也追了上来,她去拉拉萧狄的袖子,想劝他别和孟询硬碰硬。   孟询怒道,“本殿下上火,现在要去泻火,萧副使要跟我一起来吗?”   “上火?那奴才去买点茶叶……”王洙道。   萧狄被孟询气的脸色煞白,想不到世上有如此无耻之人,孟询眨眨眼睛,“萧副使,一起来吗?”   “呵呵。”萧狄讽刺道,“既如此,卑职就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还望殿下泄完了火,早日回来,卑职和王洙在客栈等您。”   王洙还想说话被萧狄拦下,孟询“哼”了一声冲进了人流,直到他的身影再也不见,萧狄才放开王洙,王洙皱眉道,“副使,您就让殿下自己一个人去?那有多危险您知道吗,殿下脾气急,又爱闯祸,万一出了什么事……”   王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语气中是真的满满的焦急。   “你可知道他要去哪里?难不成公公真想和他一块去?”萧狄沉着脸道。   王洙:“去哪儿?”   萧狄:“呵呵。”   ~~~   黄昏时分,孟询终于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不识他一个人,他还带了一个陌生男子一道回来。   那陌生男子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颦一笑竟比女人还要妩媚妖娆,王洙揉揉眼睛,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是女扮男装来着。   孟询向萧狄和王洙介绍,“这是青树,现在是我的人,我要将他带回宫,你们俩小心伺候着。”   萧狄一脸鄙夷,沉默的出了房间。王洙也想跟着萧狄一道出去,却被孟询叫住,“你干什么去?青树今日身子不舒服,你去打盆洗脚水进来。”   孟询摸摸眉毛,青树站到孟询身边,一下子靠在了孟询的身上。   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王洙的脸烧的通红,她忍住想吐的冲动,控制不住自己斜眼看了青树一眼,内心疯狂腹诽,你丫一个七尺高的大男子汉,还像个小女人一样靠在孟询身上是怎么个意思,真让人恶心坏了,孟询逛了一趟小倌就找来这种货色?   “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去?”青树被王洙看的不痛快,也使唤起王洙来。王洙强忍心中膈应,出去打水。   王洙一出去,孟询立马弹跳起来,倚在他身上的青树差点没摔一跟头,孟询掸掸那只被青树碰过的胳膊,刚想咆哮,又顾及王洙马上就回来,只得强压着声音对青树道,“你再敢使唤王洙,我就把你从窗户那丢下去!”   青树见金主发了怒,忙打哈哈道,“王爷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老子还没被封王了,你闭嘴!”孟询咬牙道,“还有,不许对我说‘我错了’听见没有?这三字是你配说的吗?”   青树久经“沙场”,练就了一副比王洙还要厚几百倍的脸皮,“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   孟询强压心中烦躁,“不许使唤王洙,要使唤就使唤萧狄!”   “是是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孟询还要嘱咐点什么,王洙已经端了洗脚水进来了,“殿下……水打好了……”   “放地上,你出去吧。”孟询看也没看王洙道。   王洙心里很不是滋味,青树见王洙傻站在那,便将王洙推出去,然后把门一关,把王洙关在外面。   孟询青筋暴起,“不许动他一下知道吗!你欠揍啊!”   青树知道自己被孟询带回来的任务是什么,但也没想到孟询这么护食,都是大老爷们碰一下都不行。青树叹口气,将水端过去,正要脱掉鞋袜洗个脚,孟询怒道,“这是给你打的洗脚水吗!”   青树很无辜,“殿下,您不是说我身子不舒服叫我洗洗脚吗……”   孟询上前把青树推开,自己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水里,说道,“你想用王洙打的洗脚水?别做梦了,想洗脚吗?出去交萧狄给你打水去!”   青树想起萧狄那张阴沉沉的脸,“还是算了吧……”   孟询洗完了脚,正要脱衣服时,青树走过来要帮把手,孟询抬起脚做出一个要踹他的姿势,“我警告你啊!你离我远点。”   青树心想,这个金主毛病怎么那么多啊,真没见过他这么别别扭扭的客人。“殿下,你叫我离你远点,那我晚上睡哪?”   孟询扬起眉毛,“怎么?你还想跟我睡一块儿?别做梦了你!”   青树虽是小倌头牌,达官贵人也伺候过不少,但是像孟询这么仪表堂堂风姿卓绝的还是第一次见,说不动心是假的,他转了转眼珠道,“我不跟您睡一块,万一您喜欢的那个小太监半夜闯进来,看见咱俩没睡在一张床上,她会怎么想?”   “真麻烦!”孟询嘴角抽搐,起身将被子团成一个长条放在床中央,“知道什么叫楚河汉界吗,以这被子为界限,你睡这半我睡这半,谁也别过界,听见没有!”   青树委屈道,“这是一半吗?明明是您睡了七分,我睡三分……”   “不想睡你可以出去!”   ☆、奴才不依   第二天,孟询醒来的时候,青树的一条大腿正压在自己的肚子上,孟询受不了这种刺激,“啊——”   “殿下,您没事吧?殿下?”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王洙的声音。   青树悠悠转醒,对孟询露出温柔的微笑,若是寻常断袖见了,定要被这比女人还要魅惑的笑容所倾倒,可孟询看见有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笑,他一下子坐起来伏在床边干呕。   王洙将耳朵贴到门上,听到孟询吐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刹那间什么都不顾就用瘦弱的小身板把门撞开了,只见孟询孟询捂着嘴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而青树则一手按着孟询的肩膀,一手去拍孟询的胸脯,那画面真是太美……   “殿下……奴才逾越了……”王洙跪了下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正就是很不爽就对了。   如果王洙没有及时的进来,孟询一定会把青树踹下床,可现在王洙在场,他还得忍住自己对青树的嫌弃。孟询摸摸眉毛,青树笑道,“王公公快起来吧,我和殿下玩游戏玩过火了,殿下没什么事儿,这就交给我了,你出去吧。”   “青树公子,请你自重。”王洙忍不住蹙眉道,“殿下前些日子受过伤,身子有些虚,青树公子可不要失了分寸才是。”   “知道了,王公公管的还真多呢,您说是吧,殿下?”青树转而给孟询揉肩,边揉边问道。   “王洙是我的奴才,这一道多亏她照顾我,不过以后,还是得靠你了。”说着,孟询转头对青树笑笑,把青树迷的五迷三道的。   王洙在心中冷笑,还真不能对这货抱太大希望啊,不知人间苦辣的纨绔公子,你还指望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既如此,奴才就不打扰殿下了,奴才先行告退。”   王洙出了孟询的房间,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真是替孟询臊得慌,那个青树是什么鬼东西,骚得要死,还是不是男人了,孟询的口味就是这样么?真不敢相信这种眼光的人曾经还喜欢过自己。   王洙下楼时正遇上上楼的萧狄,“副使,咱们真要带捎那家伙回宫去?”   萧狄揉了揉眉心,“七殿下的脾气你比我清楚,你不随他的愿,他就会更胡闹,还不如都听他的,先把人带回宫再说。”   “可是你不觉得那青树很不像话么?你看他那副样子,你再看他对殿下那下流的眼神,你是没看见,他一看见殿下就跟没骨头似的往殿□上靠,真是看不下去了。”王洙忿忿道,“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萧狄抱胸,莫名其妙的看着闹脾气的王洙,“公公,你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啊!”王洙及时掩住唇,这才发现自己这番脾气发的很没有必要,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面对心上人的注视,王洙愈发心虚起来,“副使……我……我去镇子上转转买些东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如蚊蝇,只得落荒而逃。   自从得知萧狄要成亲的消息,王洙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她这几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萧狄,一看见他就觉得尴尬,有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刚刚她发现自己不介意和萧狄说话了,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和萧狄抱怨孟询和青树,是她真的释怀了,还是她已经渐渐不在乎了?   ~~~   王洙买了几块糕点回客栈的时候,萧狄已经喂好了马,牵来了车,正在客栈门口等着了。   王洙对萧狄点点头,就要进去,结果被萧狄叫住,“公公,你的行李已经在车里了。”   “那我去叫殿下下来。”   这个时候,青树掀开马车帘子对王洙道,“殿下已经在车里等了好久了。”   如果换成以前,孟询一定会等王洙回来一起上车的,可是今天他却没有等王洙,王洙颇有些不习惯,心里便不大高兴了,只是“哦”了一声,也跳上了马车,和萧狄并肩坐在车辕上。   “你不进去伺候?”外面这么冷,萧狄言下之意还是建议王洙坐到车厢里比较好。   王洙赌气道,“伺候谁?殿下有青树伺候,我去伺候青树?”   萧狄便不再说话了。   而孟询等了半天都不见王洙进来,便去从帘子缝里去看外面的情形,只见王洙和萧狄并肩而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孟询“哼”了一声,想想仍是不甘心,便给青树使了个眼色,“去!”   青树识趣的探出头去,不知道和王洙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王洙就进来了。   三个人的车厢让孟询感到很拥挤,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多了一个人,哎,要是没有青树在就好了,他和他们家小太监共处一起该有多么的惬意逍遥,想着想着,孟询就忍不住狠狠瞪了青树一眼,由于眼球翻转的力度太大,孟询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忍不住揉揉眼睛。   青树忽然靠在孟询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问王洙,“公公,殿下说要带我回宫,到时候还要劳烦公公照顾了。”   “奴才可照顾不了您,您也知道,奴才就一个阉人,在宫里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的,我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管你呢?当然,因为殿下厚爱,奴才在殿□边也有几分脸面,管上没戏管下有余,您要是哪天也当了太监分到奴才手下,奴才一定罩着您呢。”王洙阴阳怪气,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只顾着自己痛快便出言讽刺青树。   青树刚要还嘴,孟询却挑眉问道,“咦?你不是叫我把你调走?”   “奴才……”王洙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先前奴才怕辜负殿下的信任所以才叫殿下把奴才调走,不过看殿下如今有了青树公子,想来也没什么用得着王洙的地方了,还请殿下大人大量,叫奴才在景德宫打打杂,赏口饭吃算了。”   青树的凤眼一挑,“公公好才辩啊,敢这么跟殿下说话,知事的知道您是奴才,不知事的还以为您是主子呢。”   孟询忽视青树的挑拨,一双桃花眼发亮般的看着王洙,“真不走了?”   王洙还没说话,青树又道,“公公好大架子……”话还没说完,孟询就怒喝他,“你给我闭嘴!”   王洙低下头,忍不住偷笑,原来青树也会被孟询训斥,她心理平衡多了。   “不走了?”   “奴才……不走了……”   孟询心情大好,心想这个小倌也不是白请的,他揉揉眼睛,真不敢相信美梦成真。   “殿下,我也不走了,就跟您回宫,以后一直伺候您。”青树的手摸上孟询的大腿,“您就是叫我做太监,我也愿意,只要您一直带着我。”   “奴才先不打扰了。”王洙眼见青树那只不安分的手开始行动,又忍不住想吐了。   王洙出去后,孟询一把将青树甩开,“你是不是有毛病?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啊!?”   青树一个趔趄摔下座位,委屈道,“殿下,不是说好的吗?您摸眉毛时我就亲近您,您揉眼睛时我就挑逗您,您和我约好的,您都忘了吗?”   “你有病啊!”孟询觉得自己为了留下王洙可真是受了不小的委屈,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青树爬过去扯扯孟询的衣服下摆,“那……殿下……以后还约吗……”   “不约!”孟询怒喝,“约你个头啊!我们家王洙都留下来了谁跟你约!等到了京城我就给你一笔银子,你赶紧滚回老家去!”   青树不敢置信,“这么快?”别说孟询没碰过他,他还没在这个英俊的皇子身上揩过油呢!   “不然呢!留你下来恶心我吗!”   青树一下子抱住孟询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殿下,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好歹也是醉风流的头牌,你一眼相中了我把我带走,人家还以为我是遇到了善心的贵人给我赎身,要不就是羡慕我要不就是嫉妒我,您把我送回去,人家就只剩下笑话我了,您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青树将脸贴在孟询的大腿上,不住的哭泣,王洙掀帘子进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不过这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呆住,而是走过去把青树拉起来,“青树公子,殿下最厌烦别人哭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把你的眼泪擦干净好吗?别忘了你可是个男人!”   孟询毕竟心软,再恶心青树也受不住他哭天抹泪的讨好自己,所以没有把青树踹开,脑子在思索另一个叫这家伙离开自己身子的方式,不过想了半天也是无果,幸好王洙及时赶到。此时的王洙就像个路见不平的侠客,将自己从这个娘娘腔的小倌手中解救出去,虽然王洙没弟弟,青树有弟弟,可是王洙可比青树爷们多了啊,由此可见,男子气概和硬件设施也不一定成正比。   孟询尴尬的安慰青树,“就是,你哭什么,大男人怎能随便流泪,你这人怎么还不如王洙爷们儿?”   王洙嘴角抽动,呵呵,她很爷们……真是特别的夸奖呢……   ☆、奴才不依   孟询这几日过的很不顺心。   准确的说,他自从喜欢上王洙以后就没有过上顺心的日子。   “殿下,您尝尝我泡的茶,以前在醉风流时人家都抢着喝我泡的茶,但也不是谁都有这种福气的。”青树端起杯子送到孟询嘴边,碍于王洙在场,孟询不得不喝,但是那表情比便秘还要痛苦。   这个青树太无耻了,自从自己叫他离开,这人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频频粘着自己,又献巧又献媚,若是无人在,孟询通常会将他呵斥一顿叫他滚远一点,可是这人后来学聪明了,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青树老实得很,可是王洙在场的时候,这人就开始频频占自己的便宜了。   孟询现在最着急的事情不是怎么把王洙吃到嘴里,而是怎么把青树这家伙甩掉,他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王洙斜着眼看着秀恩爱的青树和孟询,莫名就觉得有些烦躁,却不知道烦躁的缘由。有个人抢着献殷勤,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活儿都抢着干了,自己落得无事一身清闲不是挺好的么,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感觉到开心呢。   也许是这两天着了凉,王洙的肚子一直在隐隐作痛,精神也不怎么好,王洙不知道是被这对恶心人的断袖气的还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才看这对断袖不顺眼,她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孟询注意到了心上人的这一小动作,“王洙,你叹什么气?”   孟询有了青树已经很少搭理王洙了,所以当孟询忽然叫她的时候,她顿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惊喜来,“啊,没什么。”王洙其实是想找点话说的,奈何自己语言天赋实在不怎么高,也不会来事儿,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她还需要向青树学习。   这不,王洙接不了话,青树就马上把话茬子引到自己身上来了,“王公公准是没休息好,这点我深有体会,我睡不好的时候也是经常不由自主的长吁短叹的。没遇到殿下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苦命人,每天要接不少客人,那些人哪有殿下那么温柔啊,一个个恨不得把我折腾死,倌主又没有人性,一刻也不让人休息,我连个饱觉都睡不好,那时候我和王公公一样,也是这副苦瓜脸。”   王洙“呵呵”干笑了两声,附和道,“殿下……殿下向来温柔。”   孟询脸有些红了,偷看王洙的表情,看她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王洙,你这几日没睡好?”他近来非常克制,既然王洙留在自己身边的条件是自己不能对她有别的念头,那孟询就坚决不能叫王洙看出自己还喜欢她,他忍的也是挺辛苦的,每次看见王洙就想和她搭话,但话到嘴边都得掐自己一把,不能让自己表现的太过热情又把王洙吓走。   王洙刚要说话,青树又抢白道,“这是肯定的啊!殿下,要不咱叫萧小哥停下来,咱们找个客栈住几天,大家休息好了再赶路。”   他会为自己停下来么?王洙有些期待听到孟询的答案。   孟询不知怎么就怒了,咆哮道,“停什么停!这么走走停停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孟询何时期盼起回京城了?要知道,这一路一直在耽搁行程的人可是孟询他自己啊,现在又嫌耽误行程了,说白了,不就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停下来么。王洙有些落寞,肚子更疼了。   孟询没注意到捂着肚子蜷缩着的王洙,只是怒目瞪着青树,那小眼神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的在搞什么鬼,你是不是以为多在路上耽搁几天,你就能多几天转圜的余地?还想拿王洙当借口,我告诉你,留在我身边你想都别想,回了京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殿下,您别瞪我了。”青树被孟询看的发毛,弱弱开口道,“王公公都哭了……”   孟询将视线转向王洙,发现她一直在抹眼睛,他一个着急上前挪开王洙的手,却看见王洙满脸的泪水,不由得呆住了。   “这……这怎么了?”   “殿下……我肚子疼……”   “萧狄!停车!不是,去找大夫!”   ~~~   他们再赶一天的路就可以到京城了,但现下所处的位置却比较尴尬,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孟询吵着叫萧狄带王洙去医馆看病,可是赶到最近的镇子也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王洙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看起来很是痛苦,大家都不赶耽搁了她,未免王洙受到马车颠簸之苦,萧狄便驱车赶至一个小村子,叫王洙在一户人家暂作休息,他去请村子里的郎中。   王洙躺在床榻上,眼睛半合半睁,额头一直在冒汗。她素来身子硬朗,除了刚进宫时受了伤几近生死一线,其余时候连个寻常头疼脑热也没有,她自诩皮糙肉厚福大命大,这几日却感觉身体急转直下,起初只是精神不振,后来是腰酸腿软,现在是浑身发冷、恶心头昏。   孟询急的在房间里来回来去踱步,看的王洙眼晕心烦,但是她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又不能制止孟询的多动,最后只能把眼睛闭上。不过,她眼睛一闭可把孟询吓坏了,孟询扑到床前要捏王洙的人中,青树过来拦他,“殿下,我给您倒杯水,您着什么急啊。”   “滚——”孟询大喝一声,把浑身无力的王洙都吓了一个激灵。   “我也是好心好意啊,您凶什么,殿下,王公公肯定没事,谁还没生过病啊,说不定是吃坏了东西或者是水土不服……”青树的声音有明显的讨好。   “你以为你谁啊,敢情病的不是你!少在那说风凉话,还不快给王洙打盆热水进来?”孟询作势要踹青树一脚,青树连忙跑出去了。   这些话王洙都听在耳朵里,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而且,看孟询对青树这种比对自己还要凶猛一百分的态度,孟询和青树好像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恩爱啊。   孟询拉过王洙的手,他的小太监现在的手凉的就像是冰块一样,孟询将王洙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捂不暖,他感觉有些灰心丧气,心疼的亲亲王洙纤细的手指,自责道,“都怪我,我不应该逼你出来和我受苦,我的好洙儿,你可千万别有事。”   王洙紧紧闭着眼睛,她其实是没有昏迷,但此时听到孟询对自己说这种话,又对自己做这种亲密的举动,未免尴尬,她坚决不能睁开眼睛。可是,她这样假装昏迷引得孟询干担心着急,心里又有强烈的罪恶感,她从来没想到孟询还真的挺在乎自己。   “我的好洙儿,你快点醒过来吧,以后我不缠着你了,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你想调到哪个宫我都愿意帮你打点。我也不逼你跟我搞断袖了,你要是实在讨厌断袖,嫌断袖恶心,那我也不做断袖了……”孟询说话声调总是抑扬顿挫,可以让人感受到他饱满的情绪,王洙一直觉得他这种好嗓门应该去唱戏才对,可是孟询现在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王洙知道,这才是他正常说话的声音,低沉中带有磁性,很好听很舒服,可是却让王洙有点心酸。“不做断袖就不能喜欢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孟询俯□子,一手去摸王洙白皙的脸颊,一手支撑着床,他将脸凑近王洙,温热的湿气喷在王洙脸上,王洙感觉到对方顿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然后她的唇就被两片软软的东西轻轻啄了一下……   孟询如愿以偿的一亲芳泽,可是却并没有心愿已了的满足感,他舔了舔自己发烫的嘴唇,情不自禁的低头再次吻了下去,这次已不是初次的浅尝辄止,他试着轻轻舔舐,认真的用舌头勾画对方的唇形,最后实在忍耐不住内心的燥热,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舌头探了进去……   直到身后传来水盆落地的声音,孟询迅速直起身子,替王洙掖好被角,转身瞪了一眼傻愣着的青树,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和青树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王洙木然的睁开了眼睛……   其实她刚刚可以睁开眼睛告诉孟询自己醒了,也可以像上次一样把头偏过去躲过对方的亲吻……   可是她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38章了,还有十几章完结了~大家是又被我写跑了么→_→   ☆、奴才不依   王洙直挺挺的躺了一会儿,身上的不适总算减轻了一些,可是小腹还是发胀的酸疼,她翻个身,想换个姿势侧着躺着,结果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王洙一下子坐起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只见自己的衣服上有红色的斑斑血迹,她当时就吓傻了,她摸摸自己大腿根那道熟悉的伤疤,并未感受到疼痛,那么就不是旧伤发作,所以,这红色是……   是传说中的癸水?   王洙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没有女人教她,所以对这些女儿家的私密事只是一知半解。初潮的到来也是在提醒她,她是个女孩子,并且会越来越像一个女孩子……   自从被调到景德宫,做了孟询的奴才,王洙时不时就可以感受到一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这是以前她在银作局从来没产生过的感受。而现在这一刻,她感到有些害怕,也许是因为孟询和自己日近的亲近,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一天一天微妙的变化,她感觉自己的身份越来越藏不住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孟询和青树引着一位佝偻的老人进了屋,王洙眼疾手快赶快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不由自主的往床里缩了缩,十分警备的看着来人。   孟询见到王洙醒了,紧皱的眉毛舒张开来,那表情就像是小孩子见了糖果一样,眼中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老人是这个村子里的郎中,虽然平日注意养生和锻炼,可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耳聋眼花,走路也很是缓慢,人家走一步他要蹭四步。这不,从门到王洙的床只有七八步的距离,那老郎中走了半天才走到窗边。   “年轻人,把胳膊伸出来,我给你号脉。”老人扯着沙哑的声音对眼前模糊的人影说道。   王洙咬着嘴唇,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不过这次主要是因为紧张。她看了一眼孟询,尽量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道,“殿下,奴才没事了,不用看郎中。”   孟询哪肯信王洙的话,“你逞什么强?别废话,快把胳膊伸出来。”   王洙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攥着被子,青树道,“王公公,你知道姚郎中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可是殿下亲自背过来的,殿下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人背过来,你说不看了就不看了?”孟询刚刚出去迎接郎中的时候,见这老头走得太慢,他怕耽搁了自己小太监的病情,情急之下就一把背起老郎中,把人家老郎中也吓得半死。   王洙有些歉疚的看看孟询,明明是大冬天,可是孟询的头发却有些微湿,想必刚刚也是花了不少力。这个家伙有时候真让她无话可说,其实完全没必要为她做这些的,于主仆之情而言,她对他的顺从从来不是建立在忠心的基础上,她不论为他做什么事,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如果在保全自己和效忠孟询之间选一个,她肯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她从来没有以为他好为出发点为他做些什么。她对他,其实并不好。   “你废什么话,烦不烦!”孟询瞪了多嘴的青树一眼,然后把脸扭向别处:现在他一点邀功的心思也没有,只想王洙平平安安的。   老郎中虽然五感中四感已经衰退了,但是嗅觉还是很灵敏的,他一靠近王洙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耳朵不好使,来路时人家跟他说的话也听不甚清,加上老花眼严重,只能依稀看见王洙的影子却看不清面貌,所以他本能的觉得自己是要给一个女人看病,而这病还是与私密有关。这女人迟迟不伸手叫他瞧病,估计是当着两个爷们的面不好意思,于是老郎中非常贴心道,“走走走,都出去,房里不留其他人。”   孟询问为什么,可是老郎中根本听不清他的问题,青树劝了两句,孟询只得和青树先出去等着。   没过一会儿,老郎中就出来了,孟询围了上来,而青树直接进了王洙的房间里。   王洙还保持着原来坐的挺直戒备的姿势,青树上前重重拍拍王洙的肩膀,“好小子!多谢你了这回!”   王洙对青树没什么好感,倒不是因为青树曾经是个小倌而看轻他,而是因为他又娘又骚气的性格让王洙很不舒服,再加上这人一来抢走了自己在主子面前所有的存在感,所以王洙非常嫌弃的拍拍被青树碰过的肩膀,怒瞪青树。   青树见王洙这个反应,“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王洙不悦问,“你笑什么?”   “笑你和殿下一样默契,每次我碰殿下一下,殿下也是这个动作和表情。”青树自己在王洙床边坐下,“王兄弟,我真是谢谢你,你这一病,我又能和殿下多待两天。”   王洙一脸鄙夷的看着青树,青树凑到王洙耳边道,“王公公,咱俩交换个秘密吧。”   “我没有秘密和你交换,你想说什么?”   青树道,“是你帮我一个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忙?”王洙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先答应我再说,这事对咱们俩都是有好处的,我不会害你。”青树对王洙眨眨眼睛,这是他对客人惯用的一招,醉风流头牌之名也不是白来的。   王洙一身鸡皮疙瘩,“你先说秘密,我看你的秘密值不值得我帮你。还有啊,我不是断袖,你别这样勾引我,没用的!”   “真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心眼就是多,一点亏也不肯吃。”青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王洙这个提议,缓缓道,“殿下跟我是做戏的,他之所以跟我做戏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看出来了。”刚刚孟询在她床前的一番表白,王洙就已经怀疑起孟询这几天怪异的举止了,想了想,找个人过来刺激自己这种幼稚的举止行为也确实符合孟询一贯不靠谱的行事作风。   青树有些失望,自己倾诉的欲望就这样消了大半,“既然你不是断袖,那你跟殿下就没可能了吧?你看这样怎么样,你替我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叫殿下把我留下来,哥哥我好歹也是醉风流的顶梁柱,给我时间我肯定能把殿下治的服服帖帖的,到时候我和殿下成了好事,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等我得了殿下的心,也反过来照顾你,保你吃香喝辣在宫里步步高升,你说这交易怎么样?”   