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良人归 作者:魂缘伊梦 文案: 顾熙月倒霉透顶,成了炮灰陪嫁不说,送嫁半路还被劫,变成一个凶残汉子的战利品。 她表示:我虽然贪生怕死,但要成为任人宰割的奴隶,绝不可能! 于是,她满脑子都是逃跑、逃跑、再逃跑! 凶残汉子笑道:想跑?怎么可能?你都是我碗里的肉了,岂有丢回去的道理? 顾熙月立刻缩着脖子认怂,然后乖顺闭眼,心中暗骂:等老娘下次再跑! 只是,这时的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貌似凶残实则善良的男人,正是她的命定良人。 PS: 1.本文第三人称,非穿越,非重生,架空,种田,宠文,勿考据; 2.日更,1v1,双c,he,每日上午十点更新,其余均为捉虫,如有变动会提前通知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主角:顾熙月,赤赢 ┃ 配角:遇到的人 ┃ 其它:种田,宠文 ================== ☆、第01章 送嫁被劫   漠西草原,夕阳西下,放眼望去,广袤无垠。   送嫁队伍又一次停顿休整,顾熙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天气越来越冷了,和亲的昌平公主身体不适,一天之内要停下了好几次,作为公主陪嫁媵侍的顾熙月等人的马车,也必须跟着停下了休息。顾熙月倒是没什么,同是公主陪嫁媵侍的杨明丽开始焦急,越来越烦躁,抱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靠着马车,杨明丽又不自觉的抱怨起来了:“已经出了我们东擎国,也不知道西梁国什么时候能到?这总是走走停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顾熙月应了一声:“听护卫队的人说,大概还有一个月路程。”   “一个月?!真是折磨死人了,越往前走越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城镇都没有,我看没等我们到西梁国呢,随带的这些陪嫁品都能用光了。”杨明丽依旧抱怨不休,顾熙月已经闭上眼睛小憩,懒得理她,听了一路早就听腻烦了。   可能是坏境恶劣,原本是大家闺秀的杨明丽脾气越来越差,见顾熙月不理她,挤眉弄眼的开始讽刺:“我说你,堂堂国公府嫡长女,竟然也沦落为和亲公主的陪嫁媵侍,我还以只有我这种庶出的身份,才会被家族送来牺牲呢。”   顾熙月懒洋洋转了个身,没理她。   杨明丽越来越嚣张,阴阳怪调的又说:“也对,你这个不知廉耻毁了名节的女人,能成为公主陪嫁,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我要是你,早就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   “我怕死。”顾熙月忽然出声,语气淡然,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正在极力羞辱顾熙月的杨明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打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顾熙月。   顾熙月无疑是个美人,她不是明艳的美丽,却是清秀如风,浑身散发着一股淡然之气。她曾是名动京城之人、最炙手可热的太子妃人选,却忽然有一天被传出与他人私相授受之名,那之后她的嫡妹顾欢月被封为了太子妃。当所有人都以为顾熙月会自尽而亡以全名节时,她却活的好好的,虽骂名在身,她却丝毫不在乎,依旧活着。西梁国求娶东擎国公主和亲时,顾家为向陛下表忠心,主动让嫡长女顾熙月成为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之一,一同出嫁。被家族嫌弃利用到这个地步,顾熙月竟然还能这般淡然处之,真是让身为庶女觉得命运不公的杨明丽恨的咬牙切齿,这一路上没少找机会讽刺她。   平时顾熙月从来都不理她,今天却忽然说了她怕死,倒是出乎杨明丽的意外。   她不由的追问:“为什么?”   顾熙月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语气调皮:“我十岁的时候差点淹死,从此以后我就怕死。”还有半句话,她没说:何况清者自清,我即无罪,为何要死?   “你倒是有借口。”杨明丽冷冷一笑,忽然觉得这一路对顾熙月的讽刺好没意思,显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似的。   顾熙月没再理她,靠在马车上默默发呆。   她身上的一身水红色,证明她只是敌国帝君一位微不足道的媵侍,不是能穿大红色的正妻,甚至连侍寝的机会都微乎其微。这样卑微的身份,与她这个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天壤之别。她从天落到地,仅仅是因为太子殿下中意她和她的家族,想要立她为太子妃,却不想自己的嫡妹妒忌成仇,设计使她失了名节,代替她成了太子妃。她想不明白,那东宫女主人的位置,真的比她们姐妹情深还重要吗?真的比她这个作为长姐的亲人更重要吗?   算了,一切已经这样了,就这样活着吧,活着才能有希望,无论在哪,都有希望。   然后,就在顾熙月以为自己今后会成为敌国帝君的一位媵侍之时,意外却发生了。   .   漠西草原,马上部落的天下,一路的平静被一阵震耳欲聋、杂乱无章的马蹄声打破。   顾熙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伴随着四周一阵阵惨叫怒吼声,她乘坐的马车已经向右侧翻了出去,几乎眨眼之间,马车翻滚的力道大力的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顾熙月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从高处坠落,毫不避免地砸在了坚硬硌人的地上,顺着一侧的草坡足足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一顿人仰马翻,她的胃里已经乱翻腾了好一会儿,吐了几口酸水之后,她双肘拄地、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整个人早就狼狈不堪。这时,她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他们之前行进的路上,围满了一大群高大健壮的凶蛮汉子。那些汉子的装束奇特,每个人都是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容貌。他们胯.下骑着高大的马,手里握着长鞭,腰间挂着大刀,凶神恶煞的把公主送嫁队伍打得七零八落,周遭四处躺着护卫尸体,红色的鲜血淌了一地,伴随着草原清风,远处的顾熙月能隐约闻到血气的腥甜之味。   和亲公主的送嫁队伍被劫了!   顾熙月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把自己藏起来。她摔落的位置比较有利,是草坡之下的一个沟谷,四周长满了较高的草。顾熙月刻意将自己的身体放低,把自己藏在这些草里,心中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被人发现。   她身上衣服的颜色与草地格格不入,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不敢乱动,设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她不动声色的往脸上、脖子和手腕等裸.露在外的皮肤涂了一层泥巴。她记得奶娘曾给她讲过的故事,姑娘家尤其是漂亮的姑娘家成为俘虏时,把自己搞得越丑越安全。她又刻意把衣服也沾染了泥巴,以求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悄悄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她又往那群抢劫的凶残蛮人所在的方向看去。此时,他们已经用几辆没被撞坏的马车把抢来的物资垒了上去,用没有被惊走的马牵着往一起归拢,又把还是活口的女眷们羁押在一旁。那些大汉显然对今天的收货很是满意,个个都张着大嘴,笑得春风得意,在他们狰狞的脸上,越是夸张的笑容越显得恐怖。   顾熙月离得远,听不清那些人再说什么,只听到粗着嗓门“乌鲁乌鲁”说话的声音此次彼伏的传来。她趴在草地上,一动不敢动,希望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她知道送嫁队伍的男人们都已经成了这群野蛮汉子的刀下亡魂,仅仅靠这些宫里出来的陪嫁女,想要逃跑,简直是痴人说梦。顾熙月不是的大义凌然的人,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这群蛮夷汉子们把那些女人都带走,然后她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就在顾熙月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已经骗过那些野蛮汉子们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很爽朗畅怀的笑声:“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呢!”   他说的是汉话,顾熙月听得清清楚楚,而这个人,就在她趴着地方的后面。   顾熙月当时脑子一懵,心里大叫: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见情况不妙,她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了一步,立即爬起来就跑。身体本能爆发,她几乎用她生平无法想象的速度在坑洼不平的大草原上狂奔。   只是她越跑,身后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近。为了活命,她不由的闭了眼睛,停下脚步等着接下来被抓的命运。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她等着认命时,她身后的马蹄声又渐渐的远了。这点感知,又再次给了她逃跑的希望。此刻的顾熙月顾不上想那么多,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跑,一直跑!   她在前面狂奔,她身后的马蹄声却一直忽远忽近,不紧不慢。等她以为马上就要被抓住时,马蹄声又远了;等她以为能逃出生天时,马蹄声又紧跟着她不放。   不知道跑了多远,三番五次被身后的人逗弄下来,顾熙月已经没有了力气,而她也算明白了,她身后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在溜着她玩呢!就像猫抓耗子一样,逗弄着她直到她没有力气为止!   见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后骑马那人的笑声又一次传来:“看来是没力气跑了?不如跟我回去?”   顾熙月停下脚步,恶狠狠地回头,瞪向那人。   那人穿着厚实的皮毛做成的袍子,样式跟之前见到的那些野蛮汉子的衣袍差不多。他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手里握着根又黑又粗的长鞭,腰间挂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大刀,刀柄上刻着精致的花纹,镶嵌着几颗昂贵的宝石。这个汉子满脸胡子,看不清面容,藏在胡子里的眼眸迎着夕阳的红晕,似乎格外明亮。从他的声音上来推断,这个满脸邋遢胡子的汉子年岁应该不大,二十岁左右,只是他做的事情却异常的残忍。   顾熙月盘算着逃跑成功和被他一刀砍了的可能性,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两条腿是跑不过人家大马的四条腿的,只能乖顺的放弃反抗,双手举过头顶,表示自己投降,心里却盘算着下一次逃跑的机会。   那人似乎轻笑一声,然后在顾熙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条黑色的鞭子瞬间朝着她抽了过来。   “啊!”突如其来的一鞭子,顾熙月吓得不由的惊叫出声,她万万没想到,之前这人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明明自己都投降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要来杀她呢?   还没想明白,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扯着她,令她整个人天翻地覆的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安稳的落在了男人的马背上。男人结实有力的双臂将瘦弱的她往怀里一箍,她的背立即就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胸膛,撞得她呲牙咧嘴,后背发麻。   男人的闷笑声从她耳边传来,她紧贴他胸腔的后背,能清晰感觉到他笑时胸腔的震动。   只见他一甩手里的缰绳,两人□□的大马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就冲了出去。顾熙月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似乎除了风声,其余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跑了一小会儿,她就看见了那群围着战利品的大汉们。再一看四周景色,顾熙月顿时心灰意冷。她以为自己跑了好远,结果只跑了很短的一段路程,看样子她逃跑的速度在这些人眼里是非常慢的,不然现在抓着她的这人也不会像是猫逗耗子一样逗弄她玩了。   她正在沉寂在失落中,却突然被男人从马上扔了下去。整个人大头朝下栽下马,在坚硬硌人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她疼的呲牙咧嘴,恶狠狠的去瞪罪魁祸首,那人却已经骑马走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顾熙月憋了一肚子怨气的坐了起来,揉着自己撞得发疼的手臂环顾四周。这才发觉,原来她被扔在了羁押女俘虏的地方,她的四周蹲着的都是公主陪嫁的女眷们。 ☆、第02章 俘虏被挑   顾熙月和一同被俘虏的女眷们被赶到一大片的空地之间,被要求双手捂着头蹲在地上。这里显然是这群蛮匪的营地,四周扎着他们住着的帐篷。   现在想想顾熙月还有一些后怕,当时在草沟里藏着被发现时,她竟然不动脑子就直接逃跑,还好这些野蛮汉子似乎并没有要杀她们这些女人,不然她很有可能刚站起来就变成了刀下亡魂。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营地中间点起了篝火。她所处的位置看不清营地全貌,但是从她看见的这些人中,她推测营地里似乎并没有女人。转念一想,顾熙月就明白了为何这伙人杀了所有的男人独独留下她们这群女眷,也许今晚她们的命运会更加不堪。   顾熙月身边蹲着的正是杨明丽,前几日还明艳动人、嚣张跋扈的她,此刻正满脸是泪、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小脸惨白,梨花带雨的。不过顾熙月不得不承认,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成了俘虏了,杨明丽她还是个美人。   杨明丽似乎失神了好久,直到此刻才恍惚发觉身边蹲着的人是顾熙月。她看见顾熙月那一副泥猴子的模样,不由的倒吸一口气,小声询问:“顾熙月,你掉泥沟里了?怎么搞得这么黑?”   顾熙月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泥,形象十分邋遢。不过,她偷瞄了几眼看守她们这群女眷的大汉们,决定闭嘴不说话。这个时候,越低调越好,她和不会傻到去和杨明丽聊天。   杨明丽见她不应话,还要说些什么,便看见远处走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她立即闭了嘴。   那几个男人走近,原本看守她们的大汉立即恭敬行礼,看样子那几个人的身份在这些蛮匪里面应该很高。他们普遍都留在满脸胡子,看不清容貌,身上穿着带着兽毛的皮衣,手里握着黑乎乎的鞭子,看起来就十分的吓人,一向贪生怕死的顾熙月又缩了缩脖子,把头低的更低,努力的把自己藏起来。   那几个高大男人走到羁押女眷的前方,其中一个大汉粗大嗓门吼了一句:“把那个拎过来!”   顾熙月悄悄一瞄,吓了个半死,因为那说话的大汉手里的马鞭正指着她的方向。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大汉朝着顾熙月走了过来。她吓得愣是没发出声音,不过很快她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因为那两个大汉把她身边的杨明丽给拖走了。   杨明丽已经吓傻,木然的被拖到那个大汉面前,被大汉手里粗糙坚硬的马鞭抬着下颌,被迫仰面对着那个大汉。大汉看了一会儿,似乎很满意,一阵哈哈大笑,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着:“这姑娘,美,比那个公主美,我要了。”   那个公主,就应该指他们东擎国送往北良国和亲的昌平公主了。   很快,杨明丽就被那群人带走了,这一过程把剩下的这些女眷们都吓坏了,大概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其中一个,应该是在公主身边服侍的,受不了这种惊吓和猜测的未来命运,害怕的哭了起来。一个起头哭,气氛瞬间被感染,恐惧不安也蔓延了起来,其余几个小宫女也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声此起彼伏。   “啪”的一声,是马鞭甩在地面的声音。负责看守她们的大汉已经不耐烦了,一声厉喝,用不流利的汉话警告:“闭嘴,不许哭,打死!”伴随着话音落下,随即又是一鞭。   他那意思应该是,再哭就打死!   那些女侍们立即噤声,只敢小声的抽噎,不敢再大声哭。这些蛮人,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的,她们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蛮匪一刀一个的剁掉了公主送嫁的整个皇家护卫队。皇家护卫队是来自于皇城禁军,堪称是一等一的高手,却也不是这群野蛮人的对手。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反抗这群蛮匪更是天方夜谭。她们可都记得,之前有几个小姐妹奋力反抗激怒了这帮蛮匪,身体直接被拦腰斩断,血流满地。   所有人都被恐惧和不安包围着,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要忽略了。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远处的篝火越来越明亮,隐隐约约传来热闹的喧哗声。这一路又是惊又是吓的又是跑的,顾熙月早已经体力不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猛地惊醒,原来是看押她们的蛮匪要求她们站起来向篝火方向走去。顾熙月低着头,随着一众女眷向着篝火移去。   篝火周围已经摆了桌子,大汉们已经围着桌子开始喝酒吃肉了,笑闹声不时的传来。顾熙月可以肯定他们讲的不是汉话,语言不通,她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主位方向坐着几个人,周围还有服侍他们的大汉,看样子这几个便是整个蛮子部落的首领了。很快,顾熙月便发现,之前把她抓来的那个男人也在主位方向坐着。他的装扮和其他的大汉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脸络腮胡子。顾熙月认出他来还是通过他腰间挂的那把大刀上,他的刀跟别人的到不同,要比其他几个人的刀大上一些,而且刀柄上镶嵌的宝石也似乎更好一些。他坐的位置位于主位的边缘,身份应该是这些首领了比较低的。   坐在正中央的那个首领身边坐着一个姑娘,正是东擎国的昌平公主,她正双手微微发颤的替主位上的大汉斟酒,作为公主她应该很少做这种事,由于紧张和害怕,白皙的手背上洒满了酒水。那主位的大汉丝毫不在意,高兴的端着酒杯与身边几个大汉侃侃而谈。   之前带走杨明丽的那位大汉也在其中,之所以认出他来,是因为顾熙月看见了坐在他身侧的杨明丽。本就肤色白皙的杨明丽脸色越发惨白,木讷的坐在那大汉身侧,脸上的泪水不停的流,任由那个大汉把她搂在怀里时不时的亲上一口。   她们这群女眷被带到了几位主位首领面前,那首领大手捏住昌平公主的手,笑着问她:“公主殿下,这些都是你的陪嫁吧?”   一直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即使被父亲送到敌国和亲,也从未被如此待过,强忍着泪意,声音颤抖的回答:“是,是……”   那首领似乎并不想放过昌平公主,调笑道:“公主殿下远嫁和亲,你我今日相遇就是缘分,你的陪嫁我一定善待。你看我的这些手下,都是骁勇善战的好男儿,定不会负了你们这群美人的。”他随即下令:“今日每人可领一位公主陪嫁女眷入帐,哈哈……”   随着首领下令,整个部落的男儿们都欢呼起来,有些在部落里身份较高的已经抢先动手去挑选姑娘了。顾熙月浑身乌黑,倒是没能入了那几个野蛮大汉的眼,十分侥幸的三番五次的躲过了那些色爪。   眼前一群汉子乱哄哄的挑选女人,女人们尖叫挣扎,首领依旧乐哈哈的,充耳不闻,转身对身侧的一人道:“老三,赤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好生的感谢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啊!”   那个被称为“老三”的人,立即笑着双手作揖:“谢大哥。”随即对坐在边缘的赤赢吩咐道:“赤赢年纪也不小了,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在这些人中挑选一个抱进帐子中去。”   一直默默喝酒的赤赢微微抬头,视线与慌乱躲藏的顾熙月一碰,便摇头礼貌拒绝了那个被称为“老三”的好意。   那个叫做赤赢的男人就是之前抓到了顾熙月的男人。顾熙月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一边动着脑子拼命想着能逃脱贞洁被毁的命运的法子,可眼下除了躲避,她还真没有什么好法子。   这时,那首领双手击掌,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大堆话之后,便迈步走到赤赢的桌边,示意赤赢出来挑人。   赤赢满脸胡子,看不清表情,但大王的好意,他似乎并不感兴趣。这时,那个叫做“老三”的人上前,拉着他走到了那群女眷面前,拽起顾熙月身边的一个女侍,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向赤赢展示,希望引起赤赢的兴趣。   顾熙月偷偷看了一眼那位女侍,瓜子脸,杏仁眼,长得挺漂亮的,看那衣着样式应该是宫里出来的陪嫁宫女。   那个老三已经非常热情的将那位宫女塞进了赤赢的怀里,大手拍着赤赢的肩膀,似乎在叮嘱些什么。   赤赢的反应很快,他立即就将那位宫女推出了怀里,向首领和那个老三摇头,表示自己的拒绝。   那宫女被赤赢推了出来没站稳,摔在了顾熙月的身边。顾熙月尽量屏住呼吸,克制自己不去伸手扶她,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赤赢正在和两个首领说话,视线余光瞥见蹲在他脚下缩着脖子的顾熙月,把她那一幅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模样看了个一览无余。他忽然改了主意,伸手将脚下的顾熙月捞了起来,指着怀里像是泥猴子的姑娘,对首领和那个老三说着汉话:“我选,这个,做战利品。”   首领:“……”   老三:“……”   顾熙月的形象很惨不忍睹,眼前的首领和老三似乎对赤赢的选择很惊讶,两个人愣了一下,才又拍了拍赤赢的肩膀,以示鼓励。   目送了二位首领,赤赢一伸手,将顾熙月拦腰抱起,转身背离篝火堆,向着帐子的方向走去。   顾熙月心下一沉,在赤赢的怀里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看样子今日她是难逃失贞的命运了。 ☆、第03章 入了帐子   顾熙月被赤赢抱入帐子,整个人紧张的不行,缩着身子僵硬不已。她从小到大,长在深闺,从未与男人这般亲密接触过。之前,她逃跑被赤赢抓住甩在马上抱在怀里时,那种接触就已经让她受不了,没想到此时此刻更加过分,这种脸红心跳的公主抱,真是时刻都让她想要挣扎出去。   眼瞧着还有两步就要到了帐子里的床铺上,顾熙月的身体不自主的挣扎的更猛烈了。赤赢立即顿住了脚,双手一松,顾熙月毫无预兆的就从他怀里掉了下去,“嘭”的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帐子的地面上,离床铺仅有一步之遥。   顾熙月头脑发晕的从地上爬起坐着,怒目瞪着将她扔下来的罪魁祸首,眼里都是讨伐的目光。   赤赢满脸胡子,看不清表情,她只能从他微微歪头的动作推断,他一定是故意将她扔下来的。   “想到我的床上去吗?”赤赢抱臂垂头,似笑非笑的问她。   顾熙月扭头不说话,她知道以她的短胳膊短腿儿,今晚想要逃跑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赤赢转身出了帐子,不多一会儿,提了两桶热水进来,然后转到帐子里的一个长方形屏障之后,之后就传来了倒水的声音。   不大一会儿,赤赢从那个屏障之后走了出来,“喂”了一声,指了指屏障后面,说:“热水,你洗澡。”   他一直都在跟顾熙月讲汉话,以保证顾熙月能听得懂。尽管如此,顾熙月还是发觉赤赢的汉话水平应该不算太好,有的时候,会把一句完整的话说的一顿一顿的,但他和汉人交流起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赤赢这个名字应该不是汉名,而是赤赢本族语言发音的音译,顾熙月在心中给他音译成了“赤赢”两个汉字。此时此刻,顾熙月虽然不开心,但是她是个识时务的,就算千万个不愿意,她也斗不过人高马大的赤赢,如今只能尽量顺从他,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所以,当赤赢提出让她洗澡时,她没有反抗,乖巧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屏障后面。   看着她那么听话的就去洗澡,赤赢奇怪的朝着屏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就转身出了他的帐子。   屏障后面只有一个大木桶,里面是赤赢刚刚倒进去的热水,不算多,只有多半桶,但这些也够顾熙月把自己洗干净了。因为知道赤赢出去了,她放心大胆的脱了衣服,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完澡穿了衣服出了屏障到了帐子中间,赤赢也还没有回来。   她悄悄的往帐子门口处走去,掀起帘子的一条缝,不远处就是点着篝火的地方,大概今夜是这个部落的庆功宴之类的活动,这群蛮匪很是亢奋,到处闲逛。除了闲逛的一些蛮匪,还有一些尽职尽责守护营地的汉子们,应该是负责今晚的营地安全保卫工作的。   观察了一会儿,顾熙月发现似乎这个蛮子部落很有领地意识,因为赤赢帐子周围几米内的范围内是空敞的,然后不管是那些巡逻的守卫还是闲逛的蛮匪,他们都在接近帐篷几米远的地方转头到别处去,像是那里有一条无形的线阻拦了他们似的。   不仅赤赢帐子是这样,紧挨着赤赢帐子不远处也有几个类似的帐子,也依然是这样的,只是帐子和帐子空敞之间都会有蛮匪的巡逻看守,想要借着这些空敞之地逃走是不可能的。   顾熙月只能放下门帘,垂头丧气的走回帐子中央。时间慢慢的流逝,顾熙月实在是太累了,索性跑到赤赢的床铺旁侧,半倚半靠的闭眼养神了。赤赢的帐子里设施很好,床铺脚踏上铺着一整块毛皮,顾熙月坐在上面不觉得冷,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说话声在帐子门口的方向。听不太清,应该是两个人对话,其中一个声音可以肯定是赤赢的。   说了没几句,声音就停止了,不一会儿,赤赢的脚步声就传来了。顾熙月继续闭眼装睡,希望今晚赤赢能看在她睡着了的份上,大发慈悲放过她。   赤赢并没有发现顾熙月装睡,他把睡在地上的顾熙月抱了起来,塞进了床铺上,随即去了屏障之后,传出一阵水声,应该是简单洗了洗,很快的就光.裸上身走了出来。   此时,顾熙月有点装不下去了,因为躺在床上的她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从别的帐子里传来的暧昧的声音,有女人的挣扎尖叫声,还有男人的粗吼喘气声。陪嫁之前,母亲给她看过小册子,她多少也明白一点,何况此时此刻,想不明白都难。   走到床边的赤赢已经发觉床上的人是装睡的,她不自觉的浑身发颤无情的出卖了她,想掩饰都难。   顾熙月索性坐了起来,懒得掩饰了。她抬头看着眼前半.裸的男人,一咬牙便开了口,声音带着哀求:“今晚,能不能放过我,我……我还不适应。”   赤赢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盯着顾熙月看了一会儿,笑着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回答:“你们东擎国成亲,男女双方洞房花烛,第一次见,都很适应,怎么遇到我就不适应了?”   他的汉话如果不仔细听,会觉得说的条理分明,但仔细听,会听出他一个句子偶尔会停顿,顾熙月分析了他说话语调一会儿,才回过神,应答他的问题:“我……害怕!求你……放过我吧……”她特意软了下来,最后不说话,闭了眼,等待着眼前的人最后的宣判。   因为现在四面八方都传来那种男女之间暧昧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受那些声音的蛊惑,而做出冲动之事,顾熙月虽然求饶了,其实心中没有抱太大希望。   果不其然,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赤赢就把她扑倒在床上。他脸上又浓又密的胡子扎在她脸上、勃颈上,一瞬间她白嫩细腻的皮肤就泛起了小红点,又痒又疼,顾熙月吓得都忘记哭喊了,木愣愣的仰躺着,任由他的胡作非为。   男人高大的身体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住,随后一声闷笑传来,闷笑声带动了胸腔的震动,把顾熙月丢掉的魂给唤了回来。赤赢贴着她的耳侧说:“睡觉吧,我今晚不会动你,你放心。”   这一句不太流利的汉话,听在顾熙月的耳朵里,竟然像是天籁之音,她几乎凭借本能就相信了赤赢的承诺,她信他绝对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果然,赤赢说完这话,就下了床,熄了帐子里的油灯,又走回床边,掀开被子,爬上床,手一捞,把躲在角落里的顾熙月抱进怀里,然后一动不动的闭眼睡觉。   顾熙月在他怀里警惕了很久,最后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睡得不踏实,梦里梦见有人抢她的衣服,一层一层的把她的衣服抢走,她试图抢回来,却都是空手而归。   再次睁开眼睛,天外已经大亮了。赤赢正站在床下穿衣服,听见她醒来的动静,指了指她脚下的床铺,开口说:“你穿这个,这里冷,你原本的衣服会冻死你。”   听完赤赢的话,顾熙月才算是真正醒过来,她迅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外面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全身上下只剩下白色的里衣里裤。她脚下摆着一叠厚实带毛的皮衣,做工和材料都跟赤赢他们部落蛮子们穿的十分像。   既然有衣服穿,顾熙月也不矫情,立即快手快脚的穿上那套衣服。厚实的毛皮很是保暖,比她之前丢失的那件大氅还要舒服暖和。这套衣服有些大,衣服裤子都长了一大截,她把袖子挽了几下,又弯腰把裤子挽了起来。好在之前出嫁的时候,为了适应西梁国寒冷的气候,顾熙月的嫁妆里有准备厚实的靴子,她几天前已经穿在脚上,这么一来,她原来的靴子,配上这套便于活动的长裤长袍,倒是十分的合适。   赤赢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能快速适应环境的能力很满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了几句话。   顾熙月愣了愣,摇了摇头,告诉赤赢:“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赤赢的所有表情都藏着了他的胡子里,但是顾熙月猜测他应该是笑着跟她说话的:“我在说,你适应坏境能力很好。”   两人现在的气氛很融洽,顾熙月把关于对他说汉话的好奇问了出来:“你的汉话是后学的?”   赤赢点了点头:“是的,跟着三哥学的,学的不久。”   三哥,应该就是昨晚首领叫的那个“老三”。   顾熙月好奇追问:“学了多久?”   “不到一年。”赤赢很诚实的回答。   顾熙月吃惊,不由的夸赞:“那你的汉话说的很好。”   赤赢似乎有点害羞:“骗骗外行人很好,骗你就不行,你发现我说话,会不自觉的停顿。”   顾熙月冷笑一声:“你抓我的时候,我没发现,之后才发现的。”   这回赤赢笑出了声:“我抓你时,你太紧张了,总想着跑,所以没发现。”   顾熙月强忍着没去追问他“你为什么抓我,就不能假装看不见我放了我吗?”,而回了他一个笑容,又好奇的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你们部落为什么要打劫东擎国的公主送嫁队伍?”   这一回赤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外面,问她:“要去吃早饭吗?”   顾熙月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也不好继续刨根问题,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饿了,但是心里却想着如何才能避免和赤赢一起吃饭。   赤赢领着她掀开帘子,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战利品,都在那里吃饭,你自己走过去吧。”   战利品就是指她们这群女俘虏。   顾熙月:“……”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想着和她一起吃饭,她之前还担心个什么劲啊! ☆、第04章 营地起火   赤赢没和她一起吃早饭,让顾熙月很开心,尤其是昨晚他真的忍了一个晚上没有强迫她,这多少让她对赤赢这个人有点感激。   虽然说是吃早饭,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赤赢的帐子离女俘虏吃饭的地方有点远,等顾熙月慢吞吞的走到这里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女俘虏了。她们原是陪着公主一起和亲的,虽然没说过话,但都混了个脸熟。   顾熙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吃自己的,这里的女俘虏大概昨夜都被蛮匪汉子们给糟蹋了,个个都是一脸的愁云惨淡,她可真没有胆量去跟她们说话。   她刚咬了两口干馍馍时,杨明丽一撅一拐的走了过来。她和这里的大部分女俘虏一样,都换了顾熙月身上穿的那种带毛的长袍和裤子,看样子这些能保暖的衣服裤子是蛮匪们为了不让她们冻死特意给她们准备的。只是这些衣服都不大合身,原本艳丽的女人们都被过大的衣袍盖住了,显得臃肿不堪。   杨明丽眼睛通红,脸色依旧惨白,她看见顾熙月后,也顾不上去拿分配的干粮,一头朝着顾熙月扑过来,抱着她的腰“呜呜”的哭了起来。正咬着干馍馍的顾熙月嘴里这一口,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明丽哭了好一会儿,抬头看见顾熙月那副傻模样,忽然就笑了,笑的有点凄惨:“看见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顾熙月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我怎么样了,你就放心了?   杨明丽也不藏着掖着:“你说的对,我以前不该讽刺你,我跟你一样,我也怕死,就算是失了名节,我也不想死。”   显然,杨明丽昨晚遭受了蛮匪的强迫。   顾熙月才不会傻到把昨晚自己安全的情况告诉杨明丽,只好故作深沉的说:“活着才有希望,快去吃东西吧。”   杨明丽听了她的话,猛地点点头,几乎小跑的到了分发食物的蛮匪侍卫,领了干馍馍,又回到顾熙月身边啃了起来。她一边啃,一边问顾熙月:“你以后怎么办,就跟着你男人?”   顾熙月几乎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杨明丽口中的“你男人”是指赤赢。   她没有直接回答杨明丽,而是反问:“你呢?”   杨明丽颓废的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答:“我还能怎么办?”她抬头指了一个方向,告诉顾熙月:“蛮匪们很多人都不会讲汉话,我那个……说的也不太流利,我早上套过他的话,他们部落是游牧部落,随时迁移,平日里要去打猎保证食物充足,今天就是他带人去打猎的。”杨明丽说着说着又开始唠叨:“我也不知道自己套他这话干什么,但就让我跟着这个大老粗、糙汉一辈子,我又实在不甘心。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俘虏,是个战利品,也许哪一天他就厌烦了,到时候还有我的活路吗?!”   杨明丽说的也是这里大多女眷的心声,女人一旦失了贞洁,想要反抗的决心多少都会动摇,何况面对这些凶残的蛮夷汉子,她们这群弱女子,就算是想逃又怎么能逃出去呢,就算是身为一国公主的昌平公主,不也是要尽心尽力的伺候蛮匪的首领,委曲求全吗?   吃过饭,顾熙月她们就被赶回来自己昨晚呆过的帐子。这跟昨晚她推测出蛮子部落的个人领地意识很强有关,她们是蛮子汉子挑选走的战利品,是隶属于挑选了她们的汉子的,别人是不可以碰触的,所以除了吃饭之外,她们的活动范围也只能在挑选了她们作为战利品的汉子的领地。   随即发生的事,让顾熙月彻底的害怕的起来。   因为在她们这群女俘虏各回各自的帐子时,有几个女侍,大约是宫里出来的宫女,竟然选择结伴逃走。   顾熙月当时没在现场,没有看到那几个宫女逃跑的过程,但是她听到一连串的惨叫之后跑回去一看,满地的鲜血,几个宫女尸体被周围巡逻保卫的蛮子侍卫剁成了几块。蛮子侍卫的大刀上还一滴一滴的滴着血。   这一下顾熙月受不了了,抱着旁边的旗杆子猛吐了起来,把之前硬塞进去的干馍馍全都呕了出来。之前,蛮子打劫公主送嫁队伍一刀一个杀掉护卫队时,她是在马车里,并没有看见血腥的过程,后来她被马车甩到路边后滚落到草沟里,由于视线角度问题,也侥幸没有看见这群蛮子杀人。可是,刚才还和她坐在一起吃干馍馍的人,现在已经面目前非变成一块块的,让她整个人都颓废的蹲在了地上。   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们这些瘫软在地不能动弹的女俘虏,最后都是被蛮匪守卫送回了各自的帐子里。这一次,顾熙月是真的害怕的,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老老实实的呆在帐篷里,麻木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甚至连刚才看到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就这么坐了一天,脑子空了一天,直到赤赢回来。   赤赢身上背着弓箭,显然是出去打猎了。他一身轻快的进了帐篷,看起来心情不错,可能是打猎收获颇丰。   他几乎一进帐子,就发现了顾熙月的异常,过于死板和沉默,昨天能在她身上看见的生气儿,今天似乎只剩下身体,没有了灵魂。   赤赢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总算把顾熙月的魂招了回来。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轻柔的询问她:“你,怎么了?”   顾熙月听见赤赢的声音,不自觉向后靠去,然后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他:“我没事。”   赤赢又问她:“你喜欢吃烤肉吗?”   他提到肉的一瞬间,顾熙月就开始反胃,大吐特吐,可是她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吐了半天也只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   赤赢转身出去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回帐子,伸手递给她一个装满水的水囊,还有几个干馍馍。顾熙月挺感激他的细心的,朝他点头,表示了自己的谢意。她知道,赤赢应该是已经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了,所以并没有给她肉吃,而是给了她干馍馍。   蛮子部落看起来除了平日猎到的猎物作为食物外,就只有干馍馍了。虽然不好吃,但此刻的顾熙月来说,总比去吃肉好多了。   塞饱自己,顾熙月没有洗漱,而是衣服都没脱,直接爬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躺了好一会儿,困意总算上来了,她正昏昏欲睡,赤赢从外面回来了。   今天晚上,他浑身带着一股儿酒气,显然是喝酒了,而且喝的还不少。他去了屏障后面,简单洗了一下,就吹了灯爬上床,把顾熙月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   顾熙月有些害怕,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周围帐子真的正在发生,她能听见那些男女的暧昧声,忽而清晰忽而遥远。   赤赢热乎乎的酒气打在她的耳朵上,面对今天看到的那些女人逃跑失败的下场,她不确定自己有再一次反抗赤赢的勇气。   在她忐忑不安时,赤赢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抱着她磨蹭了一会儿,便搂着她睡着,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下一步动作。   警惕了许久,顾熙月终于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她感觉到身侧的赤赢起了床。天色还是很黑,她侧身睁眼只能看见赤赢的模糊身影。   赤赢快速的穿好衣服,腰间挂了大刀,长鞭也被握在手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顾熙月,似乎感觉到他转身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帐子。   他一出帐子,顾熙月顿时清醒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赤赢这一出去,竟然带给她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几乎是靠着本能,顾熙月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往之前她放了水囊和干馍馍的地方摸了过去。水囊里还剩多半囊水,之前的干馍馍也有两张。顾熙月盘算着带着这些东西,省着点用,估计能挺过一天。   这期间赤赢一直没有回来,顾熙月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把门帘掀起一条缝,偷偷的向外望去。整个蛮子营地上,只有几处有火光,应该是夜间用来照明的。草原的夜比较冷,顾熙月之前睡觉并没有脱衣服,但是一身长毛皮的长裤长袍裹在身上,被夜风一吹,还是很冷。   在逃跑和留在两个选择之间,顾熙月犹豫起来了,一时间也做不出选择了。   夜色太黑,她看不清蛮匪营地是否有巡逻守卫,但根据白天的情形,作为更危险的晚上,巡逻守卫应该只会比白天更多才对。可是,她贴着帐子听了许久,也没有听到有巡逻守卫走动的声音,而且赤赢出去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   就在她纠结不安期间,蛮匪营地的东南方向忽然泛起了火光。一开始,顾熙月以为只是夜间点燃的油灯,渐渐的,她发觉不对了,那火光顿时冲天,把半个蛮匪营地都照亮了。她敢肯定,东南方向那边,有帐子起火了。   顿时间,蛮匪营地乱做一团,救火声,厮杀惨叫声,哀鸿遍野。   顾熙月抱着怀里的水囊和干馍馍,一咬牙钻出帐子,趁乱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第05章 月下逃跑   大许是因为这个时间蛮匪汉子们都跑着去东南帐子救火,顾熙月一路朝着西北方向逃跑,竟然很顺利的就出了营地范围。她原本想要去偷一匹马,但想到自己并不会骑马,成功偷到马匹的可能性又小,于是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提着自己的小包袱一路快跑,还时不时地猫着腰,小心翼翼往草沟里钻。   营地那边很乱,嘈杂声也越来越大,兵器相撞刺耳的响声不断,似乎不仅仅是帐子失火了那么简单。顾熙月现在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只是拼命的向前跑,希望赤赢不要发现她不见了,趁乱能跑多远是多远。   但是,很显然,顾熙月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因为她身后已经清晰的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   听见这声音,原本悬着心的顾熙月更加的不安,快速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准备装死。只是,她刚趴好,还没来得及装死,就觉得耳边一阵疾风袭来,她本能的翻身去躲,随即腰上被如蛇的东西缠住。随着那东西缠上她,一股儿大力随之而来直接把她从地上提了上去,她只觉眼前一晕,身体不由在半空中翻了几圈,之后又被一股儿大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顾熙月被摔的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远处隐约闪烁的火光,顾熙月看清了眼前几个人的模样。她安静又乖顺,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激怒眼前的人。因为,此刻她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骑着马的赤赢。他手里握着的那根长鞭,就是刚才把她从草沟里抓出来的凶器。   背对着月光的赤赢,依旧骑着大马,高高在上,身侧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顾熙月认得,就是那个被称为“老三”的人。   骑着马的赤赢一直默不作声。在森冷的月光下和远处隐约能看见的火光的双重衬托下,赤赢那张满是胡子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就像地狱里爬出的鬼怪。他的眼神锐利地盯着顾熙月,掩藏在大胡子下,格外的骇人。   几个人都静默了许久,旁侧那个老三先开了口,很体贴的用的是汉话:“这个俘虏胆子大,竟敢趁乱逃跑。”   顾熙月没敢接话,乖顺的趴在地上,祈祷着赤赢他们能大发慈悲放了她。   赤赢倒是出乎意料的回了话:“三哥,她是我帐子里的那个女人。”   “哦?”对于这个答案,那个老三似乎很惊讶,甚至转过头,仔细盯着顾熙月瞧了一会儿,称赞道:“没想到,洗干净后,竟然还是个美人。”他“哈哈”的笑了几声,故意逗弄赤赢:“你小子运气不错,胡乱选个最丑的汉人姑娘,就能挑到这么漂亮的。”   顾熙月:“……”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赤赢没有回答老三的问题,只是动了动缰绳,把马头朝向了顾熙月的方向,随后马鞭一甩,长长的马鞭就直奔她而来。顾熙月吓得长大了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了,她已经被吓得失了声!   要死了,要死了!白天在营地见到的那些画面,很快就在她身上应验了,她也会变成如那几个逃跑的小宫女一样,命丧异乡,死无全尸!   那一瞬间,顾熙月被吓得除了失声之外,惨白的小脸早已经哭花,泪流满面,只是她此刻太过于害怕,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   预感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到来,飞驰而来的马鞭将缠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到了马背上,依旧是她被抓住那次的姿势,她坐在赤赢的胸前,被他有力的双臂箍住身体,后背紧贴他结实壮硕的身体。   她没有死,而是被赤赢抓到了马上。这件事,不仅她自己吃惊不已,连赤赢身边的那几个人也很是惊讶。老三就毫不避讳的质问,满脸的胡子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赤赢,你是准备带着她一起走吗?”   老三说的是汉话,顾熙月可以听得懂。   赤赢回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这丫头运气好,命大,既然她已经醒了,就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老三似乎很不满意,情绪越来越差:“赤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准备跟我走?”   “三哥,”马背上的赤赢不紧不慢的回道:“您是了解赤赢的,赤赢从来都是自由惯了的,也从来不想追求什么江山大业,也不想被束缚在一个地方,赤赢追求的是自在、无拘无束。您的道路,赤赢无法继续追随下去。”   啪!   老三被赤赢这般平淡的回答,气得狠狠地朝着地上抽了一鞭子,顾熙月能看得出来,这一鞭子老三更想抽在赤赢身上。他对赤赢的拒绝似乎无法接受,就像是赤赢做出了背叛他的事情一样。   赤赢说完这话,一直迎面看着老三,丝毫不避讳,甚至对他那泄愤的一鞭子也丝毫不在意。   老三咬牙切齿的质问:“赤赢,你既然不想追随我,那刚才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让我直接烧死在帐子里,不是更好吗?”   顾熙月恍然大悟,原来着火的帐子是这个老三的,加上之前营地里兵器打斗的声音,看样子是有人要在夜里暗杀掉这个老三。   赤赢波澜不惊的回答:“我救你,只是当你是兄弟,而不是主公。”   老三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还在试图挽留赤赢,他身上的几位骑马的大汉中,有人向前一步,说了几句顾熙月听不懂的话,那个老三便不再纠缠赤赢,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赤赢,最后说道:“赤赢,我希望日后,我在康城可以等到你。”   康城,是西梁国边界的一座城池,但早已经被西夷的一个部落占领。   东擎国与西梁国之所以休战和亲,就是因为这座城池的失守,伤了西梁国元气。而一直不想打仗又无力一举击败西梁国的东擎国,趁机提出了公主和亲的两国联姻政策,这才有了昌平公主远嫁,她顾熙月陪嫁这码事。   说罢,老三对着赤赢做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手中长鞭一扬,双腿一夹马腹,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极速离去。   他们走了,顾熙月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和兵器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惊呼出声:“追兵来了!”   “当然了。”赤赢丝毫不惊讶,竟然还调转了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顾熙月惊呼阻止他:“那是追兵,过去就是送死!”   “对啊,我们就负责拦着追兵。”   “什么?!”顾熙月双眼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扭着脖子看着赤赢。   赤赢似乎被她这表情逗乐了,语气愉快的说:“不然,你以为三哥会轻易放我们走吗?”   顾熙月:“……”好吧,她虽然不了解老三为什么会忽然放过赤赢,但显然是之前老三身后的那个人提出了什么办法,而赤赢也听懂了,只有语言不通的顾熙月没听懂。   不管顾熙月听没听懂,控制着主动权的赤赢显然是不可能理会她的意见。他骑着马,迎面就朝着身后追兵的方向奔了过去。   离那些追兵越近,顾熙月的心就越悬了起来,她还不想死,更不想就这么跟着赤赢去送死。她开始不断的在马背上挣扎,想要逃出赤赢的怀抱。只是她人小力微,她那点小挣扎在赤赢眼里就像是挠痒痒,根本就不在乎。   眼瞧着与追兵正面相遇,赤赢忽然勒住马缰,贴着顾熙月的耳边轻笑:“抓紧了,要跑喽!”   他话音一落,蛮匪追兵就看见了他们,紧接着便用他们的语言叽叽喳喳的乱叫一通。顾熙月都不用去猜,就能明白他们喊得那几个频率最高的词的意思:他们在那,追!   看吧,在逃命过程中,她竟然还能学会外族语言,可能她在语言学习上很有天赋。   赤赢说完那话,又调转马头,故意往与老三相反的方向策马狂奔。风声呼啸,如刀割一般刮着顾熙月的耳边,夜晚深冷的凉意,也透过她身上毛皮制作的长衣长裤,浑身上下透心凉,牙齿都不由的上下碰撞打架。不过这个时候再难熬,也不及逃命要紧。她恨不得屁股下坐着的这匹马,能插上翅膀,像一样飞上天空,把后面越聚越多的追兵甩个十万八千里。   她甚至坐在马背上想,赤赢这个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傻子,她不知道赤赢和老三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这种玩命的交易赤赢显然吃了亏的。他帮助老三争取到了逃跑方向,还把追兵引到了错误路线,但却把自己送到了老虎口里。就仅凭他们两个人,一匹马,想要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蛮匪追兵手里逃脱,简直是异想天开。   顾熙月觉得,她的命要活到头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蛮匪追兵已经不满足于只追着他们俩跑了,手里已经拎着大弓,拉弓搭箭,直瞄他们的方向,几乎一瞬间,箭雨就扑面而来。   早上,她从杨明丽口里了解到,这些蛮匪都是游牧民族、马上部落,他们都是靠着打猎为生,自然都是用弓的好手。即使是在黑夜里,猎手的本能也深埋在他们骨子里,赤赢早就已经是蛮匪的盘中餐了。   千钧一发之际,又勒着马缰,驾着马转了个头,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赤赢的马比顾熙月想的要灵活多了,竟然躲过了箭雨,疾驰而奔,带着他们往草原更深处跑去。借着月色,顾熙月发觉远处黑乌乌的一片,跟别的方向看到的颜色不一样。   也许是跟着赤赢一路逃命的原因,她竟然很自然的问赤赢:“那是什么地方?”开口的突兀和饱含的信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赤赢比她反应的要直接,她问,他就答。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波澜不惊的接受。   “是森林。”   “森林?”顾熙月吃惊:“草原里还有森林?”   以前养在深闺时,她也偶尔会看一些各地的地理志和游记,印象中,草原就是长满草的地方,一望无际,广袤无垠,甚至连接着沙漠,漫天的风沙。她却从来不知道草原里竟然还有森林。   而赤赢更怪,在这种逃命的紧要关头,他竟然还能耐心的跟她解释:“这里是草原,那边是森林,过了森林就峡谷。峡谷,就是我的家乡。”   顾熙月真是越来越佩服他的淡定,她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竟然还真回答她了。转念一想,顾熙月反应过来,立刻追问:“我们是要逃进森林,然后再逃去你家?”   “不是逃,是回家。”   顾熙月:“……”她只是个小女子,她做不到他这般异常冷静,宠辱不惊的模样。   不过,有了明确的逃跑方向,总比漫无目的的瞎转强多了,顾熙月竟然也开始觉得心安。身后的追兵依旧紧追不舍,她闭上眼睛拼命的祈祷:“一定要快点进森林,一定要快点进森林!”   忽然之间,她身后的赤赢闷哼一声,抱着她的双臂不由的绷紧了,差点勒得她喘不上气了。她回过神扭头去看,猛地尖叫:“赤赢,你中箭了!” ☆、第06章 赤赢受伤   赤赢的背后插着一支长箭,从顾熙月的方向甚至能看见那支箭的箭尾。整个过程,赤赢只闷哼的一声,随即便一声不出,只是靠在他怀里的顾熙月还是发现,他的呼吸声比之前重了许多,想来他还是很疼的。   眼前的那片黑乌乌的阴影越来越近了,顾熙月的心中顿时生出来要逃脱升天的喜悦。很快,赤赢的马就带着他们钻进了林子。   也不知道是他们跑的太快,还是蛮匪追兵们忌惮林子,或是发现了他们不是老三,总之,进了林子之后,她没有在听到身后蛮匪追兵们的声音。   这林子的树木品种顾熙月以前从未见过,也并不认识。林子中的树和树之间距离很密,中间又长满了类似灌木的有半人高的不知名的植类,赤赢的马在林子里没有了优势,只是尽职尽责的驮着她和赤赢,步伐艰难的在林子里慢悠悠的晃荡。   越往林子深处走,树木就越密集,树木中间的那些“灌木”也就越来越高。眼尖的顾熙月发现,那些所谓的“矮草”,无论是叶子还是形态,长得和这些参天大树很像,应该就是这些大树的小幼苗。这些小树苗要长成这些大树这么高,估计可能需要个几十年才行。她甚至神游天外的在想,也不知道这些小树苗长大后,这些大树还在不在,如果还在的话,那么整个林子就会树挨着树,不留一丝空隙,最后树和树相互挤在一起,然后就都挤死了,这个林子也就没有啦。   她想的正出神,就发觉身后抱着她的人身体无力的瘫软,下颌勉强抵在她的肩上借力,又浓又密的胡子插在她细嫩的脖颈和脸颊上,又痒又疼,不一会儿就火辣辣的难受了。   顾熙月小声问他:“喂,你怎么样?还好吗?”   赤赢声音有些无力,但依旧很平静:“没事,我只是受伤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顾熙月生怕受了伤的赤赢一时不振作的昏了过去,急忙出口询问。   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的首饰店。这片茂密的林子是完全陌生的,比她之前观察过的草原还要难以生存,她又没独自生存技能,如果这个时候赤赢昏倒不管她了或者她趁机把赤赢甩掉逃跑,她能存活的可能性也非常低。蛮匪在这林子边上的草原扎营,平日里以狩猎为生,那么草原里有的动物,林子里未必没有。这里又不像草原,可以一目了然,便于察觉危险。就凭她的身高,基本下了马,站在那些“矮草”丛内,垫着脚也就只剩个头在外面了,想走想逃更不切实际。就算是她逃走了,她一个完全没有方向感的人,难不成就跑回来蛮匪营地主动送死了。她知道女俘虏逃跑的下场,她可不想变成尸块,死的毫无价值。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不管赤赢这个人怎么样,她和赤赢必须连在一起,她需要赤赢。换句话说,赤赢离了她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活命,她要是离了赤赢,那就只能等死了。   顾熙月从来都是个识时务的,想明白这点,她就做了决定,在和赤赢出了这个林子,没排除危险之前,她要把自己和赤赢绑在一条绳子上,作为一条绳子的蚂蚱,同进同退。   赤赢一直绷紧着手臂控制着马的前进方向,对顾熙月在心里开展了一番激烈斗争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简短的回答她:“我们需要找个山洞,夜晚还很长,可能会有狼,而且我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   “这漆黑一片,哪里会有山洞?”不怪顾熙月担心,她是真的不知道在夜里在这林子里,怎么样去找山洞。   赤赢大概感觉到了她全身的僵硬,明白了她此刻恐惧焦急的心情,语气很慢的和她解释:“我来过这一片打猎,发现过山洞,应该不远,慢慢找。”   他说话时,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应该是伤口疼痛所致。他虽然能一直克制自己情绪平静,但是身体本能是无法掩饰的。   顾熙月有点担心他:“你的伤口是不是严重了?你很疼吧!”这个时候,她也不计较他的头靠着她的肩膀借力这件事,只希望赶快找到山洞,两个人安安全全的躲起来。   “没事,不用担心。哦,到了。”赤赢已经驱马往一个方向走去。   果然,眼前出现了一块不大的平地。借着月光,顾熙月发觉那不是平地,而是石头比较平坦的一面,再往前不远,果然有一大块整体的石头,石头背后是一座山的断壁。这座山不算大,借着月光,顾熙月仰着头就能看见断壁的顶端,但在平原里,这已经算是一座大的山了。   赤赢先从马上跳了下去,然后朝着顾熙月伸手,扶着她下了马。   顾熙月下了马后才发现,赤赢走路怪怪,仔细一瞧,他的左腿上竟然埋在半根折断的利箭。   “赤赢,你的腿也受伤了?”顾熙月紧张地蹲下去看他的腿,又绕着他检查了一圈,还好除了背部和腿两个地方中箭了,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赤赢弯腰拉住她,对她说:“先进洞,外面冷。”   赤赢一撅一拐的带着顾熙月进了山洞,山洞是山的缝隙形成的,十分狭窄,只能容下三人宽。赤赢拉着顾熙月察看了一番,确认山洞里并没有危险,才松开她的手,让她呆着里面,然后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出了山洞。   顾熙月急忙追在后面:“喂,你要去哪儿?”   “我去把四蹄拴起来,再捡些木头,我们生火。”   “四蹄?”顾熙月皱眉追问:“那是什么?”   赤赢轻笑了一声:“它驮着你一路逃到这里,你还问它是什么?”   “你的马?”顾熙月很是吃惊:“怎么叫了这么怪的名字?”   “它有四个蹄子,你们的汉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赤赢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就消失在黑暗里。   四周黑漆漆的,顾熙月有点害怕。她现在很庆幸,不管赤赢的身份如何,至少还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她之前趁乱逃跑,确实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假如今天她没遇到赤赢,成功逃跑,又找不到投宿的地方,这么黑的夜里,她一个人在草原里晃荡,想想都毛骨悚然。   她等了许久,人在黑暗中是最容易乱想的。她已经开始设想如果赤赢不回来,把她一人扔在这里,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转念一想,又想到赤赢的腿和后背都中了箭,她刚才真不该让他自己出去,万一他要是疼的晕在了什么地方,那可怎么办?   好在她还没来得想更可怕的事情时,赤赢已经回来了。他迅速的进洞,把抱来的木头有技巧的堆起来,掏出火折子,“嗖”的一下,整个洞终于见亮了。   呆在火的周围,顾熙月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有了光,她才看清楚赤赢的情况。他背后的箭在他刚才离开山洞后折断了,应该是他自己折断的。她离他很近,能清晰的看见他因为疼浑身都出了虚汗,湿漉漉的汗液把他的胡子都打成了一捋捋的,紧贴着他的脸颊。   顾熙月心下担忧:“你的伤需要处理一下了。”   赤赢“嗯”的应了一声,随即低头,从厚实的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拔掉刀鞘,把匕首放到火上烤了一会儿,又低头撕开腿上箭周围的裤子布料,匕首毫不留情的就扎进腿里。   顾熙月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当即就“啊”的大叫。赤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吓得闭了眼睛,语气轻飘飘的道:“你仔细看我怎么做,我背上的箭,你来取。”   顾熙月不得已睁开了眼睛,盯着他血淋淋的腿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算是答应一会儿帮他处理后背的伤口。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了,很快就把腿上的箭拔掉,掏出怀里的一个药瓶,往伤口上洒了一些,又解开外袍,露出里衣,在里衣衣摆下撕了几条,拿其中的把腿缠上。   之后,他又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递给了顾熙月,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趴了下去,把后背露给了她。   顾熙月手握着匕首,不由的发颤,紧张不已,她不安的问赤赢:“你就这么相信我,就不问问我学会了吗?”   赤赢依旧波澜不惊,回答的话却语出惊人:“学不学会都无所谓,就算没学会,我也没办法给你演示第二次。”   顾熙月:“……”   她坐在他身侧,学着他的样子,先割破他的衣服,然后把刀刃对准了埋在肉中的箭头,咬着牙,却不敢下手。她再次不安地跟赤赢说话:“我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你失败了,如果我还活着,可以再来一次,如果我死了,就更不用管我了。”   顾熙月被他这种大无畏的态度弄得都要哭了,咬着牙,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后背。入刀、剜箭头,按照他之前的动作一步步来,整个过程,赤赢没叫一声,只是疼得时候,全身僵硬,双手不自主的紧握。 ☆、第07章 肉与骨头   一切有惊无险,直到给赤赢包扎完事之后,顾熙月才放开紧咬的嘴唇,整个人瘫软在赤赢身边。   赤赢扭头,看见她那一副虚弱的样子,竟然心情很好的笑出了声。   顾熙月挑眉怒视:“你笑什么?你都不会感觉到疼吗?”   “你很厉害,汉人的姑娘,都很厉害。”赤赢对顾熙月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顾熙月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又担心赤赢会感染发烧,急忙命令他:“你快点休息,把自己养好。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是发热就麻烦了。”   赤赢应该是经常受伤的那种人,对自己的伤完全不在乎,他竟然还有心情笑着问顾熙月:“女人,我睡着了,你不会害怕吗?”   当然害怕!但顾熙月却不想跟他说实话,直接摇头,明确的告诉他:“我不害怕,我有火,又有匕首,你睡吧。”   赤赢点头,指了指沾着血的匕首,告诉她:“这把匕首你就留着吧,日后也好防身用。”他转头闭眼,似乎准备睡了,临睡前又轻笑道:“想要逃跑,备干粮和水是正确的做法。但在草原里,带一把顺手的武器,至少能在你被猎物盯上的时候保命用。”   顾熙月听话的把匕首收了起来,噘着嘴赌气道:“我觉得我还是暂时跟着你好了,跟着你比较安全。你看,你连中了两箭都跟没事人似的,我就是想逃,也逃不过你这么强悍的人。”   听她说完,赤赢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是顾熙月第一次听见赤赢这么畅怀的笑,于是,她大着胆子问:“你这么笑,不会扯到伤口吗?”   赤赢顿时就不笑了,语气很惋惜的说:“难得聊得这么愉快,你很煞风景,我睡了。”然后,果真闭上眼睛,呼呼的睡了。   顾熙月自己堵了一会儿气,也闭着眼睛抱着膝,睡着了。   她这一天,从早上宫中女侍被杀,到夜里逃跑,早已精神不济,这一睡,直接日上三竿。她是在一阵烤肉香里醒来的,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赤赢坐在火堆前,正在烤着肉。   “什么肉?”顾熙月站了起来,朝着赤赢走了过去。   “林子里的兔子肉。”看见她走过来,赤赢一边回答她,一边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单手递给他。   顾熙月小心翼翼摊开掌心,发现手心里有几个桂圆大小的红果子,看起来水灵灵的。   赤赢告诉她:“是林子的果子,有点酸,但是很爽口解渴,你可以尝尝。”   顾熙月听话的尝了一个,味道很不错,并没有很酸,确实很爽口,她又不自觉的吃了两个,越吃越上瘾。   这时,赤赢的烤兔肉已经弄好了,分了一个兔腿给她:“暂时没有调料,你试着吃一吃吧。”   她接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总算得到了满足。顾熙月把整个兔子腿啃光之后才想起来问赤赢:“你的伤好点了吗?”他竟然是带着伤去打猎的,顾熙月很是不安。   “还行,能忍得住。”赤赢无所谓的回答,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吃着兔肉。他身侧有一只匕首,跟昨天送给顾熙月的那只很像,应该是一套的。他用匕首一块一块的切着烤兔肉往嘴里送,虽然满脸大胡子,但吃相还是很斯文。   顾熙月忍不住想象,他如果把胡子替了,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标致的少年郎。赤赢这个人并不难相处,这几日下来,除了第一次他毫不留情的抓住她之外,他还算是很照顾她的。他甚至还带着伤去林子里猎兔子、摘果子,甚至不忘给顾熙月带回来。她敢说,那果子一定是特意给她带的!   顾熙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赤赢的好,立即转移话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赤赢长叹了一口气:“我会在洞里呆几天,我的伤暂时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如果在林子中遇到野猪野狼之类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胜算很小。”   顾熙月愣了一会儿,又问:“这个林子很大吗?我们要是离开这个林子,需要走很远吗?”   “嗯,林子的另一边也是草原,我们只有到了草原,才能找到借宿的人家。”说话间,赤赢已经把整个兔子吃完了,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兔子骨头。   除了给顾熙月的那些果子,他还带回来几片巴掌大的树叶。他把其中的一片递给顾熙月,告诉她这叶子可以吃,是一种药材,这是他们部落常用来预防风寒的药物,有事没事吃几片没有好处。   顾熙月嚼着没有味道的树叶,又抱着希望追问赤赢:“如果找到住宿的地方,我要怎么才能走到城镇里去呢?”   赤赢抬头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问:“你要走?”   顾熙月把最后几口叶子咽进嘴里,肯定的点点头:“对啊,我没有在草原生活的经验,只能去镇子里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的话,将来能镇子里定居。反正京城我是回不去了,这边是西梁国的境地,西梁国的皇帝总不会闲着无聊来抓我这个小人物吧!”   赤赢忽然怪笑了几声,缓缓道:“经过我允许了吗?”   他话音刚落,顾熙月顿时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整件事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是彻底的出了问题。她之前只考虑过,自己如果当下离开赤赢,有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离开的问题,也不是她能不能离开的问题,而是眼前这个人准不准许的问题。   如果他不允许,凭他能在被射了两箭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去抓兔子的本事,她是想逃都逃不了。   顾熙月忽然之间没了动力,垂头丧气,揪着手指,憋着哭声问他:“你都这样了,就不能放我离开吗?”   “你都是我碗里的肉了,岂有丢回去的道理?”赤赢把那些啃剩下的骨头规整好,然后起身丢到了洞外面,又走了回来,意味深长地说:“我只会扔掉吃剩下的骨头。”   那一刻,顾熙月抬头仰望着他,眼里充满了绝望。   赤赢并没有坐下了,而是叫了顾熙月一起出了山洞。   这时候太阳升得高高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知道赤赢要带她去哪,只能盲目的跟着他走。没走两步,她就看见了那匹叫做“四蹄”的马。顾熙月不懂马,但凭着昨晚四蹄驮着赤赢和她逃出蛮匪追兵之手,就肯定四蹄肯定是算的上是一匹好马。四蹄的体型很健硕,皮毛发亮,色泽匀称,与人高马大的赤赢竟然是十分匹配。   走过四蹄不远处,顾熙月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再一转弯,她就看见了一条小溪,只有浅浅的一层,但确实是清亮干净的溪水。她欢快的跑了过去,捧着水玩了半天,清爽凉快。   赤赢紧跟着和她走到溪边,拿出两个水囊,扔到她怀里:“灌满了。”   这两个水囊,其中有一个是顾熙月逃跑时带出来的,另一个她没见过,应该是赤赢自己的。她撅着小声反抗:“你自己怎么不装水?”   赤赢大言不惭:“我伤口疼。”   顾熙月跺脚表示愤怒,闷着头蹲着去溪水里装水。   一只水囊很快的装满,她扣好塞子,又把另一只水囊放进水里。这期间,赤赢一直站在她身边,四处张望,好像在警惕什么。   顾熙月不解的问他,赤赢一边张望,一边跟她说话:“林子的水源是动物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我担心这时会有其它的动物过来,占了它们的地盘,激怒它们,会很麻烦的。”   一听赤赢这么说,顾熙月再也不敢玩了,迅速的把另一只水囊装满,拉着赤赢就要往回跑。赤赢的腿上有伤,动作很慢,顾熙月又害怕又焦急,恨不得能扛着赤赢跑回洞中。   赤赢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们已经离开水边了,没危险了。”   不过,已经被吓破胆的顾熙月却不敢放松心情,水边有动物,证明林子里也有动物,谁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占了人家的地盘,激怒了麻烦的家伙可不好办。   终于回来山洞,顾熙月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这个洞不算宽,也不规则,是山体之间的夹缝,但对于顾熙月来说却是最安全的避难所。她现在恨不得在洞口堆上石头,把这个洞弄得越隐蔽越好。   赤赢回来后,默不作声的就趴在了昨晚他趴着的地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洞中的火堆早就被赤赢熄灭了,此刻外面正是正午,温度还好,并不冷。顾熙月身上穿的又是之前在蛮匪营地换上的毛皮长袍长裤,很适合这种天气。不过,不知道受了伤的赤赢会不会觉得冷,她能从赤赢撕裂的衣服裤子看见包扎他伤口的布条。她发现,现在的赤赢很虚弱,络腮胡子挡着脸看不清他的皮肤颜色,但从他冒汗的额头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不好受。   顾熙月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顿时就收回了手。   赤赢他,发热了。 ☆、第08章 不要害怕   最让顾熙月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赤赢他因为伤口的问题,发热了。   他的额头烫的厉害,顾熙月从未照顾过病人,以往在家里,所谓的在父母长辈们面前的侍疾,都是丫鬟忙前忙后,她不过是在旁边陪着长辈聊聊天,嘘寒问暖一番。父母长辈又不愿小辈在身边,以免过了病气,所以她每日也不过只呆一会儿就被赶走了,哪里知道怎么去照顾一个病人啊?!   眼看着赤赢发热状况越来越严重,顾熙月手足无所急的直转圈。她忽然想到早上赤赢带回的那几片毫无味道的叶子,慌乱中找到了剩下的两片,其中一片,她撕成了一小块一块,直接往赤赢嘴里塞。好在他似乎还有些意识,很配合她吃完了一整片。   顾熙月又拎着剩下的那一片,跑出了山洞,在四蹄的周围一边寻找一边对比,想要找到更多的这种叶子。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拴着四蹄不远处,她还真发现了几株。对比了几次,确定了没有问题,她才摘了下来,拼命的往洞里跑。   折腾到太阳快落山了,赤赢的发热状况终于有了好转,他意识已经开始清醒了,甚至很有理智的出声安慰顾熙月,告诉她不要怕,他没事,很快就好了。   顾熙月一下子就哭了,她不知道赤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确实很好,连发热晕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还不忘记安慰她。她坐在赤赢身侧,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想起在京城顾家的时候,那时候她是家中的嫡长女,是天之骄女,有家势,有美貌,有才名,甚至连太子都有意迎娶她为正妻。但是后来,她从小就宠爱的嫡亲妹妹,竟然为了太子妃之位,陷害她与男人私相授受。家中的人,从祖父母到父亲母亲看着她都是满脸的失望,甚至连事情真相都没有查清,就定了她的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两个贴身丫鬟被活活杖毙,她哭着求着,却没有能力去她们,甚至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祖母下令,让贴身嬷嬷带着绳子勒死她,以示她的清白,以证顾家的清白。   绳子勒住她脖子时,她喘不上气来,拼命地挣扎哭着求着,可是没人理会,甚至连她的母亲都没有出面阻止。没有人听她一声辩解,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害怕,她的眼泪、她的求饶、她的挣扎,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甚至那个时候全家都盼着她快点死,只有她以死明志,以证清白,她的妹妹顾欢月才不会受她累了名节,错失太子妃之位,他们顾家,才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岳家。   她知道,最后救了她的人,是太子赵承安。是他求了皇上的圣旨,迎娶顾欢月为太子妃,才断了顾家要逼死她以证清白的念头。她也知道,赵承安大概还是很喜欢她的,但他更喜欢的还是更喜欢顾家权势,更喜欢他的江山大业。在他的眼里,娶顾熙月和娶顾欢月并没有区别。   不过,她还是感激赵承安的,她知道赵承安是有意救她的。如果没有他当时的果断请旨,稳住了顾家人的心思,她顾熙月早就在那条绳子下变成了孤魂野鬼。赵承安是她的恩人,只是从那之后,他们再未见过,她还欠他一声谢谢。   她死里逃生之后,已经是顾家没有用的废棋,是顾家抹不去的污点。她在顾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前的风光不再,甚至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有意的回避着她。她的母亲很忙,忙着给即将成为太子妃的顾欢月备嫁妆,原本为她准备的嫁妆也归了顾欢月。家里已做好了让她长伴青灯古佛的决定,母亲甚至还为她准备了佛经。   那段时间,她白天活的如隐形人,夜里就躲在床上捂着耳朵,害怕的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睡过去之后就行不过来了,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后来,东擎国皇帝主动向西梁国求和,让自己不受宠的女儿昌平公主和亲远嫁。顾家终于找到了她这颗废棋最后的利用价值,上书皇帝,力表忠心,请求让她成为公主的陪嫁媵侍,一同远嫁。   她上马车离开京城那日,顾家亲眷只是象征性的送了送。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只是神情哀叹,例行公事般的给了她压箱底的小册子,多的一句嘱咐也没有。她也知道,一个和亲公主的陪嫁媵侍,没有任何前途,母亲又能嘱咐了她什么呢?   她的害怕,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绝望,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她,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所以,她更不想死了,她只有一个人,一旦她死了,她坟前连个上香都不会有,她想活着,无论多难都要活着。   “我生病了,你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心疼我,不舍得我?”赤赢被她的哭声惊醒,伸着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声音温暖。   顾熙月捂着脸,哭着扑倒了赤赢的身上,也不管是不是压到他的伤口,失控大哭:“我害怕,我害怕,我很害怕!”   我害怕!我非常害怕!   被污蔑与男人私相授受时,我就在害怕!被家里嫌弃时,我也在害怕!不问青红皂白被往死里逼时,我更害怕!被送来和亲,被变成俘虏,逃跑被抓,我都害怕!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害怕,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你别怕!   顾熙月趴在赤赢的身上疯狂的发泄大哭,她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压抑了近一年多的冤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她不管不顾,放肆大哭,像是任性的孩子,也像一只受了伤的动物。   “别怕,我死不了的,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相信我!”赤赢不知道她是为何失控,只能努力的安慰她,刻意地放柔声音,让她不要那样害怕。   被顾熙月这么一哭一闹,赤赢的病是彻底好了。而回过神的顾熙月,却一直捂着哭肿的眼睛,羞愧的不得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控,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现在想想,大家闺秀的风范与她也没用了,她不再是顾家的嫡长女,甚至现在所有人都会认定她死了。就算是没死,也必须死,丢了名节的女子,还不如死了更有利于家族。   赤赢抓着她采回来的草叶子不断的往嘴里塞,很快就全都塞了进去。太阳已经落山,林子里又恢复了黑暗,赤赢起身,想要出洞,被顾熙月眼疾手快的给抓了回来:“你的伤还没好,身体又刚刚降温,天色这么晚了,不能出去,很危险。”   赤赢转头,一脸胡子,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说:“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去试着找找猎物。”   “不许去!”顾熙月很坚决,她拿出之前赤赢摘回来的果子,硬塞到他手里,霸道强硬把他推回洞内,命令他:“不许出去,饿了就吃这个,明天你再去打猎,今天晚上哪里都不许去。”   赤赢犹豫了一会儿,听话的点点头,又把果子分了一大半给顾熙月,还刻意解释说:“我刚生完病,胃口不好,吃不下那么多。”   顾熙月默不作声的接过果子,含着泪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她已经尝不出果子的味道了,满口全是眼泪的咸味。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不如就这样跟着赤赢吧,不管他是好是坏,跟着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赤赢的身体很虚弱,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又困了。迷迷糊糊中,他还不忘记问顾熙月:“你是不是害怕,如果害怕,我帮你把火堆再加些木头,今晚的火堆就不熄火了。”   顾熙月摇摇头,赤赢之前捡的材是有限的,因为他身体受了伤,所以用起来非常省。如果今晚上燃一晚上,明天赤赢除了要去打猎填报他们两个人的肚子之外,还要去捡柴火。他的伤在腿上和背上,弯腰的动作,对他简直就是折磨。   赤赢却没管顾熙月是不是摇头,强打着精神给火堆添了木头,一边添还一边用哑了的嗓子给她讲解添木头的技巧,怎么添才能有效的让木头燃烧还不压灭火堆。   顾熙月没想到烧个火堆还有这么多技巧和讲究,立刻来了兴趣,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后知后觉才发觉原本要灭的火堆已经烧得越来越旺。她不安的摆手,要求赤赢把火灭了,免得浪费木头。   赤赢却没有听她的,又告诉她:“晚上点火堆也很好,林子里的动物都怕火,一直点着,在洞里就更安全,野狼不会跑过来。”   顾熙月立即反驳:“那昨晚你怎么不点?这林子里的狼根本就不会过来,不然昨晚我们两个就已经喂狼了。”   “也许狼昨天睡过头了,今天晚上就会来了。”赤赢大言不惭的开始瞎掰。   顾熙月直接气乐了:“那狼一定很懒,今晚也会睡过头,不会过来的。我们把火灭了吧,不用浪费柴了,不然明天你还要捡木头。”   “没关系,我受伤了,明天你捡木头。”赤赢做了个有利的决定,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会选木头,我可以教你,你摘草叶,摘得就很好。在林子里求生,多一项技能多一条保命机会。”   顾熙月:“……” ☆、第09章 林中生活   新的一天,阳光依旧很好,顾熙月起了个大早,可以跑到赤赢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热,她总算放心了。   被她这么一闹腾,身强体壮的赤赢也醒了,起身简单的替自己换了腿上的药,又让顾熙月帮忙把背上的药换了之后。便带着顾熙月出了山洞。他们今天又很多事要做,要打猎、捡木头、摘果子、灌水囊、采草叶。   采草叶这一项是顾熙月自己加的,她不知道赤赢的病好的这么快,是因为他身体强壮还是草叶子起了作用,反正这东西是药,吃多了也不会死,多采些,有备无患,饿了还可以当饭吃。   赤赢当然不会阻止她。他现在背上有伤,腿伤也令他行走不方便,这种跑跳弯腰的活顾熙月已经主动承包了,既然如此,她愿意做什么,他也不会多加干涉。   经历了死后余生,顾熙月跟在赤赢身后,在林子里空前的欢快,一路小跑。一会儿跑到赤赢前面采花,一会儿跑到赤赢后面采叶子,蹦蹦跳跳的,玩得好生欢快。   他们两个一路向小溪的方向走去,赤赢的腿伤还没好,踮着脚一撅一拐,走起路来很慢,顾熙月也不嫌烦,时不时停下来等他,随性又惬意。   赤赢终于跟上她的脚步,走到了她身侧,笑着问她:“汉人的姑娘,平日里都是你这么欢快的吗?”   “哪有啊!这里不是没人嘛,我才玩的这么开心的!”顾熙月笑嘻嘻的告诉他:“我平日里被家中管的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远不过是去趟京城的首饰铺子,我连城外的寺庙都没去过呢。”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低落:“我母亲那时总说,等我及笄了,就带我去寺庙求姻缘,可是我还没及笄就出了事,然后就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里,直到成了昌平公主的陪嫁。”   这是她第一次跟赤赢说她以前的故事。   “原来你还是个小可怜。”赤赢故意的坏笑了一声,又说:“昌平公主,就是你们那位和亲的公主吧?”   “是啊,就是被你们部落首领挑走的那位女子。”顾熙月挑眉看向赤赢,有点担忧的问:“对了,我们两个躲在这林子里安全吗?你们部落的首领会不会派人进来抓我们啊?”   赤赢摇头:“不会。”   顾熙月好奇:“这林子,你们部落平日里打猎不敢进来吗?”   “不是,”赤赢依旧摇头,慢慢的和她解释:“首领要抓的人是三哥,那天夜里,我们进林子时,追兵就已经发现追错人了,所以他们不会再浪费精力来找我们了。”   “首领要抓的人是三哥?我们安全了?”顾熙月还是有点糊涂,赤赢是三哥的,如果首领想知道三哥的下落,完全可以抓住赤赢严刑逼供的。   赤赢告诉她:“首领是三哥的亲哥哥,三哥在部落里人缘好、呼声高,威胁到了首领的地位。但因为部落很重视手足之情,首领不能在明面上杀了三哥,所以那天夜里,他们搞了夜袭,烧了三哥的帐子,想把他悄悄杀死。”   说到这里,一切都接的上了,顾熙月恍然大悟:“所以,那天夜里,你出了帐子就是为了去救三哥?”   “是,我发现了异常,但又不肯定,所以出去查看,救了三哥一命。”赤赢领着顾熙月到了小溪边,让她给水囊灌水,继续说:“三哥当机立断,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离开部落。”   “可是你为什么不跟着三哥走?”顾熙月心下一跳,他不会是因为当时马上带着她吧?   满脸胡子的赤赢笑了一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摇头解释:“不是因为你。”   跟赤赢在一起久了,虽然他的脸被满脸的胡子挡住了,看不清表情,但是她现在能凭借捕捉他的胡子、眼睛的小动作,判断他是生气还是高兴。   赤赢回答的很诚实:“我并不是这个部落的人,我只是一年前遇到了三哥,碰巧救了他命,所以他一直带着我。之后,我发现,三哥追求的东西与我想要的并不相符合,离开他是早晚的事。我既不能跟着他们杀人放火,也不能跟着他们去康城,所以此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杀人放火?顾熙月眼睛一转,像是明白了什么:“打劫东擎国公主的送嫁队伍这件事,你并不赞同?”   因为他根本没有参与打劫送嫁队伍,所以他才会出现她躲起来的那个地方后面,才发现了她!   “我是一个外人,他们部落的决定,我赞不赞同又有什么关系?”赤赢自嘲的笑了一番,拉着抱着灌好了水囊的顾熙月往西面走去,她顺着他的目光,能看到一颗结满了果子的树,那果子就是之前赤赢摘给她的那种。   顾熙月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拉着,愤懑不平:“既然你不赞同,为什么还要抓我回去?”   “你自己留在那里,没有实物,没有御寒衣服,会比去营地死的还要快。”赤赢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熙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又问:“三哥去了康城就会安全?首领不会再去追杀他?”   “首领到这里驻扎营地,只是为了劫持你们东擎国的送嫁队伍,很快他就会离开这里去康城。他们整个部落的子民都在康城,其中很多都是拥戴三哥的,首领为了民心,也不会再对三哥下手的,至少表面上不会。”   “康城?”顾熙月想到了占领了康城、大挫西梁国元气的那个西夷部落,不由的惊呼:“难道这个首领,就是那个占领了康城的西夷部落?”   “嗯。”赤赢点头,肯定了顾熙月的猜测。   顾熙月这回是恍然大悟了,声音都开始发抖:“所以,东擎国公主和亲的送嫁队伍被劫,不是偶然发生,而是那个西夷部落早就预谋好的了,就是为了破坏东擎国和西梁国的和亲计划?破坏两国的友好?!”想到这里,她简直难以相信,捂着耳朵不由的摇头:“西夷部落之所以在西梁国范围内抢了公主送嫁队伍,就是为了让东擎国恨上西梁国,因为东擎国已经把公主送到了西梁国境内,是西梁国没有保护好公主,西梁国推卸不了责任!而西梁国也可以认为东擎国是故意的,公主送嫁队伍的护卫队是来自于皇城禁军的,无坚不摧的一支队伍,这么轻易就被全灭了,西梁国难免会怀疑东擎国求和的诚意。这样一来,两国不仅不会休战联合,还会加深仇恨,相互怀疑,甚至断了以后合作的可能!”   “你分析的很透彻,就是这么回事。”赤赢无所谓的应了她一声,这些江山大业、庙堂之上的事,从来都不是他这个普通人关心的,他更不会去插手,谁当皇帝,哪国被灭,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顾熙月颓废的蹲在地上,表情纠结,似哭似笑:“我到头来,还是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终究是没有逃过这个命运啊!”她自嘲的苦笑了一番,又说:“昌平公主如果知道真相,或许会觉得她自己才更可悲呢!”   看见顾熙月如此失态,赤赢皱了皱眉头,不解问道:“你是在担心你们国家的公主吗?”   顾熙月蹲在地上,抱着水囊,没有立即回答赤赢的问题。   赤赢想了想说:“首领是西夷部落的头头,如果他能成功登上那个位置,你们的公主,就算不是王后,也会是有名份的,你不要担心。”   顾熙月摇了摇头,她发泄够了,情绪恢复了正常,只是心里还有些失落:“我不是担心公主,我与她来西梁国时,都不曾见过面,我担心她做什么?只是在笑自己的命运很可笑,无时无刻都在做别人的棋子,最后还都成为了没人要的废棋。”   “废棋?”赤赢似乎再想这个汉话的意思,随即了然道:“没关系,废棋已经作废了,别人就不会再利用你了,你可以做自己了。比如说,现在你就很欢快。”   顾熙月站起身来,小脸一拉,撇着嘴,十分不悦:“可是你还不肯放我走!还说我是你的肉!”   赤赢听了后,毫无反应的“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顾熙月无奈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乖乖的去摘果子了。   长了果子的这棵树很高,走到了树下的顾熙月只能仰望着树上的果子。腿脚不方便的赤赢也艰难的走到了树边,迅速拔出腰间的大刀,朝着树上一砍。   “啊!”顾熙月敏捷的抱着脑袋跳到了一边,她原本站着的位置,掉下来一个大树叉,上面带着一串串的果子,数不胜数。顾熙月感觉她要发了,两眼冒光。她现在知道,原来赤赢采果子方式,竟然是砍树枝,果然简单又暴力。 ☆、第10章 走出林子   两个人在树林里边走边玩,不多时收货颇丰。这期间,除了顾熙月摘到的果子和草药叶子外,赤赢还抓到了两只兔子,一只被他一箭射死了,另一只还是活的。   顾熙月从小到大从未养过宠物,更没见过活兔子。那只活兔子被赤赢单手拎住耳朵,四条腿不断的挣扎,模样可爱又可笑。她几次想伸手碰碰那兔子,都被兔子蹬腿给吓得缩回了手。   赤赢看到她迟疑犹豫的样子,忍俊不禁,鼓励她:“兔子不咬人的,没关系。”   “你难道没听说过汉话中的这样一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顾熙月第一次见到活兔子,欢喜的不得了,虽然不敢碰,但远远的围观,总是喜欢的。   赤赢摇了摇头:“没听过,我学汉话时间不长,只会普通交流。”   “既然你这么喜欢学汉话,不如我来教你吧,我当你的女先生,如何?”无论是武力值还是生存技能,她都比不过赤赢,唯独这汉话是她拿手的。她从小饱腹诗书,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教一个外族人学汉话,根本不在话下。   赤赢点点头,很痛快的答应了,还提出了自己的报答方式:“你教我学汉话,我可以教你学夷话。”   “夷话?”顾熙月眨眼,那是什么?   “是我们游牧部落的语言,西梁国和西夷部落都通用,如果你学会了,日后遇到了草原的人们,交流就不会很麻烦。”   顾熙月想了想,毕竟技多不压身,觉得多学一门语言也不错,一口就应下了:“好,成交!”   赤赢抓了两只兔子,本来预备着吃两顿。顾熙月却很喜欢那只活兔子,她不允许赤赢杀了它,于是把它养在了洞内。赤赢的手很巧,用树枝帮着兔子做了一个窝,顾熙月则积极地在洞口周围,把她认为兔子能吃的草全都拔了回来,甚至还大方的跟兔子分享自己采回来的那种可口的红果子。赤赢难得见她如此积极活泼的样子,也就没有告诉她,那兔子并不喜欢呆在笼子里,也并不喜欢吃那种果子。   这只兔子很幸福,另一只兔子则在火堆上变得香喷喷的,最后进了两个人的肚子。   一顿饭解决,还有下一顿还是要出去打猎。顾熙月觉得自己有果子就够了,再说赤赢的伤并没有好,如果再出去打猎,不小心就会伤口崩裂,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赤赢并不在乎身上的伤,他还极力的安慰顾熙月:“这伤很平常,伤口也不算深,我都习惯了,不碍事的。”   顾熙月不放心,于是他离开山洞时,她就像是小尾巴一样紧紧的跟在后面。   赤赢被她跟的没办法,只能无奈的让她跟着。这一次,两个人是朝着小溪相反的方向,并没有发现兔子,却遇到了鲜嫩的蘑菇。   蘑菇稀稀疏疏的长了一大片,各种颜色的都有,看起来一小朵一小朵的,很可爱。顾熙月听赤赢告诉她,这些就是蘑菇的时候,眼睛瞪的溜圆,她喝过各种类型的蘑菇汤,却不知道原来树林中的蘑菇是长成这样的。   赤赢不知道顾熙月喜不喜欢吃蘑菇,试着问她:“如果今晚没有猎到兔子,烤蘑菇怎么样?”   顾熙月立即点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顿顿都吃兔子肉,她可受不了,如今能换换口味,自然是好的。   赤赢有伤在身,蹲下的动作会使他的伤口更疼。她不准赤赢帮忙,自己钻过矮树丛,兴高采烈的开始采蘑菇。她还没采几个,赤赢就阻止了她,无奈又无辜的告诉她:“你手里的那几只蘑菇都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   顾熙月愣了愣,不明所以望向赤赢:“这么漂亮的蘑菇竟然有毒?”   赤赢无奈揉着额头,他早该想到,顾熙月以前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她原本连这些蘑菇都不认识,就更无法分辨出它们有没有毒了。他耐心的告诉顾熙月:“越是漂亮的蘑菇越有毒。”他还特意拖着腿,走到顾熙月身边,指着地上的几种蘑菇,帮她分辨:“这几种是能吃的,味美鲜滑,那种几种是不能吃的,带着毒,吃了会要人命。”   经过赤赢的指导,顾熙月受教了,很快的熟练上手,摘得蘑菇又多又好。   两个人回到山洞烤蘑菇时,赤赢又特意的检查了一边顾熙月的摘的那些,全都是能吃的。这一顿新鲜的野蘑菇吃的两个人都很开心。天又黑了,顾熙月喂完兔子之后,躺在石洞里睡觉,侧着脸借着没有熄灭的火光,能清楚的看见赤赢。   赤赢这个人确实是令人佩服的男子汉,他的左腿和后背受了两道箭伤,除了之前听到过他两声闷哼之外,这几天她都没有听到赤赢叫疼。不仅如此,在受伤这么严重的情况下,他像是一个完好的人一样,天天出去打猎,如果不是他的腿走路不方便,顾熙月简直都要忘了他是一个伤患病号了。他似乎很强悍,甚至已经强悍到无视伤痛了。   “赤赢,你睡了吗?”   不太明亮的石洞里,听见顾熙月的声音,赤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刚才他已经睡着了。不过,他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睡,我还醒着呢。怎么了?”   “我没事。”顾熙月心中微微一暖,赤赢他真是个好人啊!就算是个粗鄙大汉,也是个很善良的粗鄙大汉。“我就想问问你,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了,我没事,你快睡吧!”   “哦。”顾熙月闭上眼睛,很快的进入了梦想。   赤赢却睁着眼睛,双眼空洞,目光迷茫,似懂非懂的自言自语:“汉人的姑娘,都是她这个样子的吗?”   什么样子的,他却没说。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又吃了烤蘑菇。顾熙月担心赤赢的伤,不允许他出去打猎。赤赢犹豫了许久,点头答应了她,然后又告诉她:“明天我们就起程离开这里,往林子那一边走,你准备准备吧。”   顾熙月虽然不知道赤赢是怎么计划的,但是她还是积极的准备了起来。那只活兔子自然是不能带的,但她又舍不得,于是决定明天离开之前再把那只兔子放生。   赤赢的那匹名叫四蹄的马身上挂了装东西的布袋,顾熙月毫不客气的把布袋占为己有。爱吃的果子要带的足够多,所以赤赢又帮着顾熙月砍了一枝树杈。水囊的水是必备的,还有草药、蘑菇,很快四蹄的马背上的布袋已经塞得满满的。看着鼓囊囊的布袋,顾熙月才满意的拍了拍四蹄的后背,准备工作算是全做完了。   对于顾熙月的准备,赤赢并没有参与,只是偶尔帮了个忙。   当天晚上,两个人又饱饱的吃了一顿烤兔肉,美滋滋的睡下了。   第二天,赤赢起得很早,牵着四蹄,带着顾熙月往溪边去了。顾熙月快步的跑到溪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神清气爽的跟着赤赢准备上路。她这几天的洗漱问题都是在小溪边解决的,抛掉大家闺秀的约束后,她现在能熟练的在溪水边洗漱,还能用树上的条形长叶刷牙,这些可是她以前从来都不会做的事。   一切都准备妥当,两个人准备出发。赤赢先把顾熙月扶到马上坐稳,然后才一跃而起,跨到马背上。因为他的左腿受伤了,他就单臂撑着马背,用强壮的臂力支撑自己上了马,顾熙月简直对他越来越佩服!   她崇拜的小眼神直接暴露了她的心思,赤赢对获得她的崇拜似乎格外开心,竟然朝着她露出一个露了牙齿的笑容,把顾熙月唬的顿时一愣,傻乎乎的转过头,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坚决不看身后的人。   第三次被赤赢拥在怀里骑马,顾熙月多少有些习惯了,并没有向前两次一样身体过于僵硬。这一次跟着赤赢骑马,她竟然还有了看天、看树、看花花草草的心思。   赤赢说,他们这是要往林子深处走,如果方向没有错,运气好的话,走个两三天就能出林子。林子那一边也是草原,草原上应该会有牧户,他们可以去牧户家里借宿。   两人走走停停,饿了赤赢就去猎只兔子,有一回他还猎到一只毛色很漂亮的野鸡。赤赢杀鸡拔毛,处理内脏手法娴熟。顾熙月不喜欢这种血腥的场面,所以不管是烤兔子还是杀鸡,每一次都是赤赢自己一个人完成。她现在主要负责捡木头生火,捡木头她很在行,但生火这项技能学的不到位,虽然最后磕磕绊绊的总能把火生起来,但是又是烟浪费时间,赤赢如果收拾完猎物回来得早,就会主动把生火这活揽过去。   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两个人在第三天走出了树林,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第11章 草借宿   在林子里呆久了,忽然看见这么平坦的草原,视野辽阔,顾熙月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了。以前的她,从未想过,远在西梁国的草原,竟然也是如此的美,放眼望去,全是绿色。天蓝草绿,一片平坦,远处成群的牛羊,闷着头的吃草。   “这里是你的家乡吗?”   “不是,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峡谷,需要再走一段路程才能到。”赤赢一边回答顾熙月的话,一边四周张望,努力的寻找牧户的毡房。很快,眼尖的赤赢就发现了远处的一顶白色的毡房,策马直奔而去。   顾熙月也看见了那顶毡房,好奇问赤赢:“这家牧户,和你是同一个部落的吗?”   “当然不是,这里虽然是西梁国境内,但草原上的部落千千万万。就算是占领了康城的三哥他们的部落,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而我的家乡在峡谷,一些风俗上与草原部落也有些不同。”   说话间,四蹄已经带着赤赢和顾熙月到了那顶毡房前,牧户家的男主人出去放牧了,只有女主人留在家里。女主人见到他们非常热情,跟赤赢讲了一堆顾熙月听不懂的话。她这两天跟着赤赢学了几句夷话,隐约能听见女主人说的话中含着吃饭、睡觉等词语。   她第一次见草原的毡房,新奇的打量着,这毡房很大,四周是环形的毡墙,上面是圆形的屋顶,白色的屋顶掩在绿色的草原中,非常的漂亮。赤赢一边跟女主人交谈,一边用汉话告诉她,毡房是圆顶的帐篷,用木条做骨架,上蒙毡子,是易于拆卸、便于携带的房屋,非常适合一年四季到处迁徙的游牧民族。之前她住过的帐子,是比这种普通牧户家居用的更简便的帐篷,保暖和长期居住的实用性比较差,但胜在拆装便捷,能够保证部落迅速的安营扎寨和撤离营地。   女主人热情的把他们两个人迎进了毡房,还瞧着顾熙月几眼之后,朝着赤赢眉飞色舞的说了好大一通话。顾熙月听不懂,只能在旁边保持微笑,还时不时的点头,假装自己能听懂。   等到女主人好不容易离开之后,顾熙月拽住赤赢的袖子,用汉话问他:“刚才她看着我时,都跟你说了什么?”   赤赢忍不住笑:“她在夸你漂亮,而你一直在点头承认。”   顾熙月:“……”她哪里知道人家是夸她漂亮,她只是礼貌性的点头!   为了防止主人家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女主人再说什么其他话时,她一点反应都不给了。因为丢了面子,顾熙月一直闷闷不乐,直到要吃晚饭前,赤赢才大大方方的告诉她:“我们刚见女主人时,我就告诉她,你不懂夷话,所以你不用觉得丢了面子。”   顾熙月顿时腮帮子就鼓了起来,气的!赤赢绝对是那种蔫坏蔫坏的!   晚饭时,他们借宿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还有男主人的三个弟弟。他们一一的和赤赢打过招呼,其中一个年级不大,十七八岁,是他们最小的弟弟。他听到赤赢的名字时似乎愣了一愣,后来在吃饭的过程中,就一直好奇的盯着赤赢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一顿饭被盯了全程,赤赢毫不在意,该切烤肉切烤肉,该往嘴里放就往嘴里放,时不时的还要照顾身侧笨手笨脚切肉的顾熙月,整个人淡定从容,不慌不忙的。   被好生招待了一顿的顾熙月吃得饱饱的,她很喜欢喝女主人端给她的奶茶,有点咸味,但很符合她的口味。女主人还给她在里面放了一些炒米。加工好的炒米,色黄而不焦,米坚而不硬,晶莹明亮,泡在奶茶中色味香美,酥香可口。这一顿绝对是顾熙月自从遇见赤赢之后吃得最过瘾的一天。   到了晚上睡觉时,主人家让出了旁侧一顶小一些的毡房,据说平日里是,是最小的那个弟弟住的,为了给他们腾地方,那个弟弟便要到其他两位哥哥那里挤一挤。   不过,顾熙月比较疑惑的是,她和赤赢孤男寡女的住在一顶毡房里,主人家竟然不阻拦,还积极地替他们准备。她把心中的疑问告诉赤赢时,赤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不慌不忙的脱衣服,准备洗澡换药,漫不经心道:“我告诉主人家,我们是夫妻。”   顾熙月:“……”好吧,她忍!她又不是没跟赤赢在一个帐子待过,甚至都躺在一张床上过,什么名节贞洁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现在背上和腿上都受了伤,也不会冒险对她做些什么的。   主人家知道赤赢受了伤,主动的帮他和顾熙月提了热水,女主人更是热情的给他们送来的换洗衣物。样式跟蛮匪部落的那些有些不同,是家居用的衣袍裤子,但和蛮匪部落的衣服一样,都是动物皮毛所做,保暖透气,穿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赤赢让顾熙月先洗了澡,然后他才洗了给自己换药。   顾熙月自从上次在赤赢的帐子里洗过一次澡之后,就一直在小溪边解决自己的洗漱问题。林子的溪边并不安全,赤赢又是个大男人,她是受过大家闺秀的教育的,根本不好意思在小溪里洗澡,一直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不洗澡,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发臭了。   洗了澡,换了干净的里衣,她望着毡房里唯一的一张床,咬咬牙,爬了上去。现在睡觉才是大事,这种时候,都跟赤赢住一个毡房了,她才不会矫情的去装什么大家闺秀呢。   赤赢很快的洗完了,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应该是男主人的。这家人真的很热情,素不相识,却收留他们住宿,还大方的给他们送了衣服,她身上穿的应该是女主人的,而且还是崭新的,女主人都没上过身的。   这一天过来,赤赢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已经好了大半。他给自己的腿上了药之后,背部又交给了顾熙月。此时的顾熙月对于上药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做得又快又好,赤赢还不曾吝啬的夸赞了她一番。   她合衣躺在床上,赤赢却起身走到了毡房门口,耳朵贴在上面,似乎听着什么。很快他的身体便做出了戒备的动作,那把又大又长的大刀,刀柄已经被他紧握在手里,随时准备□□,浑身散发着杀气,连床上躺着的顾熙月都清楚的感觉到了。   她眼睛紧盯着赤赢,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候的赤赢,跟蛮匪营地那些凶神恶煞的蛮匪们没有任何区别,顾熙月甚至开始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拔刀发狂开始杀人。   很久之后,赤赢才离开毡房门口,走到床边,把刀放在他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合衣躺下。临睡之前,他告诉顾熙月:“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多借住几天,等我的伤全养好了,我们再离开。”   一直紧绷着弦的顾熙月,木愣愣的回答他:“哦,好。”她知道身边的人,是个强悍不可攻破的,甚至可以随时杀人的,她此刻被恐惧和不安包围着,不敢动也不敢说,生怕哪里出了错,他伸手就拎着刀把她切成尸块,就如那些死掉的宫中女侍一样。   大概是又累又困,加上近几日一直忧心忡忡的在逃命,虽然她心里藏着很多事,竟然出乎意料的睡得十分安稳,整个夜晚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顾熙月是被毡房外熙熙攘攘的说话声给吵醒的,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几个男人似乎很热闹的再聊天,其中还有夹杂着赤赢的声音。   顾熙月穿好衣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就看见毡房不远处,这家的男主人带着他的三个弟弟正在围着赤赢有说有笑。   女主人一个人站在毡房前的炉子,正在熬着什么。顾熙月赶紧过去帮忙,她跟着赤赢学了几句普通的日常用语,加上用手比划,很快女主人就明白她要帮忙的意思。   女主人也会讲几句汉话,磕磕巴巴的:“姑娘,是,汉人,欢迎,来到,我家!”   顾熙月用刚学来不久的夷话感谢她:“谢谢您的热情招待。”   女主人得到谢意,很开心的拉着顾熙月,夷话汉话的胡乱的往外蹦。女主人热情的拉着她到了炉子那里,炉子上有一个大铁锅,里面已经倒进了半锅水。女主人告诉顾熙月,这是准备煮奶茶的,就是昨晚她喜欢喝的那种热乎乎的东西。   顾熙月没见过这些东西,好奇的很,她看着女主人在铁锅里的水烧沸腾之后,把一块青黑色的砖茶打碎,放到了热水中,等到水再次烧开之后,又倒入了一些牛奶,稍微搅动了一会儿,又加入了盐巴,然后女主人就笑眯眯的守在旁边,等着锅里的奶茶做好。她还热情的告诉顾熙月:“整锅奶茶开始沸腾时,就算把奶茶煮了,盛在碗中就能饮用了。”   当然,这么复杂的句子,顾熙月是听不懂的,还是赤赢正好在她身边,帮着她翻译的。   用过了早饭,赤赢主动要求跟着男主人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去牧场帮忙放牧,被他们摇头拒绝了。顾熙月在他们交谈中,听见男主人说了“养伤”,猜测可能是他们因为赤赢有伤在身,才拒绝他们帮忙的。   最后赤赢被留了下来,顾熙月却被赤赢要求去跟女主人一起洗衣服。她要洗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赤赢又逼着她把他的也洗了。她看在他是个伤号的份上,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心不甘情不愿的抱着一盆脏衣服,跟着女主人往毡房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第12章 洗衣做饭   赤赢告诉过顾熙月,天冷时,生活在草原部落的人们会从就近的小溪、湖水活着泉水接水到毡房,然后用炉子烧开之后在洗衣服。天气比较暖时,他们就会把脏衣服带到小溪、湖水旁边,洗完后把衣服带回家。她端着盆走出毡房时,赤赢还不放心的特意嘱咐了她一句:不要把洗过衣服的脏水倒进湖里。   草原的昼夜温差很大,比如说,现在这时候就太阳暖暖的,甚至还有些过热了。晚上的时候,却十分寒冷,就像是赤赢说过的,穿一身单薄的衣服,很有可能一晚上就被冻死了。   作为从未亲手洗过衣服的顾熙月来说,第一次就要洗这种又厚有大的衣袍裤子,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女主人常年劳作,力气大,不一会儿,好大一盆就洗的差不多了,而顾熙月还迟迟没有进展。   女主人好心肠的要帮着顾熙月洗衣服,被她摇头拒绝了。她不可以依靠任何人,她现在已经不是京中养在顾家深闺中的顾熙月了,如果想要独自存活下去,像是衣服这种事,就必须亲力亲为。她生硬的用夷话告诉女主人:“我第一次洗,很慢,您可以先回去,我洗完之后再回去。”   在顾熙月的坚持下,女主人抱着洗好衣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顾熙月咬着牙,在水盆里努力的与脏衣服作对。虽然现在天很暖,太阳升的高高的,还有点晒人,但湖水并不暖,时间长了就很冰手,她的手已经发红,手指关节都开始发麻。   顾熙月越洗越想哭,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别人能做到,她就一定做到。不过是把以前娇滴滴的样子抛弃,又不是丢了性命,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忽然,有一双大手从她身侧伸过来过来,把她因冷水冻得冰凉的小手从水盆里捞了出来,包裹在自己暖烘烘的手心里。那双大手不停地搓着顾熙月的小手,手的主人坐在她身侧草地上,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无法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大手的主人是赤赢。他把顾熙月的手搓暖之后,才开口说话,但却一直没有抬头:“你,不适合洗衣服。”   他的声音饱含了很多情绪,顾熙月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她猜他可能是心疼她,才不让她洗衣服的。她转过头,盯着赤赢,认真的告诉他:“我能做到的。”   赤赢却不再说话,把她面前的水盆拉到自己身前,低着头开始搓洗衣服。他很会洗衣服,应该是以前就经常洗。顾熙月又羡慕又妒忌,赤赢真是个文武全才,外带居家过日子的好手。如果她想独立在生存下去,至少要练成赤赢的十分之一才有可能。   顾熙月不甘心让赤赢一个人洗,何况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洗衣服会带动他背部的伤口的,于是她伸手去抢。然后,赤赢身手敏捷,直到洗完之前,都没有给顾熙月半点机会。   顾熙月又感动又恼怒,有点赌气的质问他:“赤赢,你不让我洗衣服,难道是要圈养我吗?”   赤赢竟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诚恳的回答她:“圈养你,也可以。”   顾熙月不受控制的翻了个白眼。   赤赢又补充道:“以后我会让你做你力所能及的家务的,这种就不要做了。”   最终,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是由赤赢一个人洗完的。女主人看见赤赢帮着顾熙月洗衣服,脸上都笑开了花,拉着顾熙月各种的夸赞赤赢是个懂得体贴人的好男人,是草原的真汉子。顾熙月心下却暗自决定,趁着在女主人家借住的这段时间,她要跟女主人学习生活技巧,比如说做饭、洗衣服等,她可不能再做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了。   女主人既热情又实在,顾熙月跟着她不仅学了许多家务事和草原的农活,连夷话都大有进步。她虽然现在说的不太好,但是主人家相互聊天时说的一些比较短的句子,她都能听懂。   一天晚上她和赤赢与主人家一起用饭时,主人家那个最小的弟弟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达甘峡谷的那个赤赢?”   这句夷话,顾熙月听懂了,她最近学习夷话十分的顺利,进步也很大。   赤赢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随即点了点头。   少年一见他点头,惊讶的张大的嘴巴都并拢不上了,眼睛里瞬间挂满了崇拜,整个人身体前倾,若不是隔着餐桌,顾熙月敢肯定,他一定会扑到赤赢身上欢呼起舞的。   那少年高兴的连饭都不想吃了,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乱转圈:“哇哦,我竟然见到了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的赤赢勇士!”他凑到赤赢身边,态度恭敬:“赤赢勇士,我的愿望就是像你一样,成为草原第一勇士,成为人人赞叹的英雄,你是我的榜样,是我的奋斗目标,我一定会努力练习武艺,有朝一日一定要战胜你、取代你!”   赤赢很高兴的接受了小少年的挑战,还友好的与他约定:“我等着你!”   知道他是赤赢勇士之后,主人家的其他男人也兴奋了一番,好像见到的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夜里回去睡觉时,顾熙月问赤赢:“你在草原上,是很有名气的人吗?”   赤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几年前,在草原比武大会上,我打败了所有人。”   “哦!”顾熙月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小伙子称你为草原第一勇士。”   赤赢果断的摇头,诚恳的与她解释:“是大家误会了,我并不一定是草原第一勇士,只是那次比武我赢了。”   顾熙月不在乎他谦虚的解释,与有荣焉的称赞道:“那你也很厉害了,你打败了所有人!”   赤赢有点无辜又无措的解释:“我只是为了赌钱。”   听见他这么一说,顾熙月顿住脚步,回头愣愣的望着他:“赌钱?”   “嗯,那时候,我需要钱。”   顾熙月不解:“需要钱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我当时非常想离开峡谷,可是我手头空无分文,只能去赌钱。结果比武时赢了所有的人,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声传遍了整个西梁国大草原。”赤赢似乎很不愿意回忆那时候的时,他讲的又快又急,甚至都忘记用汉话跟顾熙月说话,好在顾熙月现在能听懂大部分夷话,连蒙带猜,就懂了他的意思。   当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时,赤赢一直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他的情绪也一直很低落,有些懊恼,有些后悔,顾熙月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情绪。   赤赢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几日都是帮着主人家的男人们去牧场做农活。顾熙月总能听见女主人在她耳边夸赞赤赢能干,也听见过男主人称赞赤赢做农活,做得又快又好,又踏实肯干,帮了他们家不少忙。   对比赤赢的能干,顾熙月便是处在一切都从头学起的阶段,手忙脚乱的,给女主人添了不少麻烦。女主人却从来都不责备她,还总是拍着她的肩膀鼓励她,耐心的告诉她:“慢慢来,以后就会做好的。”   女主人越是这么安慰顾熙月,顾熙月越是觉得心中有愧,于是更努力的学习干活,甚至花费更多的时间也要把活干得挑不出毛病。一段时间下来,她干农活做家务的手艺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又过了几日,赤赢的伤已经差不多完全好了。他跟顾熙月商量,帮着主人家把这一季的农活干完,他们两个就告辞离开。   顾熙月当然没有意见,只让赤赢自己决定就好,然后便开始着手离开的准备。   四蹄最近这段时间,在草原上如鱼得水,竟然比原来更高更胖,也更加强壮有力。不过,对于顾熙月来说,四蹄也有令她高兴的事,因为这段时间她总来喂四蹄,四蹄对她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戒备,甚至还主动的跟她亲近。她现在用赤赢教的方法吹口哨,即使声音很小,四蹄也会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找她。   赤赢曾摸着四蹄的头,笑着告诉顾熙月:“它,很喜欢你。”   顾熙月觉得,被一匹马喜欢,她还是很高兴的。   这一季牧场的农活干完了,因为有了赤赢的加入,替主人家减轻了很多负担。赤赢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的日子,前一天大家围在一起吃晚饭时,他带着顾熙月郑重的向主人家提出辞行,并表示了对主人家一直以来照顾他们的感激之情。主人家极力的挽留他们,但赤赢都婉拒了。   这天夜里睡觉时,顾熙月问赤赢:“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的家乡在大山深处,进出我们峡谷只有一条路,明天我们一早启程,晚上前就会到镇子,找家客栈投宿,我也可以带你逛逛镇子。你应该很久都没有逛过镇子了吧?”   一听到镇子,顾熙月两眼发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镇子,你们这里还有镇子?”   “很小的镇子,与西梁国和康城是没办法比的,是附近峡谷和草原居民换取平日里的生活用品的,也有一些农户会带着一些东西到镇子上卖,换些钱用。”   听着赤赢描述,顾熙月对这个镇子越来越充满期待。她还想着,如果赤赢心地很好,答应让她留在镇子上生活就好了。虽然她独自留在城镇里会面临着很多问题和危险,但是却是她期待的自由。但如果赤赢坚持让她跟他走,她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会反对,反正跟着赤赢,万事不愁。   就这么想着,顾熙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时,她感觉到身侧的人起了身。她困极了,极不情愿睁开眼睛,夜色朦胧中,赤赢背对着她穿好衣服,伸手拿起他那把大刀,头也不回的就出了毡房,就跟他上次离开营地帐子的情形一模一样。 ☆、第13章 夜半狼声   想到上回在蛮匪营地的帐子里,赤赢也是这么离开的,顾熙月顿时清醒,心中十分不安。急急忙忙的从床上做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套上靴子,蹑手蹑脚,也跟着赤赢出了毡房。   夜晚的草原,冷风刺骨。顾熙月刚一出毡房,就觉得刮在脸上的风,跟刀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她脸上的嫩肉,没走几步,就已经火辣辣的疼了。   赤赢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处毡房那边,借着月光,顾熙月知道那是住着主人家三个弟弟的毡房。她很好奇,现在夜已经很晚了,赤赢来去那边做什么?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嗷!”   刚走近毡房,整个寂静的草原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骇人的叫声。   是狼!   顾熙月怕的浑身发抖,迅速回过头,朝着身后漆黑的草原望去。草原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什么也看不见,狼的嚎叫声依旧能时不时的听见。   她在草原也住了一段时间,从来没听主人家提起过夜半会有狼来啊!草原牧场都是分散放牧的,方圆几百里,除了主人家一家牧户外,没有其他的人。就凭他们几个人,如果是狼群来袭,根本就不是对手。   顾熙月顾不得许多,拔腿就往赤赢消失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因为夜太黑,路实在是看不清,她跑的磕磕绊绊,几次都差点摔倒。绕到三兄弟的毡房后面,顾熙月并没有找到赤赢,茫然的环顾四周,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应该去找女主人,然后告诉她,听见了狼叫声。可是她拿不准,这时候的狼叫声,到底是正常情况,还是非正常情况。   “谁?”   一个熟悉的男声传过来,顾熙月顿时觉得像是见了救星。   赤赢提着刀,眼中带着杀意,走近看清是顾熙月后,收敛了的所有的戒备,不解地询问她:“你怎么出来了?”顿了顿,又了然道:“是我起身吵醒了你。”   顾熙月刚要摇头,表示不是被他吵醒的。   赤赢先她一步开口:“过来。”   他朝着她伸着手,顾熙月想都没想,很听话的朝他走了过去。他牵住她的手,转身拉着她向前走,动作自然,好像天经地义一般。   顾熙月小声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嘘!”赤赢回她:“今晚的情况有些不对,我们要小心。”   他拉着她,无比自然,但对外界,浑身散发着戒备的气息。   顾熙月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刚才听见狼叫声了。”   “嗯,我也听见了,别怕,没事,万事有我呢。”他没解释什么,却拉着顾熙月走到了主人家的羊圈附近。   忽然,羊圈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晃过,一个黑影疾闪而逝。顾熙月吓了一跳,又不敢叫,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本能的去抓赤赢的胳膊。赤赢手臂一捞,直接将她捞进怀里,然后迅速的躲到羊圈的后侧,半蹲着藏在了阴影里。   这个半蹲的姿势迫使顾熙月被缩成小小的一团。赤赢的身形很高大,顾熙月很娇小,这个姿势,使得她蹲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胸膛里,把她遮得严丝合缝,如果有人从外面瞧赤赢,很有可能根本就看不见她。   整个人都被赤赢包裹住,他的身体挡住了森冷的夜风,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人一暖和,恐惧也消失了,靠在赤赢怀里,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别出声。”赤赢贴着她的耳朵,温热气息吹进耳朵里,痒痒的,胡子也偶尔扫过她的脸颊,也是痒痒的。她忍不住动了动,赤赢抱着她的手臂立即紧了几分,又轻声告诉她:“别乱动,今晚来麻烦了。”   顾熙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赤赢如此,她也不由的跟着紧张了起来。   两个人贴的实在是太近了,几乎她情绪一有反应,身体就会表达出来,然后就被敏锐的赤赢捕捉到了。   赤赢在她耳畔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安慰她:“别紧张,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是冲着谁?   顾熙月在脑中问,随即就明白了。这方圆几百里,也就只有主人家这一户,看样子,是冲着主人家来的。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赤赢没有告诉顾熙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草原深处的黑暗中,藏着忽闪忽明的绿光,是狼群来袭。   她已经被吓坏了,他便决定不告诉她了。   顾熙月盯着羊圈那边的黑影,陆陆续续的黑影逐渐变多。多却不乱,像是有组织的,显然来者不是什么普通的牧户。   西梁国是由众多的游牧部落组成,中央集权并不牢固,许多游牧部落都有夺取权利的野心,就像是赤赢之前呆的那个部落一样。这些部落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互相讨伐、烧杀抢夺的事情不少。单独在这片牧场放牧的主人家,有着大量的牛、羊、马,正是一些比较弱小的游牧部落的目标,费的力气最少,却能得到大量的资源。就像当初,如果赤赢呆的那个部落不是为了挑唆东擎国和西梁国两国关系,绝对不会花费大量的兵力去抢劫和亲公主的送嫁队伍的。   顾熙月已经猜出来者的身份了,只是她担忧这些人会杀人灭口,凭主人家的五口人和赤赢与她两个人,就算不要那些牛羊等身外之物,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嗷!”   “嗷!”   “嗷!”   忽然间,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在四周想起,打断了顾熙月所有的思绪。   狼来了!狼群真的来了!越来越近!   赤赢的身体也略微有些僵硬,现状要比他预想的更麻烦些。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努力的安抚着控制不住发抖的她。顾熙月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丢脸死了,可是身体的本能意识,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赤赢低声告诉她:“莫怕,狼群是循着血腥来的,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受伤了,被狼群追了一路,这时候,他们也不敢轻易乱动。”   顾熙月怕的牙都在打架,她不敢出声说话,但想要赤赢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狼群的叫声终究是让主人家的人醒了,先出了毡房的是男主人的三个兄弟。随后男主人的毡房也点了灯,男主人提着一把大刀也出来了。   他们是草原人民,是牧户部落,斗狼打狼都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一次竟然来的是整个狼群,兄弟几个都很奇怪,猜测是否有什么东西把狼群引了过来。   那个最小的弟弟叫嚷了几句,顾熙月太紧张,加上夜寒风大,那小伙子又说的是夷话,顾熙月听得不太清,隐约听见了“赤赢”的名字和“草原第一勇士”之类的词语。   她以为赤赢会趁机站起来,离开这里,与主人家汇合。但赤赢没动,依旧抱着她,秉着呼吸,观察羊圈的情况。   在主人家点灯出了毡房的时候,那些人都训练有素般,藏匿了身形。羊圈一直在骚动,有可能是因为害怕狼叫声,也有可能是那些人就在羊圈之内。   顾熙月不知道赤赢究竟有什么打算,她乖顺的挨着赤赢,不乱动,确保赤赢的活动灵敏。   主人家的兄弟四人已经开始查探四周情况,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弟跑的最快,竟然一跃就跳到了羊圈那个方向,远远的把兄弟几个都甩在了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朝着那小伙子的心口窝就射出去了。   顾熙月的心都悬了起来,嗓子想要却发不出声音来,眼瞧着那小伙子就要被击中,赤赢忽然起身,抱着顾熙月跳到左边,手中的长鞭疾驰而去,如一道屏障,打掉了那黑影。   小伙子安然无恙,就是有点惊吓,整个人发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赤赢迅速将顾熙月推到安全地界,身影却到了羊圈外,与羊圈中冲出的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因为离得极近,打斗声震耳欲聋,顾熙月害怕的捂住了耳朵,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赤赢,生怕他受了伤。   赤赢身手极快,那些人大约有十几个,竟然丝毫不能伤了赤赢。这时,主人家的兄弟几个也闻声而来,其中一个大骂:“原来是你们把狼群引来的!找死!”   他们几个也迅速的加进了混战中,与那些人缠斗了起来。   顾熙月放下耳朵,她不想这么傻站着,她想帮帮赤赢,只可惜她没有半点本事能帮赤赢。猛然间,顾熙月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她缓缓回头,两只绿光闪闪的眼睛,正潜伏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幽幽的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顾熙月顾不得那么多了,抓住想要跃跃欲试去打架的那个最小的弟弟,声音发颤,一边比划一边讲着夷话告诉他:“有狼已经接近我们了,就在后面的草原。”   小伙子很聪明,一下子就懂了,朝着他的几位哥哥大喊了几句夷话,动作很轻很缓慢的往羊圈后的草垛走去。   顾熙月不敢动,她怕一动,就会成为那头狼的目标。   不一会儿,草垛那边就冒起了烟,随后是火。   那小伙子竟然点燃烧了草垛子! ☆、第14章 英雄救美   草原的小伙子很能干,他点了草垛子之后,有立马点了地上的枯草,借着夜风,火势开始蔓延。   狼怕火,这里既然已经有了火,狼群应该会撤退,而不是直接攻上来。   顾熙月得到启示,想起之前女主人家放火把的位置,离毡房不远。她转身就往那边跑,跑到那边,才发现所有毡房,早已经灯火通明。女主人也在准备火把,见顾熙月过来,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焦急的告诉她:“拿着安全。”   顾熙月急忙告诉她,羊圈那边的情况,女主人十分担忧,但又不能撇下这边,她正手忙脚乱的点火。顾熙月帮着女主人把毡房四周都点了火,原来他们早就有防狼的准备,之前就晾了很多枯草,在毡房外围挖了一圈深沟,把枯草塞进去,点燃后起了火,对狼群有一定的威慑作用。这是他们西夷游牧部落常用的方法,是他们的生活智慧。   毡房这边总算处理好了,一圈的火苗熊熊的燃烧着,冒着的烟一股股儿的升起,呛得顾熙月泪涕横流。草原黑夜中隐藏的点点绿光并没有再向前移动,只要能熬到天亮,他们就能躲过狼群。   忙完这边,顾熙月越来越担心羊圈那边的战况。羊圈离毡房有一定距离,又是烟又是火的,她根本看不清羊圈那边的情形。   忽然,主人家最小的弟弟喊了一声夷话:“别让他逃了!”   等顾熙月反应过来这声音离她很近时,她已经看见那个逃跑的歹人了。那歹人见她是个女子,提着刀子甩着鞭子就朝她扑了过来。   那人扑过来时,她左手还攥着个火把,右手正抓着一把枯草,一股儿脑的全扔到了那人身上。那人是练过功夫的,几个巧妙的闪躲,极快的蹿到了顾熙月的身边,大刀架住她的脖子,怒吼一声:“别动,不然弄死你!”   顾熙月瞬间蔫了,一动不动,嗓子像是哑了似的,什么也喊不出来。   那男的一手掐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拿着大刀抵着她的脖子,锋利的刀刃紧贴她细嫩的皮肤,血珠开始往外渗出,她吓得竟然连疼痛都觉察不到了。   女主人看见顾熙月被挟持了,吓得尖叫了起来。   赤赢和主人家的几个兄弟赶了过来,四周的火光忽闪忽闪的,照在几人脸上忽明忽暗。赤赢满脸大胡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在火光映射下极为明亮,里面盛着锐利和凶狠。   那男的因为手里握着顾熙月的命,有恃无恐的跟赤赢他们谈判:“放我走!不然我杀了这女的。”   刀子又贴近顾熙月几分,她吓得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赤赢果断道:“我放你走,人留下。”   “我凭什么信你?”那男的呼吸大喘,显然受了伤:“何况现在外面都是狼,我出去也是死。”   “你要怎样?”赤赢问,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要一匹好马,还要足够的干粮和水。”   “好。”赤赢应道:“你放了她,一切都好说。”   “看样子,这个是你的女人了,哈哈……”那男的无耻的笑了笑:“她得跟我走,直到我安全为止。”   “好,只要你不伤了她。”赤赢居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顾熙月已经被吓坏了,挟持她的男人离她很近,他因受伤而大喘的呼吸都打在她的耳朵上。大概因为赤赢就在眼前,这个时候明明很害怕的顾熙月,竟然会生出一种羞耻感。她是京中大家闺秀,从来接受的都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教导,如今这般,那种被侮辱的羞耻感竟然膨胀起来,瞬间把她包围,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无声的顺着脸颊留了下去。   看见顾熙月流了眼泪,赤赢握着刀柄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他知道她在害怕,可是现在不是能救下她的好时机。   男主人已经牵了一匹又高又壮的黑马过来,顾熙月不懂马,但见挟持她的男人很满意,她知道这是一匹好马。   见东西都准备齐整,那男人让赤赢他们后退,挟持着顾熙月往火圈外围退去。他虽然受了伤,力道却很大,单手一甩,就把顾熙月横着扔在了马上。她脸朝下,小腹压在马背上,两脚悬空,横挂在马背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她忽然想起以前赤赢抓住她那回,他也是把她扔在了马背上,但是跨坐在马背上,那个姿势相对现在竟然是十分舒服的。   她胡思乱想之间,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听见那个挟持他的男人惨叫一声,然后他上马的动作停止,整个人摔了下去,他的后心插了一把飞过来的匕首,力道之大,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出手迅捷,正中后心,不用说也知道,正是赤赢的手笔。   可是,那男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临死之前,还摆了顾熙月一道。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做的,顾熙月身下的马哀嚎一声,便脱缰而出,毫无方向,疯狂的在草原里狂奔而出。   这匹马突如其来的发狂,令顾熙月差点就被甩出去掉下来去摔死。她的双手死死的扒住马鞍,才免去了被摔下去的厄运。此时,她的姿势也不是横挂在马匹上的,而是双手扒着马鞍,双脚勉强的勾着马背,姿势狼狈不堪。极速颠簸疯狂奔跑着,顾熙月已经知道了这匹马发狂的原因。原来那男人临死前,把手中的大刀朝着马屁股砍了过去,长长的一道刀口,一直在流血。受惊的骏马才什么都不顾,带着顾熙月狂奔。   顾熙月知道,这样的情况,她不能松手。她不会武功,没有身手,在惊马的情况下一旦掉下去,必定脑浆迸流而死,最后落到四周野狼的肚子里。她不想死,而且她不用想都知道,赤赢一定会来救她。   赤赢来得很快,四蹄是一匹良驹,品种优良,训练有素,追一匹受了惊的马不在话下。四蹄背上的赤赢扬着马鞭,远远的朝着顾熙月喊着:“抓住了,千万别松手,我马上就来。”   听见赤赢的声音,顾熙月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万能的赤赢,绝对不会让她死的。   说时迟,那时快,看准了时机的赤赢将马鞭迅速甩出。黑色的鞭子如灵活的手一般,准确无误的缠住了顾熙月,将她从那匹受惊的马上拽了过来。   熟悉的空中飞人的感觉又传来,跟前两次不一样,这一次顾熙月心中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喜悦。   然而,突然之间,情况有变,赤赢的鞭子忽然没了力气,瘫软下去,鞭子上的顾熙月直隆隆的摔在了草地上,摔的她浑身发疼,额头上竟然流血了。   她艰难的想要爬起来,一抬头,正与一双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是狼!   在她面前几步远,是一匹准备捕食猎物的狼。只见那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随时捕食的姿势,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绿光。   定了定心神的顾熙月才发现,那狼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已经从四蹄身上摔下来的赤赢。   赤赢离她很近,比那头狼更近。他刚才应该是被这头狼偷袭了,所以才会从马上摔下来。他的鞭子一段还缠在顾熙月的身上,他果断的放弃了鞭子,从靴子中迅速的掏出一把匕首。   这是顾熙月没见过的匕首,之前那歹人身上的匕首顾熙月上次倒是见过。   看到他拿出匕首,顾熙月想起来,自己靴子中也藏着一把匕首,是当初赤赢给她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那把匕首都塞在靴子中,根本就想不起来。   想起那把匕首,顾熙月迅速的学着赤赢掏了出来,拔掉刀鞘,握着手里,警惕的盯着那头狼。   赤赢半蹲着身子,目不转睛的与那头狼对视,眼神凶狠,目光骇人。大概是赤赢气势太强了,那头狼竟然也一动不动,与他们保持对峙姿态。   顾熙月以前读过杂记,上面有记载过,如果遇到狼,蹲下身正视它的眼睛,让它看不出下一步的行动,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主动发动攻击,更不能让狼嗅出你的恐惧。   顾熙月握着匕首,身体不由的发抖,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恐惧,还有赤赢在这里,但是她就是害怕,身体不肯帮她撒谎。   那头狼估计了一下形势,显然顾熙月更符合它捕食猎物的条件。迅猛转身,调整姿势,朝着顾熙月扑了过来。   要死了,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吓得连眼睛都没了动作,闭都闭不上,她怕死,她真的很怕死,尤其是还要被一头狼咬死!   电光火石之间,赤赢一跃而起,急速而出,匕首又狠又准的割断了那头狼的喉咙。   那匹狼的尸体狠狠的砸在了顾熙月身旁,狼血喷得她满脸都是。   死里逃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得救了。之前吓得都忘记了呼吸,现在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赤赢在衣袍擦了擦手,把上面沾的狼血擦干净后,带着薄茧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又略微生疏:“没事了,没事了,天快亮了,不会再有狼了,别害怕。”   他越这么说,顾熙月哭得越厉害。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他怎么每次都知道,她其实很害怕呢?! ☆、第15章 背着她走   东方泛白,天已经快亮了,草原的黎明就要来了。   天亮了,狼就会主动撤退吗?   顾熙月并不知道,但是显然,不管真假,赤赢正在用这个借口努力的安慰她。   哭了好一会儿的顾熙月,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赤赢受伤了。他的左臂袖子被刀刃割出一个长长的口子,布料被伤口流出的血染得通红。   “赤赢,你受伤了!”顾熙月急忙扑了过去,想要抓他的手,又不敢抓,急得连连转,眼泪又不知不觉的往外淌。   见她这个样子,赤赢无奈的笑了笑:“好不容易把你哄好,怎么又哭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语气极为轻松道:“我没事,就是被划了一下,破了皮而已,没有在林子里的伤势重,你莫要哭了,我们快点回去,免得主人家担忧。”   顾熙月抹着眼泪站了起来,样子十分的狼狈。刚才在草地里滚了一圈,身上沾满了草叶子,加上之前帮着女主人烧枯草,小脸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楚楚可怜。   她站起来就立即去扶赤赢,赤赢没有躲避,大掌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他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告诉顾熙月:“刚才四蹄被狼袭击了,受了惊,可能需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我们先回去吧。”   他说完,半蹲在顾熙月身前,朝她露出后背:“上来。”   顾熙月愣着没动,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他这是要背着她,急忙摆手:“不、不用背着我,我自己能走。”   “那匹马受惊带你跑出了很远。”赤赢姿势不变,催促着顾熙月:“上来。”   顾熙月依旧不肯:“你都受伤了,怎么能背着我呢?”   “不会一直背着你的,等到四蹄回来,我们就骑马。乖,上来。”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把顾熙月当成小孩子一样,还特意加了个哄孩子的语气。   顾熙月也不跟他争了,乖顺的爬上他的背,抱着他脖子,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背上。   赤赢很高大,背也很宽厚,走起路来也极稳,她伏在上面,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温暖、平坦又踏实,渐渐的,体力不支的顾熙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四蹄已经回来了,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   顾熙月睁着眼睛迷茫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赤赢的背上睡着的。她急忙从他背上微微的撑起身体,羞着脸埋怨他:“四蹄回来了,你怎么不把我放马上呢?”   赤赢没回头,依旧背着她走。他说:“我看你睡得很香,不想吵醒你。”   顾熙月的脸更红了。她不管不顾,挣扎着从赤赢的背上跳了下去,嚷嚷着自己要去骑四蹄。   这时候,太阳已经高升,天彻底的亮了。赤赢也没有反对,扶着顾熙月上了马,自己也坐到了她身后,像之前一样,骑着马带着她回到了主人家。   毡房外,女主人已经如往常一样开始熬制奶茶,见到他们平安回来,立即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热热的奶茶,让他两人暖暖身子。   昨晚的十几个贼人,已经全部被处理了。主人家这次很幸运,除了最小的弟弟外,其余几个男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伤势不算重,都是轻微的划伤。羊圈死了几只羊,其它的财物并没有什么别的损失。主人家都感谢赤赢,说这次他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他功夫好,他们一家人很可能被杀人灭口。   赤赢手臂上的伤,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很浅的一道口子,并不严重。顾熙月现在已经能轻车熟路的替他上药,她一边上药一边心疼地数落他:“你是木头人吗?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疼吗?上次也是,明明中了身上中了两箭,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你就不知道心疼你自己吗?”   她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堆,赤赢却一直沉默,一点反应都没给她。她愤怒抬头,撅着要找赤赢算账,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眼睛紧闭,睡得很安静,呼吸均匀,跟平日里醒着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顾熙月放下手中的金疮药瓶,出神的看了他许久,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开始乱想,越想越远。她想,赤赢的眼睛很漂亮,又黑又圆,炯炯有神,如果他能把这一大把胡子修修边幅,样子一定不会这么凶狠骇人,如果能全部踢掉,那么她会更满意。她还在想,自己能用什么方法,诱导赤赢把胡子剃了呢?   想着想着,她回过神,当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脸羞得更红了,火辣辣的,滚烫滚烫的。顾熙月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匆匆忙忙的冲出了毡房。   她刚跑出来,就遇到了女主人。女主人热情的拉住她手,询问赤赢的伤情:“你男人怎么样了?”   “你男人”三个字,唰的一下,顾熙月的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女主人安心的走了。顾熙月却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好。她现在脸红的都跟樱桃似的,毡房是肯定回不去了,只能拔了根野草,在外面乱晃了一通。   脸上的颜色终于恢复正常了,顾熙月转身,想回毡房看看赤赢醒来没有。刚走近毡房,毡房门口,赤赢和主人家的二弟弟正剑拔弩张的对峙着。虽然,两人都没有掏出兵器,赤赢的那把大刀也没有随身携带,但那种危险的、一触即发的感觉还是让顾熙月觉得紧张恐惧。   两人用这夷话在说着什么,赤赢板着脸,胡子挡着看不清表情,但已经熟悉他的顾熙月知道,他此刻是在暴怒的边缘:“无论什么缘由,就把自己的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就不配为人子,不配为人兄弟。”   那个二弟弟被赤赢几句毫不留情面的话刺激的,脸色也不好,眼中清晰的暴露出了杀意:“你管好你自己吧。”   赤赢根本就没理他:“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不会回康城的。”   那个二弟弟还要讲些什么,赤赢已经转头看向了顾熙月,他朝她伸手:“过来。”   顾熙月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甚至忘了之前那一处还是剑拔弩张呢。赤赢的手很厚实,很温暖,也很大,很容易就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完全的包裹上了。他语气温和的说:“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要出发?离开这里?顾熙月很吃惊,这已经快过了午时了,而且赤赢还受着伤,她希望赤赢能留下来养伤,等伤好了,他们再走也不迟。   但当她仰着头看见赤赢的眼睛时,忽然就泄了气,什么也不想说了。赤赢,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她只要做到听话就好,不要再给赤赢添麻烦了。   两个人昨晚就已经准备好了行囊,所谓的收拾,不过是拿了行囊放在四蹄背上而已。女主人得知他们这么急的就要走,抱着顾熙月直流眼泪,舍不得撒手。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来,顾熙月对女主人也十分有感情,她像一个师父一样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也像一个母亲一样爱护疼爱她,更像一位嫂嫂照顾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于,顾熙月还是跟着赤赢离开了那个草原。   坐在四蹄的背上,背后靠着赤赢的胸膛,顾熙月仰望着蓝蓝的天空,天辽地阔,心胸也宽广起来了,似乎一切都很渺小,曾经的爱呀,恨呀,都十分的微不足道。   四蹄行走的很慢,显然赤赢并不急着赶路,他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带着顾熙月在草原上逛了一个多时辰。   想起今天在毡房前看见的那一幕,顾熙月没忍住,问他:“昨晚来的那些歹人,跟女主人家的二弟有关?”   “说有也行,说没有也行。”   “那你们之前的对话?”顾熙月到不在乎赤赢知道她偷听的事,因为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听的。   赤赢回答她的问题:“昨晚的歹人是从与三哥他们有过节的一个游牧部落来的,目标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女主人家的二弟。”   顾熙月惊讶的瞪大眼睛,不解的问:“为什么?”   “女主人家的二弟是三哥部落的人,他认出了我,给三哥送信了。我猜想,那封关于我行踪的信,应该被歹人劫了,所以他们可能是想要过来抓我们的,却没想到引了狼群,受了伤,被我们一举击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女主人家的二弟是你三哥的人的?”   “来投宿第一天。”   顾熙月恍然大悟,难怪当天晚上,赤赢不睡觉,拎着大刀,戒备的守在毡房门口,原来是发现了主人家二弟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焦急:“你们杀人灭口了,那个部落的人会不会来报复?早知道这样,应该提醒女主人家,赶快搬走才行!”   她不是善良人,不会为昨晚死掉的那些恶人悲伤难过,要知道,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他们。   赤赢说:“他家的二弟会提醒的,何况出了这种事,一般情况下,都是要搬走的。”   顾熙月“哦”了一声,望着天边要沉下去的太阳,心里开始盘算着女主人给的干粮还剩多少,又问赤赢:“天快黑了,我们晚上要在草原上过夜吗?”   赤赢摇头:“不,我们快到镇子了。” ☆、第16章 小镇一游   果然如赤赢所料,天色刚黑,他们便进了镇子。   顾熙月不解:“你不是说,需要一天才能到镇子吗?”   赤赢点头,说:“原本是想带你去看看镇子外的雪山,因为时间不够,我便直接带你进了镇子。”   顾熙月了然的点头,她虽然也想去看雪山,但既然没时间,不看也行。   赤赢却不知道顾熙月的想法,他坐在顾熙月的身后,双手勒着马缰,有些抱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顾熙月不在乎,高高兴兴的应了。   她从小到大,就从未特别想要过什么东西。喜欢的东西,如果能得到,那么她会很开心,但如果得不到,她便再不会去想了。她从小是被当做权贵家族的未来当家主母养着的,甚至后几年,当太子流露出对她有意时,家里便把她当做未来太子妃教导。教导她要大度、要贤惠、要宠辱不惊、要深藏不露让别人猜不透、要八面玲珑、要左右逢源……她太笨,学不会,所以最后学到的只是脸上无表情、心中无欲.望。所以,当她被亲妹妹陷害时,她并不难过错失了太子妃之位,她只是难过,她曾经为了家里想要的模样那般的努力,为什么家里所有的人都只把她当成棋子,在她毫无价值之后一点都不关心她了?   难过归难过,顾熙月想不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也懒得去向,她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只要活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进了镇子之后,顾熙月终于理解赤赢口中所说的镇子很小的意思了。   镇子真的很小,进了小镇,她坐在四蹄的马背上,就把整个镇子一览无余。准确的说,这个镇子,可能还没有她顾家的后花园大呢。   镇子的结构很简单,一条笔直的大道,路上铺着大小不同的石板,忽略掉那些坑坑洼洼不计,总体上来说还算是平整。大道的两边是竹制结构的铺子,有两层,样式结构都一样,唯一区别的是挂在上面的牌匾,是各种商号的名字,全镇子加起来不过十几家。赤赢告诉她,这些商号平日里就从别的地方运来一些峡谷里没有的日常用品,如盐巴、绸缎等,因为物品稀有,生意还算不错。   到了客栈门口,赤赢跳下马,伸手扶着顾熙月下马,一手拉着她,一手牵着马进了客栈。   客栈很破旧,里面只有个掌柜和一个小二。镇子的客栈是为那些出了换东西的山民们提供的临时住处,条件并不好,价格也不怎么便宜,很多穷人宁可选择走夜路回家或着在路上熬一夜,都舍不得钱不住客栈。客栈的客人很少,门可罗雀。虽然客人少,但客栈的生意一直比较稳定,一些有点钱的马帮队伍还是经常来投宿的。他们一般选择十人通铺混寝,价钱便宜,又能将整个队伍聚集在一起,保护财物,也算是安全。   赤赢带着顾熙月进去后,直接放了银钱,要了一间单间。   掌柜的打量了一眼顾熙月,可能是因为她是东擎人,跟西梁国的游牧部落大多数女人长得有些不一样,那掌柜的竟然还多瞧了她几眼。赤赢不动声色移到她身前,挡住了掌柜的视线。   掌柜的叫来小二,让小二带路去了二楼。一间很窄的屋子,里面除了床和一个屏风,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放茶水的桌子都没有。   顾熙月站在门口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迈步走了进去。   赤赢发现她的异常,放下行囊,转头问她:“怎么了?”   顾熙月摇头:“有点吃惊,这里竟然连放茶水的桌子都没有。”   赤赢了然,耐心地和她解释:“茶叶是东擎国盛产之物,我们这边是不产的,只有煮奶茶时为了去掉腥膻味才会用。这里的人都习惯直接喝冷水,泡茶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麻烦又奢侈的事。”   听到赤赢解释,顾熙月“噗嗤”就笑出了声,她说:“赤赢,你的汉话水平还需提高,我说的那句话主要强调的是没有桌子,不是没有茶水。”她看着发糗的赤赢,捂着嘴笑个不停,直到把赤赢笑的落荒而逃。   原来赤赢出去,是帮她要洗澡水的。他知道她爱干净,恨不得一天沐浴三次。在草原上,条件不允许,她克服重重麻烦,也只能每天沐浴一次,赤赢都是就着她的洗澡水借着沐浴的,然后帮她处理善后事宜。没想到现在,给她弄洗澡水都已经变成赤赢的习惯了。   舒舒服服的沐浴了一场,顾熙月躺在简陋的床上,大概是因为昨夜里的折腾和下午的赶路,她累极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这屋子里床很简陋,只是一个木板搭起来的,能躺在两个人,连个幔帐都没有。好在,床单和被子看起来还算干净,顾熙月也不挑剔,对这环境适应的很快。   赤赢洗好澡,倒了洗澡水回来,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小脸因为刚刚洗过热水澡,红扑扑的,粉嫩嫩的,确实好看。赤赢脱了衣服,掀了被子,上了床,刚要闭眼,那团娇小不知怎么的竟然向他靠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就往他怀里钻。   赤赢的身体僵了僵,随后明白了过来。以往无论是在他的帐子还是借宿的那家毡房内,夜间都点着火炉,驱赶夜晚的寒冷。这客栈里并没有火炉,顾熙月的身子骨又弱,她可能是把他当做火炉取暖了。   看着睡得很熟的小姑娘,赤赢不舍得吵醒她,心想当成火炉就当成火炉吧,总比被冻得得了风寒的好。于是,他也心安理得的闭了眼睡觉。   被火炉包裹了一夜的顾熙月,身体一直暖暖的,一夜无眠,睡得极为舒服。早上醒来时,赤赢已经起来了,并没有让她发现昨晚颇为尴尬的一幕。她麻利的穿衣服,系腰带,通头发,把又黑又长垂着的头发编成了一个大辫子,随意盘起,简单又方便,就是有点过于简单了。   赤赢抬眼看了看她头发,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   顾熙月满意的摸了摸自己挽的发髻,满意极了。她根本不会梳头发,以前都是由专门的梳头丫鬟梳的。现在的她,不仅能很轻易的把头发挽成发髻,还跟着借宿那家的女主人多学了几个简单的样式,虽然不熟练,但是好歹头发也不这么单一了。   赤赢看她收拾完,便带着她下楼去吃饭。客栈的饭菜很简单,腌菜、窝窝头加一碗糠粥,没有半点荤腥,更没有别的粗粮细粮。顾熙月已经习惯了,虽然不可口,但只要是食物,她都会吃。已经没有了挑食的资本,又何必去挑食呢?矫情起来,给谁看?   赤赢默默的低头喝着糠粥,把她的情绪不动声色的看在眼中。   吃过早饭,赤赢说要带她去逛小镇。顾熙月欢天喜地就要出门,赤赢拦了她,伸手递给她一个布质的钱袋。   顾熙月一愣,没接。   赤赢又把手里的钱袋往她眼前伸了伸,示意她拿着。   顾熙月迷茫:“是要给我?”   赤赢点头:“对。”   “为什么?”顾熙月发懵。   赤赢道:“喜欢什么就买一些。”   顾熙月伸手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大约有二两重,都是碎银子。这些银子,对普通百姓人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省点用,可够一家五口用上半年。   她狐疑的看了赤赢一眼,不安地问:“你不会是把所有银钱都给我了吧?”   赤赢本已经转身要出门,听她一问,又转过身,忍不住笑道:“那倒不至于。”他的话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笑道:“如果你愿意,日后的银钱都交给你。”   顾熙月立即摇头,连连摆手:“我不要,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赤赢略微有些失望,点了头,转身出门。顾熙月拎着赤赢给的钱袋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要知道她有多久都没见过一个铜板了!   白天的小镇比晚上热闹些,除了那些小竹楼商号开了门之外,大道两边摆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摊子都不大,大都是些米粮之类的农产品,还有鸡蛋、鸟蛋,也有兔子、野鸡之类的猎物。这些猎物大都是活的,赤赢解释说,山里出来一趟,路太远,死掉的猎物容易变质腐烂,一般都在家里做成咸肉干,很少拿出来卖。   除了这些之外,也有一两家是买女儿胭脂水粉之类的,质地很差,价钱却不便宜,据说都是从马帮商人从远地方运过来的。顾熙月看来看去,唯独觉得一根银簪做工还算精致。这个银簪分量不大,三四钱重,镂空的,尾端雕了一朵兰花。如果放在过去在顾家时,这样的簪子打赏下人都不算是好的,不过在这里,一经对比,这根簪子倒像是最好的。   顾熙月看了看,又摸了摸赤赢给的钱袋,最后就把簪子又放了回去,转身去了另一小摊子。   赤赢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另一个摊子有琉璃珠在卖。琉璃珠是舶来品,比较稀少罕见。以前在顾家时,顾熙月有许多,其中不乏有透明的、花纹的、五颜六色的、流光溢彩各式各样的。琉璃珠一直都是顾熙月很喜欢的,这个摊子上的琉璃珠虽然质地一般,却有一颗圆如黑葡萄的纯黑色琉璃珠,珠光发亮,色泽黑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顾熙月的眼球。   这颗亮黝黝的黑色琉璃珠,像极了赤赢的眼睛。   顾熙月爱不释手,捻起来转过头去问赤赢:“漂亮吗?”   赤赢没预料到她突然回头,惊了一下,左手快速地往身后藏,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漂亮。”   顾熙月:“……”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的眼睛根本就没看向她手中的琉璃珠,而是刻意躲闪着她。 ☆、第17章 “定情”信物   顾熙月清咳了一声,试图把赤赢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赤赢,我说的是这颗琉璃珠!”   赤赢收回视线,看向她,极不自然的点头:“那也漂亮。”   顾熙月狐疑,觉得今天的赤赢怪怪的,可是他又是满脸胡子,掩藏了他的表情,她也看不出什么。   跟小摊老板砍了半天价,顾熙月以一个很合理的价格买下了那颗黑色琉璃珠。她打开钱袋付了银子,又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了老板送的小布袋里,封了袋口,这才心满意足要换地方去看下一个摊子。   赤赢不懂琉璃珠的好,看见顾熙月这么喜欢,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认为她可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镇子真的很小,只逛了一小会儿,两个人把店铺小摊子全部逛完了。   不得不说,顾熙月有点失望。她原本是打算跟赤赢谈谈,表示自己想留在这个小镇子上谋生的。可是现在看来,这里还真没有什么她能谋生的地方。店铺商号一般都是自家人,就算雇佣伙计,也是雇佣男子,没有雇佣女子的。在这个镇子上,顾熙月除了女红能派上点用场,琴棋书画还真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这里的人大都是勉强糊口,谁还有余钱追求那些不顶饭吃的玩意?   这个时候,顾熙月悲哀的发现,她……离不开赤赢,甚至说她是完全在依凭赤赢活着的。从头到尾,都不是赤赢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赤赢,她离开赤赢根本就无法生存。别说吃饭、穿衣、住宿等问题,就是走路都是大难题。她可不认为,就凭她的两根小细腿,能爬越千山万里,找到一个合适她生存的栖息地。   逛了小镇,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后,顾熙月十分的失落。她的情绪变化的太明显,根本掩饰不住,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精气神。   她不由的连连叹气,赤赢十分担心,以为她是走累了,便牵着她去了镇子上唯一的面摊。赤赢要了两碗牛肉面,大块大块的牛肉切得很厚,整齐的摆在面上,虽然看起来粗糙,却是碗大面足,十分顶饿。   顾熙月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赤赢担忧的询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顾熙月摇摇头,勉强对着他扯出个笑容:“太多了,吃不下。”   “哦,你慢慢吃,不急的,逛街很累,你别饿着,会伤胃的。”赤赢听她说完就放心了,又闷头去吃自己的面。他大概是为了照顾顾熙月,每一次跟她单独讲话,都是使用他并不熟练的汉话。