得,这又是一个许玉君。   王洙哭笑不得,“你挺有自信的。”   青树听王洙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知道她对自己的提议兴趣不大,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的主意王洙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难道……“王公公,你我一起伺候殿下岂不是绝妙?我这法子到底哪里委屈你了?”   王洙摸摸鼻子,叹口气,“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是一种委屈?”   ~~~   孟询拦截了老郎中,叽叽喳喳的问他王洙到底怎么了,老郎中听不见孟询说了什么,两人鸡同鸭讲谁也不懂谁的意思。   孟询急了,一把扛起老郎中跑到村子一棵僻静的大树下,一字一句扯着嗓子喊,“我问你王洙怎么了——”   老郎中这回总算是听清孟询说什么了,捋了捋凌乱的胡子,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孟询,“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一大把年纪被你们这么平白无故折腾一通,你们拿我这老人家当什么了?不就是女人来月事吗?值得你们大惊小怪吗?”   “你……你说什么……”孟询一个没站住,差点跌倒在地上。   老郎中想起来就来气,他顾全那女人的脸面,把人赶了出去要给她看病,结果那女人依然固执得很,打死不叫他把脉,硬把他赶走了。呵呵,不叫他把脉他就闻不出血腥味?不叫他把脉他就不知道那女人是来了月事所以身子不适?   老郎中心里有气,所谓“在家不避父母,出嫁不避丈夫,有病不避大夫”,真不知道那女人扭捏个什么劲儿,害他白白折腾一番,老郎中发牢骚道,“左不过女人痛经罢了,还折腾我这老头子,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不懂尊老爱幼了,胡闹!”   孟询用颤抖的声音大声问道,“那不是女人才有的病吗?”   “废话啊,当然是女人才会痛经,你这年轻人……”   孟询已经无心去听老头子说什么了。   他第一个反应是:原来男人没有了小兄弟还能把性别也转换了?王洙怎么成女人了?   第二个反应是:咦,似乎哪里不对。   智商这种东西绕着地球奔跑了一圈后,终于重新回来了孟询的脑子里,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和老郎中最后一番对话是这样的:   孟询问,“痛经怎么办?就痛着?”   郎中答,“早点成亲,早生孩子就好了。”   孟询:“……”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菇凉对女主第一次来那啥的年纪产生了疑问,女主现在是十三四岁,男主是十五六岁。 有姑娘说她这个年纪比较晚,不算早,应该也算正常范围吧,十七八岁第一次也有啊(别问我是谁),所以,木有疑问了吧咳咳咳…… 天啊,在有话说这么正经研究这种问题有种羞耻play的感觉==噗   ☆、奴才不依   孟询回来的时候,王洙正端端正正坐在床上,见到孟询进门,她淡定的抬头和孟询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要站起来给孟询行礼。   孟询上前虚扶了王洙一把,有些尴尬的问道,“没事了?”   王洙道,“多谢殿下关心,一时着凉胃不舒服而已。”其实她的小腹仍然还隐隐作痛,但是她却不能再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否则孟询他们再给自己找来个大夫岂不是要穿帮了?   孟询这次没有多问,目光落在王洙刚刚躺过的那张床上,被褥因为沾了王洙的血,所以被王洙藏起来了,所以只剩下一张硬梆梆的木板。王洙已经想好了解释,等着孟询发问,不过孟询什么都没问,只是命令王洙坐下,然后他自己在屋里走来走去。   王洙面色有些苍白,一向不点自红的樱唇此时毫无血色,孟询的眼睛时不时瞟向王洙,但是很快又会把视线移开。   她……真的是女人?   其实是有点像。   “殿下,您有什么烦心事么?和奴才可以说说。”   “没……没事……”孟询大手一挥,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反映出他焦躁无比的心情。他向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嘴上藏不住话的,得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奴才是个女人,而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还傻傻的为自己喜欢上一个太监而感到苦闷纠结,甚至不惜怀疑否定自己,用尽一切办法好不容易心无芥蒂的接受自己这项特殊的癖好,结果事实告诉他,他不是断袖,他喜欢的就是女人……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王洙看孟询这副样子,微微一笑道,“殿下,您可是在为青树公子的事情犯愁?”她已经得知了全部真相,在有些许的感动和哭笑不得之余,更起了几分好玩之心,看着七殿下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样子还是颇觉有趣的。   孟询这回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之所以搞个青树过来,是因为他之前觉得王洙是个绝对不会搞断袖的男人,为了不让王洙对自己怀有戒心,所以他假装自己有了新欢,借此打消王洙的顾虑,让她可以安心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王洙就是个女人,青树的存在对于他们俩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和青树撇清关系,否则他真在王洙心里留下一个断袖的印象可怎么办啊!   孟询扯把椅子坐在王洙对面,打算趁此机会认真地和王洙解释一下自己如今的心境。   “王洙啊,我想明白了,我觉得我还是喜欢女人的,我以后不搞断袖了。其实我跟青树也没什么,就是看他可怜,带他来京城溜一圈……”孟询控制不住自己炙热的视线,他望向王洙那平坦的胸部,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这么平,真是女孩子?“王洙,你知道我现在喜欢什么样的么?”   他不搞断袖了?王洙忍着笑,想起孟询在他床前说的一番话,“你要是恶心断袖,我以后不搞断袖了……”他是为了不惹自己厌恶,所以要纠正自己的龙阳之癖了?   “其实断袖……也没什么的……殿下不用如此自轻……”   “不不不……我现在对断袖深恶痛绝了!”孟询挺直了腰板,严肃道,“王洙,我连我未来媳妇儿是什么样子都想好了!”   王洙看孟询的表情挺认真,心上一抖,这家伙不是真的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吧?所以对她无意打算规规矩矩娶妻生子了?   “我打算回京就跟母后求赐婚,太有女人味儿的女子我没兴趣,名门闺秀看着木讷,大户小姐性子跋扈,我喜欢脾气好、会照顾人、还会给我脸色看、给我使小性子的姑娘,要是白白的、瘦瘦的、胸部平平的就更好了。”孟询心跳如擂,暗中观察王洙的神色,不知道他能否听懂自己的暗示。   王洙一愣,这是什么标准?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她向来视为傻帽的主子识破了,她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只觉得孟询这选妻标准还真的是挺奇怪的。皇家人找媳妇无非就是考虑如下几个要素,先是看门庭,门当户对最好,毕竟皇家不同于小门小户,皇子到了年纪都是要封王封地的,将来盘踞一方拥有自己的一番家业,需要一个拿得出手又精明能干的女主人帮着料理家事,这样才保得家业不衰,男人在外拼杀没有后顾之忧。若是不看门户,那便是求德求才求贤,讨得这样的媳妇让别人羡慕红眼也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当然,皇室中人也有那头脑简单想法没那么长远的,比如说夋王,他是孟询的三叔,年轻时和孟询是一样的性子,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王爷当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常常流连烟花之所,最后带回府一个青楼女子,还向圣上请旨要封那女子为妃,把先帝气得半死,当场就扇了自己这儿子一个耳光,当时流传为众人的笑柄。   在王洙来看,虽然夋王的选择不老正常的,但是还是可以理解的。夋王妃虽然源于红尘,但听说颇有才气,以前银作局的小太监给王洙嚼舌头根,说那夋王妃长的美艳动人,一颦一笑不输于后宫任何一个娘娘,人美又有才,也难怪能把这个风流成性的夋王迷得五迷三道非她不可。   而孟询的标准……白白的可以理解,瘦的跟个柴火棍似的能好看么?还有胸部平平……他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那……殿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了?”王洙试探的问。   “没有,所以叫你帮我留意着。”要是王洙能主动献身该有多好啊,孟询心里想着。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响声,王洙撇撇嘴,知道外面那人等着自己替他求情了,她硬着头皮问孟询,“殿下,那现在青树公子怎么办?”   “送回去,大不了我多给他点银子就是了。”孟询想都不想道,“就是他死活不走,我也没办法。”   “殿下,不如我们先把青树公子带回京城,找个地方把他安顿下来,给他些银钱叫他做些小本生意,您允他衣食无忧,条件就是叫他别再纠缠您,您看这样可好?”虽然王洙对孟询是有几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好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树对她而言是个潜在的情敌,可是就这么把对方打发回去并不是个良策。毕竟青树的人性她不甚了解,贸然把他放回去,万一他到处胡说八道岂不是坏了孟询的声誉?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盯着来的保险。   “他能答应么?”孟询很没有信心,他觉得王洙不了解那么青树是一个多么厚颜无耻的人。   王洙笑着对孟询点点头,孟询这才发现王洙好像很久没对自己笑过了,不对,她是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笑,看起来很温婉,眼神里充满着包容。也许是知道了心上人真实的身份,孟询面对王洙那张素净的脸庞,脑子里总会自动脑补她换上红妆涂上胭脂对自己嫣然一笑的样子……   ~~~   王洙来了月事,在农家院歇息了两天之后众人才继续上路。不知道是不是旅途劳累让众人都心情烦躁,所以稍作休息重新上路后大家的面色都好看了许多。因为王洙替青树美言了几句,所以青树可以暂时留在京城,他感到很高兴,觉得自己当小倌也干出了一番大事业,最起码靠着这种营生冲出了小城镇,来到了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将来还乡有的是谈资了。王洙暂时忘记了萧狄带给自己的遗憾和伤痛,她开始思量自己和孟询之间的可能性,当然,以她现实的个性,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孟询会有美好的未来,准确的来说,以她的身份,她和谁都没有未来,不同的是孟询毕竟还是对她上心的,喜欢孟询比喜欢萧狄让她觉得轻松一些。当然,这两人的开心表现的并不明显,孟询的喜悦才是写在脸上。   “殿下,您想起什么了,这么开心?”王洙忍不住问孟询,这个家伙脸上时不时就会露出诡异的笑容,明明没人和他说话,也没发生什么逗趣的事情呀,他到底在开心什么?   孟询也不回答,微笑的把眼睛闭上,靠在车厢上假寐。   王洙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心里又忍不住疯狂腹诽他了,一边腹诽一边又怀疑自己的心意,这种神经兮兮的人,她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   然后王洙下意识的就去掀开车帘子,去看驾车的萧狄,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算全世界都开心了,他也开心不起来的样子。   他是不是在想自己喜欢的那位姑娘了?   王洙心里默默想着,最后还是掀帘子出去和萧狄并肩而坐。   “副使,咱们天黑就到京城了。”   “嗯。”   两人都沉默下来,王洙正琢磨找点话题说,萧狄忽然开口,“王公公,今夜能否委屈王公公和殿下屈就寒舍一晚?萧某估计咱们到京城的时候,皇宫大门已经关了,未免胡乱折腾一通,不如先在寒舍委屈一夜,天一亮我再送殿下和公公回宫?”   王洙心明眼亮,什么皇宫大门关了怕折腾,他是锦衣卫副使,宫门守将哪个不认识他,见了他都不用多说就会给他乖乖让路,哪有折腾一说,还不是借口?他,恐怕是想家了吧……   ☆、奴才不依   孟询光顾着自己高兴,一眨眼的功夫发现自家小太监又跑出去和萧狄说话了,一瞬间收起笑脸。青树注意到了这一点,正要出去把王洙叫回来,结果被孟询拦住。   孟询蹲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伸长了耳朵去听王洙和萧狄的谈话。   “那……一切就听副使安排了,回头我和殿下说说,想必殿下也没什么意见。”   “谁说我没意见了?”孟询掀开车帘子,露出个脑袋,“我不同意。”   王洙:“您……您知道什么事情么?”   “不知道啊!”在孟询的字典里,萧狄自然不会有什么让他舒心的好提议,他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拒绝了。   王洙看看萧狄冷若冰霜的面庞,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刚刚她已经答应萧狄了的。孟询见王洙的目光落在萧狄身上,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萧狄这个人在场,他心爱的小太监眼里就只有萧狄,不再搭理他了。   哼,萧狄真是太碍眼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见萧狄第一面就觉得很不舒服了,因为这个木头脸每次都会用一种很奇特的方法抢走自己的存在感。以前孟询觉得王洙是个没有龙阳癖好的男人,对自己没有兴趣肯定对萧狄也没有兴趣,顶多是和萧狄关系要好,还威胁不到自己。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家小太监是个实打实的女人,那……萧狄岂不是就是他潜在的情敌?   王洙回头一看,见孟询正怒气森森的等着萧狄,心里有些明白了,“殿下,奴才要进去了。”   进去之前,王洙拍拍萧狄的肩膀,示意一切包在自己身上。   ~~~   青树被王洙和孟询赶了出来,王洙低声对孟询道,“殿下,您能帮奴才一个忙吗?”   “什么忙?”这是他们家小太监第一次求自己帮忙,孟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洙:“这些日子萧副使不辞辛劳,一路上尽心尽力的保护您和奴才,奴才心里很是感激。实不相瞒,奴才和萧副使打小就认识……”   孟询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王洙赶紧把话说完,“萧副使是性情中人,只是外冷内热罢了。这些日子他看起来闷闷不乐,让殿下瞧着不快,其实也是事出有因。”   孟询心想,他看萧狄不顺眼其实不是因为萧狄本身,而是因为你这个小太监!   王洙道,“如果不是受了皇命来办这样差事,萧副使恐怕已经定亲了,他心系佳人,所以难免脾气暴躁,还望殿下包容……”   “什么?他要娶媳妇了?”那家伙看起来那么讨厌都能娶到媳妇,他这么的优秀还没把自家小太监骗到手,真是惭愧惭愧,可见天妒英才,人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既然那家伙已经有相好的了,那他应该就不会和自己抢王洙了吧?“真的?不会成亲两天就和离吧?”   王洙嗔怪的看了孟询一眼,“殿下,您别咒人家啊!”   孟询哈哈一笑,“不和离就行,那本殿下就祝他们长长久久,待本殿下回了宫,一定好好赏赐他们。”   王洙自诩还算了解孟询,可是有时也跟不上这个人怪异的思维和举止,比如前一秒还是阴云密布的表情,这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脸上那洋洋得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趁着他高兴,王洙问他,“那能不能先陪萧副使回一趟家再回宫?”   “好说好说,叫他赶快成亲就行,最好马上入洞房!”   王洙:“……”   ~~~   要说萧狄这人也很不简单,他十三岁那年被萧阁老送入宫中做锦衣卫,不到一年便屡立奇功,深得皇上赏识。鹿苑狩猎那次,圣上遭遇刺客,多亏萧狄英勇护驾,以一人之力将五名刺客头颅砍下,护得圣上周全,那一年萧狄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萧狄被圣上破格提拔为锦衣卫副使,赐豪宅一座。   而之前,锦衣卫编制中是没有副使的,因为圣上一句话,所以才凭空多了这么个官职,可见圣上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程度。   天色全黑,马车终于在萧府门前停下,早有小厮上前牵马招待,有一婆子从里面迎出来,大喊一声,“您可算回来了!”   众人不识萧狄和王洙身份,只是以寻常待客之礼将众人迎进门。直到萧狄命令众人将大门关上,才对众奴仆道,“还不快对七殿下行礼?”   由于萧狄寻找七皇子乃是密令,所以府中众人并不知自家少爷到底去办什么差事,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大祁赫赫有名的七皇子殿下,经萧狄这一提醒,众奴仆才如梦初醒,膝盖一软纷纷跪了下来。   连日的舟车劳顿,孟询有些累了,再加上大喜大悲,精神也不大好,直到此刻见到众人下跪,才正式意识到自己回京了。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画面,京郊破庙的稻草床和老鼠,客栈外衣衫褴褛的乞丐,被一群小摊贩追着打叫他赔钱……这些事仿佛就像是做梦一样,又或许真的是梦,只是这些梦没有被他遗忘,而是不小心留在了记忆里。   孟询想到宫外的艰苦又自由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不由得有些唏嘘,王洙侧着头看孟询,那眼神在提醒他大家还跪着呢!   “平身吧。”孟询只觉得以前常常说的这三个字都有些生疏了。   王洙看出来孟询困了,便带他去东厢房安置歇息。   “不洗澡了,直接睡觉吧。”孟询一进房间就脱了鞋子爬上了床。   端着盆要伺候净手的丫鬟都有些愣住了。   “我来吧。”王洙叫那几个相貌不错的丫鬟出去,自己弄湿帕子,坐到孟询床前给他细细的擦脸。   孟询正是半睡半醒,湿热的帕子触到脸颊让他很不舒服,他眯着眼伸手去挡住王洙,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王洙笑着叹口气,将帕子往桌子上一扔,替孟询掖好被子,关上门也出去了。   月色下,萧狄站在院中,王洙刚要走过去,便见到一个婆子在萧狄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萧狄一愣,黑着脸就快步出门了。   王洙走上前问那婆子,“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婆子满脸堆笑,言语支吾,“公公,这……”   王洙看那婆子为难,也不多问,便换了个话题,“听闻萧副使好事将近,敢问未来的萧夫人如今人在何处?”她如今虽然对萧狄绝了念头,但仍然想看看那位让萧狄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王洙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婆子,那婆子心想,不过就是儿女私事,讲给这个公公听也没什么大碍,便把她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了。   几个月前,萧狄办差回来带回一个女子,那女子姓纪,萧狄叫她“桑田”。那纪桑田容貌姣好,性子爽朗活泼,据说是个商户之女,但举止气度没有分毫的小家子气,为人也很和气,府中上下都很喜欢她。   萧狄多是住在宫里或是外出办差,所以这处宅邸一直处于闲置的状态,直到这个女人来了,萧狄才开拓府邸,从萧阁老府上拨来不少丫鬟婆子和小厮,大家都是来伺候纪桑田一个人。萧狄自小便性子冷漠,不言不语,年纪不大却颇有威严,众人很是怕他,可这个纪桑田却是频频挑战权威,动不动就和萧狄顶嘴,把萧狄气个吹胡子瞪眼还拿她没法子。   “其实纪姑娘挺少给我们家少爷好气色看的,两个人几乎是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谁也不跟谁屈服,可即使这样,少爷还是对那个纪姑娘很好,每次回来都要问我们纪姑娘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什么高兴事儿、哪里又不痛快了,老奴是过来人,老奴看得出来,少爷对纪姑娘上心了呦!”见王洙听的津津有味,那婆子也仿佛受到了鼓舞,“而且啊,听说那个纪姑娘以前在楚州,家里是做砚材生意的,少爷怕纪姑娘想家,为纪姑娘买了一件好大的古玩铺子,花了不少银子呢!”   买铺子不稀奇,但是古玩铺子还是要花很多钱的,萧狄也算是为这个姑娘出了血本。“那纪姑娘人呢?额……嬷嬷别误会,咱家只是好奇罢了。”   “跑了哟!”那婆子道,“其实我觉得,那个纪姑娘对我们家少爷不怎么上心的,可怜我们家少爷……”   王洙愕然,“跑了?”   萧狄一夜未归,王洙也就一夜未睡,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以前自己自然是盼着萧狄和那姑娘再难重逢,也许自己还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可是现在听到萧狄被坑了的消息,王洙一点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反而觉得萧狄很可怜,对她未曾谋面的纪姑娘也有几分怨怼。   男主人出去找人,家里来了贵人,萧家仆人们的神经线崩的紧紧地,没人敢去睡觉。   终于在破晓时分,萧狄一身戾气的回来了,王洙亲自捧着茶端给萧狄,萧狄一愣,“你何必?”   “萧副使快坐下来歇歇吧,累了这么些天,又一夜未眠。”王洙吩咐下人去准备茶果点心,开口安慰萧狄道,“普天之下,莫非黄土,您放心,慢慢找总能把纪姑娘找出来的。”   萧狄坐下,脸色阴沉道,“人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还不带回来?难不成是叫萧狄恼羞成怒给杀了?王洙心里一惊,刚要开口相问,一个小厮来报信,“纪姑娘回来了!”   萧狄的大手重重拍了桌子一掌,桌上的茶瓷震动,杯里的水都被这一掌拍的溢出来不少,王洙有些害怕,萧狄却已经起身出门去了,王洙带着一脑袋问号紧随其后,生怕会出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打算五十章完结的,昨天把剩下的细纲都写好,发现五十章打不住…… 不过也快了,女主幼年偶像这段就要结束了(我早说过他不是来搅局的嘛!),然后后面就是最后一个小高潮了,哎,想到要写完我都有点舍不得,虽然和写硬盘文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个文我写的还是挺开心的(づ ̄3 ̄)づ╭~希望后面的剧情不要给大家带来什么神转折的体验,以前的文总被人说神转折,真是虐伤了我,这次要是再神转折我就不混了(你们千万别告诉我早就神转折了)   ☆、奴才不依   王洙追过去,站在门口,她看见了什么?   “谢……谢太医……”王洙躲在门后,就见到萧狄和谢元修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面对面站着,一个阴郁肃穆,一个俊朗清逸,一个女子躲在谢元修身后,时不时探出头去偷看萧狄的脸色,王洙视线下移,她看到了那女子和谢元修紧紧牵住的手。   “这段日子劳烦萧副使照顾桑田了,谢某感激不尽。”谢元修嘴角含笑,将女子护在身后。   萧狄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微微别过头,冷笑一声,“谢兄,好久不见。”   谢元修“咦”了一声,随即笑道,“谢某倒是常常能在宫中见到副使,只是谢某官微言轻,不敢上前与副使相认,若是早日与副使叙旧,谢某也不会现在才发现桑田在府上叨扰。”   他身后的女子听了这话,神色有些羞赧,扯扯谢元修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萧狄见了这一幕,脸色更加不好看。“谢太医回宫待命吧,七殿下已经回宫,恐怕还要谢太医去请脉。”   “那谢某便告辞了,改日定亲自登门告谢。”谢元修转过头,和女子说了什么,女子对他笑笑,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待谢元修的身影消失不见,女子才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萧狄,“副使办差回来了?我还以为没有个一年半载回不来呢!”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回来!从未见过你这么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女子,公然和谢元修在街上卿卿我我,真是败坏门风、伤风败俗。”萧狄拂袖进门,女子被萧狄一番话讽刺的恼羞成怒,追着骂道,“萧狄,你算老几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站住——”   王洙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她轻声问身边妇人,“这……这就是叫副使等了一晚上的姑娘?”王洙曾想象过无数次,萧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柔的?可心的?善解人意的?可她没想到竟会喜欢个野蛮的,这脾气和许玉君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可不是吗!也只有纪姑娘能让少爷等一个晚上,也只有纪姑娘能让少爷发那么大脾气。”   王洙:“哦。”   可是……看这个纪姑娘对萧狄的态度,她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两人是要成亲的样子。王洙想到纪姑娘和谢元修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难不成是被谢大夫横刀夺爱了不成?   萧狄和纪桑田在院里就不管不顾的吵个不可开交,王洙也不敢上前劝,她之前觉得萧狄对自己发脾气那次已经够凶狠了,可是到了今日才明白,那天的萧副使已经算温柔的了。   “吵什么吵,是哪个疯妇大吵大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时,东厢房的门被踹开了,孟询顶着凌乱的头发对萧狄和纪桑田怒吼,“你们俩搞什么玩意儿?”   困倦的众人被孟询疯狗一样的咆哮吓精神了,王洙赶紧溜过去安抚道,“殿下,您起身了啊?奴才给您打水洗脸……”   萧狄拉着纪桑田跪下,“殿下,卑职冒犯了。”   见萧狄跪下了,满院子的人都跪下了,孟询打了个哈欠,回去继续睡,都没见众人平身。王洙跟进去安抚好孟询,掩了门出来对众人道,“殿下有起床气,每天起来都得来一嗓子,大家快起来吧。”   王洙亲自上前把萧狄扶起来,解释道,“殿下便是这样的脾气……”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跪在地上的纪桑田,而纪桑田也仰着头不惧的看着她。   “是卑职招待不周。”萧狄对王洙说道,“公公随我去喝杯茶吧。”   王洙跟着走了,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跪着的纪桑田,问萧狄,“不管这位姑娘了?”   “不用理这个疯妇。”萧狄回头瞟了纪桑田一眼,他知道,纪桑田那种脾气,只要他一离开,那女人自己就会站起来,她才不会委屈了自己!   ~~~   王洙虽是不饿,但仍不知不觉吃了三块花生糕,笑着说,“当年咱家刚进宫,什么事也不懂,总是闯祸,被关在杂室三天三夜,最后人家把咱家放出来咱家饿的都没力气爬出去了,当时就是副史您给了咱家几块花生糕,咱家这才没活活饿死。”   萧狄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他也刚进宫,整个锦衣卫大院里他是年纪最大根基最浅,兄弟们知道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一开始都不待见他,吃饭也不叫他,那时候训练累,觉怎么都睡不够,他要是睡过了头就要饿肚子了。所以,他就学奸猾了,常常偷偷藏一些点心,饿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吃。那次也是碰巧,他就救了这个小太监一命。   小太监和他一样,都是孤苦无依的人,所以萧狄得了势也没少照应她。这小太监重情重义,每次看他都用那种充满感激的眼神,比纪桑田那个没良心的鬼丫头强多了。   王洙想到了往事,眼中蒙了一层水色,昔日的美好与遗憾已经成为过去,那个一直让她好奇的姑娘她如愿的见到了,就那么鲜活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叹了口气,问他,“肖副史这次找回了殿下,想必肯定会更得圣上厚爱。不过,肖副史什么都不缺了,皇上还能赏什么呢?副史春风得意,就差个贴心的夫人了吧!那个……那个姑娘可是副史心上的人?”   萧狄默不作声,良久才缓缓道,“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王洙闭上眼睛,不知怎么便觉得心里隐隐作痛,有些失神的站起来,“时候不早了,烦请副史送咱家和殿下回宫去吧……”   “王洙。”萧狄叫住她,“真的要回宫?”   这是萧狄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王洙有些奇怪,只听萧狄道,“今日我能识破你,他日别人也能看穿你,王洙,珍重。”   王洙猛地回头,不可置信般瞪着萧狄,“你……你知道我……”   萧狄有些犹豫,最后终是不忍,“承蒙公公错爱,萧某,对不住了。”   那一天,王洙将沾染了血迹的被褥藏了起来,后来趁人不备便将其埋在村后的一棵大树下,萧狄见王洙鬼鬼祟祟裹着什么东西出去,便一路尾随,待王洙将东西掩埋离去后,他才将那东西挖出来,一看便心知肚明,心中很多的疑团也解开了。   ~~~   王洙去伺候七殿下穿衣洗漱,七殿下看他神情恍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王洙一时没反应过来,七殿下吼道,“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王洙吓得捂着帽子就要跪下,七殿下火冒三丈,“又跪又跪!你跪什么跪!膝盖是灌了铅吗!谁惹你了?萧狄那个家伙吗!还是那些奴才?敢让我的人不痛快,我让他全家都不痛快!”   王洙想了想,没说话,恩,是萧狄让他不痛快了。   “去!把他给我叫来!”   王洙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忙去哄七殿下,但七殿下像个疯狗似的又开始吵吵起来,王洙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觉得天旋地转,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七殿下见王洙哭了,也慌了神,表情仍然是咆哮的,但是声音却小了下来。   “你哭什么!”七殿下愣住了。   王洙跪了下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甚是可怜,哽咽道,“殿下,您小声点奴才就不哭了。”   “哦。”嚣张跋扈的七殿下也傻了眼,话都不敢说了。   王洙跪在地上,她并不知道萧狄是从何时开始得知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感到委屈,原来自己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而他不回应也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是他压根就没对自己动过心思。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她那可预见的悲惨的未来,因为她是个太监,所以她没机会也没权利去追求感情,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   孟询也跪了下来,凑上前去笨拙的给王洙擦眼泪,王洙哭的抽噎,忽然抬起头,楚楚可怜的问他,“殿下,您还愿意和奴才断袖么?”   孟询手一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王洙也只是打赌罢了,她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皇子殿下,是不是真心愿意抛开身份和自己在一起,可是见孟询这副震惊的表情,她知道,孟询不过和萧狄一样罢了。   王洙擦干眼泪,就要站起来,却被孟询一把拉住,“王洙,你刚才是说真的?”   王洙自嘲的笑笑,“奴才一时口不择言,殿下不要当真。奴才一时糊涂,忘了殿下您说过您已经不再是断袖了……所以,殿下不要把王洙的话放在心上。”   孟询的表情很怪异,欲言又止的样子。王洙眨眨眼睛,她就知道会这样,但她假装无所谓的对孟询笑笑,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可这个时候,孟询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后一使力将自己揽在怀里。   王洙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被孟询箍在怀里,耳边是孟询难得沉稳柔和的声音。   “傻洙儿,我喜欢的只是你罢了,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是喜欢你的。”   王洙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已经忘了思考这句怪异的话中的深层含义。   ☆、奴才不依      孟询不知道王洙为何忽然之间改变心意,虽然她还是没向自己坦诚她的身份,可是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孟询还是感到很高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马车驶向宫门,孟询去拉王洙的手,王洙下意识的一抽,却被孟询紧紧握住。王洙抬眸望向孟询,眼中有一丝惊恐,但也有一丝责怪,似乎在埋怨孟询忽然的动手动脚。   孟询对王洙挑挑眉毛,逗她说,“你知道这叫什么么?”   王洙心情还是有些低沉,摇摇头。   “这叫情投意合,从今以后,只有我能这么拉你的手,知道么。”孟询眉眼都是得意之色,王洙有些窘,这人神经病又犯了,她低下头不去看他,心里琢磨自己那时候对他表露心意是不是太冲动了。她只是喜欢和孟询在一起,又看不得别人和孟询在一起,可是这真的是爱么?   孟询拉起王洙的手晃了晃,“你是不是害怕?是不是不想回宫?”   王洙本来是不怕的,可是她和孟询已经变成了这样子,她就有些害怕了。她怕孟询对自己动手动脚,她怕自己的女儿身被孟询识破,她怕孟询会生气会一声令下把自己抓走或者处死。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守门的将士认得萧狄,所以并没有多问“车里是谁”这种问题就放行了。   “慢着!”这时,一浑厚男音响起,萧狄勒马停住,那人上前对萧狄道,“老大。”   这人萧狄认识,正是锦衣卫龙沪,萧狄皱眉问,“何事?”   龙沪在萧狄耳边耳语了几句,萧狄听了脸色一变,“此事当真?”   “老大,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龙沪对萧狄努努嘴,低声问,“车里是那位吧?人回来了?”   萧狄“嗯”了一声,依旧眉头紧锁,吩咐龙沪,“此事还是不要外传,四皇子也不是你我招惹得起的,告诉兄弟们,不要和四皇子起直接冲突,我们先静观其变吧。我先带殿下去见皇后,事情已经这样了,想必皇后娘娘也没心思料理七殿下了,我应该一两个时辰后就可以回去。”   萧狄带孟询来到皇上的寝宫,孟询问,“为什么来寝宫?按理说这个时候父皇不应该在宣和殿处理政事么?怎么会在寝宫?”   王洙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儿,皇上的宫殿或是寝宫门口都应该围着重重守将的,怎么今日看起来这么寂寥凄清,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萧狄没有正面回答孟询的问题,只是说,“殿下,皇后娘娘在等您。”   “母后也在?出什么事了?”   萧狄说,“殿下,就不要叫王公公陪您进去了。”   孟询想想也是,他这次闯了大祸,被责骂是肯定的,但是拖王洙下水就不好了,于是便难得感激的对萧狄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萧狄扯扯嘴角,不说话。   孟询低声对王洙道,“你先回景德宫,待在房间别出来,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王洙目送孟询进去,心里更加不安了。宫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她的自由和勇气就被丢在皇城之外,紧随而来的只有无尽的压抑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送你回去吧。”萧狄打断了王洙纷乱的思绪,他虽说对王洙没有男女之情,但多年相处也是有几分交情在的,这些日子他也在想法子去保全王洙,只是没有万全之策罢了。如今内宫出事,却也保了王洙周全。   王洙对萧狄本是有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此刻也顾不得使性子,便开口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狄见四下无人,便沉声道,“皇上病了,怕是不好了。”   王洙登时大骇,与萧狄对视,萧狄自然知道王洙的疑惑,便解释道,“当今圣上信奉道教,曾专门派人去寻访江湖术士,召入宫中炼丹制药,这些事你是有所耳闻的,对么?”   “是皇上服用了丹药出了事?”王洙已经猜到一二,可是因为如此便将皇上病重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仍是让人不解,若皇上真是光景不在,眼下应该赶紧将大皇子召回京中,以防日后生出变故。   “皇上是晕倒在贵妃娘娘的寝宫……”涉及宫廷秘辛,萧狄便缄口不言了,王洙看萧狄那为难的脸色,便已经心领神会,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萧狄不要再说,以免犯了忌讳。   贵妃娘娘多年盛宠不衰,一方面是因其绝色容姿冠绝后宫,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便是贵妃娘娘极善男女之事,日渐衰老精力不再的皇帝只有在贵妃的床上才能找回自己的虎胆雄姿。   “那个贱人如今怎么样了?”皇后阴沉着脸,坐在正殿询问前去探听消息的太监,“四皇子的人撤走没有?”   贵妃出于民间,是当年圣上南巡之时从外面带回宫中的,因为她出身低微,又没有得力的娘家做靠山,皇后起初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但就是这么一个叫她忽视的小人物,一步步从才人高升至今日的贵妃之位,这在大祁三百年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皇后好奇,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到底是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把住皇上的心,所以她便在贵妃那安插了眼线。   贵妃性子热情爽朗,让天性多疑的皇上颇觉自在,两个人虽算不得志趣相投,但情投意合还是有的,不过这些原因听到皇后耳朵里都被自动过滤,皇后认准了贵妃是个狐媚子,专门用见不得人的法子留住皇上。所以,当听说皇上误食丹药倒在贵妃的床榻上时,皇后第一反应就是贵妃为了勾引皇上给皇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完全没有想过这是皇上为了取悦自己的爱妃和显示自己的能耐私自服下的。   皇后第一时间就把贵妃拿下,正要把她带回宫里盘问,结果却被四皇子拦住。四皇子问,“母后这是要把母妃娘娘带往何处?”皇后看着四皇子那张写满了狡猾的脸,不知如何作答,皇上生死不明的消息还不能传出去,一则会引起内庭动乱,二则她两个儿子孟理和孟询都不在身边,万一圣上驾崩,这个四皇子趁乱篡位,那可就坏了。所以,两相僵持之下,皇后卖给四皇子一个面子,把贵妃放了回去。   贵妃一脸泪痕的问皇后,皇上情况怎么样了?就此,四皇子也明白出了什么事了。皇后自然不会相告真实情况,只是说皇上没有大碍、需要休息,叫外人不要来打扰,后来四皇子多次求见都被皇后打发回去。皇后审时度势,派人送信给远在蜀地的大皇子,谁知派出去送信儿的人被四皇子半路拦截了。   四皇子虽是掌握了皇后的把柄,但他没有靠山,考虑到皇后背后许家的势力,四皇子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圣上病危的消息他没有传播出去,而皇后怕惹恼了四皇子引致局势动乱,便没有对贵妃硬来。   “娘娘,四皇子的人轮流守着昭和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太监毕恭毕敬道。   皇后略微思忖了会儿,刚要发话,却听外面来报,“七殿下回来了!”   ~~~   王洙回到了景德宫,她没有听孟询的话,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先去向贺向忠请罪。   贺向忠不是外人,王洙便把出宫以来的遭遇和贺向忠说了,不过她没有提自己和孟询的关系,也没有提到青树这个人,仅仅是说七殿下南下去找江月姑娘,但还没见到江月就被萧狄抓回来了。   贺向忠没有责怪王洙什么,毕竟这几个月日夜陪伴七殿下的人是王洙,王洙在七殿下心中的地位肯定有所提升,贺向忠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惹得起王洙。   王洙见完了贺公公,又去找曲露,沾了阿够的光,曲露终于不用刷恭桶了,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照顾七殿下的宠物。曲露没想到王洙忽然回来,吓了一跳,连忙把阿够抱起来,颇有几分独占的意味。   王洙见阿够被曲露养的肥头大耳,完全不像一只狗,倒有点像一只猪了。王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上前去摸摸曲露怀里的阿够的头,阿够已经不怎么认识王洙了,王洙用指尖戳戳阿够,“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曲露忙护住阿够,“别戳别戳。”   王洙笑道,“你放心,阿够以后都交给你养,我不和你抢。”曲露这才放松下来,王洙觉得挺有意思,曲露这家伙莫不是开窍了?他这个榆木脑袋也知道养狗比刷恭桶好多了啊?果然是再傻的人在皇宫这个染缸待久了也会变聪明,那孟询会么?   王洙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场大事发生,有人会流泪,有人会流血,还有人会送命……   而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找王洙出去说话,说是叫王洙去把孟询接回来。   几个时辰不见孟询了,王洙也有点想他,不知道皇后会和孟询说什么,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将真相告诉孟询,而孟询知道自己的父皇凶多吉少又会有什么反应,王洙脑子里都是孟询,在这一刻,她完全没想过皇后会不会发作自己,她也暂时忘记担忧自己的命运。   小太监领着王洙走,王洙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因为这不是通往皇上寝宫的必经之路,而眼前这个小太监也面生的很,以前似乎没有见过。王洙想打退堂鼓,琢磨着用什么时机偷偷溜走,正在她放慢脚步的时候,小太监忽然停了下来,对着王洙指着眼前的假山,“后面有人找您说话。”   王洙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她仔细想想自己入宫十年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作为一个命如蝼蚁的小人物,王洙还是很有几分自觉地,她知道这人不是来找她麻烦的,而是要给她带来麻烦的,而这麻烦肯定和她最亲近的人有关。   王洙心有惴惴的走到假山后,那是一处十分隐蔽的所在,那人从假山后缓缓走出来,然后对王洙十分温和的笑笑,“王公公,好久不见呐!”   ☆、奴才不依   “奴才王洙,见过四殿下。”王洙正要下跪,却被四皇子及时上前扶住,他的目光在王洙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笑道,“王公公这样的玉人,本王怎么舍得叫你跪。”   王洙大骇,抬头与四皇子对视,只见四皇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甚是亲切,就像是在慰问一位得力的部下一样。可越是这样,王洙就越是害怕,连忙把头低下去,别开四皇子的目光。   四皇子的手还压在王洙的手腕上,王洙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与四皇子拉开距离。   四皇子注意到王洙的动作,不过他倒并不感到恼怒和尴尬,他双手抱胸,悠闲地绕着王洙走了一圈,似乎有意将王洙上上下下打量个仔细。   王洙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敢问四殿下召见奴才有何吩咐。”   “嗨!谈不上召见,找王公公出来说说话罢了。”四皇子在王洙身后站定,王洙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四皇子却可以观察到王洙微微抖动的肩膀,他翘起嘴角,“我这七弟,被父皇和母后宠坏了,从小就任性胡闹,谁拿他也没有法子,这次更是做出离宫出走这样的荒唐事。现在外面世道乱,为兄这些日子可是十分担心老七的安慰,多亏王公公一路细心地照顾,我现在看到老七平安归来,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孟询同路?   王洙道,“等七殿下回来,奴才一定向七殿下转达您的关怀之情。”   “呵呵。”四皇子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王洙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而正在这时,四皇子的手忽然搭上了王洙的肩膀,他捏住王洙小巧的骨骼,微微使力,王洙紧紧咬住嘴唇才让自己不要痛呼出声。   “那就劳烦王公公转告七弟了。”四皇子松开手,感叹道,“王公公身子可真单薄啊,懂事儿的知道王公公不是一般人,不知事儿还以为我七弟平日克扣你吃穿了,王公公,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奴才……奴才先天不足,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所以……”   “哦?是么?那我改日要和王夫人请教一下这个问题了。”四皇子走到王洙身前,伸手捏住王洙的下巴,迫使王洙和自己对视,“虽说王夫人不算是个称职的母亲,但我大祁向来孝道至上,王夫人犯了再大的错,王公公也不应该弃令堂于不顾啊?你说是么,王公公。”   王洙缓缓闭上眼睛,四皇子的眼神太过凌厉,王洙知道,自己说什么都骗不过他。王夫人……王洙一听见这三个字就知道自己完了,什么都完了。   四皇子这才放手,王洙整个人就像脱了力一样跪在了地上。她双眼无神的望着远处,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她知道会有这一天,从她进宫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会有今日。   “四殿下,奴才认罪,还请四殿下放奴才弟弟一条生路。”王洙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她的冷静早就被内心的焦灼与恐惧吞噬,四皇子站在王洙面前,居高临下的欣赏她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他的背后是灿烂的阳光,可是投射在他身上却变成了阴影,就像一张黑暗的巨网,随时要将王洙淹没吞噬。王洙的脸上满是泪水,对四皇子不断地磕头,“四殿下,求您别为难王煜,奴才什么都愿意为您做,您要了奴才的命都行。”   打蛇要打七寸,尤其是眼前这条有点狡猾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小蛇。一个小姑娘,隐瞒身份骗过了所有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存活到现在,这份本事不足以让四皇子高看一眼,但还是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四皇子笑的光风霁月,上前将王洙扶起,王洙吓的根本站不起来,四皇子眯起眼睛道,“瞧把你吓的,这点你就不如你弟弟了,他见了本王不但不下跪,还要对本王挥拳头,本王就欣赏王煜这样有胆色的少年英才,我怎么舍得为难他呢?”四皇子用袖子去擦王洙脸上的泪水,“说到底,本王还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本王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围着,那些人手里有拿棍子的,有拿砖头的,拿菜刀的都有,他们叫着‘快还钱,不还钱我们就烧了你的房子,剁了你的手!’幸好本王及时出面,替他还清了债,否则你弟弟可就要成了废人了。听说你弟弟想要考科举走仕途,你说他要是没了手,拿什么提笔写文章?所以,我是不是你弟弟的恩人?是不是你们王家的恩人?”   王洙含泪应道,“多谢四殿下相救……”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月月往家里寄银子,可那些人还会找你弟弟的麻烦?”四皇子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这几个月的银子,你弟弟一分也没有拿到,全被邻居家那个叫‘方唤’的小子拿到赌场败光了。”   王洙忍不住握紧拳头,因为使力指甲捏得发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有贪念,一时起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怪只怪你太容易轻信别人,你也别怪方家,要我说,王夫人可比方家可恨多了。”   “我娘……我娘也是身不由己。”王洙替王夫人辩驳。   “身不由己?”四皇子发出轻蔑的一声嗤笑,“一个妇道人家,终日流连于赌场,将给夫君救命的钱都拿去豪赌,最后害得夫君没钱看病没钱吃药,躺在床上活活喘死,这是身不由己?不知悔改,带着儿女来到京城,依然嗜赌如命,欠了一身账,为了二两银子就要把亲生儿子卖到宫里做太监,这是身不由己?”   八年前的那个雪夜,六岁的王洙拉着五岁的王煜的手来到京城的百善钱庄,钱庄的大门紧闭,看起来似乎早就关门了,可是王洙知道,这里白天是规规矩矩的钱庄,天一黑却开始做起赌场的生意,没有点门道的根本就不能进去。   他们的娘已经五天没回家了,王煜一边闹着肚子饿,一边哭着找娘亲,王洙没了法子,只能来百善钱庄这里碰碰运气。等了几个时辰,百善钱庄的门终于开了,他们的娘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和以往灰头土脸不同,这一次,娘的脸上是挂着笑的,看起来很开心。王洙问她,“娘,您今天是不是赢了?”   王夫人压根没搭理王洙,而是去抱起王煜,“我的儿,你肚子饿了吧?走,娘带你吃好吃的去。”然后王夫人抱着王煜就进了百善钱庄,王洙以为有吃的,本来想一起跟过去,结果王夫人对她一声怒喝,“贱蹄子,你跟过来干什么?滚回破庙去!别在这碍我的眼!”然后,百善钱庄大门一合,将王洙关在门外,任王洙在外怎么哭喊,那扇门也不会打开。   王洙跪在钱庄门口哭了整整一夜,地上的雪化成水浸湿了王洙膝盖的布料,寒气袭来,王洙已经快要冻僵了。她知道,她娘亲心狠,对她更是狠上加狠。王夫人能给予的母爱本来就不多,十之八/九还被她弟弟分走了,王洙不甘心,甚至心里憎恨这个弟弟的存在。她哭累了,终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望着那扇永远不会为自己开启的大门,她发誓,她要离开这个家,离开她心狠的娘和拖累人的弟弟,再也不会让他们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七殿下其实是比较单纯的,而王洙性格比七殿下复杂一点,她不是什么白莲花,也会做坏事,会出于恶意去做恶事,虽然心里也有善念,但她只想着她自己,算是个比较自私的好人(我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有读者不喜欢女主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当她有一天把别人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的时候,那就是她爱上男主的时候,这两章稍微虐一下女主,但是大家相信我,谁欺负我们家主角最后都会死的很惨的~   ☆、奴才不依      王洙下了决定便默默离开,心中盘算自己要躲去何处才能不被王夫人找到,可是她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王夫人压根就没打算来找她。   她心里埋怨王夫人重男轻女,同样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只顾着王煜而不管她呢?她在外游荡了几天,觉得人生好没意思,她坐在一家酒楼前的石头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衣着鲜丽的人们,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归所有个家啊。   “去去去,别的地方要饭去!”酒楼小二往门外泼了一盆水,王洙后背都被淋湿了,她想回头骂那个店小二,可是那店小二看着虽然痩削,但和自己相比也算是高大了,她无人撑腰,一时冲动也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王洙黯然离开,到了天黑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百善钱庄。   也是赶巧了,王洙正看见王夫人牵着王煜从门里出来,王煜手里捧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哭丧着脸道,“娘,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想和娘、还有姐姐在一块儿。”   王夫人道,“你不去,你娘和你姐姐都得饿死!”   “我姐姐呢?既然当太监那么好,为什么不叫姐姐一起去?”   王夫人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多话?叫你去你就去!”   王煜被王夫人这一吓唬,“哇”的一声哭出来,这时,有个老男人出来了,那人的衣服是紫色的绸缎料子,月光下看起来还发着亮光,王洙躲在暗处,她发现这个老男人没有留胡须,心里有些奇怪,只听那男人用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尖细的嗓音道,“哭什么哭?叫你进宫还委屈你了?王夫人,这怎么回事?”   “他愿意的!愿意的!胡公公,您快把他带走吧!”王夫人生怕男人不要王煜,赶紧赔笑道,“这孩子打小就老实听话,叫他伺候您保证您舒舒服服的。”   胡公公“哼”了一声,拿出一块帕子擦擦手,“咱家是看在陈老板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带这个小崽子进宫的,这是你们求来的,可不是咱家勉强的,咱家可从不干勉强人的事儿,咱家可告诉你,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多少人家养不起孩子争着抢着阉了自己孩子往宫里送呐!想进宫的人有的是,就你们家这种南方逃难来的连个户籍都没有的人家,咱家还真看不上,答应把人浑水摸鱼送进去是给你们脸了,快收起那副死了爹的哭丧相,看着晦气!”   王夫人狠狠打了王煜一下,“再哭!再哭我还打你!”   王洙捂住自己的嘴巴,控制自己不要惊呼出声,她娘竟然要把弟弟送进宫里当太监!王洙明白过事儿来转头就跑,几乎是花了所有的力气在跑,她怕自己动作慢了一步也会被她娘打发着卖了。   圣上本是要征召一千五百名太监,奈何最后报名的有六千人之多,王洙换上男童的衣服混进了候选太监队伍中,等着户部的人进行第一轮筛查。她从队伍中的最后一位慢慢蹭到前排,总算找到了王煜。   “姐——”王洙捂住王煜的嘴,拉他到一边说话。   “我替你进宫,你回去,把胡公公替你办的户牒交给我!”   “姐,不行的。”王煜又开始哭,他原先是不知道太监是什么,但这几天已经听人七七八八说了不少,虽然大家说进了宫就能吃饱穿暖还有月钱,可是想到要挨上一刀,王煜便觉得进宫当太监真是糟透了。但他既然来了就不能逃走,因为她娘收了胡公公的三两银子,如果他跑了,他娘要倒大霉的。“姐,你快回去吧,女孩儿不能做太监的。”   “少废话,回去告诉娘,木已成舟,以后大家就是一条绳子的蚂蚱,如果我的身份查出来了,大家都不要好过,叫她回去收买胡公公替我打点好一切,否则我就去告发她以女充男,妄图扰乱宫廷,这可是欺君的死罪!”   王煜打小就是王洙的跟屁虫,王洙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哪有不听的道理,更何况少不经事的他哪懂的自家姐姐要做的这件事情有多严重?王洙一瞪眼,一掐他,他就灰溜溜的按王洙吩咐做了,王夫人一听这话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王夫人之所以能和胡公公搭上,主要是因为百善钱庄其实也是胡公公的产业,而百善钱庄名义上的老板是一个姓陈的中年男人,王夫人久在百善流连,本身又有两分姿色,一来二去就和陈老板勾搭上了,搭上了陈老板,也就和胡公公认识了。   “王公公,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四皇子说,“你可知道,那个嗜赌成命的王夫人其实并非你和王煜的生身母亲?”   四皇子的声音将王洙拉回现实,王洙止住了眼泪,猛地抬头吼道,“你胡说!”   “我胡说?本王是大祁四皇子,本王有心去查点什么还查不出来?你爹是个病痨鬼,你亲娘伺候你爹积劳成疾,身子骨本来就弱,在生你弟弟的时候难产死了,你祖母怕她死了没人伺候你爹,就去人贩场子买了个女人过来,这个女人就是你喊了十多年的娘。”   “我爹从来没说过……”王洙的声音越来越弱。   四皇子道,“就你爹那个身子骨,说句话都要喘半天咳半天,他有力气跟你们说这些?你自己想想,你可还记得你爹的声音?”   王洙记得她爹整天躺在床上不是睡就是咳,连多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和她说话了。后来她爹病死了,正赶上家乡闹了瘟疫,村子里好多人都死了,王夫人连她爹尸首都没埋当夜就要卷铺盖走人,是王煜哭着喊娘,王夫人被纠缠的不耐烦才把他们俩也带走的。   这么一想,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   王夫人一直想找个机会把王洙姐弟俩卖了,恰好她搭上了胡公公,就想把王煜带到宫里去,王洙不忍弟弟进宫便自己顶替,由于王洙的威胁,王夫人只得暂时屈服,她贿赂了胡公公想把这事瞒下。她和胡公公商量好先把王洙安全弄进宫,日后找个机会把王洙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但王洙阴差阳错被萧狄所救,留下一条命。没过多久,胡公公受“买官案”牵连失了势丢了命,百善钱庄作为胡公公不为人知的财产没有被收公,陈老板成了名副其实的主人,但没有了胡公公的庇佑,百善钱庄一天不如一天。   陈老板和王夫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陈老板用王夫人威胁王洙,如果每个月交不上来十两银子就把王夫人杀掉,王洙虽然心中憎恨王夫人,但念在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也狠不下心不管她,只能答应陈老板的要求。于是,王洙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从宫里搞出些银子交给王煜,再由王煜转交给陈老板。陈老板的人每个月都会派人去王煜那要钱,如果没有钱,那些人就会缠着王煜不放。   王洙恨得咬碎了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蛇蝎妇人毁了一生。   “四殿下,您是怎么怀疑奴才的?”王洙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就是怕自己惹人注目被人查探才处处低调,可她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也会被人把老底掀出来的调查。   四皇子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王公公,你和我七弟一路南下都相安无事,你不觉得奇怪么?