其实,顾熙月现在的夷话水平已经很厉害了,虽然不怎么会写,但一般日常用语的听说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她很感激赤赢的贴心,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沮丧。他那么好,总是无声的为她做这做那的,可是她从来都没能为他做些什么。她,真的好没用。   她想,如果有机会,她应该送赤赢一个礼物,表示自己的感谢。   想到这里,顾熙月把她那个装了那颗黑色琉璃珠的小布袋掏了出来,递给了赤赢:“这个,送给你。”   “为什么?”赤赢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不解的问。   “因为它跟你的眼睛很像,明亮又黝黑,很漂亮。”   赤赢似乎有些害羞,身体略僵,迟疑些许,伸出双手,从顾熙月手中接过那个布袋,低下头,很小声道:“谢谢。”   顾熙月莞尔一笑,他……这是害羞了。哎呀,他害羞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他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害起羞来,竟然跟她五岁的弟弟一模一样,她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头了,好在理智还在,她忍住了。   其实,买这颗琉璃珠的银子是赤赢的,算不得她送给赤赢的礼物,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没想到他这么高兴,反而让她心里充满的了愧疚感,想着下回定要送他一个更好的。   可是,什么是更好的呢?赤赢又喜欢什么呢?   她正想的出神,只觉得发髻一动,赤赢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迅速的往她的发髻上插了什么,又迅速的坐了回去,继续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顾熙月伸手去摸,触手是一股儿银质的凉意,摸着那形状,应该是一根银簪,还是那根尾端雕了兰花的。这是她之前在小摊上看见的那根银簪,当时她只是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赤赢竟然不动声色的帮她买了回来!   赤赢被顾熙月的眼神盯得有些尴尬,咳了几声,解释说:“别的姑娘家都有簪子带,你的发髻上光秃秃的。”   顾熙月听出了赤赢的害羞,故意使坏逗他:“所以,你就给我买了?”   “嗯。”赤赢点头。   “我带着好看吗?”   赤赢这次更真诚了,卖力的点头,慌乱中,差点把筷子都弄掉了。   顾熙月现在心中满心满眼的都是感动,原来之气她买琉璃珠的时候,他慌乱藏在身后的就是这根簪子。他当时应该是想要给她吧,却又没有做好准备,急忙的藏了起来,不想让她发现。   赤赢,真是越来越可爱,她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悄然崩塌中,虽然她还理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她感觉到,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   吃面之前,顾熙月很失落,吃面之后,顾熙月的心情立即好了。人一高兴,连走路都生风。   赤赢意味深长的评价:“果然你之前是饿的。”惹得顾熙月怒目圆睁,瞪了他好一会儿。   两人并着肩,慢慢悠悠的回客栈。   赤赢问:“镇子就这么大,你还想要留下来多逛几天吗?”   顾熙月摇头,一眼就能望到头镇子,真没什么可逛的。   “那么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   顾熙月没说话,愣愣的望着赤赢,茫然的眨眼。   真的就要跟着赤赢回他的家了?为什么她觉得如此的不真实?茫然、无措,未来究竟在哪里?   赤赢走了几步,发现顾熙月没跟上,又转身回到她的身旁,发现她正在走神,他抬手,分开五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没反应。   他故意使坏,五指变了姿势,直接捏上她的鼻头。   顾熙月吓了一跳,顿时向后跳了一步,双手捂着鼻子,气呼呼的瞪着赤赢。她腮帮子鼓鼓的,白嫩羞红的脸颊粉嘟嘟的,如水黑眸瞪得溜圆,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当然,说的都是控诉他的话。   赤赢忍不住哈哈大笑,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然后转身掉头,心情极好的牵着她往客栈走。   顾熙月稍微的挣扎了一下,见毫无作用,也就由着他牵着了。他的手很大,每一次都能把顾熙月的手完全的包裹在手心里。力道也很大,每一次都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两个人牵着手,一路默不作声,氛围虽然奇怪,却不尴尬。   可是,镇子就那么大,客栈没走几步就到了。   进客栈门前,赤赢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开顾熙月的手,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顾熙月朝他做了一个调皮的笑脸,甚至还吐了吐舌头。吐完之后,连顾熙月自己都惊讶了。她可是大家闺秀、京城贵女啊,当年也曾被当做太子妃教导过的,怎么会做出这般丢人的举动呢?   她懊恼的捂住了脸,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矫情的资本,可是还是一时间习惯不起来。   赤赢知道她是羞了,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大汉的喊声:“赤赢?!”   那叫声又惊又喜,顾熙月还没完全转过身去看来人,来人已经蹿到了赤赢面前,又是蹦又是跳的嚷嚷着:“赤赢!赤赢!真的是你啊!哎呦我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邋遢模样?!”   那大汉穿着长跑长裤,手里拎着根黑长的鞭子,围着赤赢前后左右上下乱跳,把顾熙月直接拱到了一旁。大汉十分粗犷豪迈,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线条粗犷,实打实的硬汉肌肉男。他和赤赢不同,脸上并没有蓄胡子,腮帮下颌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年纪大约二十多岁,不过嗓门却是又粗又大:“我说你小子可真行啊,一走就是两年,音信全无,真让人担心死了!”   赤赢被他绕着转圈弄烦了,抬腿踹了他一脚,嫌弃道:“离我远点。”转身去找被挤开的顾熙月,理都不理那个大汉。   那大汉没有半点不乐意,还屁颠屁颠的跟在赤赢身后,喋喋不休:“你这次是回峡谷吧?哎呦我去,你阿妈要是知道了,甭提多高兴了……”   他说着说着,就看见了顾熙月,顿时眼前一亮,两眼直勾勾的盯上了她。   看见赤赢牵起顾熙月的手,他又跳到赤赢面前,笑眯眯的指着顾熙月,道:“赤赢,这是你女人?还是个东擎人呢,这模样水灵灵的,这皮肤白白嫩嫩的,这身段娇娇滴滴、柔柔弱弱的,真是个美人……”   他话没说完,赤赢已经抬脚踹了出去,这一脚比刚才那脚狠多了,直接把大汉从这边踹到了那边,撞倒了客栈大堂里的桌子,大汉歪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乱叫一通,火冒三丈骂道:“赤赢,你可真下死手!” ☆、第18章 闺誉一说   那大汉被赤赢一脚踹到地上,不平不忿的骂个没完。但他骂的话并没有过于难听的,都只是指责赤赢不够意思之类的。   顾熙月竖着耳朵仔细听,因为她对夷话不熟,生怕那大汉说了什么激怒赤赢的话。再去观察赤赢,大汉喋喋不休的骂话并没影响他什么,显然他是一点都不在乎,而且还摆出一份“不服就来打”的架势,傲然的盯着那人。   顾熙月害怕他们一言不合又打起来,她倒不是担心赤赢打不过那大汉,只是毕竟赤赢手臂还受着伤,那大汉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也不像是善茬,赤赢的伤口万一再坼裂了,可就万万不妙了。   那大汉最后自己爬起来的,在爬起来的过程中,还不忘往顾熙月的方向看了一眼,更让顾熙月惊悚的是,那大汉竟然还朝她露出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吓得顾熙月又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藏在了赤赢身后。   赤赢不满地瞪着那大汉,语气严厉:“把你的眼珠子管住,再敢乱瞟我挖了它们!”   血淋淋的威胁,那大汉竟然丝毫不在意,还挂着一脸笑,抻着脖子试图越过赤赢肩头,朝着顾熙月喊话:“美丽的姑娘你莫要怕,我的名字叫那措,是草原峡谷中英勇无比的汉子,姑娘你可否允许我钻你的帐子?”   这番阴阳怪气的介绍,把顾熙月雷得外焦里嫩,头直发晕。   这汉子太自来熟了,热情的她都招架不住了。钻帐子?什么是钻帐子?翻译成汉话应该就是这几个字,但是显然怪怪的,顾熙月根本就不敢出声应答。   赤赢似乎也被惹怒了,语气极差,抬腿又是一脚就过去了。那大汉在他抬脚时就做出了反应,可是身手还是慢了一步,又被赤赢踹了个正着,这次是直接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大汉立即来了个狗吃屎的姿势。   赤赢板着脸,极其不悦:“再敢胡言乱语,我直接废了你。”说罢,拉着顾熙月就往楼梯口走去。   那大汉在他们身后哀嚎:“喂,赤赢你太霸道了!你不喜欢钻帐子,还不许别人钻!”   赤赢驻足回头,眉毛一挑,意味不明道:“谁说我不喜欢?”   顾熙月悄悄问赤赢:“夷话的钻帐子是什么意思?”   赤赢的脸色立即变得五颜六色的,好在满脸的胡子挡住了他的尴尬。不过,他飘忽不定不敢直视顾熙月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于是顾熙月有理有据的总结,这“钻帐子”一词,应该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闹了好大一通后,顾熙月才知道,那个叫做那措的大汉,是赤赢的朋友,还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他在赤赢面前无遮无拦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虽然大大咧咧的,毫无顾忌,但是个十分豪爽的人,而且一看见顾熙月就两眼冒光的贴上来直献殷勤,一点含蓄都不懂。   顾熙月被弄得脸红心跳了几次,便刻意躲着他,一见到他要过来,她就立即往赤赢身后猫,真是苦不堪言。赤赢每每都把那措狠狠的教训一顿,但丝毫不见成效。   吃过晚饭后,那措又抓到了机会,缠到顾熙月身边,满脸谄笑:“美丽的姑娘,你别总躲着我啊,你仔细看看我,我英俊高大,一表人才,又踏实肯干、任劳任怨,无论是在草原上还是在峡谷里,我都是难得一遇的好小伙儿……”   对他滔滔不绝的王婆子卖瓜行为,顾熙月哭笑不得。这耿直的汉子真的让她很苦恼啊!   那措发觉自己说了那么多,顾熙月丝毫没有反应,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呢?别的都不说了,你到底同不同意,我今晚去钻你的帐子?”   虽然还不清楚钻帐子的意思,不过顾熙月想都没想,就果断的拒绝了:“不要!”   那措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好了,他笑眯眯摆摆手:“没关系,你今晚不同意,只要我努力,你看得到我的好,总有一天你会同意的。”   顾熙月朝天翻了个白眼,那措赤.裸.裸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她咬咬牙,破釜沉舟道:“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我是跟赤赢在一起的,没看见我们是住在同一间房里吗?”   她指了指身后的房门,示意那措知难而退。   那措不以为意:“只要你没成亲,我就有权利追求你!”   顾熙月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顾不上那么多,随口反问:“谁说我没成亲?”她现在一心一意就是要把热情过头的那措给撵回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措果然呆住了,傻愣愣质问她,显然不相信:“你成亲了?你和谁成亲了?”   顾熙月脸憋的通红,是被气的,也是被羞得,这个混蛋家伙,说成亲了还不行,还得说跟谁成亲了!她支支吾吾了半晌,眼瞧着那措越来越不信,干脆一咬牙,闭着眼睛吼道:“除了赤赢,还能跟谁?!”   撒谎对象之所以选定赤赢,是因为方便又好用。说别人那措不认识,他不容易死心,而且就算他还不死心要找赤赢算账,那措也根本打不过赤赢。当然,顾熙月根本就没想过赤赢会不会配合这个问题,在她的认知里,无论如何,赤赢肯定会维护她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话刚出口,赤赢就恰巧从楼梯下走了上来,出现在楼梯口。天不遂人愿,撒谎被抓了个现行,顾熙月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赤赢似乎也被她的话镇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长手一捞,直接把那措抓了过来,朝着地上一甩,动作轻飘又优雅,但那措却已经被他摔的呲牙咧嘴,疼的直叫唤。这时候,他竟然还不忘质问赤赢:“喂,赤赢,你真跟这位美丽的姑娘成亲了?我不信,我一点都不相信!”   赤赢似笑非笑:“你不信,你凭什么不信,要不要我打的你信啊?”   之后,便传来了那措鬼哭狼嚎的声音。   顾熙月没有半点同情,也不想劝架,她知道赤赢不会下狠手,所以放心大胆的推门进了屋子。   终于把那措打发回去房间,赤赢才推门进来。这时,顾熙月已经沐浴完了,穿了衣服坐在床边,一头黑发披散在背后。她正低着头,专注而认真的看着手里的那根银质的簪子,尾端雕了兰花,是赤赢白日里送给她的那根。   从和亲陪嫁到劫后余生,如今能安稳的坐在这简陋的房间里,拿着这根银簪,有时候顾熙月觉得很不真实,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赤赢进门后,见她正走神,没说什么,转到屏风后,简单快速沐了浴,又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顾熙月此刻已经回过神,她看着带着一身水汽的赤赢,想起自己刚才在走廊里说的那些话,脸顿时又红了,后悔懊恼的忙着低头,不敢去看赤赢。   昏黄的油灯一闪一闪的,温润的灯光打在她红润白皙的脸上,真像一个水灵灵的红苹果,诱人的想让人一口给吞了。赤赢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悄悄的背过身,避开她的视线,掩饰自己的尴尬。   两个人都在害羞,竟然没有人先说话。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赤赢,他道:“你们东擎的姑娘不是非常注重女子闺誉吗?”   顾熙月没听懂,疑惑抬头。   赤赢解释说:“那措是和我同一个村子的,你刚才的话如果被他传出去,你可就要真的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了。”   顾熙月愣了愣,敢情赤赢的意思,是怕刚才那些话毁了她的闺誉啊!   可是,她都跟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了,要真有闺誉,也早就被他毁的一干二净了!顾熙月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我以为我早就没闺誉了!”   赤赢笑逐颜开,坏坏道:“哦,原来你知道啊!”   顾熙月抬眼瞪他,懒得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没好气道:“你那兄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缠着我不放?烦死了!”   赤赢这回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笑声在他的胸腔内振动,发出闷响。他解释说:“在我们西梁国,未婚的姑娘有享受爱情和挑选恋人的权利,只要她没成亲,她就有追求他人和被他人追求的权利。因为你没有成亲,所以那措有权利追求你。至于答不答应,全取决于你。”   他顿了顿,黑眸微眯,危险地盯着她,声音凉凉的,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你想答应吗?!”   顾熙月:“……”   赤赢这样,她哪里敢答应啊?   而且她现在根本就不会去考虑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惊叹于西梁国的民风。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彪悍民风啊!   难怪那措一见到她,就会那么疯狂的追求她,露.骨的表示爱意,甚至都不怕是否撬了赤赢的墙角。   这么一想,那措被打了,似乎有些冤枉呢。 ☆、第19章 行在路上   看见顾熙月老老实实的摇了头,表示自己不答应后,赤赢才收回视线,满意的点点头,甚至还破天荒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情极好的吹灭了油灯,上床睡觉。   睡觉时,他甚至还主动伸手,把顾熙月捞进怀,贴着胸膛抱紧,这才闭了眼睛,沉沉睡去。整个过程,吓得顾熙月一动没敢动,心跳如鼓,完全不知道赤赢这突然是怎么了,好像……好像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被他抱进营帐的那天。   这一夜,顾熙月反复的被紧张、不安、恐惧、茫然等多种情绪纠缠,做的梦更是光怪陆离,她翻来覆去的,睡得十分不安稳,最后觉得怀里的那只暖炉最让她舒服和安心,于是闭着眼睛蹭了上去,迷迷糊糊,总算睡着了。   醒来时,顾熙月隐约听见屏风后面有水声,听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是赤赢在洗澡。可是,赤赢并没有叫热水,他竟然大早上的洗冷水澡!   顾熙月很生气,他明明手臂上还有伤,竟然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仗着自己身强体壮,胡乱折腾!   水声听了,片刻后赤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脸帕胡乱的擦脸,密实坚硬的长胡子被他擦得一团乱。他没料到顾熙月已经醒了,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他慌乱的避开她的颜色,心虚的不敢看她。   顾熙月其实还没怎么睡醒,她只是担心他手臂上的伤,却没想到看见他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顿时疑惑:“赤赢,你怎么了?”   赤赢飞快的清咳了一声,迅速道:“没什么,时间还早,你可以多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你。”   顾熙月疑惑,歪着头瞧了瞧窗子那边,天色确实还早,她不明白赤赢起这么早做什么。   赤赢却早已经找了借口落荒而逃,跑出了房间,飞快的下了楼,临下楼前还不忘把还在床上的那措拎走了。   等顾熙月又结实的睡了个回头觉醒来后,这时天才大亮,她才起床洗漱、梳头,还不忘把赤赢昨天送她那根簪子戴在头上。   一切打理完毕,顾熙月才下楼用早饭。   赤赢和那措已经坐在桌子边,看样子已经吃了一会儿了。那措今天见到顾熙月,并没有像昨天那般热情,见她过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嫂子”,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跟常人无异。但他人还是很体贴,殷勤地帮她递碟递筷子,唯一不协调的是,赤赢递碟递筷子的手慢了一步,只能尴尬的悬在半空,后又默不作声的自己收了回去。   顾熙月看见他那副受挫样,嘴角不由的上翘,根本就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赤赢很敏感的发现顾熙月正在笑他,很淡定的转过头,拿起筷子端起碗,若无其事的开始喝粥吃咸菜。   那措趁赤赢不备,凑到顾熙月旁边,哀怨的问道:“嫂子,你昨晚是不是让赤赢欲.求不满了?”   原本顾熙月觉得今天的那措还挺乖的,加上昨天误会他了,心中内疚不已,想着今天一定别让他再受委屈了。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她刚喝进去的一口糠粥顿时就喷了出去!   那措发现自己惹祸了,立即退了很远,还极其不怕死的抱怨:“我敢打赌,他肯定是欲.求不满,要不然也不至于大早上天还没亮就拉着我去练武!嫂子,你可要知道,跟赤赢练武,哪里叫什么练武,完全是单方面被殴打!”   “还想练练吗?”赤赢一句话甩过来,那措觉得凉飕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于是急忙摇头,便是自己不想了,真的一点都不想了。   欲.求不满?   顾熙月想明白这词时,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捧着粥碗,把自己的脑袋整个埋了进去。虽然还未曾经历过人事,但她可是在陪嫁之前看过小册子的人啊,赤赢,他……那样一个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人,他也会吗?   越想,脸越热,顾熙月觉得自己真的没脸见人了,尤其是没脸见赤赢了。   这顿早饭,最后在赤赢的强势压迫下,吃的很安静。   收拾好东西,备好干粮,赤赢牵着四蹄等在了客栈门口。那措昨天正好也卖完了货,办完了事,跟着他们一起回村子。   顾熙月的包袱更简单,除了换洗的衣裳,什么也没有,轻装上路。   那措是带了马车的。说是马车,其实只是一匹马,后面拴了个车架子,上面铺了木板,箱子和货物捆在上头,简陋至极。那措热心的在车板上铺了一层垫子,邀请顾熙月坐在马车上。   顾熙月犹豫了一下,去看赤赢,想要征求他的意见。赤赢点点头,翻身一跃,坐到了四蹄背上,道:“你坐马车吧,我们今晚要连夜赶路,四蹄的背太颠簸,马车能舒服些。”   顾熙月乖巧的听话,把手里的小包放在马车上,自己爬了上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稳。   那措坐在马车前面,拿着马鞭驾车,赤赢骑着四蹄,走在马车侧面,刻意保持着与顾熙月很近的位置。   镇子的大道本就铺的不平坦,这简陋的马车行驶一路,车轮子吱呀吱呀的乱响,车板一上一下颠簸个不停,坐在马车上的顾熙月被颠的晃晃悠悠,很快就觉得身子骨像是散了架子似的。   不过,赤赢说的对,这路对马车来说不好走,对马匹来说也不好走,尤其是对于不习惯于骑马的顾熙月,还是坐在马车上比较舒服。   顾熙月被颠簸的累了,靠着马车上的箱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见那措和赤赢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那措大嗓门子,嚷嚷着:“赤赢,朗吉好像是镇上的商号了,你没起看看。”   赤赢对聊天兴趣不大,敷衍答:“这次没有。”   那措了然:“哦,也是,我前几天听说朗吉好像又出去走帮了,说是这次去的地方挺远的,过一阵子才能回来,这几天应该不在票号才对。你去了,也见不着他。”   “嗯。”   赤赢越来越敷衍,连神经大条的那措都发现了,犹犹豫豫的问:“赤赢,你……两年前,是不是你家出了什么事啊?所以你才头也不回,一言不发的就跑了?”   赤赢嗤笑了一声,反问:“头也不回,一言不发?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那你为什么那么突然的就离开峡谷了?”   “没什么,当时就是想出去看一看,所以就走了。再说,我又没有不告而别,阿妈大哥他们都知道,还是他们把我送到村口的呢。”   “赤赢,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上头有哥哥,凡事都有人顶着,就算天塌了也不用怕。我就不行了,我是家里的老大,我不卖力干活,想法子多赚点钱,我底下那几个小的,就都得饿肚子。”那措一脸艳羡的模样:“不过这回好了,你回来了,有发财的路子,记得带着点兄弟我,你也知道,我家那几个小子年纪都太小了,顶不了事,我阿爸阿妈年纪又大了,再加上我还要讨媳妇儿,一想就头疼。真是应了那句,半分钱难倒英雄汉。”   “放心吧,有发财的路子,肯定带着你。”赤赢给了一句承诺后,就沉默的骑在四蹄的背上,不再言语。   顾熙月已经醒了,只是靠在箱子上没睁眼睛,安静的听着两个人讲话。话里透出来的信息很少,顾熙月推测,赤赢上头应该有哥哥,看样子可能不止一个哥哥。她还发现,似乎离峡谷越近,赤赢就越沉默,话越来越少,导致后来那措也不说话了,就一直甩着鞭子赶马车。   顾熙月渴了,掏出小包袱中的水囊,一抬头,对上了赤赢的眼睛。她嫣然一笑,朝他挥了挥手中的水囊,问他:“你渴不渴,要不要喝些?”   赤赢摇了摇头,拍了拍四蹄身上躲着的布袋子旁,说:“我这有,你喝吧,一会儿到了午时,你就自己吃点干窝窝头,我们中途就不停车了。”   那措在那边接道:“赤赢,不然我们就停一停吧,嫂子第一次进峡谷,路会越来越不好走,一直坐在马车上,会颠死她的。”随即语气一转,委屈可怜的对顾熙月道:“嫂子,我驾车也很辛苦的,你不能只问赤赢渴不渴,其实我也渴了。”   顾熙月本能的把手里的水囊往怀里藏了藏,结结巴巴的说:“这是我的水囊,那个……你要是渴了,喝你自己的。”   她心中咆哮,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哪有大男人和女子共用一个水囊喝水的,那可是口对口的。   当然,顾熙月其实也不是不介意赤赢跟她共用一个水囊,而是这个水囊原本就是赤赢当初扔给她的,后来在林子中,水不够时,他们也共用过。   被顾熙月拒绝,那措显然很受伤,自己掏出水囊,咕噜噜的灌了一口,又豪迈的用衣袖擦了擦嘴,仰天哀嚎:“哎呀,我也想要个媳妇儿啊!苍天啊,大地啊,送我个媳妇吧!” ☆、第20章 峡谷村风   马车刚驶入这个峡谷窄道时,顾熙月当时就忍不住发出了对美景的感叹之声。峡谷两侧,窄道两旁,刀削斧劈的悬崖,千姿百态的山石,蜿蜒曲折的窄道,入眼的都是石壁,仰头可见狭窄的一道天,前路蜿蜒,盘桓曲折,入眼的不是路,而是与两侧相仿的峭壁。马车倏来倏往,她目不暇接,沉迷其中。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峡谷河流流水声,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然而时间一长,顾熙月就觉得赶路真的很枯燥。   虽然峡谷的风景她从未见过,夹在道路两侧的悬崖断臂看起来格外的壮观,但再美的景色,也抵不住长达三个时辰所见之景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两边峭壁偶有不同,顾熙月都会怀疑赤赢他们是迷了路,一直在这条蜿蜒曲折的窄道上打转转。   看了三个多时辰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她真的是看够了,忍不住问:“还有多久能到啊?”   “我们连着赶夜路,过了今天晚上,差不多明天上午就能到,最晚不会超过午饭时间。”由于峡谷窄道太窄,赤赢和马车不能并行。一入峡谷,他就走在前头,替他们打头阵。   顾熙月不由的感叹:“难怪赤赢想要往外走走,这峡谷真是难进难出啊!难道你们平日里,也生活在这种悬崖峭壁上?”   那措笑嘻嘻的答:“嫂子想错了,这峡谷窄道只是进去峡谷的路,把峡谷之内和峡谷之外分隔开。我们峡谷内啊,是广阔的大草原,地势平缓着呢,气候宜人。那儿草料肥沃,牛羊健壮,还有种果树的山和养鱼的池塘,要什么有什么,绝对包嫂子满意。”   顾熙月想想也是,她以前在闺中时,曾读过一些山水志之类的游记,其中就提到过,自古以来,百姓们喜好群居,定居地点大都选在河流两岸或地势平坦的草原上。决定定居地点最关键的两个因素,一是水源,二是食物。还有类似的游记也描述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强调了食物的重要作用。   啃了半个干窝窝头后,顾熙月又困了。没办法,在这种毫无减震措施的简陋马车板上颠簸一天,真是不困不乏都难。等她小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黑了,狭窄的一道天,可以清晰的看见闪烁的星星。星星一眨一眨的,黝黑闪烁,跟纯黑色的琉璃珠很像,更像赤赢的眼睛,漂亮极了。   三个人披星戴月的赶路,速度一点都不慢。顾熙月时睡时醒,醒的时候就四处看风景,打发时间。可惜走了一夜,他们还是在狭窄的峡□□路上继续行进,一直都没有走出去。   这样漫长狭窄的道路,如果一个人,实在是枯燥乏味死了,好在那措人比较活泼,一路上都在给顾熙月讲解一些附近的风土人情。赤赢也很照顾她的情绪,怕她无聊,时不时的找她说话。见她睡了,两个人就都不说话,生怕吵醒她。   就这样,直到天已经大亮,他们依旧还身在峡谷窄道上,顾熙月生出一种绝望的情绪,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峡谷了呢。   直到日上三竿,他们总算出了山谷,放眼望去,终于能看到绿油油的草地和涓涓细流的溪水。这里不是平原,只是山谷。可能是见顾熙月十分的不舒服,赤赢提出在小溪边休息片刻。   从马车上解脱了的顾熙月,几乎是狂奔到小溪边,用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顿时觉得整个人清醒多了。赤赢也下了马,紧跟着她身边。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林子中时,赤赢说过,因为溪水是动物的喜欢的聚集地,呆久了有可能会被误会侵占了它们的地盘而被攻击,所以立即起身离开了溪水边,不动声色的往赤赢的身后躲藏。   赤赢被她奇怪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见她警惕的小眼神四处乱瞄,这才想明白,她应该是想起来他以前在林子中说的话,害怕被其它动物攻击呢。   学得到挺快,他很是欣慰。伸手牵了她的手,领着她向一棵大树阴影里走过去。现在太阳很高,也很晒,他牵着她坐到阴凉处,把水囊和干窝窝头递给她:“先少吃些,垫一垫,中午就能到家了。”   顾熙月其实不饿,昨天到今天,她可是除了吃就是睡,都快成一只猪了。   两个人躲在阴影里乘凉,在远处看着马车的那措牙都要酸了,他是妒忌的,妒忌赤赢怎么就找到了这一个娇滴漂亮的媳妇儿?他那措也想娶媳妇儿,可惜还不知道自家媳妇儿在哪里呢?哎!   三个人稍作整顿,就又启程了。这一次因为临近村子,路也好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远远的看见村子了。大片的农田,种着顾熙月叫不出名字的作物。村里的汉子三五成群的在地里做农活。他们顶着毒辣的太阳,汗流浃背,辛苦劳作,面朝泥土背朝天。马车行近,有在农田里辛苦劳作的汉子们热情的跟那措打招呼,也有认出赤赢的叫嚷着:“你小子走了好几年才舍得回来!”更有眼尖的发现马车上坐着的顾熙月的,直接拉着那措和赤赢刨根问底,想要打听顾熙月底细的。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   他们的夷话讲的很多很快,顾熙月一时也听不全,模模糊糊能听得懂一些夸赞她是美人的,有打听赤赢这两年去哪里闯荡的,也有问那措货物是否都卖出去没,价钱怎么样的。这些村民态度真诚,热情又朴实。只要是他们喜欢的,就会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来,从来不会掖着藏着,更不像她以往遇到的那些高门宅院里的人里,一句话里拐着弯的带了好几层意思,让人猜都猜不透。   她羡慕这里人们的鲜活真实,有些有肉,不似那些养在高门大院中的人,整天带着假脸面具的,活的行尸走肉。   就这样,一路跟田里的人们打着招呼,一路向前,终于进了村子。   村外是大片的农田,村内是农户。赤赢他们的村子很大,农户也很多,每一家都占着很大的院套,院套内是环着三面墙的二层或三层的竹楼,结构精致,样式别致,极具特色。院套的围墙外是村子里的大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   那措把马车停在了一个大门外,这大门跟别人家的大门没有多少不同,由结实的木板做成的,刷了黑漆,看起来虽然简单,却也气派。   那措跳下马车跟赤赢和顾熙月说:“我就把你们送到这里,赤赢,等哪天有空到我家来喝酒啊,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喝过酒了,这一次一定要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赤赢已经跳下马,伸手把顾熙月从那措的那车上扶了下来,笑着应了那措的提议:“好,哪天找你喝酒。”   两人挥手跟那措告别,看着他的马车在大道的尽头拐了弯为止。   赤赢指着那黑漆大门,告诉顾熙月:“这是我家。”然后,他就推门走进去了。   赤赢家的院套非常大,比远远望着的时候还要大。他家院墙三面环着一个连体的三层竹楼,古朴而清丽,设计独特。三层高的竹楼,环着院墙围成三面,为了屋子采光设计得极为合理,竹楼三面距离适中,相互之间毫不挡光。二楼和三楼是一模一样的连廊,环形的竹子栏杆,简洁又整齐,廊顶等距离间隔处都挂着一盏一盏的红灯笼,把整个色彩单调的竹楼点缀得十分漂亮。是。   院子很大很宽敞,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竹楼一层几个屋子的门都开着,右侧的一个屋子里似乎有位妇人在里面忙乎。   那妇人听见推门声,探头从屋子里向外看,待看清外面来人,“啊”的尖叫一声,激动大喊:“赤赢!是赤赢回来了!”妇人边跑边喊,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赤赢面前,一把就抱住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开始哭。   赤赢很高大,这位妇人只到他的前胸,一个瘦小的女人抱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虽然身形矮小,但爆发力十足,把赤赢压得死死的。   赤赢无奈哄她:“阿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顾熙月了然,原来这位妇人,就是赤赢的母亲。她仔细打量那位妇人,她大约三十五六岁,皮肤白白的,眉眼清秀,哭得梨花带雨,眼眸浸水,黝黑水润,明如星辰,原来赤赢的眼睛长得像他的母亲。那妇人可能正在做午饭,腰上还系着围裙,因为许久不见儿子,抓着赤赢就不撒手。   赤赢哄了好半天,总算把他的阿妈搞定了。   赤赢阿妈随意的擦了擦脸,这才发现赤赢身后站着的顾熙月,眼睛瞪得溜圆,又惊又喜:“哎呀,赤赢,你小子可算开窍了!终于知道给你阿妈带回来个儿媳妇了!” ☆、第21章 竹楼乡村   赤赢的阿妈叫做米塔,顾熙月称呼她为米塔大婶。米塔大婶热情的拉着顾熙月的手,眉开眼笑的,根本不舍得撒手。嘴上一个劲的夸顾熙月,说她长得美,人又温顺,笑起来又好看,一定是个温柔贤顺的好孩子,夸得顾熙月的脸越来越红。   好在,赤赢没有扔下她不管,及时的将她从米塔大婶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赤赢告诉米塔大婶,她要在家里常住,需要帮她准备一个屋子。   米塔大婶瞧了瞧赤赢,又瞧了瞧顾熙月,疑惑了半天,纳闷道:“人家姑娘远道而来,不是应该住在你房里吗?”   赤赢愣了愣,尴尬的别过头,应道:“也好,让她住我屋子,我换间房就行了。”   顾熙月当然不同意,她是要在赤赢家常住的,哪有常占着人家屋子的道理?   米塔大婶听赤赢这么一说,面上有些不悦,狠狠地瞪了赤赢一眼,随即转头又展开眉头,喜笑颜开的跟顾熙月唠叨:“姑娘你别介意,我们家赤赢人太老实,面子又薄,可能想着你们还没成亲,他不好意思。你就听大婶的,我带你去赤赢的屋子,你就住在那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米塔大婶一边说,一边拉着顾熙月往楼梯方向走。走着走着,又顿了脚步,恶狠狠的瞪向赤赢:“你去把自己打理一下,胡子拉碴,看着都碍眼。”   赤赢灰溜溜的就去了一楼的一个屋子内,过一会儿就能听见了水声。   米塔大婶拉着顾熙月上了楼梯,楼梯是竹子做成的,踩在脚下很是平稳。她们一边走,米塔大婶一边跟着顾熙月聊着家常:“姑娘是东擎人吧?”   顾熙月点头。东擎人和西梁人的外貌还是有些区别的,尤其是顾熙月是养在深闺中的姑娘,自然是皮白肉嫩,跟常在漠西草原的西梁人自然差别是很大的,她也没有必要瞒着。   之后,米塔大婶又问了顾熙月的名字、年龄、老家在哪、家里情况、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顾熙月含糊的答着,很快就被逼的满头大汗。米塔大婶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又追问她和赤赢是怎么认识的。   顾熙月哪里敢告诉她自己是被赤赢绑来的俘虏,瞧米塔大婶这架势,一旦知道了,说不定会去揍赤赢一顿呢。   见顾熙月憋红了脸不说话,米塔大婶只当她是害羞不好意思答,便抿着唇暧昧的笑,那意思是:你们的事老娘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娘这双火眼金睛的!   顾熙月顿时生出了想要想落荒而逃的想法。   米塔大婶拉着顾熙月上了楼梯,到了二楼,走过连廊,指着中间的一个屋子说:“这就是赤赢的屋子,以后就是你的屋子,来,进去看看,看看还缺什么,跟大婶直接说,别客气。”不由分说,推了门,拉着顾熙月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东西样样齐全,干净整齐,看得出虽然赤赢走了两年,但这屋子经常有人打扫。屋子里,赤赢放在面上的东西很少,基本看不出来他的喜好,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简单质朴,倒也符合他这个人。   见到顾熙月满意的神色,米塔大婶立即笑了:“你先在这里收拾收拾,我去弄午饭,好了叫你。”   顾熙月立即说要陪着米塔大婶去弄午饭,米塔笑着推脱了,还跟她说:“你们回来前,我都弄好了,就差出锅了。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身体也乏了,先收拾收拾东西,休息片刻,呆会儿吃完午饭,我让赤赢给你烧桶热水,好好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顾熙月把米塔大婶送出房,看着她下了楼。透过连廊栏杆,她看见米塔大婶穿过院子,去了赤赢之前进去的那个屋子,他们母子应该有许多话要说吧。   米塔大婶进了屋子,赤赢正在烧水洗澡,听见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阿妈走进来,便又专心致志的添柴。   米塔大婶笑眯眯的:“熙月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谁?”赤赢疑惑出声,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他阿妈。   米塔大婶大叫一声,惊恐万分:“赤赢,你不会连人家姑娘名字都不知道,就把人家姑娘领回来了吧?!”   赤赢讪讪道:“我没机会问。”   米塔大婶差点一口老血就吐了出去,恨铁不成钢!她甚至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自己的亲身儿子,想她平日里八面玲珑的,怎么儿子就木讷成这样?!   她咬牙切齿的说:“人家姑娘叫做顾熙月,是东擎国京城人士。哎呀,你这事,还得你老娘出马!”   顾熙月……   赤赢舌尖转了转,默默的念了念这三个字,汉话的发音果然很好听,这名字很适合她,像极了她的人。   走神了一会儿,赤赢才被米塔大婶的唠叨声拽了回来。他听见他阿妈说:“我明天就去找族长,选个吉利日子,先把你们俩的亲事定了,免得日常梦多,省的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赤赢无奈,只得努力劝说:“阿妈,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这样,会让她觉得难堪的。她面子薄,受不了这个的。”   米塔大婶立即不乐意了:“那你跟阿妈说说,你俩是什么关系?”   赤赢长叹一声,把来龙去脉跟他阿妈解释了一番。自然,他隐藏了顾熙月是东擎国公主陪嫁的身份一事,更没提是他把人抓住让她成了俘虏的。两个人的相遇,赤赢只用了两个字就一笔带过了,他用的是“碰到”。还隐约的提到,顾熙月到这里来,并不是出自自愿,是他强迫的。   很快,午饭就做好了。米塔大婶上楼叫了顾熙月吃饭,就又匆匆忙忙的下了楼,钻进灶房忙活去了。顾熙月关好了屋门,这才往楼梯走去。   她下了楼梯,刚走到院子,就听到身后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步伐稳健不杂乱。顾熙月转头,好奇底看向楼梯。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迎着艳阳的红晕,顾熙月竟然看得发了呆。她心中惊呼,这个男孩子也太好看了些,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俊美公子,优雅淡泊,一头墨黑的长发刚刚洗完,擦得半干披散着在身后,整个人白皙滑嫩,俊美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红唇水嫩。最美的是他的眼睛,黑长密实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明眸清纯,黝黑闪烁,里面像是包含了夜空里的星星似的。   他的眼睛,跟赤赢的十分相像。   那少年一步步的向她走来,直到走到她身前,顾熙月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暗骂自己,竟然不知廉耻,直勾勾的看着一个陌生的少年看得出了神。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虽然那少年看起来年岁不大,却长得很高,把垂着头的顾熙月比的更加小巧了。   那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一脸嫌弃:“你是谁?”   顾熙月抬头,尴尬的张了张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   米塔大婶如及时雨一般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像是献宝一样,把那美少年推到顾熙月眼前,介绍到道:“这是我们家老幺,他的名字叫做傲景,今年十六岁了,应该比熙月你小几个月吧。”又拉着傲景介绍:“傲景,这是你熙月阿姐,是不是很漂亮啊!”   傲景点头,坦然一笑:“阿姐很漂亮。”   顾熙月支支吾吾,想要回他一句:你也很漂亮。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不作声的装害羞。这种时候,往往是多说多错。   趁着这个机会,米塔大婶拉着顾熙月给她介绍了一圈竹楼的情况:一楼是灶房、浴室、仓库,二楼和三楼是米塔和他们兄弟几个的房间,院墙东面是马厩和羊圈,还有一小片空地,米塔前几年洒了一些花种子,今天已经都开出花了。她还说,如果顾熙月有喜欢的花的品种,也可以说出来跟着她一起种,花种子她来想办法弄。   顾熙月养在深闺中,虽然懂得品花,却从未养过花,哪里会对养花又兴趣,只能笑着应了米塔,左耳朵出右耳朵冒了。   傲景懒得陪她们两个女人逛自家院子,已经坐到灶房餐桌前等着吃饭了。见她们女人在院子中说个没完,傲景忍不住了,口里大叫着:“阿妈,阿妈,快点吃饭吧,我下午还要去趟学堂呢!”   他在家里是老幺,上头几个哥哥都宠着他,坚持让他把学堂念完再帮家里做事,所以他现在的主业还是去学堂念书。   米塔大婶对着顾熙月道歉,不好意思的说:“哎呦,年纪大了,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说个没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让人烦了。来来来,不说了,我们去吃饭。”   她便拉着顾熙月走,便朝二楼大喊:“赤赢,别睡了,下楼吃饭!”   米塔大婶刚喊完,傲景就尖叫了一声,不可置信:“阿妈,四哥回来了?”   “对啊,”米塔大婶一脸狐疑:“你刚才进门,我没跟你说吗?”   傲景:“……”   他阿妈绝对没说,他回来就冲了个凉水澡。他阿妈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米塔大婶一拍脑袋:“哎呀,看我这记性,我给忘了,我以为跟你说了呢。你四哥赶着夜路回来的,刚才我让他上楼睡了一会儿,不想让你打扰他,就忘了跟你说了。”   傲景内心吐血:他一直怀疑自己不是阿妈亲生的,看来他怀疑的绝对没有错。   看着他们母子互动,顾熙月忍不住笑了。赤赢的家人真好玩,生动活泼,热热闹闹的。   她想着,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赤赢下楼了。   顾熙月转头,笑着和他打招呼,顿时挥着的手停在半空,笑容僵在脸上,她发懵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惊讶的张大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2章 胡子之下   眼前的男人是赤赢没错,顾熙月认识他的眼睛,就算化成灰,也绝对不会认错。   但是,眼前的男子脸上没有半点胡须,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脸颊。虽然他肤色白皙,但依旧显得健硕强悍,如画的容貌更为他添加了几分英气。他的头发略湿,随意的盘起来,双眉如墨,黑眸如星,薄唇如樱,皎如玉树。   赤赢的风流韵致,不是柔弱无骨的,而是散发着成熟强悍,但又蕴含这说不出的优雅淡泊,温润如玉,是与他人皆不相同的,不可比拟。她忽然想起,曾经在闺中读过的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除了这句诗,她真的再也找不出来形容赤赢的句子了。   赤赢见她发愣,觉得好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叫她回神:“怎么,我刮了胡子,你就不认识我了?”   顾熙月无辜的眨了眨眼,他原来满脸都是胡子,又长又密,她连看清他的表情都困难,更别提去看清他的脸了。   傲景也从餐桌前蹿到了院子里,跑到了顾熙月身边,贴心的安慰她:“熙月阿姐,你莫要担忧,看我四哥看呆了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可是我们草原第一美男子!”   赤赢伸手朝着傲景的头拍了一巴掌,佯怒道:“胡说什么!赶快去吃饭去!”又看向顾熙月,笑的温柔:“走了,我们去吃饭吧,昨天赶了一夜的夜路,一定饿坏了,我阿妈的手艺很棒,你一定会喜欢的。”   米塔大婶拉着顾熙月做到了餐桌前,热情的帮她夹着菜,一个劲的让她多吃点。   傲景在旁边一直缠着赤赢,让他讲讲外面的世界,眼睛里充满了向往,一个劲的嚷嚷:“以后我也要出去走,等我学堂念完了,我一定要跟三哥去走马帮!”   “你好好吃饭吧,吃完饭赶快去学堂。”米塔大婶打断了傲景的豪言壮语,他是家里的小儿子,走马帮太危险,她可不放心。   顾熙月一直埋着头吃饭,忽然碗里多了一块牛肉,抬眼,是赤赢夹给她的。她朝着赤赢笑了笑,表示谢意,又低下了头。   赤赢说:“最近一直赶路,也没能让你吃上顿好的。”   顾熙月被他说得差点掉了眼泪,好在她是低着头,才没有被发现。这一路上,虽然路途艰苦,可是赤赢却不曾亏待过她,但凡有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紧着她,怎么可能就没吃上顿好的呢。   一侧的傲景盯着赤赢和顾熙月看了好半天,发觉俩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他索性开口问道:“四哥,熙月阿姐是你媳妇儿吗?”   他话一出,餐桌上的人全都停了筷子。   顾熙月羞得不行,脸红的都要滴血了,头直往桌子上低,恨不得把自己埋在碗里。   米塔大婶训斥傲景:“臭小子,好好吃饭,别问些有的没的。”   傲景噘着嘴不乐意:“我就是问问怎么了?有什么不能问的?四哥,你告诉我啊!”   赤赢倒是没有那么慌张,声音极为平淡:“暂时还不是。”   暂时还不是?暂时还不是?!   顾熙月的脸红的越来越厉害了!   什么叫做暂时还不是?说的像是以后就是了似的!她……她真是没脸见人了,这以后可叫她怎么在米塔大婶家借住啊!   没想到,更让她吃惊的还是傲景的反应,他竟然高兴的拍起手来,仰天大笑:“暂时还不是我就放心了,这样我也有机会追求熙月阿姐了!啊,阿妈你干嘛打我!”   最后,这一通闹剧,以傲景被米塔大婶胖揍了一顿了结。   顾熙月不得不感慨,赤赢的家,真是热闹非常啊!   吃过午饭,米塔大婶要去给地里干活的大儿子耶华送饭。赤赢主动揽过这活:“阿妈,你在家歇着吧,我去给大哥送饭。”   米塔大婶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激动地不得了,忙着道:“好好好,你去你去,耶华看见你一定高兴坏了。你们兄弟俩好好聊聊,哎呀,你这一走就是两年,你都不知道耶华有多担心你,生怕你在外面有个三长五短的……”   米塔大婶唠唠叨叨的念叨了一堆,赤赢都好脾气的听着,时不时“嗯啊”应答一下,甚至还偷空和顾熙月眉来眼去的。顾熙月觉得别扭,悄悄的挪了挪脚步,躲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拎着装饭篮子的赤赢终于从灶房里出来了,看样子是逃出来米塔大婶的言语包围。看见站在院子角落里的顾熙月,他无奈苦笑,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顾熙月抻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篮子,抬头说:“这就要出去送饭?我和你一起去?”   赤赢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日光毒辣烤人,他摇了摇头:“太阳太毒了,你不要去了。热水已经烧好了,你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昨晚连夜赶路,你一夜都没睡好,身体垮了可不行。等傍晚太阳下山,天凉一凉,我带你在村子里逛逛。”   明白赤赢是体贴她,她也没争辩,点点头,去了浴室。   赤赢家的浴室在一楼,离灶房隔了几间屋子。她进了浴室,细致打量,浴室很大,进门先看到的是灶台,上面有两口大锅,锅里烧着的热水正冒着热气。另一侧是个小木门,进去后是一张大屏风。屏风后面摆着木桶,里面已经装好了热水,想来是刚才赤赢帮她准备的。她踌躇了一会儿,才脱了衣服,钻进屏风后的浴桶里,好好把自己洗了个干净。热水泡着身体很舒服,几乎驱逐了她全身的疲惫。   洗完后,顾熙月开始放洗澡水。这木桶设计的很奇特,在边缘有个塞子,拔掉之后,洗澡水就会顺着圆孔流到事先挖好的小沟里,一路流到屋外,省去了倒水的麻烦。   洗完澡后,顾熙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大概是真的累了,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沉。再醒来时,窗外已经红彤彤一片,是夕阳西下,火烧云练成了一片。   顾熙月下楼时,赤赢还没有回来,米塔大婶说,他走之前说要留在地里和耶华一起做农活,晚上跟耶华一起回来。   米塔大婶正在忙着做晚饭,顾熙月自然帮忙打下手。她之前在借宿的女主人家里时,学了一些做饭的活计,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顾熙月的表现,米塔大婶越看越满意,嘴角忍不住的上翘,脸上都笑开了花。   做好晚饭,家里的人都还没回来。闲下来的米塔大婶解了围裙,拉着顾熙月到院子里的石凳上聊天。   她说:“不是大婶自夸自家娃,我们家赤赢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好孩子,他是草原上有名的好儿郎,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也是我们草原第一美男子,他是众多少年儿郎心目中的英雄,也是众多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赤赢可以说完美的找不出一点瑕疵……”   顾熙月默不作声,脸上挂笑,乖巧听着,虽然米塔大婶的话中有夸大的成分,但是赤赢有多好,她心里知道。   米塔大婶又说:“我们家赤赢不仅人出色,心肠也好着呢,最是善良侠义的。他跟我说了,你是被他强行带回来了。他呀也是好心,并没有坏心思。他说,你原来是要一个人留在外面生存。你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的,外面的世道又那么乱,西夷部落常年征战,兵荒马乱的,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能留你也一个人在外面。”   听见米塔大婶这么说,顾熙月才明白赤赢的苦心。怪不得,他说什么都不让她逃跑,也不允许她一个人留在外面,原来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米塔大婶继续道:“我们村子生活条件虽然赶不上城里,也赶不上你们东擎国,但是至少衣食无忧饿不到肚子。熙月啊,大婶一见你,就特喜欢你,你就跟大婶的亲闺女似的,让我看了就亲近,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大婶家,一切都不用担心,万事都有大婶。你要是喜欢我们家赤赢,大婶就给你做主,给你们俩定亲,等他的几个哥哥都成了亲,就给你们把办喜事!熙月啊,你跟大婶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家赤赢,想不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被米塔大婶这般直白的追问,顾熙月臊得不行,满脸绯红,慌得手足无措,恨不得钻个地缝躲起来。   这种事,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顾熙月低眉垂眼,羞得面红过耳,眼观鼻、鼻观心的,紧闭着嘴唇,不好意思应声。   看见顾熙月扭扭捏捏的模样,米塔大婶却误会了,心凉了一半。原来,是她儿子自作多情,人家姑娘根本就不喜欢他,说不定还怨恨被他强行带回村子这件事呢!   她长叹了一口气,又拉着顾熙月的手,恢复了笑容,诚心诚意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家赤赢,大婶也不强迫你。这女人嫁人是要过一辈子的,总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强扭的瓜不甜。不喜欢赤赢没关系,大婶家儿子多,你随便挑,保准有个你喜欢的!就算大婶家的儿子们你都不喜欢,我们村子里好小伙子也一堆,你挑个合心意的,正好大婶没有闺女,到时候大婶就认你做闺女,给你备一副厚厚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顾熙月被米塔大婶的这些话雷得外焦里嫩,完全傻了,她不过就是害羞了一下,没有立即应了嫁赤赢的话,怎么一下子就转到要嫁别人了? ☆、第23章 误传谣言   被米塔大婶误会,事情还不算最乱的,更乱的是傲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跟顾熙月直言道:“熙月阿姐,你选我吧,我喜欢你,我娶你做妻子!你看看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而且我比四哥年轻又貌美,性格开朗又活泼,你跟我在一起绝对比跟四哥在一起更有乐趣!我一定会把你放在手心上疼,决不让你受一点苦!”   顾熙月苦着脸,有口难言,还没找到机会解释,那措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竟然也来添乱。   他天生大嗓门子,站在赤赢家的大门外就直嚷嚷:“美丽的姑娘,原来你是故意骗我的?哎呦喂,我这心伤的如千疮百孔的筛子,疼的直滴血啊,你怎么舍得骗我呢?既然你不是赤赢的媳妇儿,那我就有权利追求你,我要向你呈现我最真诚的爱意!”   被打断话的傲景顿时就不干了,握着拳头扑了过去:“那措,熙月阿姐是我媳妇儿,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然我揍你!”   “哼!”那措不惧威胁,毫不退缩:“米塔大婶都说了,让熙月姑娘在我们村子里随便挑选儿郎。熙月姑娘要选谁,你们家谁说的都不算,只有熙月姑娘自己说的算。我们都是一样的,站在同一个起点上,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一言不合,傲景和那措已经在赤赢家的大门口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步。   顾熙月苦不堪言,事情……事情怎么就忽然闹成了这样?!   直到夜幕降临,赤赢他们回来,这场闹剧才收场。   不过,当时那措在门口喊的那些话,立即就在村子里传遍了,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对那些还未娶亲又情窦初开的少儿郎们,惹得他们斗志昂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村子里的传言大体是这个样的:米塔大婶家的赤赢从峡谷外面带回来个漂亮的姑娘,这个姑娘会在整个草原上挑选自己的丈夫,单身的小伙子们还在等在等什么?拿出你们最雄壮英勇的姿态,来捕获女儿心吧!让美丽的姑娘嫁给你,成为你美丽的妻子,把她的心和人都永远的留在我们的草原上!   顾熙月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误传的谣言,当时不仅传遍了赤赢他们的村子,还传遍了附近所有的村子,甚至有许多其他村子勇敢威武的草原汉子都慕名而来,向她诉说着自己爱慕之心,表达着自己的求娶之意!   赤赢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一路上不时的有人与他搭话,打听顾熙月的消息。因为之前进村时,有很多人已经见过顾熙月了,她与当地女人不同的肤色和容貌,早就让许多人心中惦记上了。这回一听说顾熙月要在全草原上选丈夫,各个都是争先恐后的,生怕自己晚了别人一步。   耶华笑着打趣赤赢:“既然是你带回来的姑娘,怎么不自己留着讨作媳妇儿呢?”   赤赢苦不堪言,他……也万万没想到,她原来竟是这个心思!   站在门口的顾熙月,看见赤赢回来,眼睛一亮,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她又焦急又无措,委屈的都要哭了,小脸皱巴着,愁眉苦脸的,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她手忙脚乱的急着告诉赤赢:“傲景和那措打起来了……”   “嗯,我知道了,不要怕。”赤赢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放下身上背着的工具,朝着傲景和那措的方向走了过去,没几下子,那两个人都老实了,被赤赢给揍的。   那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也不在意,临走前还朝着顾熙月说话:“美丽的姑娘,今天天晚了,我先回家,明天我再来看你。”   顾熙月顿时有一种想要去死的冲动。   傲景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好气的朝着那措“哼”了一声:“癞□□想吃天鹅肉,你也配!”然后大摇大摆,头也不回进了院子。   这还是顾熙月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呢,虽然是很难得的场面,但是她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第一天到赤赢家借住就引起了这么大的麻烦,她日后究竟该怎么办啊?   她正耷拉着脑袋皱着眉头发愁,双脚不自觉的向后退去。退着半步,她发觉身后有人了,忙的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入眼的却是一片狰狞。   “啊!”顾熙月没忍住,本能的尖叫,吓得连忙躲闪。   躲了一下,她又顿住了脚步,有些歉意的停在了原地。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朦胧的夜色下,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顶着半张斑驳陆离、狰狞不堪的脸庞。   那人并没有介意她之前的躲闪,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声音温柔的问她:“被我的脸吓到了吧?”   顾熙月连忙摇头摆手:“没,没有。”   人不可貌相,她不能因为眼前之人有着一张狰狞丑陋的脸,就歧视人家。   那男人依旧温柔安慰她:“没关系,很多人都害怕我的脸,你不用介意。”他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微微转头,试图把狰狞的那侧脸庞避开她,可是作用并不大,就算换个角度顾熙月依然能看见他狰狞的脸。   他脸上的伤疤的面积大,而且极不规则,从左眼往下,一直斜到脖颈,眼睛之下的半张脸竟无一完好之处。他脸上的伤疤不像是齐整的刀伤,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伤口的愈合处疤疤癞癞的,似乎所有的肉都揪在一起,扯的他整个脸都跟着变形,就连鼻子和嘴唇,都被伤痕牵扯的弯曲歪扭。   他也发现了躲开是无效的,便也不在意了,毫不避讳的迎上了顾熙月的眼睛,笑着道:“你是赤赢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吧?我是赤赢的大哥,我叫做耶华,欢迎你来到我们家。”   他的人和他的脸给人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他的人散发着温和,令人如沐春风,他的脸却光怪陆离,凶狠狰狞,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形细长微翘,睫毛齐刷刷的,透着些许慵懒。跟赤赢和傲景有些不一样,赤赢和傲景的眼睛更像米塔,她猜测耶华可能更像他们的父亲。   因为之前的那场混乱,加上赤赢和耶华回来的很晚,所以这顿晚饭也开的很晚。村子的吃饭习俗,顾熙月中午就知道了。他们不像东擎国那般讲究男女分席,而是一家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围着一张桌子一起用餐。顾熙月依旧跟中午时一样,身边一侧坐着米塔大婶,另一边坐着赤赢。米塔大婶依旧热情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赤赢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以前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他的话也不多。   耶华很温柔,对她不动声色的体贴。因为怕自己的脸影响到她的食欲,还特意跟傲景换了座位,没有坐到她的正对面。唯独让她招架不住的便是热情过度的傲景,跟第一次见到那措时,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殷勤献的太过,吃饭时甚至有一次还想起身绕过桌子,跑到她身边帮她夹菜,当然他还没来得及凑到她身边,就让赤赢无情的给收拾了。   赤赢撂下筷子,严肃的警告傲景:“想要追求她可以,但不许做出出格的事。”   傲景不以为然:“四哥,她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替她做主啊?就算她是你什么人,在你们成亲之前,我都有机会得到她,你想拦也拦不住我!”   顾熙月:“……”   傲景真的是赤赢的亲弟弟吗?这么明目张胆就来挖哥哥的墙角?   赤赢冷笑,眼神微眯,透出危险的气息:“她如果是我的什么人,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嗯?”   这一下子,傲景老实了,显然他心中不服,但却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顾熙月知道,那是因为傲景打不过赤赢。   不过,赤赢的话,让顾熙月有些伤心,因为他说:她如果是我的什么人,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可是,他现在明明是给了傲景机会,允许他来追求她了,那么,她在他心中,并不是什么人。   原来她所纠结害羞的事都是自作多情,赤赢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就像米塔大婶说的那样,他只是心好,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生存太危险,所以才强行把她带进村子里住进他家,至于她以后嫁给谁他并不关心,他只要保证她在村子里,人安全就可以了。   顾熙月想着心事,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直到帮米塔大婶整理好碗筷,她还心不在焉的乱晃荡,像个没有灵魂的人俑。   赤赢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目光呆滞。   赤赢被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说好的晚上要一起散步,你难道忘了?” ☆、第24章 月下散步   散步?   哦,对了,中午的时候,赤赢确实承诺过她,晚上天凉一些时,要带她在村子里逛逛。   她点点头,跟着赤赢出了院子门。   赤赢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跟她解释:“山里夜间冷,这是我阿妈的,你先穿着。等过两天,我让阿妈帮你多做几身衣服。”   顾熙月连忙拒绝,小声撒谎:“不用,不用,我衣服够穿,不用麻烦米塔大婶。”   赤赢笑道:“你有几件衣服我还不知道?不用嫌麻烦,布匹都是现成的,让我阿妈帮你做几件,你跟着学学,以后就自己动手做。”顿了顿,他又问:“你会针线吧?”   顾熙月点点头:“会的,我女红很好的。”   “是吗?”赤赢挑眉。   “真的!”顾熙月梗着脖子,怕他不信,极其认真的说:“我祖母过五十大寿时,我送的寿礼就是我亲手绣的松鹤延年炕屏!”   赤赢哪里会不信,不过是故意逗她,见她这样不禁逗,笑的更开:“那好,你有空给我做些衣裳鞋袜吧。”   顾熙月愣了愣,没想到赤赢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本想问为什么,转念一想,她都是在人家里白吃白住,偶尔做些针线报答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可的。于是,乖巧的点了头,应道:“好。”   赤赢看了她一眼,神色略有吃惊,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顾熙月点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从赤赢家大门前的大道上拐了个弯,转向东边树林那个方向。通往树林的路,是一大片平坦的田地。田埂小路交错纵横,清晰可见。   赤赢指了林子那个方向告诉她:“那边有条小溪,夏天时,村子里许多姑娘媳妇儿都爱聚到那边洗衣服、聊家常。”   “哦,原来你们村子都是在小溪里洗衣服的呀。”顾熙月了然,原来这里的风俗是这个样子的。   赤赢摇头:“也不是,看个人习惯。你要是不愿意出来,我家院子里也能洗。我家后院有水井,提水并不麻烦,到时候叫我一声就行,我提前帮你提好水。”他想了想,想起在草原借宿时,她洗衣服的样子,又摇了摇头,严肃的说:“你还是不要洗衣服了,不太适合。”   “我可以的!”   赤赢无奈的瞟了她一眼,妥协:“也好,你就跟着我阿妈吧,也别太逞能,什么事都要慢慢来,你们汉话不是说,‘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吗?”   顾熙月夸他:“你的汉话说的越来越不错了。”   赤赢诚实点头:“我也觉得进步很大。”   顾熙月:“……”就不能谦虚点么?   “你受伤的伤怎么样了?”她想起他手臂的伤,停下来,伸手拉过他的手臂,掀开衣袖。   赤赢任由她牵着:“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你今天干了一下午农活,回来又那么晚,小心扯到伤口。”终于看到他的伤口,顾熙月才算放心。情况还好,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并没有加重。   “现在是农忙时间,家里就我大哥一个人下地干活,我不去帮忙实在说不过去。”看见顾熙月帮着他把袖子理好,他才收回手臂,指了西边那个方向说:“那里是牧场,骑马三个多时辰就能到了。我二哥就在牧场放牧,他是放牧的能手,他能把牛羊样的肥壮又健康,我们家的牧场都是他在管理。等过几天,家里的农活干完了,我就带你去牧场住几天,那边的风景跟这边的不一样,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熙月发现赤赢的目光一直望着牧场的那个方向,连目光都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了。她想,赤赢应该是很喜欢牧场的吧。   赤赢回忆道,神色中流露着留恋:“小时候,阿爸总带着我和三哥在牧场里玩。那时候,我个子小,阿爸就会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让我可以站在更高处俯瞰草原,告诉我要多吃饭才能长高,长得高才能看得远……”   顾熙月已经知道赤赢家一共兄弟五个,他的阿爸在三年前过世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很叛逆……那时我一门心思想要离开峡谷,到外面闯荡,变得越来越需要钱。我开始赛马、比武、酗酒,但凡能赌钱的,我都要参与一脚。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号,就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阴差阳错,我成为别人心目中的英雄,成为草原上家喻户晓的人物。那时候,我以为我无所不能,我以为我可以离开完完全全离开阿爸阿妈、离开峡谷!阿爸知道后很伤心,总是看着我默不作声,背地里又偷偷的抹眼泪……”赤赢越说,声音越低,黝黑的眼眸中盛了泪水,绕着眼眶,转悠转悠,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后来,阿爸就去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清醒过来,我才真正知道,我不是无所不能的,有很多事,我是做不到的。”赤赢的身影落寞,隐藏在黑暗中,仿若要与夜色化为一体。   顾熙月心揪揪着,莫名的开始疼。她鬼使神差朝他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一切的安抚都在无言中。   赤赢抬起手臂,回抱着她,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娇小的她圈住,在月色和风中,在广阔的天地间,相拥的两人,似乎只有彼此。他说:“没事,现在一切都好了。”   在赤赢手臂环上她时,顾熙月的心“咚咚”的乱跳不止,靠着他胸膛的脸瞬间就红了。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真是后悔的想去撞南墙。   赤赢放开顾熙月时,她红着脸,低着头,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都不敢去看赤赢一眼,不辨方向,胡乱的向前迈步。   见她走得急,又不看路,赤赢怕她跌了,抬手去牵她的手,顾熙月本能的背过手,急忙的躲开了他,步子变得更急,几近小跑的远离了赤赢好几步。   赤赢无奈,只能摇头,他忽然喊她:“顾熙月!”   顾熙月,三个字,在他的舌尖绕过,被他柔声的喊出来,竟然格外好听。   他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也是第一次听见他叫她的名字。一个觉得这三个字念出口,真动听;一个觉得这三个字从他口出喊出,真婉转。   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她不由的顿住了脚步,背对着他,满脸羞红的不敢回头。   赤赢疾步追上她,神秘一笑,道:“来,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说完,不由分说的牵着她的手,拉着她绕过田埂小路,朝着小溪那边的矮灌木丛走去。   走近那片潮湿温暖草木繁盛边缘,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亮澄澄的光,幽幽的从她身边飘过。   顾熙月惊了惊,转头去寻。那点点小光,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在黑色的夜空中,画出一道蜿蜒曲折线,优美又缥缈。   赤赢叫她:“来,这边。”   顾熙月闻声转头,一时间竟看痴了。   赤赢身边飘忽着不计其数的金黄色的小光团,三三两两,忽前忽后,时高时低,轻悄飘忽,那些小小的光团漂浮在天地间,赤赢置身其中,竟像是站在星光中,金光映在他眼睛里,映得他的眼睛晶亮而璀璨。   赤赢抿唇笑着,得意洋洋欣喜满意的望着顾熙月的表情:“这是萤火虫,你以前没见过吧,喜欢吗?”   顾熙月情不自禁点头:“喜欢,真美!”   心中又补充道:跟你一样美。   赤赢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大步往草木深处走去,他的动作惊动了更多的萤火虫。那小小的一团团的金光,便一只只从繁茂的草木中缓缓飞上空中,盘旋着,飞舞着,时而像绽放的烟花,梦幻美妙,时而如漫天的星,璀璨耀人……   星空很美,月下很美,萤火虫很美,那个人也很美……顾熙月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象,仿若置身仙境,比京城中上元节时五彩缤纷的花灯还要美,比七夕女儿节时流光溢彩河灯还要美!   赤赢站在繁盛草木中,遥遥的喊道:“顾熙月,我不会放弃,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顾熙月浑身僵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会和其他人一起竞争,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做妻子的!我对你,势在必得!” ☆、第25章 排队挖“墙”   直到躺倒床上,顾熙月都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似的,赤赢竟然说、说喜欢她?想要娶她?!   把头闷在枕头里,她懊悔不已,怎么刚才赤赢说出那些话后,她跟木头似的,什么也没干,就被赤赢牵回了家呢。她明明应该反问赤赢:我哪里有不喜欢你?我哪里不想嫁你为妻?你哪里还要去公平竞争啊,你明明已经赢了!   如果她当时反问出来,赤赢一定也会先是震惊然后高兴吧!顾熙月懊恼不已,她怎么就被赤赢忽然的表白吓傻了呢,怎么就……就那么丢人呢?!还白白错失了一次说出心里话的机会,下一次,她……怎么可能主动告诉赤赢“我喜欢你,我想嫁你”这类的话,还不如直接让她羞死算了!   这一夜,顾熙月一直翻来覆去,在床上滚来滚去。她越想越羞,整个人就跟一只水煮了虾子似的,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有一处不是发红的。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她的脸色很不好。米塔大婶见她醒了,神色很差,关切的问她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赶她回去再睡一会儿。顾熙月只道自己是睡晚了,身体并没有什么事,不需要回房休息。   她虽然已经决定留在赤赢家,但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赖在家里白吃白喝,她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只能尽力做些力所能及家务,帮着米塔减轻些负担。   米塔大婶做早饭,她就帮忙打下手。米塔感动不已,一直夸着顾熙月:“以前我就听别人说过有闺女的好处,现在才知道,这闺女啊就是贴心又暖心,你真是让大婶想要疼在心坎里!”   顾熙月腼腆着笑着,米塔大婶人真好。昨天晚上,还给她送了几套没上过身的新衣服和一双新靴子。米塔大婶还说:“这几身衣服样式有点老,等过两天,我再帮你多做几身颜色艳丽的,我们家熙月这么美,娇滴滴的,换上漂亮的衣服一定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   两人正在灶房忙碌着,赤赢他们兄弟几个也陆续的起床了。   赤赢掀了帘子进了灶房,精神很好,显然睡了一个好觉,看样子昨晚的事对他根本丝毫没有影响。顾熙月心里有些不忿,凭什么他胡言乱语讲了那些胡话后,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她却一夜都在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心里愤愤不平,动作上不留意就表现出来,因为顾熙月在给赤赢端饭的时候,放碗的声音很重。顾熙月收回手,咬着唇,小声的说:“你快吃饭。”然后,转身就跑。   赤赢在她身后,拿了筷子,端起饭碗,唇角上扬,心情愉悦。   吃过早饭,男人们就准备出门了。傲景依旧是去学堂,耶华和赤赢扛了工具,准备去地里干活。   见他们要出门,顾熙月急忙有样学样的拿了遮帽遮了头,拎着一把锄头,也要跟着一起去。   耶华离她最近,立即阻止了她:“熙月妹妹,你不用跟着我们去地里干活。”   顾熙月一心想去帮忙,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斜眼求助赤赢,想让他开口说话,允了她去。赤赢完全没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果断的说:“你如果想帮忙,就留在家里陪着阿妈做家务,中午可以给我和大哥去送饭。我家的地,你知道的吧,昨晚我带你去过那。”   顾熙月懵了,他昨晚带着她走的那片田地原来就是他家的地呀,可是……她当时只顾着害羞娇怯,惴惴不安了,根本就没有记得路。   赤赢似乎知道顾熙月的难处,笑着把他家田地的路又形容了一遍,又喊了他阿妈,交代了几句:“阿妈,熙月刚来,你带她熟悉熟悉情况,她如果想做什么家务,你教教她。熙月人聪明,会学的很快的。”   “行了,行了,这还用你交代,我可是把熙月当成亲生的闺女疼的,你们这些臭小子哪有我的宝贝闺女贴心啊!快走吧快走吧!”   于是,顾熙月就被留在家里,帮着米塔大婶做家务。看着天气好,米塔大婶就带着顾熙月晒被子。米塔大婶家里儿子多,被子也多。两个人楼上楼下,来回跑,陆陆续续的把被子都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整整一个院子满满当当的。顾熙月的体力不支,累得满头大汗,当被子全部挂完后,她靠在院子的石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米塔大婶贴心的给她端了碗水,让她解解渴,笑着夸她,说她辛苦她了。   顾熙月惭愧不已,她明明比米塔大婶年轻,却力气没有米塔大神大,连走路也没有她快。她们一起抱着厚重的被子,米塔大婶却总是能轻快的就走到她前面,毫不费力的把她甩开一段距离。   要想在村子生活下去,体力问题已经成为顾熙月首要解决的大问题。   她以为听闻祖父为了让堂弟们强身健体,曾经聘了武夫子。想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她也可以找个武夫子,而且人选还是现成的,当然非赤赢莫属了,他可是草原第一勇士啊!   顾熙月自顾自的盘算着,笑得眉眼弯弯。   米塔大婶凑了过来,故意偷偷的问:“闺女,想什么呢?”   顾熙月被吓了一跳,正好趁机问:“大婶,赤赢他们兄弟几个,平日里都练武吗?”   “当然练呀,他们从小就跟着他们阿爸早起练武,这么多年来,都已经养成习惯了。”米塔大婶有意无意的夸着赤赢:“我们赤赢是最有天赋最刻苦的,他那执着劲他的几个哥哥都是没法比的,他的身手现在已经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就算是这样他也一直不放松,每日五更天准时起来练武。”   顾熙月心里有了数,准备中午去给赤赢送饭时,就跟他提学武这件事,明天早上就能跟他一起练练,先学几招强身健体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开始着手准备午饭。   顾熙月抱着劈好的柴火,正在往灶房走,米塔大婶不知从哪里冒出出来,笑眯眯的指着院子中堆得整整齐齐已经劈好的柴堆,似有深意地问她:“熙月啊,这柴火劈得好不好?”   顾熙月不明白米塔大婶的意思,猜测她可能又在变相的与她推销赤赢,于是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米塔大婶说:“这些都是我们家耶华做的,他干活好又麻利,放牧干农活做生意,样样都是好手,一个人顶三个。他是家中的老大,从小就帮着他阿爸和我分担家务,一人顶起我们整个家,就连他的脸也是为了家里才……”说到这里,米塔大婶一顿,问她:“熙月啊,你觉得我们家耶华人怎么样啊?”   顾熙月诚实的回答:“耶华大哥人很好。”   米塔大婶眼睛一亮,叹了口气,声音哽咽:“哎,我们耶华哪里都好,就是那张脸……”   顾熙月感同身受,耶华是个很温暖的人,对人非常好,眼睛长得也漂亮,他是赤赢和傲景的哥哥,两个弟弟都那般漂亮,没毁容前,他的容貌必是不差的,只可惜……   米塔大婶继续说:“熙月啊,大婶不是夸自家儿子,只是大婶非常喜欢你,想要把你留在家里,让你做大婶的儿媳妇儿!大婶也不去管你和赤赢、傲景会怎么样,一切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顺其自然。只是,大婶想说,如果你……你想要做大婶的儿媳妇儿,除了赤赢、傲景他们兄弟几个,也不妨尝试考虑考虑耶华,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儿郎,错过了可惜……他一定会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的……”   听到米塔大婶的话,顾熙月整个人晕了晕,差点没站稳,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   有了一个傲景还不算,这米塔大婶竟然又给她推销起了耶华?!这赤赢到底是不是大婶亲生的啊,怎么弟弟明目张胆的挖墙角不说,这做阿妈的竟然也开始挖儿子的墙角了?   听完米塔大婶的话,顾熙月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   米塔大婶又道:“大婶知道你害羞了,不用不好意思,这里不是东擎国,这里是西梁国,只要你没成亲,就算定亲了,也是有被别人追求的权力。