若不是我暗中派人‘保护’,你们以为你们能那么容易见到江姑娘?”   这人真是太可怕了,原来他一路都派人跟着自己和孟询,而自己和孟询丝毫未觉,他到底要做什么?王洙不敢再想下去,她只知道,十个她和孟询加起来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   王洙回来的时候,孟询正在房里等她。   王洙强扯了个笑容,“殿下怎么只点了一盏灯?您不是最怕黑了么?”说着,她就要去点灯,孟询拦住她,“就这样挺好的,你别忙了,跟我说说话。”   他可不想让自家小太监看见自己通红的双眼,他讨厌眼泪,也讨厌流泪,更不能允许自己流泪被人看见。虽然他不想在自家小太监面前丢脸,可他又放心不下她,现在他只想见到她。   “说什么?”两人在王洙的小炕上坐下,王洙侧着头问孟询。   “都行,你说吧,随便说什么都行,只要你搭理我就行。”   王洙虽然心情沉重,但还是被孟询这句傻话逗笑了,可是笑过之后又觉得今日的孟询有些不对劲,她蹲在孟询面前,仰着头去看孟询,笑眯眯问他,“殿下,您不是一直看萧副使不顺眼么,告诉您个好消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看不上他,他现在应该伤心死了。”   孟询点头道,“确实算个好消息,估计他那张木头脸更臭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去找谢太医了,因为我今早看他和萧副使喜欢的那个姑娘手牵着手,奴才一时好奇就去找谢太医打听,谢太医说那姑娘从来没喜欢过萧副使,那姑娘是他的人。”王洙主动拉起孟询的手,“殿下,您讨厌的人娶不到媳妇儿了,您高兴么?”   “我就说,我还没娶媳妇儿呢,他那德行怎么娶得着媳妇儿!”孟询“哈哈”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可这样我不就多了个竞争对手么?”   “您说什么呢!”王洙作势打了孟询一下,“萧副使可不是断袖呢。”   “也对。”王洙一点也没有告诉他实话的意思,他心中难免落寞,但很快就安慰自己,能在一起就好。   两人嘲笑了别人一通,心里都明白,其实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建立不起来快乐的。两人沉默了一瞬,孟询摸摸王洙的脸,“王洙,你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奴才不依   孟询并不知道萧狄已经将前情因果告知王洙。对于王洙而言,如果她不知道内宫出事,孟询这么久才回来,她兴许还能问上几句,可她既知个中缘由,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再相问了,毕竟这等隐晦之事知道的越少反而会越安全。但如今孟询开了口,就是有意相告,她便问道,“殿下,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您吧?”   孟询笑着说,“母后向来疼我,自然不会为难我,你别担心。”   “那就好。”王洙站起来,要服侍孟询擦脸洗漱,“殿下,早些歇着吧,早上您不还闹着睡不醒了么。”   “可是我现在有些睡不着了。”孟询环住王洙细细的腰肢,王洙本能的躲闪,但见孟询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将头埋进自己的怀里,王洙也不再逃避,任由孟询抱着,只是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孟询说,“洙儿,我以前是不是总骂你,你讨不讨厌我?”   王洙一愣,不明白孟询为什么要这么问,思转之后,她老实道,“殿下有时候对奴才是凶了点,奴才胆子小,有点怕您,但是说不上讨厌。”每天被人吼被人骂说不讨厌是不可能的,她曾经还动过丢下孟询自己跑了和直接把他杀了的心思呢,当然这些是万万不能告诉孟询的,她要是说自己从没记恨过孟询又显得太过虚伪,所以便选了一个折中的说法。   孟询抱王洙的手紧了紧,叹口气道,“如果有人总是这么骂我,我肯定会讨厌他。”   “殿下,奴才知道您是为奴才好才骂奴才的,所以奴才从来不记恨的。”   “我不是,就算别人是为了我好,但是他不顺着我,我就会讨厌他。”孟询说,“我父皇总是骂我,动起肝火来还用茶杯砸过我,差点没让我破了相,我当时很厌恶父皇。我一直盼着自己赶快长大,因为长大了就能封王,长大了就会被父皇打发到封地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再也没人管的着我。”   “您已经长大了啊,已经到了就藩的年纪了。”按理说,孟询年纪已经不小了,二皇子三皇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被封王去了封地,五皇子早夭,四皇子和六皇子也被封了王,就藩就在一两年,而孟询和他们相差不过两岁,却连个爵位也没有。王洙猜测,要不就是皇后护子心切,大皇子终年不在身边,便想多留小儿子几年,要不就是孟询表现太差,皇上根本不放心他去藩地为王,他要是当了山大王非得搅的天翻地覆的。王洙觉得后者是主要原因。   “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了,我想一辈子留在京城,想一辈子被父皇打骂,只要父皇能好起来。”孟询依稀还记得白天时床榻上那张枯老消瘦的面庞,他的父皇向来都只是站在高处对他怒目唾骂,明黄的龙袍中央那条张牙舞爪的龙无不在提醒着孟询他们并不是寻常的父子,直到他看到他的父皇奄奄一息、油尽灯枯之状,他才切实体会到血缘至亲之间那剪不断的纽带与牵连,他不想让父皇死去,就算母后和大哥都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他也不想。“洙儿,你愿意陪着我么?我就藩你就陪我上任,我留在京城你就陪我当个富贵闲人,不论我去哪儿,你都跟着我,你愿意么?”   王洙心中酸楚,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抱住孟询的头,用力点点头,又意识到孟询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她忍着哽咽道,“殿下,如果您不赶奴才走,那奴才就一直跟着您……”就怕孟询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后赶她走都来不及。   “蠢货,我怎么可能把你赶走。”孟询的心情终于为王洙一句保证而阴雨转晴,不知过了多久,孟询就这样睡着了,王洙本来想把孟询送回自己的寝宫,奈何孟询抱她太紧,她只得服侍孟询在自己这间小破屋子里睡下,只希望孟询第二日醒来不要怪罪她才好。   结果王洙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孟询的寝宫的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衾被,她一坐起来,贺公公就走过来一脸笑容,“王公公醒了?”   “不敢当,贺公公还是叫我王洙吧。”见贺公公待自己多了几分慎重,王洙便心知贺公公已窥破个中玄机,她索性大大方方任贺公公打量,又问,“贺公公,殿下呢?”   贺公公道,“殿下破晓时分将王公公抱进寝宫,现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还吩咐奴才留下来陪王公公说话。”   又去给皇后请安了?“贺公公待奴才有知遇之恩,还请贺公公别这样说,这样倒是折煞奴才了。”   贺公公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京中有不少权贵公子偏好男风,他们家主子生□□玩爱闹,染上龙阳癖好也不足为奇,对于这些权贵公子而言,王洙不过是个玩意,新鲜过一阵也就被抛弃了,他打算给王洙三分面子,但不意味着他要处处谦让王洙,如果王洙恃宠而骄,他有的是法子收拾这个不规矩的奴才。但如今的王洙依然还是曾经谦和恭顺的模样,贺公公心里的不平衡少了很多,这小子是聪明人,也不怪殿下中意,全是他自己的造化,既然对方敬他三分,他也还王洙三分面子,彼此相安无事过得去也就罢了。   ~~~   “母后,儿臣也盼望着大哥能早日回京,只是父皇的病耽搁不得,还望母后早日召来太医院的医官为父皇诊治。”孟询隔着帘子去看偏殿的皇上,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病情没有一分起色。   皇后慢悠悠的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她疼爱小儿子毋庸置疑,可这个小儿子天性纯真良善,根本不能为她分担分毫,所以她也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是道,“本宫听闻你和太医院的谢太医是良交,谢太医的医术精湛,论医术,这天下除了谢太医的祖父,还能有别人能胜过他去?本宫已经请谢太医为你父皇多番诊治,他也说,你父皇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你究竟是不信谢太医还是不信你母后?本宫是你父皇的发妻,难道还会害你父皇?”   孟询被皇后噎的说不出来话,皇后声音缓和了几分,“老七,本宫知道你一片孝心,只是你要记住,你不光是你父皇的儿子,还是大祁的皇子,理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你父皇若是有个万一,叫你四哥钻了空子,免不得要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连本宫也要受到牵连……”   “可,父皇病重这事能瞒得了多久?父皇已经三日没有上朝,儿臣听说内阁五位重臣今早在正元殿外跪了三个时辰闹着求见父皇,这事恐怕瞒不住了……”   “瞒不住也要瞒,瞒到你大哥得了消息回京为止。”   孟询那时候觉得自己的母后陌生极了,偏他又找不到反驳他母后的理由,只得愤愤而出。   ~~~   孟询气冲冲去太医院找谢元修,结果却发现王洙正在和谢元修说话,王洙眉毛蹙起,谢元修也是脸色凝重。他躲在一侧,想去偷听两个人说了什么,忽然听谢元修怒道,“你这是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烧死的也是我自己,跟别人都没有关系!”王洙不甘示弱,也撩了狠话,两人僵持不下,尴尬的沉默后,王洙还是率先低头,“是我不识好歹,谢太医,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吵什么呢?”孟询及时出现,看看像斗鸡眼一样的王洙和谢元修,好笑道,“一个是太医院医正,一个是本殿下近侍,都什么身份还在这大吵大闹?”   王洙没料到孟询忽然出现,但看他脸色应该是没有听到什么要紧的对话,忙解释道,“是奴才僭越了,对不住了,谢太医。”她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太监还敢和太医院医正叫板,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她活得不耐烦了。   孟询站到王洙的身边,颇有几分站队的意思,“谢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这小太监胆子小,惊不起别人吓她,我平时都舍不得吓她,你倒好,还诅咒他要自焚,”   谢元修狠狠地瞪了王洙一眼,他并不是能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刚刚王洙告诉他,孟询将王洙视为男子并与之交往,谢元修便知道要出大事了,他是为王洙好才为王洙想出逃离宫中的计策,谁知道王洙断然拒绝,还扬言要一条路走到黑,这断袖她是搞定了。谢元修这等自傲的人,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自然着急上火,一时口不择言才说了狠话。   “就是,谢太医,您教训奴才的时候也要给殿下几分薄面啊,奴才……奴才好歹也是殿下的人……”王洙面上一红,露出娇羞情态,看的孟询心里一动,恨不得马上把自家小太监抱在怀里。王洙说这话也不是要给谢元修难看,她知道殿下的脾气,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为难谢元修,她不过是找个机会讨好孟询罢了。   “就是就是,王洙是我的人,谢大哥总得给我些面子。”   谢元修看着这两欠揍的人,气的拂袖而去。孟询也不管四周有人没人,一把揽住王洙的腰肢,对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本来是过来找他问话的,现在人被你气走了,你满意了吗?”   王洙嗔怪的揍了孟询一拳,“明明是被殿下气走的。”   “成,就算是我气走的,可你刚刚说你是我的人,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的?我碰都没碰过你,就被你赖上了,我是不是太吃亏了?”   王洙哑然失笑,心想这人脸皮够厚的,先前醉酒那次强吻她不说,后来更是趁她昏睡偷亲她,就这样还好意思说没碰过她,脸皮也真是够厚。   王洙到底羞涩,也不理孟询的调笑,两人嬉闹了一阵,孟询便问王洙,“你找他来干什么了?”   “就是好奇他和纪姑娘的事,过来打听一下罢了,原来谢太医和纪姑娘还是青梅竹马呢……”   孟询给王洙的脑袋来了一个爆栗,“就爱打听别人闲事,你很闲是不是?”   王洙点点头,“是挺闲的啊。”   “跟本殿下回宫,我教你做些有趣的事,也省的你出来给我到处惹祸。”孟询牵了王洙的手就往回走,吓的王洙一个劲的要挣脱,但是孟询死抓着不放,王洙心想,这二世祖虽然这两天受了不少刺激,可是兴头上来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这要是叫别人看见一个皇子和一个太监手拉手,恐怕他自己的名声也要毁了吧!不过好在老天相帮,一路都没碰到什么人,孟询得意洋洋,带着王洙去了他的书房,说是要给王洙一个惊喜。   ☆、奴才不依   景德宫守卫的侍卫太监看见孟询牵着王洙的手大摇大摆的四处溜达,纷纷羞涩的低下了头,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王洙的脸红成了一个苹果,一路都在后面埋怨孟询,“殿下,您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传到外面就坏了。”   王洙越是拒绝,孟询就越是坚持,等到两个人打打闹闹到了书房,孟询把大门一关,这才放开王洙。他低着头去看王洙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扬着眉毛问她,“有这么不好意思么?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胆子那么小?”   王洙忿忿道,“又不是只有女人才胆子小,殿下您不也是又怕老鼠又怕蟑螂么?”   被人提到黑历史,孟询瞬间黑了脸,王洙赶紧哄他,一边用手去抚他的胸口一边赔笑,“殿下,我错了,别生气,奴才以后不提这事了还不行吗。”   孟询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见王洙低头认错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知道刚才为什么一定要牵着你么?”   王洙侧头,表示不解,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他们都说本殿下无法无天,我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就是这么无法无天!”   王洙:“……”就知道他那个脑袋里绝对不会存在过于复杂的设定。   孟询牵了王洙的手,走到桌案前。这还是王洙第一次来孟询的书房,她不动声色的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所谓的书房其实并没有放几本书,原本放书用的书架子上面摆放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虽然书房书不多,画倒是不少,有一面墙壁上更是挂满了画。   孟询领着王洙面向这面墙壁站着,孟询指着这些画笑眯眯的问王洙,“洙儿,你看看,这些画你最喜欢哪一副?”   王洙对于古物文玩是没什么研究的,她只知道,只要是宫里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这些画内容各异,有山水画、有花鸟画、还有人物画,王洙看了孟询一眼,还是猜不出他最喜欢哪一副,于是便打算碰碰运气,指着最中间的那一副仙鹤图道,“奴才喜欢这副,这幅画飘渺清逸,颇具仙风道骨。”   王洙见孟询唇角勾起,看来自己是猜对了、马屁也拍对了,“殿下呢,您最喜欢哪副?”   “你可知道,你最喜欢的那副是我画的?”   王洙露出很惊讶的神色,随后化为崇拜,“殿下,您真是太有才华了,果然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您的画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孟询本来是很高兴,听了王洙这话,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无奈的扯扯嘴角,“你可知道,这一墙壁的画都是我画的?”   王洙:“……”马屁拍到马腿上,王洙决定,以后再也不随便拍马屁了。   “不跟你闹了,你喜欢哪副我就送你哪副,你不喜欢哪副,我就送给乔家那小子,叫他看看什么叫大家真迹。”   “您还记着这事呢啊!”对于人家乔子陌没有将孟子和大师视为人生目标这件小事,七殿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离开金陵多日,可他还是没忘记这一茬,王洙发现,孟询的世界永远有她无法理解的角落。王洙在那些画面前晃了一圈,然后故作很为难地说道,“这些画都是那么好看,奴才都喜欢,实在选不出不喜欢的。”   孟询一脸“你这么这么没用”的表情,然后亲自把那副仙鹤图取下来,“回头我拆人把这幅画给乔家那小子送过去。”孟询怕把王洙最喜欢的画送人会让王洙不高兴,于是还摸摸她的脸以示安抚,“回头我给你画幅更好的!”   王洙一听见孟询这话表现的很开心,事实上她也确实很开心,她可以深深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是被在意的,可她想到这里,心里又感到内疚自责:这个人用他孩子一样的赤诚之心待她,而她永远在骗他……如果可以,她多想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可是坦诚的那一天应该就是失去他的那一天了吧,她舍不得,舍不得他这份心,也舍不得他这个人。   孟询发现王洙忽然就沉默下来,还以为她不高兴了,忙道,“我现在就为你画,画个你怎么样?画你每次跟我认错时那副可怜相,你看怎么样?”说着,孟询弯下膝盖,使自己低到王洙的高度,垂下嘴角,学着王洙平时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尖着嗓子嗲声嗲气道,“殿下,奴才错啦!”   王洙被孟询这副模样逗笑了,作势要去打他,“奴才平时哪是这副样子,您把奴才学的太丑了。”   两个人围着桌案就打闹起来,孟询追到了王洙,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到太师椅上,“坐着别动,本殿下现在就给你画,把你这副丑样画下来,你自己看看你丑不丑蠢不蠢。”   王洙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在椅子上做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优雅又温顺,孟询看王洙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强忍着不去嘲笑她,可下笔的时候笑的笔都拿不稳,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自然点,你的样子都在我心里了,你不用摆什么姿势。噗,我看你脸都僵硬了。”孟询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他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被嘲笑的王洙很不满,嗔怪的瞪了孟询一眼,只这一眼,却让孟询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妩媚风情,他怔怔的看着王洙,王洙还不自知,还带着几分埋怨说道,“奴才都在殿下心里了,那您还让奴才坐在这里干什么,奴才要走了。”   “有你陪着,我高兴。你就坐那别动,闭着眼睛休息,画好了我叫你。”   孟询脑子里俱是王洙换上女装后的模样,他期待着有一天他们家小太监可以对他坦白,期待着有一天王洙可以穿上女人的衣裳靠在自己的怀里,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王洙等的太无聊,不小心就睡着了,等她伸个拦腰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殿下,您怎么还在画?”说着,王洙就站起来去看孟询的画,那纸上只有她脸庞的轮廓,“这么久……您就画这么一点啊……”   “咳咳,我……”孟询结结巴巴道,“我也不小心睡着了。”   “您看着奴才能看睡着了?”她有这么不能直视么?   “别生气,这样吧,你叫人给我送点吃的,我吃饱了接着画。”   王洙不大情愿的出去了,孟询从抽屉里拿出他刚刚画好的画,这副画上是一个穿着粉色襦裙梳着双刀髻的美人,这美人含情脉脉、秋波款款,宛如仙子一般,孟询光是看着这画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而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孟询心中王洙女妆的扮相。   “殿下,四殿下来了。”门口的小太监来通传,孟询直呼这家伙扫兴,只得将画卷好放在一个阁子里,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王洙端着花生汤正巧遇见孟询,孟询瘪瘪嘴道,“四哥来了,你回书房等我,这汤你自己喝吧!”   “四皇子来了……”王洙将孟询的话喃喃重复了一遍,“殿下,奴才陪您去吧……”   孟询没反对,王洙便跟在孟询身后去见四皇子。   “可算盼到七弟回宫,我这做哥哥的这几日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否则早就来看你了。”四皇子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站在孟询身后的王洙,“四哥今天来一则是为了看看你,二则也是和你问问父皇的情况,你也知道,父皇好几日没上朝,皇后娘娘又不叫我看父皇一眼,那些老臣又对我苦苦相逼,我也是没了法子才来问你一句实话。”   虽然皇后未将自己的打算向孟询全盘托出,可是孟询隐隐约约也能猜到几分,皇后一再嘱咐孟询,不要对别人泄露一个字,尤其是四皇子,所以孟询只能说,“父皇身子虽然虚弱,但是已经渐渐好转,很快就会醒来。”   四皇子嗤笑了一声,“七弟也会撒谎了,看来七弟这趟宫外之行收获颇丰啊。”   “四哥又在说笑,若说收获,也就是我力气比以前大了,拳头挥在人身上比以前疼了。”   四皇子一脸不屑,知道孟询在拐着弯骂自己,但他并不生气,还是慢条斯理道,“那也不错,文和武,你怎么说也得擅长一样。话说回来,你四哥我近日也得了个便宜,久闻金陵江家小姐才德兼备,我神往已久,便派人去江府说了亲事,如果父皇身体安康,不出意外的话,江小姐很快就能成为我的侧妃了,到时还要弟弟赏脸喝我一杯喜酒。”   “你!”孟询怒喝,“你别白日做梦!”   “是不是白日做梦,你等着看不就得了。”   四皇子苦苦相逼,王洙一个劲儿的给四皇子使眼色,四皇子仿若未见,孟询气的青筋暴起,但好歹他较之过往还是成熟了几分,若换做以前早就和四皇子动手了。   等四皇子气够了孟询,趾高气扬的走了,王洙对孟询道,“奴才送送四殿下。”   “你送他干什么?”孟询余怒未消,真是想一拳把四皇子揍成猪头。   “还是别得罪四皇子了吧,殿下,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别给皇后娘娘惹事。”王洙说。   孟询还是不想叫王洙去,奈何王洙没等孟询回话已经追出去了。   “四殿下——”王洙给四皇子行礼,“七殿下差奴才来送您。”   四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少给本王整这些虚礼,我问你,皇上到底醒了没有?”   王洙深呼一口气,沉着道,“奴才不知,七殿下并未和奴才提到此事……”   “是么?”四皇子斜眼看着王洙,眼中满是嘲讽,“上次你说你怕本王,本王信了,可是今天本王看见你,倒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怕死的。敢对本王撒谎,你活腻烦了?还是嫌你弟弟的命太长?”   王洙手心都是汗,她现在见了四皇子就和老鼠见了猫一般,可她知道她不能怕,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您想知道,奴才可以去打听。”   “呵,本王原先也没指望你,可是你竟然受了本王的恩惠,那你就是本王的人,本王可从不养闲人,你别让本王等的太久,等到本王没有耐心的那一天,本王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你要是有帮他们拖延时间的心思,本王劝你省省吧,京郊附近都是本王的人,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何况给大皇子报信了,你是聪明人,知道跟着谁能生,跟着谁能死,你说对么,王姑娘?”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企图用王洙的女儿身份威胁王洙,可是王洙早就不在乎自己身份暴露下罪入狱,她在乎的只是她弟弟的安危,王煜和王夫人都在四皇子的手上,王洙注定不能置身事外。      ☆、奴才不依   “你这傻小子可算回来了,殿下一直吵吵着要出去找你,晚膳到现在还没用呢,咱家怎么劝也劝不动,你不在殿下跟前服侍伺候瞎转悠什么呢?”贺公公一见王洙回来,迫不及待的训了她几句。   王洙心里腹诽,她在景德宫的本职工作本来就不是贴身伺候孟询的,之前她是负责看养阿顾,如今老差事被曲露那个傻帽抢走了,新的差事还没分配下来,大家都默认她是孟询的近侍了。“是是是,奴才这就进去。”王洙提着衣裳下摆就往屋里闯,曲露端着托盘,托盘上是孟询的晚膳,他跟在王洙身后也要往里进。   贺公公甩着拂尘及时拦住了曲露,“你干什么去了?”   曲露一脸天真,“给殿下送吃的啊!”   “你算老几,仔细了你的狗头!”奴才进主子的屋子是有礼节的,怎么着也得在外面言语一声,主子应了才可进去,王洙不是一般人,不遵守礼节有人护着,曲露算老几啊,也敢学王洙没规没矩的硬往里面闯,“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奴才也是景德宫的人啊,为啥子王洙是内人奴才就是外人啊!”曲露很委屈的抗议,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贺公公虽然习惯了景德宫们形形□□的蠢奴才了,可是曲露这样蠢出境界来的,他还是有点难以消受。他最近是挺抬举曲露的,一则他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发现自己和这蠢货是老乡,二则王洙和这个蠢货关系还不错,他便有了私心,把置身恭桶事业的曲露拯救了出来。可是……他把曲露从水火中提拎了起来,倒把自己推到了曲露的火坑里。   贺公公仰天长笑,拍拍曲露的肩膀,“以后多跟王洙那小子学学。”言外之意就是:你丫这么傻,要想混出头来,要不就是牺牲色相看看染上男色这口的殿下能不能看上你,要不就是多和被殿下看上的王洙前辈好好相处,咱家只能帮你到这了。   贺公公一时起意的想法王洙是不知道的,就算王洙知道了,她也不是第一个会产生反应的人。   王洙最近的关注点全在于防范四皇子找自己麻烦这件事情上了,她想的没那么长远,一点不担心孟询会被别人抢走。但是她不担心,孟询可担心自己被别人抢走。   “殿下,贺公公说您在等奴才,奴才先给您弄点吃的吧?”王洙进去的时候,孟询正背对着自己趴在桌子上,他一听到王洙的声音一下子就弹跳起来,倒把王洙吓了一跳,面对孟询这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热情,她失笑问道,“您又怎么了这是?”   孟询收起喜形于色,观察王洙的表情,她觉得王洙看起来有些疲惫,虽然面上没有不高兴的模样,但也感觉不到她的开心。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在王洙眼前晃晃,“洙儿,没生气吧?”   “嗯?”   孟询觉得王洙出去的时间太久了,想到这里他还是有些不安,“生气你就说出来,我给你解释。”   室内灯火明亮,孟询的面庞被映照的柔和又温暖,王洙有些想笑,她觉得孟询就像是一个孩子,总是有很多新鲜的甚至让人理解无能的想法,还会说出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她有预感,孟询可能又要说出什么让自己瞠目结舌的东西来了。以前她是在心里默默鄙视和腹诽,可是现在她爱听,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爱听。   “洙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自从我有了你,我这颗心里再也放不下别人了!我跟你发誓!”孟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打量王洙的表情,“但是……江月是个好姑娘,当然她再好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叫她给我四哥做侧室实在是太委屈。”   王洙用力点点头,鉴于她印象中的江月都是和许玉君一起出现的,所以有了许玉君的映衬,王洙就觉得江月还是不错的。“奴才也是这么觉得的,江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出众,给人做小实在是不合适。更何况,江小姐是个有气性的,还有了意中人,若是被棒打鸳鸯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呢。”   “所以,我打算想想办法,绝对不能叫她给我四哥糟践了,怎么说鲜花也不能插在牛粪上……的吧。”   王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孟询意识到他不小心把自己也骂成牛粪了,清清嗓子,“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别笑,我要是那什么,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再笑七殿下就炸毛了,王洙可不敢拿老虎尾巴当信子放鞭炮。她收敛一下笑容,上前替孟询解开领口的扣子,为他换一件常服,“奴才只是觉得您心地可真是好,虽说您和江小姐有缘无分,可您还是会为她的幸福着想。”   孟询这人有个毛病,他很不适应别人夸奖他,如果夸他长的英俊风流他会欣然接受,夸他别的他可就要不好意思了。“好个屁,别乱说。”   王洙可不知道孟询是先爱上自己后才放弃江月的,她可一直以为孟询是被江月伤了心所以才转移目标的。他们家七殿下被人戴了顶大绿帽,不但没有在心中记恨,还会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她以前还真是低估他了啊!   王洙替孟询脱下外袍,又替他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常服,踮起脚尖为他系上最上面一颗的扣子,边系边道,“殿下,您对江小姐可真好。”她转转眼珠,“要是奴才是江小姐,您也会这样待奴才吗?”   “废话。”小太监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孟询心潮澎湃,脸却唰一下红了,他把头别过去,叉着腰道,“当然不会,你这兔崽子要是敢背着我找什么龙傲天,就算猪扒地要纳你当通房,老子也不会管的!”    王洙:“……”    “你要是敢,我就去把你相好的抽死扒皮,肉去喂狼,骨头去喂狗,不信你就试试看。”孟询想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就觉得满肚子都是火气,气呼呼的补充,“骨头去喂阿够,你在旁边看着阿够吃!”   王洙看孟询这要吃人的样子,那骨头哪是给阿够吃啊,估计真有那一天这家伙肯定自己上了吧。王洙赶紧狗腿的保证,“奴才哪敢找别人啊,有您珠玉在前,奴才看别人都是庸脂俗粉。”   孟询这才满意,伸手去扯扯王洙的耳朵,下手没轻没重,疼的王洙呲牙咧嘴。两个人闹够了,孟询忽然想起一事,“不对,怎么转移话题了,洙儿,你真的不生气?”   “好好地怎么又说这个了。”王洙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孟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不吃醋吗?我对江月好,你一点也不吃醋,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王洙这才明白,原来这家伙磨磨唧唧是怕自己吃江月的醋所以才急着表忠心呀,她觉得孟询越来越可爱了,踮起脚尖伸手去揉孟询的脸颊,“奴才气量才没那么狭小。”   孟询对这个答案显然是很不满意,他推己及人,当初王洙和萧狄多说两句话都能把他气个半死,这才是爱到骨子里的表现,在意你所以你只能是老子的,别人别说碰一下,就连多看一眼都不行。   孟询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让王洙忍俊不禁。都说男人不爱善妒的女人,可女人却喜闻乐见自己的爱人为自己拈酸吃醋,王洙总算体会到了各种乐趣,只觉得心里像是抹了蜜似的,嘴巴快咧到后槽牙了。情之所至,她很自然的攀上孟询的脖颈,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孟询的身上,这么脸贴着脸细心观察着,她看见孟询的脸还是这么红,和以往的每次一样,只要自己和他靠的近一些,他的脸上就能烧出火来,也不知道要多少次亲密他才能改掉这个毛病。他这个毛病虽然挺有趣,但是也是不太好,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像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流氓一样。王洙用薄薄的嘴唇去蹭蹭他炙热的脸庞,阿够讨好她时也会这么做,她不知道怎么去讨好孟询,只能学着阿够去讨孟询欢心。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孟询主动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孟询极力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受宠若惊,可是他脸上的温度一直在出卖着他。   王洙亲了孟询脸颊几下,孟询就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王洙心里埋怨这人关键时刻怎么成了块木头?正常的剧情发展难道不是话本的男主角反客为主吗?这个男主角太不给力了,关键时刻提不起个儿来啊!难道是因为孟询觉得自己是男人,对自己没法有正常的念想?   正在王洙开始怀疑自己魅力的时候,孟询干哑的嗓子忽然发出了声音。   他咽咽口水,企图剿灭自己内心那股子不同于愤怒的无名火,但是效果甚微,结果发出的声音自己都认不出来。“洙儿,你亲亲我吧。”   王洙愣住了,这算个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这种事成女方主动的了?她可不能惯孟询这个毛病。“殿下,您想做什么就做,奴才不躲就是了。”只要别扒衣服,怎么都好说。   孟询想吻王洙,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只吻过闭着眼一动不动像一条死鱼一样的王洙,可没亲过睁着眼的活蹦乱跳的王洙。“还是你亲我吧,我还没亲过人。”   “噗。殿下……”王洙本来不想拆穿他的,可是这人也太能装了,多大了还扮演小娇羞,“殿下,您有一次……哎,我都醒了,您还把舌头……”   孟询一双桃花眼睁到最大,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戳破的窘迫,简直是无地自容啊!他又去扯王洙的耳朵,企图用高分贝的音量提高自己的底气掩饰自己的心虚,“醒了为什么不睁眼!啊!装睡好玩吗!啊?你再装……”   王洙的耳朵快要被他的咆哮震聋了,她踮起脚尖去封住孟询的嘴唇,这才换回一片安静的世界,她心想,哎,真是败给他了。   ~~~   第二日,王洙趁着孟询去给皇后请安的功夫,偷偷跑去了锦衣卫大院。   锦衣卫乃皇上心腹,只听从皇上一个人的命令,如今皇上昏迷不醒,锦衣卫便成了一盘散沙。众人无所事事,有在院里打拳的,有在屋里凑一堆打牌的,当然还有不见人影的,不排除有投奔新主四处奔波的可能,好在王洙要找的那个人还在,他在屋里整理内务,哪里都没有去。   “萧大哥,我听人家说你最近又搬回了院里,便想着来碰碰运气,想不到还真的找到你了。”对于萧狄而来,送孟询主仆回宫的那一天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心仪的姑娘跟老相好谢元修跑了,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为了不触景伤情,他又搬回了宫里。王洙这些日子忙着陪孟询,之后也没和萧狄联系,这些日子四皇子催得紧,她觉得有必要和萧狄聊聊了,她很怕萧狄不在,因为那样的话就说明萧狄投奔新主了。   “看到萧大哥如今安分待在房里,奴才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王洙一般都是叫萧狄为“副使”的,只有年少时两人关系很好才叫过他“萧大哥”,但是最近已经很少这么叫了,她又拾起这个亲密的称呼,也是有几分讨好的意思。“时间有限,奴才长话短说,奴才今天来只是来拜托副使一件事的。”   “说。”   “王洙想请您出去跑一趟,替奴才送个信。”   一听这话,萧狄立马警觉起来。“给何人送信?”   “大皇子。”   萧狄转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王公公,萧某只效忠圣上一人,从没有站队的打算。”如果他给大皇子送了信,理所应当就成了大皇子的人。   王洙拦住萧狄去路,“萧大哥,您念的书比奴才多,就连奴才都知道立嫡立长的道理,您会不明白?奴才不是鼓动您造反,奴才是希望您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萧狄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圣上龙体安康,何来立嫡立长之说?”   王洙没敢接话,这话再说下去就大逆不道了。可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钟鸣。   随后,这钟鸣越来越清晰,声音越来越大,锦衣卫大院的人都跑到了院里,聚精会神的听那钟声,刹那间,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呼啦啦一院子的人都跪下了。   “这是……丧钟……”能在宫里敲丧钟的人还能是谁?   萧狄也直挺挺的跪下了,王洙却没有,她拔腿就跑,穿过跪的整整齐齐的锦衣侍卫们朝正元殿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嘘嘘嘘】妹纸的地雷,刚看到,破费了么么哒 最后一个转折~   ☆、奴才不依      三天后。   夜半时分,寒风萧萧。   这几日的京城大雾弥漫,夜晚尤甚,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之昭和宫那位日日夜夜不间歇的号哭,更显得这宫里鬼气森森。掌事姑姑提着灯笼来回巡视灵堂内外的情况,她虽然是宫里的老人,素来稳重,但毕竟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再有能耐心里也是打小鼓的。   “公公,这两日多亏有你陪着,要不我这心里还不定多别扭呢。”掌事姑姑很感激王洙这几日的陪伴,“不过,公公,你自己没有差事做?”   王洙其实是以帮忙为名陪着孟询罢了,在京的皇子只有孟询和四皇子,剩下那几位皇子也不知道得没得圣上驾崩的信儿,反正是一个也没赶回来。四皇子整日不见人影,忙活着张罗外事,说白了还不是趁机拉拢朝臣,若不是有皇后和丞相在前面顶着,四皇子估计要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名登基了。没办法,谁叫圣上、哦不,现在该说是先帝了,先帝迟迟不立太子,也不知道是对嫡长子孟理不满意还是另有别的打算,不过人都已经去了,他怎么想是没人知道了。   堂堂一个国君,励精图治二十年,结果吃野药中毒死了,说出去都要贻笑大方。所以皇上轰然离世的官方说法是“急症猝死”,怎么着也比吃药吃死好听一点。其实大部分人是不关心皇帝是怎么死的,他们更关注下一个皇帝是谁,这几日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潮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只是需要一个导火索罢了。大皇子若是再不回来,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呢。   掌事姑姑和王洙走到灵堂前,孟询依然在榻上端端正正的跪着,掌事姑姑对王洙朝孟询的方向努努嘴,“跪了好几天了,几宿都没合眼,七殿下真是有心了。想着先帝生前最常打骂七殿下,如今诚诚恳恳跪在棺材前尽孝的还不是七殿下。”掌事姑姑是先帝身边的老人,从一入宫就在先帝身边伺候,从奉茶宫女做到掌事姑姑,如今更是受了抬举来操办丧事,她心明眼亮,这几日什么都看透了。   王洙想起孟询曾经和自己议论过先帝,这还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呢,到底是骨头至亲,嘴上再多埋怨,亲人离世心里也是伤心的。   忽然之间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两人都打了一个哆嗦,相看着面面相觑。   掌事姑姑估摸着自己料理完这丧事差不多也该出宫了,所以说话也就少了些忌讳,索性也就摊开了说了,“我不能说看着七殿下长大,但七殿下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平日里荒诞胡闹,真出了事他比谁都善性,你听见昭和宫那位主子的声音了么?其实她也是个性情人,是真的一颗心拴在先帝身上,只可惜集宠一身也就是集怨一身,先帝在时还有恩宠护身,先帝走了她也就是个飘零人了。不是我说,这四殿下也忒……哎,皇贵妃都这样了,他就顾着自己那些事,一趟昭和宫也没去过。”先帝驾崩,阖宫最伤心的人当属皇贵妃,她听了这个消息当场晕厥,因为情绪不稳,五个月大的孩子也没保住,现在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日夜哀嚎哭泣,搞的宫里人心惶惶,都以为她中了邪,不过懂事儿的却心里明白,皇贵妃是真的没先帝不行,她和别的嫔妃不一样,她对先帝是真爱,也不枉先帝疼她一场。   王洙似有所感,“成大事者总要舍弃一些东西,所以外面都说四殿下要和大殿下争皇位,没人能想到七殿下这里。”论心狠,孟询连点边都贴不上,他这是失去了成王的先天条件。   “当个闲散王爷有什么不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争那些有什么意思。”掌事姑姑还记得先帝每天就睡两三个时辰,真觉得皇帝不是一般人做的,“我看七殿下这样最有福气,也不知道哪家小姐能有这样的造化。”   王洙欲言又止,“是啊,殿下心思单纯,定能过的无忧无虑。可是,哎,皇城这些富贵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被专宠会惹人记恨,被忽视又伤心落寞……”   掌事姑姑是个人精,她总感觉这个小太监讲话酸溜溜的,不过她是正道人,不会往那处想,只道,“三妻四妾?我看七殿下那脾气,要是身边真围了堆莺莺燕燕,他可非要疯掉不可。”   “真的?他会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   掌事姑姑还没说话,那边孟询却大叫一声,“你走开!”   掌事姑姑和王洙冲破雾迷凑上前一看,原来是许玉君从背后拍了一下孟询肩膀,孟询一脸嫌弃,当她是猛兽避之不及。许玉君一身素色丧服,但是面上却笑嘻嘻的,这表情让承受丧亲之痛的孟询更加生气,王洙见事态不妙,连忙去拉扯许玉君叫她不要招惹孟询。   许玉君不知道怎么惹了孟询,“七哥,好几个月不见了,我一直想找你,你都躲着我,可算叫我把你找到了!诶,你拉我干什么,狗奴才!”   “你骂谁呢!”孟询听别人对他们家王洙不敬,就要撸起袖子打人了,王洙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许玉君拉走。   许玉君被王洙拉远了这才放手,许玉君踹了王洙一脚,“狗奴才,动手动脚,不想活命了不成?”   王洙跪下垂首,一句话不说。   许玉君就是刁蛮任性的脾气,她气消了也就冷静了,眼珠一转,换了副面容,声音也温柔多了,“得了,起来吧。想想我和王公公你也是好久不见,这些日子还多亏你照顾殿下了,你说我该赏你点什么?”   “这本就是奴才分内之事,奴才不敢讨赏。”   “赏罚分明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说了,王公公是自己人,我对自己人一向大方,王公公说吧,这次你又想要多少钱,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许玉君看出来王洙如今地位不同了,可谓是要和贺公公平起平坐的第一人,她更得使劲儿收买了。   “奴才听不懂您的意思,您别和奴才说笑了,殿下这会儿要找奴才了,奴才得赶紧回去了。”王洙觉得还是走为上计比较好,许玉君太难缠,她可不能和她多纠缠。   “站住!”许玉君不乐意了,“怎么着,现在要撇清关系了?当初收我二百两银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嘴脸,现在你什么意思?在殿□边提起个儿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等我成了皇妃,你以为你的荣华富贵还能有多牢靠?”   王洙无奈叹息,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年轻时贪财不懂事儿,当初帮着许玉君讨好孟询的时候哪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孟询在一块儿啊,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现在是撇清还是周旋,可真是无计可施呀!   “可惜你成不了皇妃,趁早死了这份心。”孟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站在王洙身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不该听的,王洙吓的一哆嗦,膝盖一下子就软了。   “你!”孟询身边还跟着掌事姑姑,许玉君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对,你难得聪明了一回。”   许玉君知道孟询是对她没什么好感,可也没想到他会把话说的那么直接、那么不留情面,当即跳脚道,“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   孟询面不改色,“那我要多谢你的看不上。”   许玉君被气走了。   掌事姑姑摇摇头,她本以为王洙是个聪明的奴才,怎么能干出为几百两就背叛自己主子的糊涂事呢?这下好了,七殿下全听见了,王洙也算是毁了。不过,景德宫的事她不好插手,识趣的退到百步开外。   就剩下孟询和王洙两个人了,王洙压根不敢抬头看孟询,他应该暴跳如雷啊,可是现在怎么这么安静?还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起来,跪什么跪?你膝盖就那么不值钱,对谁都跪的下去?”王洙觉得孟询声音都冒着寒气,这寒气直往她骨头里钻,冰的她心里难受极了。   “奴才对您还是要跪的,您是奴才的主子。”王洙脾气上来,说话也带着刺儿。   “是啊,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你真行啊,为了几个臭银子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次为了萧狄出卖我,现在要为银子出卖我,你有没有良心?”孟询压着嗓门,不让掌事姑姑听见自己骂王洙,可是王洙实在是太欠揍,一个劲儿的触他的底线。   王洙用袖子抹抹眼睛,她没良心,是啊,她要是真没良心还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吗?她没良心早就远走高飞了,出宫这一行,她有那么多逃跑的机会,可她不知道为了什么鬼理由留下来,又回到这个像个鸟笼子一样的皇宫。她多没良心啊,早知道就向四皇子投诚了,那样好歹还能保自己的弟弟安然无恙,也不至于每天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没一天能睡个安稳觉。   “你怎么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气就消了吗?”   王洙耷拉着眼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您都说我没良心了,奴才还敢说什么,要打要骂随便您,奴才就是贱命一条,谁都能上来踩几脚,多您这几脚也不碍事。”   孟询最恨她这样自轻自贱,听她折辱自己一点没有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她是在往她心上捅刀子。明明是她不对,怎么她脾气倒挺大,一副自己欺负她的样子?她真是被他宠的无法无天了,敢这么和他呛火,过去的事他不计较,赔个不是怎么了,她嘴巴怎么就那么硬呢?   “你行,王洙,你就是觉得我不能拿你怎么着。你走,回景德宫,去找贺向忠领罚,别在我父皇跟前丢人。”他拿她没办法,这么算了心里有气,自己也找不到台阶下,叫贺向忠决定吧,他的事都是贺向忠决定的,他相信贺向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肯定知道该拿王洙怎么办的,贺向忠知道自己的心意,肯定不会伤害王洙的,就是教育教育她。   王洙既不求饶也不求情,站起来躬身就走,把孟询气个半死,这女人真是反了她了!   ☆、奴才不依   王洙穿过御花园,走在景德宫外的夹道上,沿路遇上不少熟人和她打招呼,王洙气红了眼,眼里除了火什么都看不见。大部分人知道王洙是孟询跟前的红人,就算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敢说什么,顶多在心里嘲讽王洙红了就拿鼻孔看人。贺公公可不惯王洙这毛病,他叫了王洙一声,王洙没有理,他就让曲露把王洙拦住。   曲露颠颠跑过去张开双臂堵住王洙的去路,王洙不悦,绕过他继续走,曲露心一横,从背后抱住王洙的腰,王洙吓了一跳,又被曲露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贺公公小跑两步上前拿拂尘狠狠敲了曲露的头,“松手!动手动脚成什么样子!”   “您打我干什么啊,不是您叫我拦住王公公吗!”曲露很委屈啊,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他呢?   贺公公已经懒得和他解释了,他是不会明白的,他说拦住王洙可没叫曲露动手动脚,王洙可是殿下的人,岂是别人可以动手动脚的。贺公公没理曲露,拿脚把曲露扒拉开,问王洙,“你这小子横冲直撞干什么去,叫你也不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让人知道你是景德宫的奴才还以为咱家没好好教你。”   面对直属上司,王洙可不敢造次,她努力将自己的张牙舞爪收敛起来,恭顺的听贺公公训话。   谢太医大老远就看见了老熟人,他本是刚给皇后请了平安脉,正要急急忙忙出宫去,毕竟桑田还在家里等着他,可他看见王洙弯着背被贺公公训话,便抬步走过去,和贺公公闲聊了两句,正好也给王洙解了围。   等贺公公带着曲露走了,王洙的气性也被贺公公磨没了,她对谢元修道谢,谢元修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王洙知道,他还在为他们上次发生的口角而生气,便带了几分讨好道,“谢太医,上次是我不懂事儿。”   “哦?是么?”谢元修挑眉道,“上回殿下不是说你干什么事儿他都护着你么?诶?殿下人呢?”说着,还做出一副张望的模样。   王洙知道,谢元修那张嘴是不会饶人的,千万别叫他得了理,否则他能拿话噎死你,而且句句能戳中要害,旁人只有服软的份。王洙苦着脸道,“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您肯定是对的。哎,您在家里对纪姑娘也是这样?我看纪姑娘那脾气可不像是能受气的样子,你们俩是不是天天都打架?”   听到别人提纪桑田的名字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当然不一样,我肯定让着她。”纪桑田是个点火就着的冲动性子,这样的脾气遇上冷冰冰的萧狄,两人肯定处不来,可谢元修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是无条件包容,也不怪纪桑田放着大红人锦衣卫副使不选,要选个大夫了。谢元修损人损够了,这才问王洙,“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谢元修是王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狐朋狗友,她入宫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知心朋友。谢元修和萧狄不一样,王洙对萧狄是有自己的私心,而对谢元修就是无关风月的友情了。怎么说呢,她性子一直懒懒的,以前那是又想贪便宜又怕事,她虽是见了谁都是笑模样,但也不敢和别人深交,一怕麻烦,二怕关系近了会有很多麻烦事,万一泄露了身份就坏了。而谢元修和她是怎么凑一块的呢,说起来还是她刚入宫时候的事儿,送去净身的太监是给自己命根子来了一刀,她是给自己腿根处来了一刀,都是血流成河,最后她使了小手段蒙混过关了,可过关的代价就是她失血过多差点没死了。奴才命贱,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幸好遇上了同样初出茅庐的谢元修,这才救了她一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谢元修已经混成了院判,她还是个小太监,不过两个人的脾气都没变,王洙是无理由信任谢元修的,谢元修是皇商的背景,祖父也是当年轰动京城的名医,他在宫里过的顺风顺水,顺带着也关照了她,没有谢元修罩着,王洙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所以王洙什么事也不瞒他,便把许玉君之前的来来回回一五一十都和他说了。   谢元修听后半晌没说话,用手摸着下巴琢磨道,“殿下若是真生你的气,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跟我在这儿说话?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和殿下到底是权宜之计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又如何,他该娶许玉君不还是要娶。”她心里难过,若是她是个自由人,何至于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可孟询注定不会理解她进退两难的处境,她也是有苦难言,照这么下去,他们之间会有越来越多的误会,除了“坦诚”,无药可解。   “你这人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承认就承认,非要呛着火。”谢元修也猜到王洙是动了真心,他也觉得这事难办,便把王洙拉到墙角无人注意之处,“我上次劝你早日抽身你不听,还把殿下找来给你撑腰,他能护你一天,还能护你一辈子?他知道你是女的了么?”   王洙刚想说“你怎么知道他不能护我一辈子”,可听了后半句就噤了声,她都不敢让孟询知道自己是女人,又怎么敢把自己一生托付给他?   谢元修叹口气,将一瓶食指长的小瓷瓶塞到王洙手里,“上回就想给你,一怄气就没出手,你且留着,药效你都知道,自己看着办吧。”   王洙将药瓶收好,心里惴惴不安,和谢元修说了会儿话,心里开解了不少,遂又回了景德宫,横竖在哪里都是无所事事,王洙索性回房脱鞋上炕呼呼大睡。她刚眯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房门忽然被撞开,曲露从外面冲进来,掀开王洙的被子,拖着王洙下床,王洙睡的正香被人吵醒,气的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你做什么?有病是不是?”   “殿下要回来了,贺公公叫我来开路,王洙快起来啊!”   王洙拧眉瞪他,“叫你开路,管我什么事?”   “贺公公说的啊,他说叫你去书房等殿下。”   王洙莫名其妙,但是既然是贺公公的命令,她也不敢不从,可这个曲露神神叨叨的连鞋子都不让她穿好,她鞋后跟还没提起来就被曲露扯走了,王洙觉得曲露这种人只适合伺候狗,因为他这种冒失的性格伺候人的话一定能把人逼疯的。   孟询走在景德宫外的夹道上,他问身边的贺公公,“你猜王洙还生气吗?”   “哎哟,殿下,您都让奴才猜三十八遍了,王洙哪敢跟您生气啊!”贺公公道,“您放心吧,王洙性子面,她没什么脾气的。”   孟询脚步一顿,“你性子才面,你全家性子都面。”   “是是是,奴才说错了,王洙不是性子面,是温顺。”   孟询这才耳朵舒服点,慢悠悠道,“我跟你说啊,我骂王洙是我的事,你们不许说她,知道么?”   “是是是,奴才以后一定注意。”   “一会儿见了王洙,知道怎么说话么?别说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就说是你非拖着我回景德宫的,还有啊,可别跟王洙说是我叫她去我书房等着的,就说是你安排的,我看见王洙的时候会表现的很震惊,然后骂你自作主张,你就委屈点听着吧,好好演,可别穿帮了,这可关乎我的尊严。”孟询把王洙气走了,自己别别扭扭的坐立难安,怎么着也不放心王洙自己回去,正好贺向忠给他送衣服来了,他就问了贺向忠见没见到王洙,贺向忠就说王洙气冲冲的,孟询觉得这次王洙可能真的生他气了,所以这又急急忙忙回来哄她。   贺向忠面上答应的欢,心想,你还有男人的尊严?他们家殿下自从跟王洙这小子混在一起,骨气这种东西就再也没有了。   王洙等孟询等了好一会儿,本来想从他书房找本书来看,她翻了翻孟询的格子,书是很少见到,仅有几本《论语》《资治通鉴》这种书,她随手拿下来一本《论语》,翻开第一页就惊呆了,这哪是论语啊,这是包着《论语》封皮的话本!还都是市井乡野那些不入流的野话本!其他书也是一样,封面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儒家经典,内容是什么《霸道王爷和秦淮佳人的风流韵事》,什么《俏丽小白狐》云云,光是名字就不忍直视,王洙嘴角抽搐,心中疑窦蓦然解开,她可算知道孟询这个奇葩皇子是怎么养成的了,也不怪乎他会做出大老远跑去江南找人家闺秀小姐求爱的事。   算了,王洙已经不敢再看,她对孟询的业余生活彻底无话可说。他不爱念书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和他第一次私下接触就是帮他打小抄对付太傅呢。好在这人也不算太没文化,他的画确实匠心独具,王洙又开始欣赏起他挂了一墙的画,忽然间,她就想起刚回宫那会儿孟询帮她画画那次,她睡着了,孟询一个人折腾半天也不知道画出来没有,一时好奇,王洙打开孟询的抽屉,就在第一格就有一副没上裱的画。   她小心翼翼的将画打开,在看到画卷内容的一刻手一抖,这不是……   是她。   是女儿样貌的她。   一个她自己都不熟悉的自己。   ☆、奴才不依   孟询和贺公公走到书房外站定,孟询低声问贺公公,“你说我进去吗?”   贺公公:“?”   “她要是不搭理我怎么办?”孟询说,“一会儿说不定又得吵架,要不你先进去帮我说说好话?”   贺公公无奈,“您别想这么多,王公公很识相。”   “哦,行吧。”孟询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气,心里为自己鼓气,手刚搭在门上要推门进去,只听里面“咣当”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孟询动作顿住,和贺公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她不会气的在里面摔东西吧?”孟询问贺公公。   贺公公道,“奴才这就……”   孟询拦住他,清清嗓子,朝里面喊了一声,“王洙,你要摔东西,要泄愤,我不拦着你,你开心就好。书、瓷器、古玩,你看哪个不顺眼就摔哪个,别摔我的画就行。你摔够了解气了告诉我一声,一会儿我再进去啊!”   贺公公瞳孔放大,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孟询,孟询解释道,“你不懂摔东西的快感。”他以前被父皇训斥以后都要回来摔东西的,摔的越贵气消的越快,只要王洙原谅他,摔什么都行。   孟询和贺向忠在外面等着,里面却再也没传来动静,孟询敲了三下门,“王洙,解气了吗?我能进去了吗?”   无回应。   孟询推搡贺公公,“你先进去。看看王洙什么脸色,她不高兴你就别出来。”   贺公公默默叹气,这俩搞断袖,管他什么事?凭什么要他跟在这扮家家酒啊!王洙真是个祸害,当初挑她来景德宫是听说这小子懂事机灵,虽不指望一个奴才能规劝主子洗心革面,但也别把主子带的越来越胡闹啊!得,他这辈子就是做奴才的命,伺候主子也就罢了,还得伺候一个奴才,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主事公公做成他这样也忒憋屈了。   最憋屈的是,内心再叛逆,还不是得乖乖推开门,硬着头皮往里闯,一转头看见孟询桌案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这破坏力啊,不输他们殿下当年的英姿啊,怪不得这俩凑一对啊,他伺候孟询这么多年没被孟询看上不是因为人老珠黄啊,而是因为性格不够暴戾和殿下没有惺惺相惜之感啊!贺公公内心吐槽告一段落,忽然发现一件事:咦?元凶去了哪里?   书房一个人也没有啊!   孟询也进来了,“王洙呢?”   贺公公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窗子大开,他憋着一句话,不敢说。