日后要追求你的小伙子们多如牛毛,大婶当然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莫要便宜了外人。如果耶华、赤赢、傲景你都看不上,那也没关系,我们家还有老二沃西和老三朗吉……”   米塔大婶这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排队挖墙角啊!   顾熙月一个头两个大,抱着劈柴,落荒而逃。 ☆、第26章 田中暖事   直到去给赤赢和耶华送饭,顾熙月才从尴尬境地中逃离出来。   赤赢家的地其实不算远,走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路程,但来回往返路途太耽误时间,所以农忙时都是由米塔大婶给儿子们送饭的。   顾熙月提着装饭的篮子,戴上遮阳的遮帽,穿了靴子,拎了水囊,急忙跟米塔大婶说了声,逃命似的出了门,小跑着就去给赤赢他们送饭了。   去田里的路,昨晚赤赢领着她走了一遍,又加上赤赢早上临时给她说了几处重要的拐弯点,这一路她倒是没走错路。尤其是这一路走过来,村民们对她极度热情,时不时的帮她指路:“你是要给耶华和赤赢送饭吧,对,就往左拐,他们就在那边。”   献殷勤指路的大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峡谷里的小伙子们都十分健壮,身形高大,结实粗壮的手臂,有力的在田里挥着锄头。看见顾熙月后,脸上挂着笑,都朝她友好的打招呼,憨厚又老实。偶尔有大胆的小伙子会跑过来跟顾熙月聊天,问她姓名啊,年岁之类的问题,顾熙月以不变应万变,脸上挂着笑,但凡别人问什么,她都笑而不答。   也有跟米塔大婶差不多年岁的妇女们跟顾熙月搭讪,她们大都是中午过来给丈夫和儿子送饭的。峡谷本就封闭,村子也不小,顾熙月一个外来人自然要引起大家好奇,何况昨晚经过傲景和那措那顿闹腾,她要在草原上选丈夫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有儿子的大婶们也把她当做儿媳妇儿人选来考量了。   其中一个大婶站在田里,先开口和顾熙月打招呼:“姑娘,你就是米塔家的那个姑娘吧?哎呦,这模样真是俊,细皮嫩肉的,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吧?”   顾熙月朝她笑了笑,没有点头,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脚下不停,匆匆赶路。   也有热心的大婶直白的问:“姑娘啊,你究竟中意什么样的儿郎?大婶帮你参谋参谋?这方圆百里的儿郎,大婶都熟着呢,保准帮你挑个满意的!”   顾熙月被这热情的民风弄得面红耳赤,她这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才知道,原来不止米塔大婶一个人这样,竟然全村子的人都这样!   也有一些只是围观看热闹的人,相互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米塔家的五个儿子不是都没成亲吗?这么标致的一姑娘。他们家不自个儿抓紧留着,还往外推?”   “谁知道呢,也许米塔的那五个儿子人家姑娘一个都没瞧上呗!”   “那几个,除了耶华,论模样个个都出众,她还能一个都没瞧上?我看这其中肯定有事,说不定是这姑娘有问题!”   顾熙月顿时无语,她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说来说去,竟然会这么揣测她?   这时,一道阴森尖锐刺耳的女声远远的传来,故意说得声音极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说不定跟米塔一样,也是个肚子里带着种的!”   有妇人不忿道:“肚子里带种算什么,只要能生就行,我们草原就缺女人,只要她能生,我们草原的小伙子们都会去追求她的。”   另一个妇人也不乐意了,反驳之前那个刻薄的女人:“眉专你嘴上积点德吧,你这样咄咄逼人,不就是当初格桑娶了米塔,没有娶你吗?”那妇人说完这话,又跟顾熙月道:“小姑娘快去吧,别让耶华他们兄弟等急了,不值当的人说的话不用往心里去啊!”   “谢谢您,大婶!”大婶的善意她是能感觉到的,自然要向人家表达谢意。   顾熙月走了老远,还能听见后面的那群人在夸她:“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模样也俊,笑起来也甜,人瞧着乖乖巧巧的,也不知道草原上哪个有福气的小伙子能最终抱得美人归!”   因为知道顾熙月要来送饭,赤赢掐着时间撂下地里的活,跟耶华说了一声,便往前迎了迎,没走几步,就看见顾熙月拎着装饭的篮子来了。   顾熙月穿上了一身米塔的新衣服,颜色很暗,头上戴着的也是米塔的遮帽,娇小的身形藏在这套衣服中,倒真有股儿十足的农妇味。   赤赢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入乡随俗的。”   昨天晚上话已经说开了,顾熙月现在是把赤赢当夫君看。虽然她还是会忍不住害羞,可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将来两个人是一起要过日子的,她可不会让自己变成矫揉造作、扭捏拿乔的模样,更不会惺惺作态的故意为难人家。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就要诚心诚意,相互依赖,相互扶持,相互宽容,多多磨合。   说实话,赤赢跟她以往在闺中幻想过的丈夫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她曾经一直以为她会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或者嫁个靠家族恩荫混得一官半职、将来等老子死了再袭爵了位的世子爷,若运气好些合了她的心意,也许家里会为她寻位学富五车的世家公子。后来这些都成了空想,因为家族要把她嫁进东宫,去争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没想到命运无常,兜兜转转,她最终嫁的是一个英俊孔武的农家汉。   嗯,也许平日里说赤赢是农家汉并不准确,但现在这样形容绝对没错。   做了一上午农活,赤赢早就热的脱掉外褂,只着一件内衫,结实健硕身上全是汗,打湿了内衫的布料。赤赢比村里其他的小伙子皮肤略白,就算这么毒辣的太阳暴晒,他也一点都没变黑,加上他过于俊美的五官,反而衬托的他十分秀气。赤赢的胡子又冒出短短的一茬,贴在他的下颌和双腮旁,令他脸庞的棱角更分明。   草原峡谷和东擎国的天气十分不一样,东擎国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到了什么季节就换什么衣服。但这边的气候却是四季区分的不明显,一年到头都是白日热、夜晚寒,昼夜温差大。为了应对早晚不同的天气,生活在这里的男人们都是穿厚实的毛皮制作的长袍,等到天热时再脱去外褂,只穿内衫,有的甚至还喜欢打赤膊。   由于天热,顾熙月走得又急,额头上早就渗出了细汗。赤赢挎着篮子,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让她先喝几口。   顾熙月知道这只水囊是赤赢的,也没推脱拒绝,就着他的手猛喝了几口解了渴。赤赢见她喝完,这才拿过水囊自己喝了几口。他喝完后,领着顾熙月往自家田里走,便走边说:“你下回出来,渴了就在路上喝点,不用特意留着。我和大哥早上出门时都带了水囊,实在不够,那边还有小溪呢,我们可以自己去打水。”   那个小溪,就是昨天晚上他带着她看萤火虫的地方,离赤赢家的田地其实不算近。   顾熙月倒是没说什么,她知道赤赢是心疼她。   两个人几步走到了田地里,耶华正埋着头在地里忙活呢,见她来了,热情的和她挥了挥手,停了手里的农活,拎着锄头就走了过来。   顾熙月赶快把篮子里准备饭菜都端了出来,又把给耶华准备的那只水囊递给了他,朝他甜甜的笑。   耶华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便端着自己的饭碗,坐到了离他们几步远的田埂上,闷头吃饭。   看见耶华开始吃饭,顾熙月催促赤赢也快点吃。赤赢倒是没急着接过碗,而是把他早先脱掉的外褂拿了过来,铺到了坑洼不平的田埂上,让顾熙月坐在上面休息。又找来自己自己的一条汗巾,放到她手上,让她擦擦汗。这汗巾是赤赢没用过的,顾熙月猜测这可能是他知道她中午要过来,特意留给她的。   忙活好了这一切,赤赢才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吃饭。   由于天热地旱,地里缺水,赤赢他们下午还要去挑水浇地,一扁担一扁担的挑水,是十足的力气活,不吃饱可是不行的。顾熙月下午当然不会留在地里了,她的小胳膊小腿的,又不能担水,又不能刨地的,留下来只能给赤赢和耶华添麻烦。这一点,顾熙月现在已经有了自知之明。   她趁着赤赢吃饭,便跟他提起了要学武的事。   赤赢一愣,整个人僵住,手中的筷子差点掉下去,还是顾熙月眼疾手快的帮他扶稳。   他有些慌,神情受伤:“你……还要走?”   顾熙月发懵,本能摇头:“没有啊。”   听到这话,他才松了一口气,恢复自然,道:“那你为什么要学武?”   顾熙月把她的两条胳膊伸到赤赢面前,晃了晃:“你看,我的手臂一点劲都没有,拎水桶拎不动,抱劈柴也费劲,连衣服都吃力,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听说学武能强身健体,我跟你练一练,兴许还会有些长进呢。”   赤赢果断的道:“那些事你都可以不用做,有什么要做的,等我回家再说,你就一直这样挺好的。”   顾熙月眨眼,她可不想自己这么无能,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丈夫身上。她已经不是大小姐了,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要把自己变得和村子里其他的小媳妇儿一样,把自己的家照顾好,把自己的丈夫照顾好,将来还要跟米塔大婶一样,把孩子们也照顾好。   见顾熙月态度坚决,赤赢也没再反对,他说:“你已经过了练武的最好年纪,现在要练,就要练一些有技巧又不费力的。我明天早上开始教你甩鞭子吧,学好了之后可以去放牧、赶马,也可以防身。”   那之后,他又说:“顾熙月,只要你不走,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依着你。” ☆、第27章 花团喜事   下午,回到家后,顾熙月从米塔大婶手里领了喂马的活。家里后院是马厩,还有羊圈。马厩里有五匹马,四蹄平日里就拴在这里。看见顾熙月过来,四蹄主动的把头凑了过来,朝着顾熙月直哼哼,把她乐得直接奖励了它一大把鲜嫩的草。羊圈那边还空着,里面没有羊。米塔大婶告诉她,等牧场的牛羊全部出栏后,牧场会休两到三个月,到时候家里会留下几只羊养在圈里。家里有了羊,平日里就能喝到羊奶,过年时就宰了,吃新鲜的羊肉。   赤赢他们家牛肉和羊肉很多,但大都是晾晒好的咸肉干,干吃时很硬很咸。如果有人出远门,会作为和干馍馍、干窝窝头一起做干粮混着吃。平日里就会加水在锅里煮熟了吃,煮过的咸肉干肉质会变软,味道赶不上新鲜的肉,但口感也还不错。   喂好马,回到正院,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位陌生的妇人,正在和米塔大婶聊天。   那妇人看见顾熙月,眼睛都笑弯了,一个劲的夸顾熙月漂亮,又赞米塔大婶有福气,得了这么好一个闺女儿。米塔大婶在一旁,牵强陪笑,强打着精神给顾熙月介绍:“这是你孔青大婶。”   顾熙月礼貌问好,随后找了个借口躲到了一楼的堂屋内。她觉得这位孔青大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恨不得把她卖了个好价钱一般。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米塔大婶不悦的声音:“他孔青大婶,你这话说的不对,熙月她只是借住在我家,她的婚姻大事,我这个做大婶的做不了主,您这话可别在我这里提了!”   “哎呦,我也不也是为了熙月姑娘好,那李地主是西草原有名的财神爷,这熙月要是嫁过去,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可就是享不尽的福了。要不,米塔妹子,咱们这么办,咱们把熙月叫出来,问问熙月姑娘自己个儿的意思!”   米塔大婶明显忍无可忍了,冷笑中带着怒意:“我们熙月年轻貌美一枝花,草原上不知道有多少英俊年轻的小伙子在追求她!李地主糟老头子一个,儿子都没比熙月小几岁,你让我们熙月去做人家的后妈,这是埋汰熙月呢还是埋汰我米塔呢?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也不自己个人拿镜子照一照!我之前给你脸面怕你丢人没直说,你还真当我是给你面子啊!你走吧,以后我们家不欢迎你!”   躲在堂屋里偷听的顾熙月,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孔青大婶竟然是来给她提亲的!这也太迅速了吧,她可是昨天才进了这村子的!   那孔青大婶也不是个善茬子,暴脾气起来直嚷嚷:“我告诉你米塔,你们家可是还有五个儿子没说亲,你把我这草原上第一媒人给撵走了,我以后可不再管帮你们家的儿子说亲了!让你们家儿子都当光棍!”   米塔大婶被气笑了:“草原上第一媒人?哈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名号!我们家儿子各个优秀,想要娶媳妇儿还是难事吗?要说草原第一,我们家赤赢是草原第一勇士,这可是实打实的名号,可不像是某些人,是自己自吹自擂的,哼!”   孔青大婶也不示弱:“米塔,你得意个什么劲啊,是啊,你家几个小的都是容貌出众,人品不凡,可是你别忘了,长幼有序,只要你们家耶华成不了亲,底下的那几个小的,都甭想成亲,就算是定了亲,将来也是被人撬了墙角的货,娶不成媳妇儿的!你们家老二定的那个萦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草原上最缺的就是姑娘家,哪家姑娘愿意一等好几年才能成亲啊,你们家被退了亲也活该!”   孔青大婶骂完,扶着腰,扭着屁股,得意洋洋的走了。米塔大婶却被气得不行,身子晃了晃,猛然向后瘫倒,恰巧顾熙月出了堂屋,及时扶住了她,拍着她的背顺气,她才缓过来一口气。怔愣了好一会儿,米塔大婶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顾熙月劝米塔大婶回屋休着,下午的活她就全包了。把上午晒的被子都收了,叠好后挨个屋子放进去。赤赢临时住的屋子也在二楼,就在顾熙月现在住的这个屋子相对的那边,中间隔了几间屋子和一个楼梯。他的屋子她上午跟着米塔大婶抱被子时进来过,这回把被子送过来已经是熟门熟路了。赤赢的屋子很简洁,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跟她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很像。她把晒好的被子放到赤赢的床上,出了屋子把门带上了。   晚上做饭前,米塔大婶下了楼。顾熙月担心她的身体,跟她保证自己一个人可以会把晚饭弄好的,劝米塔大婶回屋子休息。米塔大婶摇头拒绝了,脸上挂着笑,说自己没事。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神色憔悴不已,明显是强打着精神。   顾熙月拧不过她,只能跟她一起进了灶房。   “熙月,今天这件事,别让耶华和赤赢知道,你我两个人知道就行了,谁也别提了。”米塔大婶忽然道。   顾熙月奇怪的去看她,结果她说完这话就像是没事人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像刚才并没有跟熙月说过话。顾熙月想了想,觉得既然米塔大婶要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她就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吧。   做好饭,就等着赤赢他们兄弟几个回来吃饭了。   因为昨天赤赢回来的特别晚,熙月怕他今天也回来晚,忍不住几次跑到了门口张望。这一次不凑巧,被那措逮了个正着。他骑着马,远远的就喊着:“熙月姑娘,熙月姑娘……”   顾熙月一听见他的声音,一个头两个大,想都没想,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追在身后的那措,大力抽着马,委屈的大叫:“熙月姑娘,你别走啊……”   那措并没有成功进到院子里来找顾熙月,因为他刚到门口,就被从学堂回来的傲景堵了个正着。听见他们两个相遇,顾熙月的头更疼了。她决定,现在就去找傲景和那措谈一谈,她要告诉他们两个,她已经决定要嫁给赤赢了,让他们两个不要再缠着她了。   刚走到院子,正门那边却异常的安静。傲景和那措那两个火爆脾气的人相遇,竟然没有打起来?这件事太古怪了,顾熙月好奇,小跑了几步,离正门近了一些。   赤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把手里的交出来。”   傲景“哼哼”着表示不满:“这是我利用课间时间去摘得,可辛苦了,你凭什么没收!再说,那措那一束你已经拿走了,加上你自己的,已经好大一团了,怎么还要来剥削我的呢?”   赤赢根本不吃那一套,直接告诉他:“别废话,老实交出来,别让我再说一遍。”   她看不见门后,但推测,傲景应该是乖顺的服从了赤赢。   末了,赤赢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威胁,毫不留情:“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你们两个再敢来撬我的墙角,我下回就用拳头招呼你们。我的拳头,可是从不长眼睛的!”   话音刚落,赤赢推门走进了院子,与正在明目张胆偷听的顾熙月撞了个正着。   他不慌不忙,不多不避,把手中捧着的一大团野花塞到了手里,轻声道:“送给你的!”   野花好大一团,顾熙月双手抱着都有些困难,花团紧贴着她的脸颊,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她真的不知道,赤赢是怎么采到这么一大团的野花的,花了很长时间吧。   她很快的得到了答案,因为傲景进了门口就苦着脸向她哭诉:“熙月阿姐,我四哥欺负人!明明是我采了野花要送给你,他却占为己有,以他的名义送给了你,他太过分了!他是个小人!”   顾熙月:“……”   赤赢竟然干出了这种“借花献佛”的事?   顾熙月望着傲景,问他:“这些全是你采的?”他不是去上学堂了吗?会有时间采这么多野花吗?如果是真的,她可就成千古罪人了,影响了傲景的学业大事!   傲景在她真诚的目光下,红着脸,低了头:“不全是。”   “啊?”顾熙月一愣。   傲景梗着脖子诚实的回答:“这里有一小部分是我采的,还有一小部分是那措大哥带来的,剩下的一大部分,都是四哥抱回来的,至于是不是他采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测,很有可能,他是一路剥削回来这些花的!”   顾熙月傻眼:“剥削谁?”   “当然是剥削村子里那些积极献殷勤的小伙子们啊!”   很快,顾熙月从赤赢哪里得知了这一大团野花的真正来源。还真叫傲景给蒙对了,确实是赤赢一路剥削回来的,而且他还直言不讳的告诉顾熙月:“每一个给你采了野花的小伙子,我都已经警告过了。”   “你警告过了?你怎么警告的?你警告他们什么了?”顾熙月忽然觉得心惊肉跳,眉毛直跳,直觉告诉她,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也没怎么样,就是每人揍了几拳,然后告诉他们,你是我的,让他们以后别打你主意。”   顾熙月:“……”   她已经被他刚才的话雷的外焦里嫩,脑中设想着明天她可能就成了全村阿爸阿妈们的公敌,他们的儿子可是因为她才被揍的!   “哦,对了,”赤赢想起了什么,轻飘飘的说:“这几团野花里,也有我亲手采的。”   “哪些是?”顾熙月没过脑子的反问,这些花都混成一团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出来哪些是赤赢采的呢。   赤赢却一本正经的告诉她:“最大最红的那朵。”   “就一朵?!”   “嗯,就一朵。”赤赢挑眉,似乎觉得就一朵没什么问题。   “怎么就一朵呢?”顾熙月不满的问出口,别人可都是摘了一团的,怎么她男人就只摘了一朵呢?   “我只摘最大最好的一朵就够了。”他挑眉,理所当然道:“再说,我不是给你带回来这么一大团了吗?”   顾熙月:“……”   这都哪跟哪啊! ☆、第28章 学甩鞭子   因为是赤赢送的花,还是他第一次送的花,顾熙月觉得意义非凡。当然,她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些野花究竟是“谁”摘的这个事实。赤赢帮她寻了个椭圆形的陶罐子充当花瓶,摆到了她的屋子里,还略有些遗憾道:“家里没有花瓶,等下次去镇上,我们好好挑一个。”   顾熙月笑盈盈的应着:“好啊!”   只要有他在,有没有花瓶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男人可是比精致的花瓶还要漂亮实用一百倍呢。   下楼时,连一向和蔼可亲的耶华都忍不住打趣:“熙月妹妹,你可不要辜负我们家赤赢!他今天忙了一天,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采花,原本摘了朵最大最好,喜滋滋的说要送给你,结果回来的路上,发现村里的小伙子们都抱着一团团的花要给你,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起了缴获战利品的心思,那一大团的花可是我们赤赢满满的心意啊!”   顾熙月被说的,又羞红了脸。   晚上,赤赢帮着顾熙月烧好了洗澡水,让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他还与她约定明天早上五更天起床,他教她耍鞭子。   顾熙月洗好澡,要回自己屋子时,在楼梯上遇到了傲景。   黝黑的夜幕下,他披散着半干的长发,背对着月光,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上,俯瞰顾熙月。   她仰着头,看不大清他的神色,却感觉到此刻气氛很严肃。果然,傲景开口了。他开门见山:“熙月阿姐,你是喜欢我四哥的吧?”   顾熙月一直在找机会和他说这件事呢,正好他问起,她就点了头,直视他的眼睛,明确的告诉他:“是,我喜欢赤赢,很喜欢,很喜欢。”   傲景有些苦恼,声音中透着忧伤:“哎呀,你这才到我家,就已经决定选择我四哥了,看样子我根本就没机会呀。”   顾熙月原本生活在东擎国,那里对女子有严格的礼教束缚,像这种男女互表心意的场景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否则女子是要被浸猪笼的。对于赤赢的表白,她是欢天喜地欣然接受,可是……傲景,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她纠结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个委婉的说法:“傲景,你还小,你会遇到更好的……”   “那当然,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草原上的姑娘们都最喜欢我了。”   傲景依旧是傲景,他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她,只是因为新奇所以追求。顾熙月的心舒展了,心情自然变好了,脸上不自觉的挂着了笑。   傲景见状,不满皱眉:“女人,你高兴什么?”   顾熙月立即收敛了笑意,恢复自然,毕恭毕敬的等着眼前的大爷快快离去。   傲景没再理她,转身上了楼,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清晰的飘过来:“顾熙月,既然你选择了我四哥,就一定要好好对他,你要知道,我四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算你走运!”   这小子虽然阴阳怪气的,但是说出的话还算好听,倒是个乖巧体贴的好弟弟。赤赢的弟弟果然跟赤赢一样,都是那么的暖心。   顾熙月很快就把这个插曲忘记了,躺在床上,盖着新晒好的被子,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是赤赢在门外敲门。她迷迷糊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和赤赢约好五更天起床气练武的。一个激灵,她立即清醒,迅速穿好衣服,套好鞋子,去给赤赢开门。   门开后,赤赢并没有立即进屋,而是笑着打趣她:“这么早,可是能起来?”   顾熙月挺着脖子,强忍着哈欠,用力点头:“我已经起来了。”   “下楼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吧。”赤赢没说什么,笑眯眯的下了楼。   等顾熙月洗漱完毕,赤赢已经等在了院子门口,看样子可能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赤赢他们平日练武的地方是在院子外面的一处山坡上,顾熙月跟着他走到那里是,耶华和傲景已经在开始练拳了。   赤赢递给顾熙月一条鞭子,鞭绳黝黑结实,缠成一团,沉甸甸的,鞭绳粗细要比赤赢平日用的细了很多。赤赢说:“你是姑娘家,力气小,用粗鞭子不合适。这条你先用着,等过几天,我帮你寻个更顺手的。”   顾熙月小心翼翼的解开鞭子,学着赤赢以前的姿势,朝着地上抽了一样,架势到是有模有样的。   傲景也凑了过来,主动请缨:“熙月阿姐,我鞭子耍的也很好,不如我教你?”   还没等顾熙月说话,赤赢的鞭子已经甩了过去,在他脚尖前面落地,“啪”的一声,狠狠抽地。赤赢并没说话,甚至都没有摆出吓人的脸色,傲景已经主动后退,然后远远的逃到了耶华身边,一边逃一边大喊:“大哥,四哥有了女人,就忘了我们兄弟!”   耶华:“……”   赤赢:“……”   只有顾熙月忍不住抱着肚皮哈哈大笑,傲景果然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而且显然他的两个哥哥都拿他没办法。   昨晚因为跟傲景把话说开了,再见傲景便没有那么尴尬了。傲景也不专心练自己的武了,时不时的就凑到顾熙月身边,无情的嘲笑她:“熙月阿姐你真笨,还没有我们家岚卓学的快呢。”   顾熙月停下手里的鞭子,扭过头,好奇问他:“你们家岚卓是谁?”   “就是我们家岚卓啊!”傲景敷衍的答了一句,一溜烟的就跑了。   顾熙月更是纳闷了,问身边的赤赢:“你们家的岚卓是谁?”   赤赢摇头:“不知道,不是我们家的,是傲景家的。”   “傲景家的?”这是什么意思?顾熙月越听越糊涂。   “嗯,傲景家的。”赤赢不怎么关心这个问题,继续教顾熙月甩鞭子的技巧。顾熙月也没有再问,专心致志的练了起来。   这一早上,在傲景时不时过来捣乱中,顾熙月的甩鞭子学的还算有效,至少她已经十次中有五六次抽不到自己身上了。当然,每回鞭子没甩好要抽到她身上时,赤赢总是能各种巧妙的救场,让她免了皮肉之苦。   临回家前,赤赢特意嘱咐她:“我不在你身边时,不要自己偷偷练,你现在并技术不熟练,很容易受伤,需要我在旁边陪着。”   顾熙月点头,乖巧的答应了。只要是赤赢为她好的,她都不会拒绝。   回到家里,洗了漱,顾熙月去了灶房,要去帮米塔大婶做饭。米塔大婶却已经把饭做好了,笑盈盈的等着他们回来。顾熙月心有惭愧,米塔大婶却说:“熙月啊,你不用担心,以前你没来时,我一个人不也都做的好好的。你呀,以后就跟着赤赢他们去练武,姑娘家有点武艺也是好事。”   吃过早饭,赤赢他们就又出门了。顾熙月就留在家里陪着米塔大婶做家务,可能是因为一直忙碌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的就要到了中午。她和米塔大婶又开始准备午饭,做好午饭,吃过了,顾熙月就又戴了昨天的那一套防晒的帽遮,去给赤赢他们送饭。   这回路熟了,她走的很快。一路上,跟她献殷勤的小伙子们少了许多,聊家常的大婶们却多了一些。一个她不认识的大婶朝她喊道:“熙月姑娘啊,听说赤赢表态要追求你了,你同意了没呀?”   顾熙月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加快的脚步,小跑了起来。   “赤赢是个优秀的,熙月姑娘又这么漂亮,郎才女貌啊,真是让人羡慕啊,我们家的那些小子果然是没机会的!”   旁边的几个妇人都笑着打趣:“你要是想要熙月姑娘做儿媳妇儿,也不是没办法的事,可以让你儿子去抢亲啊!”   “谁敢抢赤赢的亲啊,那不等于送上门找死啊!”   “哈哈哈……”笑声哄然而起,连绵不绝。   虽然这些大婶们说的话不太着调,但是她们都散发着善意,显然是因为赤赢和顾熙月要成了好事,她们都跟着高兴。   峡谷里热情彪悍的民风,顾熙月竟然越来越适应了。   她赶到田里的时候,赤赢和耶华还在弯腰劳作,见她来了才停手。赤赢端着饭碗坐到她身边,边吃饭边问她:“被遇到的大婶们为难了吗?”   熙月愣了愣,摇头道:“没有。”   赤赢道:“如果再遇到昨天像眉专大婶那样的人,记得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他这么说,顾熙月才明白过来,原来赤赢是听说了昨天她在路上,被那个叫做眉专的大婶污蔑的事情。她朝着赤赢露出个安抚的笑,道:“你不用太在意,她也没说我什么。再说,我也不在意,转个身就忘了。你可能不知道,”她嘿嘿的笑了几声,故作轻松道:“我在京城时,处境比现在困难多了,听到话比这些更难听,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赤赢抬头,心疼的望着她,语气坚定:“你以前我管不了,但你以后归我管,那就谁也不能欺负你,凡事你都没有必要忍着,我都会帮你讨回来的。”   顾熙月笑应:“好,我以后归你管!” ☆、第29章 青梅竹马?   耶华和赤赢吃完饭,顾熙月把碗碟都装进篮子里,准备回家。耶华一向体贴,让赤赢去送送她,实则是给两人提供单独相处机会,还挤眉弄眼的告诉赤赢:“你可以慢点回来,这里的活有我,你不用担心。”   赤赢无奈:“大哥!”   耶华嫌烦的挥手赶人:“快去快去,把熙月妹妹照顾好!”   顾熙月倒是没有推脱,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赤赢了。在峡谷外和回到峡谷是不一样的,在外面时,顾熙月心中全是是忐忑与不安,就算是心中已经喜欢上了赤赢,她却抱着迷茫和不确定,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走不到尽头的。回到峡谷之后,一切都像是尘埃落定了似的,她的心越来越踏实了,现在她是全心全意的接受着赤赢,原本在峡谷外压抑着的那份喜欢也全数迸发出来了,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她现在是只要和赤赢多呆一小会儿,甚至只要能看见他一眼,她就觉得甜蜜和踏实。   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两个人没走多远,赤赢虽然想送顾熙月,但更惦记着田里的活。他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回去时,慢点走,别总是跑,小心跌倒。我先回田里,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自己干,过几天田里的活就能干完了,到时候情况会好一些,我带你四处走走。”   赤赢是个有担当的,这点顾熙月比谁都清楚,他可不会在干活上偷懒耍滑。   顾熙月依依不舍的跟赤赢告别,拎着篮子转身往家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那匹马跑的很快,她远远望着,看见马背上骑着一个穿了劲装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眉清目秀,长长的黑发随风飘扬,手握长鞭,英姿飒爽。   她骑着马快速从顾熙月身侧飞奔而去,没跑几步,就扔了马缰,跳下马,朝着前方跑去。   顾熙月好奇回头,却见那女子奔向的正是转身往田里走的赤赢。   接下来的一幕,让顾熙月目瞪口呆。只见那女子飞奔而去扑向赤赢,双臂朝着他的腰大大的张开,准备拥抱他。赤赢却身手敏捷,迅速转身,躲向一旁。那女子瞬间便扑了个空,脚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脸上带怒,眼中含泪的望向赤赢,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刚才骑马的那种英姿飒爽的豪气全然不见。   她哭着埋怨道:“赤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这两年究竟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赤赢蹙眉不悦,态度疏离,语气疑惑:“你怎么还没成亲?”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炸毛,又哭又怒,恶狠狠的喊道:“赤赢!你走了两年,回来后第一句话就跟我说个?”   在峡谷中有个习俗,嫁了人的女子,要把长发全部挽起,露出后颈,以示妇人的身份,所以梳头手法不行的顾熙月,平日里便只披着头发,用几缕头发编在一起,结成简单的辫子,垂直披散的头发两侧做装饰。   那女子盯着赤赢:“你走了这么久,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她的话赤赢根本没在意,随口应道:“没有。”   “你!”那女子怒极,指着赤赢气的说不出话来,眼睛等得溜圆,恨不得将赤赢吃了。   顾熙月在旁边光明正大的看了半天,心里不停的犯嘀咕,一直在猜两个人的关系。   赤赢早就知道她在看,转过头,朝她调皮一笑,待转过头面对那女子时,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一点情绪都没有。   那女子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围观的顾熙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她又转过头,去看赤赢,继续柔声诉说,似乎想要打动赤赢:“我在牧场,一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就连夜骑着马立即来找你,你怎么是这个态度啊?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我阿爸不要我了,难道你……你要也不要我了?”   听到这话,顾熙月的火气顿时上来了,敢情这个女人是赤赢的情人啊!而且看样子,还是被赤赢甩了的那种!   知道这女人的身份后,顾熙月的心里乱糟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闷在胸口里,左右乱撞,发泄不出去,扰得她心神不宁,抓心挠肝的。此刻,看这前方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她越看越气,恨不得能扑过去,狠狠地咬上几口,省的让他们两个站在那里碍眼。   那女子越说越激动,赤赢显然无动于衷,神色越来越不耐烦,他抬手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反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跟我有关系吗?”   那女子神情落寞,伤心欲绝,委屈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呜呜……”   赤赢懒得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是往田里的方向走去的,临走前头也没回,并没有跟顾熙月打招呼。   顾熙月气坏了,满腔怒火。赤赢的旧情人缠上来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赤赢,赤赢他竟然还有旧情人?!好吧,就算赤赢根本不想理那个女人,可也至少要给在全程围观的她一个解释吧?就这么走了,这算什么事?!   她火冒三丈,气的直跺脚,差不点将手里的篮子扔出去,却见那个女人追了几步赤赢,又自己停住了脚步,留在原地扮演望夫石。   顾熙月嫌她碍眼,拎着篮子,掉头就走。   没走几步,却被那个女人追了上来。离近了,顾熙月才发现,这个女人个子很高,足足高了她半个头,正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打量着她。   顾熙月故意挺了挺胸,毫不示弱与她对视。古话云:输人不能输气势!她可不想被赤赢的旧情人比下去!   那女人神情冷傲的打量了她几眼,冷笑道:“你就是赤赢带回来的那个外乡人?”   顾熙月没理她。   那女人笑愈发得意,语气更加嘲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竟然敢放话在整个草原上挑选丈夫?!真给赤赢丢人!”   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太差劲,她跟她对峙实在是有*份,索性收回眼神,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喂,谁让你走了?!”那女人见顾熙月要走,气急败坏的追过去。   顾熙月根本不想理她,刻意加快脚步,想把这个粘人的女人甩掉,心里暗骂赤赢不是东西,把这么大个麻烦留给她!她一定会找赤赢把这笔账好好算算!   “呦,这不是桑普吗?你回村子了?”一个妇人声音忽然传来。她脚步匆匆,像是刻意急着赶过来似的。她绕过那女人,走到了顾熙月身边,笑着跟她打招呼:“熙月姑娘啊,我是那措的阿妈熔也,哎呀,我们家那措一直跟我说你多么好,今儿一见,你比他说的还要好。”   “熔也大婶好。”顾熙月礼貌的问候,却看见那个桑普一言不发的,骑着自己的马,掉头就走了。   看她走了,熔也大婶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变得轻松多了。她关切的问她:“你没有被她为难吧?”   顾熙月猜的没错,熔也大婶果然是特意为了帮她而来。她摇头:“熔也大婶放心吧,我没事的,我没怎么理她。”   熔也大婶放心了,便告诉顾熙月:“其实啊,是赤赢拜托我,让我送你回米塔那里去的。我还寻思这小子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没想到还被他猜着了,桑普竟然真的来找你的麻烦,也不知道她那脑子是怎么想的。”   是赤赢让熔也大婶来的,那么赤赢究竟是什么意思?   熔也大婶边走边跟顾熙月聊着:“我听那措那小子说,赤赢对你势在必得,你应了吗?”   顾熙月红着脸点点头。虽然现在她还在生赤赢的气,但既然已经应了赤赢,自然要承认的。   熔也大婶高兴道:“那太好了,赤赢啊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好儿郎,他又对你这么上心,你可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家!”   顾熙月心中憋屈,内心酸溜溜的,不自觉的就表现在了脸上。   熔也大婶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立即发现了她脸上的不自然,劝她:“熙月姑娘,你不会是因为桑普,生了赤赢的气吧?”   顾熙月心中苦笑,这都被大婶看出来了?嘴上却不承认:“没有……”   “哎呀,这你不能怪赤赢,赤赢也是没办法。毕竟那个桑普,他打也不行,骂也不行,只能先躲着了。”   顾熙月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赤赢要躲着那个叫做桑普的姑娘?   熔也大婶无奈叹气,道:“如果没出三年前的那件事,桑普现在已经是耶华的妻子了。哎,那女人毕竟是耶华曾经的心上人,赤赢就算是再不待见她,也总要给耶华留些面子的,你说是吧?” ☆、第30章 她替他疼   三年前的事?三年前出了什么事?   当然,熔也大婶是没有告诉顾熙月的,显然是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她并不想多谈。   米塔大婶见顾熙月和熔也大婶一起回来的,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欢迎。两个老姐妹手挽着手,亲亲热热的说起了家常话。见她们两个人说的热闹,顾熙月便自动自觉地去喂马。   四蹄跟昨天一样,是五匹马中,第一个欢迎她的,她又大大的奖励了它一番。一想到它的主人,顾熙月就又是一阵赌气。对熔也大婶的话,她其实是有点怀疑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如果真的是耶华的心上人,她为什么要缠着赤赢?还说出那种“你也不要我”之类的令人遐想又暧昧的话?   一通胡思乱想、心不在焉的机械动作后,手里的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干完了。顾熙月收拾好一切,摘了手套,回正院准备洗漱一下。她刚拐进正院,就听见熔也大婶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今天在村子里看见桑普了。”   她说完这句,米塔大婶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最后沉默了叹了声气。那熔也大婶也机灵,轻飘飘的说完这一句,见米塔没反应,立即又换了话题,滔滔不绝讲起峡谷里的新鲜事,其中还有其它村子的新鲜事,又把米塔大婶逗笑了。   熔也大婶走后,米塔大婶特意来找顾熙月。她开门见山就问:“熙月,今天熔也大婶告诉我,说你应了赤赢的追求?”   顾熙月被米塔大婶那眼神盯的有些发毛,但还是点了点头。   米塔大婶神情却略有些失望,颓然的坐到了一个矮凳上,有气无力的道:“按理说,你应了赤赢这事,明明是好事,我应该高兴的,怎么……怎么心情竟然会这么奇怪呢?这心里突突的乱跳,平静不了,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顾熙月原本以为米塔大婶会十分高兴,然后像往常一样,拉着她的手,手舞足蹈的在她耳边夸赤赢。   米塔大婶又说:“哎,说实话,当初你没有说喜欢赤赢的时候,我的心还好一阵失落呢,如今你应了,我竟然也失落。哎,这年纪大了,情绪就爱变来变去。其实呢,我原本更看好你和耶华,耶华年纪最大,做人最踏实最稳妥,如父如兄,肯定能好好照顾你疼爱你,而你也不是肤浅的姑娘,大婶看得出,你并不在乎耶华被毁掉的脸,耶华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会说你好——耶华内向害羞,他肯定不会主动去追求你,我以为你被他感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没想到,你却先应了赤赢……哎,你和耶华终究是没有缘分……”   “米塔大婶!”顾熙月听不下去了,她实在受不了米塔大婶胡乱找理由、乱点鸳鸯谱的行为,板着脸,义正言辞道:“我应了赤赢,是因为我喜欢赤赢,跟其他人、其他事都没有任何关系。我跟赤赢走了一路,我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所以,米塔大婶,我应了赤赢,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赤赢也没有!至于耶华大哥有多好,与我无关!而且,不管耶华大哥的脸是什么样的,好也罢,坏也罢,都与我无关!我不歧视他的毁容,不是因为我能接受他,而是因为他是赤赢的哥哥,我作为未来的弟妹,我必须接受!”   顾熙月知道自己的话说的难听,说的过于绝情,其实耶华真的很好,她不怕他的脸,也不仅仅是因为赤赢的关系,与耶华人品也有关系,可是她不能让米塔大婶这样糊涂下去,不能让米塔大婶以为她没有歧视毁容的耶华就是能跟耶华成为夫妻共度一生的。万一米塔大婶在做出更糊涂的事情,伤了赤赢的心,可怎么办?   米塔大婶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顾熙月刻意冷着脸,道:“米塔大婶,我希望你今天的这个心思,我们之间的对话,永远都不要让赤赢知道。他知道,会伤心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你的儿子,他伤心,难道你就不难过吗?做母亲,不可以这样偏心!”   顾熙月说完就立即转身出去了,片刻后,屋子里就传来了米塔大婶“呜呜”的哭声,声音极小,被刻意压抑着。   靠在柱子上的顾熙月气的手脚发凉,浑身不自觉的发颤,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赤赢,她心窝窝里小心翼翼放着的赤赢,生怕他磕了碰了受一点点委屈的赤赢,怎么会被自己的母亲这般对待?   她都替他疼!   做晚饭时,再见米塔大婶,她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主动的挽着顾熙月的手臂,口里时不时的念着“我的好闺女”、“我的亲闺女”、“我的贴心小棉袄”之类的话,显然她是要假装忘记下午发生的不愉快。   因为米塔大婶是赤赢的阿妈,平时对她又好,顾熙月不可能跟她生一辈子气,现在有了台阶,自然也乐意往下走。既然米塔大婶要装的高高兴兴,那么她也装得若无其事就好。   这顿晚饭做的过程里,在两个人刻意的维持下,氛围还算不错。   赤赢回来时,顾熙月还在生他的气,原本不想去理他。可是,一看见他,她就舍不得不去理他了,甚至忍不住跑到他身边忙左忙右。   赤赢洗手洗脸,顾熙月就在旁边替巾帕,惹得赤赢不安的看了她好几眼,他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熙月捧着巾帕的手顿了顿,直接塞进他手里,背过身,故作生气,不肯理他。   赤赢好声好气的哄她:“今天在那女人那里受气了?”   顾熙月气他明知故问,没好声反问:“受气了,你能为我出气?”   赤赢无辜的摸摸鼻子:“我当时如果不走,她会一直纠缠下去的,她知道我大哥在田里,所以不会跟着我过去的。我本以为她不会去找你麻烦的,没想到走到那边坡地回头时,发现她缠着你呢……那个时候我过去,只会让事情更乱,所以我请了在地里的熔也大婶帮忙。”他解释完,不放心的又问:“她真的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顾熙月斜眼瞪他,不肯回答。   赤赢急了,这回是真急了,脸色也变得极为不好,扔了巾帕,转身就要出门。   顾熙月见他要走到大门,急忙追了出去,拉住他的衣袖,不解的问他:“这要吃晚饭了,你干什么去呀?”   赤赢强忍着怒气:“我去找她说清楚,这是我们家和她们家的事,让她以后别来烦你!”   顾熙月没想到他态度那么坚决,朝他摇了摇头:“没事,她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她没为难我……你别去,我们去吃饭吧!”   赤赢却没动,低声说:“熙月,对不起,今天让你为难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相信我。”   “好,我信你!”   虽然得到了顾熙月的承诺,可是赤赢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勉强的吃了些晚饭,就离开了餐桌。   私下里,傲景偷偷的问顾熙月:“熙月阿姐,我今天听说桑普回村子了,是不是桑普又来我们家了?”   顾熙月摇头:“她没来家里,但是半路上拦了我和赤赢,跟我们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敢告诉傲景那桑普是直接找的赤赢,所以把两件事混淆的讲了讲。   傲景一脸鄙夷,语带怒意:“真是不要脸的女人!要不是阿妈和大哥,我早就去揍她一顿了,看她还敢不敢!什么烂女人!呸!”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哼,她退了我大哥的婚……”说到这里,傲景忽然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了,显然跟熔也大婶一样,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肯告诉顾熙月。   顾熙月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便也就没有纠缠他。倒是赤赢,情绪一直很低落,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着太阳落山的余晖,一直在低头编着东西。   顾熙月走过去,发现是之前他们在林子中时,他帮她编过的兔笼子。   赤赢的手很巧,很快就编完了,这个笼子比之前那个要大了一倍。他拎着那笼子,神秘的朝她招手,领着她走到一堆农用工具旁,这些工具是他和耶华傍晚田里带回。他把其中一个土篮子上面盖着的粗布掀开一个口,顾熙月立即就看清了里面的乱动的东西,高兴的惊呼了一声。   赤赢就知道她会喜欢,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之前一扫而过的阴郁全都不见了。   原来,那个土篮子里,是两只雪白雪白的兔子,活蹦乱跳的。   赤赢说:“这兔子是一公一母,将来可以生一窝的小兔子,你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兔子了。”   顾熙月喜欢的不得了,催促着赤赢把她们放进笼子里,自己去拿了一些草叶子喂它们。两只小兔子挤在笼子里,争先恐后的吃着草叶子,顾熙月笑的眉眼弯弯,心上像是抹了蜜似的。   赤赢果然有办法哄好生气的她。 ☆、第31章 寂静夜晚   当天晚上,顾熙月做了一个决定。   赤赢帮她倒洗澡水时,她拉住赤赢,故意没撒手,羞着脸壮着胆子邀请他:“赤赢,晚上太冷了,你到我房里来,继续给我当火炉吧。”   她今晚主动邀请赤赢过来,除了心疼他,更是为了让米塔大婶死心。她就不信,她都跟赤赢明目张胆的同床共枕了,米塔大婶还能棒打鸳鸯,撮合她和耶华?   赤赢不知道前因后果,倒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一本正经的猜测:“家里跟草原女主人的毡房里的习惯不一样,不点暖炉,你是觉得屋子里冷吗?”   顾熙月摇头,当然不是。她心里焦急,却又不能告诉赤赢,免得赤赢知道米塔大婶的偏心,会伤心难过。   赤赢见她坚持,便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去自己的房间抱了一床被子,跟着顾熙月进了屋子,把被子放到床上,说:“夜里寒凉,今晚我在这里陪你,明天给你弄一个火炉暖屋子,就不会那么冷了。”   顾熙月点点头,既然他不明白,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她也不用那么尴尬。   夜里,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两个人回到峡谷村子之后,第一次同床共枕。虽然现在是把赤赢当成夫君看,可是毕竟还没有成亲,她还是放不开,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怯。   赤赢看见她这幅扭扭捏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的问她:“瞪着大眼睛,躲在角落里,心里想什么呢?”   顾熙月向后缩去,躲开他的手,捂着鼻子,拒不承认自己的害羞:“我想什么,我哪里会想什么!”   赤赢笑了几声,铺开被子,摆好枕头,对她说:“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练鞭子呢。”   顾熙月乖巧的爬上床,老老实实的躺在床的最里面,赤赢也随后掀了被子,躺在了她的身侧。见她离他很远,便伸手一捞,将她抱进怀里,然后就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熙月叹气,赤赢果然是个体贴又细心的人,他根本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她做些什么。她之前那些羞怯扭捏,甚至担忧,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当然,晚上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两个人同床共枕,就像以前一样相互挨着,闭着眼睛睡觉。而且,顾熙月还赚了个纯天然的恒温暖炉。   第二天五更天时,赤赢又带着她到山坡上练鞭子。   傲景比昨天来的晚了些,笑着打趣赤赢:“四哥,第一次钻帐子感觉如何?”   钻帐子?又是这个词,上回那措说过,赤赢都没有给她解释是什么意思。   顾熙月好奇的看着赤赢和傲景,意外的发现,赤赢的脸竟然微微泛红,最红的是他的耳朵。原本白皙几近透明的两只耳朵,从上到下,整个都红彤彤的,像是被火烤了似的,就连他生病发烧时,耳朵也没有这样过。   赤赢被打量的不好意思,板着脸去训斥傲景:“你呢?你昨天晚上大半夜的去哪儿了?”   傲景无所谓的耸耸肩:“还能去哪儿,钻帐子去了呗!”   赤赢瞪眼:“钻谁的帐子?”   “除了我们家岚卓,还能有谁?”傲景反问。   “你前两天还说要追求熙月呢,怎么说变就变?”   “你要是同意,我现在也可以追求熙月阿姐啊!”傲景觉得他这四哥今天很奇怪,说话好像都没有带脑子。   赤赢:“……”   他只是……慌不择言而已!   顾熙月旁观了许久,弱弱的出声问:“那个……‘钻帐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赤赢别过头,没敢看她,傲景哈哈大笑,想要解释,却被赤赢一个过肩摔弄老实了,抓紧闭嘴,不敢在顾熙月面前胡说八道了。   练完武,几个人就回家吃早饭了。今天耶华并没有起来练武,顾熙月他们回去时,他和米塔大婶都在灶房里忙活。   其实到了现在,顾熙月实在是佩服米塔大婶。她们两个昨天发生过的不愉快,米塔大婶似乎完全不在意,竟然像是没事人似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甚至人前人后,原本对顾熙月怎样,现在还对顾熙月怎样,没有多热情一分,也没有少热情一分,却弄得顾熙月尴尬无比。也不知道是这个米塔大婶真的没当回事,还是手腕太高明。如果真是后者,她能这般不动声色,那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顾熙月那点小聪明根本就玩不过人家。   吃了饭,送走了赤赢和耶华,顾熙月抱着赤赢割好的草,去喂那两只小兔子。两只小兔子在笼子中过了一夜,比昨天晚上乖顺了很多,看见新鲜的野草,嘴巴拼命嚼着,吃的极为卖力。   米塔大婶寻过来找她:“熙月,你过来大婶给你量量尺寸,帮你做几身好看的衣服。”   听她这么一说,顾熙月才想起,前几天赤赢说过,米塔大婶会帮她做衣服的事情。   她赶紧把手里的草都扔到兔笼子里,擦了擦手,道:“米塔大婶,你教我做吧,我原本在家的时候,女红还不错,只是峡谷这边的衣服样式我并不熟悉,我想着给赤赢做些衣裳鞋袜,让他多几件换洗的。”   米塔大婶笑容未变,笑眯眯道:“好啊,我来教你,你帮赤赢多做几件,让他高兴高兴。”   顾熙月跟着米塔大婶学做衣服时,米塔大婶还夸她手艺好,又说:“哎呀,我们家五个臭小子,就是没有闺女,我以前就想着,如果我有闺女,我要跟她一起做针线,做衣裳鞋袜,没想到愿望还有实现的一天。”   顾熙月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她知道这不过是米塔大婶的客套话。再说了,她现在和赤赢的关系,明明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儿,怎么就强调起她是闺女呢?不怪顾熙月会多想,经过昨天一出,她现在是草木皆兵,真怕米塔大婶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赤赢。   以前她总想逃跑离开赤赢,那是她还没认清自己的心意,现在她满心满眼里都是赤赢,再也容不下别人,自然是希望一切顺顺利利,等着赤赢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把她娶进门。   中午,她又准时出门去给赤赢和耶华送饭。走着熟悉的路,还是那些热情的妇人跟她打招呼。她们民风开放,对小儿女的事情格外热情关注,虽然让顾熙月很难招架,但也是她们的好意,她并不反感。   她顺着大路,又拐了一个弯,这里道路很窄,是个岔口,两侧是陡山,地势不好,并没有被开垦成农田,所以这里以往并没有人。不过,今天却意外的让顾熙月碰见了一个人。   那个女人十七八岁的样子,长袍覆盖下,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有了几个月身孕的样子。她歪着身子,半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虚弱无力,眼瞧着就要晕了过去。   顾熙月两步并做三步,急忙走到她身边,放下篮子,想要伸手去搀扶她:“你怎么了?”   那女人有气无力的半睁了眼睛,虚弱道:“你,你有吃的吗?”   听她这么一问,顾熙月立即从篮子里翻出了一张干馍馍。她刚一拿出来,就被那女人一把抢走,猛个劲的飞速的往嘴里塞。顾熙月怕她噎到,又把给自己的水囊递给了她。自从上次赤赢把自己的水让给她喝后,她也不嫌麻烦,每天准备三个水囊放进送饭的篮子里,一个给耶华,一个给赤赢,最后一个留在自己在来回的路上喝。   那女人接过水囊,灌了多半壶才停下来,哑着嗓子,道:“谢谢你。”   顾熙月试探着问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女人摇摇头,脸上挂着忧愁:“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顾熙月又好心的塞了一个干馍馍给她,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在哪,需不需要我去找村子里的人来帮忙?”   那女人摇摇头,说:“不用,我一会儿就走,你别惊动村子里……我怕……”   她忽然抱着双臂,蓦然大哭,浑身发抖,身体控制不住的颤了起来。   顾熙月被她吓了一跳,忙着安抚她:“别怕,别怕,怎么了?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他们打我,他们骂我……我不要回去,我要逃走……”   顾熙月傻眼了,她现在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女人自己哭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她不好意思抬头,低着头闷声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萦竟他日再来相报。”说完,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   顾熙月不放心她,又从篮子里掏了两张干馍馍,和她的水囊一起都塞给了那个女人,小心翼翼的问她:“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实不相瞒,我是从夫家逃出来的,我要回娘家。”萦竟泫然欲泣,模样楚楚可怜。   顾熙月没有办法帮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摇的走了,直到她拐上了一条路,看不见人了,她才离开。 ☆、第32章 熙月表白   到了田里,顾熙月拉着赤赢悄悄解释了自己送出去四个干馍馍的事。赤赢摸摸她的头,笑着安抚她:“没事,干馍馍很多,我和大哥根本吃不了。”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顾熙月还是发现,赤赢按着原来的数量把一半的干馍馍都给了耶华,自己只吃了剩下的两张。顾熙月心疼他,知道他没吃饱,却也无济于事。小脑袋耷拉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赤赢把她牵到一处田里一处隐蔽地,说是隐蔽,不过是那里堆了半米高的杂草垛,四周依旧是空旷平坦的,别人望过来,一眼就能看见。   赤赢也不管不顾,抬臂就把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被汗水打湿的内衫紧紧的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她靠在他湿漉漉的胸膛上,满鼻满口都是他浓郁的汗味,一点都不难闻,反而让他的雄性气息更加浓烈。   赤赢抱着她,垂了头,湿热的唇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看见你就饱了,十天不吃饭都没有问题,你这个小东西,不要为了这点事自我折磨,听话。”他又在她耳边闷笑了几声:“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有多强壮,还担心什么,嗯?”   顾熙月靠着他的怀抱,闻着他的气息,不安的心也平复下来,她真想这么一直靠着他,地老天荒。   两人腻歪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耶华无奈摇头,悄悄打趣赤赢:“大热天的,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也不嫌热?”   赤赢从脸红到脖子,别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默不作声。   顾熙月看得直想笑,她实在是喜欢赤赢红着脸的样子。拎起篮子要离开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赤赢和耶华:“你们认识一个叫做萦竟的姑娘吗?”重复了一边萦竟的名字,顾熙月皱了皱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耶华和赤赢的反应出乎意料的一致,竟然都僵住了。赤赢先反应过来,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伸手拉着顾熙月的手臂,急切的追问她:“你今天遇到的人就是萦竟?”   “是啊,她说她叫做萦竟。你们认识她吗?她说她要回娘家,你知道她的娘家在哪儿吗?也不知道她那个样子,能不能安全回到娘家。”顾熙月很担心萦竟,有点后悔让她一个人走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安全,如果赤赢他们认识,或许可以帮她打听一下。   赤赢略微吃惊,转头去看耶华:“大哥?”   耶华的半张脸都是伤疤,根本就看不出表情,他语气有些为难,道:“萦竟的事,我们家也早有所耳闻。她当年远嫁到外村之后,因婚后无所出,夫家对她很不满,她丈夫常对她拳打脚踢,她娘家幼弟太小,顶不起门户,替她出不了头。刚开始时,沃西和朗吉倒是出面去过她婆家谈了一回,没想到却引来她婆家更大的不满,以为她和沃西还藕断丝连,对她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所以……沃西也不好再出头,仔细算算,有一年多没听到过萦竟的消息了。”   听到沃西的名字,顾熙月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萦竟’这个名字了。原来她就是那个孔青大婶当日跟米塔大婶吵架时,提到过的那位退了沃西亲事的姑娘。   顾熙月疑惑不解:“真是因为婚后无所出,她夫家才待她不好?可是我今天碰见萦竟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她还说,是从夫家逃出来的,要回娘家。”   耶华点头,拍了拍赤赢的肩头:“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这样吧,晚上让傲景去她娘家打听一下,了解情况后,再作打算。”   赤赢眉头一直紧锁,听到大哥的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道:“这几天地里的农活干的差不多了,我准备过两天带着熙月去牧场,让二哥回来。毕竟萦竟出了事,不能瞒着二哥。傲景太小,朗吉又不在,你我出面都不合适,还是让二哥亲自回来吧。”   耶华又道:“沃西还是远离这件事的好,萦竟毕竟嫁人了,他们两个感情再好,也没可能了,不要让沃西越陷越深,这样对他不好……”   赤赢闷闷的“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今天赤赢并没有来送她,而是拎着锄头,闷不做声的在地里忙活。耶华抱歉的朝她一笑,他依旧如往常一样温暖,替赤赢解释着:“看到沃西和萦竟两个,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赤赢心里不好受,他可能是在不安。”   顾熙月朝着耶华露出个让他放心的笑,道:“谢谢耶华大哥,我没事的,你们放心。”   说完,她拎着篮子,转身离开了田里。从耶华和赤赢的态度上能看出,以前沃西和萦竟感情应该很好,两人都已经定了亲了,但是为什么萦竟会退了沃西的亲事呢?而显然,沃西对萦竟应该还有感情,也许萦竟对沃西也是有感情的,这或许才是她在夫家不顺的原因,毕竟再宽容大量的丈夫,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心中装着别人。当然了,这些都是顾熙月无端的猜测,做不了真的。不管怎样说,萦竟的事还是要由沃西他们兄弟几个决定,只要萦竟能平安回到娘家,她也就放心了。   顾熙月一边想着,一边往家里走。走着走着,就觉得身后传来一阵疾速奔跑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看,就被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大力的从背后拥进了他结实的怀抱,有力的双臂紧紧的将她箍在怀里,拼命的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熟悉的气息裹住了顾熙月,她原本想要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个突然又凶猛的抱住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赤赢。   赤赢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打着她的耳朵,他不安又惶恐,嘴里只叫着她的名字:“熙月,熙月,熙月……”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念了很多遍,他也不厌烦,就那样抱着她,头贴着她,口念着她的名字。   顾熙月微微一动,疑惑唤他:“赤赢?”   她这一动,让赤赢更为惊恐,抱着她的手臂又大力了几分,令她的后背几乎要镶进他的胸膛,疼得她呲牙咧嘴。   顾熙月不敢动,她心里莫名的发疼。赤赢在她眼里,一向是强悍的,凶猛的,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甚至是温柔的,细心的,体贴的,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无措不安过,他从来都没有这般惶恐焦躁过……   她不知道赤赢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赤赢做些什么。   “赤赢……”她试探的唤他的名字,想要说什么,却自己也不知道。   紧紧抱着她的赤赢,身体明显僵了僵,他声音沙哑,语气却异常平静,竟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熙月,如果我迟迟不能娶你,你会离开我吗?”   不娶她?为什么?   顾熙月呼吸一滞,一时发愣,没有回答赤赢的话。   赤赢处在绝望边缘,等不及顾熙月回话,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声音几近咆哮:“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我一定会娶你的,只要你肯等我……”   “好,我等你,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这样没有安全感的赤赢,让顾熙月无比心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般惶恐不安。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舍得他变成这个样子。村子里的人知道她应了赤赢的追求,家里的人也知道她应了赤赢的追求,甚至赤赢自己也猜到她应了他的追求,但她却从来都没有亲口告诉过赤赢,她喜欢他,她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赤赢再自信,再坚持,但他没有听到她亲口承诺,他也会惶恐不安的,他也会患得患失的。   想到这里,她下定决心,摒神凝气,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赤赢,我喜欢你,很早就已经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我都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而且,你忘了一件事,我是东擎人,接受的是汉文化的礼教束缚,我们东擎女子讲究从一而终,从你把我抱进你帐子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男人,是我的天,是我的山,是我的一切,只有你不要我,没有我不要你的道理。”   “熙月,我不会不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只求你……别不要我!”   “赤赢,我不会离开你,只是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娶我?”总算把赤赢安抚下来,顾熙月抓住机会问他。   赤赢没有松开手臂,依旧把顾熙月箍在怀里,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他说:“我不是不能娶你,只是我们会迟迟成不了亲。我们的族规,兄弟娶亲,长幼有序,不可违抗,违者死。我上头有三个哥哥,只要他们没成亲,我就不能娶妻,而你已经十六了,按照习俗,姑娘十六岁就必须出嫁。我怕你……不会等我,就像萦竟一样,最终舍弃了我二哥,选择嫁给别人!”   竟然、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这竟然就是萦竟退了沃西婚事的原因! ☆、第33章 我媳妇儿   当天下午,赤赢没有回田里干活,而是陪着顾熙月一路慢走,回了家。   米塔大婶看见两个人一起回来,惊讶的问了问原因,赤赢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就上了楼。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顾熙月的房间,外褂也没脱,直接躺在了她的床上。   顾熙月抱着针线笸箩,跟米塔大婶简单了聊了几句,就找了借口回屋去做针线。米塔大婶看出了赤赢的不对劲,也没拦着她,催促着让她赶快进去。   顾熙月进去时,赤赢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针线笸箩,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想要帮他把被子盖上。赤赢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道:“我没有睡,就是躺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会和我阿妈在楼下做针线呢。”   顾熙月朝他瞪了一眼:“你都在这偷懒了,我还能在楼下?”她一边说,一边掀了他的袖子,去看他手臂之前受伤的伤口。还行,已经愈合好了,她也终于放心了。   赤赢起身坐起来,让她也坐到床上,又拿过她的针线笸箩翻了翻,得意洋洋的笑道:“这袜子,是做给我的。”   顾熙月嘴硬不承认:“才不是。”   “尺码这么大,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裁剪时剪大了不行吗?”顾熙月故意气他。   “媳妇儿,你太可爱了!”赤赢哈哈大笑。   “谁是你媳妇儿,不许乱叫!”   赤赢不以为意:“你都说了,什么从一而终的……”   他够坏,竟然拿她说过的话故意堵她。顾熙月也不饶他:“我可记得某人说过,不能娶我做媳妇儿!在我们东擎,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要是不娶我,我可不是你妻子,你就不能叫我媳妇儿!”   赤赢立即毛了,犟道:“我娶不娶你,你都是我的媳妇儿!”   顾熙月也不忍心逗他,于是笑着道:“想要娶我还不简单,替你上头三个哥哥都说房媳妇儿不就行了。”   赤赢表情古怪,样子有点为难:“我大哥……脸伤了,没有姑娘肯嫁给他……”   顾熙月震惊:“耶华大哥人那么好,你们全草原的姑娘,就没有一个不计较愿意嫁给他的?”   赤赢点头,他说:“我们西梁姑娘少,每个姑娘无比珍贵,她们有许多挑选的机会,就算是定了亲也可以退亲的。而且我大哥年纪也比较大,一般姑娘的父母,并不喜欢比自己姑娘大上十几岁的女婿。”   顾熙月也愣得说不出话了,赤赢这话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姑娘不喜欢年纪大又毁了容的男人。   “耶华大哥很难娶到媳妇儿,那如果他一直娶不到,你们兄弟几个怎么办?”   赤赢黝黑密实的睫毛动了动,躲过顾熙月的眼神,如实道:“我原本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   顾熙月:“……”   她忽然有点懂了米塔大婶的做法,因为她不歧视耶华的脸,所以米塔大婶想撮合她和耶华,只是为了让耶华成了亲,底下的几个小儿子就能陆续成亲了。   赤赢继续说,语气真诚:“后来遇到了你,觉得你好玩,才把你抱进帐子的,并没有想对你怎么样。那天三哥帐子突然起火,我就准备离开部落了。原本计划是把你留在部落里,部落女人稀缺,就算你顶着是我女人的名义,只要你不想着逃跑,首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会让别人来挑选你罢了。只是没想到,后来你自己又逃跑了,还是大半夜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草原里,我想着不能让你死了,就决定把你带回峡谷,将来你在峡谷中选一个好儿郎嫁了,也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原来他当初是这么打算的。   顾熙月挑眉,质问他:“那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赤赢老实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在林子里,也可能是在草原借宿时,你欢快的样子,我很喜欢,想要永远留住你。”   顾熙月伸手抱住赤赢,把头枕在他的肩头,小声说:“赤赢,一定会有姑娘肯嫁给大哥的,我们两个也一定会成亲的。就算……”她顿了顿,一咬牙:“就算我们一辈子都成不了亲,我也是你的人了,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她眼睛忽然一亮,想了个法子:“我们可以先定亲啊,这样全草原的人就都知道,我是你的了!”   赤赢却说:“只要我一天没和你成亲,草原上未婚的小伙子们就有权利追求你,就算是定了亲,他们也可以来追求你。而且我们的族规中还有一条,成亲当天,可以抢亲。”   顾熙月:“……”   她真是被这彪悍的民风吓到了!   她惊讶道:“真的有人去抢亲?”   赤赢摇头:“虽然族规是这么规定的,但是基本没有抢亲的事情发生。成亲一事都是双方决定的,男女方都是自愿的,就算抢亲成功,新娘如果不愿意跟抢亲者走,也等于白抢,还要给很大一笔赔偿。我们这里未婚男女有绝对的自由,所以就算是有小伙子没娶到心仪的姑娘,他也不会冒险去抢亲,只要换个姑娘追求就可以了。”   顾熙月虽然惊讶于他们彪悍的民风,但还是说了句:“既然没人敢来抢亲,你怕什么!就算他们敢来抢亲,也打不过你啊!何况我的心在你这里,就算是有人来抢,我也不会跟他走的!”   “嗯,你要是敢跟别人走,我就血洗他们家,再把你抢回来。”   顾熙月:“……”果然,一个连摘果子都用砍树枝那么暴力方法的人,你能指望他什么时候不暴力呢?   不过,顾熙月眯着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样的赤赢,她喜欢!   两个人在床上哈哈大笑,互相打闹,玩了整整一下午。后来,顾熙月才恍然想起,她今天下午没有去喂马,也没有去喂兔子。立即下了床,穿了鞋子,拉着赤赢跟她一起出来屋子。   米塔大婶一直在楼下观察他们屋子的情况,见两个人手牵着手,笑眯眯的出来了,她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甚至还朝着顾熙月露出个赞许的笑容,吓得顾熙月抓着赤赢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   赤赢发现了她的异常,看了看米塔大婶,没做声,跟着顾熙月去了马厩。   四蹄好几天没见到主人,第一时间朝着主人卖好,竟然都没有理顾熙月。顾熙月熟练的喂马,轮到四蹄,她特意拿着草料在它鼻子前晃了晃,然后掉头就走,给了它隔壁的那匹马。   四蹄委屈,哀鸣的啼叫了一声。   赤赢摸着四蹄的头安抚,笑了几近前仰后合。顾熙月也只是逗一逗四蹄,当然舍不得饿到它,最后自然要把它喂的饱饱的。喂好了马,两个人又一起去喂兔子。蹲在兔笼子前时,赤赢悄悄问她:“熙月,你和阿妈之间怎么了?”   赤赢发现了顾熙月和他阿妈之间的不正常。   顾熙月耷拉着脑袋,怕伤赤赢的心,不敢提米塔大婶过于偏心的事,只是道:“没事,我和米塔大婶很好的,你没看她把我当亲闺女疼,比疼你们兄弟几个还多!”   赤赢笑了笑,斩钉截铁道:“这不是真话,你在说谎。”   顾熙月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赤赢如实陈述:“你害怕我阿妈。”   顾熙月只得半真半假道:“那是当然啊,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她是我未来的婆母,自古以来,婆媳问题都是大问题,我自然是害怕的,生怕我哪里表现不好,她就不喜欢我了,然后棒打鸳鸯拆散我们。”   她说完这话,赤赢的笑容已经完全没了,语气略显僵硬:“你别怕,她办不到的。”   顾熙月了然一笑,心里却更加踏实。米塔大婶想拆散他们,就算她同意了,赤赢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晚上吃过饭后,收拾好灶房时,去萦竟娘家打探消息的傲景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顾熙月小跑过去,想要听听情况。她见傲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给他递了碗水。他咕嘟咕嘟的全灌了进去后,才终于能说出话来。他说:“我去萦竟娘家打听了,萦竟已经安全到了娘家。”   听到这话,顾熙月总算放心了。   傲景继续说:“萦竟有了身子,五个多月了,她跟丈夫和婆家闹了矛盾,徒步走了三天才走回来的,中途差点饿死。岚卓说,她去萦竟家里时,萦竟的阿妈正在抹眼泪,她八岁的弟弟也在旁侧站着哭。具体萦竟为了什么跟婆家闹矛盾,又弄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岚卓就实在打听不出来了。”   听完傲景这话,耶华当下决定:“这件事,不要告诉沃西,我们家谁也别管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都快三年了,再过不好,就不是我们沃西的原因了。”   顾熙月觉得耶华这话说的特别对,当年因为萦竟迟迟不能与沃西成亲,退了沃西的亲事,选择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日子过得不如意,都已经不是沃西的错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沃西管不起也不能管萦竟的事了。 ☆、第34章 择优而选   其实顾熙月不懂赤赢他们的规矩,不知道萦竟到底有什么苦衷,非要退了沃西的亲事,而不是继续等他。她听说,沃西和萦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很好。可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有情人没能终成眷呢?   因为耶华不想让沃西回来处理这件事,所以赤赢也没有再坚持去牧场换回沃西。   傲景这次打探消息,是请的他口中时常提起的那位岚卓姑娘。顾熙月猜想,这位岚卓姑娘应该是傲景的心上人。她忍不住的去想,傲景这样的画中美人喜欢上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当然,她还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岚卓姑娘,她就听说了一个令她震惊又无法理解的风俗。   这风俗,顾熙月是从那措口里听见的。   那措来到家里时,她正在给赤赢缝袜子。她把布料叠在一起,一下子裁了十双袜子的布料。昨天做好了一双,让赤赢试了试,很合脚,她就决定今天一鼓作气把剩余的都做好。   自从上次被赤赢给揍了之后,那措好几天都没来找过顾熙月了。他倒不是被赤赢吓得不敢来,而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今天他也不是特意来找顾熙月的,而是来找米塔大婶顺道再来看看她。   听着那措和米塔大婶说这话,她才知道,原来赤赢家竟然在镇子上还有一家商号呢,平日里都是赤赢的三哥朗吉在照看。   那措往镇子上送货走的勤快,他人又好,总是帮着村子里其他人捎货物过去买,回来再把钱给村民们。如果谁家在镇子上有商号,他也会帮忙把那家要带去商号的货物一起送过去,不收钱的。那措明天又要运货出峡谷,他今天过来是问米塔大婶家是否有货物要带到镇子上的商号里,如果有他正好顺路一道捎过去。   赤赢家的商号都是朗吉在管理,货物大都是朗吉走马帮带回来了,米塔大婶家里并没有要带过去的东西。不过,米塔大婶还是托那措去商号看看,她听说朗吉前几天去走马帮了,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   跟米塔大婶说完话,那措就自动自觉的凑到了顾熙月身边。他见到她还是一脸委屈:“熙月姑娘,你之前还占我便宜呢!”   顾熙月发懵不解,她什么时候占过那措便宜?   “你跟赤赢一起骗我叫你嫂子,不是占我便宜是什么,哼!”那措越说越委屈,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伤害。   顾熙月无奈道:“你叫我嫂子,也没有错啊,我确实跟赤赢在一起了。”   “可是,你们还没有成亲,你不是嫂子,而我还可以追求你,还有机会把你变成媳妇儿!”   顾熙月无语,只能放下手里的缝了一半的袜子,语重心长道:“那措,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我已经选择了赤赢,你不要再追求我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去追求别的姑娘吧,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等着你的。”   那措一脸疑惑:“我追求你和追求别的姑娘又不发生矛盾,怎么会浪费时间呢?”   “啊?”顾熙月愕然。   于是,那措很好心的告诉了一个令顾熙月目瞪口呆的风俗。   在赤赢他们这里,未婚的小伙子们有权利追求未婚的姑娘们,不仅如此,竟然还被允许同时追求多个姑娘,被追求的姑娘也可以同时接受几个小伙子的追求。就如傲景天天挂在嘴边说的,他要追求顾熙月,但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追求岚卓姑娘,而且据说已经被岚卓姑娘接受了。