这时候,孟询注意到地上有一副铺开的画卷,他走过去将画拾起,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她发现了自己为她作的画,她知道了他已经识破她的身份……孟询顺着贺公公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那扇敞开的窗户。   她跑了。   贺公公很为难,“这……”要不要去追呢?这王洙也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自己跑了,这是多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孟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王洙跑了,她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因为害怕?这个傻丫头,害怕什么啊,她的身份就算被他识破又怎么样呢,她是他的心肝,难道他还会为了什么狗屁宫廷规矩割了自己的心肝不成?算了,不想这些,可现在怎么办?要去找她回来吗?万一她见人来追自己心里更害怕怎么办?   “殿下!”这时,曲露慌慌张张进来,甚至都没通传一声。   贺公公训斥他,“还有没有规矩了!”没看见殿下现在气儿不顺吗?怎么就那么没眼色呢!   曲露不顾贺公公给他使眼色,焦急道,“大——大——皇子领兵三千,驻扎……驻扎在京都城外,不知是谁下的令,城门紧闭不开,大大大皇子……”曲露的嘴里还第一次吐出这么重要的话,嘴巴打颤,腿也打颤。   和景德宫的蠢奴才不同,回禀四皇子的侍卫显然就镇定多了。   四皇子听了,端起手边杯盏,吹了吹茶水的泡沫,优雅的喝了一口,再慢悠悠的把茶盏放下。   “才三千人也好意思叫嚣?骑兵?骑兵又如何?再精锐的骑兵也抵得过二十万大军?骑兵真有这么神奇,那蒙古人也不会被我大祁打的满地找牙。如今兵符在我手里,我一声令下,那些士兵就算站在那里不动弹,也能把那三千骑兵挤死。”四皇子唇边勾起冷笑,“不开城门,看他怎么办。国丧期间,我就不信他敢乱来。”   “是。”   四皇子的食指敲着红木高脚桌,一下比一下重,终是憋不住骂道,“哼,都赖那个奴才,派人给大哥送信儿,真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手。呵,她看准了我不敢把萧狄怎么样,认定了我不敢对萧阁老怎么样!真是笑话了,待有一日我大权在握,我还会忌惮萧家?别说萧家,就连许家我也不怕!皇后算个什么东西?没了我父皇,她就是个废人!还想着跟我斗?她以为挟住我母妃,我就不敢动她了?逼急了我六亲不认!”   那侍卫是四皇子心腹,他酝酿了措辞,道,“殿下,不若找个机会把贵妃娘娘救出来,这样殿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哪有这么简单?你以为昭和宫的看守像景德宫一样松散?还是你觉得把我母妃救出来和把王洙那个狗奴才抓过来是一样简单的事儿?”四皇子不悦道,提起王洙他就一肚子火,千算万算,他没算到王洙会和萧狄交好,没算出萧狄会替王洙和孟询给大皇子送信,也没算出萧狄的武艺高强到逃出他的天罗地网。他本是想拖延孟理回京的时间,或者在孟理回京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诛杀了他,谁知道这岔子出在王洙和萧狄身上。锦衣卫那帮鹰犬,他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那侍卫知道四皇子喜怒无常、阴郁暴戾的性子,也不敢多说话,回禀了事宜便退了出去。   四皇子站起来,正要出去,这时一个太监来报,“主子,不好了,抓来的那个小太监没气了!”   “什么?死了?”四皇子一把抓住那太监的衣领。   那太监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颤着声音道,“没、没干什么,就打了几个嘴巴,就打死了,真、真的,奴才怎么敢动用私刑……”   四皇子猛的一甩,那太监就像个物件一样被掷到地上,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脑门子都磕出了血来,四皇子看着腻歪,气急败坏道,“罢了,死了就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扔回皇宫,随便找口枯井丢下去,也算本王还老七一个全尸了!”   “喳,奴才这就差人办去。”   “还有,那个奴才的弟弟呢?还留着干什么?要不一块宰了,丢到什么深山老林去,省的活着给我添堵!”四皇子啐了一口,心情着实不佳,“我去会会皇后那老妖婆,他儿子和儿子的奴才堵心我,我也得给她添添堵。”   四皇子去了鸾仪宫时,皇后和孟询都在,皇后本来是坐着的,看见四皇子来了一下子就站起来,“你来干什么?”   四皇子印象中,皇后还没这么和他说过话。说来这位皇后心思深沉,先帝在位时,她看着大度明朗,不论是对妃子还是对皇子都是和和气气,可是四皇子知道,这只是表象,撕开那张伪善的面具,里面是一颗毒如蛇蝎的心肠。她母妃怀孕四次,可是三次小产,他就不信,这三次小产和皇后没有半分关系。   “儿臣来给母后请安的,怎么?母后不欢迎儿臣?”四皇子也不怕皇后和她撕破脸,六部尚书四个都是他的人,兵权在握,他还怕什么?等弄死了许丞相那个老匹夫,再乱箭射死城外的孟理,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皇后咬着嘴唇不说话,自己的大儿子还在城外,她不得不忌惮四皇子。   孟询撸了撸袖子道,“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把我大哥关在城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四皇子压根不把孟询放在眼里,他回答孟询的问题也是说给皇后听的,“我还想问问,在这特殊时期,大哥兵临城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反了?”   “你胡说什么?你少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我大哥岂会和你一样。”孟询忿忿道,“更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在世虽未立储君,但祖宗家法不能不顾,《祁律》有言,嫡庶有序,大哥应当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哈哈!”四皇子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祖宗家法?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未免太过可笑了,你何时看重过祖宗家法了?一个行事荒诞不羁的二世祖还敢和我谈祖宗家法。”   孟询忍不住就要挥拳,被皇后及时制止,“询儿。”   皇后冷静下来,知道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便道,“老四,母后从未亏待过你,母后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你大哥进来?”   “不是看我怎么样,是看大哥怎么做。”四皇子算盘早就打好了,“只要大哥退兵五十里,不带兵器、不带一兵一卒,只身进城,儿臣就相信大哥没有不臣之心。七弟,不如你当个使者,替我出城劝劝大哥,叫他别乱来,大家各退一步,再见亦是兄弟,怎么样?”   皇后不知道四皇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可孟询已经先一步答应了,他太久没见到大哥了,不管怎么样,先见一面再说。   ☆、奴才不依      夜已深,凛冽的冬风刮过枯木树梢,哗哗的响声像是鬼哭般响彻街头巷尾,青树缩手缩脚的在弯弯绕绕的小巷兜兜转转,忽然间,他似乎感知到什么,忙躲到墙体转角处,屏住呼吸,确保自己没被发现才舒了一口气。   而转角的那条小巷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胖一个瘦,胖的手拿着一柄拂尘,瘦的肩上扛着一个麻袋。   瘦子说:“干爹,冻死了,要不就撇这儿得了。风这么大,奴才自己都走不动了,更别说扛着他了。”     胖子虽有脂肪御寒,但也觉得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没意义。“撇这儿算什么,等人报官么?没脑子,好歹也扔口井里边去。”   瘦子:“哎,主子为什么不一把火把他烧了,还非叫咱抗回宫里去,死都死了,在哪死有什么区别。”   胖子:“偷懒还这么多废话。少啰嗦,办完差事早点回去歇着,明还得去山庙呢。”   瘦子:“去山庙作甚?”   “王煜还在那关着了,主子说了,把王煜一并料理了。”胖太监说完,便就近走到一口井边上,指挥瘦子道,“扔下去!”   青树只听“扑通”一声,料想那两人已经把麻袋丢下去了。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两个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确定他们走远了,青树三两步冲过去往井里头张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麻袋捞出来。   “醒醒!醒醒!”青树拍拍王洙的脸颊,“不会真死了吧?”   王洙身体冰冷,青树便为她搓手,好半天功夫王洙才悠悠转醒。她眼睛虽然是睁着的,可是却是空洞的望着一处,青树看她这种表情有点慎得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刚要站起来离她远点,王洙忽然抓住他的袖子。   青树不由得“啊”了一声,王洙虚弱道,“别叫,扶我坐起来。”   青树哭丧着脸,“装什么鬼啊你,吓死我了。”   王洙浑身酸疼,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重新组装了一遍,是深入骨髓的那种疼,青树让王洙靠在他身上,王洙有些不适的扭动身子,“我自己可以。”   青树切了一声,“你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就你这弱鸡瘦猴子的样子,我还看不上你咧。”   王洙想想也是,青树喜欢男人,对她应该没什么兴趣,这才放心的靠他缓了一会儿,“青树,多谢你了,这次要不是遇见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脱身。”   “呵呵,不用谢。”青树阴阳怪气道,“要不是认识你们,我也不会那么惨被抓到四皇子的王府去。”   王洙问,“到底怎么了?临别时我不是叫你去投靠我弟弟么,你到底去没去,怎么会跑王府来,我弟弟在哪里?”   “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你官老爷审犯人啊!”青树没好气道,“我按着你说的话去找你弟弟,正巧看见一个官服打扮的人把你弟弟带走,说是要问话,你弟弟挺老实的就跟着人走了,我说你猴精猴精的,你弟弟怎么那么傻啊!你们家心眼子都长你身上了吧?”   “少废话,你聪明,你不也被抓来了吗?”王洙虽然虚弱,仍然忘不了和青树呛声,没办法,当初青树可是她情敌来着,她一直看他不爽习惯了,现在改都改不过来。   青树被揶揄了几句,论嘴皮子,他自知不是王洙的对手,“然后就有个大婶出现了,她说是你弟的老娘,问那些人要把你弟带哪儿去,那些人就问她是不是真是你弟的娘,那大婶一开始还挺高兴,估计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就是自己是如假包换的王煜亲娘,那伙人一听这话就要上来拖走那大婶,那大婶这才醒悟过来,又说自己和王煜没关系,不过没人信了,最后那些人把她也带走了。我那个时候知道不妙,本来想跑来着,结果身后有个叫‘方唤’的小子忽然大叫了一声,问我是谁在这干什么,就这样把我也给暴露了。”   幸好他青树福大命大,凭着临危不乱的本事,即使见了四皇子他也不发怵,一张巧嘴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那四皇子派人查青树的身世,很快就知道了他是个小倌,又看他面容姣好,心想留着当个玩物也不错,至此便把青树留在王府当个使唤下人。青树善于交往,和王府的下人打成一片,无意中发现了被抓来的王洙,便顺手帮了王洙一把。   王洙叹口气,秀气的脸庞在冷月寒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对不住,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叫你安置下来,没想到害了你,好在你现在没事,否则我要内疚而死。”   由于孟询的缘由,青树和王洙一直不老对付的,但这两个人性子有两点很像,第一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第二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你退一步,我就倒两步。王洙此时此刻才算和青树彻底解开心结,青树能感觉出王洙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嘴却还不饶人,“内疚而死有什么用,以你的本事不还是躺两天又活过来吗?”青树想起来什么,亟不可待的问王洙,“对了,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别人以为你死了?当时我也在场,你明明是真的没气了啊!”   “就是装死的药,吃了以后两天之内气息全无、全身冰冷,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他怕我在宫里当差会有危险,所以给我研制出这种药傍身用。”谢元修给她这药是怕她哪日身份泄露招来杀身之祸,所以给她这种药让她假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当时没上心,却没料到这药这么快就用上了。她和青树商量好,她吃了药,四皇子肯定会把她埋了或者扔了,到时还要劳烦青树把她刨出来。   青树给她竖了大拇指,“真行,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能发明出来。”青树想了想,忽然凑过去讨好道,“好哥哥,那药你还有吗,我也想从王府早日脱身。”   王洙被那句“好哥哥”叫的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可真是比女儿家还要媚啊,怪不得是头牌,头牌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啊。她估计,她要是真是个哥儿,还真不一定架得住青树这么些个花样,也难为孟询了,被青树纠缠这么些日子还能坐怀不乱。不过,孟询究竟是何时才发现她是个姑娘呢?   这个问题她估计要亲自问孟询才能知道答案。眼下,她打了个喷嚏,“黑灯瞎火能别在这说么,我快要冷死了,虽说冬天井水暖一点,但冷风这么一吹,我都要冻成冰雕了,劳烦把我送去谢家,我给你指道。”   青树不是个健壮的男儿,可扛着王洙还是觉得小菜一碟,他背着王洙顶着风朝城北的谢府走去,边走边感叹,“你可真轻啊,怎么跟女孩儿似的。”   “怎么?你背过女孩?”王洙冷的要命,可是和青树说话能稍微减少点感官的刺激。   “背过我妹妹。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她比我小两岁,她六岁的时候发高烧快要死了,我就背着她去找大夫,可是我没钱……”青树可能是当小倌当久了,总是故意掉着尖细的嗓子说话,可提到他妹妹,他声音总算正常了一点,最起码是个舒舒服服的男中音,“她要是还活着,估计也和你差不多大。”   王洙小心翼翼问,“她……死了?”   “谁知道呢。”青树故作轻松,“我把自己卖给醉风流,醉风流出钱替我妹妹看好了病。不过你也知道醉风流是个什么地方,我总不能自己当了男妓,让我妹妹再当了女妓吧?后来我心一横,就把我妹妹卖给了一个农户,现在那个村子都不在了,我妹妹……哎,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可真瘦啊,跟个丫头片子似的。”   王洙不知道怎么安慰青树,她一直是很轻视这些出卖肉体的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可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青树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殿下过了这个坎儿,我就去求殿下,叫他帮你找找妹妹。”   青树笑道,“我没抱太大希望,你别想用找妹妹威胁我帮你们做事啊!”   话虽是这么说,可青树却十分仗义的把王洙送到谢府,谢元修不在,谢元修的心腹小厮把纪桑田请了出来,纪桑田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王洙接进了府里安顿好。   如今的谢府还不是谢元修当家做主,家里来了个陌生人怎么着也是个麻烦,纪桑田自作主张把王洙安置在自己的房间,王洙见纪桑田这等作为便知道谢元修没对纪桑田瞒着自己的身份。三个人关起门来说话,纪桑田向青树道谢,“辛苦您了,王洙失踪的这几天,谢大哥很着急,可是宫里出了事,他抽不开身去找人,幸好有您在。”   王洙一听这话耳朵立起来,“这么晚了,谢太医还在宫里?”   纪桑田当着青树这个陌生人的面不好说太多,没过一会儿有丫鬟在外面敲门,纪桑田便出去了一会儿。青树对王洙道,“这个小姐防着我呢,我要走了,对了,临走我还想问你,那个药能不能给我?”   王洙倚在床上一摊手,“没有了,就一颗,吃下去了。那东西,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对身子不好的。”其实她还有两颗,只是这药不能随便给人,不是舍不得,是怕青树乱来。   青树很扫兴,“那算了,有机会替我搞一颗,叫我早日出了龙潭虎穴。”   王洙微微一笑,“你在四皇子那混的不是挺好?”   “喜欢需要理由,不喜欢不需要理由。”他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知道,四皇子是个什么人性,他再混,也辨得出对错。   ☆、奴才不依      送走了青树,纪桑田回屋的时候手里端着个托盘,她也不怕生,笑眯眯地问虚弱无力的王洙,“猜猜,我给公公送什么来了?”   “是什么十全大补汤?咱家知道,谢府最不缺的就是名贵补品,听说谢家的人都拿燕窝漱口,是真的假的呀?我看是真的,看纪姑娘这面皮就知道,平时将养得好,皮肤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一点不输宫里的娘娘,谢太医真是有福了。”王洙虽然和纪桑田是第二次见面,可她对纪桑田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她听萧狄讲过这个女人,听谢元修讲过这个女人,没想到萧狄和谢元修说的还是一个人。   纪桑田“噗嗤”一声笑出来,上来就要拧王洙的脸。王洙吓一跳,没来得及躲还真被对方捏了一下。这,也太自来熟了吧?纪桑田打趣道,“洙儿妹子,你怎么跟我还来宫里那套啊,我又不是你要讨好的娘娘。”   得,妹子都叫上了,王洙也装不下去了,她过了大半辈子半男半女的生活,最近却频频被人掀了老底,一夕之间,好像她是个女太监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被人当成女孩子,自己也开始拿自己当女孩子了。王洙终于大方承认道,“讨好您和讨好娘娘不一样,眼下我小命握在你手上了,不讨好你怎么能够呢。”   “你可真贫啊,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正对她的性子,纪桑田为王洙盛了一碗汤端过去,“这是枸杞酸枣乌鸡汤,美容养颜的,包你喝了肤色红润,殿下就更离不开你啦!”   王洙刚舀了一勺送到嘴边,一听这话手一抖,汤汁都撒到衣襟上了,她“哎呀”一声,不好意思说,“你说什么呢。”心想,这纪姑娘性子挺古怪,说话做事都不按常理出牌,怪不得专门克脾气冷傲的谢太医。   纪桑田捂着嘴笑,“别装,我都看出来了,我第一次见你和殿下时就知道你们俩不一般,殿下看你那个小眼神,跟少女怀春似的,我当时就想你们俩成不了夫妻也得成断袖。后来我还和谢大哥说了,他一开始不信,看看,现在被我说中了吧!”   她得意于自己的好眼力,说的王洙挺难为情,王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换话题道,“对了,谢太医呢?你说他在宫里好几天了,做什么呢,为什么不回来?”   提到皇宫,纪桑田这才敛了笑容,严肃认真地说道,“大皇子领了三千骑兵驻扎城外,四皇子疑心大皇子要造反了,便派七殿下去当大皇子的说客,谁知道七殿下没说服大殿下,自己也不回来了。朝中内外都说大殿下兄弟俩要反了,四殿下召集群臣商量对策,还说要派兵在城楼上射杀反贼,皇后娘娘听说这事以后就病了,谢大哥进宫去给皇后号脉了。”   王洙一拍大腿,脱口道,“四殿下派七殿下出城当说客就是为了今天啊,七殿下怎么就听了他的呢,他以前不是最喜欢和四殿下对着干了么!”这才四五天的功夫,宫里就出了这么多事,真是不叫人安生。四皇子给孟询下套,孟询就乖乖往里钻,这人冲动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本来大皇子回京吊唁是无可厚非的,可带着这么多兵马回来是耀武扬威吗?虽然四殿下肯定要给大殿下使绊子,大殿下提前做好准备是必要的,可这准备也太充分太明目张胆了吧!她派萧狄去给大殿下送信,叫他提早防范,可现在不是她想达到的效果啊!   纪桑田对朝政之事不了解也不感冒,她只知道野火燎原也烧不到她心上人身上就行,不过她也能体谅此时王洙的心情,“你身子还虚弱呢,别急,毕竟都是手足,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她这话说的道理浅显易懂,大皇子、四皇子和孟询毕竟是手足至亲,还是天子血脉,明着打起来太不好看了,这不是叫万民笑话他们孟家窝里反么。而且,谁先动手都难免会落一个残害手足的名声,就算最后赢了名声也不会太好听,所以两方到现在还是按兵不动。兄弟俩打架,朝臣也不好插手,毕竟打起来也就动用几千人马,牵连范围也不广,聪明人都会置身事外,现在就看谁先憋不住了,先动手的那个在道义上就落了下风。   幸好有大皇子啊,要是单单是孟询和四皇子的对决,沉不住气的肯定是孟询,王洙太了解他了。可是就算有大皇子又能撑多久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攻比守难呐,大皇子那头的粮草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撑不下去的时候要不就打要不就投降,两条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王洙越想越担心,急火一上来剧烈的咳嗽,她吃了让人假死的骨络丹,本来就大伤了身子,又被那两个太监扔到了井里,从水里捞出来以后受寒吹了风,她这阵仗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王洙觉得自己病的真不是时候,她一介女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做太监的时候还能在宫里挑拨是非掀起点小风波,可是她身份败露,宫里是不能再回去了,如今怎么办呢,躺在床上等死吗?   纪桑田一直宽慰着她,但纪桑田自己心里也担心上了,谢元修还几天没回家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吧?幸好有青树在,青树和四皇子的王府还有那么点关系,他们对宫里的消息都来自青树,青树说,皇后病的很重,四皇子说,等皇后那老妖婆死了,他就把昭和宫的皇贵妃放出来。   “青树,你觉得朝廷中谁最不会站到四皇子那边?”   “这我哪知道?我就一个小倌。”青树从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小倌能知道什么。”这几天他累坏了,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救了王洙又跑到山庙救王煜和王夫人,他觉得自己真闲啊,这辈子管的闲事太有限,全都在这两天用没了。他以前在醉风流时过的多逍遥啊,救人比伺候人累多了。   “青树,别闹。”王洙一着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犯了恶心,最后竟开始大口大口呕血,被褥、前襟、袖子都沾上了血,青树和纪桑田都吓住了,王洙呕吐完又开始喘,好不容易缓口气,赶紧和那两个被吓傻的人解释,“是那个药……太烈了……这个反应正常……”   纪桑田道,“谢大哥说过这药事后会有很大的反应,可你这样也太吓人了,谢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这可怎么办。”   青树自告奋勇,“我去把那个大夫请回来,我想法儿混进宫里。”   “宫里哪是这么好进的?你不要命了?”   青树:“我真没想到这次跟着殿下来京城会有这么多奇遇,好玩的地儿这些日子我也去了不少,再去个皇宫就齐活儿了。”   “小心被人抓走把你阉了。”王洙恶狠狠地警告青树,“别乱来。”   “阉了?”青树哂笑道,“阉了也不错嘛,你不也被阉了嘛,被阉了就能被殿下看上,那阉的值啊!”   纪桑田听青树和王洙一口一个阉了,觉得臊得慌,出去要去为王洙找衣裳了,青树一摊手,“你看,纪小姐被你恶心走了。要没我在,就没人管你了。”说着,青树走到脸盆架那洗了巾子,过来给王洙擦脸,王洙自然要闪躲,可青树哪里肯放过她,一边把湿帕子往她脸上招呼一边道,“青树大爷我好久没伺候人手痒痒了,你可真有福啊,我伺候过的人要不升官要不都发财了,你心里偷着乐吧!”   青树没拿王洙当主顾伺候,下手自然不会温柔,给她擦脸就跟擦桌子似的,脸擦干净了就要顺着血印往脖子上擦。他不自觉的觑眼往衣领一看,忽然发现王洙锁骨处有鱼型的胎记,那个位置很熟悉,那个胎记的形状也很熟悉。   王洙发现青树不老实,情势所迫,只得道,“你给我住手,我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滚!”   话说了一半,青树已经停了动作,表情变的很木讷,不知道是不是被真相吓着了。王洙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幸好知道青树喜欢男的,否则自己刚才就要被他占便宜了。   青树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深吸一口气,纪桑田把眼睛闭上也不说话。   没过多久纪桑田带了换洗的衣裳回来了,青树也要告退了,“走了。”他这次走的唐突,王洙估计青树是被自己的身份吓着了,心里撞味呢,这下子好了,青树心里应该能平衡点,孟询在他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不是因为青树魅力不够,因为自己有天生的性别优势。   青树心里想的则是,和自己亲生妹妹抢男人,这他妈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5   ☆、奴才不依      王夫人和王煜被青树救了出来,两个人被安置在谢家的田庄里,王煜整日吵着要见姐姐,而王夫人则是破口大骂王洙是个祸害,连累她受苦受了好些日子。   青树从谢家出来就租了辆车跑到田庄去了,还未进门,就大老远就听见妇人的唾骂声。   “娘,您别这么说姐姐,姐姐很不容易。”   “她不容易?她不容易什么?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还作出祸来了,她就是个扫把星,什么事都得掺和一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赖谁?要不是她当年使奸计把你从宫里换出来,咱们现在至于因为她的身份被连累的不敢出门吗?你也傻,还真拿她当个好的,要不是她,你说不定都成宫里有权有势的大公公了!”   “娘——”   王煜听不下去了,正要反驳,青树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的瞪着王夫人。   王夫人知道青树是王洙的朋友,再加上把他们娘俩从山庙里疏通出来的是青树,王夫人也不再多说,闭了嘴把目光看向别处。青树却不依不饶了,“说,接着说,王大婶怎么不说了?”   王煜凑过去问青树,“恩人大哥,看见我姐姐了吗?”   青树瞥他一眼,“你还知道你姐姐?”他紧攥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   王夫人叉着腰,不耐烦问青树,“我们娘俩不会要在这鬼地方躲一辈子吧?”   “你们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若不是看在王洙的面子上,谁会管你们?”青树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王洙的面子,我现在恨不得宰了你们娘俩!”   “你怎么说话——”王夫人急了,王煜赶快拦住王夫人,不让她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王煜是念过书通情达理的人,他知道姐姐的朋友肯定不是坏人,而姐姐的朋友之所以会这么说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青树不客气道,“王洙为你们王家牺牲了太多,可她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拿你们当亲人。可如果你们不是她的亲人,你们觉得王洙还会保你们么?”   “你说什么?!”王煜冲上去抓住青树的衣服。   “王洙,她本不姓王。”青树冷恻恻问心虚的王夫人,“对么,王夫人,王洙不是你生的。”   王夫人眼神闪烁,她记得她的病痨鬼前夫确实和她说过,王洙是花几十吊钱买来的孩子,因为王煜小时候身体不好又粘人,所以就买了个便宜女孩回来哄着王煜。王洙王煜都不是王夫人生的,王煜是个儿子将来可以指望着,可王洙是个赔钱货,所以王夫人就可劲儿糟蹋王洙,势必要物尽其用。后来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想到王洙这死丫头后来进了宫混得还不错,给她带了不少好处,她也就高看了王洙一眼,暂时还没有和王洙决裂的打算,就当捡个便宜女儿,反正不少了她的好处就行。   可是,这个叫青树的年轻人就这么将她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王洙的身世?   看王夫人这犹豫的神色,青树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青树警告王夫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再让我听见你说王洙一句不好,我就把真相告诉她,看她以后还管不管你。”说完,青树拂袖而去。   王煜追出去,扯着青树的袖子不放他走,“你把话说清楚,我姐姐不是我娘生的是谁生的?”   青树高王煜一头,他侧头看向这个羸弱的少年,这个少年眼中的焦急不是假的。这可是王洙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啊,是王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他,终究是个外人,从他把她卖了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注定再无关系。