顾熙月刚知道这件事时,一阵恶寒,觉得这傲景就是个花心男,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他们的风俗和族规都允许的事情,叫做“择优而选”。目的就是为了让未婚的男女双方,都有机会挑选到对自己而言最优秀的异性结为夫妻,孕育出最优良的后代。   那措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和她告别:“你接受了赤赢,并不妨碍接受我,我去镇子上只呆几天,你不要想我,我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顾熙月:“……”   自从听说这个风俗,顾熙月心里乱乱的,在家里实在坐立不安,她决定提前去给赤赢送饭,顺便散散心。说做就做,她立即提了篮子,装好饭菜,带好水囊,跟米塔大婶说了一声就跑出了家门,连午饭都没吃,一路小跑着,去地里给赤赢送饭。   赤赢很是意外,她今天来的,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耶华没说什么,放下工具,就规规矩矩的吃饭。他很照顾赤赢和顾熙月,每到顾熙月来送午饭时,他都刻意在离他们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吃饭,好让两个有情人能好好单独说说话。   顾熙月绝对任何时刻都没有比此刻更感激耶华的,朝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然后拉着赤赢躲到了一边,悄声问他:“赤赢,你听说过我们汉话中有过这样一句话吗,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赤赢的汉话水准只限于日常交流,有些深奥一些的汉话,他并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句汉话的几个字,他都认得,意思也能理解。于是他诚实的告诉顾熙月:“我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我能理解它的意思。”   顾熙月忙着把今天听来的关于他们这里风俗的话讲了一遍,又故意板了脸问赤赢:“你会不会跟傲景一样?”   听她说那个风俗的开头,赤赢就已经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绷着脸强忍着笑意,说:“熙月,我虽然没听过这句‘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我听说过‘醋坛子打翻了’,好酸啊,全是醋味。”   顾熙月恼了:“你竟然打趣我!”   赤赢朗朗大笑,心情格外的好:“我不会跟傲景一样,因为我选择了抱着‘醋坛子’生活。”   顾熙月气的去锤他,她的粉嫩的小拳头又软又嫩,根本没力气,锤在赤赢身上,就像是挠痒痒,倒是没把他打疼。赤赢也任由她闹着,可是耶华正好吃完饭,过来送碗筷。赤赢没辙,用大手把她的两个小拳头包了起来,偷偷的跟她挤眉弄眼,提醒她:“大哥过来了!”   一听这话,顾熙月顿时就老实了,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给赤赢递水囊,乖巧又温顺。   耶华其实早看见两个人的小动作了,不过并没有出声打趣,而是把空碗和筷子放进篮子里,朝着顾熙月笑了笑,转身又回去到田里,拿起锄头继续干活。   赤赢也不好再偷懒,偷偷的捏了捏顾熙月的小手,朝她眨了眨眼,然后也回头田里,拿起工具干活了。   顾熙月闷不做声的收拾碗筷,朝着赤赢和耶华打了声招呼,拎着篮子往家走。   其实她之所以想来找赤赢,并不是担心今天从那措那里听来的风俗。她还算了解赤赢这个人,他绝对不是个会三心二意花心的人。她只是喜欢赤赢,想要多些时间呆在他身边。她现在很喜欢缠着赤赢,她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干活,喜欢他伸手牵着她走,喜欢他偶尔揉揉她的头,也喜欢他夜间抱着她,当然……什么都不做的抱着。   她越想脸越红,一路上惹得村子里的大婶和小伙子们疑惑的多看了她好几眼。顾熙月羞着脸别过头,她也意识到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实在是太爱胡思乱想了,每每想的都是赤赢,一想到他,她就会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这一天一直很顺利,中午送完饭后,顾熙月回到家里,喂了马和兔子,就抱着针线篓子继续给赤赢缝袜子,做好袜子后,她又给赤赢纳了鞋底,准备给他做一双布鞋。这里的男人们都是穿着由动物毛皮做成的厚重靴子,结实倒是结实,不过在屋子里穿就显得笨重,不太方便。她准备按照东擎人的习惯,给赤赢做一双在屋子内穿的软面布鞋,想让他的脚舒服一些。   米塔大婶看见顾熙月用软布纳鞋底,还以为她是在姑娘家自己用的绣鞋,直到顾熙月纳得差不多了,她才发现,那只鞋底的尺寸不对。   她问顾熙月:“你是纳给赤赢的?”   顾熙月点头,解释说:“在我们东擎,男人在家时,会换上软面布鞋,比较舒服,我想让赤赢试一试。”   米塔大婶回味的笑道:“以前我也给格桑做过,可是他不爱穿。”   格桑就是赤赢已经过世的阿爸。   米塔大婶好像并不愿多提起格桑,立即转了话题:“你做吧,赤赢一定会喜欢的。”   顾熙月点头应了声,又低头去纳鞋底,心里想着,原来米塔大婶也知道东擎的一些习俗。   晚上要吃晚饭时,傲景气喘吁吁的从学堂跑了回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说:“萦竟出事了。” ☆、第35章 软面布鞋   萦竟出事的具体过程,傲景并不知道,他也只是听说,现在村子里已经传到沸沸扬扬了。   原来昨天萦竟回到娘家后,不知怎么的,孩子竟然没保住,掉了,可惜已经五个多月的孩子,已经能看出模样了,是个男孩儿。   她婆婆听说孩子掉了,气愤不已,带着一大堆的人,一路从外村赶过来。因为路远,现在才到,正在萦竟娘家门口闹腾呢。骂萦竟和她娘家,故意害死他们的血脉,不安好心,等等。   事情越闹越大,萦竟家里孤儿寡母的,除了她八岁的弟弟外,没个男的,根本不是找上来闹事的她婆家人的对手,听闻现在族长已经带人赶了过去。   吃完饭,傲景又被催促着出去打探了,很晚才回来。据说经过族长的调节,两家已经坐下来谈拢了,萦竟明天一早就跟着婆家的人一起回去。   听闻这件事有了结果,米塔大婶和耶华显然松了口气。赤赢倒没什么表示,拿了斧头,去了后院劈柴。顾熙月帮着米塔大婶收拾好灶房,也去后院找赤赢去了。   她到后院时,赤赢正挥着斧头,汗流浃背,外褂已经被他脱了,内衫早就湿透了。顾熙月给他递了一个干净的巾帕,让他擦汗。赤赢很能干,短短的一会功夫,已经劈了一多半了。他放下斧头,接过帕子,一边擦汗一边说:“洗澡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先去洗澡吧,我这边一会儿就能劈好。”   现在赤赢家的浴室,几乎成了顾熙月专用的。因为泡浴需要大量的热水,费时又费力,赤赢他们兄弟几个嫌麻烦,都喜欢在另一间浴室里直接洗冷水澡。米塔大婶自己的屋子隔壁也有专门的浴室,据说是格桑和米塔成亲时,特意按照米塔大婶习惯准备的,她自然不会到一楼的浴室洗澡。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顾熙月,只要赤赢在,她就可以随时随地的占用浴室洗热水澡。因为赤赢不仅会帮她把热水烧好,还会帮她倒进浴桶里。她洗好之后,他也总会主动帮忙刷浴桶,让顾熙月先回房去绞干头发,以免着凉生病。   顾熙月洗完澡,赤赢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半湿。看见她从浴室出来,他随手递给她一样东西。   她接过来,借着院子里的灯光一看,是一条暗红色的长鞭。鞭身很细,又长又软,握在手里不轻不重,重量刚刚好,很适合她。她忍不住抖了抖鞭子,抽了几下,手感也不错。她十分喜欢,笑逐颜开的问赤赢:“你从哪弄的呀?最近这几天也没看你出过门呀!”   赤赢随意的笑了笑,告诉她:“之前找人定制的,刚刚做好,你用着还顺手吧?”   “很顺手!”顾熙月满意的答道,她拿着鞭子,手舞足蹈的比量了好一会儿,直到赤赢催促她快睡觉,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鞭子,上楼去睡觉。赤赢很尊重她,把她送到屋子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帮她把门带好就离开了。   第二天顾熙月出门去送饭时,村里还在陆陆续续的议论萦竟的事。顾熙月听说,萦竟早上就跟着婆家人回去了,回去时是被抬着走的,身子很弱。   村子里茶余饭后的话题很多,过了几天,萦竟这件事就没人再提起来了,村子里的话题又热热闹闹转到了谁家娶了媳妇,谁家嫁了姑娘。   田里的农活也终于干完了,现在就祈祷着老天多下几场雨,好让庄稼长势更好些。顾熙月发现这里的雨水非常的少,从她来到这里后,竟然一场雨也没有。不过不下雨不下雨的办法,耶华和赤赢他们会不定期的提水浇地,虽然辛苦,但效果显著,至少地里的庄稼不会因为缺水而旱死。   农种忙完,赤赢便要带着顾熙月去牧场。他告诉她,他们可能会在牧场住一个月,让她把想要准备的东西多准备些。米塔大婶已经开始给他们准备食物,咸肉干和干馍馍是必备的。   说到干馍馍,顾熙月就要小小的骄傲一下,因为家里现在这批干馍馍是她做的。前一阵子,她跟着米塔大婶学了很久,尝试着自己做,慢工出细活,最终出炉时还是很成功的,只是样子丑了点,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赤赢伸手拿了一张,打量了好一会儿,放到嘴里尝一尝,点头夸她:“真能干!”   得到夸赞的顾熙月,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旁的傲景佩服的看了眼自己的四哥,心中惊道:“他竟然能吃进去!”又瞧了瞧灶台上一盆模样极丑,味道怪异的干馍馍,最终咬咬牙,转身逃跑。他可不是四哥,他可不要找虐吃这么难吃的干馍馍!   顾熙月没去过牧场,不过她之前在草原借宿过,还是有过一些草原生活经验的。她把能想到的东西都装进了包袱里,鞭子、匕首也都随身带着,这些都是赤赢教她的,牧场其实没什么危险,但是随身带着也没什么坏处。最后想了想,她又把的针线笸箩也带上了,又挑了几大块软布带上,想着在牧场有时间就给赤赢再做身衣裳。   她现在最能拿出手的,也就数针线活了,能亲手给赤赢做东西,亲眼看着他穿上,这可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前几日做的那双软面布鞋已经做好了,只是她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给赤赢。上次做给赤赢的袜子,是混在米塔大婶做的衣物里一起给他的,也不知道他当时见到了是什么表情,不过后来赤赢特意穿了袜子,跑来偷偷跟她说:“媳妇儿,你做的袜子真合脚。”   一声“媳妇儿”,顾熙月顿时就脸红心跳了,跺着脚假装生气,娇嗔恼他:“不许乱叫,你只管试着合不合脚就好。”   赤赢笑的极为开怀,连雪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合脚,我们家熙月做的当然合脚!”   一想到这次要把鞋子给他,也不知道赤赢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她正想着,赤赢就来敲她的门了。他站在她的屋子门口,随意的敲了几下,便隔着门喊她:“收拾的怎么样了?明天一早,我们要早起出发,你早点睡,我明早过来喊你。”   赤赢并没有打算进门,顾熙月急了,今天要是不送,就要等着牧场回来后才能送了。这双软面布鞋是按照东擎人习惯做的,只能在屋子或者内院才能穿,穿在峡谷和草原的室外就非常不适合了。   她急忙去开门,把正转身要走的赤赢喊住了。   赤赢以为她睡了,没想到她匆忙的开了门,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立即转身又走回她的屋子门口,略有担忧的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熙月摇摇头,垂头揪着手指头,小声命令:“你进来!”   赤赢不明所以,听话的跟着她进了屋子。   顾熙月指了指床,又命令他:“你坐下。”   赤赢什么都没说,老实的坐在床边。   顾熙月从柜子里拿出那双鞋子,走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避过他的眼睛,不好意思看他:“你试试。”   他看着她手里的陌生样式的男鞋,又惊又喜,高兴的接过来,立即弯腰脱了靴子,把新鞋子套在脚上。轻巧柔软的布鞋穿在脚上,合脚又舒服。他兴奋又新奇,问顾熙月:“这鞋子样式好奇怪,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种软面布鞋一般在东擎,也是男子在家里穿的,很少能在街道上看见,所以西梁人很少知道。生活在峡谷的赤赢,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她笑着解释:“是我们东擎人穿鞋子的习惯。靴子笨拙厚重,在屋子里穿并不舒服,这种软面布鞋,是给男子在屋里和内宅穿的,你觉得舒服合脚吗?”   赤赢点头,只觉这双鞋穿在脚上后,双脚逃了束缚,四周舒展,舒服极了。   顾熙月见他喜欢,笑道:“下次我再帮你做两双,你在屋子里换着穿。”   赤赢高兴点头,一直笑的合不拢嘴,脚上的鞋子也不舍得脱,恨不得屋里屋外都能穿,甚至连睡觉都想穿着。   顾熙月当然不能允许他睡觉穿鞋,好声好气的劝了半天,才打消了赤赢的念头。   把赤赢送出屋子时,他也没换下来新鞋子,踩在竹制连廊上,脚步很轻,还连连的嘚瑟的蹦了几下,顾熙月哭笑不得,她实在是太喜欢他的孩子气了。   傲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四哥的新鞋子,然后缠住顾熙月,耍乖卖好的求着:“熙月阿姐,我也要四哥那样的鞋子,你也给我做一双吧?求求你了!”   顾熙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没走几步的赤赢又走了回来,冷冷的瞥了一眼傲景,得意一笑,口中挑衅:“不给!”   傲景不干了,眼神委屈,望向熙月,声音哀求:“熙月阿姐……”   赤赢手一伸,轻而易举的拎着他就走,临走前还跟顾熙月嘱咐:“早点睡,明早我来喊你!”   之后,只听到了傲景的一阵哀嚎声。   看着他们兄弟两个人这样,顾熙月忍不住捧腹大笑,真实又温暖的亲情,令她又是羡慕又是渴望。 ☆、第36章 牧场放牧   因为去牧场的路,骑马也要三个多时辰,所以他们必须一早出发,中午之前赶到牧场,下午就让沃西回返,这样沃西就能在傍晚之前到家,不用冒险赶夜路。   赤赢只带了四蹄一匹马,还是老规矩,顾熙月坐在他胸前。这个熟悉的骑马姿势,顾熙月已经久违了。清早赶路,晨风很凉,寒冷刺骨。赤赢的双臂把她裹得严严实实,高大的身躯尽力的替她遮住冷风,让她能暖和一些。顾熙月窝在他的胸膛前,因为起的太早,又加上马背颠婆,她的困意上来,眼皮不自觉的打架,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睡的并不稳,时睡时醒,赤赢怕她掉下去,时不时的帮她调整姿势。看着她睡得东倒西斜好玩的模样,他的唇角不自觉的挂着笑。   当太阳真正悬于正空时,顾熙月总算睡醒了。   赤赢笑她:“你可真是睡了一路,我要是半途把你卖了,你都不会知道的。”   刚睡醒的顾熙月懒洋洋的倚在赤赢怀里,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任由他抱着,迷迷糊糊的问:“我能卖几两银子啊?”   赤赢倒是不干了,立即驳道:“几两银子都不卖!”   顾熙月眉开眼笑:“那你还要卖了我?!”   “我哪舍得呀!”   因为一路上都在睡,顾熙月错过了许多风景,醒来没多久,就到了赤赢家的牧场。   所谓牧场,不过是一大片广袤无垠的草原,附近养着牛羊群的村民,互不打扰的在草原上扎了帐篷,放养自家的牛羊群。   蓝蓝的天空,绿色的草原,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缘。放眼入目的绿色,三五成群的点缀着斑斑点点的白色,是正在悠哉吃草的羊儿们。隔着羊群不远,又是一群牛,哞哞的叫声响个不停。羊群似乎也不示弱,也咩咩的叫着,与牛群相互呼应。草原上的有几匹马儿跑的欢快,它们大都通体黝黑,油光发亮,跟四蹄很像。   草原上的清风吹过,带着青草浓郁的香气,草原的草很高,有顾熙月的小腿高。她想如果平躺下去,一定会草遮盖的严严实实,倒不失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赤赢看着她惬意的表情,得意的笑了笑:“我猜的没错,你果然会喜欢这里。”   四蹄驮着两个人又行了一会儿,总算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帐子,赤赢抬手指了指:“到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沃西赶了羊群回来准备做午饭,赤赢远远的喊着:“二哥!”   沃西闻声抬头,又惊又喜:“赤赢,你回来了?!”   四蹄极速而驰,很快就带着赤赢和顾熙月到了帐子前。赤赢跳下马,又扶了顾熙月下马,然后快步流星的朝着沃西走去,兄弟俩热情的拥抱了一下。   赤赢把顾熙月牵到了沃西面前,介绍道:“二哥,这是我是未过门的媳妇儿,叫做熙月。”   沃西憨厚笑着,话很少,无措的挠着脑袋,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跟她打了招呼。   说实话,见到沃西,顾熙月有点失望,因为沃西的长相实在是过于普通。他的长相倒也不是难看,算是标致的草原儿郎,但是因为赤赢和傲景过于貌美的容貌,顾熙月以为他们家的兄弟个个都长得十分漂亮呢。大哥耶华虽然毁了半张脸,但是眼睛也算是漂亮,这个二哥沃西,眼睛跟耶华有些像,却没有耶华的漂亮,其余五官更是过于普通,组合在一起,就更为普通了。   沃西憨厚老实,性格内敛,甚至连多跟顾熙月说句话都会脸红。   今天的午饭,赤赢主动揽了下来,他还煮起了奶茶。   自从离开在草原借宿的女主人家后,顾熙月已经好久都没有喝过奶茶了。闻到香浓四溢的奶茶,顾熙月跟小狗似的嗅着鼻子就过来了,赤赢笑的前仰后合,安抚馋的不行的顾熙月:“乖,别急,很快就要煮好了。”   顾熙月蹲在炉子旁边,仰着头问赤赢:“赤赢,你是知道我喜欢喝,才特意给我煮的吧?你们峡谷平日里不喝奶茶吗?”   “在牧场放牧时偶尔会喝,牛羊出栏后,如果家里留了奶羊,过年的时候也会喝。”   知道赤赢是特意煮给她的,顾熙月心里都乐出了花来,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收都收不起来。   赤赢看她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还跟她说:“下午我带你到牧场转转,让你看看我们家养的肥壮的牛羊!”   沃西真的很话少,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沉默。顾熙月数了数,今天他跟赤赢讲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两只手。赤赢告诉她,沃西很早就开始接替阿爸,负责照顾家里的牧场了。他一年到头,大概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呆在牧场的。这牧场平日里很是寂静,如果一个人呆着,那么就叫做寂寞了,她现在有点佩服沃西了。常年见不到人的牧场,寂寞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他的性子那么沉默寡言也是情有可原的。   草原上还有其他放牧的人,大家保持着相互不打扰的默契,帐子与帐子之间基本都扎的很远,在草场上遇到,也会遥遥的热情打招呼。偶尔有了空暇,大家也会聚到一起,喝酒吃肉,耍刀甩鞭,比比武艺,玩闹一通。   吃过午饭,沃西就骑了马走了,偌大个牧场只剩下赤赢和顾熙月两个人。   茫然浩阔,天高地广,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顾熙月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赤赢去收拾碗筷,顾熙月就钻进帐子里,把带来的东西整理一番。这个帐子不算大,结构也简单。帐篷内,一张桌子,一张石头搁着木板垫起来的床,靠边的一侧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屏障,屏障后面就是浴桶,结构跟初遇赤赢时那个帐子很像,但没有那个帐子大,帐子棚顶也不算高,门还需要哈着腰才能进来。帐子的布料很厚,遮风御寒很不错,但却又和草原借宿时女主人家的毡房不同,毡房更是像房子,这个帐子更像是布匹搭建起来的临时住所。   顾熙月把带来的东西都堆放在帐篷里唯一的桌子上,赤赢进来把食物挑了出去,拿到了外面。那边是个小棚子,搭了一个灶台,外面还支了个火炉,一张桌子,棚顶上挂满了食物,就是他们中午吃饭的地方。赤赢见她疑惑,笑着告诉她:“这里就是平日里做饭的地方,条件简陋。”   对顾熙月来说,条件简不陋简陋,她根本就不在乎,只要有赤赢陪着就好。何况吃饭时,因为棚子四周镂空,风景还不错,可以就着清风,闻着青草味吃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把带来的东西都整理完,赤赢便说要带着她一起放牧去。他让顾熙月骑了四蹄,自己又牵了一匹马,套上马鞍,翻身越上去,扬着马鞭,赶着牛羊群往草原深处走去。他害怕顾熙月跟不上,马骑得很慢,时刻盯着顾熙月,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顾熙月跟四蹄混的很熟,她自从学骑马以来,一直都是骑着四蹄的,所以技术还算熟练,偶尔也能让四蹄带着她小跑一段距离。他们两个人慢悠悠的,不慌不忙,但牛群羊群却跑得很快,分散开来,各自闷头寻找肥美的草叶吃着,时不时的“哞哞”和“咩咩”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在四周响起。   这种天地之间广阔草原,只有两个人的惬意和舒心,让人轻松又自在,好像如盘旋天空中的鹰,自由自在的任意翱翔。   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走了很久,远远的已经看不见他们的帐子了。赤赢把羊群和牛群赶到了一片绿草茂盛,新鲜嫩绿的草地,让它们撒着欢的自己吃。他扶着顾熙月下马后,让四蹄和他骑的那匹马也随意的扔在原地。   顾熙月被他牵着往另一个方向走,频频回头,担忧的望着正在低头吃草的四蹄,小心翼翼的问:“我们的马,不用拴着吗?”   “难得这么自由,让它们自由的跑一跑吧。”赤赢笑着答,脸上全是轻松,似乎什么都不担心:“四蹄很乖的,一个口哨就能叫回来。另一匹马叫做高根,跟四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名字是我三哥起的。”他闷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觉得他起的名字没有我起的名字好听,不过他不承认!”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牵着顾熙月慢慢的往前走。这里的草很高,没过顾熙月的膝盖,踩在脚下的土很松软,很平稳,并不难走,顾熙月不知道要被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穿过这片高草之后,草的高矮突兀的断了层,入眼的是一片花田,五颜六色的鲜花,一朵朵的竞相开放,随着草原清风摇曳,伴着阵阵花香,生机又亮丽。 ☆、第37章 花丛初吻   顾熙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弄的又惊又喜,惊呼了一声,拉着赤赢,直奔花丛中而去。   这些叫不出名的小花,有黄色的,有粉色的,有紫色的,各式各样,让她欢喜不已。她蹲在花丛中,低着头,痴迷的嗅着花的香气,兴奋又开心的问赤赢:“这么美的地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赤赢看着她欢快的在花丛中跑来跑去,又蹲下去,垂着头,闭着眼,把高挺嫩白的小鼻子凑近一朵花前,满足的嗅着花香,娇嫩的红唇似樱桃般水嫩,诱人前去采拮。他的双脚不自觉迈起,朝着花丛中小小的娇人走了过去。   顾熙月嗅着花香,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夹杂其中,耳后忽然传来赤赢的声音:“这是我以前放牧的时候发现的秘密基地,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赤赢半蹲在她身侧,侧着头,专注的望着她,笑盈盈的跟她说话,满似星辰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神秘、诱惑,令人沉醉。   在花田中,望着他迷人的眼睛,顾熙月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就像小时候偷喝了果酒之后的感觉,头晕晕的,脸红红的,心狂跳着,眼睛也一动不动,半点都不舍得离开眼前这个俊美又踏实的男人,沉醉其中。   赤赢忽然倾身向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覆上她的唇,轻柔的吻了起来。   红唇被覆上时,顾熙月完全傻了眼,身体一动不敢动,乖顺的任由男人动作。   赤赢被她这木头人般的反应逗乐了,更不满足于仅含着她的娇嫩的唇瓣,心思使坏,先是轻柔辗转了一会儿,渐渐的加大力道碾压,最后是有力的舌头撬开她的碧齿,毫不犹豫的直接钻进她的唇舌之中,灵巧的舌在她口中肆意妄为,调皮的纠缠着她香滑软嫩的软舌,用力的品尝着她的味道,似乎要把这个他心尖上的小人,吸进他的身体里,永不分离。   顾熙月口鼻中全是赤赢的清香,还有他浓郁的男子气息,夹杂着四周的花香、草香和泥土香混合在一起,霸道却又让人沉醉。她被吻得七晕八素的,呼吸紊乱,只得闭上眼睛无力承受,整个人仿佛踩在云尖,飘在空中,浮浮沉沉,全听凭眼前这个男人的主宰。   这是第一次,赤赢吻了她的唇。   以往两人也在床上嬉闹过,赤赢最多只是抱着她的身体,使坏的用胡子蹭蹭她的脸颊,却从来没有这般侵.入过她的唇舌,占领她的私地,控制她的感官,主宰她的一切。她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乖巧的顺从他,依赖他,任由他的唇舌在她的唇舌上胡作非为,任由他品尝她的甜美与娇羞。   “美丽的姑娘,我可以钻你的帐子吗?”赤赢轻吻她的耳垂,征求似的询问她,声音低沉沙哑,气息紊乱,语气隐忍。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他的唇已经放开她的唇,滑向了她的耳后,暖热的气息吹进耳里,让她浑身一阵酥麻瘙.痒,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萦绕了她的全身。   她浑身娇软,软绵绵的依靠在赤赢身上,小手无力的撑在他的胸前,下颌抵着他的肩头,任由他抱在怀里。她稍微回了回神,小声问他:“钻帐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赤赢忽而一笑,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又强忍着笑意,反问她:“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钻帐子’是什么意思?”   顾熙月委屈,低声埋怨:“我以前问过你,你又没有跟我解释,我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赤赢闷笑了几声,脱掉了外褂,铺在花丛里,拉着顾熙月坐了下来。   顾熙月乖巧的坐了下来,赤赢摘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别在了她的辫子上。顾熙月任由他打扮着自己,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开口解释“钻帐子”的意思,不由的又催促他,却发现他已经面红耳赤,白皙的脸颊烧的跟天上的火烧云似的。   顾熙月不解皱眉,小手不满的轻推了他一下:“害羞什么,你倒是快说说什么意思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答应你的请求?”   赤赢被逼无奈,只得解释:“钻帐子就是指钻姑娘的身子。”   听他说完,顾熙月的脸顿时就红的能滴血了。原来所谓的“钻帐子”,竟然就是母亲给她那本小册子上所画的事情啊!   原来,在他们的草原上,未婚的姑娘有享受爱情和挑选情郎的权利,当然这个权利除了精神上,还有*上。草原上的小伙子如果追求某个姑娘,就会向她提出钻帐子的请求,姑娘如果不拒绝,晚上他就可以进入到她的帐篷内,与她开展一场夜间游戏。   被钻过帐子是姑娘的荣耀,也是姑娘骄傲的资本。因为“择优而选”的族规,被越多的小伙子钻过帐子,就越证明这个姑娘受欢迎,在草原上也更加的受人尊重,求娶的她人也就会更多。她会在这些求娶的人中,选择一个自己最为满意的,然后由双方家长商定婚礼事宜,最后嫁给对方。没有被人请求钻过帐子的姑娘无疑是最可怜的,因为这说明她们无人问津,不够优秀。   顾熙月听得目瞪口呆,这完全是与她们东擎国的礼教是相背的。东擎国秉承汉文化,讲究女子忠贞,从一而终,怎么可以这般开放?   赤赢告诉她:“草原上的姑娘稀少又珍贵,是上天赐予的美好礼物,她们只有经过对比,才能选出最威武强悍的丈夫,生下最优良的后代。一旦选定丈夫,成亲之后,便要一生忠贞,矢志不渝。”   这种“婚前开放,婚后忠贞”的事情,顾熙月完全接受不了,她别扭不已,憋红着脸,傻傻的问:“可是……可是这种事,不是只能在成亲之后的洞房花烛夜才能做吗?”   赤赢定睛的望着她,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应道:“熙月,你别怕,我会等到娶你的那天的。”   顾熙月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心中忽然冒出一股儿暖意,说不出的感动。他明明可以按照他们的族规,让她答应他的要求,但是他却宁可隐忍自己,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愿意顺从她的意思,愿意等她。   见她哭了,赤赢吓得手忙脚乱,慌乱的替她擦眼泪。因为一时找不到帕子,他寻了内衫袖子干净的一块,轻柔的抹着她的小脸,不安的问:“怎么哭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把头压在他的胸膛前,强忍着哭意,闷声闷语,答:“我想嫁给你了。”   赤赢郎朗笑道:“好啊!”   顾熙月哭的有点累,仰躺在花丛中,赤赢躺在她的身旁,两个人相互靠着,望着天上行走的白云,闻着身侧的花香炒香,耳鬓厮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没有约束,没有压力,说不出的惬意。   顾熙月说:“赤赢,从前的十六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和我心爱的人,会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感受岁月安好。”   她说:“赤赢,遇见你真好。”   赤赢没说话,却伸出手,将她拦进怀里,把一只胳膊搁在她头下,给她当枕头,替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大掌轻柔的拍着她背,一下一下,竭力的安抚她。   顾熙月被他拍的舒服极了,身体倚靠着他,忽然变脸,严肃问道:“赤赢,你钻过别的姑娘的帐子吗?”   赤赢一愣,随即邪邪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偷听算不算?”   “啊?”顾熙月一愣,不可置信:“偷听?你……偷听过?”   那样云淡风轻、霁月清风的赤赢,怎么会去偷听?那种事,又怎么好意思去偷听?   “嗯,偷听,只是偷听。”他笑的坦然:“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和三哥因为好奇,去偷听过别人钻帐子,然后被我阿爸狠狠的揍了一顿。”他越讲越开心,似乎很喜欢回忆那个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阿爸可凶了,拿着这么长、这么粗的棍子就往我和三哥身上敲,下手可狠了。我当时怕疼,所以就往三哥身边躲。三哥最疼我,他愣是咬着牙,把我挡在身.下,挡的严严实实的,不躲也不闪,硬生生的挨了我阿爸一顿打。结果,那一次我基本什么事都没有,挨完打后,活蹦乱跳的,三哥一个月没下得了床……”   顾熙月取笑他:“你还挺会耍小聪明的,不过你三哥可是真是好哥哥啊,宁可自己挨打也要护着你。”   “嗯,那当然了,我三哥最疼我。我和三哥从小就在一起,形影不离,他一直很惯着我,无论我闯出什么祸事,他也会承担下来,帮我背锅,不让阿爸打我。”他仰着头,单手覆眼,继续说:“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总惹祸,是个麻烦精,三哥就时常跟在我身后,给我收拾烂摊子,却从来也不舍得说我一句,谁要是欺负我,他肯定第一个冲上去。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去学堂,一起跟着阿爸在牧场放牧,一起商量着在镇子上开商号,一起约定去走马帮、做生意……年少的我们,约定了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   他讲着他小时候的事,顾熙月静静的听着。她的脑海中幻想出一个小小的赤赢,白白嫩嫩的,眼眸如星光,在阿爸阿妈和哥哥们的宠爱下,调皮捣蛋,撒娇卖乖。她想,他们以后的孩子,也会如赤赢一样吧,又漂亮又聪明,又调皮又可爱……哥哥照顾弟弟,弟弟尊敬哥哥,兄弟和睦一家亲,幸福欢乐的玩闹,那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第38章 入乡随俗   阳光很暖,微风轻拂,顾熙月躺在花丛之中,心满意足的倚着赤赢,睡着了。   从清晨一早就赶路到了牧场,下午又跟着他走了这么远来放牧,想必是累坏了。赤赢体谅她,不忍心叫醒她,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   顾熙月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她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有些迷糊的去看赤赢,发现他一直醒着,眼睛黑亮,迎着她的目光,弯弯一笑。他跟着她一起坐了起来,柔声说:“你先醒醒觉,坐着等一会儿,我去把牛羊先赶回来。”   顾熙月有些内疚,赤赢是为了等她睡醒,一直不敢动,怕惊醒她,任由她靠着,所以才这么晚才去赶牛羊的。   赤赢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迎着夕阳的余晖,映在红晕的晚霞中。顾熙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从花丛中站起来,捡起赤赢的铺在她身下的外褂,用力的拍了拍,把沾着的泥土和草叶拍掉,朝着赤赢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草原太大,她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赤赢,于是按照赤赢以前教给她的方法,吹了个口哨,把四蹄叫了回来。   四蹄撒欢的跑了一下午,看样子吃的极为满足,跑到她面前,主动伸脖子跟她亲近。她被四蹄哄得高兴,奖励似的拍了拍它的头。四蹄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远远的还跟着赤赢骑来的那匹马,她记得叫做高根。她叫着高根的名字,朝它打了个招呼。高根显然跟四蹄,因为跟她不熟,根本没理她,依旧踏着四个蹄子在草原里乱晃悠着,时不时的低头衔草,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与四蹄的距离。顾熙月不知道它这样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显然高根是匹很聪明的马。   远远的听着,牛羊叫声越来越近,顾熙月猜测是赤赢回来了。她扔下四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想要急切的见到赤赢。   绿草蓝天夕阳下,那个容貌俊朗的汉子,遥遥的从远而来,走在牛羊群中,手里扬着长鞭,不急不缓,正一步步的向她靠近。顾熙月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挥着双手远远的喊他:“赤赢!”   绿草之中的赤赢,也挥着手和她打招呼。顾熙月脚步没停,拎着长袍下摆,穿过半高的青草,朝他的方向奔了过去,直直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赤赢的双臂结实有力,牢牢的将迎面向小鸟一般扑过来的娇人接住,搂在了怀里。他笑的开怀,整个胸腔都被笑声震动,清晰的传进抱着他的顾熙月耳朵里。   她靠在他的怀里,仰着头,裂开嘴角,眉眼弯弯,甜甜的叫他:“赤赢!”   赤赢伸手把她扶稳,然后一抬手,将一个绿色的圆形的东西戴在了她的头上,眼神打量着她,笑的十分满意。顾熙月好奇的伸手去摸,入手的是草叶的滑腻,还能摸到几朵鲜花。她惊呼道:“这是……花环?”   “是用草枝和野花编织的,我美丽的姑娘,你戴着很漂亮,跟雪山来的仙女似的。”   顾熙月自然是十分喜欢的,她笑眯眯的问他:“是你亲手编织的?”   “嗯,以后我天天给你编!”赤赢唇角挂笑,眼里充满了柔情。他的姑娘长发披散,几股辫子垂在两侧,头上戴着鲜艳的花环,美丽又大方,清润又娇艳,让他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顾熙月又一次被他吻住,并不像第一次那般震惊发愣,而是自然而然接纳他,依顺他。她说不清被赤赢吻着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知道,她喜欢这种亲密又纠缠的感觉,从心里不自觉的益发出如蜜的香甜,让她有冲动就这样跟着赤赢,天荒地老,无怨无悔。   回去的时候,赤赢没让她一个人骑四蹄,而是如以往一样,让她坐在他的前面,双臂搂着她,带着一起骑着四蹄回来帐子。   牛羊被赶到圈内,四蹄和高根也被拴在了马厩里,赤赢洗了手,开始准备晚饭。   顾熙月立即过去帮忙,赤赢刚开始没同意,说她累了一天,让她回帐子休息一会儿,他做好饭就叫她。顾熙月当然不同意了,她故意撒娇:“我从上午到下午,都睡了快一天了,哪里还用再休息啊!”   赤赢想了想,了然笑道:“确实,睡了一天,除了吃饭的时候。”   顾熙月挑眉,他这形容,真的不是在形容猪吗?   最后,顾熙月被赤赢派去煮奶茶。煮奶茶,顾熙月可是驾轻就熟,她煮的又好又香。香味四溢时,她朝着一直在忙着煮咸肉干的赤赢得意洋洋的炫耀:“闻到香味了吧,新鲜的奶茶马上就出锅喽!”   赤赢忙里偷闲的朝她回了句:“我媳妇儿煮的自然香。”   顾熙月脸红了红,厚着脸皮应道:“那是当然。”   赤赢总喜欢管她叫“我媳妇儿”,虽然每每听到都会脸红害羞,但心里甜甜的,她竟然很喜欢被他这么称呼。   因为在牧场,做饭的条件一般,伙食赶不上在村子里。赤赢知道她不喜欢吃干馍馍,尤其是她做的这个干馍馍,味道并不好,所以给她盛了一大份煮牛肉,汤少肉多,顾熙月吃了几口就已经撑不下了,倒真没有去吃干馍馍。   因为顾熙月下午睡得太熟,两个人回来的有些晚,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赤赢收回好碗筷后,就把帐子内的浴桶搬了出来,拿着打好的水,仔细的刷着木桶。这木桶一瞧就知道好久没用过了。赤赢说,他们兄弟几个在牧场时,都是直接洗冷水澡,所以基本不会用浴桶,他也说不清这浴桶到底有多长时间没用过了,还刷干净比较保准。   赤赢用来刷浴桶的水是从不远处的湖边打来的。草原上有大大小小的湖,不规律的分布着,放牧的人们在草原上扎帐子时,一般都会选择离湖近一些的,这样用水比较方便。他一边刷着浴桶,还一边安抚她:“你等等,很快的,热水已经在烧了。”   顾熙月不忍心看他那般劳累,扯了他的袖子,说:“我可以不洗了,你今天别刷了,天要黑了。”   赤赢笑道:“不用担心,快弄好了。”   很快,赤赢刷好了浴桶,帮她提了热水,让她在帐子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她洗好后,赤赢也没去冲凉水澡,就着她的洗澡水,简单的洗了洗,便披着里衫从屏障后面走了出来了。他一边扣着盘扣,一边跟正在铺床的顾熙月说:“明天早上五更天,我会起来练武,你要跟我一起吗?”   顾熙月想了想,点头,甩鞭子她还没有学好,自然不能荒废的。   赤赢却歪着头,想了想,道:“不然这样,你不用起那么早,白天我们去放牧时,我再抽空教你。”   “不要!”顾熙月摇头,她知道赤赢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但是能早起和他一起练武,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赤赢也没坚持,点点头,应了声:“行,那明早我叫你,我们睡吧!”   等顾熙月爬上了床,他弯腰吹了油灯,掀了被子,也躺在了床上。帐子里虽然没有了灯光,却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模模糊糊能看见物体的轮廓,耳边能听见草原的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一阵阵虫鸣叫声。   顾熙月仰躺在床上,赤赢怕她冷,伸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轻轻的拍了拍她:“草原夜凉,要是冷就告诉我。我明天想办法在帐子内点个暖炉。”   他们草原的帐子和之前借住的那家的毡房并不一样,虽然同是草原,气候却略有不同,那一边的草原更冷一些,所以晚上会习惯在毡房内点暖炉,这边的帐子相比较而言略薄了一些,也没有在帐子内点暖炉的习惯。顾熙月身子骨娇小,从小又是养长在气候宜人的东擎,冷不丁的到了这种环境下,赤赢担心她会冷。   顾熙月却在他怀里摇着头:“不,我一点都不冷。”   她哪里会冷,再好的暖炉,都抵不过赤赢这个纯天然的暖炉,抱起来又舒服又温暖。   顾熙月想着,她既然是把赤赢当成夫君看,夫妻之间的那种事,也是早晚的。虽然没有拜堂成亲,她跨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但是一想到赤赢明明想要,却宁可自己忍着,也不冒犯她,她就忍不住去心疼赤赢。既然他们有这般开放的风俗和族规,她何必要让赤赢继续忍下去呢?也许那种事并不像她想的那般不堪,毕竟她是那么喜欢赤赢的吻。   心下决定要入乡随俗的顾熙月,动了动身子,往赤赢的怀里又钻了钻。   赤赢是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能轻易就睡着了,她这一动,他就立即觉察到了。想着她可能是认床不安,他的大掌轻抚着的她的后背,像是母亲拍小孩儿一般一下一下的拍着,试图哄她睡觉。   顾熙月扭着身子,半趴在他的身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赤赢,你来钻我的帐子吧。” ☆、第39章 有人撒娇   顾熙月的话音刚落,赤赢就像是一只猎豹一跃而起,他的双臂支撑在她身体的两侧,高大健壮的身躯将小小的她完全罩住。朦胧的黑暗中,赤赢更像是一个久盯猎物的野兽,猛然出击,准确无误捕捉猎物。   顾熙月面红耳赤,心跳如鼓,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的发抖。   赤赢吻了很久,终于放过了她的唇,却没有再向下侵.犯。忽然,他一个翻身,跳下了床,摸着黑,就转到了屏障之后。   赤赢的忽然离开,让顾熙月惶恐又不安,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仔细的听着屏障那边的动静,很快就传来一阵很轻的窸窸窣窣声音,之后传来了水声。   当一切声音都停止后,赤赢才从屏障后面走出来。   顾熙月翻身起床,不安的唤他:“赤赢……”   赤赢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他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声音沉闷,语气却异常坚定:“熙月,刚才是我唐突了。我答应过你的事,决不食言。既然我说要等到娶你的那一天,就一定会忍到那个时候。”   窝在他怀里的顾熙月,顿时泪流满面,一时之间,哭的稀里哗啦,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的粉拳捶着他的后背,捶了几下,双臂又环住他的腰,将他抱紧。赤赢任由她打,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低声的劝她不要哭。   她哭了一会儿,总算停了下来,哑着嗓子,哽咽道:“赤赢,你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刚刚在床上,赤赢明明箭在弦上,顾熙月也极力的放松自己配合他,可是他还是敏感的发觉了她的异样。她的颤抖,她的抗拒,不是羞涩,是恐惧。他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宁可自己难受,自己解决,也绝不伤害她一丝一毫。   顾熙月闭眼无奈,她虽然下定了决心,可是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是封建保守的,对于未婚失贞骨子里是极其恐惧的,跨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她抱着赤赢,缓缓的告诉他:“赤赢,我不是怕你,真的,我只是……我害怕自己。”   “没事,别怕,乖!”赤赢抱着她坐到了床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他本想去点油灯,让帐子内亮一些,却被顾熙月拽住手腕,阻止了,只能在摸着黑给她擦眼泪,也不知道她的小脸现在究竟花成什么样子了。   顾熙月依靠在赤赢身上,缓缓的道:“赤赢,我一直都没有给你讲过我在东擎的事情。”她闭着眼睛,任由赤赢温柔的帮她擦着眼泪,敞开心扉,把当年之事都告诉了他。   她说:“赤赢,我之所以会成功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就是因为我曾经在家中之时,被嫡妹陷害与男子私相授受,失了名节。我并没有做过这种事,甚至拿着我贴身之物的男子我都从未见过,可是,没有人听我一句解释,家人怕因我毁了整个家族的名声,决定暗中将我勒死,以全名节。后来,我侥幸逃脱,活了下来,可是失了贞洁的烙印却刻在我的身上。如果不是东擎皇帝向西梁求和,远嫁公主和亲,我可能永远都会被关在家里的,青灯古佛,孤老到死。”   越听她讲,赤赢就越心疼她。她的所讲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刀,正在一块一块的剜着他的心,鲜血淋淋。他不由的将她越抱越紧,想用自己的怀抱给她更多的安慰,想要把她曾经受到的伤痛全部抹杀。   原来,她就是昌平公主陪嫁的两位媵侍之一!   她们东擎女子的衣服在他看来几乎没有差别,又因当时她把自己搞成了泥猴子,所以他从未想过,她会是公主陪嫁的媵侍,以为她只是普通的陪嫁宫女。能成为和亲公主陪嫁媵侍的女子,家族必定是位高权重的王权贵族,那么顾熙月的身份可能比他想到的还要尊贵,她以前可能比他能想到的还要娇生惯养。可是,他现在竟然带着她,到了他们这偏远乡村,过起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生活,她放下昔日一切荣华富贵,甘愿为他洗衣做饭缝衣服……一想到这里,抱着顾熙月的胳膊又紧了几分,他发誓,他一定会给她最好的生活,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顾熙月窝在赤赢怀里,继续说:“赤赢,我是真心的把你当成夫君看的,我并不是害怕你,我只是控制不住,我……如果是你,我可以接受的,真的,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熙月,没关系,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以后由我保护你,绝对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了。”赤赢把她抱住怀里,轻吻她的唇,把她的注意力从回忆中引出来,让她慢慢的感受他强悍霸道的唇舌,沉迷在他的气息中,渐渐的忘记了自我……   第二天一早,顾熙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紧紧的被赤赢搂着,小脸顿时一红。赤赢还没有醒,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怕赤赢吵醒。昨晚她哭闹了一通,赤赢为了安抚她,一直吻她哄她,直到很晚才睡,却并没有真钻了她的帐子。   赤赢是个汉子,真正的男子汉,只要他承诺的,他绝不对不会违背诺言。   顾熙月痴迷的望着他,他睡得很安稳,眼眸紧闭,黝黑密实的长睫毛,随着他的呼气,一动一动的,可爱又调皮。她忽然觉得,上苍并没有亏待她一分一毫。她错失了尊贵无比的太子妃之位,却因缘际会,遇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赤赢。这么好的赤赢,就算给她皇后之位她都不换,就算给她万里江山,她也不换!   赤赢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脸笑意盈盈的顾熙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两人面对面的躺着,四目相对,顿时,全都红了脸。   顾熙月偷看的行为被抓了个正着,立即转身,要从他怀里逃出去。赤赢却眼疾手快,双臂一合,又把她捞了回来,扣在怀里。此刻,他何止是脸红了,耳朵和脖子也都羞红一片,却也不管不顾,死死的抱着顾熙月,说什么也不撒手。   顾熙月无奈,小手扶着他有力的胳膊,小声说:“五更天都过了,我们要起来练武去了。”   赤赢还是不撒手,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闷声闷气道:“我困,不想起来。”   顾熙月手一抖,他……这是在跟她撒娇!   她被赤赢弄得,简直哭笑不得,眼瞧着帐子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太阳一定已经升起来了。她没辙,只得拍了拍他抱着她的手臂,轻声说:“赤赢,我饿了。”   赤赢顿时就爬了起来,迷迷糊糊摸过自己的衣服,闭着眼睛就穿起了衣服。他一边穿还一边安抚她:“稍微等一下,早饭很快就能做好。”说罢,跳下床,急忙套了靴子,匆匆的出了帐子。   顾熙月这次更窘了,她其实……并不饿,只是为了让赤赢起床,才小小的撒了个谎,结果他竟然反应如此迅速,甚至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跑出去给她做早饭!   昨晚赤赢睡得比她还晚,她哪里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做饭,迅速穿好衣服,也跟着跑了出去。赤赢的炉子已经生好了,锅里煮着幽香的奶茶。灶台那边的咸肉干也已经煮了起来。看见顾熙月走过来,他拿起一小块干肉干,递给她,让她先吃着垫垫胃。   顾熙月乖巧的接过赤赢手里的小块肉干,放在嘴里小口小口的啃着,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容,满足又幸福。   这顿早餐,虽然简陋,却是顾熙月有生以来,吃的最开心的一顿。她胃口很小,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就饱了。赤赢见她没吃几口,不放心,又逼着她多吃了两块煮牛肉,随手伸手摸了摸她的胃,确定她的胃是鼓着的,这才没有再逼她吃别的东西。   因为早上起来晚了,两个人也没有耽误时间,快手快脚的收拾完碗筷,把圈里的牛羊都放了出来,赶着它们往肥沃的草场去了。 ☆、第40章 .   顾熙月今天骑的马还是四蹄,赤赢也如如昨天一样,选了高根。马厩里还有三匹马,都是通体黝黑,皮毛崭亮,一看就是好马。这些马是赤赢家养在草场的,会和家里马厩里的马匹轮换着使用。   两人今天走的方向,与昨天走的方向不同,因为顾熙月隔着广阔的草原,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座望不到头的山,山上林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随着山势高低起伏的绵延着。   “赤赢,这里也有林子!”顾熙月看见树林,异常兴奋,很自然就想到了她和赤赢当初在树林里求生的事情。不过这里的林子跟他们之前呆过的那个不一样,这个林子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山林,地势起伏,不如他们以前呆过的那个林子平坦。   赤赢告诉顾熙月,这跟地势地貌有关,他们峡谷多山多断崖,所以会有山林,农闲时人们常常进山林打猎,改善生活,这跟西梁过其他游牧部落习惯很像。所以,草原上的小伙子们个个武艺高强,身手矫捷,都是打猎的好手。   赤赢把牛羊赶在了这片草地上,然后牵着顾熙月的马,带着她又向前走了一大段路,走到了一个断崖边。   断崖的岩石上没有草叶覆盖,裸.露出坚硬的岩石。这个断崖很高很陡,一眼望不到底,但是往远处望,又是绿油油的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她想这个断崖之下,应该也是一边草原吧。因为地势地貌的原因,偌大的草原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形成了不同名字的草原。   赤赢扶着她下了马,领着她走到了断崖边缘,望着远处的绿色,告诉她说:“我阿爸就葬在这里。”   顾熙月一愣,这里?四周都是断崖石头,她并没有看到坟头。   赤赢捉住了她四处乱瞄的小动作,温柔一笑:“我们峡谷和你们东擎的墓葬风俗不一样,不讲究入土为安。我们的族人认为,族人辛苦劳作了一辈子,被大地泥土绑了一辈子,死后就不应该再受束缚,应该让逝者在生前最喜欢的地方,让他的骨灰随风而散。”   他拉着顾熙月蹲在了坚硬的石头上,轻声道:“熙月,来给我阿爸磕个头吧。”   顾熙月乖巧的跟着赤赢一起,朝着断崖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赤赢说:“阿爸,她叫熙月,是我选的媳妇儿。她很温柔很漂亮,性格也好,对儿子也好,您一定会喜欢的。”   顾熙月望了一眼赤赢,发现他的眼眶微红,眼中含泪,声音也略有些哽咽。   祭拜完赤赢的阿爸,他牵着她往牛羊群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阿爸这一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贡献给了草原牧场,这断崖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说,站得高才能望的远。他还说,这断崖可以看见峡谷、可以看见草原,也可以看见山林,一步都不用走,就能把他最爱的家乡全部收在眼底。我阿爸是很厉害的,是草原上有名的高手,我们兄弟几个的武艺都是阿爸教的……”   他给她讲他的阿爸,也讲小时候的趣事,两个人在草原上,慢慢悠悠的逛着,看着牛羊吃草,十分的惬意。赤赢手巧,又帮她编了个好看花环戴在了头上,顾熙月高兴的转了几个圈,笑盈盈的问他:“好看吗?”   赤赢一脸痴迷:“好看。”   顾熙月也要学编花环,赤赢就一遍遍的耐心教她。最后,她终于编好了一个,朝着赤赢招手,让他把脖子伸过来,把手中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然后满意的夸赞道:“真好看!”   赤赢调皮逗她:“是我好看,还是花环好看?”   顾熙月大大方方的朝他一笑,眉眼弯弯:“当然是你好看啊!”   赤赢十分满意她的答案,两个人在草原上笑闹成一团。   赤赢说,要帮她抓只兔子,放在帐子里玩。顾熙月高兴不已,骑上四蹄,跟着赤赢往山林那个方向奔去。   这个林子地势不平,大树和大树之间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跟草原那边的林子其实很相似。赤赢身手矫捷,很快就抓了一只雪白的兔子。他揪着兔子的耳朵,朝着顾熙月走了过来。   顾熙月喜欢兔子,但她可不喜欢抱着兔子,尤其是活蹦乱跳的活兔子。看着赤赢拎着四条腿乱蹬的兔子作势往她怀里塞,她立即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摆手,急忙道:“那个……你拎着它就好,我不敢抱它。”   赤赢笑的开怀,却没有强迫她来抱兔子。他立即动手编了个笼子,又把兔子拎了过来,装进了笼子里,扭头笑着问她:“这次,抱不抱?”   顾熙月点点头,朝他伸手,要把兔子笼子接过来。   赤赢却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立即退后,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我抱过了。”   顾熙月发懵,双臂还傻傻的举在半空。   赤赢笑的前仰后合,一手拎着笼子,一手牵了她,朝林子跟深处走了过去。   赤赢抓兔子很厉害,很快,兔笼子里就多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毛色不纯,白中带黑,模样倒是挺俊俏的。不过赤赢却有点惋惜道:“两只都是公兔子。”   顾熙月愣了愣,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只兔子是不能在一起生兔宝宝的。不过,两只她都很喜欢,一只也不舍得放走,便央求赤赢,再帮他捉一只母兔子放进去。   赤赢瞪圆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你是想让它俩娶同一个媳妇儿?”   顾熙月哪里会想到赤赢会这么说,顿时脸就通红,怒喝道:“你羞不羞,才不要呢!”   赤赢却说:“那么一只母兔子,它们两个怎么分?难道要公平竞争,择优而选?”   顾熙月咬牙切齿,恨他明知故问:“那你就抓两只母兔子,然后把分别关在两个笼子里。”   赤赢觉得自己要是再逗弄下去,顾熙月肯定炸毛,于是老实乖巧的摸摸鼻子,故意装憨:“嗯,还是我媳妇儿聪明,想出了好办法!”   顾熙月:“……”   她就说他是故意的,他果然是故意的,哼!   于是,在林子里,赤赢和顾熙月收获颇丰,一个笼子里四只兔子,还有几个她叫不出来名字的鸟蛋。   当时,两个人正走在林子里,赤赢忽然扔下兔子笼子,告诉她:“你在这等着。”然后,一溜烟的爬上了眼前的一棵树,让没回过神的顾熙月看的是目瞪口呆。   赤赢派树很快,高不见顶的参天大树,他用了很短的功夫就爬了上去。顾熙月只看见他在郁郁葱葱的树叶里捣鼓了一会儿,然后就钻出了树叶,抱着树干滑了下来,落地又稳又快,身手矫捷灵敏。他落地后,捧着长袍下摆就朝着顾熙月奔来,献宝似的把鸟蛋送了她面前,眉开眼笑:“今天中午,可以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了。”   赤赢心很细,他知道顾熙月并不喜欢干馍馍和干窝窝头,也不喜欢咸肉干熬的汤。可是,牧场里也就这么些吃的,他还真没有办法去弄些别的吃的。   他长袍下摆捧着大约十几个鸟蛋,大小比鹌鹑蛋大一些,又比鸡蛋小一些,蛋壳发白,蛋身圆滚滚的,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鸡蛋了,她当初随着昌平公主远嫁时,到了西梁就一路没有吃过蛋类,好像西梁国这边养鸡的并不常见,也很少吃鸡蛋。   一个口哨,见来了四蹄和高根。赤赢把兔子笼子挂在了高根身上,把鸟蛋也放进了它驮着的布袋上,示意顾熙月上马,快活的说着:“走,媳妇儿,我们回去烤蛋去!”   顾熙月玩的也十分的开心,骑上了四蹄,跟着赤赢,一路赶着牛羊,回了帐子。   赤赢他们在草场放牧,都习惯中午回到自家帐子吃饭。据赤赢说,上午和下午分别赶着牛羊群在草场上来来回回的走几次,不仅能让牛羊更加肥硕健壮,还能使牛羊肉质更加味美,产奶量也会增多。   顾熙月不懂放牧,他讲时,她就细心学着,暗暗的记住,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也可以自己来放牧。赤赢听了她要自己放牧的想法,倒没有惊讶,反而说:“在我们草原上放牧的姑娘有很多呢,一般未出嫁的姑娘们,她们除了会在家帮助阿妈做家务之外,也会包揽家里牧场的工作。因为姑娘家力气小,放牧比起田里劳作更适合她们。”   顾熙月眨眨眼,原来草原的姑娘们都这般厉害,不像他们东擎的姑娘,一天到晚的待字闺中,等着父母待价而沽的把她们嫁出去,然后又在男人的后宅里关上一辈子。她忽然觉得,草原上这种恣意妄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才是证明着她真的活过!   她好奇的问赤赢:“草场到底有多大,你不是说这草场里还有其他牧户吗?可是不论男女,我怎么一个都没有见到?”   赤赢耐心的给她解释:“这个季节,正是放牧的好季节,为了使牛羊肥壮,大家都是四处寻找更加肥沃的草地,走的路很远,相互碰到的机会很小。等过一阵子,稍微清闲时,大家会相约喝酒吃肉,赛马比武的玩上几场的。到时候,我带你去。”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完草原上看不到其他人,远远的就有一群与赤赢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们,骑着扬鞭,朝他们跑了过来。   那几个骑马而来的小伙子们,遥遥的扬着马鞭,大喊着赤赢的名字。   他们应该是跟赤赢是认识的,骑着马笑着围着赤赢,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讲作一团,有打听赤赢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的打听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其中一个看见了赤赢身后的顾熙月,立即献殷勤的跑到她面前,笑着问道:“这位就是熙月姑娘吧?熙月姑娘,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顾熙月原本想要礼貌的与赤赢的朋友打招呼的,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面红耳赤,急的躲到了赤赢身后。   赤赢的长鞭已经举起,挑眉看向那人,语气挑衅:“行啊,你小子出息了?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嗯?”   与那小伙子一起来的几个人,起哄的闹了起来,有的说:“敢抢赤赢的人,你打得过吗?”   有的说:“人家姑娘只喜欢赤赢,只允许赤赢钻帐子,我们只能远远围观了!”   赤赢虽然语带威胁,但也与他们说笑,显然并没有真的准备干上一架。他理所当然的应道:“我媳妇儿,当然只能我钻帐子,你们几个,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又是一顿哄堂大笑,有人高喊:“我们的万年和尚赤赢终于开出来桃花喽!熙月姑娘果然是天上的仙女,连我们的冰山美人都给感化了,功不可没,功不可没!”   “哈哈哈……”这些人哄闹了一番,又各自骑了马,跟赤赢和顾熙月告别,很快就看不见身影了。   赤赢带着顾熙月回来帐子,把今天得来的鸟蛋分成两份,一分放进了锅子里,煮着吃。另一份,他放进了炉灶内,烤了吃。   两种做法,味道完全不一样,两种顾熙月都很喜欢吃。赤赢见她喜欢,就把所有的都让给了她。顾熙月起初没发现,后来就不肯吃独食了。赤赢笑道:“你快点吃吧,我爬树厉害,总能吃到。”   顾熙月不肯,亲手往他的嘴里喂,赤赢象征性的吃了一枚煮鸟蛋,便再也不肯吃了,最后所有的鸟蛋都进了顾熙月的肚子里。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赤赢让顾熙月去小睡一下,自己则去了帐子外的小棚子,收拾他们的生活物品。   吃饱喝足,顾熙月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到赤赢叫她起床时,她还赖在床上不愿起来。赤赢使坏,用她的辫子发梢,去挠她的脸,挠的她痒痒的,最后她不得不屈服起床。   做了坏事的赤赢,哈哈大笑,亲了亲正在揉眼睛的顾熙月,轻声说:“乖,我一会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对于赤赢的亲近行为,顾熙月并不反感,反而是享受,她回亲了一下赤赢的脸颊,听话的穿鞋子,跟着赤赢一起赶着牛羊,往西边的草地走去。   走着走着,顾熙月就知道赤赢这是要去哪里了。她吃惊的问赤赢:“我们是要去湖边吗?”   “嗯。”他应了一声,抬手指了前方,道:“湖已经到了。”   随着赤赢的话音落下,顾熙月已经看见了眼前的湖。草场的湖有大又广,她站在草地上,踮着脚,也望不到这个湖的尽头。赤赢已经先把牛羊赶到草地上,让它们尽情的吃草。他小跑着跑回顾熙月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往湖边走去。   顾熙月任由他牵着,一路小跑的跟着他。湖水很清,迎面扑来的水汽味道清新,水波涟漪一圈圈的荡漾,说不出的好看。   她知道这个湖就是赤赢平日里提水的湖,草原上很少下雨,主要的水源就是湖水。赤赢蹲在湖边,笑着朝她招手。   顾熙月走了过去才发现,赤赢蹲着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是长条形的,正好是朝着湖水里延伸,表面很光滑,也不知道是天然就这般光滑,还是因为人们总是踩在上面才光滑的。   赤赢蹲在石头上,一只手探在水里,撩起几朵水花。他笑着说:“今天天气不错,日头很足,水温也正合适。”他一边说,一边收回手,开始解上身的袍子。   顾熙月愣住,诧异问:“你脱.衣服干什么?”   赤赢回头:“当然是下湖捉鱼,晚上给你烤鱼吃。”   一听到鱼,顾熙月也跟着跑到了石头上,一脸好奇的往湖里看,可是湖水又深又黑,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赤赢怕她脚下不稳,掉进湖里,伸手扶着她,耐心解释:“湖里的鱼不多,这么看是看不见的。”   听他解释完,顾熙月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担心了起来:“可是,这湖很.深吧,你不要下去了,太危险了。”   赤赢倒不在意,看见顾熙月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在石头上站稳,他松开扶着她的手,继续脱衣服:“没事,我从小就是捉鱼的好手,你就等着吧!”   说完,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石头旁边,一个扎猛子,头朝下迅速钻到湖里,溅起一串串水花,平静的湖面被荡起了大的涟漪,很快就看不见赤赢的身影了。   顾熙月紧张兮兮的站在石头上,不安的叫着赤赢的名字。片刻之后,湖面又一次波动,赤赢便从水里钻了出来。   日头十足的明亮阳光,照耀在他光.裸湿漉的胸膛上,水珠的折射,让他更加梦幻迷人。他皮肤白皙,肌肉健硕,不多不少,八块腹肌,强健有力,配上脸部柔美的线条,细长的脖颈,还有半截白裤之下修长的双腿,浑身上下,竟然寻不出半点缺陷,就如那芙蓉出水,出浴美人。他手里举着一条一掌长的大鱼,朝着顾熙月欢快的比量着。   那条鱼在他的手里不断的挣扎,可是赤赢的手掌很大,牢固的掐着那条鱼,朝着顾熙月游了过来。他游到石头边,让顾熙月去拿四蹄身上的布袋,然后把鱼放在了布袋中,扔在草丛旁边,得意道:“今晚我能让你吃上鱼了。”   顾熙月心下满满都是感动,今天中午的鸟蛋,下午的鱼,都是赤赢在帮她加菜。鱼和鸟蛋一样,在西梁都是罕见之物,偌大的湖里能捉住一条,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天气很暖,赤赢也没有擦身子,就穿了一条半截白裤,随意的坐在了石头上,等着身上的水气自然干。他把自己的两只大脚放在水里,清凉又舒爽。   转头看见顾熙月被日头晒得满头都是汗,他喊她坐到身边,让她把鞋袜脱了,把脚放进水里,解解热气。   顾熙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肯动作。   赤赢奇怪,想了想,想到了东擎的民风,女子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三寸金莲的。他拍了拍她的肩头,向她保证:“草原上只有我,你脱了鞋袜,别人肯定不会看见,放心吧。”   顾熙月红了脸,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羞涩的点点头,坐在了赤赢身旁,伸手去脱掉自己靴子,然后又停了手,不好意思去脱自己的袜子。   她虽然和赤赢亲过抱过,但还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自己的脚。闺中有训,姑娘家的脚,是绝对不可以暴露在外人眼里的。可是,赤赢对她来说,不是外人……   她纠结很久,赤赢却等不及了,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手掌直接向下,摸上了她的右脚,将她的罗袜直接扯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快,顾熙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她的一只脚已经赤.裸,顿时脸羞得更红,比那夕阳的日头还红。赤赢的性格是雷厉风行的,迅速的又扯掉了她另一脚上的罗袜。顾熙月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白嫩如玉的双脚,已经暴露在男人眼前了。   赤赢没想到,她的脚竟然那般小,那般白皙滑嫩,小巧的脚趾晶莹剔透,珠圆玉润。他大掌捧着她的脚,一时间竟然看痴了,愣愣的没有了反应。   顾熙月正等着他把她的脚放下来呢,可是迟迟不见他的动作,再扭头去瞧他,只见他竟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脚看,羞恼的伸手去拧他的胳膊。   赤赢疼了一下,被顾熙月叫回了神,红了脸,憨厚的朝她一笑,傻傻的说:“媳妇儿,你的脚真小,又嫩又软,我真想吃了它们。”   他说完这话,忽然茅塞顿开,眼睛一亮,越来越觉得自己这想法是可行的。于是他把顾熙月抱着放到了一旁,让她坐到了他脱掉的外褂上,大掌握住了她的脚踝,捧着她不到他半个巴掌大的细嫩小脚放在嘴边,轻柔的吻了起来。   顾熙月一直懵懵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抱到他外褂上,心里想着,刚才他不是说,让她在湖水里泡脚解热吗?直到赤赢俯身,吻上她的脚趾时,她才回过神,惊呼不已:“赤赢,脏,你别!”   赤赢贪婪的吮吸她的脚,小巧水嫩,一点其他味道也没有,吻起来更是勾魂摄魄,让他欲罢不能。他一边吻着她的脚,一边含糊不清的答:“我喜欢!”   顾熙月已经被赤赢的这种香.艳孟浪的举动弄得羞愧难当,双腿乱蹬,不停的反抗。赤赢只得意犹未尽的放过她的脚,心中并不满足。他说:“媳妇儿,我帮你洗脚吧!”   刚才他那个样子,顾熙月此刻哪里肯依,说什么也不同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人高马大的赤赢直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抱到湖边的石头上,让她坐好,把两只细嫩小脚放进清凉的湖水里。   湖水没过她的脚面,淹过了她的脚踝,带着微微族里,清清凉凉的,在这日头正浓时,舒服的很。赤赢却没有坐在她的身边,而是转身就跳进水里,扶着石头,站在了她的双腿旁。   顾熙月恼他:“你跳进水里做什么?”   “帮你洗脚。”赤赢大言不惭,温热的大掌已经贴近了她光.裸的脚踝,小心翼翼的捧起,撩着湖水,往她白嫩的小脚上一下一下的浇了起来,动作温柔又细致。   他一边捧着顾熙月的脚,一边说,“我曾经听说过你们汉话的一个词,叫做‘清水濯足’,是形容我这个样子吧?”   “胡言乱语,乱找借口,你快快停下,不要洗了……”顾熙月被他弄得越来越羞,放在湖水里的脚也不配合,乱蹬了起来,蹬起的水花,溅得赤赢脸上和头发上全是,加上他之前头发也没有晾干,发上的水滴顺着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淌过他的脖颈,划过他露出水面的胸膛,最后与湖水又融为一体。   脸上的水珠乱淌,有的滴进了他的眼睛里,他随意的抹了把脸,半眯着眼睛,一点都不在意,却执着的不肯放开顾熙月的脚踝。   顾熙月心疼他,也不敢在乱踢,生怕他站不稳,跌进湖里,便只能闭着眼睛,任由他一下一下的帮她洗脚。他的动作太慢太细致,顾熙月几次都忍不住催促,声音娇娇弱弱的:“赤赢,应该洗好了吧?”   赤赢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没有!”   顾熙月无奈,只得戳穿他:“可是,你都已经帮我洗了快两刻钟了。”   赤赢恋恋不舍的放开顾熙月的脚踝,双臂扶着石头,趴在石头上,仰头望着顾熙月:“媳妇儿,下来,我们一起凫水吧!”   顾熙月一听,双脚立即从水里抽了出来,连连摆手摇头:“不行,我不会凫水。”   赤赢朝她伸手:“没事,你下来,我教你,你肯定能学会。”   顾熙月依旧拒绝,这一次脸色都变了,声音发抖:“我不想下水。”   赤赢疑惑:“为什么?媳妇儿,你怕水?”   她的不自然,根本没有瞒过赤赢,一下子就被他发现了。顾熙月老实承认:“我怕水。我十岁那边,被人推进了家里后花园的人工湖里,差一点淹死。”   听她这么一说,赤赢自然不会再强求顾熙月下水,而是爬上了岸,坐到了她身边,给她讲草原上各种有趣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顾熙月知道赤赢这次怕她想起以前害怕,故意逗她,心里开心满足,身子懒洋洋的倚在赤赢身上,撒娇道:“赤赢,我要你每天都在给我讲故事,讲有趣的事。”   赤赢听完之后,还真当真了,略有些为难道:“我讲的这些趣事,你要是在这里生活久了就都知道了,以后……我可能不会天天都有有趣的事讲给你听。”   他说的老实又真诚,没有半点甜言蜜语,也不耍滑头。她的赤赢,就是这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诚实可靠,绝不撒谎。   她笑着安慰他:“没事,你可以把一件事重复的讲给我听。”   这回,惊吓的是赤赢了,他有点难以置信:“难道我把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讲个七八十年,你也不会腻味吗?”   顾熙月起初还没明白,为什么是七八十年,而后突然间就顿悟了。原来,在赤赢的意识里,他们是要在一起生活七八十年的,所以他才说,不会天天都给她讲有趣的事。   顾熙月伸手搂住赤赢的脖子,将自己靠在他身上,贴在他耳边,悄声的说:“赤赢,对我来说,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有趣的事,更是幸福的事。”   赤赢默不作声,却大力的将她抱进怀里,紧紧的扣着,坚定有力的应道:“嗯!”   两人在湖边玩了一下午,牛羊吃的差不多时,两人合力的把牛羊赶回帐子,让它们入了圈。处理好牛羊,赤赢开始着手生火,把鱼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鲜美的烤鱼味就传了出来。   赤赢把烤好的鱼交给顾熙月。顾熙月接过来,放到了盘子里,然后将这条鱼用筷子,一分两半,把其中的一半放到了另一个盘子里。   赤赢发现她的意图,立即阻止:“媳妇儿,你自己吃就行,我不爱吃鱼,不然刚才我就多抓一条了。”   顾熙月也有借口:“这么大一条鱼,我哪里能吃得了,放到明天也是坏掉,只能你帮我吃掉了。”   她知道赤赢舍不得夺她口粮,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鱼确实又大又肥,她还真是吃不了。赤赢确实不是很喜欢吃鱼,或许说他们村子的人并没有吃鱼的习惯,不过他不挑食。既然明白顾熙月挂念他的心意,他也不会让她失望内疚,所以开开心心的把那半天鱼吃了。别说,这鱼的味道,比他想的要鲜美的很多,他点头夸赞道:“媳妇儿给的东西,就是比别处得到的好吃。”   正在吃鱼的顾熙月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这天夜里,比往常夜里要冷一些,帐子外面的风也很大,呼啸而过,吹得帐子的幔布呼呼作响。顾熙月被风吵得,睡得十分不安稳,半夜又惊醒了。赤赢一直抱着她,把她搂在怀里,替她挡住寒气。她这么一醒,已经睡熟的赤赢,也迷迷糊糊的睁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轻拍她的背,哄她睡觉,最后甚至给她用夷话唱起了他们村子里阿妈唱给小孩子的催眠曲。   顾熙月虽然从未听过这首歌,但她知道赤赢唱的很好听。他的声音沉稳而润泽,略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歌声缓慢而悠扬。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赤赢的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动作耐心又轻柔。   那一瞬间,顾熙月竟然生出了一种“赤赢会是个能耐心哄孩子睡觉的好父亲”的想法,然后又一想到,赤赢的孩子要她来生,她的脸就红的发烫,甚至惊动了赤赢。   感觉到她异样的热度,他慌乱的去摸她的额头,又摸她的脸颊,担心询问:“熙月,你哪里不舒服?”   顾熙月哪里肯说实话,自然摇头,告诉赤赢,她很好。   可是赤赢并不放心,执意要下床点灯,帮她去熬些姜汤驱寒。顾熙月没辙,只能哭笑不得跟赤赢保证,她一点事也没有。赤赢最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度正常,这才算半信半疑的相信了她的话。   这一晚上,后来顾熙月竟然睡得很好,一夜无梦,醒来时嘴角还挂着笑意。   见她神色不错,赤赢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竟然哼着小曲去做早饭。顾熙月开始反思自己,自从跟着赤赢来了牧场后,她竟然一次都没有做饭,忽然觉得她这个媳妇儿当得可真不合格,于是紧跟在赤赢身后,说什么要自己做一次。   赤赢坳不过她,所以主动负责帮她生火,陪着她把早饭做完。   吃过早饭,正准备放牛羊出圈,赶着它们去放牧,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离他们的帐子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帐子前。来人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跟赤赢一样,身材高大健硕,他远远的就喊着:“沃西在吗?沃西在吗?”   赤赢迎了出去,那人吃了一惊:“赤赢,是你在这啊,沃西呢?”   “这个月我在牧场,我二哥回村子了。”   “哦,”那人随意里的应了一声,接着说:“我来这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今天路过桑普的帐子时,看见了地主老爷家里的那恶霸干儿子又去找她麻烦了,你赶快去看看吧,别到时候真出了事!”   赤赢皱眉,不悦反问:“她被找麻烦,为什么要我去管?”   那人不解的瞪着赤赢,理所当然的回了句:“以前都是沃西去管的,他不在,当然就只有告诉你了。反正我是好心来通知你们家了,至于你去不去就不归我管了。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他说完,马鞭一扬,骑着马就走了   听完他的话,赤赢的脸顿时黑了,语气不快:“桑普出事,关我二哥什么事!”说完,甩了袖子,转身就向牛羊圈走去。 ☆、第41章 .     顾熙月一听到桑普的名字,立即就想起了她是谁。上次见到桑普时,可是被她好一顿纠缠呢,尤其后来听闻她退了耶华大哥的亲事,却又亲眼看见她和赤赢的关系扑朔迷离,更让她对桑普好奇起来。   她在这边想着的时候,赤赢已经赶了牛羊出圈,看见她站在原地,出神发愣,便叫了她一声。   顾熙月看见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到底是没还意思问出口。她想,桑普的事情,可能是对赤赢他们家来说是讳莫如深的,既然赤赢不愿意说,她也不该去强迫赤赢,让他为难。   赤赢确实聪明绝顶,一语道破:“你是想问桑普的事吧?”   顾熙月眨眨眼,问他:“我可以知道吗?”   “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什么秘密。”赤赢拉着顾熙月,让她骑上四蹄,自己也终身一跃,上了马背,双臂抱紧了顾熙月,马鞭一扬,赶着牛羊群向草地行去。   他坐在马背上,缓缓的给顾熙月讲起了他们家和桑普的渊源。   原来,赤赢的阿爸和桑普的阿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两人感情深厚,几十年没变。他们各自成亲时,曾经约定,将来各自生了儿女,就给儿女定下婚事,结为亲家。赤赢的阿爸先后有了几个儿子,可是桑普的阿爸却一直没能生下孩子。本以为两家做亲家的约定就要不成了,没想到,耶华七岁的时候,桑普阿爸终于生下了桑普。那年,两家欢天喜地的给耶华和桑普定了亲事,这亲家终于结成了。   当时赤赢的阿爸格桑,已经有了四个儿子了,最小的赤赢,也已经两岁了。这门亲事之所以会定下耶华与桑普的婚事,是由桑普的阿爸拍板钉钉决定的。耶华比桑普大了七岁,这在他们草原中,并不算做良配,但耶华小小年纪,就极为出色,性格温和,憨厚能干,武艺高强,人又英俊,桑普的阿爸一早就十分中意耶华,有了女儿后,自然就把耶华选做了自己的女婿。   后来,桑普家又添了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叫做挪棕,是跟傲景同一年出生的。两家关系一直非常融洽,尤其是格桑夫妇对桑普是格外的好,毕竟是未来的大儿子媳妇儿,怎么可能不好。耶华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也非常的好,他比她大七岁,如父如兄自然是处处都照顾她。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桑普的阿爸去镇子上跑马帮,家里就只留下桑普阿妈母子三人,耶华他们兄弟几个时常去帮着干干农活放放牧,帮缺少劳动力的桑普家减轻些负担。桑普也时常来帮米塔大婶的忙,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村子里人人都夸桑普是个乖巧又能干的好姑娘,说耶华和格桑夫妇有福气。   在他们草原,男子十四岁就可以请求钻姑娘帐子,十六岁就可以正式成亲。作为家里长子的耶华,是长幼有序的长,十六岁成亲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他和未婚妻桑普的年龄差距太大,他需要等到桑普十五岁之后才能成亲。所以,当耶华的同龄人陆续的开始追求姑娘钻帐子时,他在陪着他的小妻子玩过家家;当耶华的同龄人陆续成亲时,他在教他的小妻子念书识字;当耶华的同龄人陆续当了阿爸,他的小妻子还没长大。   三年前,桑普终于十五岁了,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家里已经热热闹闹的为两人准备婚事,但是却出了场意外。   赤赢说道这里时,声音开始哽咽,顾熙月坐在他的身前,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竟然下意识的觉得,赤赢在哭。   赤赢长吸了一口气,闷声闷气的继续说:“三年前,因为我独自一个人去山里打猎,阿爸他们为了追上我,抄近路时被两只熊瞎子疯狂攻击,阿爸和桑普的阿爸当场被熊咬死,大哥的脸也是那时候被抓伤了。”   