他摇摇头,口气有所缓和,“我问你,你和你的王洙姐姐关系如何?”   王煜毫不犹豫的点头,“姐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她入宫前哄着我玩,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我,后来她冒着生命危险替我进了宫,虽然后来很少见面,可她每次来看我都会给我带好多小玩意儿,还给我好些银子叫我去买书……”王煜眼里涌起泪花,如果王洙真不是她姐姐,那这一切……   青树:“如果你和王洙不是一母同胞,你就不认这个姐姐了?”   “当然不是!姐姐永远是我最亲的人!”王煜急声道。   “那不就得了。”青树说,“有时候,感情并不以血缘为纽带,记住你姐姐对你的好,等她病好了就能来看你了。”   王煜似有所悟,终不再纠缠。   天边一抹斜阳渐渐西沉,青树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站在原地愣神的王煜喊道,“小子,记住,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爷们,以后要保护你姐姐,别叫她受人欺负受人侮辱!”   王煜看着站在夕阳余晖下的青树,只觉得这男人生的真是俊美,青树本就男生女相,而他的姐姐又是以男装示人,从某种角度看,青树和他的姐姐还真是有相像的地方。王煜对青树挥挥手,手放下的时候紧握成拳,“我会的,一定会的。”他对自己说,声音虽小,语气却无比坚定。   算算时辰,青树也该回王府了,可王洙呕血的一幕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放,虽然王洙说这是骨络丹的正常反应,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又想去谢府再看看王洙,谁知道纪桑田却说,王洙不见了。   该不是又被四皇子劫走了吧?   青树急急忙忙回到王府,左右打探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四皇子这几日忙得很,根本没空回府,也就没功夫去算计王洙了,那王洙到底是去了哪里?   ~~~   谢太医拔出了皇后头上的最后一根针,“娘娘现下可好些了?”   不过几天,皇后憔悴的不成样子,她躺在床上,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是好了些,可本宫这心还是揪的难受。”   “心病还需心药治,娘娘宽心。”谢元修毕恭毕敬道。   正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姑姑禀报说,“许小姐到了。”   “本宫不见,她来干什么!”皇后一点也不想看见娘家人,她的两个儿子和四皇子闹成了这样,可许丞相却告病在家,明显就是想置身事外。她知道为什么,她哥哥许丞相膝下无子,他怕有个万一得罪了四皇子以后没有依靠,所以选择明哲保身。她是许家人,这一生都为了家族兴旺而努力着,可她有了自己的孩儿,家族的利益和她的两个宝贝儿子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她可以理解哥哥明哲保身的做法,可她不能原谅。   谢太医见状便请辞道,“既如此,臣先行告退。”他也惦记着家里,惦记着桑田,也惦记着下落不明的王洙。   他退出寝宫,看见了许玉君,上前和许玉君问了个招呼,却看见王洙站在许玉君的身后,两个人视线相触,王洙对他点点头。他看王洙面色惨白,眼下乌青,便得知她的身体状况。她一定是用了骨络丹!他为王洙调制骨络丹是为了助她脱离宫廷,可她用了骨络丹为什么还出现在这里?   王洙无视谢太医眼神中的问号,正巧这时,皇后身边的姑姑宣许玉君觐见,王洙便理所当然的跟在后面要一起进去,那姑姑拦住她,“你是谁?”   许玉君僵硬的扯扯嘴角,对那姑姑解释道,“姑姑,就让王洙一起进去吧,是玉君带她过来见姑妈的。”   那姑姑狐疑的看了王洙一眼,还是把两个人放进去了。   许玉君一见到皇后就扑到床前,“姑妈,救我,这个叫王洙的太监威胁我,她叫我带她来见您,如果我不带她进宫来,她就要杀了我。”   皇后的头又疼起来,她还以为许玉君来看自己是顾念姑侄情义,想不到竟是被人胁迫。不过,兴许是她精神疲惫,很难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只是疲惫的看了五步之外的王洙一眼,她安分的跪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一丝危险性。这个太监说名字她不记得,可见了人她就有印象了,是她小儿子身边随侍的那个。她宫里有的是守卫,也不怕这太监乱来。   “你要见本宫有什么事?为何不大大方方通报求见,而要胁迫许小姐带你来。”   “回皇后娘娘话,奴才先前被人劫持出了宫,九死一生却丢了宫里的腰牌,为恐节外生枝,奴才便找到了许小姐求她带奴才回宫。奴才有要事禀报,还请皇后娘娘暂恕奴才的大胆妄为。”说着,王洙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皇后会意,便叫人搜身,确保王洙身上没有利器才斥退了下人。   许玉君跺脚,“姑妈!您别相信她!”她之所以把王洙带到王洙眼前,是想告她一状叫她死的更惨,可没想到皇后一点没有为难王洙的意思,她是不是病的老糊涂了?   “下去!”皇后被人扶着坐了起来,虽是身体虚弱,可语气仍是威严得很,许玉君瞪了王洙一眼便下去了,心里盘算着不能让王洙好过。   “说吧,急着求见本宫有什么事?”      ☆、奴才不依      城外帐篷里。   大皇子孟理、七皇子孟询、锦衣卫副指挥使萧狄三人围坐一张矮桌,孟理举杯道,“这次还多谢萧副使前来报信,这份情本王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报答,本王绝不会亏待你。”说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萧狄微微一笑,谦辞了几句,也回敬了孟理一杯。   孟询托着腮,唉声叹气的模样,孟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七,发什么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孟询勉强的扯扯嘴角,“大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接着和四哥耗下去,还是撤兵议和?咱们不能硬碰硬吧?虽然我什么都不懂,可是三千对几十万也太不自量力了。诶,你怎么还有心思喝酒,我都替你着急。”   萧狄拆台,“你着急的真的是这事儿?”   孟询狠狠瞪他一眼,又无力反驳。是,他着急,着急回宫去,他的王洙不见了,他发疯一样地想她。可是现在他连皇城都回不去,要去哪里找他的王洙?他现在别无所求,就盼着大哥能把这事早日解决,也好把他放回宫去。他举着筷子在自己面前的那碟菜里挑了挑,夹了一块野蒜放到萧狄的小碟里,“治口臭的,以毒攻毒,萧副使别客气,尽情享用。”   孟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弟有时候心智还没有他儿子成熟,他们兄弟俩两年没见,他还是那个德行。“老七,别胡闹。”他意思意思说了孟询两句,这才耐心引导他,“老七,你觉着两军交战胜败的关键在于什么?人数?光靠人数就够了?”   孟询说,“那还能靠什么?一个人打十个人也许能赢,一个人打一百个人不是开玩笑么?”   “我都不用问你功课,就知道你平日定没有好好念书。”孟理知道自己这弟弟不学无术的毛病,他住在宫里的时候一有机会就给他弟弟上课。孟询小时候太调皮,只对上树捅马蜂窝或者下地斗蛐蛐这种事感兴趣,太傅都管不了他,父皇没时间管他,母后舍不得管他,只有孟理脑子清楚,仗着兄长的威严能降住他,他的三字经都是孟理废了好几天劲儿教会念的。后来孟理长大了,在宫外建了府,后来又四处办差,没法再管教孟询了,不过现在他们兄弟重聚,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牧野之战、巨鹿之战、淝水之战都是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你没有读过?”   孟询鼓了个无辜的包子脸,气的孟理脑仁疼,他伸手揉揉太阳穴,对萧狄道,“萧兄,吃菜!”   孟理话说了一半,孟询也不追问,很多东西他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在读书学知识这方面,他向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不说就不说呗,孟询埋头吃菜。   可是孟理不乐意了,他不说可以,但是孟询不问为什么让他气得胸口闷了一口老血,最后他还是得自个儿解释自个儿圆场,末了,还问孟询一句,“听懂了吗?”   孟询“啊”了一声,又道,“哦。”   孟理是个有涵养有修养的人,他性子稳重,从小被当做储君一样的培养,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这么多年在外不论是遇到什么事,内心再汹涌澎湃,面上也是淡淡的神色。可是他这个弟弟还是能叫他愕然地拧眉,他吸一口气,转换了话题,“老七,知道隔壁帐篷里那几车东西都是什么么?”   孟询也注意到了,人手有限,并不是每个帐篷外都有人盯梢的,而孟理派了一圈人将隔壁营帐守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这让孟询感到好奇,“是什么?”   “火铳。”孟理淡淡道,语气里有种老谋深算的自豪。   火铳是前朝发明的玩意儿,应用的并不广泛,到了本朝,尤其是先帝,格外注重兵器的改进与革新,他曾将这项差事交给孟理去办,可惜孟理也不是各种行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乐。年初,孟理在外救了个乞丐,这乞丐是个奇巧能人,自称是公输子的后人,孟理便将他奉为上宾,最后竟被这家伙阴差阳错的改进了火铳结构、提高了质量、增加了品种、改良了性能、最重要的是增强了威力。孟理开始下令,秘密生产这种兵器,也幸好他当时有远见,不出一年这兵器就派上了用场。   夜深了,孟询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月亮,他本来想去看看火铳是个什么样子的,可是孟理不叫他进去,他便自己在外面瞎捉摸,可是想着想着就走了神,脑子里又被他们家小太监那张脸堆起来了。   萧狄朝孟询扔了块石头,孟询正要跳起来,萧狄便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孟询警惕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萧狄道,“等到大殿下顺利登基,你有什么计算?”   “我能有什么计算,你什么意思?”孟询蹙眉。   萧狄说,“你别紧张,我问的是你心里想的那件事,你知道那事也是个不好解决的麻烦,你是打算像原先那样?”   “你知道我想的那件事?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孟询把脸一扭,不搭理他。   萧狄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跟这人是没法交流,正要站起来走人,被孟询叫住,“我问你,有句话我憋心里老么长时间了,你跟王洙到底什么关系?”   萧狄停住,索性坐了下来,“一个是锦衣卫副使,从四品的官,一个是宫里不知名的太监,没有品级,你说能有什么关系?”   孟询冷哼一声,“官大了不起?王洙迟早是我的王妃,你见了她还得行礼呢!”   萧狄的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做你王妃?怎么做?你觉得以王洙的身份,她过得了皇后娘娘那一关么,别说皇后娘娘见过王洙不少词能认出她这张脸,就说大殿下,你觉得他能看着一个假太监变成王妃?”   孟询底气不足,这些问题他以前从没想过,可是后来随着和王洙的关系日渐亲密,他竟也开始思考起了未来这种东西,只是思考了许久都没个结果。“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王洙没戏?”   “是。”   孟询急了,刚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泄了气,“你们都不信我,王洙也不信我,她要是信我,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敢和我承认她的身份。”   “确实不信。”萧狄道,“殿下,你这样叫人没法信。不如这样,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只要能出了京就藩,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的了你,你想娶谁就娶谁,先斩后奏也成,前提是大殿下能点头让你出去。不过,以你这种表现,大殿下日后点头怕是很难了。”   孟询知道,这木头脸是讽刺自己立不起来,以他现在这种好吃懒做的样子,谁能放心他出京当个山大王?他自己也发愁,自己怎么就成了今天这样。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就是孟家优良基因的意外,他现在真后悔蹉跎了光阴,要是当初老实按着众人期盼的轨迹走,兴许现在还能有个一官半职,在朝廷里能说得上话。现在呢,他什么也没有,空有个皇子的壳子,以前人家怕他是因为他的身份,现在先帝走了,谁还拿他这个混不出头的皇子当回事。   以前也没这么发愁过,自己整日吃吃喝喝也是挺好,可自打有了王洙,他沉下心思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嘴上还是那么硬气,觉得自己天下无双,心里看着王洙小心翼翼的在他四周周旋,他心里也难受。尤其是他听萧狄说,是王洙拜托萧狄出京送信的,更觉得不是滋味,所有人都在为他谋划,只有他浑然不知。他虽然是个纨绔,可好歹也是个爷们,拿他当个姑娘似的围起来算几个意思?   正在他惆怅的当口,背后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流,他回头一看,身后的帐篷烧着了,霎时红光漫天。   “走水了!”   “是城楼上有人放火箭!”   “娘的,这是搞偷袭么?”   孟询定睛一看,那帐篷正是堆了好几千把火铳的帐篷!   城楼上不断有火箭射来,他们的营地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士兵急着救火,奈何火势蔓延的很快,他们都不知道先救哪一处。   “保护大殿下!”   “七殿下呢!”   孟询望着连天的火光,朝那装了火铳的帐篷奔去……   ~~~   “让开!本宫要见我皇儿,还要知会你们一声?”   城楼的将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拦还是该放,犹豫之时,四皇子灰头土脸的跑过来,“怎么了?诶?母妃?”四皇子在见到昭贵妃的那一刻脸都绿了,“您不是……”   火光映照在昭贵妃苍白的脸上,让她毫无血色的面容看起来稍微有一些人气,四皇子上前掺住昭贵妃的胳膊,“母妃,儿臣忙着料理事务,一直抽不得空去看您,您怎么上这儿来了,这儿可不是您来的地方。”四皇子视线一扫,看昭贵妃身后跟着个宫女,那宫女看着面生,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将那宫女唤来,“还不快扶我母妃回宫?”   那宫女福了个身,垂头站到昭贵妃身侧。   昭贵妃的目光落在城楼下的那一片火海,眼中现出悲悯的神色,她拉住四皇子的手,“皇儿,你终究还是踏出了这步……”   昭贵妃是先帝的心头爱,多年圣宠不衰不是没有理由的,在那些坐冷板凳的嫔妃眼里这是个媚宠不用其极的主儿,可先帝爱的却是她的本分。她无意让自己的儿子卷入储位之争,先帝还在世时有意多番提拔,昭贵妃甚至会坚决不受。她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不是不想争,而是脑子里有数儿,知道自己算老几,可是她儿子不知道。   她来自民间,没有家族势力在背后支撑她,入宫后集宠于一身又遭众人记恨,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半步。可是她儿子不死心啊,昭贵妃也不管这是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场合,急切的对四皇子道,“老四,你们是兄弟,趁现在还没酿成大祸,悬崖勒马还来得及,皇后娘娘会放咱们一条生路的。”   四皇子一怔,莫名其妙的看着昭贵妃,“悬崖勒马?母妃,您是病糊涂了?我现在哪还能回头?”   “皇后娘娘说了,只要……”   昭贵妃话还没说完,便被四皇子迅猛的甩开了手,他咬着牙道,“您这是把儿子往火坑里推!皇后娘娘?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两个儿子的命都在我的手里,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和我谈生路?是她该跪着求我放她一条生路!”   昭贵妃虚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皇儿,你争不过的,你做的这些事对的起你尸骨未寒的父皇么?你这样叫母妃也没脸面去见你父皇……”   “母妃,您可真痴情,可您这痴情真是用错了地方。”他冷笑一声,一腔怨恨无处抒发,他不懂,她的母妃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母妃都是极尽全力为儿子谋出路,可她的母妃倒好,事事叫他忍让,甚至会切断他的前途光明的阳关大道,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这么见不得自己好?“这是皇城,您爱重的人不是别人,是皇上,您一心一意为他,他只不过拿您当个玩物。您忘了您小产那次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最后他连个真相都不能给您么?他不是不能给,他是没心给,他宠爱您,是因为您出身低,诚心拿您当箭靶子使,您倒好,一颗心扎进去拔不出来,为那几分不值当的宠爱迷了心,眼皮子这么浅……”   他话好没说完,被昭贵妃抬手狠狠打了一掌,昭贵妃气的浑身发抖,几乎已经站不住了,身边那宫女上前让昭贵妃靠着,不至于让她倒下。   四皇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您说我不行,那我做给您看,我会向您证明,谁才是大祁的王。”   “嘭——”   一声枪响,离四皇子最近的那个射手的脸被打的血肉模糊,血光溅在了四皇子的脸上。   四皇子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机会,接二连三的枪炮声让四皇子的大脑几乎停滞,不一会儿,只见城楼上埋伏的射手倒了一片,他的大脑嗡嗡作响,究竟是什么神兵利器能有这种威力?   昭贵妃直接吓晕了过去,四皇子压根顾不上他,只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眼看着云梯架到了城楼上,四皇子终于回过神来,“来人!还愣着做什么?往下扔石头,不能叫他们上来!”   射手和兵将乱作一团,火铳在本朝没有用到,所以鲜少有人见过这种兵器,他们只知道大炮。大炮威力无穷,可体型大,威力猛,发射间隔时间长,且使用麻烦,不便于移动,可这些人手里拿着的火铳灵便小乔,一枪便能打的人血肉模糊,着实威力惊人。   四皇子掐住一个射手的脖子,用力一拧,那射手便咽了气,他夺过那射手手中的弓箭,用力将弓弦拉起,跑到高处去寻找孟理的身影。城楼下已经是一片火海,浓浓黑烟自红光而出飘向天际,他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发急,忽然间,腰间被利物狠狠刺了一下。   刚刚昭贵妃身边那个宫女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上还滴着鲜红的血珠子。   “你……”   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女装扮相的王洙。      ☆、奴才不依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御花园的花丛里抽出了新绿,孟理携着一个娇丽女子的手漫步庭中,那女子一颦一笑尽是动人妩媚之姿,孟理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爱妃,心中却有些惆怅。   “皇上,您又在想什么呢。”女子说着,顺势倒在孟理怀里。   孟理身体有些僵硬,这女子论辈分是他的表妹,比他小了十二岁,名字叫许玉君,前两天封了玉嫔。这桩婚事是太后亲自指婚,他对这个长相出众的表妹真没什么不满的,可就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老牛吃了嫩草,心里有些异样。按理说,三年一选秀,就算是六十岁的皇帝配个芳龄二八的姑娘也是天经地义,为皇者有绵延子嗣的责任,后宫女人永远不嫌多,开枝散叶才是兴盛之态,可是……谁叫他这人保守呢。   估计是当皇帝还没当习惯吧,算算日子,从登基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而已,龙椅还没坐热呢,孟理还在努力适应他的新身份。   “主子,萧大人求见。”阿宝如今升了太监大总管,是御前第一把手。   来得好!孟理求之不得,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许玉君了,这个表妹太缠人,让他有点腻歪,可是这是他舅舅唯一的血脉,他得好声好气的看顾着,可是应付这丫头比坐龙案前批一晚上折子还累。“玉嫔,你先下去吧,朕和萧狄有要事相谈。”   许玉君嘟嘟嘴,心想萧狄来的真不是时候。听说这萧狄以前和王洙有点交情,怎么和王洙有关的人都这么讨厌呢?以前她追着孟询时,王洙出来掺和,现在她看上了皇上,也跟了皇上,王洙的朋友又出来搅合,真是死了都不叫她安生。   许玉君站在原地不动,孟理看他一眼,许玉君撒娇道,“皇上,您晚上还来吗?”   孟理差点没吐血,真是难缠啊,他以前后宅那些女人加在一起也没这个玉嫔难对付,孟理笑了笑,“朕得空便过去。”   萧狄已经来了,玉嫔再也不好说什么,福身便告退了。   “老七怎么样了,还是不怎么说话?”孟理见玉嫔走远,问萧狄道。   萧狄揖手道,“回皇上,听谢太医说,殿下的烧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胳膊上会留疤痕,不过殿下好像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一得了空便捧着书看,闲暇时写诗作画,这一病整个人倒稳重了。”   想想那一日还多亏了孟询冲进火海,这才没让他一番心血化为灰烬。那日孟询受了烧伤,虽算不得多严重,但皮肤的伤让他好一阵不能出来见人,如今伤势大好,他也不愿意出来了。孟理后来知道了前因后果,不由感叹道,“那王洙,也是可惜了。你去查查她还有什么在世的亲人,咱们不能明着赏赐,暗中提拔还是可以的。”   孟理也是过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人。一个女孩在宫里装了十几年太监,也真是天方夜谭了,不管有什么隐情,这奴才是断断留不得的。如今,这女孩也死了,根本就没用他动手就服毒自尽了。可是这女孩让他死的很别捏,一则这女孩是他弟弟的心上人,二则这女孩曾让孟理出宫给他送信,后来又自请面见太后,想出用昭贵妃挟制老四的法子,是自己即位的功臣,三则这女孩帮他杀了他自己都不敢动分毫的老四。他最重名声,就算逮着了老四,把老四千刀万剐的心都有,暂时也不能动老四,怎么着也不能担了残害手足的罪名。这场胜利是注定的,但他一直头疼该把老四怎么办,结果就冒出来个王洙直接把老四捅死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王洙捅死的,那一刀并不致命,抢救及时人是能救过来的,可他不想救,当即就宣布老四死了。然后他又犯了难,杀了老四的王洙对他来说是个大功臣,可对大祁律法而言是个罪人,杀她赦她都不能够,然后这女孩儿又仗义了,她被人团团围住之时,嘴里吐出一口血,太医说她服毒自尽了,真是善解人意,不给人惹麻烦。这下好了,老四和她一块死了,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他还留了昭贵妃一条命,落得个宽厚的贤名,反正,他的难处都解决了。   只是苦了他们家老七,好不容易醒了知道了王洙的事,差点没发了疯。   孟理一股脑把罪名都推给了那个王洙,到现在都不敢面对老七。   萧狄应了个是,孟理又说,“清明到了,朕放老七几天假,你暗中保护着,叫他出去散散心。去哪朕不管,他就算要给王洙上坟,朕也由着他。叫那个给咱们开城门的人,叫什么青树,叫他也跟着,听说老七和他有私交,反正老七高兴,怎么着都成。你如今是朕的心腹,分寸你自己衡量。”   孟询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将脚放在桌子上,捧着本书看,又晃着椅子,一副旁若无人的悠闲样子。   “殿下,您就出去散散心吧,好歹也给王公公上柱香啊。”青树苦口婆心说了好几遍,孟询也不理他。   “王公公可怜见的,到了阴曹地府没钱打点,被孤魂野鬼欺负了可怎么办,殿下,您真的不管王公公了?您不去,奴才可自己出宫祭奠王公公了?”   孟询横他一眼,“你说够没有?”   “殿下别气。”青树接着道,“奴才错了……”   孟询一下子跳起来揪住青树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那三个字试试看!”   青树不知道怎么又让孟询暴跳如雷了,“哪……哪三字……”   “‘奴才错了!’你他妈再学她说话,本王宰了你!”孟询怒喝,这真算得上是他这段时间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明明是四个字……”青树掩住嘴巴,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孟询这才放手,把门打开,“你给我出去!”   青树讪讪的离开,孟询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顺手拿起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想砸,忽然想到什么,很挫败的又放下了。   他舍不得离开皇宫,舍不得离开这间书房,这里装载的是他和王洙满满的回忆,他的王洙就是从这间书房消失不见的,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他多想没脸没皮的冲进来,那样的话她也就不会被人抓走,也许现在还能在他的身边。   如今,众人都有了好归宿。母后病好了,当了太后;大哥顺利登基,大赦天下;萧狄立下大功,升任锦衣卫正指挥使;谢元修成了大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使;青树得了一大笔赏赐;而他,也随着兄长称帝被封了庆王,只有他的小太监成了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还有可能被蛇虫鼠蚁啃噬了躯体……   他还记得他的王洙也害怕蟑螂,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孟询夺门而出。      ☆、奴才不依   清晨,瓦蓝瓦蓝的天空云雾缭绕,周围的景物一片朦胧。青树在迷雾中走了一会儿,太阳终于从东边冉冉升起,雾也渐渐消失,村子口那间茅舍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青树咧嘴一笑,快跑了两步。   王洙端着盆走出院子,豪迈的将盆里的水往外一泼,恰好泼在了急急赶来的青树脚上,她“啊”了一声,脸上绽出笑脸,“你来了!”   “我来了,你就这么欢迎我嘛!这水是什么水啊,别是洗脚的吧?”青树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王洙见了却觉得很亲切,笑着回他,“谁大早上洗脚,德行。”   两个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王洙是寻常农妇的打扮,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青树绕着王洙转了一圈,啧啧咂舌,“两个月没见,你这一变身我都认不出你了。谢太医给你找的地方可真是好山好水啊,我来了都不想回去了,怪不得把你养的气色这么好,哪还像原先那副弱鸡的样子啊。”   弱鸡是王煜隔壁家李大婶对王洙的固有称谓,一听这话,王洙就知道青树去看过她弟弟了,“王煜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圣上感念你的功劳,派萧正使暗中调查你在世的家人,萧正使权量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把你有个弟弟的事和圣上说了。圣上发了恩典,牵线搭桥让王煜做了葛先生的门生。”葛先生是本朝最负盛名的儒家学者,他轻易不收徒弟,这次卖了皇帝面子破格收了王煜,王洙激动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有这么高兴么,又不是你拜入葛老先生名下……”   王洙兴奋地手舞足蹈,王煜拜入葛先生名下,就算不能金榜题名,好歹也能考上秀才,也算是给他们王家争光了。“你不懂,王煜可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他出息了我能不高兴吗?我这辈子没别的追求,就盼着我弟弟好了,现在圣上给了恩典,我心里这块大石头也放下了,总算没愧对我爹临终对我的嘱咐。”   青树听的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个傻丫头,一心就想着别人,这辈子都是在为别人活着。她多么疼爱王煜这个弟弟啊,如果当初他没把王洙卖给王家,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她视为唯一的亲人一样珍重?可惜啊,一步错,步步错,永远不能挽回。只要她心里高兴,谁是她真正的亲人又有什么重要呢?他一个小倌,有什么资格与她相认,她现在不缺人疼,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她落难困难时他不在她身边,这要发达时自己巴巴贴上去算怎么回事呢?不过是耽误她的前程罢了。   有些事注定是要埋在心底一辈子的,只要她以后能一帆风顺就好,认不认他这个哥哥不重要。   “你怎么了?发什么楞啊!”王洙注意到青树的神色,觑眼看他,“怎么?你不会是嫉妒了吧?”说着,王洙大喇喇的将胳膊搭在青树肩膀上,颇有称兄道弟的亲密感,反正她也不拿青树当男人,肢体接触根本不算个事儿,“别着急,你的好运也很快会来的。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都有那方面的爱好,你看上哪个了就直说,以你的本事还怕勾不到人么?”   这话要是别的人说或者半年以前说,青树说不定还能有点洋洋得意,可是此时此刻听自己的妹妹拿这话揶揄自己,他可真是臊死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丫头真不愧是男人堆里长出来的,哪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满嘴胡说,青树故意治她,便道,“看上了你们家殿下,你给么?”   王洙当即变脸,在青树胸口捶了一下,“说什么呢你,殿下又不是断袖,你别勾搭他。”   “是么?