那场林中的意外,让两个家庭的顶梁柱倒了,耶华的一张脸也被毁了,脸上的肉都熊瞎子抓掉了,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   他们草原并不像东擎国,有“守孝三年”的想法,他们讲究“人死如灯灭,骨灰随风去”,因为耶华和桑普的婚事是两位过世的老人最放心不下的,所以两家商量,婚期照旧。   桑普却不同意,嚷嚷着要退亲,坚决不跟耶华成亲,说耶华的脸毁了,她不要毁容的丈夫,不要一辈子跟丑八怪一起生活。   听了桑普的话,所有人都气愤不已,要去找桑普说道说道,但脸上还缠着绷带的耶华,却同意退亲了。他说:“桑普是个好姑娘,我不该耽误人家。”   赤赢说到这里,愤愤不平的来了句:“到底是谁耽误谁!”   要不是为了等桑普长大,耶华也不会年过二十有二还未成亲!因为耶华退了亲,一时半会也成不了亲了,原本准备等耶华成亲后就办婚礼的沃西也被退了婚,朗吉和赤赢当时并没有说亲,之后也就便再也没有说亲。   顾熙月听赤赢讲完,唏嘘不已,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赤赢勒了马缰,停了四蹄,双臂用力,把顾熙月抱进了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许久都未再出声,最后轻叹一句:“如果我从未出生过,该多好。”   “赤赢……”顾熙月听得出来,他这是在自责,对三年前的那件事自责。   顾熙月忍不住道:“赤赢,你不要这样说,这并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场意外。”   赤赢依旧抱着她,不出声,身体微微颤抖,她感觉到脖颈上有凉凉的湿意,赤赢在哭。   她知道,对于这件事,赤赢有着深深的自责,他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于自己。   她忽然想起,当初赤赢跟耶华说起萦竟的事情时,说过他们出面都不合适,她当时也只以为是因为萦竟是沃西曾经的未婚妻,他们做兄弟的出面不合适。现在想想,赤赢那时候就是在自责,对两位哥哥因为那场变故被退了亲事的自责,他自责的,甚至希望自己从未出生过。   但是,如果……赤赢从未出生过?   顾熙月立即摇了摇头,果决的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赤赢,你不可以从未出生过!如果,你从未出生过,那我怎么办?”   抱着她的赤赢,身体顿时僵硬的几分,似乎也想到,如果这时间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存在,顾熙月该怎么办?   顾熙月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许已经死了,也许变成男人的胯.下玩物,也许被打被骂被虐……所以,赤赢,你不可以从未出生过。”   “嗯。”坚定地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而来的是赤赢更紧的拥抱。她想,赤赢是会一直保护她的。   两个人在草场骑着马走了一阵子,并没有说话。顾熙月闭着眼睛,感受着夹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吹过。她忽然开口:“赤赢,我们去看看桑普吧!”   赤赢犹豫了一会儿,应了声:“好。”   顾熙月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赤赢并不想去见桑普,甚至还对她很厌弃,更准确的说是回避。她虽有疑惑,却觉得没有必要问,按照赤赢的性子,如果他想说,一定会告诉她的。   策马扬鞭,四蹄在草场上狂奔,朝着桑普家的牧场而去。坐在马背上的赤赢,突然变得严肃:“媳妇儿,桑普的事情,我确实有责任,她阿爸的死和大哥的脸被毁,我推卸不掉,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没有必要同情桑普,她……并不值得别人真心对待,你离她远点。”   顾熙月点头应了声:“我都听你的。”   桑普家的牧场离赤赢家的牧场并不远,想来当初赤赢阿爸和桑普阿爸是故意选了这么近的地方,扎自家帐篷的做邻居的。   桑普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劲装,依旧是那副英姿飒爽的样子,颇有种女中豪杰的英气。顾熙月其实挺喜欢女子身上带着这股英气的,昂首挺胸,毫不怯弱。   桑普的帐子前面围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为首的,满脸□□的跟桑普说着什么,桑普脸带怒气,手中长鞭急速而出,将那几个人逼的不能近身一步。   赤赢带着顾熙月骑马而来,马蹄声惊动了几个正在对峙的人。那几个恶霸似的男人,先是一愣,后来似乎认得赤赢,嚷嚷的叫了起来。   而这其中,变化最快的非桑普莫属,她上一刻还是独当一面的英雄女侠,可是一看见赤赢的影子,下一刻立即变成了泫然欲泣、娇滴滴的小姑娘,顿时就哭了个梨花带雨,拎着长鞭,跌跌撞撞的朝着赤赢扑过来。   赤赢马头一调,从她的身边路过,停在了几个恶霸面前。   那恶霸显然是认识赤赢的,见赤赢停在面前,立即:“赤赢,你这是来英雄救美的?行啊,赤赢,这么多年不见,你这秉性还是不变啊!哈哈哈……”   “伍赐,你我有什么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别一天到晚的来找桑普麻烦!”   “呦,赤赢,真会怜香惜玉啊!不过呢,我听说,这桑普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她还归你管不成?”   赤赢冷着脸:“与你何干?”   那个叫做伍赐却不买账,大大咧咧的笑道:“我和桑普姑娘我未娶她未嫁的,我来请求钻她的帐子,有什么不对吗?”   这时,桑普已经跑了过来,满脸流泪的喊着:“赤赢,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赤赢懒得看桑普,一直盯着伍赐,懒洋洋的道:“听到了吧,人家不愿意,你赶快走,哪来的回哪里去。”   这个叫做伍赐是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从小称霸乡里,无恶不作,根本不吃赤赢这一套。他看也没看那边哭得可怜兮兮的美人桑普一眼,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坐在马背上的顾熙月,□□道:“呦,赤赢,你怀里的这个姑娘漂亮啊!”   他说完这一句,竟然大胆的靠近四蹄,眼神贪婪的瞄着她:“美丽的姑娘,我可以钻你的帐子吗?”   回答他的,是赤赢凌厉狠辣的一鞭子。 ☆、第42章 .     赤赢一鞭子甩过去,那个伍赐虽然会武,但身手显然不及赤赢,差点挨了个正着,险险躲了过去。他身后跟着的四个人应该是随从,见自家主子挨打了,立即上前,将赤赢围住。   赤赢半点惧色皆无,冷笑着看着马下的五个人,眼神里都是蔑视。   那个伍赐并不死心,躲到四个随从身后,嚷嚷着指着顾熙月:“人家姑娘还没回话呢,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她是我媳妇儿,也不是你能觊觎的!”赤赢大吼。   显然躲在四个随从之后,伍赐的胆子就更大了,有恃无恐的喊着:“你媳妇儿?!谁不知道你们家老大耶华没成亲,几个小的怎么可能娶媳妇儿?我和那姑娘也是男未婚女未嫁,追求她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赤赢邪邪一笑,手里的鞭子扬了起来:“要不要试试,我究竟管不管的着?”   “赤赢,我们来比武!你赢了,我放你们三个走!你要是输了,你怀里的那个姑娘归我,你敢不敢跟我比?”伍赐是横惯了的,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挑衅的瞪着赤赢,心想五打一,我还能输?   赤赢忽然纵身下马,拎着粗长的鞭子,目光阴冷,向他一步步靠近:“我不屑与你比武,我只会单方面殴打你!”   说时迟那时快,顾熙月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赤赢拎着长鞭纵身钻进了那五个人之中,再一眨眼,五个人还没来得及还手,就没有一个站着的了,然后……真的就是单方面殴打!   顾熙月看了一会儿以后,捂着脸,不好意思再看了,心里替那五个人觉得倒霉。你说说,好好的,偏偏要挑衅赤赢干什么啊,这么不,全让赤赢当成出气筒了。   眼睛虽然看不进,但是哀嚎声却是源源不断的传过来,顾熙月倒是没什么,反正她也不会心软,更不会去可怜他们,这种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让赤赢教训教训也好。   不过,她倒是听说,西草原跟他们这边不一样,离得也很远,平时并不怎么相互往来。西草原的李地主是个财大气粗的土地爷,他的干儿子据说当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发家的福星,自然高高的捧着,所以才会养成今日这种恶少品性。只是,这个恶霸少爷却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了,而且听今天跑来报信的那位大汉所说,应该是来过很多次的。   她放下手,扭过头,怀疑的看了一眼旁侧站着的桑普,心中想,难道是她勾.引过来的?   此刻桑普眼中含泪,眉头微皱,哭得梨花带雨,双拳紧握,紧张不安的盯着赤赢。   顾熙月恍然大悟,看样子,那个恶霸可能是为了桑普的美色,所以三番五次来找麻烦的。   被赤赢单方面殴打完的几个人,东倒西斜的趴在草地上,一声也发不出来。   赤赢拎着鞭子朝顾熙月走过来,单手撑马,终身一跃,又原封不动的抱着顾熙月了。他并没有看桑普一眼,拎了马缰,准备要走。   桑普忽然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马头前面,声音颤抖的唤着赤赢的名字。   赤赢眉头紧锁,握着马缰的手不知的用力,手背青筋突出,骨节泛白,显然是忍着极大的怒气。   桑普还要泫然欲泣,哭哭啼啼道:“赤赢,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在乎我的……”   赤赢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冰冷的吓人:“让开!”   “赤赢,赤赢,我不让,我不会让你走的!”桑普拼命的摇头,大力的长着手臂,一动不动,拦住赤赢的去路。她一边哭一边喊:“赤赢,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你只是在跟我怄气,你走的这两年也只是在生我的气!”   赤赢顿时就被气乐了:“我走的这两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简直莫名其妙!”   桑普茫然抬头,看见顾熙月的一瞬间恍然大悟,尖叫着:“赤赢,你变心了!你变心了,对不对?为了这个女人,你变心了!”   她一边叫一边恶狠狠的瞪着顾熙月:“是你这个狐狸精,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抢走了我的赤赢……啊!”   桑普骂顾熙月的话刚一出口,赤赢已经一鞭子甩了过去。他冷哼:“我可不是耶华,不打女人!我告诉你桑普,今天来管你,是看在我大哥耶华的面子上,但是,你若是再敢说我媳妇儿一句不是,我定会把你打得连你亲阿妈都不认识!滚开!”   桑普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惊吼道:“你媳妇儿?赤赢!你明明从不近女色的,你怎么可能有媳妇儿?!”   坐在四蹄背上的顾熙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这个桑普姑娘,脑子可能有问题,而且还是挺严重那种。   桑普一直尖叫着,显然不相信赤赢的话:“是她勾引你的!是她引诱你的!啊!”   赤赢忍无可忍,又是一鞭子,下手毫不留情。他长腿一夹马腹,四蹄立即欢腾起来,纵身一跃,从桑普身上跳过,狂奔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   呼啸而过的风声,把刚才的喧闹全部吹散,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相拥的骑在马背上,蓝天白云伴清风,绿草香气马蹄声,倒是别有一番韵致。   跑了很久,赤赢终于勒缰停马,无奈的叹了声:“真后悔过去!”   顾熙月却想起了另个问题:“那个恶霸,你以前认识?”   赤赢点头:“我以前跟他赌过几次钱。”   顾熙月了然,原来是那个时候啊,怪不得赤赢能叫出那个恶霸的名字呢。   赤赢却说:“以前,都是我去西草原那边赌钱,他们西草原的人很少到我们这边来。”   “那桑普为什么会招惹上他呢?”还是三番五次的被骚扰,这件事顾熙月一直怀疑,她总觉得那个桑普可能不是个省油灯,那个伍赐很有可能就是被她引来的。   赤赢皱眉,道:“桑普退了我大哥亲事那年,伍赐去她家提过亲。”   顾熙月瞪大眼睛,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那是桑普没同意,于是伍赐死缠烂打了三年?   赤赢又说:“那时听说,是伍赐放了话,说他以前钻过桑普的帐子,觉得滋味不错,要纳她做第三房妾侍。我们这边,也只有西草原的人家会养妾侍,桑普家自然没有同意这门亲事,没有人会正头娘子不做去做妾的。后来,也听说伍赐并没有再来缠过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之后,当时十五岁的桑普一直被人提亲,追求她的草原儿郎也十分的多,所以,我这次回来之前,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没成亲!”   顾熙月了解这里的风俗后,也知道在他们这里,年过十四的姑娘就可以允许小伙子们钻帐子了,年过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年过十六岁就必须要出嫁了,而桑普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却依旧还是没有选定人家嫁人,确实是族里的异类。因为躲着族里人,桑普图个清静,就住在了牧场。   赤赢说:“追求桑普的不少,就现在去她家提亲的人也络绎不绝,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吧?她好像……对你……很熟悉……”女人的直觉都是敏锐的,顾熙月从第一次见到桑普的时候就知道,她觊觎着赤赢。   赤赢嗤笑一声:“谁跟她青梅竹马?!我和三哥从小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阿爸在牧场,她就算是去我家住,也是在村子里,怎么可能是一起长大的?她退掉我大哥亲事之前,除了年节之外,我都没怎么见过她。”   四蹄带着他们找到了自家的牛羊群,赤赢下了马后,扶着顾熙月也下了马,边走边说:“她以前倒是跟着大哥来过几次牧场,我阿爸还教过她耍鞭子呢。不过,通常那个时候,三哥都带着我远远的跑出去玩,三哥嫌她烦。你知道,我们家没有女孩子,我们跟女孩子也不爱亲近,就知道她是我们未来的大嫂,仅此而已。不过,”他话锋一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她见到我,脑子就不正常,说一堆听不懂的话,我懒得理她,看在大哥面子上又不能揍她。你都不知道,在她嚷着要退掉我大哥亲事的时,她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顾熙月好奇,究竟桑普当时说了什么,竟然让赤赢这么愤怒!   赤赢一肚子怒气,噘嘴的模样倒是有点像是傲景,看样子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应该跟傲景一样调皮。他憋着怒气道:“算了,这话我说不出口,真是恶心人!就当我从来没听过!”   见他愤怒不已,顾熙月虽然有些好奇,但自然不会问。在满足好奇心和不让赤赢不开心两件事中,顾熙月自然是选择后者,好奇心什么的不重要,赤赢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桑普事件过后,风平浪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赤赢和顾熙月甜甜蜜蜜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两个人就在广阔无垠的草场上,骑骑马,放放牛羊,编编花环,躺躺草地,日子过得惬意又悠闲。然后,这种好日子过得很快,几乎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   沃西骑着马来替换他们了。顾熙月没有办法,只能恋恋不舍的跟着赤赢回了村子。   赤赢知道她喜欢这样的生活,私下里跟她承诺,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会带她来。两个人是中午吃完饭从牧场离开里的,骑了一路的马,整整三个时辰,起初,顾熙月还有心情看看四周的风景,慢慢的她就开始迷迷糊糊的,赤赢坐在马背上抱着她,贴着她耳朵劝道:“睡一会儿吧,到了村子我喊你。”说完这话,他还刻意让四蹄减慢了速度,让坐在马背上的顾熙月舒服了一些。   傍晚前,赤赢和顾熙月终于回到了村子里,进了家门。   家里来了客人,赤赢和顾熙月回去时,那客人还没有。赤赢领着她去打了一声招呼,是一位大婶,赤赢管她叫“乌雅大婶”,顾熙月也礼貌的跟着叫了一声,那大婶夸了他们两个人两句,米塔就让赤赢带着她回屋休息去了。   顾熙月在马背上算是睡了一下午,并不太累,回到屋子里整理了一下东西,就决定下楼去帮米塔大婶准备晚饭去。刚才听米塔大婶说,耶华并不在家,去了镇子上的商号,听说是朗吉前几天走马帮回来了,耶华去商号帮忙,顺便让朗吉回家住几天。   顾熙月下楼时,刚走到楼梯,就看见米塔大婶正在送乌雅大婶出门。那乌雅大婶便走边说:“米塔呀,你也不用着急,你们家耶华人那么好,你家出的聘礼又多,肯定能找到愿意嫁给他的姑娘的。”   米塔大婶愁容满面:“你说我能不急吗?耶华过年就二十五了,村子里像他这么大,孩子都七八岁满地跑了。这个月又说了三门亲事,全都没成。原本想着南贾村的那位虽然容貌普通了些,但只要能好好的跟耶华过日子,就算应了她阿爸阿妈,给三倍聘礼也行的。没想到,这昨天还说的好好地,今天就变卦了,哎……”   “哎,这个东西讲究缘分。”乌雅大婶忽然神神秘秘,凑到米塔耳边,自以为没人听到的小声说:“你们家的那位熙月姑娘,不是跟耶华挺相配的吗?不如撮合撮合他们?”   米塔大婶顿时变了脸,略有些为难道:“那姑娘是跟我们家赤赢的……”   乌雅大婶急急忙忙打断了米塔大婶的话:“我是听说,那桑普还没成亲呢,而且前阵子还透露,喜欢你们家赤赢呢,闹得风风雨雨的,我倒是想着,不如就让耶华和赤赢换换,耶华娶熙月,赤赢娶桑普,这么着两个人都有了媳妇儿,他们兄弟俩互相换了未婚妻,也不会计较什么的!”   顾熙月没想到,能偷听到这么一出,气得浑身发抖!媳妇儿也是兄弟之间能换的吗?哪个傻子被换了媳妇儿能不计较?!这乌雅大婶究竟在想什么?!   米塔大婶脸色却立即变了,黑云压顶。   顾熙月以为她是生了乌雅大婶提出的这个“换媳妇儿”的主意,所以才黑了脸呢,谁知道她厉声一喝:“不行!桑普绝不不能嫁给赤赢!她是耶华的心上人,赤赢怎么可以去抢?”   然后,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并没有说“熙月是赤赢的心上人,也不能嫁给耶华之类”的话。乌雅大婶又劝了几句米塔大婶,让她别为耶华的亲事着急上火,一切慢慢会好的,然后就出了大门走了。   顾熙月站在楼梯的角落里,一点都不想下去了,她不想看见米塔大婶。这作为母亲的,怎么可以这么偏心?!赤赢不能娶耶华的心上人?难道作为哥哥的耶华,就能抢赤赢的心上人吗?   她愤恨转身,却发现赤赢就站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米塔大婶的话。他的神情很自然,没有不满,没有愤怒,甚至在她转身回头时,还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顾熙月小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赤赢伸手把她抱住,让她站稳,大掌轻拍她的背,贴着她耳边,小声道:“别为我阿妈的话生气,你放心,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把你抢走!”   顾熙月闷着鼻子,小声埋怨:“她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发现米塔大婶偏心了,每一次都是偏心别人,伤害赤赢。   赤赢却了然一笑,故作轻松道:“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无数根针一样,扎进了顾熙月的心里,想拔拔不出来,疼痛难忍。   原来赤赢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被对待的,难怪赤赢每回给她讲他小时候的事情时,从来没有米塔大婶的影子,说来说去,总是他的阿爸和他的三哥。   她越来越心疼他,手臂环着他的腰,把他抱的紧紧的。   不过,煞风景的人总是随处都有,傲景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然后故作惊吓,大惊小怪的乱叫:“啊,熙月阿姐,你为何要紧紧的抱着我四哥?!”   “……”顾熙月顿时脸红,却并没有收回抱着赤赢的手。她把脸埋在赤赢的胸前,心里赌气,我就抱着不撒手,看谁能把我们分开!   不过,傲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并不在乎赤赢和顾熙月现在的动作,而是蹲在了顾熙月旁边的楼梯台阶上,蹲在了,跟顾熙月保持同一个高度,然后软声软语的说:“熙月阿姐,我也想要四哥那种鞋子……”   顾熙月:“……”   这孩子对那双软面布鞋是有多执着啊!   傲景蹲着,依旧可怜兮兮的说:“我问过岚卓,她不会做那样的鞋子。”   顾熙月松开赤赢,在赤赢暴力赶走傲景前,先一步问他:“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岚卓会做,她会做给你?”   “那当然了,我们家岚卓针线很好的!”他站起来,伸出脚,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脚上动物毛皮做成的靴子:“看见没,这就是我们岚卓做给我的,合脚又结实,羡慕吧!”   顾熙月攥着赤赢的手,朝他调皮一笑,道:“赤赢,不如,我们把你的鞋子借给傲景,让他带去给岚卓姑娘看看,按照岚卓姑娘的聪明,看一眼就能做出来。”   赤赢却不乐意了:“不行,我就一双,给了这小子,能拿回来才怪呢!”   傲景不服:“那你就让熙月阿姐给我做一双!”   赤赢跟他斗嘴:“凭什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闹腾了起来。   顾熙月挺奇怪的,他们两个斗嘴吵闹,虽然都试图把对方堵得无话可说,但可以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很好,毫无顾忌。而且因为赤赢和傲景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特别像,两个人就像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少年和成年的对比。不知道,赤赢像傲景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调皮可爱。她想,可能会吧,米塔大婶虽然偏心,但赤赢有宠着他的阿爸和哥哥,他也可能会是调皮可爱,无忧无虑的。   晚饭自然还是顾熙月帮着米塔大婶做,不过顾熙月虽然因为偷听到的内容情绪不高,但米塔大婶却依旧跟往常一样,对她很热情,对赤赢也很热情,对傲景也很热情。   如果不是听过那些话,她真的看不出米塔大婶会那么偏心。   在家里吃饭跟在牧场上吃饭不一样,家里一般会吃米,但牧场里的干粮就只能是干馍馍和窝窝头。顾熙月曾问过赤赢,为什么不能再牧场上煮米吃。赤赢想了想,他说:“下回我们再来,我带些米,以前没试过。”   顾熙月:“……”   原来是因为没试过,所以牧场才不吃米。不过,在牧场生活了一个月,顾熙月却觉得,在牧场吃米是相当费事的。虽然牧场跟以前她借宿过的那个草原很像,但气候上还有有些差别。干馍馍、干窝窝头,挂在帐子旁边的小棚子上就行,跟那些风干的咸肉干挂在一起,等到吃的时候摘下来,就可以直接吃了。但如果是米,就需要水、需要锅现煮,且不提耗不耗费时间,单纯就保存上来说,十分的费劲。因为如果吃不完的米,只能继续放在锅里,而不能挂在棚子顶上。   赤赢告诉过她,他们这的草原夜里会有一些动物出来觅食,如果食物不挂起来,很容易被糟蹋。当然,这跟奶茶还不一样,奶茶可以当天喝掉。所以赤赢就算下次再提出带米,她也不会同意了。   吃饭的时候,傲景聊起,说正赶上农闲,族长决定过两天办个夜下舞会。 ☆、第43章 .   夜下舞会?   顾熙月好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舞会。   傲景非常积极的跟她解释:“夜下舞会呢,就是族里未婚的男女,一起围着篝火跳舞的晚会。”   原来他们风俗里,每年农闲的时候都会举办夜下晚会,为的就是方便未婚男女们相处。如果在舞会上玩的好的,可以私下里相约,开展一场夜间游戏。更让顾熙月惊讶的是,夜下晚会非常鼓励小伙子钻姑娘帐子活动,如果有小伙子没有得到姑娘允许钻帐子的允许,会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听完这话,顾熙月立即就去看赤赢,眼神中略带了一些怜悯。   赤赢被她的眼神瞪得发毛,立即解释:“丢脸是指去请求钻帐子的人,我没请求过,自然不会丢脸。”   一侧的傲景哈哈大笑,笑的东倒西斜,双手还时不时的捶着桌子:“熙月阿姐,你想什么呢?就我四哥还能在夜下舞会上丢脸?你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都主动邀请我四哥去钻帐子呢!只要我四哥在,舞会上最抢手的男人永远都是我四哥,哼!”   顾熙月偷瞄了一眼赤赢,发现他的脸微微有些红。她又问傲景:“姑娘家也可以主动邀请别人……那个呀?”   傲景奇怪的看了一眼顾熙月,坦坦荡荡的解释:“那是当然,男子汉追姑娘是天经地义的,但如果姑娘家有自己喜欢的人,表达出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呀!”   到了最后,傲景特意拉着顾熙月叮嘱:“熙月阿姐,夜下舞会那天,你一定要看住我四哥啊,别让人把他撬走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觉得,你被撬走的可能性更高。”   顾熙月:“……”喂,至于对她这么没信心吗?她对赤赢可是始终不渝,坚贞不变的!   傲景撇着嘴摇头道:“因为我四哥以前就放过话,他不喜欢钻帐子,太浪费时间。”   顾熙月愣了愣,顿时脸就红了,因为赤赢貌似……很想要钻她的帐子,好像也不怕浪费时间的样子呀。   赤赢倒是扯着顾熙月上了楼,柔声的安抚她:“别听傲景危言耸听的,夜下舞会就是未婚男女跳舞的地方,至于他说的那些钻帐子的事情,都是私下里的。”   顾熙月点点头,羞着脸应了一声:“哦。”   因为在牧场帐子里,两个人同床共枕惯了,所以当天夜里赤赢也没有避嫌,直接住进了顾熙月的屋子。   两人躺在床上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赤赢起来去练武,见顾熙月睡得踏实,没有舍得叫她,自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可能是突然换了床,顾熙月昨晚睡得有点晚,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听到楼下米塔大婶叫大家吃早饭了。   傲景已经坐在餐桌前,赤赢也正在帮米塔大婶端饭菜。顾熙月抱歉着说自己起来晚了,米塔大婶朝她暧昧一笑,说道:“没事没事,快洗把脸坐下吃饭。赤赢已经跟我说了,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起的会晚一些。”   顾熙月的脸越来越红了,倒不是她胡思乱想了什么,而是被米塔大婶那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暧昧眼神弄得,好像她和赤赢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似的。   她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觉得奇怪,不知道赤赢究竟是怎么跟米塔大婶说的。因为赤赢睡在她房间里,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米塔大婶都没有露出过这种暧昧的眼神,甚至说是喜悦的眼神。   她忽然明白,是不是米塔大婶误会了什么?比如说……以为她有了身孕之类的?她摇摇头,甩掉自己的想法,希望不是自己想的这样,要是就这么被误会了,可真是冤得很啊!   吃过饭,傲景去学堂,赤赢去田里浇水。虽然现在是农闲,但是还是要隔三差五的去地里浇些水,免得庄稼缺水旱死。   他们一走,家里就剩她和米塔大婶两人了。   米塔大婶什么都没让顾熙月做,而是赶她回去休息。顾熙月连忙表示自己没事,米塔大婶也就不再坚持,随着她去了。   顾熙月给赤赢做的衣服,虽然在牧场时已经开始做了,但因为那里的生活太过惬意悠闲,倒是愣生生的让她拖延到现在也没做完。于是,她抱着针线篓子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前,继续做赤赢的衣服。她做的这件衣服是长袍,是由布匹和动物毛皮缝制的,布匹用针缝的时候还算轻松,动物毛皮就有些困难,不过她也已经掌握了窍门,虽然有了费力气,但缝的并不算慢。   她刚缝了一会儿,那措跑来串门了。那措先是礼貌的跟米塔大婶聊了几句,然后才跑到顾熙月身边坐下的。他盯着她手里的衣服,羡慕了半天:“是做给赤赢的?”   顾熙月点头笑答:“是啊!”   虽然那措总给她惊世骇俗的惊吓,但她其实并不讨厌那措。赤赢显然跟那措关系很好,而且似乎也并不介意顾熙月跟他来往。   两人聊了几句,那措就说:“上次我去镇子,跟你说回来给你带礼物,结果我礼物带了,你却跟着赤赢去了牧场,让我等了这么久。”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来,圆圆的,盒盖上雕刻了许多花纹,样子很精致。   顾熙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想了想,接过来了,对他真诚说了声谢谢,问他:“这个多少钱,我给你银子吧!”她那里还有赤赢给她的零花钱,不算多,到现在加起来,她估摸着也能有五两左右了。   那措一脸的不乐意:“这是我送你的,怎么可能管你要银子呢?!”他又指着那盒胭脂,说:“这据说是上好的胭脂,你试试,看看颜色合不合适,如果你喜欢,我下回还帮你带!”   顾熙月连忙摇头:“别了别了!这我都不好意思,怎么可能还让你带!”   那措一脸真诚:“给你带怎么了?别说我现在追求你,你有可能成为我媳妇儿?就算你看不上我,将来嫁给了赤赢,你也是我嫂子,给赤赢媳妇儿买东西,做兄弟的有什么舍不得!”   这理论顿时就把顾熙月弄愣了,想了想,她也就释然接受了。那措并不是对她死缠烂打,也不是非她不可,既然这样,那就等哪天那措成亲了,她再想办法送别的给他媳妇儿,再还他这份情谊吧。   中午赤赢就回来了,因为是提水浇地,他不需要做一天。顾熙月找了个机会,把那措的事情说了说。赤赢点头,道:“他给你就接着,他不算外人。”   那措给顾熙月带的这盒胭脂,质地不错,虽然赶不上在东擎她用的那种,但这已经是在镇子上能找到的最好了的。   顾熙月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胭脂膏。她天生皮肤就白皙,在草原上这段时间,皮肤并没有变坏。她推测,大概是与赤赢总给她吃在林子中吃过的那种能预防风寒的草叶子有关。因为村子里虽然少雨,但大多数的人的皮肤都很好,并没有被暴晒过的晒伤。那种草叶子不仅能生吃,也是家里主菜之一,田边山间都很盛产,一般走一路就能采很多回来。顾熙月对这种草叶子印象极好,这可是她认识的第一种草叶子呢。   几天后,夜下晚会开始了。当夜天气非常给力,夜明星稀,连天上的月亮都格外的圆。   村子里的小伙子都提前被族长叫去帮忙,布置场地,搭建柴火堆之类的,顾熙月只能自己留在家里。赤赢临走时,特意来找她,嘱咐道:“你等我,晚上我来接你。”   顾熙月点点头,本来她也不是特别想要麻烦赤赢来回跑两趟,可是她人生地不熟的,真不知道这夜下舞会在什么地方举办。   赤赢和傲景走了之后,家里只剩下顾熙月和米塔大婶。两儿子一离开,米塔大婶的神色就特别不好,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顾熙月虽然不敢跟她亲近,但见她这个样子,免不得要问上一句:“米塔大婶,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米塔大婶揉着头,应了一声:“有一点头疼,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顾熙月说:“我扶您回房休息?”   米塔大婶没出声,点点头,把手递给了顾熙月。   米塔大婶并不像家里的其他儿子一样住在二楼或是三楼,而是住在了一楼,一间采光最佳的屋子。顾熙月是第一次进米塔大婶的屋子,进去之后,有点震惊。   房间很大,跟赤赢的屋子不一样,是有隔断的套间,一明两暗的格局,卧室在东面,西面是一间书房。这些都不是让顾熙月震惊的,让她震惊的是,这屋子内的结构摆设,竟然跟她在东擎时的香闺如此的相似,连米塔大婶床上的帷幔都跟东擎的一模一样。   顾熙月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在赤赢他们这里,屋子特色跟东擎是完全不同的,没有那么多讲究,屋子内就是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屏障,还有一张桌子,要多简洁就多简洁。   米塔大婶被她扶到床上,看见她满脸的震惊,开口问她:“这里是不是跟你在东擎时住的房间很像?”   顾熙月点头,满脸好奇。   米塔大婶笑道:“我来西梁也快三十年了,难怪别人已经看不出来我是个东擎人。”   顾熙月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米塔大婶,您是东擎人?”   米塔大婶和蔼一笑,告诉顾熙月,她原本是东擎人,家乡是平城。这个平城,顾熙月是知道的,因为她作为公主陪嫁媵侍跟着送嫁队伍,到的东擎国最后一个驿站就是平城驿站。出了平城,就是西梁。   米塔大婶说,她原来时平城一家大户闺秀,十岁的时候,因为东擎和西梁战乱,流落西梁,至今已经快三十年了。她的丈夫格桑对她非常好,知道她想念家乡,就在成亲时,特意为她改造了这个房间,让她能免去思乡之痛。   顾熙月恍然大悟:“所以,大婶知道我们东擎男人在宅内软面布鞋的习惯?”   米塔大婶点头应道:“我以前也给格桑做过,不过格桑说,他是大老粗,穿不惯的。”   顾熙月若有所思的盯着米塔大婶,其实除去她身上的这身颜色暗淡的长袍,和她脸上因岁月留下的细纹,她真的是很漂亮的女人,而且十分有东擎女人的韵味。只是顾熙月从未往米塔大婶是东擎人这点去想,只以为米塔大婶天生丽质,皮肤比当地人白皙罢了。如今细想,赤赢跟米塔大婶长得十分相像,他的容貌里,也有东擎人的影子。   发现顾熙月眼神迷离,米塔大婶问她:“是在想赤赢吗?”   顾熙月点头。   米塔大婶倒是平和的说起赤赢:“他算是半个东擎人,容貌上比较像我,但你仔细去瞧,他也不是很像。他长得,还是很像他阿爸的。”   顾熙月顺着米塔大婶的话一想,这么一对比,傲景其实更像米塔大婶。哎呀,这母亲天生丽质,儿子各个好看,只是……她忽然想起容貌过于普通的沃西,不由的感叹,真是龙生九子,各有各的容貌,这沃西就是属于不会长的,没有继承父母优点的孩子。   她忽然很好奇耶华的容貌,不由的问:“那耶华大哥长的像谁?”   一提到耶华,米塔大婶舒心一笑:“像他阿爸,他是几个孩子中,最像他阿爸的人!真是跟格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到这里,她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他的脸被毁了。”   一提到耶华脸被毁的事,气氛总是很僵硬,顾熙月也并不接话,静静地等着米塔大婶。   米塔大婶果然继续说往下说:“本来我想着,这族里的夜下晚会,他应该去参加参加,万一有遇到肯嫁他的姑娘呢?可是,自从他毁容之后,三年了,每每一到这个时候,他就寻找各种理由躲到外面,这次又找借口跑到镇子上的商号去了,哎……”   其实,顾熙月心里挺反感米塔大婶在她面前提起耶华的,每每都是讲耶华有多好,耶华怎么怎么的,她真想毫无礼貌的反问,就算耶华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米塔大婶又问顾熙月:“你听说过这里的族规吗?兄弟成亲,长幼有序?”   顾熙月点头:“赤赢告诉我了。”   米塔大婶毫不意外:“那你也知道,只要耶华成不了亲,你和赤赢也成不了亲吧?”   顾熙月木讷点头:“我知道。”她倒是想要看看,米塔大婶究竟想要说什么。   结果,米塔大婶还真说了惊世骇俗之语:“你和赤赢走吧,离开峡谷,到外面去,到东擎去,把孩子生在外面,永远别回峡谷,这样你们就不用遵守族规了。”   顾熙月:“……”   她听到这话,心里却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可是,她知道,米塔大婶说的是对的,如果耶华不成亲,她和赤赢也成不了亲,如果想名正言顺的成亲,只能离开这里。   米塔大婶累了,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顾熙月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她的房间,直到站在院子里,透了很久的气,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天色朦胧变黑时,赤赢回来了。他应该是骑马回来的,额头上有薄薄的一层汗,应该是走的很急。顾熙月已经换了一身颜色鲜艳的新衣服,是前几日她自己做的,脸上也打了一层那措送的胭脂,加上她白皙的皮肤,显得轮廓更加的鲜明了。   赤赢见到她时,眼睛一亮,连连夸赞:“我媳妇儿就是漂亮!”   顾熙月不好意思捶了他几下,总算让他闭了嘴。看到赤赢之后,原本在米塔大婶那里压抑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赤赢带着她共乘一骑,策马扬鞭的朝着篝火方奔去。   篝火点在了小溪边的一块空地上,空地很大,也很宽四周围着高低不同的灌木,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树林,里面黑漆漆一片,倒是十分适合未婚男女林中相约的地方。顾熙月不由的感慨:这里可真是个钻帐子的好地方!   篝火已经点燃,火光冲天,把整个空地照的很亮。因为是几个村子联合举办的夜下舞会,来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年轻的男子,相比之下,姑娘家的数量并不多。空地四周也点好几个火堆,火堆上烤着肉,香喷喷的肉香已经飘了出来。   火堆不远处摆了一些木头做的桌子,上面杯盏碟盘,放着不少好吃的,甚至还有热乎乎的奶茶。赤赢把她带到一个桌子前,让她坐在椅子上,拿着杯子,从旁边炉子上的提壶里,帮她倒了一杯奶茶,塞进她手里,叮嘱着:“夜里天寒,你喝点取取暖。一会儿要是冷了,就告诉我,我们提前回去。”   顾熙月从小到大都没有参加过这么热闹的盛宴,以前她参加过最热闹的活动,就是七夕女儿节时,在河边放灯。不过,当时为了保证家里贵族女儿家的安全,她和嫡妹去放灯的地方,早就被侍卫们清了场,旁边都是几家装腔作势的贵族千金,场面冷清的很。皇家宴会,她倒是也奉旨参加过几回,只是那种场面,严肃压抑,还不如在自己家里吃得饱呢,倒是没什么乐趣。   夜下舞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喧闹已经开始。男人们喝酒烤肉,相互吆喝,热闹非凡。有跟顾熙月差不多大的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相互说话,时不时的享受着男人们献殷勤似的送来烤肉。   顾熙月这边,也已经有人送来烤肉了,是个她不认识的小伙子。那小伙子在她面前放下一盘切好的烤肉,本来还想与她说些什么,但看见赤赢,就灰溜溜的,只打了声招呼就跑了。顾熙月朝他感激一笑,那小伙子腼腆的笑了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赤赢倒是没介意顾熙月眼前的这盘肉是谁给的,他自顾自的坐下来,开始一块一块的喂顾熙月,时不时的还给她递水,生怕她噎到。   顾熙月被赤赢细致体贴的照顾着,却发现他根本就一块没吃,便让他也吃。赤赢笑道:“还有很多呢,你先吃饱,一会儿有的热闹呢。”   见她实在吃不下了,赤赢才开始吃,他把盘子里剩下的烤肉都吃光了,又把盘子还了回去。这期间,傲景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笑眯眯的跟搭话:“熙月阿姐,吃饱了吗?”   顾熙月点头,她刚才吃了多半盘的烤肉呢,已经吃的很饱了。傲景笑呵呵的又道:“可惜,我四哥要守着你,不然他可以亲自给你烤肉去,他的烤肉手艺特别棒。”   顾熙月回想了一下,他们两个在当时在林子中逃命时,烤的兔子虽然没有调味料,但是十分的鲜美。于是,她赞同的点头:“他烤的确实很好吃。”   傲景顿时吃了一惊,惊讶问:“我四哥给你烤过肉?”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的猜测:“是你们两个在牧场的时候?”   顾熙月摇头:“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在林子里,他给我烤兔肉吃,还有野鸡。”   傲景一直以来都十分向往峡谷外面的世界,听顾熙月这么一讲,顿时就来了兴趣,缠着她多讲些给他听。顾熙月仰着头,回忆着当时的赤赢,当时的心境是又惊又怕,如今回过头去看,却发现那个时候的赤赢,真是特别的好,完美的挑不出一点缺陷。   不过,傲景听她讲的话,就非常的不乐意,顿时拉长了脸,埋怨道:“我是想让你讲峡谷外面的样子,可不是让你讲我四哥有多强悍,有多万能,哼,他受伤打兔子算什么,以前他能一个人在林子里呆上七天七夜!”   顾熙月和傲景正说着话,桌子前忽然出现了个小姑娘,个子矮矮的,小脸蛋圆圆的,胖乎乎的,皮肤米分嫩米分嫩的,眼睛也是圆圆的,长得十分的漂亮可爱。她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强烈的娃娃音。她昂首挺胸,语气熟稔地问傲景:“你们家,就你一个来了?” ☆、第44章 .   傲景随口应了一句:“当然不是。”   那个小姑娘,嗯,是真的小姑娘,圆圆的眼睛顿时就变亮了,急着问傲景:“还有谁来了?”   “我熙月阿姐啊,还有我四哥!你之前不是看到了吗?”   顾熙月疑惑的打量了那个小姑娘,在听到“四哥”两个字后,满脸的失望,连原本眼睛里的亮光都消失了。她闷闷不乐的问:“没有别人了?”   傲景也是满脸狐疑,问她:“你怎么了?你还希望谁来呀?”   忽然,那边有人敲锣,喊着“夜下舞会”要开始了,各就各位,开始准备。   那小姑娘还是站在他们的桌子前,怏怏不乐,眼里充满了失望。她的年纪真的很小,与周围的少年少女们有点格格不入,但是也并没有人指责她太小,不应该来到这里。   那边锣声响着,小姑娘一直不说话,倒是傲景先开口说话:“喂,你不回去坐着吗?你阿爸喊你了!”   顾熙月顺着傲景指的方形,发现篝火晚会主位台上,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眼神正在四处乱看,似乎在找人。   那个小姑娘听闻后,“嗯”了一声,便转头走了,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说了些什么,那个男人便带着她坐在了主位台上。   这时,赤赢也回来了,一脸的不耐烦。傲景见状哈哈大笑,直言不讳的问他:“四哥,你是被姑娘缠住了吧?”   赤赢抬手,中指和大拇指一搭,直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脑嘣,疼的傲景哇哇大叫。   这时,主位台上的那个胡子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叽叽哇哇的讲了很长一段话,然后宣布夜下舞会开始了。   顾熙月悄声问赤赢,那人是谁,赤赢告诉她,那是他们的族长,德高望重,人人称赞。这时,顾熙月才知道,刚才跟傲景搭话的那个小姑娘竟然是族长最小的女儿,叫做灼裳,是全族最尊贵的小公主,今年还不满十三岁。按照他们的族规,夜下舞会,只有年满十四岁的未婚男女才能参加。但是作为族长的女儿,年纪虽小,来见见世面,玩一玩,吃吃肉,倒也没有谁会说什么,听傲景那话的意思,她这几年好像是年年都来的。   族长讲完话,夜下舞会正式开始。顾熙月以前没参加过这种舞会,不知道接下来的流程,眼中充满了好奇,当看着一群年轻的小姑娘们,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围着篝火开始跳舞时,她激动万分。赤赢拉着她的手,耐心给她解说。   夜下舞会的开场舞由当年满了十四岁的姑娘们一起跳的,这是公开告诉全草原的少年们,她们已经成年了,可以请求钻她们的帐子了。这些姑娘,大都会在今晚,挑选一个喜欢的少年,让他来第一次钻自己帐子。当然,也有一些姑娘不会挑选儿郎,只是过来参加开场舞,宣告一下她已经可以挑选儿郎了。   他们的风俗真是惊人,每一次顾熙月都能听得目瞪口呆。赤赢却笑着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像你十六岁了,还不让人钻帐子的,在我们这里真是少之又少。”   顾熙月羞红着脸瞪他,直言反击:“我要是十四岁就……根本就没你什么事了!”   赤赢哈哈哈大笑,把她抱进怀里,旁若无人的亲了一口,道:“幸好你生在东擎!”   顾熙月的脸红了,她没想到,赤赢会大张旗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她,他们座位的四周,还坐着很多正在喝酒吃肉的男男女女呢。   不过,顾熙月很快发现,其实并没有人在看他们。因为大部分小伙子眼神的注意力都在篝火旁跳舞的姑娘们身上,就算没有看那些姑娘小伙子们,也都殷勤的围绕在其他姑娘们身边。   刚才还坐在他们身边的傲景,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偌大个舞会现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乐声渐渐接近尾声,篝火旁的姑娘们的舞也要跳完了,一群小伙子一拥而上,把那些姑娘团团围住。越是漂亮的,围着她的年轻小伙子们就越多,她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个被围着的姑娘,羞红着脸,羞答答的点着头,然后牵着某一个小伙子,又随着奏起的乐声跳起了舞。   那些没姑娘们青睐的小伙子们都失望而归,但他们并没有消沉,反而开始对场外还未去跳舞的姑娘们开始献殷勤了。有几个已经献殷勤献到了顾熙月面前,他们伸着手朝着顾熙月邀请:“美丽的姑娘,您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当然,还未等顾熙月羞答答的拒绝呢,赤赢已经将那些盯着顾熙月的人都打发了,然后自己拉着顾熙月一起,走到了篝火旁,领着她随着乐声跳起了舞。   顾熙月紧紧的依偎着赤赢,置身在人群中,甚至透过乐声,她还能清晰的听到远处几个小伙子粗声豪气的说着:“呀,今年赤赢带姑娘去跳舞了?”   “呦,这可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啊!”   “那姑娘就是那个熙月姑娘吧?人长得还真漂亮,皮肤白白的,脸蛋水嫩嫩的。”   “你别乱说,小心赤赢揍你!”   ……   顾熙月此刻已经没有闲暇去理会那些人的调笑,因为她正紧张兮兮的跟赤赢说:“那个……我不会跳舞,我从来都没有跳过舞……”   在东擎,大家闺秀学的是琴棋书画,绝对不会去学跳舞。就算天分再足,舞姿再曼妙,那也绝对不是一个世家贵女该学的。因为,东擎女子都讲究端庄秀丽,像这种展现肢体的舞蹈,就被看做是轻佻之举。   顾熙月不会跳,也有点不敢跳,她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扭着自己的身体。要知道在她们东擎,如果有哪家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舞娘一样用跳舞展示自己肢体,是会失了名节的,就跟她当时那个“私相授受”罪名差不多。   赤赢不了解东擎文化,所以并不知道顾熙月的担忧。他知道她不会跳,柔声的安抚她:“你不用动,我抱着你就好。”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牵着她的手,伴随着悠扬动听的乐声,带着她在篝火旁,人群中,一圈一圈的旋转。他一边跳着,还十分不老实总是低头偷亲她的唇,吻得很轻,就如蜻蜓点水一般。可是顾熙月已经羞得不行了,她不时的躲着赤赢,让他不能得逞。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四周跳舞的男男女女也是这么做,好像这也是舞姿中的一种。   她被赤赢带着跳了一会儿,就慢慢发现,跳舞的一对对男女越来越少,他们大都是相互牵着手,往不远处那个黑漆漆的林子里走去了。她正想问赤赢,却发现赤赢停下了跳舞的脚步,也牵着她的手,往林子深处走去。   她有点抗拒,也有点害怕,低声问赤赢:“我们这要去哪儿?”   赤赢笑着说:“舞会的下一项节目。”   这个答案不清不楚,顾熙月还是云里雾里的,任由赤赢牵着她。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所谓的“舞会下一项节目”的内容了。因为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时不时的能看见一些男男女女,贴着树干,相互亲吻。   赤赢把她拉到了一个较远又僻静的地方,然后将她的后背抵在了一个很粗的树干上,身体就罩了下来。顾熙月发懵,魂游天外。赤赢并没有直接就吻她的唇,而是轻轻的亲了亲她的耳唇,柔声问她:“美丽的姑娘,我可以吻你吗?”   顾熙月不知道是赤赢他们风俗就是这样,还是赤赢自己的习惯,因为他很多时候,都会询问她之后,才对她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不过,这种贴心的小举动,让她心中满满都是感动,这个男人,他不是霸道蛮横的,他做每一件事,都会寻得你的同意的。   顾熙月羞着脸,点点头,小声嘀咕:“你明知故问。”   赤赢大笑了一声,然后猛地低下了头,含住她的唇,柔情恣意的吻了起来。两人吻了很久,缠绵了很久,顾熙月在他的吻中,早已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唇里心里都只剩下赤赢了,连外面篝火那边换了好几个乐声都没有觉察。   许久之后,赤赢才带着顾熙月,顺着林子里的小路,往林子外面的篝火堆走去。两人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一些还在拥吻的男女。顾熙月羞红了脸,拉着赤赢赶快避开。好像这种时候,他们的风俗里也有规矩,彼此都要当做没看见,非礼勿视。   赤赢怕顾熙月尴尬,于是放弃了顺着小路走的打算,领着她朝着一条不太好走的方向走了过去。这边人少了很多,准确的说,一路艰难的走过来,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顾熙月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她不得不承认,赤赢他们的彪悍民风,她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赤赢牵着她,一路循着没人的地方走,结果还是遇到了人。   一对相拥而吻的少男少女,女的美若天仙,男的玉树临风,两个人极为般配。   不过,让顾熙月觉得尴尬的是,那个男的,她认识啊,还是个熟人呢!   吻得激情的两个人听见有人来了,也放开了对方,姑娘家慌忙的转过身,背对顾熙月他们,整理衣服。之后,那个男人大大方方的拉着她的走,毫不避讳的从林子黑影中走出来,朝着顾熙月他们走来。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撞破这种事,顾熙月觉得尴尬不已,微微的垂着头,不敢看正在走过来的两人。赤赢却没什么异常,目光毫不躲闪,与那两个人打招呼。   这对亲吻的情侣中的男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就消失不见的傲景。   傲景牵着那个姑娘的手,停在了赤赢和顾熙月的面前,唇角上扬,明朗一笑,互相介绍:“这是岚卓,这是我四哥赤赢和熙月阿姐!”   顾熙月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姑娘就是傲景口中常常念叨的那位岚卓姑娘。她以前设想过,像傲景这种画中走出来的俊美公子,能配得上他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如今一见岚卓姑娘,不得不承认,真的只有她这种美貌清雅的姑娘才配的上傲景。   岚卓姑娘的容貌跟东擎人不一样,她脸庞轮廓的棱角更加分明,却也更加美丽鲜明,仿佛是雪山之巅冰雪纯洁的仙女,飘落到了凡间一般。她是顾熙月在草原上见到的最美的姑娘。   面对顾熙月和赤赢,岚卓的脸色微微发红,神色略有些羞赧,傲景介绍之后,她先一步打了招呼,声音婉转动听:“赤赢大哥,熙月阿姐。”   顾熙月朝她笑了笑,亲切的打了声招呼。赤赢坦然一笑,略点了头,也算是打过招呼。   见双方认识了,傲景这才不满的埋怨:“我们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怎么还能找到我们?”   赤赢牵着顾熙月的手,略微的僵了僵,面上却若无其事的答:“这边僻静。”   傲景也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这边僻静,那边人太多,火光太亮。”   顾熙月明白了,这是兄弟俩人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才会在林子里这么僻静的地方撞见。   既然撞见了,四个人便结伴而行。岚卓姑娘虽然有些害羞,但还算自然。她一边走,还一边问顾熙月:“熙月阿姐,傲景说你给赤赢大哥做过一双特别的鞋子,是什么样子的?他跟我形容是布做的,不像是靴子。”   顾熙月对岚卓姑娘的印象非常好,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最重要的是对傲景诚心诚意。所以,她也不吝啬的告诉岚卓:“那是我们东擎人习惯在屋子里穿的软面布鞋,做起来不麻烦,就是……”她细心的给岚卓讲着软面布鞋的做法,还承诺,让傲景带着赤赢的鞋子,让她看一看。   听了顾熙月讲这些,岚卓看起来很高兴,她是真心真意想要给傲景做鞋子的。熙月阿姐这么耐心的教她,她真是感激不尽。   其实,如果不是顾熙月知道,在赤赢他们这里,未定亲的姑娘不能随便去别人家串门,还真想让岚卓没事到家里来坐坐,她一针一线的亲手教她。不过,看着岚卓姑娘这么聪明,有格外上心,针线活做的又好,她相信岚卓姑娘一定会学会的。   几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又回到了篝火舞会上。这时主位台上已经没人了,族长已经走了。乐声不断,悠悠扬扬的响着。篝火边跳舞的人也不多了,只有四周的几个桌子边,还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互相喝酒吃肉,叫嚷的热闹。   顾熙月很好奇人都去哪里了,怎么她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竟然少了一大半,而且姑娘家基本全不见了。赤赢红着脸告诉顾熙月,消失的这些人,大都去钻帐子了。没去的这些人,一种是没邀请到允许他们钻帐子的姑娘,另一种是不热衷钻帐子的事情。   他领着顾熙月坐到了他们原来的那张桌子,塞给了她一壶果酒,说这种果酒浓烈很低,口味甘甜,适合姑娘家喝,让她口渴时可以尝尝。岚卓姑娘也坐到了她身边,热情的跟她聊天。   赤赢和傲景安顿好她们两个人,一起向那有人的几张桌子走过去。乐声和舞会上的喧闹声,这一头的顾熙月听不清赤赢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显然那些人跟赤赢和傲景都是很熟的,热闹的说了几句,又开始喝酒了。   顾熙月一直看着那边,忽然不知何时,她们桌子前面,围过来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大约五六个的样子。其中一个脸微微发红,但异常大胆的问岚卓:“岚卓仙女,今天晚上,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听到小伙子问的是这话,顾熙月脸红的不得了。她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们的民风开放到,可以当做别的姑娘面,问另一个姑娘,我是否能钻你的帐子?这……顾熙月简直要不下去了,半抬了屁股,想找机会溜走。   岚卓姑娘听到这种请求,脸色也是红的,她羞怯的拒绝了,说道:“今天晚上,我已经答应让傲景钻帐子了。”   听到这个答案,小伙子有些失望,他的模样很英俊,在草原上应该也是很受欢迎的那种,而且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在等岚卓姑娘的。   旁边有人起哄:“岚卓姑娘,答应了傲景也没有关系啊,你也可以答应历勒的,他可是等了一晚上,才找到机会的!就让傲景和历勒一起钻你帐子好了!”   语出惊人,坐在凳子上的顾熙月差点摔下去,什么……一起钻帐子?难道钻帐子,还能一起的?   显然,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岚卓姑娘虽然红了脸,但却没有生气,她只是声音糯糯的说:“我……不习惯两个人一起。”   那个叫做历勒的,听到这个答案很失望,但脸上也挂着礼貌的笑,依旧坚定的对岚卓姑娘说:“下次,下次有机会我再来请求你。”   岚卓姑娘略有些无措,但还是点头应道:“嗯,好。”   终于把这几个人打发走了,顾熙月好奇的问岚卓,关于一起钻帐子的事情。   岚卓姑娘对她不懂这里风俗的事情有些吃惊,但还是红着脸跟她解释:“因为这里的姑娘少,儿郎多,比例不均匀,是允许几个儿郎同时钻同一个姑娘的帐子的,只要姑娘家自己愿意就可以。”   顾熙月无比震惊,结结巴巴的问:“那……姑娘家要是不愿意,这么多人,她怎么反抗啊?”   岚卓姑娘奇怪的望着顾熙月,神情不解,道:“没有人会强迫不愿意的姑娘的,姑娘家既然同意了,为什么要反抗呀,这是承诺,不可违背。”   经过多次对赤赢他们这里风俗和族规的了解,顾熙月已经很淡定了,不像以往那样,很多时候惊得说不出话。她又问岚卓姑娘:“可是,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恶霸叫做伍赐,就喜欢欺男霸女的……”   岚卓姑娘了然一笑,声音轻柔动听:“你说的是这个呀!他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确有其事,但不会包括强迫姑娘钻帐子的。钻帐子这种事,在我们这里都是你情我愿的,没有人会去强迫另一个人,就算是伍赐也不会去做。不过,如果他想要强娶或强纳某位姑娘,这就是恶行了,在族里就是不可原谅的。”   顾熙月已经知道,他们是几个村子一个族,选出一位杰出的人物,作为族长,保护他的族人。西草原和赤赢他们村子不是一个族的,所以今天的夜下舞会,并没有看见伍赐出现。   不过,听岚卓姑娘这么说,显然钻帐子这件事,只有姑娘家同意了才行,所以对姑娘家的人身安全,也算是一种保障吧!   赤赢和傲景很快就回来了,两个人都端了几盘吃的,其中还有新鲜的烤肉。傲景故意凑到岚卓姑娘邀功:“岚卓岚卓,这一大盘子烤肉都是我亲手烤的?”   岚卓姑娘笑着指着另一盘卖相极佳的烤肉,问:“那一盘呢?”   傲景蔫蔫的答:“我四哥烤的。”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那盘卖相不如他四哥。   岚卓姑娘依旧笑着,轻拍了傲景的肩头,夹起一块烤肉放进口里,满意道:“你烤的更好吃。”   “真的?”傲景眼睛一亮,之前的萎靡失落一扫而空,顿时来了精神。   岚卓姑娘肯定的点头:“真的。”   傲景开心不已,更加殷勤的围着岚卓姑娘打转,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手牵手的走了。   顾熙月看着那对小情侣的互动,觉得温馨甜蜜,活泼可爱。   赤赢这边已经给她端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让她喝下去,问她冷不冷,叮嘱她暖暖身子,要是冷了他们就回去。虽然舞会上人数已经少了一多半,但顾熙月还是不舍得回去,毕竟她从小到大可从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而且除了篝火旁跳舞的人外,草原上的小伙子们也在陆续的跑到主台上上表演一些节目,有摔跤、有拉胡琴、还有唱长调和表演杂耍的,这些都是顾熙月以前没见过的。   顾熙月好奇,不知道这些小伙子们的节目是提前准备的,还是临时起意?   赤赢笑着告诉她,有些是提前准备的,有些是临时起意的。每年这个时候,有些小伙子会主动上台,为了给姑娘们留在更好的印象。等到该钻帐子的都去钻帐子了,留下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大家就会玩闹的更随意一些,按照牧场习惯,喝酒唱歌,张口就来。   顾熙月仰头问他:“那你呢?你会去唱歌吗?”   赤赢朝她一笑,故意不答话,随后起身,大步朝着主台方向走去,不知从哪里拎了一把胡琴,走到了主台上,端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手指一动,悦耳的胡琴声从他指尖传出来。 ☆、第45章 .     赤赢一上台,顿时引来一阵喧闹,有人大声嚷嚷:“呦,赤赢竟然拉胡琴了!”   “他这可是第一次上台唱歌啊!”   “他这是要像哪位姑娘示爱呀?这个时候姑娘们可都走了啊?”   “那个熙月姑娘不是还在吗,当然是唱给她听了!”   大家顿时热闹起来,帮着赤赢鼓掌打节奏。   主位台上的赤赢结束前奏,软唇轻启,玉石之声,宛转悠扬:   “我美丽的姑娘啊,   你从遥远的雪山来,   如灵动的清风,   如融化的春雪,   如芳香的嫩草,   如夏日的暖阳,   跨越千山万水,   来到我的身边,   钻进我的心里,   扎根成长,   开出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赤赢的歌声优美动听,声音低沉富浑厚,磁性沙哑。这首歌的歌词是夷话,直白又露.骨,却是草原上最有名的一首求爱歌,是汉子们唱给心爱的姑娘的。   人生第一次,有人给她唱情歌,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她站在桌子边,眼眸湿润,压抑着自己想要扑过去的冲动。周围鼓掌声,喧闹声不断,顾熙月却觉得,这朦胧月色下,仿佛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和赤赢两个人一样,周遭的一切她已经听不见了,只能看见赤赢柔情的眼神,只能听见他动人的歌声。   鬼使神差一样,她的脚步不自觉的向赤赢靠近,她想要更亲近他,想要抱着他。   看见顾熙月靠近主台位置,赤赢大步流星的跳下台子,单手拎着胡琴,另一只手揽住顾熙月的腰,一把将她带进怀里,在四周热闹起哄的喧闹中,低下头,一口吻上她诱人的润唇,热情拥吻。   夜色下,篝火旁,乐声中,众人前,他吻了她,向所有人宣示着,他爱这个姑娘,这个从远方而来,扎进他心底的姑娘……   顾熙月被赤赢当众亲吻后,脸红的已经快滴血了。赤赢知道她不好意思,扔掉手里的胡琴,弯腰伸臂,打横将她抱进怀里,快步走出起哄的人群圈,顺着小路,又钻进了树林里,带她躲的远远的。   总算脱离了那些人围观起哄的小伙子们,顾熙月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她双臂搂着赤赢的脖子,小声道:“赤赢,你的歌声真好听。”   赤赢赧然一笑:“我很少唱的,唱得不好,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天天唱给你。”   顾熙月急忙笑着应道:“好啊好啊!我还喜欢你唱的催眠曲呢,我睡得可快了!”上一次赤赢为了哄她睡觉,可是给她唱了一夜的催眠曲呢,好听又温柔。   赤赢哈哈大笑:“那个是唱给小孩子听的!”   顾熙月撒娇:“那我也要继续听!”   赤赢当然好爽的应了她:“好!”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赤赢终于把顾熙月放下了。他故意坏笑,问她:“一会儿,我们还回去篝火旁吧?”   顾熙月羞恼:“不要了。”   林子里很大,这里又僻静,倒是没有撞进别人。顾熙月知道,赤赢一定是知道她害羞,故意带她躲开那些正在亲热的一对对情侣们。   夜静虫鸣,远处还传来篝火旁的喧闹声,她和赤赢两个人躲在这里,倒是十分的惬意。   在这木林月下,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的走着,你一言,我一语,有着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月亮就升到高空,夜风也渐渐寒了,远处篝火的光也弱了几分,但吵闹声依旧还在。   赤赢牵着她往空地方向走,这一次,他并没有带她去往篝火边,而是朝着另一处拴马的方向走去,四蹄就被拴在那边的树上。顾熙月走近才发现,原本这里栓了很多马,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了,看样子是带着主人和姑娘们一起离开的。   赤赢带着她走过去,远远的看见了那措,他身边似乎站了姑娘。由于夜色略晚,篝火的光不亮,那姑娘的位置又很远,顾熙月看不清那个姑娘的模样,但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那措看见赤赢他们后,低着头跟那姑娘说了些什么,然后遥遥的跟赤赢挥着手臂,转个身,朝他跑了过来。   那措见了赤赢后,问了一句:“你们这就要回去?”   “夜里寒了,该回去了。”   那措一把拉过赤赢,悄声道:“我跟你说个事,关于你大哥耶华的。”他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熙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顾熙月顿时明白了,立即向旁边躲去,不打扰他们两个说话。   那措见顾熙月走了,跟赤赢小声耳语,顾熙月远远的看着,能看见赤赢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件关于耶华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好总盯着赤赢他们看,便可以转过身,背对着那边耳语的两个人。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三四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顾熙月一个人站在这里,顿时眼睛就亮了。他们其中一个,迅速的蹿到顾熙月面前,礼貌柔声的问道:“美丽的姑娘,今晚,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顾熙月:“……”   她是万万没想到,今晚,她竟然也会收到小伙子钻帐子的请求?!刚才大庭广众之下,赤赢明明已经宣示了她的所有权了,这个小伙子怎么会这么执着?   不过,看几个小伙子的样子,她就明白了,这几个应该不是刚才赤赢唱歌时在一旁起哄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因为他们身上都是草叶子,而且没有酒气,可能是刚从林子里出来的,也可能是刚与什么人比过武。   不过,不管他们刚才干了什么,她都不可能答应的。于是,摇了摇头,效仿岚卓的拒绝方法,说自己已经答应了别人。   那几个小伙子倒没有纠缠,失望而走。   把那几个人打发走了,赤赢已经牵着四蹄回到她身边了,那措骑着马带着那个姑娘很快的走了。赤赢站在她身旁,故意逗她:“媳妇儿,我没听见你答应我啊,你难道答应了别人?是谁呢?”   “明知故问!”顾熙月恼羞成怒,气的捶他。   赤赢连忙假装求饶,表示自己错了。   于是,到了最后,顾熙月一扭头,决定回家睡觉,当然是真的回家睡觉,只是睡觉。   耶华出了什么事   顾熙月没敢问赤赢,但是第二天一早,便看见米塔大婶的神色很不好。吃过早饭之后,她又提着几样礼物,匆匆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赤赢今天不用去田里,傲景早上才回来,正在屋子里补觉。顾熙月把赤赢叫到楼上,把她前几日做好的那件长袍拿了出来,让他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她再改。   这件长袍就是按照赤赢的衣服裁剪的,顾熙月的针线活做的又好又整齐密实,自然长袍穿在赤赢身上也极为合身。顾熙月满意的笑了笑,这男子身材健硕高大,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呢。   赤赢当然欢喜的不得了,抱着顾熙月连连亲了好几口,穿上的长袍说什么也不舍得脱下了。顾熙月见状,也不劝他,正好把这几日的脏衣服抱到楼下去洗衣服。   当然,最后洗衣服这活还是落在了赤赢身上,因为他说什么也不让顾熙月洗,还说要洗也可以,烧热水吧!   顾熙月无语,这大热天的,谁洗个衣服还要烧热水?   既然赤赢要洗,她也不拒绝赤赢的好意,帮忙晾衣服。来来回回的在前院和后院跑,玩的不亦乐乎。   倒是傲景睡了一觉下来,揉着眼睛,大声豪气的问赤赢:“四哥,你听说我大哥的事了吗?”   顾熙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呢?   赤赢点头:“那措昨晚告诉我了。”   傲景不悦:“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谁造的谣啊!也不看看我大哥到底在不在村子里!”   顾熙月茫然,赤赢便给她解释。原来,昨天的夜下舞会开始后不久,也不知道谁造谣乱说话,竟然跟族长说,耶华之所以没来参加舞会,是去牧场纠缠桑普去了。   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三年前,桑普阿爸和耶华出事后,她就搬到了牧场住,一直都没有回村子。她说是因为受不了村子里的指指点点,尤其是她年近十八,至今还未成亲,算是这里少有的异类了,村子里议论她的就更多了。   傲景愤愤不平,满嘴鄙夷:“哼,我大哥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可能再娶桑普那个女人!什么玩意!”   赤赢忽然出声:“傲景,不要乱说话,伤了情分!”   傲景更生气了:“伤了情分?她桑普从小吃在我家吃在我家住,我大哥总去帮她家干活,都成了她家免费劳力了,我们家哪里对不住她?到头来呢,就因为我大哥的脸毁了,她就不想嫁了,还说她阿爸是为了我们家死的,说我们家欠她一条命!有这么强词夺理的吗?!根本就不讲理!”   赤赢手里还拎着湿衣服,声音略微称重:“桑普阿爸的死……我……”   傲景忽然冷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休想赖上我家!我看昨晚造谣诋毁大哥的人,十有□□就是桑普自己!她眼瞧着自己要嫁不出去了,又要缠上我大哥了!”   “傲景,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说耶华和桑普的坏话!”一声厉喝传来,米塔大婶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站在扶着柱子,好似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阿妈!”见到米塔大婶身体不适,赤赢和傲景立即冲了过去,扶住了她。   她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对着身旁的两个儿子说:“不可以……不可以说耶华,你们两个都不可以!尤其是赤赢,你绝对不可以,你没资格!”   赤赢乖顺的垂头,应道:“是。”   还在晾衣服的顾熙月不明就里,心中却很不舒服,她能理解米塔大婶作为阿妈格外护着长子的心情,尤其是优秀的长子在成年后被毁了容,她更偏心一些,这也无妨。可是,三番五次,每一次都看见米塔这样偏心,顾熙月真的特别心疼赤赢,尤其是此刻,在米塔大婶面前低眉顺目的赤赢,让她更觉心中委屈。   她咬咬牙,背过身,继续晾衣服,不想再去看那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要多戳心窝就有多戳心窝。   她晾好衣服后,赤赢从米塔大婶的房间里出来找她,见她神色不好,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拍了她几下,作为安抚,道:“别介意,我阿妈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再说,”他忽然调皮一笑:“就算她不疼我,我媳妇儿不是还疼我呢吗?媳妇儿,你难道不疼我?”   顾熙月被他这故意搞怪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倒也没扭捏,直接大大方方承认:“好,我疼你。”   乐得赤赢又狠狠的亲了她一顿,一点都没有顾忌两个人是在院子里。   又过了几天,耶华纠缠桑普不放的谣言也渐渐过去了,村里人们朴实,没根没据的事情,传一传也就算了。尤其是当大家知道耶华去了镇子上根本没在峡谷后,又听说传出这话的人是寡妇眉专,就更加没人理会了。   刚听说这件事是眉专空口白牙说出来时,顾熙月还没想起眉专是谁。后来她才记得,这位眉专大婶曾经在她刚来这个村子里时污蔑过她,好像跟米塔大婶有些仇怨,不过村民们好像更站在米塔大婶的立场。   米塔大婶的病也好起来了,神色也恢复正常。这几天,她又提了好多礼物,走了几位说媒的人家,很晚才回来。顾熙月猜想,耶华亲事的结果不太乐观,她是从米塔大婶的脸色上看出来的。   一天上午,赤赢又去田里浇水去了,傲景也去了学堂,家里又只剩下她和米塔大婶了。米塔大婶正在做衣服,很多匹颜色深的布料,还有各种整块羊皮摆在旁边。   顾熙月好奇,问米塔大婶是在做什么。   米塔大婶告诉她:“我在给耶华他们哥几个做冬衣,这冬天快来了,要早点准备才行。”   顾熙月惊讶:“这里还有冬天?”   米塔大婶被她的表情逗乐了,笑着告诉她:“当然有冬天啊,虽然跟东擎京城的四季不一样,但我们这里还是有冬季的。”   顾熙月恍然大悟:“冬季这里也会下雪吗?”   米塔大婶摇头:“下雪倒是不会,不过远处那些高高的雪山上,倒是常年下雪。这里到了冬季时,要比现在更寒冷一些,尤其是晚上会冷得刺骨,你要是受不住,大婶帮你在屋子里点个暖炉。哦,我想起来了,赤赢已经在你屋子里放了暖炉,这些交给他做绝对没问题,他是个心细的人。冬季时呢,牧场那边的夜里风大天寒,是没法呆人的,所以等过一阵子牛羊出栏了,也要休牧一阵子了,到时候正好赶上过年,我们全家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过年?   顾熙月惶惶然,想起她上一个年还是在东擎京城过的呢,印象并不好,因为她一直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出去,外面的喧嚣热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又会在哪个庵堂孤老终身。不过,她记得过完年后不久,她就接到了圣旨,成为了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最后随着公主送嫁队伍,一起来到了西梁,遇到了赤赢。   想到赤赢,她的唇角就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人生际遇实难捉摸,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赚了个赤赢,她一点都不赔本的。   离过年还有小半年,做冬衣的活并不着急,顾熙月主动申请帮米塔大婶一起做。做冬衣比做长袍要费劲一些,因为厚实,有时候针线需要很大力气才能穿过去,顾熙月人小力气薄,第一次做起来并不顺手。   米塔大婶耐心的给她指导,告诉她怎么下针省力气,怎么过线更容易。两人正说着,大门口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然后是开门声。   米塔大婶放下手里的针线,跑到院子里,又惊又喜:“耶华、朗吉,你们回来了!”   一听到是赤赢的大哥和三哥回来了,顾熙月也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屋子里,放下针线,也跟着出了屋子。   走了几天,耶华大哥一点都没变,他温和的笑道:“阿妈,我和朗吉回来了。”抬头看见熙月,又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儿子们回来了,米塔大婶显然心情格外的好,脸上一直堆着笑,问着耶华在镇子上的情况。   耶华一直温和耐心的答,他身后站着的人却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米塔大婶看见顾熙月出来了,立即将她拉到身边,朝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介绍:“朗吉,这是熙月。”她拉了拉熙月,又愉快的介绍道:“熙月,这是朗吉,我们家老三。朗吉是做生意的好手,镇子里的商号就是他一手做出来的。他经常闯南走北跑马帮,一般较远的马帮商队都是朗吉带队的,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马帮队伍头领呢……”米塔一边介绍,一边骄傲的笑。   朗吉朝着顾熙月看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挪开了视线,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耶华笑着在旁边补充道:“朗吉,熙月可是我们家赤赢未过门的媳妇儿。”   “哦,是吗?”朗吉终于开口,终于对顾熙月有了兴趣,目光朝她射了过来,冰冷阴森,让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对上朗吉看过来的视线。朗吉长得很英俊,但却不及赤赢和傲景漂亮。他的眼睛跟耶华和沃西更像,但却比两个人都漂亮,五官更是棱角分明,身材跟赤赢很像,人高马大的,健壮结实,手里握着一根黝黑的粗马鞭,骨节分明,强壮有力。   可是,他的人给人感觉却是冷冰冰的,跟赤赢与她描述过的那些故事里的“三哥”完全不一样。本能使然,她……竟然有点怕他。   米塔大婶急忙去烧热水,让两个赶了一夜路的儿子洗个澡上楼休息,然后她又去准备午饭,等饭好了再叫他们。   耶华连忙阻止慌乱的没了主心骨的米塔大婶,温声劝道:“阿妈,别忙了,我和朗吉冲个凉水澡就行,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呢,做饭别着急。”   米塔大婶连连应道:“好,好,都听你们的。”   直到朗吉走了,顾熙月才松了一口气,她非常不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神,古怪诡异,说不出的别扭。   帮米塔大婶做好午饭时,傲景从学堂回来了。他大概走的很急,回来就猛灌了两大碗凉水,才满意的用袖子摸了嘴唇,大呼:“渴死我了!”   顾熙月笑着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傲景如实说:“下课后,我去见了岚卓一面。”   “岚卓姑娘真漂亮,跟仙女一样,你眼光真不错!”顾熙月诚心诚意的夸赞。   “那是当然!”傲景得意洋洋,美滋滋的笑着,显然是刚在岚卓那里得了满足。   米塔大婶跑了过来,一把抢下傲景手里的水碗,怒目瞪着他:“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三哥回来了,快点上楼去跟你三哥打个招呼,顺便叫你大哥和三哥下来吃饭。”   傲景收回手,没有去抢米塔大婶手里的碗,怏怏不乐的转身上楼。过了一会儿,耶华和朗吉都被傲景叫了下来。耶华和朗吉走在最前面,傲景远远的坠在后面,眼睛四处乱瞄,显然并不想往耶华和朗吉面前凑。耶华倒是跟傲景相反,对朗吉十分的热情,显然朗吉回来,他是最高兴的。   三个人下来,米塔大婶就张罗着要吃午饭。顾熙月皱眉提醒:“赤赢还没回来呢!”   米塔大婶瞄了一眼安坐的朗吉,干脆利落道:“我们先吃,不等他了。”   顾熙月:“……”   听到米塔大婶的话,她心里十分的不好受,特意给赤赢盛了很多的饭菜,放在灶台旁留着。米塔大婶看见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头帮着几个儿子摆碗筷。   饭桌上,米塔大婶热情的打听朗吉最近的事情,又问他上哪里走了马帮,有没有遇到危险之类的问题。   朗吉敷衍的回答:“还好。”   饭桌上的顾熙月越来越奇怪了,今天的米塔大婶格外的小心翼翼,跟朗吉说话时,里里外外都是客气,这顿饭的气氛也格外的奇怪。尤其是,朗吉的眼神,总是时不时的打量她,因为太过频繁,让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第46章 .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后,赤赢才从田里回来。顾熙月怕他饿了,立即帮他热了饭菜,然后去叫他到灶房吃饭。   她刚走到院子时,就看见朗吉和赤赢面对面站着。   赤赢的表情略有不安,叫了声:“三哥,你回来了。”   朗吉正眼都没看他,敷衍的应了一声:“嗯。”然后,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赤赢愣愣的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在不安!   顾熙月虽然在他身后的,但她却能身临其境般感受他此刻的心情。   朗吉越过赤赢,路过顾熙月,刻意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却没停,大步流星的离开。   赤赢发现顾熙月,笑了笑,朝她走了过来。顾熙月知道他今天中午回来的有点晚,担心他饿了,立即牵了他的手,往灶房那边走。   朗吉并没有走远,反而转过头,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进了灶房,他才收回视线,上楼回房。   顾熙月把碗筷塞给赤赢,让他赶快吃。赤赢边吃边乐:“还是有媳妇儿好啊,一心一意的惦记着我吃饭。”   他的话音没落,傲景又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嚷嚷着喊:“熙月阿姐,你上次答应岚卓给她看鞋样子的。”   顾熙月点头,这才想起来,夜下舞会那天,她确实答应过岚卓。于是,她立即上楼,回了屋子,把给赤赢新做的只做了一半的软面布鞋拿了出来,又下了楼,塞到了傲景手里。   傲景道了声谢,满意的走了。   顾熙月感叹:“傲景和岚卓感情真好。”   赤赢英雄所见略同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傲景十四岁就开始追岚卓了。”   因为知道了他们的彪悍民风,顾熙月倒也不惊讶,还有点羡慕这一对金童玉女,希望他们可以修成正果。   下午顾熙月依旧是帮着米塔大婶做冬衣,赤赢在后院劈柴做家务。耶华和朗吉两个补了觉,起来也去了后院,跟赤赢一起做家务去了。   顾熙月发现,这里的男人们都非常勤劳,从来不会偷懒,就算是还在学堂的傲景,平时也主动打扫院子,做些力所能及的。   发现顾熙月扯着脖子,朝着后院方向望,米塔大婶心满意足道:“他们兄弟几个都回来了,我这心里就是高兴,哎……”   顾熙月回过神,趁机问米塔大婶:“朗吉大哥他……以前这是这个样子的吗?”   米塔大婶眯了眯眼睛,反问她:“什么样子?”   顾熙月犹豫了一会儿,寻了个恰当的词:“有点阴郁。”   米塔大婶顿时就不说话了,唉声叹气了一番,又说:“我……朗吉从小跟他阿爸在牧场的时候多,跟我并不亲。”   顾熙月表示了解,心中嘀咕,其实赤赢跟你也不亲!   不过,她还是觉得奇怪,赤赢带着她回来的那次,米塔大婶对赤赢的态度,显然要比今天朗吉回来的态度要更自然亲切。于是,她觉得又摸到了一个真相,就是赤赢可能不是米塔大婶最不疼爱的孩子,这个朗吉很可能跟米塔大婶更不亲,不然一个做阿妈的,怎么可能跟亲生儿子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呢。   到了晚上,傲景回来,把鞋样子还给了顾熙月。顾熙月调侃他:“岚卓姑娘要给你做几双啊?”   傲景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她说过,以后我的鞋子都归她做。”   顾熙月点了点头,揶揄道:“小小年纪,福气不浅啊!”   “你还说我?难道你不给四哥做?”   顾熙月理所应当的点头:“当然了,我是你四哥未过门的媳妇儿嘛!”   傲景顿时蔫了,咬牙坚定道:“岚卓也会嫁给我的!”   “好啊,我等着跟岚卓姑娘做妯娌!”她一边说,一边缠着傲景,一脸八卦相:“喂,你给我讲讲你和岚卓的之间的事呗?”   傲景却眉毛一挑:“能有什么事?”   “你四哥说你们十四岁就在一起了。”   “那是当然,我下手快!当年岚卓在夜下舞会跳开场舞时,我就出手了!”傲景得意洋洋,说起岚卓,脸上不自觉的流露着幸福的笑容。   顾熙月被他这幅样子酸的不行,立即逃了。   她刚拐到楼梯口,正巧朗吉从竹制的楼梯上走下来。她想到没想,就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了路,让他过去。   朗吉却突然停了下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顾熙月有点茫然,呆呆发愣,不知道朗吉阴森古怪的究竟要做什么。她身后就是墙,并无退路,前面的楼梯口又被朗吉高大的身体挡住,她也过不去,她现在完全是被朗吉给困住了。   朗吉困住她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身体离她更近了。   顾熙月不悦,仰头瞪他。   他忽然阴险一笑,轻声道:“脾气挺倔的。”   顾熙月继续仰头瞪他,不肯说话。   朗吉收了笑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又变回那副阴郁的模样。他声音懒洋洋的,好像漫不经心,说的话,却让顾熙月顿时恶心了。   “你是知道我们的族规的,只要没成亲,别人就有权利追求你。你不如离开赤赢,跟我吧!”   顾熙月顿时心中不悦,果断拒绝:“不可能。”   虽然她知道朗吉说这话,是因为这里的彪悍风俗,但朗吉说话的表情跟当初的傲景和那措都不一样。当初无论傲景和那措是什么心态,但都可以让人看得出他们是真诚的。可是朗吉不一样,他阴阳怪气的,而且眼中泛着精光,目的不纯,不怀好意。   “怎么?不觉得我比赤赢好吗?我可比赤赢厉害,能让你在床.上更舒服!”   顾熙月火冒三丈,小声的骂了句:“无耻!”   “哦?在骂我?”朗吉的眼睛眯了眯,眸中带着危险。   顾熙月发觉,他的小习惯,跟赤赢竟然有些像。以往赤赢不悦时,也会这样。只是,这个人跟她没关系,她才不会管他高不高兴。   朗吉忽然欺身压过来,把她逼着不由的后退,后背抵到了墙,他并没有碰她,但高大的身躯给了她一股强大的压力,尤其是阴险的眼神,透露着不可忽视的杀意。顾熙月害怕了,他不是赤赢,他是会毫不犹豫伤害她的,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你考虑考虑?同意吗?”   顾熙月压抑着自己的恐惧,狠狠骂道:“我绝不同意,而且就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怎么可能比赤赢更厉害?!”她就是要骂,既然他敢埋汰赤赢,她就敢讽刺他!   朗吉忽然又笑了一声,很短很轻,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变,好像那笑声不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然后,他就向后退了一步,大步流星的走了,直接穿过院子,从大门走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熙月才动了动,因为刚才她被危险的朗吉吓得腿软了,她绝对没有看错,有那么一瞬间,朗吉的眼神,是想要杀了她的。   回到屋子里,赤赢并不在。她躺在床上,等了许久,赤赢才推门进来。见她还没睡,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神情疲惫,好像很累。顾熙月心疼他,又想到那个阴森古怪的朗吉,她忍了忍,决定不告诉赤赢了。毕竟是他三哥,何况他们的民风如此,连傲景都说过那样的话,朗吉会有那种想法也不奇怪,虽然他并不是真心的,甚至还对她动了杀机,但她不舍得赤赢难过伤心,她就不信,家里这么多人,朗吉能对她做出别的过分的事情。   岚卓姑娘曾说过,未婚男女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不会出现强迫的事情的。   自从那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后,顾熙月一直都刻意躲着朗吉,除了吃饭之外,绝对不和他碰面。   耶华他们兄弟三个,这几天上午都会到田里浇地。他们三个人去,顾熙月放心不少,至少田里的活,不需要赤赢自己干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顾熙月发现家里的人对朗吉的态度各式各样:米塔大婶是小心翼翼,客气中透着紧张;傲景是敬而远之,从不往朗吉身边凑;赤赢是总是下意识去看朗吉,但朗吉回给他的永远都是冷冰冰的眼神,他也就不往他身边靠;家里唯一真正开心的就是耶华,时常拉着朗吉一起说话,朗吉对他态度倒算正常,神情中从不透露出厌烦。   朗吉回来的第四天一早,就提出了要回镇上商号,借口很不用心,只说是商号离不了人。   米塔大婶情绪很低落,赤赢也神情郁郁,耶华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也没能改变朗吉的决定。傲景倒是跟没事人似的,不说话,乖巧吃饭,完全不关心外。   吃过饭,朗吉就要走。顾熙月不想跟他有交集,立即躲到后院去喂兔子。家里现在一共六只兔子,有之前赤赢给抓的那两只,还有牧场上他们带回的那四只。兔子大概吃的好,最近比前一段时间都肥了不少,傲景还跑过来说过,要吃兔子肉,被顾熙月严厉的拒绝了。   她喂兔子的地方,离马厩很远,本以为能躲过朗吉,没想到,却撞了个正着。   跟朗吉在一起的人,还有赤赢。他帮着朗吉牵着马,又帮他整理马背上驮着的东西,情绪低落,显然对朗吉的离开依依不舍。   朗吉任由他做着,不理不睬,也不过去帮忙。   赤赢牵着马,是过来取东西的,他把一大包东西从兔笼子后面拿了出来,放到了马背上。顾熙月因不想跟他们碰面,早就特意躲到了后院门后,想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朗吉盯着兔笼子看了几眼,视线并没有离开。   赤赢瞧见,笑着解释:“熙月喜欢,给她弄来玩的。”   顾熙月以为赤赢说了这话,朗吉肯定还是冷冰冰的不理人,没想到朗吉竟然出口问了句:“那丫头来路靠谱吗?”   赤赢愣了愣,显然他也没想到朗吉会开口说话,顿时唇角上翘,脸上挂了笑,喜悦怒溢于言表。   顾熙月听见赤赢说话,声音极其愉悦:“三哥放心,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朗吉又只冷冰冰的回了声:“嗯。”再无声音了。   他牵过马,转头就走,赤赢显然要送。他躲过赤赢,难得不冷冰冰的,但也没什么情绪的道:“回去吧。”   赤赢“嗯”了一声,看着他牵马出了拐出了后院,满脸失望。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朝着后院门方向喊:“出来吧,我三哥已经走了。”   藏在后院门后的顾熙月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赤赢在叫她。她从门后跑了出来,惊讶的问他:“你知道我在这儿?”   “嗯。”赤赢诚实答。   顾熙月震惊,又想到以往的赤赢是多么警惕,心中也有了答案。她想起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三哥知道吗?”   赤赢点头:“当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的武功不分上下,赤赢既然能觉察到顾熙月,朗吉自然也能。   顾熙月不解,急忙追问:“那你三哥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问她的来路,显然是对她十分的不放心。   赤赢答道:“我三哥是不放心我。”   顾熙月看了眼赤赢,欲言又止,想问没敢问,心中不解,这个朗吉自从回来后一直对赤赢冷冰冰的,怎么还会关心他?   不过,赤赢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要他开心,她就没意见。何况这个朗吉,并不怎么呆在家里,以后遇到他,凡事躲开点就好。   朗吉走后,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氛。傲景的学堂上得有滋有味的,耶华和赤赢每天上午都去田里浇地,顾熙月跟着米塔大婶给他们兄弟几个做冬衣。   赤赢的那件冬衣,她已经做完了,现在要做的是傲景的。傲景长得很快,比顾熙月第一次见到他时又窜高半头。这让顾熙月有点羡慕妒忌了,傲景跟她是同年的,只比她小了几个月,现在他的个头却已经要赶上赤赢了,她每每跟他讲话,都要仰着脖子,挺累的。当然,如果是跟赤赢讲话,她倒是乐意之极,跟傲景她可不愿意自己找罪受。   前两天,赤赢回来告诉她,那措定了门亲事,一个月后就要成亲了,他最近和傲景也会去那措家帮忙。顾熙月惊得差不点掉了下巴,这也太快了吧?   赤赢笑着告诉她,在他们这里,定了亲的成年男女,通常都是一个月后就成亲,只有像耶华那种未婚妻未成年的,才会等一等。   虽然那措要成亲,但顾熙月却不能去帮忙,也不能去看婚礼。赤赢他们这里的风俗很怪,对于男女有“择优而选”这种相当开放的族规,但对于未定亲的姑娘,却规定不能到别人家去串门作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也只能遵守。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正巧她把傲景的冬衣缝完了。到了那措成亲那天,顾熙月托赤赢送了一份礼金,表示对他当时送她那盒胭脂的感谢。那措家热热闹闹的娶了新媳妇,米塔大婶带着耶华和赤赢都去庆贺去了,只留了顾熙月一个人在家。   顾熙月这几日又准备给赤赢做套衣裤,昨晚已经裁好了料子,就等着她动针线了。   忽然,大门被推开,傲景跑了进来。   顾熙月好奇,迎了上去,问道:“傲景,你怎么没在学堂?”   虽然是那措成亲,但傲景还要上学堂,所以米塔大婶也没让傲景跟着去。   傲景低着头,站在门口,不说话。   顾熙月忽然想起那件冬衣,便回屋拿了出来,拎在手里,道:“傲景,你试试这件冬衣合身不?不合身,我再帮你改一改?”   她说完这话,就看见傲景手里拎着一双鞋,一双崭新的鞋,是软面布鞋,布料上等,针线密实精致,做的极为好看。她一看就懂了,笑眯眯调侃傲景:“呦,这是岚卓姑娘亲手给你做的鞋子吧?真是漂亮呀!你这么急匆匆地回来,难道是特意为了向我显摆的?”   傲景忽然抬头,顿时把顾熙月吓了一跳。   他英俊的小脸上,满脸都是都是泪,眼睛哭得红肿,小嘴憋憋着,嘴唇上全是牙印。   顾熙月急忙上前,忙问他:“傲景,你这是怎么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是真把傲景当做弟弟一样疼,他这一哭,她的心都跟着痛了。那个阳光豁达,喜欢开怀大笑,又调皮捣蛋的傲景,根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傲景被她这么一问,原本忍着的,一瞬间爆发出来,他扑向顾熙月,抱着她嚎啕大哭:“岚卓定亲了!岚卓要嫁给别人了!她说她已经十六岁了,等不起我了!这是她给我做的最后一双鞋,以后她不能再给我做鞋了……”   听了这个消息,顾熙月也觉得脑袋轰然炸开,整个人懵懵的。她一直觉得傲景和岚卓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从来没有设想过,岚卓会定亲,会嫁给别人?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懂了。赤赢家里的情况,她比谁都了解,这个月米塔大婶替耶华又说了几门亲事全都没成,只要耶华不成亲,赤赢他们兄弟几个都不能成亲。岚卓和她又不一样,虽然她们都已经十六岁了,但岚卓有父母有家人,又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按照族规,必须出嫁,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她再喜欢傲景,也不可能反抗的,只能乖乖嫁人,就像当年的萦竟一样。   傲景还在哭,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抱着他,像以往赤赢哄她时一样,轻拍他的背,给她安慰。   岚卓姑娘定亲的事情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岚卓姑娘人长得漂亮,像是雪山之巅走下来的仙女,更是草原上有名的最美的姑娘,爱慕她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岚卓姑娘直到十六岁才定亲,其实在当地来说,算是相当晚的了,当然定了亲,自然婚事就越快越好,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娶她的人,名字叫做历勒,据说是邻村有名的好小伙,一直在追求岚卓姑娘。   听到历勒这个名字,顾熙月想起来了,他就是夜下舞会那天,当着她的面向岚卓姑娘请求钻帐子的那个小伙子。虽然他人长得不错,看起来脾气也很好,可是顾熙月就是觉得他配不上岚卓姑娘,想来想去,又觉得只有傲景能配得上岚卓姑娘。   哭过之后的傲景一直很沉默,他把那双软面布鞋藏的严严实实,再也没有给别人看过。除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他在米塔大婶他们回来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顾熙月不放心,夜里偷偷的跟赤赢说了岚卓定亲这件事。其实,赤赢他们白天也有听闻,但又无能为力。岚卓姑娘应该是真的一直在等着傲景,但客观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放弃。所以,她给傲景做了最后一双鞋,是傲景心心念念想要的那种鞋子。   米塔大婶和耶华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考虑到傲景的心情,家里并没有人谈论。傲景的情绪一直很消沉,不说不笑,不哭不闹,但却乖巧吃饭,乖巧的上学堂,家里再也听不到他的欢声笑语。   顾熙月有点担心,怕傲景这样下去,会熬坏了身子。所以,她想着法的哄着傲景说话,傲景对她倒是又问必答,却不像以往那样主动说话。   耶华最近也变得忙碌起来了,时不时的就往外跑,田里的活经常拜托赤赢自己做。顾熙月有时候会跟赤赢去田里浇地拔草,庄稼长势很好,看来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傲景还是那个老样子,总是在外奔波的耶华也更加愁眉苦脸了,赤赢虽然没表现出来,但顾熙月知道他也在发愁,毕竟这种事,谁也无能为力。   到了岚卓成亲这天,傲景特意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顾熙月正在做早饭,发现傲景的异常后,偷偷告诉了正在劈柴的赤赢。   赤赢眉头紧锁,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却一时又不敢肯定。   傲景吃过早饭,带了背包,去了学堂。 ☆、第47章 .     顾熙月却对傲景早上的一系列行为耿耿于怀,赤赢当然也不放心,踌躇了一会儿,决定去学堂看看。她一听赤赢要去学堂,于是缠着赤赢要跟他一起去。   赤赢没有犹豫,直接带她出了门,惹得米塔大婶好奇的看了他们两个好几眼。   傲景的学堂就在村子里,离赤赢他们家不远。顾熙月以前没来过,第一次来充满了好奇。学堂就是普通竹楼,只有两层,面积很小,不及赤赢家里一半。赤赢敲门进院子,有一个妇人坐在院中,正在缝冬衣。   赤赢给顾熙月介绍,这是他的师娘,他以前也是在这里念学堂的。   师娘显然是认识赤赢的,见了他们,热情的招待。赤赢开门见山,直接说是来看看傲景在没在学堂的。   师娘负责任的进去看了一眼,又急忙跑了出来:“傲景这小子,早上我还看见他来了呢,怎么这会儿就不在了呢?”   老先生也被惊动了,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道:“傲景早上来过,跟我说家里有事,要休课一日,难道他没有回家?”   此时赤赢已经猜出来傲景去哪里了,顿时脸色就变了,直接管老先生借了匹马,拉着顾熙月上马,朝着一条大道骑马狂奔而去。   见赤赢脸色不好,顾熙月担心不已,急切追问:“傲景究竟去哪里?”   “他去抢亲了!”   顾熙月:“……”   骏马飞驰,赤赢带着她一路急行,很快的就出了村子,顺着宽阔的草地,朝着岚卓姑娘要嫁过的那个村子狂奔而去。   行到大约两个村子中间,远远的就听见了喜庆的敲锣打鼓之声,隐约可以看见颠颠晃晃的大红喜轿。   顾熙月惊呼:“岚卓姑娘的喜轿在那里,我们快一点过去!”   赤赢和她都很清楚,如果傲景要抢亲,这条要道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果然,赤赢的马还未追上岚卓的喜轿,喜庆乐声就没了,前方的送嫁队伍也停了下来,吵吵嚷嚷,叫闹打架声连成一片。   马背上的两人顿时都明白了,这是……傲景动手了!   赤赢用力夹紧马腹,那马如离弦的箭飞奔追了上去。这时,他们已经能看见傲景了。   傲景骑在马背上,拎着长鞭,居高临下,以一敌多,与将他团团围住的迎亲队伍的人马僵持不下。他一边与他们打斗纠缠,一边朝着喜轿大喊:“岚卓,我是傲景,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我来接你,你跟我走吧!”   骑着高头大马的历勒阴着脸,怒目吼道:“傲景,岚卓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赶快走吧,她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傲景抬头,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岚卓还没与你拜堂,我有权利抢亲,我是来问岚卓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直接连你一块揍!”   话音刚落,又与身边的几个人纠缠到了一起。傲景这边打斗的厉害,新郎历勒却远离打斗现场,只守大红喜轿门前,握紧手中的鞭子,眉头紧锁,随时戒备傲景冲过来。   傲景一边打,一边喊,毕竟人少势弱,明显就处在劣势。一两次,他躲避不及,身体硬生生的挨了那些人几鞭,但他丝毫不介意,脸上的表情都未变,一心一意的盯着岚卓的喜轿,努力的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虽然靠近一步都很艰难,但傲景却毫不气馁,他发狠一般的与这些人纠缠,长鞭灵活有力,连续几鞭下去,有几个人已经被他打落下马,但迎亲队伍大都是年轻的草原小伙子,与傲景年岁相当,体力不凡,人数众多,倒下一个,还会有另一个顶上,硬是让傲景没能靠近大红喜轿。   赤赢带着顾熙月到了现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挨揍。他双臂一勒,把马缰塞进顾熙月怀里,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骑着马躲远些。”然后,单脚一提,踩着马背,拎着长鞭,如乳燕投林的姿势,直奔那边打斗的人群中跃去。   顾熙月知道自己没什么武力值,根本帮不上忙,于是在赤赢离开马背时,勒住马缰,调头躲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她躲的地方虽然离赤赢很远,但位置和角度,还是能看清那边的情况。   傲景已经被那些人打落下马,但他依旧不甘折服,咬着牙,拼尽全力与那群人纠缠一起。赤赢一出现,直接将正在用鞭子狂抽傲景的一个小伙子,掀翻下马。又见赤赢长腿一蹬,临近的一匹马上的人也一头栽了下去……   赤赢下手稳准狠,毫不留情,围观的顾熙月心有戚戚然,回到峡谷这么久,她都快忘记赤赢当初在蛮匪营地时,那种野蛮彪悍了。这次,跟上回教训伍赐那几个人还不一样,那一次是赤赢在单方面的殴打,那几个人没有一个有机会还手的。而这次,顾熙月总算见识到了,草原二郎们的武艺,不仅仅是赤赢和傲景,还有那些迎亲队伍中的小伙子们。   他们身强体壮,平日憨厚老实,实则各个身怀绝技,耍的一手好鞭子。顾熙月不得不庆幸,今日打斗,这些人都只用了鞭子,而没有腰间挎刀,不然场面可不只是只有人摔下马和被鞭子抽这么简单了。   赤赢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他的动作干净利索,虽然那些迎亲队伍的小伙子们各个身手不错,但与赤赢一交手,很快就败下阵来,尤其是还有个身手也算不错的傲景,他们竟然一时间都被打倒在地,再一抬头,傲景已经冲到了大红喜轿前,与骑在马上历勒正面相对。赤赢拎着鞭子紧紧跟在身后,但凡想要趁机偷袭的,都被他狠狠一鞭子掀起,扔到了草地的另一侧,嗯,就跟当时扔顾熙月时的姿势动作一模一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熙月觉得,这回赤赢扔人的力道更大,因为摔下去的那几个人并没有立即站起来。   傲景毫无畏惧往喜轿前冲,与一直守着喜轿的新郎历勒正面对上了,新郎暴怒,手起鞭落,朝着傲景狠狠的抽过来。傲景显然不把他当回事,躲也不躲,单手接住甩来的鞭绳,一把握住,用力一拽,直接将他拽着了马狠狠地摔在地上,单脚踹了他的脸,将他一脚踢晕,大步流星的朝着喜轿跑去。   大概是有人通风报信去了,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扬起尘土,漆黑一片,救场的村民要来了。   顾熙月顿时紧张了起来,也许赤赢能打过这些迎亲队伍的小伙子们,但显然从邻村来的这些人,哥哥都不是善茬,就算赤赢能打赢他们,也不是十分容易的。而且,她记得赤赢说过,抢亲这种事,最重要的是看女方的态度,只要岚卓姑娘说要跟傲景走,傲景就能带走她,但如果岚卓姑娘不同意,那么傲景就将永远失去岚卓。   她骑着马,往岚卓姑娘的喜轿的方向近了近。   马蹄声震耳欲聋,赤赢也意识到事情麻烦了。他最先担心的不是傲景,而是在一旁骑着马呆在旁边的顾熙月。见顾熙月往这边靠了靠,匆忙朝她喊了句:“一会形势不妙,你就骑马往村子里跑,千万别回头。”   顾熙月知道形势紧迫,她留下来也只能是累赘,立即点头,让赤赢放心。   赤赢一眼顾着顾熙月,一眼盯着傲景,他知道这小子的倔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在一会儿与邻村村民交手前,好好谈判一下。他又低头看了眼,不远处被傲景踩晕了一动不能动的新郎官,只觉得这件事谈判根本就解决不了,他们也只能来硬的。村子里的大汉们操着家伙冲了过来,赤赢转身背对喜轿,挺身抬头,迎向了过来的已经逼近了那群人,手中长鞭紧握,准备着与他们来场殊死搏斗。   惊天动地,闹腾一场,傲景披荆斩棘,打趴下那群人,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喜轿冲过去。喜轿之前,还留着媒婆和几个送嫁的妇人,正虎视眈眈瞪着傲景。   傲景站住脚步,隔着帘子,深情问道:“岚卓,你愿意跟我走吗?”   身后的打斗声,傲景已经听不见了,他眼神紧盯着喜轿的帘子。轿子帘子内许久没有动静,短短的一瞬间,仿佛过了千年。   忽然,喜轿帘子猛地被掀起,一身火红嫁衣的岚卓,揭掉蒙在头上的盖头,拎着裙子,哭着跑出轿子,扑到傲景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哭喊着道:“傲景,傲景,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跟你走!”   她这一哭,赤赢那边的打斗都停止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对相拥的有情人。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粗着嗓门大叫着:“这抢亲成功了,事情可咋办啊?”   .   生活在这片草原峡谷的淳朴人们,知道族里有一条叫做“抢亲”的族规,但是千百年来,还真就没有人实践过。可能老祖宗制定族规时实践过,但是近几百年来,是没有人见识过的。   而今天,草原的仙女岚卓姑娘出嫁,就有一个英勇的小伙子前来抢亲了,而且情真意切,打动了岚卓姑娘。新娘子从喜轿中,直接掀了盖头,跑了出来,表示要跟抢亲者一起走。   于是,两个村子,或者说,整个草原都炸锅了。   新娘子、抢亲者和被打晕的新郎,都一同被带去了族长家。毕竟是两个村子的事情,两个村长是不能私下里解决的。   一直在家专心缝冬衣的米塔大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顿时就晕了过去,还是一直在家的耶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掐了她的人中才把人弄醒。   知道傲景搞出这么一件大事,米塔大婶和耶华也不敢耽误,立即牵了马,往族长家去。   族长住在另一个村子,好在离赤赢他们的村子并不远。两个人骑了马很快就到了,进了他们村子,到了族长家门口,院子里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层人。   米塔大婶被耶华扶着进了院子,族长坐在正中央,旁侧是新郎历勒和他的家人,赤赢带着傲景站在了另一面,对面坐着的是岚卓姑娘的阿爸,她的阿妈陪着她坐在族长家的屋子里。顾熙月因为是未婚女眷,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但当时情况混乱,赤赢只能把她带过来,让她呆在屋子里跟岚卓在一起。   屋子里的岚卓依旧穿着那身火红的嫁衣,脸上的新娘妆因为刚才的哭泣已经有些花了。顾熙月拿着帕子帮她擦脸,而她的阿妈一直坐在旁边呜呜的哭。   顾熙月帮岚卓把脸擦干净,就偷偷的跑到窗户底下偷听去了。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很杂,应该是为了很多人。也不怪人们好奇,实在是“抢亲”这种案例,还真是没发生过,都想看看究竟结果会如何。   族长先清了清喉咙,让大家都静了下来。顾熙月从窗户缝往外看,族长还是上回在夜下舞会时看到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他先是将傲景一家、新郎历勒一家和岚卓的阿爸相互介绍了一下,三方的情绪并不平和,尤其是傲景和历勒两人,剑拔弩张,眼睛狠狠地盯着对方,恨不得再狠狠的打上一架。   赤赢把傲景拉了回来,耶华上前了一步。因父早丧,他是家中长子,就是一家之主,自然要站在最前面与历勒的父亲和岚卓的父亲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族长一直调和,但历勒的父亲不同意,说自己家都已经跟岚卓家过了聘礼下了婚书,岚卓就应该是他们家的媳妇儿。傲景一听,自然不干,大声嚷嚷着,他已经抢亲成功,按照族规,岚卓应该是他的妻子!   岚卓阿爸恨恨的瞪着一脸不服气的傲景,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历勒。他来时已经听说,抢了送嫁队伍的,刚开始只有傲景一人,后来赤赢才来。可是,就两个人而已,却让历勒他们伤了大半,至今还有昏迷不醒的呢,历勒自己也被打惨不忍睹。原来,他还觉得历勒这小伙子不错,人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也不错,又对岚卓痴心一片,就做主将岚卓许给他。没想到,他这么不成器,带了三十多个人,都没打过长得跟小白脸似的傲景,还被那小子抢婚成功。   要说,他哪里不满意傲景这个小伙子做女婿,其实还真找不出来。傲景这小子人虽然长得秀气了些,但是小小年纪行事作风都是男子汉,绝不含糊。他也知道自家姑娘岚卓,自从十四岁一直就跟傲景在一起,其他的小伙子她连看一眼都不屑。不过,傲景再好,他家里的情况却复杂的狠,不说别的,他上面有四个哥哥,老大耶华又是个毁了容的大龄被退了婚的汉子,婚事一直说不成,定不下来。前两年倒也没觉得什么,岚卓还小,提亲的人又多,他可以顺着自家姑娘的心意慢慢挑,可是现在岚卓都十六了,再不出嫁就是老姑娘了。傲景却又迟迟不能成亲,自家的姑娘可不能任由他坑着啊!   所以,当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历勒出现,他立即就给姑娘定下了这门亲事。   只是,现在……这都乱成一团了!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傲景也已经抢亲成功,按照族规,是可以跟岚卓定下亲事的。所以,耶华寸步不让,坚持要傲景和岚卓终成眷属,而且提出愿意以十倍金钱赔偿岚卓家和历勒家的损失。   米塔大婶一直恍恍惚惚,等她回过神时,就拉了傲景的袖子,不可置信的问他:“你为什么要抢亲?你的年纪还小,日后什么样的亲事没有啊,为什么要这么叛逆啊!”   傲景愤怒的挥袖,甩掉米塔的手,大吼道:“我要是不去抢亲,岚卓就嫁给别人了!我绝不允许岚卓嫁给别人,绝对不允许沃西和萦竟的悲剧在我和岚卓身上发生!”   “你……”米塔大婶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这次是赤赢眼疾手快的接住他阿妈,族长夫人立即疼了间屋子,让米塔休息。借着这个缘由,顾熙月跑到了米塔大婶身边,跟赤赢偷偷说了几句话。   赤赢偷偷了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你先帮我照顾阿妈。我去院子里看着,要是傲景或者对方闹起来,也能及时阻止。”   顾熙月急忙推着他出了屋子,并让他放心,米塔大婶交给她照顾。她是懂赤赢的意思,他就是准备去院子里在耶华和傲景身边当个护卫,绝不让他的兄弟受一点委屈。   耶华年纪虽轻,但气势不可小觑,加上他那张狰狞的脸,倒是更让人觉得不好欺压。而倔强如牛的傲景,无论别人说什么,一口咬定:“我已经抢亲成功,岚卓是我媳妇儿!”   族长主持公道,对三家家主道:“按照族规,傲景抢亲成功,岚卓确实是要嫁给傲景的。你们三家既然都在此,就协商来吧,免得亲事不成,结了怨。”他是族长,有些事不能管的太明显,按照他现今来瞧,历勒一家大概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这话可以由他拍板,但不能由他先说,这是做族长的智慧。   历勒阿爸自然是不干的,大声嚷嚷着:“我不服,明明都是我们家媳妇儿了,怎么就成别人的了?岚卓阿爸,你们家到底什么意思?怎么,逗我们家玩呢?”被逼无奈,老爷子怒气忍不住了,看样子是要撕破脸了。   岚卓阿爸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不讨厌傲景的,但是自家姑娘被抢亲……这事真是太难办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冲出一个女人,哭着喊道:“谁说抢亲成功了!我们岚卓是被逼的!一定是的,就是被傲景这个小子给逼的!”   突然跑出来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在屋子里哭的岚卓的阿妈!她边哭边闹,胡乱撒泼,指着傲景大骂:“我好好的嫁个姑娘,怎么就被你们这杀千刀给搅和了,你让我们岚卓日后在婆家怎么办啊?跟你这个臭小子不清不楚的,她在婆家受气怎么办啊?”   傲景忍无可忍,叫了一声:“大婶,岚卓是要嫁给我的,不是嫁给别人的!她的婆家就是我家!”   他一说话,岚卓阿妈哭得就更厉害了:“嫁给你家?你要等到我们岚卓七老八十才嫁到你家吗?也不照着镜子看看自己家什么情况,怎么就作孽的来坑我家姑娘啊!造孽啊……你是想让我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傲景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但又想到这女人毕竟是岚卓的阿妈,他又只能干忍着,不能揍她。   耶华立即站了出来,叫了一声岚卓阿妈,道:“您是担心我作为长子不能成亲,所以耽误了傲景和岚卓的亲事。这点您不用担心,我的亲事快定下来了,最晚下个月末。只要我成亲了,我的弟弟们就能成亲了,傲景会很快迎娶岚卓的,我保证他绝对是八抬大轿,风光迎娶!”   听了耶华的话,岚卓阿妈停了哭声,似乎还在思考。   这是,历勒的阿爸阿妈都不干了:“岚卓已经是我们家媳妇儿,你们两家凭什么做主?我告诉你们,谁想抢我们家儿媳妇儿,绝对不行!”   他们是做阿爸和阿妈的,自然是知道儿子的心思的。这个岚卓姑娘,儿子至少惦记了两年都惦记上,好不容易亲事定了下来,儿子当时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到嘴的鸭子飞了,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不说损失赔偿,就他们儿子的伤心,谁来负责?   岚卓阿爸和阿妈其实也更希望自家姑娘按照原计划嫁到历勒家去,毕竟傲景家的情况太乱了,谁也不能保准,也许还真就十年八年的成不了亲。但又一想,出了这事,姑娘即使按照原计划嫁了过去,也难道历勒家人心里没疙瘩,到时候给岚卓气受,他们做阿爸阿妈的毕竟离得远,帮不了姑娘什么。   这时,历勒忽然站了出来,坚定的说:“我要娶岚卓做妻子,绝不改变!今天抢亲这事,我就当做从未发生过。”   他的突然出口,又让局面乱了起来。首先暴跳如雷,就是傲景,一个健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狠狠的揍了历勒一拳,大骂:“老子抢亲都成功了,这里面还有你什么事!岚卓是我的,你休想觊觎一分!”   历勒反抗,两人又纠缠着打成了一团。 ☆、第48章 .   跟傲景打架,历勒明显不是对手,几招下来,就被傲景打得无力还手。历勒家人心疼儿子,立即上前阻止,赤赢怕傲景被误伤,先一步将两人分开,毫不客气的把历勒扔到了他家人的怀抱。   没等历勒家人大骂傲景,耶华先一步开口,是对族长说的:“这件事,不如就由作为当事人的岚卓姑娘来决定吧,毕竟是她要嫁人过一辈子。”   很快,岚卓姑娘就被请了出来。她的脸已经擦干净,一身火红嫁衣,衬得她更是美艳动人。她毫不畏惧,走到族长面前,眼神中充满坚定,当着围在族长家里里外外的一层人,朗声道:“我要嫁给傲景!”   傲景看见岚卓出来时,眼睛就亮了,听了她这话,更是什么也不顾,跑上前,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岚卓阿妈一脸震惊,仍不死心的问:“岚卓,你想好了吗?你选傲景,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出嫁?”   岚卓仰头,看了傲景一样,美丽的容颜上扯出了一个笑容,轻声说:“刚才坐在喜轿上,我想象了一生都没有傲景的日子……”她顿了顿,笑中带泪,一字一句说:“如果没有傲景陪伴,我将一生活在绝望中……”   “岚卓!”傲景把怀里人拥得更紧,手臂紧紧的勒着,发誓一辈子都不再松手。   知道结果是,顾熙月松了一口气,傲景抢亲成功了,岚卓将嫁给他当妻子。   耶华陪着傲景去了岚卓家,继续谈后续事宜。赤赢和顾熙月负责照顾米塔,一起先回了家。   顾熙月扶着米塔大婶在门口等赤赢牵马时,一个眼熟的小姑娘跑到了她身边站了会儿。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梳了长长的鞭子,俏皮的样式,很符合她这种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亮亮的,小嘴也红红的,很是招惹喜爱。   顾熙月很快就记起了她名字:“灼裳?”   灼裳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发现是站在门口不远的陌生姑娘,不过她身边的米塔大婶,她倒是认识的。她走了过去,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发现除了顾熙月和米塔在没有别人时,很是失望,神情都有些发蔫。   她问顾熙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熙月笑了笑,故意哄她,好看的姑娘名字会不知不觉就被别人知道的。   灼裳明显不信,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坦然道:“还不是因为我是族长的女儿,大家才认识我的嘛!其实我也认识你,峡谷外面来的东擎姑娘,貌若天仙。”   顾熙月笑了笑,她还真没想到,灼裳还挺好说话的。   灼裳显然是跟她八卦:“岚卓阿姐选择的很对,傲景要比历勒男人多了!”   顾熙月偷瞧了一眼四周,傲景和岚卓的事情定了下来之后,族长家的人都散了去,现在只剩下她和米塔在等赤赢。于是,朝着灼裳大方的点头,笑道:“我们家傲景好着呢!”   “傲景我不熟,不怎么了解。”灼裳摇头,很干脆的承认,但她又说:“不过,历勒看中岚卓两年,竟然一直都没有出过手,这样得多窝囊啊,要是我绝对第一时间就对岚卓阿姐下手,做事要讲究快、很、准!”   顾熙月越听越乐,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说话一套一套的。   灼裳又跟她说了几句,便告辞走了,转身进了家门,去找她阿妈说话去了。   不多久,赤赢牵着跟学堂借的那匹马和另一匹马回来了。顾熙月认识那匹马,是家中马厩里的一匹,她经常去喂它。   赤赢让顾熙月自己骑了一匹,他跟米塔共骑一匹,带着顾熙月往家走:“大哥带着傲景去了岚卓家,阿妈身体不好,我们先回去。”   米塔大婶精神一直不是很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眼睛都哭红肿。她抿着嘴唇,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连眼神都没给赤赢一个,那神态好像是在埋怨赤赢似的。   顾熙月想明白米塔大婶的意思,顿时怒气冲顶,气的小脸通红。你说说,这傲景抢亲一事跟赤赢有什么关系,难道米塔大婶还能把这件事怨到赤赢身上?   这做母亲的偏心到这地步的,也没谁了!   不过,顾熙月不敢给米塔大婶定罪,米塔大婶毕竟病着,神态不自然很正常,也可能是她理解错了。   回到家后,米塔大婶就被赤赢扶进屋子里去了。顾熙月留在院子里等了很久,赤赢才从米塔大婶的房里出来。   一看见他,顾熙月就一路小跑的凑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看了好半天才放下来了,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赤赢好笑的看着她,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怕我被欺负?”   顾熙月诚实点头,盯着赤赢瞧一眼。赤赢爽朗一笑,跟她保证:“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你不要担心。”   说完,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灶房方向走去。进了灶房,他把她按在椅子上休息,自己跑去灶台上简单的做了一顿午饭。   直到这时,顾熙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经过傲景这件事一闹,他们竟然都没有吃午饭。   赤赢煮饭时还特意煮了一碗肉汤粥,汤汁很清淡,并不油腻。看她吃饱后,他收拾好碗筷,端着煮好的粥,朝她故意调皮一笑,故作委屈道:“我又要去阿妈面前听唠叨了……”   顾熙月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逗她开心,但她一想到米塔大婶的偏心,就一点都不开心。她把自己的两手伸到赤赢面前,要接过他手里的粥。赤赢笑道:“媳妇儿,你还真准备替我去挨训啊?”   顾熙月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如果是她面对米塔大婶,米塔大婶的那些抱怨不满的话应该会有些收敛吧?   赤赢却说:“我哪里舍得让你去啊!放心吧,我阿妈就是年岁大了,爱唠叨了一些,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回屋子去帮我做鞋袜吧,我的袜子都不够穿了。”   顾熙月点头,其实赤赢还有二十多双新袜子呢,都是她平时做的,怎么可能不够穿?但既然赤赢不想让她去,她也不勉强,在屋子里乖乖等赤赢,让他有个地方依靠躲避。   不过,出乎意料,这次赤赢回来的很快。他说米塔大婶喝了粥就睡了,并没有说些别的。   顾熙月帮赤赢解衣扣,把他的外褂脱下里,上面还有几道口子,应该是今天抢亲时弄得。她问赤赢:“傲景抢亲成功了,岚卓就算是与他定亲了吗?”   “对,族规规定的是抢来的妻子,就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虽然以前没发生过抢亲的事,但我觉得族规的意思是,抢来当场就是妻子了。”他看了一眼顾熙月,一阵诡异的笑,弄得她莫名其妙。   她用手指戳他:“你笑什么?”   赤赢抿唇不语,就是眉眼弯弯的,一直傻笑。   顾熙月不甘心,戳他的手指又用了几分,逼问他究竟在笑什么。   赤赢收起笑,故作严肃,道:“你也是我抢来的,我其实早就抢亲成功了。”   顾熙月:“……”   这话……这话说的貌似没错,她确实是在出嫁途中,被赤赢给抢来的。这么一想,原来按照族规,她早就是赤赢的妻子了,这感觉,还挺甜蜜的。   耶华和傲景晚上才回来,这时正巧顾熙月做好晚饭。因为米塔大婶生病,顾熙月晚上也特意给她煮了粥,只在米粥里加了些盐巴,并没有放别的。   吃过饭之后,耶华主动端着粥碗,去了米塔大婶的屋子。顾熙月觉得松了一口气,她还觉得这种时候赤赢还是不要出现米塔大婶眼前比较好。   傲景如狼似虎狂卷桌上的饭菜,显然食欲不错,心情很好。顾熙月凑到他跟前,悄声问他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傲景一边捧着饭碗,一边朝着顾熙月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腮帮子鼓鼓,话说的也不清:“岚卓回娘家了,我们两个等家里哥哥们成亲后就成亲。”   顾熙月担心岚卓姑娘最近会被村里的风言风语中伤,小心翼翼的提醒傲景。谁知道傲景却早就防备着,他把嘴里一大口饭直接吞了下去,急忙说:“我以后天天都去她家,晚上再回来。”   顾熙月惊讶:“那你的学堂怎么办?”   傲景道:“念到这里就行了,我不念了,能认字能写字,将来我能到镇上商号去做掌柜的。”他看见顾熙月一脸担忧,便又说:“我已经跟大哥说了,大哥也同意了。等过一阵子,我就带着岚卓去镇上帮三哥。镇上离这远,这些风言风语的议论,肯定传不到。”   听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以后的日子,顾熙月也放心了。她就怕傲景一时冲动,事情倒是做成了,却让岚卓背负过大的流言蜚语。毕竟,这抢亲一事不管是不是族规,也不管是好是坏,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被各种议论总是难免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反问傲景:“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饿成了这个样子?”   傲景一脸委屈:“我中午都没吃到饭!”   “啊?岚卓家没给你和耶华大哥饭吃?”   “嗯,我还跪了一下午呢,求岳父岳母大人认下我这个女婿!”   顾熙月:“……”   她忽然觉得,顾家放弃了她这件事也挺好的,至少赤赢不用去变着法讨好岳父岳母了。而且,她设想了一下,如果让赤赢去讨好她们顾家的长辈们,会是一件十分巨大艰难的事情。   因为……赤赢没权没势,有钱都不好使!   他们顾家,只认权势,不认人!   这一晚上,风平浪静,家里并没有因为傲景抢亲而引起什么混乱。   第二日,米塔大婶身体已经无碍,精神看起来也不错。赤赢带着顾熙月练完鞭子回家时,她已经在灶房里忙着做早饭了。顾熙月急忙洗了手,上前帮忙。米塔大婶朝她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耶华大哥早上并没有去练武,而是在家里准备了一些东西,顾熙月看见其中有木梳、两节头绳、还有两匹布料,一匹颜色艳丽,是姑娘家用的,一匹颜色较暗,是适合给男人做鞋袜和外褂的。   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纳采礼,是用来提亲用的。   顾熙月小声问赤赢:“耶华大哥是要给傲景提亲吗?”   赤赢往院子里瞧了一眼,摇头道:“没听说。”   傲景早早就起床了,一直不见他人影,听耶华大哥说了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已经跑到岚卓家去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晚上没见,就急成了这样,连早饭都不留在家里吃了。   吃过早饭,赤赢陪着顾熙月在灶房里收拾碗筷,两人刚收拾的差不多,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米塔大婶歇斯底里的喊叫:“不行,我绝不同意!”   “阿妈!”是耶华大哥的声音,语气透着无奈。   赤赢和顾熙月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起跑到了院子里。   院子中,米塔大婶铺在耶华准备的那些纳采礼上,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弄得耶华围着她乱转,毫无办法。   “大哥,出了什么事?”赤赢大步流星的走向他阿妈,想把倒地的米塔大婶拉起来。手刚伸出去,就被米塔大婶手脚并用,连踢带打的给逼了回去。   赤赢也不能用强,竟然一时间不能近身。   耶华蹲在米塔大婶面前,尽力柔声的劝她:“阿妈,她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天我一直努力奔走,只有她答应嫁给我了。”   米塔大婶哭得泪流满面,拼命的摇头,哀嚎着:“我不同意,你这样,让我将来死后怎么去见你阿爸啊?!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啊,我没有做好阿妈啊!呜呜……”   “阿妈,你很好,这件事就这样挺好的,你不要钻牛角尖,事情已经这个地步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米塔大婶抓住耶华的手,拼命的摇头:“这门亲事你不能定,阿妈一定给你找个好姑娘,一定是个最好的姑娘!耶华啊,你不能这样就定了这门亲事,你这是逼阿妈去死啊……”   耶华极有耐心的劝她:“阿妈,就我这张脸和我这年龄,还能找什么样的,就不要耽误别的姑娘了。”   米塔大哭:“那我也不能让你娶个寡妇!阿妈肯定能帮你说门好亲事,你再等等!”   耶华苦笑:“我已经二十五了,哪里还有时间等了?我等得了,赤赢和傲景怎么办?熙月和岚卓怎么办?就算他们几个小伙子能等,姑娘家也等不了啊!阿妈,你死心吧,你看你之前帮我说了多少亲事,一提到我的脸,就算给再多的聘礼,也没有人家会同意。”   米塔大婶忽然放开耶华的手,起身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进屋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威胁道:“你若敢娶她进门,阿妈就死在你面前,你们成亲那日,就是阿妈魂归西天那日!这绝不是虚话!”   耶华尽量放低声音,哄她跟她讲道理:“阿妈,我不成亲,底下那几个小的就都成不了亲。不然,傲景能干出抢亲的事吗?阿妈,你把匕首放下,我的事办完,还要您去替沃西和朗吉也都说门亲事呢。给他俩说门好亲事,阿爸一定会开心的。”   一听到耶华提到他的阿爸格桑,米塔大婶握着匕首的刀子抖了抖,哭嚎道:“不,他们俩是他们俩,你是你!耶华,你不能去娶恂瓒,她是比你还大三岁的寡妇啊,她都有了三个孩子了,最大的都十二岁了啊!不行,我就是死,我也绝不同意你跟她成亲!”   “阿妈!”耶华没辙,对米塔大婶束手无策。   赤赢忽然开口:“大哥,我不同意。”   耶华转身,怒瞪赤赢,责备他:“这时候了,你添什么乱?!”   赤赢异常坚定:“我跟阿妈一个态度,这门亲事,不行。”   耶华急了,恨铁不成钢咬牙道:“你难道就不想早点和熙月成亲吗?她过了年就十七了,马上就要是老姑娘了!”   赤赢异常固执:“我成不成亲不重要,但大哥你不能胡乱的娶个妻子。如果你喜欢恂瓒,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我都不会出言阻止,但明明你跟她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就为了要我们几个兄弟把亲事胡乱的定下,我绝不同意!”   “赤赢!”耶华大喝。   赤赢却无动于衷,他转过身,眼睛盯着耶华,声音哽咽:“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草率的决定,我心里的感受?你让我怎么办?”   耶华叹气:“赤赢,三年前的那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自责,听话!”   赤赢忽然大吼:“你这么草率,胡乱对付,我能不自责吗?大哥,我求你,不要让我以后因为愧对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们兄弟之间的对话,顾熙月听不明白,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耶华三年前被退亲,赤赢一直在自责!难道三年前那件事,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由于赤赢的不同意,米塔大婶的以死相逼,耶华的婚事又僵持住了。   米塔大婶放下刀子后,向耶华保证,一定会给他找一个好姑娘,会很快的,绝不让他耽误下面的几个弟弟。当然,这种保证,别说耶华信不信了,连米塔大婶自己都心虚。   赤赢的心情也不好,情绪一直很低落,顾熙月怕他难过,就坐在他身边陪他,时不时的逗逗他说话。赤赢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你别担心。”他伸手,将她的手抓在手心里,又说:“熙月,我们两个成亲的事,可能还要拖一拖,到时候你就真成老姑娘了,不怨我吗?”   顾熙月摇头:“就算是我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只要能嫁给你,我就满足了。”   赤赢把她抱进怀里,笑道:“不会那么久的,我保证。”   顾熙月窝在他怀里,仰头问他:“耶华大哥的亲事,真的就这么难吗?”   她就不相信了,耶华大哥人这么好,家里条件也不错,为什么就没有姑娘肯嫁他呢?这里的姑娘们也太不识货了!   赤赢顿了顿,道:“一定有人愿意的。”   “那个恂瓒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提起她时,好像对她厌恶。”顾熙月记得当时赤赢说话时的表情,他觉得恂瓒配不上耶华。   “恂瓒是邻村的一个寡妇,比大哥大三岁,带了三个孩子,家里生活比较艰苦,所以……很多年前,就开始做皮肉生意,远近有名的,而且她品行也有些弊端。”   难怪米塔大婶和赤赢都不同意,这样的……确实配不上耶华。可是,耶华却说,他前一阵子奔走,只有恂瓒答应嫁给他,看样子耶华的婚事,还真是老大难!   赤赢又说:“如果说他们有感情,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我大哥以前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恂瓒,他是最近几天才认识的。我想,如果没出傲景抢亲这件事,也许大哥也不会下定决心要急着娶恂瓒。”   傲景和岚卓那边的事现在算是压了下来,但是傲景和岚卓迟迟不能成亲,难免事情有变,万一岚卓家人再给岚卓定下门亲事,难道傲景还要去抢一次亲事?   顾熙月觉得,抢多少次亲都是治标不治本,最主要的,还是要解决耶华的亲事。   她问赤赢:“耶华大哥和桑普姑娘两个人没有可能了吗?”耶华已经年过二十有五,桑普也已经十八了,两个人现在都未婚嫁,毕竟又定了过那么多年的亲事,耶华对桑普肯定是有情谊在的,只要桑普改口肯嫁,耶华一定会娶她的。   赤赢顿时就蔫了下来,筋疲力尽的道:“桑普不想嫁我大哥。”   “都过了三年了,难道事情就一点转机都没有吗?”顾熙月不死心,追问赤赢,她总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赤赢摇头:“没可能,我们家里也不想娶桑普,我也不会让她进我们家门的。”   没有了桑普这个人选,顾熙月又不认识除了岚卓外其他的姑娘,真不知道怎么去帮耶华说一门亲事。   傍晚,傲景回来后,从顾熙月这里听说了家里的事情,顿时就不淡定了,立即要去找耶华说道说道。顾熙月一把将冲动的他拉住,劝他:“你先别去,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去闹耶华大哥的,他已经够烦了,我和赤赢是想要跟你一起想办法。”   傲景气愤不已:“那大哥也不能这样牺牲自己啊!娶谁也不能娶恂瓒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啊,还不如桑普呢!”   顾熙月趁机追问:“耶华大哥跟桑普姑娘还能成吗?”她问过赤赢,赤赢不同意,她想知道傲景的想法。   结果,傲景像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果断的来了一句:“桑普要是还想嫁我大哥,我一定一拳打死她!” ☆、第49章 .   顾熙月算是明白了,现在不是桑普肯不肯嫁耶华了,而是耶华家里就没人同意耶华娶桑普。真是不知道,三年前,两家到底是结了多大的仇怨啊!   至于,耶华对桑普是什么态度,顾熙月就无从得知了。   这几日,田里的庄稼要看管,耶华和赤赢又去了田里,顾熙月依旧负责中午送饭。至于傲景,他也没有去学堂,而是跑到岚卓家献殷勤去了,在岚卓家田里干活干的可勤快了,倒是让岚卓的阿爸挺满意的。   傲景第一次实打实的下田里干活,没几日就黑了些,原本秀气的小模样没了,人倒是看起来更英俊更男子汉了,就连饭都能多吃好几碗了。   这一天,耶华和赤赢去田里干活,还没等顾熙月去送饭,上午就回来了,原来是上午两人给田里灌了肥,明天才能继续去。   顾熙月让耶华和赤赢去洗洗,她去灶房里给他们做饭。米塔大婶这几日白天都不在家,她是天天往远近好几个村子的媒婆家跑,努力要为耶华说门好亲事。   耶华大概是怕刺激到米塔大婶,并没有再提他与寡妇恂瓒之间的亲事,但顾熙月猜测他并没有放弃,因为那天院子里准备的那些纳采礼,现在都被耶华收到自己的屋子里。顾熙月猜测,耶华肯定哪天就要给米塔大婶没注意,就把纳采礼给寡妇恂瓒送去了,给家里来个措手不及。所以这几日,顾熙月也暗地里偷偷监视耶华。当然,赤赢知道她的小心思之后,立即表示了支持,并立即就和她一起监视了。   吃过午饭,耶华说有事要出去一趟,然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家门。   赤赢和顾熙月两人视线一对,赤赢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悄无声息了跟了上去。顾熙月特意跑到耶华屋子里去瞧了一眼纳采礼,好在那些东西还在,耶华今天应该不会私自定下与寡妇恂瓒的亲事。   顾熙月从楼梯里走下来,就发现有人轻敲家里的大门。力气很小,声音很轻,好像小鸟啄木。   她出于好奇,跑到门口,大声问道:“是谁呀?”   家里现在就她一个人,她可不敢轻易开门,万一遇到什么坏事,她的小胳膊小腿,还真不起什么作用。   听到顾熙月问话,那声音顿时就没了,许久也没再传过来声音。   顾熙月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正要转身离开大门,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问:“那个……耶华在家吗?”   听见这声音,顾熙月立即顿了脚,心里猜想,这是谁要来找耶华?难道是寡妇恂瓒,可是听这个声音,奶声奶气的,更像是小孩子。她又走回大门口,隔着门板,问:“你是谁呀?要找耶华吗?”   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我是灼裳,耶华在家吗?”   一听见是族长的小女儿灼裳,顾熙月立即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族长的小女儿灼裳,她的手里还牵着马缰,身后跟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一路骑着马从邻村过来的。   顾熙月赶忙道:“那个……你是找耶华的吗?耶华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你要进来吗?”   她觉得很奇怪,赤赢他们村子里有未婚姑娘不能去别人家串门作客的规矩,可是灼裳自己从邻村跑过来,还特意跑过来找耶华,这件事太奇怪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灼裳的声音虽然奶声奶气的很好听,语气却有点冷,好像还有点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不清楚。”顾熙月急忙回答。   “那算了。”灼裳拉着马缰,转身要走。忽然又回头,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熙月,语气生硬:“听说耶华要跟寡妇恂瓒定亲,有这事吗?”   顾熙月愣了愣,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灼裳皱眉,神情不悦:“你这又点头的又摇头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顾熙月解释:“耶华大哥确实有这个打算,但米塔大婶不同意,所以家里这件事还在僵持。”   灼裳听了之后,脸色更差了,甩了头就上来了马,驾着马缰走了几步,又掉过马头,朝着顾熙月说了声:“谢了!”然后,马鞭一扬,马蹄飞起,潇洒而去。   灼裳这没头没脑的,来了又走,让顾熙月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等到耶华回来后,她跟他说了一声。   耶华朝她温柔一笑,了然说道:“那小丫头,可能是找我要琉璃珠的,我上次答应过她,去镇子时给她带几颗琉璃珠玩玩。这阵子事情忙,我还没给她送过去,小丫头玩性大,可能是着急了。”   顾熙月懂了,原来耶华和灼裳两个人很熟。   因为怕被耶华发现被跟踪,赤赢故意比耶华晚了一步回来。顾熙月急忙凑上前去,想要打听消息。赤赢接过顾熙月端过来的水碗,喝了一口,又把水碗放了下去,眉头紧锁,显然耶华今天下午做的事情,让赤赢很不放心。他皱着眉,一脸发愁的说:“耶华去找了寡妇恂瓒,说了些话,给了她一些钱。恂瓒一开始并不开心,还很生气,后来倒是欢天喜地的接了钱。我离得远,不知道当时大哥究竟跟她说了什么,但显然大哥离开时,她脸上挂着笑,很开心。我觉得,大哥没有放弃这门亲事,可能是去安抚她了,或者是给钱,让她先置办成亲的东西。”   顾熙月最担心的事,也就是耶华会越过米塔大婶自己定下这门亲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事情是越来越不好办了。   不久之后,米塔大婶也回来了,脸色并不好,今天她又白跑了一天。   晚饭后,顾熙月去后院喂了笼子里的六只兔子。这几只兔子现在已经很肥了,可惜还不生兔子宝宝。赤赢告诉她别急,明年就能看见兔子生下宝宝了,到时候她就有一堆兔子可以养了。   顾熙月喂完兔子,又往马厩那边走去,想要看看四蹄它们。结果刚走过去,就看见耶华和米塔大婶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耶华神情疲惫,有气无力道:“阿妈,你不要再固执了,恂瓒也没有什么不好,就算我跟她成亲,她也不会搬进我们家里住,不会影响到我们家的生活……”   米塔大婶哀嚎痛苦:“可是你的一辈子就毁了啊!阿妈不能让那个女人毁了你啊!”   耶华猛地抬头,无力的苦笑了一下:“阿妈,如果我的这件事发生在赤赢身上呢,你会不会同意?”   米塔大婶顿住,连哭声都停了。   耶华说:“如果赤赢是长子,因为迟迟不能成亲导致底下几个小的都不能成亲,你是不是随便就能给他娶个媳妇儿对付了?嗯?”   米塔大婶大叫:“不,现在没有这样的假设!”   耶华说:“如果是赤赢,你会同意的,你会主动的牺牲他。那么,阿妈,这件事上,你就把我当成赤赢吧,其实我和赤赢是一样的……你不要再固执了!”   米塔大婶低下头,捂着脸,闷声的哭了起来。   耶华却转过头,朝着顾熙月一笑,露出一个看似安抚的笑容。当然他的脸确实看不出表情,但眼神中带着柔光。   顾熙月一愣,耶华刚才是知道她在这,却故意说了那些话。   她发愣时,米塔大婶也发现了顾熙月,看了她一眼,视线又收了回去,落到了别处。过了一会儿,她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耶华,说了句:“无论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同意,除非我死。”说完,朝着前院走去,离开时也没有再看顾熙月。   耶华朝着顾熙月招了招手,柔声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喂马?”   顾熙月老实回答:“我来看看四蹄它们,看它们吃饱没有。”   “嗯,”耶华转身说:“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   顾熙月点头,老实的跟着耶华往前院走。   走着走着,耶华忽然开口:“从小到大,但凡有事情,阿妈都是在牺牲赤赢。”   顾熙月静静的听着,没有接话,既然耶华大哥想说,那么就是刻意想告诉她了。   耶华继续说:“赤赢,他很好,真的很好。他是我们几个兄弟中,最像阿爸的,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脾气秉性,都跟阿爸一模一样。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在阿爸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的缘故,他从小一言一行都是在效仿阿爸吧。”说到这里,耶华笑了一声,很欣慰的笑:“他也是阿爸最喜欢的儿子,也是朗吉最疼爱的弟弟。别看我们家傲景是最小的,但傲景可是非常怕朗吉的,根本就不敢往跟前凑。”   他想起兄弟几个小时候的事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忍俊不禁。他说:“其实赤赢小时候可淘了,但也可聪明了,但凡要淘气的时候,肯定要找个陪着垫背的。这点,不像阿爸,阿爸很憨厚的,赤赢很调皮的。”   耶华给顾熙月讲了好几件赤赢小时候的调皮事,顾熙月脑子中都幻想出赤赢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模样,不由的跟着傻笑了起来。到了院子里,顾熙月忽然开口问:“耶华大哥,米塔大婶为什么那么偏心?”   耶华的声音顿住,柔声说:“阿妈她不容易,委屈了赤赢。”   他说完就跟顾熙月告了别,自己上楼回了屋子,结果顾熙月还是没能知道原因。虽然顾熙月很好奇米塔大婶偏心的原因,但她不会傻到去问赤赢。赤赢都已经那么难过了,她不舍得再往他心里插刀子。   只不过,耶华的亲事,又僵持了下去。   没过两天,又出了一件事,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那天,米塔大婶依旧出去,跑到了邻村的媒婆家里,帮耶华说亲去了。傲景还是天天往岚卓家去报到,耶华和赤赢最近不用去田里,留在家里锯木头坐桌椅,顾熙月忙前忙后,帮忙打下手。   家里大门传来一阵巨大的拍门声,赤赢放下锯子,擦了擦手,去开门。门外是个大汉,顾熙月没见过,听讲话的语气好像是邻村的。   那大汉告诉赤赢:“你们家耶华在家吗?哎呀,大事不好了,那个寡妇恂瓒对外宣称,她已经跟耶华定了亲了,还拿出耶华送的东西,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说什么耶华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是她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什么的……你们家快出人去管管谣言吧,这样下去,耶华更不好找媳妇儿了!”   这大汉跟耶华是认识的,看来以前有些交情,所以特意这么老远的跑来告诉他们这件事。赤赢赶忙把大汉往院里让,顾熙月急忙去端水碗招待。   那大汉说:“恂瓒那个不要脸的寡妇,这不是败坏耶华的名声嘛,哎,你们家耶华人多好了,我是就没有闺女,要是有闺女,一定把她嫁给耶华!”   听到动静,耶华也出来了,一听说是这事,脸色顿时就黑了。他眉头紧锁,有些不悦,跟那大汉说:“我是真动了要娶恂瓒的心思,毕竟我这条件,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我之后还有四个弟弟呢。但……恂瓒她……哎……”   那个寡妇恂瓒动了歪心思,耶华却又不忍心说难听的话。   顾熙月偷偷问赤赢:“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时耶华已经要跟大汉去恂瓒家,让赤赢和顾熙月留在家里看家。赤赢不放心,要跟耶华一起去,结果被耶华严厉拒绝,让赤赢在家好好钉钉子,不许出门。   赤赢:“……”   当然,赤赢还是不放心耶华一个人去,最终,牵着四蹄,跟着一起出去了。   他们一走,家里就只剩下顾熙月一个人。她闲着无事,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心里却一直赤赢他们那边,做活也安不下心来。   这时,家里的大门又被人敲响。顾熙月放下针线,跑过去问是谁。   “是我,灼裳。”   出乎意料,竟然又是灼裳!   顾熙月急忙帮她开门,她还是牵着马,这回穿了一身劲装,长发飘飘,英姿飒爽的。顾熙月在心里默默的想,换了一身衣服,小孩子都变大孩子了。   “耶华在家吗?”灼裳一开口,就是问的耶华。   顾熙月摇头,老实告诉她:“耶华和赤赢,去邻村办事了。”恂瓒的事情本就是一团乱,最好还是不要乱说。   听见耶华不在,灼裳神情顿时就露出失望,问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顾熙月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灼裳愣了一会儿,转身告辞,牵着马走了。   顾熙月关了门,回去继续做针线。做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这一次灼裳只是转身走了,并没有骑马。   她立即放下手里,出了家门,顺着大路沿路追了出去。   好在赤赢家门口就一条路,顺着这条路,可以出村子。她没走多远,就发现了藏在树后面的赤赢,他背对着她,眼睛盯着前方,神情专注的看着什么。   顾熙月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赤赢异常敏感,几乎她一靠近,他就发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比量了一个“嘘”的手势。顾熙月凑到赤赢身边,才看清赤赢究竟在看什么。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坡上,耶华正牵着一匹马,拴在了旁边一棵树上。那匹马不是家里的,而是枣红色的,是灼裳骑来的那匹马。   那匹马的主人寸步不离的跟着耶华,垂着头,看起来乖巧老实。她因为年纪小,还没长开,个子很矮,被高大的耶华一衬托,就更加的娇小了。   耶华拴好马,笑着问灼裳:“这么远跑来,是不是来要琉璃珠?”   灼裳抬起头,仰头望着他,没回答。   耶华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小布袋,递给了灼裳:“上次去镇子里,我已经帮你买了,只是这阵子太忙,家里又出了乱子,一直没给你送去,是不是等急了?”   灼裳欢天喜地的接过那个小布袋子,打开袋口勒绳,袋口向上,手掌向下,掉出来好几颗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其中还有一颗是七彩斑斓的,阳光照射下,还闪着点点光亮。   小姑娘一见到这些珠子,眼睛顿时就亮了,眉眼弯弯,红唇里的小白牙都露出来了,显然是非常喜欢这些琉璃珠。   赤赢和顾熙月远远的望着,心里都是一惊,因为耶华递给灼裳是整整一袋子琉璃珠,有一大捧珠子呢。琉璃珠是舶来品,因为稀少,价格比较昂贵,又因为只有江南那边才有,运到他们漠西这里,万水千山的,就更加少见了。上一次顾熙月送给赤赢的那颗,就单单一颗,也是略有些贵的。   耶华看见灼裳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这些珠子每一颗都不一样,我刻意挑选的。”   灼裳把玩着手里的珠子,惊呼道:“镇子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不一样的琉璃珠?耶华,你看,它们各个珠圆玉润,饱满润滑,一定是上等品吧?”   “是我托朗吉帮你留的,喜欢吗?”   “喜欢,喜欢,耶华你真好!”   耶华身后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好了,喜欢就赶快回家吧,要是走晚了,天就黑了,夜路可不安全。”   灼裳收起手心的琉璃珠,小心翼翼的把小布袋挂在腰带上,时不时的伸手摸摸,爱不释手,跟刚得了新玩意的小孩子真是没什么两样。   听到耶华让她快点回家,她满脸挂了失望:“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你为什么一见面就赶我走啊?”   耶华觉得冤枉,好笑道:“我哪有每一次都赶你走?你这可是冤枉我!”   “你还不承认!”灼裳噘嘴生气,不过她小脸圆圆,因为年纪没到,没长开,连腮帮也鼓鼓的,让人恨不得想要去捏一把。耶华还真就去捏了一把,故意逗她:“一生气,脸可就又鼓了啊!”   灼裳别过头,甩掉他的手,气呼呼的质问:“都跟你说好了,夜下舞会我来找你玩,你竟然又躲了起来!”   耶华无辜摊手:“我没躲呀,我不是去了镇子上给你买琉璃珠了吗?”   灼裳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不过还是不服气:“上次来你家找你,你也不在家!今天,你也不在家!你一天天都去哪了呀!”   耶华半蹲在她面前,弓着腰,视线与她平齐:“族规规定,未定亲的姑娘,是不能随便去别人家串门作客的,你这样对你名声不好,不要淘气了,赶快回家去吧!”   耶华转身往那匹枣红马方向走去,想要伸手解开拴在树上的马缰。灼裳忽然追了上去,不高兴的问:“你是不是要娶恂瓒那个寡妇啊?”   耶华牵了马缰,转过身,如实回答:“有这个打算。”   “我不同意!”灼裳忽然发了脾气,跺脚耍赖,怒气冲冲瞪着耶华。   耶华一愣,随后又笑了,眼睛看着她,柔声道:“小小年纪的,这事跟你没关系。”   灼裳更加生气了,朝着他大吼:“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三岁了!我是大姑娘了!”   耶华的嘴角裂的更开,虽然面容很狰狞,但显然他此刻很开心:“是,大姑娘了,还没有板凳高的大姑娘!”   灼裳被他打趣的,越来越生气,气的拽过他手里的马缰,二话不说,转身就牵马走了。可是,她又没走几步,忽然又改了方向,朝着耶华又走了回来,再离耶华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气呼呼的大吼:“我不允许你娶别人!”   耶华知道她闹了脾气,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也不会生气,更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只能柔声哄着她:“灼裳,放心吧,就算我给你娶了嫂嫂,你想要做什么,我也都帮你做,有什么麻烦事情,尽管直接来找我就行。”   听了耶华这话,灼裳更加生气了,气的跺脚大叫:“不行,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娶!” ☆、第50章 .     灼裳的话一喊出来,不仅是偷听的赤赢和顾熙月惊住了,就连耶华都是满脸震惊,愣神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灼裳。   把心里话都喊了出来,灼裳也不扭捏了,直接告诉耶华:“耶华,我要嫁给你,所以,你只能娶我,不能娶别人,任何人都不行!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耶华真是被灼裳的这痛强势又霸道的表白吓了一大跳,他从未想过,灼裳会喜欢他。灼裳她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而且她认识他时,他的脸就已经毁的不像样子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耶华故意板了脸,慢声细语的哄着灼裳:“你还小,还不懂什么是成亲嫁人,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让别人听去了可不好。”   灼裳听了他这话,更是急了,哭着喊道:“耶华,你就是嫌弃我年纪小,觉得我不懂事!可是,从你救了我那天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阿爸说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未婚我未嫁,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你?!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嫁你!”   灼裳开始耍赖,耶华根本束手无措,只得无奈的说:“灼裳,我当时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并不欠我什么,更不用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回报我。你还小,成亲时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能这么草率。”   “耶华,我喜欢你,所以想嫁给你,并不是草率的决定!”灼裳立即反驳:“你娶恂瓒才是真的草率!”   耶华没办法,又不能甩手就走,只能柔声哄她:“灼裳,我们不说我的事情,我们来说说你自己。你今年才十三岁,还没有接触过我们草原更优秀的儿郎们,将来会有无数又年轻又健壮的少年围着你,鞍前马后的追求你的。而我,不仅年纪要比你大上一轮还多,还有这张毁的面目前非的脸,哪里值得你嫁给我啊!”   他苦笑着,又说:“何况,我要是按照正常年龄成亲生子,我现在的孩子也比你小不了几岁,你这又是何苦要自己往我这个火坑里跳呀!”   灼裳不哭了,努力的用袖子擦干自己脸颊上的泪水,仰着头注视着耶华,眼神中充满坚定,一字一句道:“耶华,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耶华一顿,他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说了这么多,小姑娘还这么固执,根本不听劝。   灼裳却是十分认真的说:“耶华,我还有一年就十四岁了,可以去夜下舞会跳开场舞,可以接受草原小伙子的钻帐子请求了。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嫁给你了!我阿爸是族长,作为他女儿,提前出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肯等我一年!”   说来说去,灼裳是认准了要嫁给耶华。   耶华苦笑,既不忍心伤她,却一定要伤她。他说:“灼裳,我没有一年时间可以等你了,你走吧!”   灼裳被他无情的话弄得顿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耶华,你再等我一年好不好,我很快就能长大的,我不要你去娶别人!耶华,我喜欢你,你不要认为我年纪小,就不懂什么是喜欢!我懂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肤浅,不是浅薄,更不是错觉,是真的懂!我喜欢你,喜欢的刻骨铭心!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有多好!我就算是穷极一生,以后也不会再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耶华……求你不要娶别人,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长大好不好?”   自从认识灼裳之后,耶华一直都很宠她,从来都是变着法的哄她开心,哪里舍得她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忍不住就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但是娶灼裳是不可能的,他不可以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毁了人家好姑娘的一辈子。灼裳还小,她还会遇到比他还要好的男人,她只是现在比较依赖他而已。   他轻拍着灼裳的背,柔声的哄她:“乖,不哭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带你去小溪边洗个脸吧,免得一会儿风大,把脸吹伤了。”   耶华耐心的哄着灼裳,倒真把灼裳哄住了,领着她去溪边洗脸,把哭花的小脸又洗的白白嫩嫩的。之后,他又不放心灼裳一个人回她的村子,一路又把她送到了族长家门口,才算放心。   赤赢和顾熙月当然没有跟着耶华和灼裳一起去,两个人偷看到这么一幕,都十分震惊,一时之间很难消化。等耶华带着灼裳去小溪边洗脸时,赤赢拉着顾熙月像是逃命一样的跑回了家。   家里没有人,米塔大婶还没有回来。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互相瞄着对方一眼,“噗”的一下没忍住,两个人同时笑了。赤赢故作轻松道:“怎么有种小时候做了坏事怕被抓到的感觉?”   顾熙月调侃他:“听说你小时候一闯祸,就找别人当垫背,这一次要是被耶华发现了,会不会找我当垫背?”   赤赢立即横眉冷目:“怎么可能?”   顾熙月听了心里正要高兴的开花。   赤赢又说:“我不是第一时间带你逃跑了吗?”   顾熙月:“……”她发现,赤赢真是越来越活泼调皮了!   两人又说到耶华这件事,实在是灼裳的心意,让人太过震惊,顾熙月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她从来没有把耶华和岚卓想象到一起去。   赤赢的情绪恢复的很快,并不怎么受这件事的影响,甚至也没有顾熙月那般惊讶。   顾熙月不解,追问他:“耶华和灼裳,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赤赢倒是真知道,他从头到尾的给顾熙月讲了一遍。   灼裳和耶华认识,是在三年前,耶华脸毁了又被桑普退婚后。那个时候,耶华虽然痛快的同意了桑普的退婚,但是整个人状态并不太好,丧父、毁容、退婚三重打击,让耶华整整瘦了好大一圈。   为了躲避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耶华故意要求去牧场,躲在了牧场里放牧,对家里和外界的事情,都不太理会。灼裳当年只有十岁,调皮捣乱,自己偷偷跑去牧场,惊了马,从马上摔了下去,差点就摔断了脖颈,一命呜呼。正巧当时赶着牛羊在附近的耶华,把她接住,救了她一命。   那时,耶华脸上的伤还没有,还缠着药布,灼裳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以后就经常跑到牧场里来找耶华玩。两个人的关系很好,慢慢的,耶华也不像之前那样沉闷,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后来,我离开了村子,到峡谷外面去闯荡了,之后并没有再听说过耶华和灼裳之间的事情。”赤赢顿了顿,脸色一紧,又道:“我想,我阿妈他们也都没有听说吧。”   听赤赢讲完耶华和灼裳的故事,顾熙月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耶华大哥和灼裳既然这么有缘分,为何不能撮合两个人在一起呢?”   赤赢皱眉,本能反驳:“胡闹,灼裳还是个小孩子!”   顾熙月数落他:“这就是你和耶华大哥的误区了,也许灼裳认识耶华大哥的时候,是个才十岁的小姑娘,可是她对耶华大哥产生的好感却是逐年增加的。她今年十三岁,明年就算成年了,她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而且刚才你看到了,耶华大哥对她非常的好,如果我是她,我也会抓住机会的,绝不放手!”她抬头看向赤赢,坚定的说道:“就像我要抓住你一样!因为你足够好!而对灼裳来说,耶华也足够好!”   赤赢愣了愣,他长这么大,一直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三年前发生了那场意外,他也一直认定自己不可能成亲。所以,最初遇到顾熙月时,并没有对她起过邪念,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认定了顾熙月。   其实,转念一想,灼裳何尝跟他不是一个心思呢,虽然她年纪小,但日久相处,她不知不觉喜欢上耶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顾熙月见赤赢神情略有变化,便又说:“我觉得耶华大哥对灼裳,也不是一点都感情都没有,他对灼裳很是照顾的。”   赤赢却是一愣,随即道:“我大哥那是哄孩子哄习惯了,他以前也那么哄桑普。”   顾熙月:“……”   这点……她还真没想过!   也许耶华大哥,是一直把灼裳当做一个孩子哄,所以对她格外的温柔照顾。毕竟,他比灼裳大了一轮,认识灼裳的时候,灼裳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会有邪念要将灼裳怎样。   话题僵持到这里,已经无法再继续讨论下去了。就算她和赤赢想要帮忙,至少要确认耶华大哥是不是喜欢灼裳。   赤赢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人各有因缘,大哥和灼裳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不提灼裳的事情,顾熙月转身问赤赢,关于那个寡妇恂瓒的事情怎么解决的?   赤赢说,大哥去找她谈了,她倒是态度良好的认了错,只是说自己心太急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乡里乡亲的人误会了。   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顾熙月皱眉,心中不悦,这个寡妇恂瓒显然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就是要把谣言传出去,让耶华大哥没了退路,不想娶她都不行。   