那可不一定。”青树眯着眼坏笑道,“殿下前些日子在养伤,可能是怕丑,一直不敢出门,清明节那会儿可算踏出了景德宫,打那之后他就活分多了,经常流连于京城的茶馆酒楼,身边还总带着一个少年。说不定……”   “啊?”王洙眉毛打了个结,“谢夫人明明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啊……”短短几个月的功夫,纪桑田已经成了谢夫人,她短时间内服了两颗骨络丹,大大伤了身子,谢太医夫妇便为她寻了一块不一样的天地,一是让她将养身子,二是让她避避风头,毕竟这世上已经再无王洙王公公,她需要时间和皇城撇清关系,皇城也需要时间忘记这个人。   她假死的事情只有谢太医夫妇和青树知道,为什么没告诉孟询呢,一是因为孟询也受了烧伤一直昏迷着,二是因为孟询这人喜形于色,如果叫他知道王洙还活着的消息,这戏就没法在皇上面前演下去了。   谢夫人每次看她都为她带来了不少孟询的消息,他的康复情况,他的情绪,他为她的死产生的种种反常的举动,王洙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恨不得马上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她身子太虚弱了。骨络丹伤身,服用一次就像是把全身的骨头打散再重组,她可是一个月内连着脱胎换骨了两次,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双腿才有力气下床。她也不想叫孟询看见自己这模样,本是想痊愈之后再活蹦乱跳回到他身边,可是青树带来了什么消息?他身边跟了个少年?这不会真要断袖了吧?   孟询有断袖的前科,王洙对他太不放心了。她曾经腹诽:做孟询的王妃一定很累,又要忙着吃女人的醋,又要吃男人的味,真是太辛苦了。想不到当时的冷嘲热讽如今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王洙真是欲哭无泪了。   青树这话不是说假的,他虽然相信孟询对王洙的真心,但是孟询近日确实和一个少年走的很近,他怕自己妹子再不出现,孟询就真的被哪个男婊砸抢走了。他之前还想亲自会会那个男婊砸,但是一直没机会见到孟询,只能先把信报给王洙了。   为了帮自己妹子抢男人,他都亲自上阵了,这个做哥哥的也太拼了。   “京城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王洙,我的王大公公,你还坐得住吗?”青树也是故意刺激王洙,才把话说的很夸张,“快把殿下抢回来啊,我可以输给女人,可不能输给爷们,我这脸面都交给你了。”   青树走后,王洙沉思了很久,谢夫人好久没来看她了,是不是因为孟询变心了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所以不好意思来了?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己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女妆的扮相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不如就回京看看吧?眼见为实,她也不能这么快相信别人的话给他判死刑。   王洙本来就是个急脾气,沾了孟询的事她更待不住了。回了屋,雷厉风行的打包了行李,留了书就离开了村子,踏上了回京的道理。   王洙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了王煜家里头,李大婶在院子里喂鸡,冷不丁看见王煜门前站了个姑娘。   “你谁啊!”李大婶将手里的筛子往地上一扔,王煜如今可是个香饽饽,李大婶瞄准王煜很久了,一直想办法撮合自家闺女方晗和王煜呢。王煜从小看方晗的眼神就不一般,是他们家闺女对王煜没意思,一心吊在王煜那个鸡仔哥哥身上,李大婶最近的任务是说服方晗弃暗投明。现在就差他们家闺女点头了,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这姑娘哪来的,不会是来抢她未来女婿的吧?   王洙从小就怕李大婶,李大婶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她像以前一样赔笑,“嘿嘿,大婶您好。”好久不见,你又胖了呵呵。   李大婶看着姑娘面熟,又说不出在哪见过,不管了,先把这姑娘赶走再说,“王煜不在家。”   “那他什么时候在家?我是他远房亲戚,过来投奔他的。”   远房亲戚?不会是表妹什么的吧?自古表妹爱表哥,自古表兄妹出□□啊!李大婶的触角非常的敏感,不耐烦道,“什么时候都不在家!走走走!没空搭理你!”   王洙心想,李大婶挺好一人,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道她女装的模样这么人见人想揍?   好在这时候方唤凑过来,“哪来的姑娘?真漂亮啊!找谁的?”   王洙礼貌的笑笑,“找王煜来的。”   “王煜啊?他白天很少在家,听说他深得庆王爷器重,整日和庆王爷形影不离。你是他亲戚?那你可有福了,王煜哥前途无量,跟着王煜哥混有肉吃啊!”   王洙嘴角微抽,庆王爷不就是他们家孟询么?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货不是看上她弟弟了吧?   她反思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和王煜长的一点也不像啊,她比王煜生的好看多了,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比王煜好看,孟询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死受了刺激所以瞎了狗眼了吧?生活再艰辛也不能降低生活标准啊!   王洙等到天色暗淡,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了王煜的墙,躲在王煜的房间,打算好好盘问盘问这小子。      ☆、正文完   王洙苦等王煜到三更,总算把王煜盼回来了。她听到院子里有声响,忙跑出去看,结果正看见王煜用手支着墙,在那里吐的肝肠寸断,王洙着急了,跑过去掺住王煜,“怎么了真是?王煜!”   王煜喝多了,眼睛肿的睁不开,吐光了肚子里的食似乎听到有人叫他,他迷迷瞪瞪扭过脸看王洙,稀疏的眉毛皱了起来,“嗝……嗯?你……你是谁?”   王洙看王煜这副不认人的醉鬼模样,气的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连我都不认识了?你想死么你?行啊你,出息了啊,入了葛先生门下了不起了啊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么?多日不见你长本事了,气死我了你!”王洙边骂边捶打王煜,这几个月不见,她那个比猫儿还乖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吵什么?”门外走进来个人,穿着紫红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看起来贵气逼人,他直挺挺的往那一站,拧眉道,“不就是喝多了,值得大惊小怪?你是什么人?”   王洙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七殿下,她傻愣着盯着孟询看,孟询很不耐烦,“你看什么?没听见我问你话了么,半夜私闯民宅,你到底是谁,不交代清楚把你送到官府去。”   王洙觉得自己想说点什么,可是动动嘴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换了女儿装,李大婶不认识她,方唤不认识她,王煜不认识她,就连孟询也认不出她么?王洙觉得自己好失败,身为一个有屁股没胸部的女人,长这么大连女儿装都没穿过,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还原了本来面貌,却没人认识她,最亲近的人也是一样,这实在是太令人灰心丧气了。   她想起了戏文里梁祝的故事,祝英台恢复了女儿身,梁山伯也没认出来,但这也不妨碍他们俩情比金坚双双化蝶。现在该怎么办,孟询问自己话呢,总不能不理他,他这脾气可受不了别人的怠慢。“奴……我是王煜的……妹妹……”   她不敢说出自己是王洙,万一孟询把王洙忘了,她这不就自取其辱了么。孟询可能真的把王洙忘了,要不然他怎么半夜三更跟着王煜回了家呢。   “本王怎么不记得王煜有妹子?”孟询居高临下看着王洙,王洙感觉孟询长高了,现在看起来好大一只,不知道脾气有没有变,要是还和以前一样一生气就揍人踹人的,那还真是招架不住。   “成。”孟询说,“你先别走,我出去叫个人。”   王洙奴性发作,当然把孟询的话奉为圣旨,站在原主一动不敢动,王煜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呼呼大睡起来。没一会儿,孟询回来了,看王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王煜扶进屋?你不说是他妹妹么,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关心他的死活?”   王洙垂头,故意试探道,“扶不动,他太重了。”   孟询想都没想,“扶不动就在这儿睡。”   孟询也没怎么把王煜当回事,王洙觉得好笑,投降道,“还是我把他扶进去吧,没的吹风着了风寒。”说着,就蹲下来要王煜的胳膊勾住她的脖子,费力的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要搭着他进去,孟询跨步一站,扎了个稳妥的马步,清清嗓子道,“叫他上来吧!”   王洙觉得好笑,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有心帮忙也一定要别扭一通。两个人合力把王煜背进屋,王洙给王煜脱鞋、擦脸,又给他盖上被子。这些事情她很多年没有做过了,如今她又可以回到亲人的身边,心里觉得很幸福。孟询却不耐烦了,“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你过来,跟我出去!”   王洙不舍的给王煜掖好被角,灰溜溜的和孟询出去了,孟询说,“你真是王煜的妹子?”   王洙含含糊糊应了。   “成,我把王煜娘接过来了,叫她来认认人,看看王煜有没有这么个妹子。”孟询拉着王洙的胳膊就走,王夫人半夜被孟询请过来心有怨言,可是面上却谄媚的很,她最擅长和达官贵人打交道,一见孟询来就说,“王爷啊,您找奴家什么事儿?奴家睡的正酣,一听是庆王爷的人来差奴家,二话不说就来了,一开始鞋都忘了穿呢,王爷的事儿是大事,奴家的事都是小事儿……”   孟询被王夫人的话恶心的厉害,但是面上还是挺客气,“真对不住您老人家,大半夜把您请过来,本王就是想让您帮忙认个人。”说着,把一直往后缩的王洙扯到自己面前来,“您看看这人是谁,她自称是王煜的妹子,可本王没听王煜说他还有别的亲人在世,本王怀疑这人是骗子,看王煜出息了过来蒙骗王煜。”   王夫人仔细瞅着王洙,王洙一个劲儿的给王夫人使眼色,王夫人虽然不是她的亲娘,和她感情也不好,但还不至于坑她吧。谁知道王夫人打量了一会儿,坚定的道,“王爷,这哪是王煜的妹子啊,王煜没有妹子,这是他姐姐,王洙。我的女儿我不知道么……”   “您老人家先回去歇着吧,来人,把王夫人送回去。”他不乐意听王夫人歪缠,王夫人的事迹他心里一清二楚,真不用跟这种毒妇太客气。   王夫人讪讪的走了,王洙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孟询,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背对着孟询,掰扯着手指,手心都是汗。   她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孟询,想他是一码事,无言以对是另一码事。按理说,光凭欺骗一条罪名就够她喝好几壶了,她不光骗了孟询一次,是一次又一次,想解释都不知道从哪个谎言开始。现在被人这么揭穿了,王洙膝盖都软了,做了十年奴才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出了事腿就发软,除了下跪什么都不会。   不过这次,她还没跪下,孟询的手就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腰,他的力气很大,王洙几乎都是借着他胳膊的力气才没软成一滩水。   “你怎么这么怂?”孟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悦耳,比曾经多了几分稳重,王洙一听这声音就心里发酸,“洙儿,玩够了吗?都到这地步了,还要继续演下去么?”   王洙吸吸鼻子,说不出话,孟询问她,“你还站得住吗?”   没等王洙回答,他把王洙拦腰抱起来,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让王洙坐在他腿上,像抱个孩子似的拥着王洙。王洙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孟询嗤笑了一声,“你还委屈上了,瞧你那点出息,还好意思来骗我。要不是我设计逼你回来,你是打算不再回来找我了么?”   王洙无地自容,将脸贴在孟询的胸口,蹭了蹭眼泪鼻涕,孟询像训孩子似的开始数落她,“看见了么,连你娘都出卖你,这世上除了我有谁信得过?你还要玩么?我心甘情愿的被你骗了那么多回,还逼自己装成个傻子,我容易么,你倒好,骗了一回还不为过,越玩越大,这回直接装死,糟践我的真心么。要不是我把你的坟刨了,我都不知道那是空棺材,你胆子可真大,刻个自己的墓碑,自己咒自己么。我告诉你,也就是我,这么犯贱被你耍的团团转还回来找你,换别人你试试。”   王洙一诧,“你……你把我棺材都掀了?我要是真死了,你这是叫我曝尸荒野么……”   孟询得意的勾起嘴角,抱着王洙晃了晃,“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没死,脑子一热就去把你棺材挖出来了。你要是没死,我也不算缺德,你要是死了,我一冲动就跟你躺一块儿去了。”   王洙泪流满面,伸手环住孟询的脖子,嘟嘟囔囔说,“知道我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着你来找我呢。如果你清明时跟着青树一块来,他就会带你来见我了,可你就是不来……”   孟询“哼”了一声,“还不是青树,叨叨说了半天,说的我心烦,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王洙“噗嗤”一声,转悲为喜,“他们都说您最近开始念书了,我以为您多看看书,脾气能改改,怎么还是这么烈呢,动不动就要踹人……”   “你当我愿意?提起这个我就来气,都是木头脸出的馊主意,我就不是念书的料,这些日子可憋屈死我了。”孟询忿忿道,“我一看见字就脑袋疼,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想认识我,强扭的瓜不甜,还真不能往一块凑。不过,唯一的安慰就是皇兄终于准了我外调了,这些日子样子也没白装,咱们一块下江南,以后再也不回来了。等到时机成熟,我就把你娶过门,做我媳妇,谁也管不着我。听说秦淮的‘才女’小曲儿唱的可好了,我带你一块去见识见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两个话唠越聊越精神,生怕说了这晚没下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孟询和王洙对视一眼,孟询把王洙放下来,自己要站起来出去看看,谁知道被王洙压久了腿都麻了,差点没站起来,王洙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我去开门瞧瞧吧。”   开了门,是方唤焦急的脸,“怎么是你?”还没等王洙问话,这家伙就道,“算了,不管了,我妹和我娘闹别扭,吵着要上吊,快叫王煜去看看!”   王洙心想,方晗可是他弟弟从小的梦中情人啊,这可不能出什么事,忙跑屋里去叫王煜醒过来。孟询出来问方唤,“你妹妹要上吊关王煜什么事?”   “王爷,您有所不知啊,王煜打小就喜欢我妹子,我妹子打小就喜欢王煜的哥哥,这不,王煜哥哥好些日子不回来了么,我娘看姑娘年纪大了,想撮合我妹和王煜来着,可我妹死心眼,觉得我娘在逼婚,这就要上吊……”   王煜的哥哥,这不就是王洙么?孟询黑了脸。   王煜听说心上人要寻死,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夺门而出,王洙跟在后面大喊,“你还没穿鞋了——”   王洙要跟过去给光脚丫子乱跑的王煜送鞋,孟询一伸胳膊把她拦住,“你别去,我去。”   王洙一愣,“你又不认识晗妹子,你去干什么?”   “我去告诉她,别打你主意,剩下随便。”   王洙:“……”   这鸡飞狗跳的一晚上,王洙为了不让孟询跑去方家胡说八道,自己也没跟过去看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盯着不让对方去方家添乱。   天亮了,王煜可算回来了,不过这家伙回来的表情和离去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他一回来直奔着孟询去了,“哥,我搞定了。”   孟询嘉许的点点头,“以后叫姐夫。”   “哦,姐夫。”王煜意识到什么,“啊?”   被忽视的王洙怒火中烧,上前揪着王煜的耳朵,“啊什么啊,你有了哥不认识你姐了是不是?”   王煜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大姑娘,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幸福来得太突然,要娶媳妇了姐姐也回来了!   王洙就知道王煜是个没良心的,捶打了王煜几下还是不解恨,王煜倒了杯茶哄她,“姐,主要是你换身衣服,换个发型,我就有点不敢认了,谁让你长这么漂亮呢。”   “你可真会说话。”王洙斜眼看他,“说吧,你怎么说服晗妹子的。”   “我跟她说我能金榜题名,将来天天给她买糖吃,她就一直哭……”   王洙拍桌子道,“金榜题名?你还真敢说啊!”   “有姐夫在,怕什么。”   王洙被气的吐血,孟询接口道,“就是,有本王在呢。”   王洙:“……”   ~~~   一年后,秦淮河畔,庆王和庆王妃悠闲地坐在画舫里听屏风后的佳人低低吟唱,庆王妃拿起面前小碟的一块枣泥糕咬了一口,看着庆王被歌声陶醉的模样,发酸的开口,“还是点心好吃啊!”   庆王被打断,“有那么好吃吗?我尝尝。”   庆王妃顺手把自己咬过的那块送到他嘴里,庆王称道,“是不错,回来把那个点心师傅召到咱们府里去,叫他天天做给你吃。”   庆王妃说,“那可不成,你爱听曲儿,我可不爱听,我陪你来唯一的念想就是这儿的点心了,你把点心师傅请回家,以后我就不陪你来了。”   庆王道,“你啊你,怎么一点没有情趣呢,你不会又吃味了吧?哎,每次来画舫你都吃味,你不嫌累得慌嘛!”   “我不嫌累,你嫌烦了是不是?”   眼见着要吵起来,贺公公和曲露进来了,打了个欠儿,给庆王呈上一封书信,庆王不耐烦看,便交给庆王妃,庆王妃读完后喜笑颜开,庆王着急了,“别顾着自己乐,什么好事快给我说说。”   庆王妃总结了下,“我弟弟的信儿,放榜了,我弟弟是探花,你猜谁是状元?”   小舅子有出息,他也高兴,说实话,他还真没给王煜走后门,这都是王煜自己考出来的。“谁是状元?我认识?”   庆王妃“噗嗤”一笑,“龙傲天。”   庆王一拍桌子,“这厮胆肥了,敢和我小舅子抢状元!”   庆王妃故意试探道,“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呢。龙傲天出息了,就能配得上江月了,你该不会吃味了吧?”   贺公公很自觉的拉着曲露退下了,庆王蹭到庆王妃身边,和她挤一张椅子,庆王妃嫌弃的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跟个猴子似的,叫人看见算怎么回事儿啊!”   庆王习惯被媳妇数落了,他嘿嘿一笑,无赖的在庆王妃脸上亲了一口,“你现在可是不怂了,一年前还给我下跪呢,现在敢骂我猴子了。”   庆王妃一瞪眼,庆王狗腿的改口,“我就爱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开坑~前三章留言有红包哟~ 是正剧偏轻松的风格,跟这个文风格不一样哈~ 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原主坑了男主,男主坑了女主”的“恩爱”故事~ 新文早知道~ 以下都是作者废话可以跳过: 大家都知道我挺唠叨的,不论是写文还是有话说都是废话连篇,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 我写文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没写过一篇我真正满意的作品,一开始心态不好,自己跟自己着急,后来就看开了,因为码字成了习惯,莫名其妙戒掉一个习惯也挺伤身的,所以到了这篇想的会不一样。 一开始写这个文就是自娱自乐,以前写一些家长里短的文,也是挺累的,所以就想写个轻松地故事。写文嘛,要不就是娱人要不就是娱己,两者兼具我还木有那个能力啊,我看的轻松文挺少的,不知道真正的轻松逗比文应该是怎么样,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后来看到有大人评论鼓励我,我真的挺开心的,甚至有大人吐槽我,我自己看着也觉得挺好玩的。 我觉得这个文大家对我挺宽容的,原谅我的断更,原谅我时不时诡异的画风…… 本来是想从头轻松到尾,大纲也是写好的,虽然后面变了很多,包括青树这个人物也是写了一半忽然加进来的,二次元很美好,三次元还是要生活,有时候会有小烦躁的事情叫我不能保持一个很好的心态来写轻松文,所以这文有时候会跑偏,但是大家还是鼓励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我完结过两篇文,完结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这是第三篇,写到这里我心情挺激动的(所以废话这么多),不知道大家对这个结局是否满意,不满意吐槽我也欣然接受,总之对看过这个文,评过这个文,追过这个文的大家说声谢谢。 正文现在是完结了,大家赶紧看哟,明天上午八点会有个番外,我现在开始写,如果有缘分的话,大家可以告诉我想看什么,我来得及就写。明天完结倒V之前来不及放的话,我也可以另开一篇放在别的里面,恩,我写文没什么优点,但是我会努力进步滴,咱们有缘的话,一定会江湖再见滴,就是酱紫啦~ 谢谢大家,鞠躬~   ☆、番外:这鸡飞狗跳的一家子。   贺公公从小苦命,家里闹饥荒,割了他的命根子把他卖到宫里。   然后,厄运才刚刚开始。   摊上个混世魔王般的主子,真是操碎了心。   本以为主子成婚了性子能收敛一点,可是对他来说又是另一番噩梦。   庆王妃是贺公公的老熟人了,当年还在他手底下打杂,他当时也不知道这是个小姑娘,还可劲儿使唤人家。不过他使唤人家也不是存了坏心眼,他是想培养个二把手帮自己分忧,他废了不少心血提拔王洙,最后王洙摇身一变,成了他主子媳妇了。   这段姻缘门不当、户不对,他们家主子出了京,立马就上了表,说自己看上个民女,要娶回家当媳妇。   太后和皇上是想召他们家主子回京的,可他们家主子自由了就开始任性了,找了一堆借口,就是不回京,然后大张旗鼓的把事办了,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速度,这辈子估计也就那么一回。   现在主子和王妃成婚七年了,两个人平日也不干什么正事,要不就是主子带着王妃去游船,要不就是王妃陪着主子去茶楼听戏,反正王妃没给主子起什么好作用,两个人就像是找到了玩伴似的,天天吃喝玩乐。   他们俩美了,可府里总得有个操持的人啊,这重任就扛在他身上了。   贺公公有些心力交瘁,自己身子不行,眼前还有一对神仙眷侣在他面前秀恩爱,他心里真是苦啊!还不如不出宫了,以前在宫里还指望老了找个对食,现在出了宫,哪有寂寞的姑娘愿意和他这样的凑成一对啊。前些日子,阿够也配了对,离下崽也不远了,就剩一个孤家寡人了,他真是连单身狗都不如。   “贺公公,快来帮我抓蝴蝶!”   稚嫩的女声响起,贺公公内心哀嚎了一声,转身脸上堆起慈祥谄媚的笑,“哎哟,我的莲主子哟,抓什么蝴蝶啊,奴才哪会抓蝴蝶啊!”   “我不管嘛,阿翔和我比赛,看谁先抓到蝴蝶,输了的人要把爹爹这个月赏赐的糖都让给对方吃。贺公公,我可就靠你了呀。”说着,小女孩把一粒糖塞到贺公公手里,“靠你了哦,贺公公。”   贺公公愣了一刹那,这小主子贿赂他那副贼兮兮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初见的王洙!哦不,应该说是庆王妃才对,机灵、能说会道,小小年纪一堆心眼,跟她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贺公公正要屈服,只听“喝”的一声,从树上蹦下个小子。那小子见贺公公和小女孩都吓一跳,叉着腰哈哈大笑,“说!你们服不服!”   贺公公狗腿的上前,“翔主子喂,您怎么又爬那么高啊,王妃不是说了不让您爬树吗,要是出了个好歹可怎么办哟!”   小女孩“哼”的一声,把头别过去,“就会玩这些无聊的游戏!幼稚!”   “你!”阿翔急了,“矮冬瓜,是你个子矮,想爬树爬不上去,所以才嫉妒我的吧!”   “嫉妒你什么啊?嫉妒你长得像猴子吗?”阿青不屑道,“我要告诉娘去——”   “去就去,谁怕你,你去找娘,我不会去找爹吗!”   贺公公一个头三个大,夹在中间没法做人。本来庆王爷和庆王妃已经叫他操碎了心,可庆王妃的孩子更不是省油的灯,他处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还要被这俩小孩子吆五喝六的,最近真是衰老的很快啊!   五年前,庆王妃一举生了对龙凤胎,男孩是哥哥,叫阿翔,女孩是妹妹,叫阿青。阿翔主子暴躁调皮,阿青主子古灵精怪,最重要的是,这俩人一点也没看出来兄妹情深,谁也不服谁,整天就是斗嘴。阿翔主子身体灵活,阿青主子嘴巴厉害,两个人闹别扭时自然是不能动手的,所以都是阿青主子占了上风。   ~~~   庆王爷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回来,王妃在专注的做鞋子,他回来了连头都不抬,庆王爷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一时玩心大起,偷偷摸摸从背后蒙了庆王妃的眼,庆王妃“啊”的一声,吓了庆王爷一跳。   只见庆王妃的食指上扎了个小红点,有血滴子留下来。   庆王爷慌了神,抓过庆王妃的手往嘴里送,庆王妃还在气他冒失,“你脏不脏啊!快松开我!”   庆王爷趁机在庆王妃手上亲了两口,嘿嘿一笑,“你还嫌我脏啊?咱俩谁跟谁啊,穿一条裤子的人!”   “你这是什么比喻,叫人听了不像话啊!”庆王妃红了脸,知道再跟他嘻嘻哈哈下去,这家伙又得胡说八道了,“你不是带青树听戏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知道么,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庆王爷眨眨眼,见庆王妃瞪他,自己讨了个没趣,忙道,“行行行,你不亲我我亲你行么?”   庆王妃急了,“你——”   庆王爷投降了,赶紧回话,“他啊,我跟他去听戏,他在我旁边一个劲儿叨叨,我本来听的挺高兴的,他非在旁边挑刺儿,说什么唱的不好、桥段太俗什么的,最重要的是,人家唱了上句,他马上给我接下句,显摆他什么都知道似的,烦死我了。”   庆王妃嫣然一笑,“青树自己都会不少段子,他是个中高手,这方面见识多了,你别想随便点出戏糊弄人家。”青树是醉风流出来的妙人,歌舞曲艺样样精通,后来庆王妃劝他别再回醉风流了,青树就在京城开了家戏楼,生意火爆,后来成了达官贵人流连之所。   “他说他的戏楼厉害,你就信啊?反正开在京城,咱们也没机会去,全靠他一张嘴,能被他吹出花来!”   庆王妃无奈的摇摇头,他们家王爷还是老样子,庆王爷拿起庆王妃做了一半的鞋子,皱眉道,“怎么这么小?我哪穿的了?”   “又不是给你做的,给你儿子做的,他整日上蹿下跳,鞋子穿坏了好几双,我就想亲自给他纳一双厚底的鞋,你儿子的鞋太不禁穿了。”   庆王爷不高兴了,“你前几天不是说给我做一双吗,怎么成他的了?那我呢?”   庆王妃觉得好笑,“你让让你儿子又怎么了?多大的人啊,还和你儿子争。”   庆王妃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庆王爷很不满,“小小年纪就和老子争宠,长大了还不反了天了!”他们家洙儿自从有了孩子,他就越来越没地位了,以前大家坐一桌吃饭,洙儿的夹菜顺序都是“他,儿子/闺女。”现在是先给儿子还是闺女夹都是随机的,只有他排最后一位是固定的。   女人有了孩子怎么就凉薄了呢?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让她生了。   庆王妃看庆王爷板着个脸,伸手去扯扯他的耳朵,带了几分讨好说,“又不高兴了?别生气,做完你儿子这双,一定给你做。”   “如果你给我的是别人剩下的,那我不要了!”   庆王妃知道庆王爷小孩子脾气又犯了,正想办法哄他,外面忽然吵吵闹闹的,阿翔和阿青一路拌嘴,现在吵到他们夫妻俩面前了。   阿青嘴皮子利索抢先一步开口,“娘,阿翔他又爬树,还躲在树上吓人,差点没把我吓哭了!”   阿翔辩驳,“就你还吓哭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哭呢!你哪次哭不是装的!”   “我不哭,你就能上树了么?娘说了多少次,树上危险,叫你不要爬树,不要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可你就是不听,拿娘的话当耳旁风,叫你念书也不念,就会瞎玩,还做我哥哥,我识的字都比你多了。”阿青道,“叫娘来评评理,看我说的对不对。”   庆王妃太阳穴突突跳,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肚子里会蹦出这两个活宝,阿青是女孩,玲珑早慧,说话头头是道,她都不能不服,“阿翔,你又爬树了?上次爬树你把下巴磕了,流了好多血,你当时哭了一天一夜,吵的阖府不得安生,你哭喊着这辈子不再上树了,你忘了?”   阿翔以前是不敢辩驳的,但今天他爹在,他胆子也就大了,“娘,爹说了,男孩子就是要皮一点,要不娘里娘气的会像青树伯伯一样,爹,你快替我说句话啊!”   以往的这个时刻,庆王爷是一定要为自己的儿子辩驳几句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他小时候就是这个德行,他为儿子说话也是在为自己说话,他们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可是今天儿子抢了他的鞋子,庆王爷不想帮他,冷声道,“说什么说,我什么都没说!”   庆王妃眉毛扬了扬,缓和声气儿道,“哦?阿翔,你爹跟你说过这话?你爹还跟你说过什么?”   阿翔觉得自己被最亲爱的爹出卖了,很心酸很难过,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啊,于是他乖乖回话道:   “爹说了,男孩子要活泼一点,不能像萧伯伯那样哭丧着脸。”   “爹说了,男孩子要血气方刚,不能像谢伯伯那样酸腐沉闷。”   “爹说了,男孩子要聪明伶俐,不能像舅舅那样笨头呆脑。”   “爹说了……”   王洙:“……”   “乖孩子,过来。”王洙心疼的摸摸自己儿子的头,怪不得她儿子越长越歪,有个这样的老子能学出好来么,“你听着,以后别听你爹说了,听你妹妹的也不能听你爹的。”   阿青得意洋洋,高傲的抬起了头。   庆王爷却觉得,自己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了。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