这种女人,用东擎话来讲,就是“搅家精”,就算日后真的嫁了进来,也绝不安分。   赤赢却说:“媳妇儿,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和你成为妯娌的,就算大哥真的要娶了她,我也有办法搅黄的。”   顾熙月眼睛一亮,回到村子之后的赤赢,大部分的时候里都是温和的,但当初他既然能在那个占领了康城的蛮匪部落里成为座上宾,备受那个叫做“老三”的人的青睐,就一定不是说空话。既然赤赢说一切都由他来解决,她自然就放心了。   傍晚,米塔大婶先回来的,看她的脸色就知道,给耶华说亲的事情又没成。她垂着头,进门后,看见院子里还在锯木头的赤赢和旁边打下手的顾熙月,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灶房去做饭。   顾熙月自然要去帮忙,这些简单的家务,她现在已经能很快上手了。她见米塔大婶脸色不好,神情疲惫,便开口劝道:“大婶,你先回屋子里休息一下吧,晚饭我来做就行。”   米塔大婶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没事,一起做吧,回到屋子里,就我一个人,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顾熙月干笑了两声,她虽然有心想要哄米塔大婶开心,可是话到嘴边,自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做好晚饭后,耶华大哥才回来。他的情绪很平静,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米塔大婶又可以回避耶华,眼神都不敢瞧他,根本不能发现他的异常。   倒是因为偷听知道前因后果的赤赢和顾熙月敏感的发觉,耶华大哥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尤其是眼睛,他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偶尔盯着什么会愣愣的出神。   傲景今天回来的也很晚,他们都快吃完晚饭,他才慢悠悠的骑着马回来。不过,他进门时是满脸笑容,得意洋洋,美滋滋的各种炫耀:“岚卓阿爸今天夸我了,晚上还留我吃了顿晚饭!”   顾熙月好笑,忍不住逗他:“家里天天给你做饭,你顿顿不落,也没见你哪顿吃的这么开心?”   傲景轻蔑的给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又瞄了一眼赤赢,嬉皮笑脸的对顾熙月道:“你去问问四哥,要是能吃到岳家一顿饭,看他是不是跟我一样,轻飘飘就起来了!嗯?”   顾熙月顿时语塞,赤赢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到岳家一顿饭了。别说顾家知道她还活着之后的反应,就算真的认回她这个女儿,也绝对不会认回赤赢这种没钱没势的女婿的。   她顾左右而言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也不知道西梁国现如今怎么样了,前一阵子不是还在和东擎国和康城部落打仗吗?”   她其实就是想知道,东擎国昌平公主的送嫁队伍被劫之后,事态是如何发展的?当然,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抱希望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峡谷,能听到什么消息。   傲景却忽然瞪大了眼睛,邀功似的盯着顾熙月,眼神里似乎说着“快来问我啊”“快来问我啊”。   顾熙月惊讶,追问:“傲景,你知道?”   傲景洋洋得意:“熙月阿姐,你问我就是问对人了。我可是峡谷中的万事通,哼!”   顾熙月不自觉的锁了眉头,没敢说话,但那神情,显然是不信。   傲景也不掖着藏着了,直接就说:“西梁国皇室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占领康城的西夷部落已经称王,并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半个西梁国的城池。东擎国因送来和亲的公主被劫持,至今生死不明,所以死咬着西梁国不放,大军压境,虎视眈眈。腹背受敌的西梁皇室,根本不是这两方的对手,已经着手迁都,向更北方逃窜,失了民心。现在西梁国的子民,大部分都拥戴康王禺姜,拥他为帝的呼声非常高。”   他的话音刚落,米塔大婶手中的饭碗就从手中掉了下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饭桌上,所有人的眼睛瞬间都看了过去。米塔大婶尴尬一笑:“手滑了。”说完,就蹲下去要捡。离她最近的耶华先反应过来,立即抓住米塔大婶的手,把她拉了起来:“一会儿收拾就好,阿妈小心别伤了手。”   顾熙月急忙去找簸箕扫把,把地上的碎片收拾起来了。   米塔大婶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偷瞧一眼赤赢,又偷瞧一眼顾熙月。顾熙月眼神望过去时,她又急忙避开,假装自己根本就没看过顾熙月。   米塔大婶很奇怪!   收拾好碗筷之后,米塔大婶像是躲着谁似的,急匆匆的就回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儿,她又急匆匆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拉住赤赢,把他扯进了屋子里去。   顾熙月不放心赤赢,急忙跟了上去,可是跟到米塔大婶的屋子门口,她就不能进去了,只能在外面急得打转。   赤赢出来的很快,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站在门口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温暖。他故意调侃:“媳妇儿,你这是怕我被我阿妈吃了不成?”   顾熙月老实回答:“我怕她欺负你。”   赤赢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把玩,摇头笑道:“不会。”   他仰头瞧了一眼朦胧的夜色,问她:“累吗?我们去村子散散步?”   “好啊好啊!”顾熙月当然愿意了。有的时候,赤赢白天做了一天的活,她心疼他太累,所以他偶尔在晚上会提出要带她去散步,她也不舍得再累到他,便不跟他出去。她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是去散步,还是留在屋子里,反正都是跟赤赢在一起,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赤赢当然知道顾熙月经常说不想出去,其实是他媳妇儿心疼他。今天他在家做木活,不算累,带着她走走,也无妨。   收拾好灶房,顾熙月换了身衣服,欢天喜地的准备跟着赤赢出去在夜下散步。两人刚出了家里的大门,牵着手没走几步,远远的就看见有人骑马过来。   顾熙月本没在意,赤赢却忽然停了脚步,抬眼朝着那匹马望去,惊呼了一声:“二哥?”   来人正是应该在牧场里的沃西。   沃西驾着马跑了过来,在赤赢和顾熙月面前停下,纵身跃下来马,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   赤赢疑惑:“二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从牧场回来了?是牧场出了什么事?”   沃西摇头:“不是,是我……我有事。”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他望了一眼自家大门,问赤赢:“阿妈……在家吧?”   “在屋子里。”赤赢答道,又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沃西连忙摆手,憋红着脸,结结巴巴喊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找阿妈就行,你们去玩,早去早回。”说完,牵着马,就进了家门。   沃西的样子太不正常了,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赤赢不放心,只能跟顾熙月抱歉:“又没能带你散步。”   顾熙月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其实她也十分的好奇,沃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两个人就又回了院子里,刚进门,就遇到了傲景。傲景也是一脸好奇,看见他们俩,两步就跑了过来,追问:“四哥,你知道二哥遇到了什么事吗?急匆匆的就回来了,进院子就去了阿妈的屋里。大哥不放心,刚才也跟了进去。”   赤赢摇头:“我也是刚碰见二哥。”   傲景猜测:“难道是牧场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三个在院子里等了很久,耶华才走了出来。他看见她们,露出一个可以理解为安抚的笑,轻声说:“傲景,天色不早了,赶快回房睡觉。赤赢你也带着熙月回屋子去吧,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傲景好奇:“大哥,你上后院干什么?”   耶华边走边说:“沃西有事,我替他去牧场。”   赤赢忙着拦住耶华,劝说道:“大哥,这么晚了,骑马到牧场也要半夜了。牧场一晚上没有人,也没什么事,明天早上,我带着熙月过去,你们在家里处理事情吧。”   耶华却异常的固执了起来,避开赤赢,坚定要去牧场。   “耶华!”两人正在僵持时,米塔大婶跑了出来,因为跑得急,脚上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她急忙的跑到耶华身边,欲言又止,满脸愁容,眼睛红红的。   傲景急了:“阿妈,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耶华神情淡定,语气平静,甚至还带了笑意:“没什么事,是沃西要定亲了。”   “二哥定亲?定的是谁家的呀?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傲景忙着追问。   耶华语气淡淡的说道:“是桑普。” ☆、第51章 .     “桑普?!”傲景大呼,满脸吃惊,简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耶华笑道:“行了,你们都早点睡吧,我去牧场了!”   米塔大婶拦着耶华,整个人却唯唯诺诺的,眼神一直小心翼翼的偷看耶华。可是耶华实在是太平静了,置身事外,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傲景是个火爆脾气,完全就不淡定了,满腔怒火的直嚷嚷:“桑普竟然还想着嫁进我们家?!怎么,这回又是要拿她死去的阿爸说事?嫁不成我四哥,又要改成嫁我二哥了?她究竟把我们家兄弟都成什么了,怎么就由着她随便挑?也不怕膈应人,真是不要脸的臭女人,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熙月愣了愣,傲景的话让她吃了一惊。难道当年桑普想要嫁过赤赢?   傲景可不管周围几个人脸色怎么变,依旧大声叫着:“二哥为什么要娶桑普啊?”   米塔大婶瑟缩着,小声道:“是桑普提出来的,你二哥同意了。”   傲景顿时就毛了:“她算老几啊,凭什么她提出来,我二哥就同意了?!”他喊着的时候,正好沃西也从屋子里走来,朝着这边走近。   看见沃西,傲景的火气更大了,直接朝着沃西撒火:“二哥,你为什么要娶桑普?你要娶谁不好,偏偏要娶桑普?难道你不知道桑普三年前是怎么说大哥说四哥的吗?你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偏偏就挑上这么一个烂货!”   沃西被傲景骂的憋红了脸,脖子挺得笔直,也生出了一股怒气,回嘴道:“你都能大张旗鼓的去抢亲,我和桑普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不能成亲?族规里也没有规定,与自己兄弟定过亲的女人就不能跟自己成亲?何况三年前,桑普就已经退了大哥的亲事,她与我们家完全没有关系了!”   在旁边一直围观的赤赢和顾熙月一听这话,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沃西竟然是非常愿意娶桑普的。   傲景自然也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意,更是气恼,愤怒的跳到沃西面前,梗着脖子跟他大吼:“是,族规里是没有规定,就算你现在去抢熙月和岚卓,我们都没意见,但是桑普不行,那个女人完全不是东西,你怎么就能想要把她娶进家门呢?你要把我们家搅得鸡犬不宁吗?”   沃西也急了,怒气上脸,憋的更红了:“她怎么了?你们都别忘了,桑普阿爸的死可是跟我们家脱不了关系的!她当时的要求也没有错,谁要嫁个毁了容的丑八怪,想要嫁草原第一美人也不为过!何况,人家当时就说了,两家的婚约不变,只是换了个人嫁而已,是阿妈不同意,怕赤赢伤了大哥的心,不然她早就嫁赤赢了!”   傲景简直气笑了,朝着沃西大吼:“二哥,拜托你想事情长点脑子好不好!我四哥才没你那么不要脸呢,就算阿妈同意,我四哥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绝对看不上桑普那个烂女人!何况,她阿爸的死,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那不过是一场意外,难道你要让我们家人都背着罪名过日子,你才开心吗?”   沃西急了,老实人一旦爆发,说起话来更是难听的要命,他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桑普?!她也很可怜,她多么善良,多么柔弱,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了解她就不要乱说!三年前的事情,对她来说难道不是灭顶之灾吗?要怨就怨赤赢吧!要不是赤赢这个扫把星,她阿爸会死吗?大哥的脸也不会被毁掉!真正的罪魁祸首你们包庇着,却要把一切罪名都推给桑普,这就是我的家人,这就是我的兄弟!我呸!”   “沃西,你给我闭嘴!”耶华怒喝,凌厉的目光瞪着沃西。   沃西也顿时老实了,别过头,独自生气,却再没有说话。   傲景还要说话,耶华目光一扫,他也老实的闭嘴了。   顾熙月虽然理不清事情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本能去握住赤赢的手。他的手很凉,手心里浸着凉汗。整个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顾熙月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他的大掌一把攥住,力道很大,似乎想要从她这里汲取力量支撑自己。   耶华的目光又落到沃西身上,语气强硬:“三年前的事情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场意外。那件事跟赤赢没有关系,你不要胡乱的指责人。你想娶桑普,我不会拦着你,我也不会让阿妈拦着你。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明天阿妈就会替你去送纳采礼,替你们定下亲事,之后过了聘礼,选定日子,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耶华最后语重心长的道:“沃西,我们是手足兄弟,赤赢也是,你不能这么想,也不能说这么难听的话。我们的兄弟情,禁不起这么折腾!”   沃西有点不满,小声嘀咕:“三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跟赤赢就一点关系没有?大哥你不怨恨他,不代表我不怨恨他!要不是他为了赌钱去林子里抓什么狐狸,阿爸也不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全,带着桑普阿爸和你去林子里找他,遇到了发狂的熊瞎子!”   傲景立即暴跳如雷:“要按照你这么说,这事我和三哥也脱不了关系了!要不是我给三哥递消息,说四哥要带着之前赌来的钱,出峡谷闯荡,三哥也不会一怒之下抢走了四哥所有的钱,逼的四哥为了钱,不得不打赌去林子里捉狐狸!要是按照二哥你这么说,我们全家都是罪魁祸首!”   顾熙月:“……”   三年前的事情,可真是越来越乱啊!   耶华又说:“桑普阿爸并不是跟我们一起去找赤赢的,他是以为我和阿爸这次能打到值钱的猎物,所以才跟着去的。沃西,有些事不能太较真的计较,如果真的这么算,从最初的源头上来讲,你和我也是罪魁祸首!”   沃西不服:“我有什么错?”   “阿妈对你怎样?!”耶华忽然冷声质问。   沃西看了一眼,摇摇欲坠,正在无声哭泣的米塔大婶,诚实点头:“阿妈待我很好。”   “是啊,就是因为阿妈过于偏心你和我,所以赤赢才会想要离开峡谷,才会需要钱去赌钱。”   沃西嘴硬,辩驳道:“她待我们好是心甘情愿!”   耶华冷笑一声:“沃西,摸摸你的良心说话,想想你当初是怎么跟阿妈说的!”   耶华说完这话,沃西立即没了声音,像是打蔫的茄子,歪着头不说话。而米塔大婶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嘴里反复的念叨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耶华无奈,叹了一口气,让傲景把米塔大婶扶回屋里去,然后转身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屋子,把他之前给寡妇恂瓒准备的纳采礼放到了院子里,告诉沃西:“东西都是齐全的,你要是真的下定决定了,明天就跟阿妈去提亲吧!”   说完他抬手牵了马缰,看向一直沉默的赤赢。顾熙月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耶华抬手拍了拍赤赢的肩膀,歉声道:“赤赢,这些年都委屈你了,一切都是做我这个做大哥的错,你别跟沃西那个不懂事的家伙计较。他也是……话赶话,不知不觉的说到了这里,是无心的。”   “大哥,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耶华微微一笑,自嘲道:“今天要是朗吉在这里,他一定会收拾沃西的,而不像我,只能事后说好话,劝你包容沃西。其实,我和沃西又何尝不一样呢?”   “大哥……”   “行了,赤赢,我去牧场了,你跟熙月早点休息,今天家里事乱,有事明天再说。”   “嗯,大哥路上小心。”赤赢点头,别的什么话也没说,牵着顾熙月,顺着竹制楼梯,上了楼,推门进了屋子。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熙月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赤赢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小心翼翼的将她整个身体环进了怀里,低声问她:“害怕了?”   顾熙月摇头:“我就是想要抱着你!”   “我……跟桑普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我!”   “赤赢,我当然相信你!”她刻意放缓了声音,慢慢的说:“赤赢,你不要有负担,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那些事情,她听了个大概,联想一下似乎都明白了。其实她也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她非常清楚,赤赢一直都不愿意谈及这件事,她不希望赤赢为难,所以宁愿什么也不去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轻声说:“我们不要谈这件事了,我们说些别的事情吧。来,我给你做了件长袍,还差一点没收边,你过来先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顾熙月为了转移赤赢的注意力,把这几天一直在帮赤赢缝制的长袍拿了出来,还差一点没弄完,不过也没关系,试试大小合身还是可以的。   赤赢爽快的脱了衣服,换上了这件长袍,在屋子里转了个圈,很合身,针脚也非常细腻。   他猛地回首,抱住了顾熙月,头埋在她颈间,轻声说:“顾熙月,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就是当初把你抱进了我的帐子里!”   他何尝不懂,他的妻子,是在用这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悲伤,不让他难过,给他温暖,给他关爱。   第二天一早,傲景还在生气,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出了门,去找岚卓了。   昨天耶华拿下来的那些纳采礼还摆在院子里,吃过饭后,沃西很积极的就去检查了一下,对纳采礼的样式品质很满意,急着催促米塔大婶带他去提亲。   杵在一旁的赤赢和顾熙月都很尴尬,两人决定去田里躲一躲,正好田里这几天也该浇水了。因为知道中午没有人给他们送饭,顾熙月特意拿了远行备用的干粮,带了两个水囊,临出门前又包了一大块咸肉干,弄的赤赢哭笑不得。   两人拎着工具,提着桶去了田里。顾熙月就负责看堆,赤赢负责提水,一上午的功夫,就将家里的田地浇了够。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茁壮整齐,倒是预示了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错。   中午时,赤赢怕她吃不惯干粮,特意拿了小碗,装了水,把硬邦邦的干粮饼子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泡了水给她吃。又将那块咸肉干,用匕首切成很小的肉丁,让她当菜。这顿午餐,虽然味道不怎样,但是因为赤赢的贴心,她吃的非常的舒心。   上午整片田地都浇完了,下午两个人的活计就轻松了许多,基本就是坐在田埂上晒太阳。赤赢怕顾熙月累到,特意挪了一大捆干草,让她当做靠垫,靠在上面休息。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背后有人大声豪气的喊:“赤赢。”   顾熙月好奇回头,原来是个认识的人,是已经成了亲的那措。   这次那措见到顾熙月就不像以前那般纠缠了,而是憨厚一笑,叫了声:“嫂子。”又把身后自家的媳妇儿拉了过来,互相介绍:“这是我媳妇儿,祁偲。媳妇儿,这是赤赢家的媳妇儿,熙月!”   顾熙月朝着祁偲友好一笑,她曾经见过那措的媳妇儿,就是夜下舞会那天晚上,跟那措在马厩旁的那位姑娘。原来那个时候,那措就已经有目标了,这小子深藏不露呀!   祁偲不太爱说话,两人又不熟,跟顾熙月聊了两句,就只能互相干瞪眼了。   那措却跟赤赢有很多话说:“赤赢,你知道你阿妈今天带着沃西去桑普家提亲的事情吗?”   桑普家跟赤赢家在同一个村子,两家距离也不远。在村子里有个大事小情的,传得非常快,那措能知道,也不足为奇。   赤赢点头,轻声的“嗯”一下,表示自己知道。   那措急忙说:“你们没回家是吧?还不知道你们家的纳采礼,被桑普的阿妈全给扔出来了吧?还扬言说什么,就算她姑娘去死,也不让她嫁进你们家!”   顾熙月惊讶不已,不由的说道:“不是桑普姑娘想要嫁给沃西的吗?”   那措说:“这三年来,桑普一直都在牧场,不好意思回村子,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但是她阿妈可是说了,她已经把桑普许配给了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伍赐,过些日子就成亲,让沃西别打她姑娘的主意。”   伍赐?顾熙月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赤赢单方面殴打的恶霸,当时还妄想调戏她呢。   赤赢听完这些并没有什么反应,那措不解,大力的推了他一把:“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不急不慌的?”   赤赢问:“出了什么事?”   “你二哥沃西提亲被拒啊?”   赤赢神情不变,反问:“被拒绝难道不是好事吗?”   那措:“……”   顾熙月:“……”   她没想到赤赢说话这么直接,不过她的想法跟赤赢一样,被拒绝了才是好事。不然,将来桑普真的嫁进来,让耶华大哥怎么面对这个弟妹啊?何况,从昨天傲景的话里,顾熙月知道这个桑普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年前还曾经扬言要嫁赤赢。她要是真嫁进来,家里人人都尴尬。   那措没想到赤赢是这个态度,有点意外,他无辜的揉了揉鼻子,表示自己完全不懂赤赢。他领着自家媳妇儿临走前,朝着赤赢的肩膀拍了几巴掌,道:“反正消息我是给你送来了,你要怎么办就这么办,如果有需要哥们的地方,别客气,随时开口!”   那措走后,顾熙月问赤赢,要不要现在回去?她估计米塔大婶和沃西被桑普阿妈拒绝了提亲,肯定心情不好,说不定家里此刻都闹翻天了。   赤赢抬头,单手遮额,看了看太阳,淡淡道:“天色还早,我们多呆一会儿。你累不累,我带你去小溪边走走,那里可能会有小鱼。”   顾熙月当然不累,把东西收拾好,装进篮子里,蹦蹦跳跳的跟着赤赢去小溪。赤赢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把她手里的篮子接过去,又拎起工具,毫不费力的扛了起来,带着她去小溪边。   米塔大婶以前说过,这峡谷里也是有四季的,只是区分不明显。顾熙月以前没觉得,不过呆久了确实能发觉,最近这里的白日里太阳虽然还是很烤人,但已经不似前一阵子那般热了,晚上因为是跟赤赢一起睡,他总会起身帮她掖被子给她当暖炉,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不过,到了小溪边,顾熙月觉得变化就大了。这条小溪两岸都是低矮的灌木林,当初赤赢带她来看萤火虫就是在这附近。那时候,就算是夜里来也不觉得凉,现在不过是下午,她就能感觉到迎面袭过来一股儿凉凉的水汽。因为天冷,所以小溪边也没有洗衣服的妇女,倒是十分僻静。   赤赢带着她寻了块石头坐下,让她可以用小溪水洗洗脸洗洗手,却不允许她脱鞋子:“天凉了,不适合下水,你就别脱鞋子了。”他眼尖,似乎看到了什么,让顾熙月稍等,然后大步跨过灌木丛,钻进那边的小林子里。很快,又钻了出来,递给顾熙月两个青色的果子,大小跟苹果差不多,表皮也是光滑的,但样子是椭圆形的,长长的,很是奇怪。   赤赢说这是当地的一种果子,很酸涩,味道不好,但顾熙月以前没尝过,可以尝一尝,当品个新鲜。他还说:“你以前在林子里愿意吃的那种果子,现在这个季节都没了,等明年我帮你多采些回来,到时候我教你酿果子酒,家里有地窖,可以放进去存着,明年过年就能喝上了。”   顾熙月从来没有自己酿过酒,以前在深闺中,也曾听闻别人家的小姐们有才桃花酿酒的闲情雅致,当时听闻时,她是羡慕不已,没想到她自己也有机会。一想到,将来能喝到自己酿的酒,她忍不住眉开眼笑,想象着那种场景。   果子确实很涩,很酸,也带着甜味,不算难吃,但也吃不进去多少,真是应了赤赢那句话“尝个鲜。”   勉强吃了半个,顾熙月就吃不进去了,但又因为是赤赢去摘得,不舍得扔。后来被赤赢直接抢了过去,扔到小溪里,还十分认真的告诉她:“你要想留作纪念,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个吗?难道你不想要手里的这个,要不要我也再帮你扔掉?”   顾熙月握着手里的这颗青果子,立即藏在了身后,生怕赤赢又抢过去给扔了。   赤赢不过是逗逗她,见她那个样子,顿时心情舒畅,一把抱过她,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两个人忘情的在小溪边拥吻,直到太阳西斜,火红的夕阳映在了小溪水里,才磨磨蹭蹭的准备回家。   两人慢慢悠悠的,以乌龟散步的速度走在大路上,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路程时,旁边大树后面忽然窜出来一个半大的小伙子。   那个小伙子看起来大约跟傲景年岁差不多,个头很高,但并没有傲景高。他身上还背着装书的背包,看样子是刚从学堂回来的。在赤赢他们村子,家里条件不错或者兄弟比较多的,没有什么太大困难的家庭都习惯让男孩在学堂读到十六岁。   那个小伙子看见他们两个后,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一咬牙,撞着胆子,迈步走到他们面前,礼貌的叫了一声:“赤赢大哥!”   原来是认识赤赢的人。   赤赢疑惑:“挪棕?你有事?”   那个叫做挪棕的少年,瞄了一眼顾熙月,又看向赤赢,下定决定,大声道:“赤赢大哥,我请求你娶了我桑普阿姐吧!”   赤赢和顾熙月顿时都黑了脸。赤赢立即开口,想都没想,果断拒绝道:“不可能!”   挪棕依旧不放弃,说:“我阿妈要把我阿姐许给了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伍赐,去做他第三房妾侍,这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会逼死我阿姐的!赤赢大哥,现在能救我阿姐的人,只有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阿姐的命就靠你来救了。”   赤赢冷了脸,神情不悦:“你阿姐嫁给谁,跟我没关系,而且我已经有妻子了。”   挪棕忽然开口,打断赤赢的话:“赤赢大哥,你有妻子了也没关系,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我可以替你娶她,这样你就能娶我阿姐了!”   顾熙月瞪了眼睛,盯着眼前模样端庄的小伙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他是有毛病吧!   赤赢却已经怒了,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眼眸微眯,透露着危险,一触即发。   那个叫做挪棕的少年不甘心,正要说些什么,赤赢忽然大吼:“你们家以后少打我的主意!我告诉你,就算我没成亲,也不会娶桑普的,让你阿姐死了这条心吧!还有,”赤赢恶狠狠的盯着挪棕,语气冷了三分:“日后,谁再敢打我媳妇儿的主意,我就要了他的命!”   挪棕大哭:“可是,赤赢大哥,你要是不娶我阿姐,她就要去给别人做小妾了啊!”   赤赢反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挪棕的哭声更大:“因为我阿姐只喜欢你啊……”   “滚!”   最后,赤赢一脚把挪棕给踹开。 ☆、第52章 .   赤赢原本就十分的厌恶桑普,没想到桑普的弟弟也是个拎不清的,踹向挪棕的脚毫不留情,差点要了挪棕半条命,挪棕最后捂着屁股灰溜溜的跑了。   顾熙月拉着赤赢的手,劝他消气:“别生气,咱们不是没让他们得了便宜吗?她桑普爱嫁谁嫁谁,跟你没关系。”   赤赢不想顾熙月误会,立即跟她解释:“三年前,阿爸和大哥出事,是因为去林子里找我,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那个女人,前脚退了我大哥的亲事,后脚竟厚颜无耻的要嫁给我,我不同意,她就嚷嚷着,说她阿爸是我们家害死的,说我们家欠她一条命!”   顾熙月倒是明白了,赤赢这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至于桑普和她的弟弟挪棕,完全是被那种被惯坏了的,脑子还拎不清,只自私的考虑自己,以为只要他们想要,别人就会主动拱手相让。顾熙月叹气,这是在峡谷中,民风朴实,村民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这要是在东擎的权贵世家中,除非有绝对的权力,否则早晚是被抄家灭族的下场。   两人回到家里时,家里静悄悄的,既没有看见米塔大婶,也没有看见沃西。院子里堆放了一堆纳采礼,是昨天耶华拿出来的,只是现在已经摆的乱七八糟,布匹上还沾了灰尘。看来,那措所说的桑普的阿妈把纳采礼扔出来的事,不是谣传。   顾熙月洗了一把脸,去了灶房。现在已经是应该做晚饭的时间里,灶房里静静的,米塔大婶也一直没出来。赤赢快速的洗了个凉水澡后,就来到灶房,跟着顾熙月一起做饭。他一来,顾熙月就沦为了打下手的了,倒是很轻松。   两个人一起把晚饭做完,赤赢便去了米塔大婶的房里叫她吃饭。米塔大婶正在睡觉,听见有人进了屋子,眯着眼睛,看清是赤赢时,伸手把他拉住。赤赢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阿妈,该吃饭了。”   米塔大婶从床上坐起来,赤赢立即帮她拿了外袍和鞋子,帮她穿上,扶她下了床。米塔大婶望着比自己高了好几头的赤赢,温柔的问他:“赤赢,你怨恨阿妈的偏心吗?”   赤赢一听,摇了摇头,老实回答:“小时候不懂事怨恨过,现在已经不怨恨了。因为阿妈怎么会真偏心呢,毕竟我是阿妈生的。”   “赤赢……阿妈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生下了你。”   赤赢坦然一笑:“我现在很感激阿妈当年生下了我,让我有机会遇到我喜欢的姑娘。”   米塔大婶叹了一口气,道:“熙月是个好姑娘,而且她和我一样,是东擎来的姑娘,你好好待她。在我们东擎,姑娘对丈夫是无比的忠贞,只要你不负熙月,熙月也不会负你。”   “嗯,我不会负了熙月的。”   赤赢扶他阿妈到了灶房,又上楼去敲了沃西的房门,叫道:“二哥,吃饭了。”   沃西板着脸打开门,一声不响的从赤赢身边越过,下了楼梯,穿过院子,进了灶房,二话不说,端起饭碗就吃饭。   赤赢跟在身后,坐到了顾熙月身边。看她心不在焉的吃饭,给她夹了一块新鲜的牛肉,放在她碗里。这牛是前几天宰的,耶华当时自己家里留了一些,给村子里处的关系比较好的人家也送了一些。顾熙月不喜欢吃咸肉干,赤赢知道,所以今天晚上做饭时,特意炖了这种新鲜牛肉。   顾熙月闷不做声,埋头吃饭。她是看出来了,饭桌上的米塔大婶和沃西两个人心情极差,都不怎么说话。   吃过饭,米塔大婶先回了屋子休息,她这一阵子身体总是不好。赤赢暗自思量,等收拾完灶房,他出门把村里的大夫请来,帮米塔大婶瞧一瞧。峡谷里会医术的大夫很少,健柏大叔是他们村子里唯一的一个,是自学成才,平日里就帮村民们看个小病小灾,口碑不错。   顾熙月倒是担心傲景,眼瞧着天都要黑了,他竟然还没回来。   赤赢拎了钱袋,正要出门,被沃西喊住了。赤赢回头,神情不解的望向沃西。沃西垂着头,搓着手,眼神瞄来瞄去的,不怎么看赤赢,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四弟,我昨天是冲动了,脑子糊涂,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赤赢敷衍回道:“没事,我不介意。”   沃西不好意思,红着脸继续说:“那个,我知道那些事不怪你,就是话赶话,说着急了。”   “二哥,我不介意,我要去帮阿妈找大夫,再不去,天黑了。”赤赢显然不太想跟沃西说话。   沃西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扭捏的又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都要娶桑普。当年因为大哥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亲,萦竟不得已跟我退了婚,我已经害了一个姑娘,我不想让桑普走上萦竟的老路,我……”   “二哥,你想娶桑普,不应该跟我说。桑普自始至终,都跟我没有关系,她嫁给谁,我都不在意。”赤赢说罢,转身就走。   沃西在他身后,还在喋喋不休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应该跟大哥说。但是桑普和大哥已经不可能了,不能因为她跟大哥定过亲,我就不能娶她是不?咱们也要讲讲道理,大哥已经要娶寡妇恂瓒了,也不能一直再耽误着桑普……”   赤赢懒得听他讲话,快步离开,他怕自己再迟一步,就会忍不住拔刀杀了沃西。强压着体内的嗜血暴躁的情绪,他来到了健柏大叔家,形容了他阿妈的病情。   健柏大叔刚吃完饭,爽快的拎了药箱,跟着赤赢来看米塔。   他们在米塔屋子内看病,顾熙月不安的守在门口,十分担心。家里最近的事情,每一件都让米塔大婶烦心,这不生病才奇怪的。   健柏大叔给米塔大婶号脉后,开了药,说她是忧思过虑,心气淤至所致,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能动火。顾熙月急忙接了药包,去灶房煎药。不过,一看到那些药,她就开始犯愁了,她只知道煎药要放水,却不知道如何掌握火候。   好在,赤赢及时来救场。他坐在矮炉前,拿着蒲扇,盯着药罐的火候,顾熙月就蹲在他身边,细心的学着。   赤赢劝她回屋休息:“这里太热了,煎药是慢功夫,你别熬着了。浴室里,我已经烧了热水,等烧好后,我帮你倒进浴桶,你再去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顾熙月当然不会走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在哪里都可以。   .   耶华昨天夜里,连着赶了三个时辰的夜路,终于在半夜时,赶到了牧场的帐子外。夜里的牧场,风又急又寒,他匆忙掀了帘子,钻进去了,整理了一番,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他按部就班,整理了行李,做了早饭。吃过早饭后,又打开牛羊圈,赶了牛羊群,选了块肥沃的草地,放牧去了。牧场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他也不去想自己令人头疼的婚事,晒晒太阳,吹吹清风,躺在草地上,看着牛羊悠闲的吃草,时间倏忽,一晃就到了太阳下山。   晚上随便吃了一口,耶华就进了帐子。最近天冷,他在帐子内点了一个暖炉,让帐子里暖和了一些。耶华平日里喜欢把东西都摆的整齐,在帐子里无事做,就开始收拾帐子里的东西。他把一些放乱的东西都整理到一起,直到把帐子弄得干净整洁,才收了手,转身去铺床。   他正弯腰铺床,忽然听见帐子的帘子那边有动静。   草原的夜里,这里又临近山林,会有一些饥饿的动物来偷食物,有时候是狼,有时候是野猪,还有可能是黄大仙。耶华戒备的拎起大刀,小心翼翼的朝着帘子方向靠近。   帘子外面,传来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些颤抖:“耶华!”   耶华一听,脸色立即变了,快速掀开帘子,就看见了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人儿。   灼裳终于看见耶华,顿时小脸就委屈的一抽,眼泪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耶华,我终于找到你了!”   灼裳是下午才听说,耶华自己去了牧场的,所以立即牵了马,跑到牧场来找他。   她赶到牧场时,天色已黑,草场上刮起了大风,她是又冷又饿,半途还听到了狼叫声。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晚在草场里骑过马,生怕狼追过来,当时就吓坏了,拼命的往耶华的帐子方向跑,希望能立即见到耶华。   所以,当耶华的身影沐浴在摇曳的油灯火光中,出现在帐子帘子之后,她没忍住,竟然不争气就哭了。   耶华一看见是灼裳,吓了一跳,立即放下刀,把她拉进屋子里。小姑娘在寒冷刺骨的牧场里,跑了一路的马,小手冻得冰凉。他想都没想,大掌就包裹住她的一双小手,帮她暖手。他又急着问她,是否吃东西了。小姑娘停止了哭声,老实的摇摇头,而且她的肚子还十分配合的叫了一声。   一听她还饿着肚子,耶华把她拉到帐子里的暖炉旁,让她烤火取暖,转身就出了帐子。过了一会儿,他很快就回来了,给她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暖汤,里面煮了咸肉干,让她立即喝了取取暖。看她小口小口的喝着,他又出去忙活,把干馍馍热了一遍,配了点盐巴腌制的干叶子菜,又熬了一锅热乎乎的奶茶,把帐子里的桌子清空,一样样的摆上去,朝着灼裳招手,让她快过来吃饭。   灼裳是真的饿了,从中午到现在,一直都没吃过东西,又跑了这么远的路,立即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耶华劝她慢点吃,又给她倒了一杯清水,让她解渴。等她吃完了,耶华才不紧不慢的问:“灼裳,出了什么事吗?你怎么自己跑到牧场来了?”   灼裳正襟危坐,老实回答:“我是听他们说,你来牧场了。”   耶华皱眉,问她:“你是来找我的?”   灼裳用力的点头,眼神殷切的望着耶华,充满了期待。   耶华无奈叹气,故意板了脸,开始训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危险?你要是半路遇到狼遇到野猪怎么办?你要是半路摔在哪里怎么办?这夜黑风高的,谁能及时去救你?你……真是气死人了!”   他越说,灼裳的小脑袋就垂得越低,他说到最后,她的小脑袋都快贴到胸上了,弄得耶华也不舍得再说她了。只得要求她,以后不要再干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耶华又问:“你来找我,家里人知道吗?”   灼裳老实交代:“我阿爸知道,我跟他说,我来找你学鞭子。”   灼裳的鞭法都是耶华教的,这个借口,已经被她用了三年了。   耶华叹气,心中苦笑,想到族长要是知道他的女儿来找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学鞭子,估计要气的吐出一口老血了。   灼裳吃完之后,耶华又给她端了一盆热水,让她洗漱。他解释说:“帐子里的浴桶好久没用过了,刷干净才能用,你对付一晚上吧。”   灼裳美滋滋洗了脸,又脱了鞋袜,把自己洗了干干净净,就站在帐子里等着耶华。   耶华把床上的被子铺好,让她快点上床睡觉,自己却抱了一床被子,在桌子边的临时搭起了一个板子,躺在上面闭眼睡觉了。   坐在床上,盖着被子的灼裳,咬了咬唇,低声叫他:“耶华……你别在那睡,会冷的。”这个季节,牧场的夜里非常冷,耶华要是真这么窝一晚上,肯定会着凉的。   耶华拒绝:“没事,我身体强壮,你快点睡吧,要是害怕,油灯就别吹了。”   灼裳小声嘀咕:“你每回都是这样,我才十三岁,有什么男女避嫌的!”她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气呼呼的准备睡觉。可是躺下之后,她又不放心,试探着跟耶华说话:“喂,耶华,你……不会再想着娶别人了吧?”   木板上的耶华翻了个身,不想和她谈理论这个话题,催促道:“快点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灼裳皱眉:“我跟阿爸说了,要在牧场呆好几天呢,我才不走呢。你在这里,我就陪着你。”她身上盖着的被子,应该是晒过后的新被子,是耶华特意帮她拿出来了。   耶华哄她:“乖,你明天就回家,过一阵子,我也就回家了。等牛羊出栏了,我去镇子上,给你带东西。”   灼裳翻了个身,把脸朝着窗外,揪着微弱的油灯的光亮,看着耶华,久久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耶华发觉她的脸朝着他这边睡觉,刻意翻了个身,把后背朝向他。他可不想等她半夜睡迷糊时,看见他的脸吓得哇哇大哭这种事情发生。   灼裳自然知道耶华是因为他的脸,才转过去的。以前她在耶华这里留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生怕吓到她。可是,耶华根本就不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也不觉得他的脸有多丑多吓人。就算别的男人长了一张英俊的脸,也不及耶华十分之一好,他总是能体贴细微的把她照顾的很好,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不过,虽然耶华现在这么样,她可是打定主意了,除非耶华离开牧场,不然她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他。   .   清晨一早,太阳升起,顾熙月正在愁眉苦脸。她蹲在灶房的小药炉前,手里捧着一张药方。上面的字,各个都认识她,她却一个都不认识。想她当年在京城闺中时,也是可以一手写被人称赞的簪花小楷,可如今,她竟然连一张药方子都看不懂,因为上面写的是夷字。   夷话,她现在说的已经很好了,但是面对夷字,她真的是大字不识一个。   赤赢正在旁边做早饭,见她捧着药方发呆,笑着喊她:“药碗已经端给阿妈了,你还蹲在药炉前面做什么?”   顾熙月可怜兮兮的回头,泫然欲泣的望着赤赢:“我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了……”   赤赢轻笑了一声,被她这幅撒娇的模样逗乐了,蹲在她身旁,朝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我是村夫,你是村妇,多么般配。”   顾熙月仰头,勉为其难道:“想当年我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既然风光过,就勉强给你这个村夫当村妇吧!”   两个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傲景钻进了进来,嚷嚷着:“四哥,有饭没,我饿死了?”   赤赢问他:“你昨晚回来那么晚,怎么岚卓连饭都没给你吃?”   傲景忽然红了脸,眼神左右乱瞄,支支吾吾的:“我们两个忙忘了……”   顾熙月顿时脸红了,她是明白了,这就是傲景钻帐子给钻忘了。   吃饭时,傲景见到沃西,还不肯说话。尤其是米塔大婶这一病,让傲景更有理由去讨厌沃西了。   沃西倒是老实,吃饭时一句话也没说,看起来神色自然,没什么异常。吃过饭后,他套了马,准备出门。   傲景倚着门,没有好气的问:“二哥,你这是良心发现,想要去换回大哥?”   傲景的语气十分不礼貌,沃西也没生气,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说:“不是,不是,我是去牧场接桑普,她跟我约好了,让我去接她。”   傲景心中的小火苗顿时就蹿了出来,快速转身,大步离开,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   赤赢倒是没管那些事情,交代好傲景白天给阿妈熬药的事情,带着顾熙月去了田里干活。   家里最近的气氛怪怪的,顾熙月当然不愿意留在家里,立即拎着篮子,装了干粮和水囊,带了她的那条马鞭,跟着赤赢去了田里。   今天早上,因为担心米塔大婶的病情,赤赢没有带她去山坡上练鞭子,她倒是不在意,反正去田里,赤赢要干活,她自己留在田埂也无事可做,不如在旁边耍耍鞭子,赤赢能看见她,也不会不放心。   她的想法,赤赢倒是没反对。她最近的鞭法很有进步,已经能轻易的收放自如,而且还伤不到自己。整日呆在田里实在无聊,她要是能找些消磨时间的事情,他也不会说什么。   在田里时,耍了一会儿鞭子,顾熙月就累得满头大汗。她现在的体力,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至少在做家务的时候,搬运一些沉一些的东西没问题,但是依旧不比米塔大婶,就连耍鞭子,她也很容易累。   赤赢见她累了,就让她靠着昨天的那捆草休息。他心很细,早就在地上帮她垫了外褂,让她坐下去,不至于那么硬邦邦的。   顾熙月休息了一会儿,在旁边寻了根木棍,回忆着今天早上看到的药方上面的字,一笔一划的写着。好在她过目不忘,竟然也能背着写出几个字,只是不知道念什么。   赤赢悄无生气的走到她身侧,看见她在地上写的那些字,心中了然,笑着说:“我教你写夷字吧。”   顾熙月顿时眼睛就亮了,像一个好学的学生,朝着她的新先生作揖。   赤赢教她写夷字时,顾熙月也提出要教他写汉字。不过,赤赢的汉字学的水平要比顾熙月学夷话强多了,至少不是会说不会写,简单的汉字他竟然也会写,让顾熙月不得不佩服教他汉话的人。   他却一笑,问她:“还记得我们在部落时的老三吗?他当时教了我很多汉字的写法,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会写,不会说,在汉人面前,像是一个哑巴。”   虽然他这么谦虚,但是顾熙月却是十分的佩服,仅仅一年,他就能学的如此好,可以说是简直是天才。   顾熙月想到那个西夷部落里,仅有几面之缘的“老三”,忽然问他:“你曾说过,老三和占领了康城的部落有关系,听说那个部落已经称康王了,老三现在也会升了很大的官吧?他那个哥哥,是不是还要杀他?”   赤赢顿时一笑,告诉顾熙月:“我可能一直没有告诉你‘老三’的名字,他叫做禺姜。”   禺姜,就是现在呼声极高、直逼西梁国都的康王禺姜?他就是当时的那个“老三”! ☆、53.第 53 章   两个人傍晚回家时,沃西还没有回来。在一天之内往返牧场至少要花费六个时辰,耽误在半路晚归很是正常。   傲景见他们俩回来,立即报告:“阿妈吃了药,已经睡下了,她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还给我们兄弟几个纳了鞋底,跟我说了几个好笑的事,四哥、熙月阿姐,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顾熙月赶忙洗手,准备做晚饭,傲景凑了过来,主动帮忙。顾熙月觉得新奇,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傲景做饭,故意打趣他:“你这做饭的手艺,不会是在你岳父家练的吧?”   傲景红了脸,故意梗着脖子,佯装生气:“才不是呢,我们草原的儿郎,各个都是做饭的好手。”   顾熙月故作惊诧,一脸夸张的表情:“你小小年纪,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因为有了傲景的帮忙,赤赢负责煎药,这顿晚饭做的格外的快。做好饭后,傲景就嚷嚷着饿了,说什么也不肯等沃西回来。   米塔大婶也没坚持,简单的吃了一口,又回到屋子去休息了。傲景今天特别勤劳,吃过饭后,还跟着赤赢和顾熙月一起收拾灶房。   赤赢帮顾熙月烧了热水,让她去洗澡。她洗的很快,因为另一个浴室被傲景霸占了,赤赢就着顾熙月剩下的水,快速的洗了洗。他洗完时,顾熙月正在用帕子绞干头发。他从浴室里间走出来,习惯性的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帮她把头发绞干。顾熙月乖巧的坐在小矮凳上,任由他帮她擦头发。   发觉自己的头发弄得差不多了,她跑到一侧,又拎出一条长帕子,示意赤赢坐在凳子上,她帮他弄。赤赢没说什么,爽快答应,也不嫌弃她力气小,乐滋滋的享受美人的服务。   两个人都弄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收拾浴室,顾熙月负责打扫室内,赤赢负责刷浴桶,分工合作,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傲景的尖叫,赤赢担心出事,急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出了浴室的门。只不过,他刚走到门口,脚步就顿住了,没有再上前一步。   傲景的大嗓门已经开始吼了:“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干什么把她带回来?”   他简直是是不可置信指着院子里站着的桑普,不管不顾的嚷嚷着:“族规里规定,未定亲的姑娘,是不能去别人家串门作客的,你这是违反族规!”   沃西紧张不安的搓着手,小声反驳:“熙月不是没跟赤赢定亲吗,她不也住在我们家吗,我和桑普的亲事以后就会定下来,她住我们家,没有问题的。”   傲景瞪着沃西,忍不住道:“我没明说,是给你和桑普面子,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欢迎她来我们家吗?我告诉你,就算是全村子的女人来我家住我都不反对,除了她!”   “傲景,你不要太过分,我和桑普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管。何况,这家里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的不算!”   傲景被沃西的几句话,噎得顿时喘不上起来,转身掉头就走,蹭蹭蹭的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屋子,“嘭”的一声摔了门,把门关的死死的。   听到动静的米塔大婶已经趿拉着鞋子跑了出来,一看见桑普,脸色也变了。   桑普顿时泪眼朦胧的,朝着米塔大婶扑了过去,可怜兮兮的开始哭诉:“大婶,你救救我吧,我阿妈要把我许给那个恶霸伍赐做妾,我不愿意,她就要把我绑去,我只能来找您了。求您救救我吧,帮我跟我阿妈求求情,伍赐的家那就是火坑啊……”   米塔大婶被她这么一哭,心顿时软了,毕竟桑普从小也算是在他们家里长大的,虽然有过怨恨,但说一点都不疼桑普,那是假的。   可是,这是违反族规的事情,米塔大婶一时也做不了主,犹豫了起来。   桑普就抱着米塔大婶的胳膊,给米塔大婶出主意:“大婶,你别怕,汉话中不是有一句,生米煮成熟饭吗,我住在你们家,外人一定以为我是要嫁进您家的,到时候我阿妈也就没有了办法……”她说这话时,故意瞟了一眼一直在远处的赤赢,露出更加可怜凄惨的表情:“我阿妈说我今年都十八了,必须要嫁出去,她看中了恶霸伍赐家的条件,说我嫁过去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是……那些哪能比得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这话还是大婶您告诉的我汉话呢!”   顾熙月一直藏在赤赢身后,听到这句话,顿时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心里想着,作为东擎人的米塔大婶当时跟桑普说这句话时,绝对没想到被人家姑娘这么给用了。因为,她说就说呗,为什么总是偷瞄赤赢啊?!   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贪心不足,谁知道这个桑普强行住进这里,究竟是为了跟沃西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呢!顾熙月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女人的脸挠花,让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当然,没想到赤赢比她反应还快,立即抓住她的手,领着她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根本不理会院子里的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比傲景好一些,至少没有摔门。   顾熙月跟着他身后,小声劝他:“你别生气,那女人不值得让你动气。”   赤赢却眉毛一挑:“我没生气,就是觉得厌烦。”   顾熙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赤赢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奔我来也没用,她没机会的。”   顾熙月当然知道赤赢不可能给她机会,不过桑普还是在米塔大婶的同意下,住进了他们家。更有意思的是,桑普竟然直接住进了沃西的房里,顾熙月简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无不感慨的说道:“赤赢,你二哥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实在是佩服他的气量。”   前一刻还在院子里给自己弟弟暗送情愫的姑娘,后一刻他就能接纳她住进自己的屋子。至于他们在屋子内发生了什么,顾熙月就不能得知了。   傲景气性很大,第二天一天都没有跟沃西说话,更没有给桑普好眼色。桑普倒是一点不在乎,她早早就起了床,洗手做饭,把一家人的早饭都做好了。等赤赢和顾熙月练完鞭子回来,她都已经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甚至还十分柔情的招呼他们:“快来吃饭吧!”   那声音甜的,令顾熙月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傲景和赤赢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坐在吃饭。赤赢还伸手牵了顾熙月一下,把她塞在自己身边,旁若无人的帮她递碗筷夹菜,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桑普倒是坐在了他们两个的对面,吃饭时一直时不时的偷瞄他们。当然,她也不忘跟米塔大婶说话,还跟米塔大婶商量着,一会儿要给帮米塔大婶把他们兄弟几个的冬鞋都做了。   前一阵子,全家的几件冬衣已经做完,顾熙月已经开始着手给赤赢做冬鞋了。只是这几天事情太乱,她又不愿意在家里呆着,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听见米塔大婶和桑普这么一说,顾熙月捧着饭碗,小声的跟米塔大婶说:“赤赢的冬鞋,我已经在做了,大婶你不用做他的了。”   米塔大婶刚要点头,桑普却来了兴致,立即反驳她:“那怎么行,你一个东擎姑娘,怎么知道我们这边的汉子冬季里都是穿什么的鞋子?就算是照着去年的样式做,保不保暖,舒不舒服,你也掌握不好,不如让阿姐帮你做吧,阿姐保证做的又快又好,保准让赤赢满意!”   “你是谁阿姐啊,脸真大!”一直默不作声吃饭的傲景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出声。   桑普的脸色没变,朝着傲景笑嘻嘻,故意问他:“小孩子长大了,怎么不想管我叫阿姐了?”   傲景扭头,没理她,米塔大婶老好人似的,忙打圆场。赤赢忽然放下碗筷,对米塔大婶说:“阿妈,我也是有了媳妇的人了,以后我的衣裤鞋袜,都让熙月自己做就行了。”   米塔大婶连忙应着:“好好,都听你的!”   傲景立即道:“我的也不用阿妈做了,岚卓会帮我做!”   只有沃西态度温和的对桑普说:“那我的就麻烦你了。”   桑普柔情似水的回了句:“沃西大哥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妹子的一片心意,哪里叫做麻烦我了……”   顾熙月默默的放下碗筷,这饭真是没法吃了。   好在,他们白天还有地方躲,两人又带了东西,准备去田里。刚要出门时,桑普又追了上来,嘘寒问暖的要给他们中午送饭。顾熙月二话没说,拿着篮子在她面前比量,直言不讳的告诉她,他们中午自己带饭了,不需要别人送。   赤赢更是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她,转身牵着顾熙月就走了。傲景也不想在家里呆,追着他们跑了出来,田里的活没有那么多,不需要他去帮忙,一时间他竟然没有地方。赤赢让他放心大胆去找岚卓吧,傲景红着脸立即点头,一路小跑着往岚卓家跑去。   顾熙月看着跑得比猴子还快的傲景,笑的前仰后合:“他这是想岚卓想的快要发疯了,恨不得飞过去啊!”   赤赢赞同的点头,道:“我要是他,也恨不得飞到你身边。”   顾熙月:“……”这家伙,最近时不时的冒情话,让她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的,真让她招架不住,这脸又要红的发烫了。   今日田里的农活没多少,赤赢只需要浇浇水就可以。这样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就把活全干完了。   顾熙月迷上了练字,她本就习得一手令人惊赞的簪花小楷,如今用写簪花小楷的方式写夷字,倒是格外的镌刻秀气,虽然她只是用木棍在田埂上写,但写字的功底还是能看出来。   赤赢见她写累了,问她要不要到小溪边玩。现在的季节并不适合下水,但是天气干热,小溪边有灌木丛,有小树林,清风伴着水汽,倒是比这里舒服的多。   顾熙月知道赤赢已经不用在田里做活了,便提了篮子,打算跟赤赢去小溪边用午膳。   他们俩在小溪边的小树林中寻了一棵树,坐在树荫下准备吃午饭。赤赢忽然朝着顾熙月比量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起身,轻手轻脚的朝着一处灌木群,迅速躬身出手,等他起身时,手里拎了一只灰色的兔子。   他拎着兔子,兴奋的朝顾熙月邀功:“媳妇儿,我们中午有肉吃了。”   这一顿肥美的烤兔子肉进了肚子,顾熙月抚摸着撑得发鼓肚子,心满意足的靠在赤赢身上,感叹说:“外面比家里轻松多了!”   赤赢无奈叹气:“阿妈,真是……惯着二哥他们……”   顾熙月笑着安慰他:“谁家还没有个糟心的孩子啊!不过,第一次见到你二哥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很憨厚老实的,没想到是个蔫吧坏的。”   “他算不上坏吧,就是很自私,有自己的小算盘,除了这些,到没有别的毛病,在家里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的。”   “他是真的喜欢桑普吗?我觉得他对于和桑普定亲的事,很是满意。”顾熙月胡乱猜测了起来。   赤赢单手把火堆灭了,道:“我对他们的事情不了解。不过,他们倒是真的算是青梅竹马。”   “那么萦竟呢?沃西对萦竟是什么感情?”顾熙月两只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好奇。   赤赢无奈,只能绞尽脑汁的回忆,语气不确定:“好像当时沃西总去帮萦竟家干活,后来就定下了亲事,当时说好是等大哥成完亲就给他们办,后来我家就出事了……萦竟的阿妈要求退亲,没多久萦竟就远嫁了。”   顾熙月噘嘴抱怨,语气恶狠狠的:“说实在的,我觉得耶华大哥没娶桑普,简直是修了八辈子德福!”   赤赢一把拥过自家媳妇儿,头埋在她肩窝里闷笑。他真的觉得,他的媳妇儿真是太美好了,连说别人坏话,都这么可爱!   .   远在牧场的耶华,自然是不知道家里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他也有自己头疼的事。比如,现在坐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的,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小姑娘。   灼裳赌气吼道:“我不走!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的,才不要轻易就回家里去呢!”   耶华柔声的哄她:“这几天牧场夜里太冷了,你先回家,等明年春天,你再过来玩。”   灼裳不干:“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耶华真是拿她没辙,又怕她冷,找出了自己的一件厚实的长袍,让她穿上,带着她出去,要亲自把她送回家。   灼裳当然不干了,耍赖不肯走。   耶华一本正经道:“灼裳,你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你这么冒失的私自就跑来了,你知道你阿爸阿妈他们都会多担心吗?而且,如果这就是你向我表达爱意的方式,我会觉得很幼稚。”   灼裳顿时就老实了,她可怜兮兮的拽着耶华的衣袖,反驳着:“我并不是一定要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追求你,可是你根本就不给我追求你的机会,用一句‘你太小了’,就把我一棒子打死。”   耶华知道她说确实是那么回事,但是理解归理解,他又不能真的接受灼裳的爱意。他只能好说好劝,最后灼裳终于答应他,乖乖回家。   他怕灼裳半路遇到危险,或者临时改变主意,就牵了马亲自送她回家。因为耶华对灼裳有救命之恩,全族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灼裳后来又算是师从耶华,跟他学鞭子,所以耶华送灼裳回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只有偶尔有人看见他们一起骑马过来,问上一句:“送灼裳回家啊?”   族长很热情的接待了耶华,歉意的说:“她啊,因为是家里最小的,都被宠坏了,这天天的就去烦你,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让你从牧场大老远的把她送回来。”   灼裳对正在抹黑自己的阿爸极力阻止,拼命挤眼色,让他夸她几句好的。很可惜族长大人没明白自己女儿的意思,还一个劲的替她找借口,说她是小孩子玩心重不懂事。   耶华倒是诚心诚意的夸了灼裳几句,族长留他吃饭,他说牧场还有事,就拒绝离开了。   灼裳见他要走,又是不舍得,缠着自己的阿爸,嚷嚷着要跟耶华一起走。   族长没同意,灼裳看着耶华越走越远的背景,急的跺脚:“阿爸,我就是喜欢耶华,我将来就是要嫁给他的,你偏偏拦着我做什么?!”   “你说什么?”这是族长大人第一次从自己女儿的口中得知她的心思,顿时又气又急,怒吼道:“这种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你再说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吼完,又急的转圈,开始骂耶华:“我当他是好心,原来他是按的这个心思。老年吃嫩草,他也咽的下!”   “阿爸,你不许污蔑耶华,是我一个人的心思,耶华根本就不同意!”   听了这话,族长大人才算出了一口气:“我就说耶华温厚老实,不应该能干出这种事,没想到真是你一个人的心思!”   “阿爸,我想嫁耶华,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心血来潮,我喜欢耶华喜欢了三年,我知道自己还小,但是我懂什么是喜欢!”   “你……你怎么能喜欢耶华呢?他比你大那么多,脸又是那个样子的,你是我的女儿,全族最尊贵的小公主,你日后要挑选什么样的儿郎没有?为何偏偏是耶华?”   灼裳仰着头,小脸上全是泪水,她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说:“阿爸,如果三年前没有耶华,你的女儿灼裳早就死了。那么,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没有机会去挑选什么儿郎了。可是,她现在活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她心里就只装了耶华一个儿郎!即使他年纪过大,即使他容貌有缺陷,但是他对女儿好,女儿又喜欢他,这不是应该比什么都重要吗?”   “你……”族长之所以能成为族长,就是因为他睿智聪慧,看人看事一针见血。除了耶华年纪大,脸被毁了,他还真找不出耶华的缺点,尤其是这三年来,耶华对灼裳的好,他也是一一看在眼里的。只是,要让他把耶华当做女婿,真是让他很难接受啊!   可是,现在的情形是,自家女儿一颗心芳心暗许,耶华却是无动于衷。这种事,他也是棘手。现在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要支持自己的女儿让耶华成为女婿,还是一棒子打死,让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一件事,但凡想要一个结果时,无论多难都能想办法做下去,最后不过是成功和失败的区别。最难办的就是矛盾的事情,因为不知道究竟想要促成哪种结果,所以才无从下手。   作为女儿,灼裳是非常了解自己的阿爸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在阿爸的面前说出自己喜欢耶华的事情。她的阿爸很欣赏耶华,他不会因为偏见,就直接否定耶华。   灼裳耐心的劝说她的阿爸:“阿爸,耶华他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女儿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像耶华这么好的男人了。何况,现在耶华对女儿并没有那个心思,我们的事情也不一定会成。所以,阿爸,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追求耶华。如果成了,您就同意我们的事情吧。如果不成,女儿努力过,这一辈子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后悔。”   族长叹道:“耶华当然是个好人了,这点阿爸知道。耶华跟他的阿爸格桑一样,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只是……”   “阿爸,请求您答应女儿吧,女儿三年前死里逃生,有幸活了下来。女儿不想在三年后,亲手失去让自己幸福一辈子的机会。”   族长终究是一个开明又心软的人,最终点头,无力叹道:“你去试试吧,不过,失败了,可别哭鼻子。”   灼裳终于破涕而笑,朝着族长重重的点了点头。 ☆、54.第 54 章   其实耶华从族长家门出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怕族长因为灼裳私自去找他的事情罚她,所以在门口停留了很长时间,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大动静,他才转身离去。虽然人走了,心中却一直担心,生怕族长是给了灼裳别的惩罚,他在门口又没听到。不过,他自我安慰,没听到灼裳的哭声,她就应该没有被打,就算族长有别的惩罚,应该也不会太重。   耶华这边惴惴不安,灼裳那边却正相反,异常的开心。   她喜欢耶华这件事,总算在阿爸这里过了明路。虽然阿妈和家里的几位哥哥都不知道,但是她的婚事只要阿爸同意,别人就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耶华回到牧场后,已经到了夜里,他简单的吃了一口饭,洗漱了一下,就躺在床上睡觉了。大概是因为担心灼裳,也震惊于灼裳的表白,翻来覆去,竟然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他无精打采的起床放牧,心不在焉,也一直担心灼裳有没有被罚。只是,牧场方圆几里都见不到人,他就算想打听也打听不到灼裳的消息,只能强迫自己把灼裳放下,换了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晚上在小棚子里做饭时,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好奇回头,顿时一惊,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骑马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他送回家的灼裳。   耶华禁不住惊呼:“你又偷偷跑出来了?”   灼裳跳下马,乳燕投林般跑向耶华。耶华怕她跌到,向前迎了几步,扶住她,眉头不由的紧锁。   灼裳气喘吁吁的笑着说:“不是啦,是阿爸让我来的。他还担心我像上次一样赶夜路,特意一早就送我出门呢!”   耶华的眉头锁的更紧,根本就不相信。   灼裳当然不会撒谎了,确实是她阿爸亲自送她出的门,让她来找耶华。不过,她也没有办法打消耶华的怀疑,于是蹿到耶华面前,故意撒娇:“耶华,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耶华点头,答道:“你生辰。”   灼裳惊讶不已,她刚才只是试探的问了一下,没想到耶华竟然真知道。   耶华没理她,转身进了帐子,过了一会儿走出来,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递给她。   灼裳又惊又喜,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盒子内,是一颗绿色的宝石,有鸽子蛋那么大,宝石的顶端镶嵌了一个银色的挂钩,挂钩上拴着链子,竟然是一条宝石项链。   灼裳不敢相信:“这是送给我的吗?”   耶华点头:“本来准备过两天给你送过去的。”   灼裳反问:“那天晚上为什么不给我?”   耶华挑眉:“我怕你赖着不走。”   灼裳:“……”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耶华笑道:“十三岁的生辰,小姑娘要变成大姑娘了,怎么也要有一样像样的首饰才行。这是我上次去镇子上,挑到的,听朗吉介绍说,样式很别致,姑娘家应该会喜欢,就买了给你做生辰礼物。”   灼裳听他说着,顿时就抱着盒子,捂了眼睛,呜呜的哭了。她问他:“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耶华无奈,因为灼裳的表白,他本打算这个礼物永远都不送给她了,怕她误会,不肯死心。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今天又跑来了。她唯一的一个十三岁生辰,他真不忍心让她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有。   可是,礼物送完,反倒是让灼裳更误会了。   他无奈解释:“灼裳,我一直以来,真的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甚至当做孩子,我宠你哄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孩子,我就应该这么对你。没想到,反而给了你错觉,对不起,我很抱歉。”   灼裳不干了,本就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耶华,就不能试一试吗?明明你和桑普也差很大岁数的呀,她一出生你们就定亲了,我都十三了,也可以和你定亲的!”   耶华长叹了一声,无奈道:“灼裳,我累了,我不想我的未婚妻是个孩子,我没有精力再去哄一个孩子等她长大了。小孩子长大之后,变数太大了。灼裳,你现在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谁又能保证你两年后,会不会爱上一个更年轻更英俊、与你年岁相当的少年郎呢?”   当初,从小孩子一路长大的桑普,不就是看上了更年轻更英俊的赤赢吗?灼裳也是个天真烂漫年纪的小姑娘,心性未定,她的喜欢,又能保持多久呢!他和桑普,整整十五年,比不过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何况现在的他一年比一年年纪大,无论是年轻还是脸庞,都回不来了。   灼裳忽然大哭:“耶华,我和桑普不一样!你怎么能拿我和桑普比呢!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她会变心,她会抛弃你,但我不会,耶华,你信我,无论我长到多大,我都不会变心的!因为,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   耶华极力的尝试说服灼裳:“你还小,你现在喜欢我,或者就算不变心,一直喜欢我,但也只是喜欢,并不是爱。何况,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喜欢你了……”   他叹了一口气,无力道:“可以这么说,我所有的激情和热情,都已经在桑普那里磨光了。我七岁那年,桑普出生,跟我定了亲,成了我的未婚妻,我是看着她从一个小奶娃娃一点一点长大的。从她出生后,所有人都在叮嘱我,你要好好照顾她,好好哄她,好好陪她玩,因为她是你未来的妻子。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懂妻子是什么意思,权当自己带个奶娃娃;当我懂的妻子是什么意思时,她还是个奶娃娃,我根本就无法产生男女之间的那种邪念;到后来,她终于长大了,也需要自己的爱情了,于是我们就分开了。其实,她和我都懂,不管我是否毁了容,我们都不会长久的。”   “灼裳,你比桑普还要小,甚至你现在还是个奶娃娃,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早过了青春萌动的少年时期,我无法对你产生那种……就是那种邪念。如果我真的产生了,我就真的是人神共愤的变态了!”他说完,试探着问她:“你……听懂了吗?”   灼裳静静的听他说话,神态认真又专注,听见他问她,立即点了头,轻声呢喃:“我听懂了。”   耶华长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灼裳钻牛角尖:“明天我送你回家,以后可不许乱往牧场跑,尤其是晚上,听到了吗?”他说到最后,语气不由的变得严肃,他可不敢想象灼裳再来一次像骑马夜行会。   灼裳乖巧点头,但情绪一直很失落,眼泪一直掉个不停,眼睛都哭红肿了。耶华强行带着她吃饭,喂了她好大一块咸肉干,见她实在吃不下去后,才放下心,领着她去帐子里睡觉。   临睡前,他帮她打了热水,把她哭花的小脸好好擦洗了一番。见她闷闷不乐的洗漱,他心里暗暗自责,不由的叹气:好好的一个生辰,偏偏让他给她过成了这样。   灼裳躺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的小声哭着。   耶华没办法,只能当做不知道。他担心她怕黑,特意给她留了盏油灯,放到床头的灯架上,转身又回到板子上,躺下睡觉。   草场的夜并不安静,最聒噪的就是夜里呼啸而过的风声,吹着帐子呼呼作响。在这种嘈杂的声音里,灼裳小小的声音传了过来:“耶华,你不公平!”   耶华一个激灵,沉默了许久,总是没狠下心,柔声问她:“我哪里不公平?”   灼裳抱怨道:“你都没有给我试的机会,就否定了我,这不公平!你和桑普尝试过失败了,但那是你和她,不是你跟我,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就不适合你呢?我会长大,我会变成大姑娘,我会让你……对我有那种念头的……”   耶华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还是小孩子,说的话都是小孩子说的。”   灼裳做起来,抱着被子,跪在床上:“耶华,你不能因为桑普就否认我!这不公平,对我不公平!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喜欢一个男人,你不可以就这么抹杀了我的机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耶华,我疼,我心里疼,听到你的否认,我好难过!”   耶华也躺不住了,他不得不坐起来,用他那脏狰狞不堪的脸,正对着灼裳。油灯光昏黄摇曳,一晃一晃的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更加的骇人。   不过,灼裳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直视着耶华,眼中含泪,狠咬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不要哭……”耶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在哭,他的心也跟着疼,真的很疼,比当年对桑普时,还要疼。   其实,耶华自己也知道,他对桑普,一直以来都是责任,做不到去爱她。但灼裳不同,他最失落最消沉,甚至觉得人生都已经毁了的那段时光,是这个小姑娘的欢声笑语陪着他的,一陪就是三年。他没有对她产生过男女之情,但他却真的对她产生过依赖。那段消沉的日子,只有看见她,他才会笑,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所以,灼裳一哭,他的心也会跟着哭,也会跟着疼,也会想做些什么,让她不要难过,让她不要掉泪,让她不要这样可怜兮兮的。她应该是阳光的,是明媚的,是如太阳如希望一样的存在。她应该笑,可以是欢天喜地的笑,可以是没心没肺的笑,唯独不应该这么伤心,这么难过!   那一刻,耶华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就算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也绝不能让灼裳哭泣。   他脱口而出:“灼裳,我们试试吧!”   说完这话之后,坐在对面的灼裳震惊了,耶华自己也震惊了。但是,这话脱口而出后,耶华并不后悔。只要灼裳想要,他都会给,就算最后落得一无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灼裳的眼睛亮了亮,脸带泪痕,声音有些发抖:“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跟我试一试,愿意跟我定亲?”   既然已经决定了,耶华绝对不会拖泥带水。他道:“我明天就去准备,去你家提亲。我们定亲之后,要等到你十五岁才能成亲,这期间,你可以随时变心,随时退婚,我不会约束你的自由。”   “耶华,我不会让你后悔做了这个决定的!”灼裳真的没有想到,耶华会松口同意,她不是桑普,她也不可能是桑普,她好不容易才如愿所偿,怎么可能会退亲?他们的亲事永远都不会改变,她一定会嫁给他!   事情商定了,耶华哄着灼裳早些睡觉,他自己一个人躺在木板上,睁着眼睛睡不着,又不敢翻身,生怕惊醒了灼裳。   等到灼裳十五岁,还有两年的时间。他的弟弟们至少还要等他两年才可以成亲。他现在必须要想,如何去面对弟弟们。让弟弟们等两年,时间太长了,如果两年后灼裳变心,他就需要重新去找妻子,到时候更是耽误几个弟弟。   也许,今晚的决定他做的过于冲动,但他却不后悔,灼裳既然想要试一试,他就陪她试一试,只是要愧对几个弟弟了。耶华不由的叹了口气,他可真的不是一个好大哥。   第二天,耶华把灼裳送到了她们村子口,在灼裳的依依不舍中,才快马加鞭的回了家。   耶华回家时,两个小的都不在家。赤赢带着顾熙月去田里了。傲景这几日又开始天天的往岚卓家里献殷勤,得了不少岚卓阿爸的夸赞。   他一进门,就碰见了在院子里的桑普。桑普一见他,立即变得像受惊的兔子,眼眶立即红了,瑟瑟发抖。他下意识的瞟了她一眼,她就立即垂下头,神情更加委屈,双手交握,手指纠在一起。   耶华见她那样子就不觉得皱眉,心中不由的厌烦,他从没让她受过委屈,她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   这时,米塔大婶听到动静了,和沃西一起迎了出来。一看见耶华和桑普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桑普又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米塔大婶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不由去看耶华,小心翼翼的问:“耶华,你回来了?是牧场出了什么事?”   沃西看着耶华,又看着满脸委屈的桑普,脸色顿时也不好了,他舍不得桑普受耶华的气。   桑普见缝插针,声音怯怯的唤道:“耶华大哥,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只是我今生怕是只能辜负大哥的心意了,你就不要再逼我了,也不要为难阿妈和沃西,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米塔大婶听了这话,吓得惊叫了一声,身形不由的晃了晃,她最害怕兄弟阋墙终于发生了。沃西双拳紧握,就差直接过来揍耶华了。   耶华奇怪的看了一眼桑普,神情淡定,转头看向米塔大婶:“阿妈,帮我准备纳采礼,陪我一起去提亲吧!”   听耶华这么一说,沃西的拳头松了,桑普却泫然欲泣,摇摇欲坠,好生可怜:“耶华大哥,你为了成全我,甘愿娶那个寡妇……你对我的心意,我真是无以为报……”   米塔大婶忽然尖叫:“不,耶华,我不允许你娶恂瓒,她是个心思不纯,行为不检点的女人,她配不上你……她……”   桑普一听,又接过话:“耶华大哥,你为了我,宁愿牺牲自己去娶那样的女人……”   “闭嘴!”耶华忽然暴怒出声,喝住喋喋不休、胡说八道的桑普,看向米塔大婶说:“阿妈,不是恂瓒,是族长的女儿灼裳……”   “灼裳?你三年前救过的那个小姑娘?”米塔大婶忽然转悲为喜,激动得不知所措。   旁侧的桑普立即变得脸色,僵着身体,黑着脸道:“耶华大哥说笑呢吧,那小丫头不是还没到十三岁吗,你也下得了口……你……”   耶华阴冷的眼神扫了去,桑普立即识相的闭了嘴,又变成了娇弱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风一来,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米塔大婶则是又惊又喜,立即张罗起来准备纳采礼。为了显示他们家的诚意,特意多准备了四匹布料,是家里现有的布匹中颜色和质地最好的。她准备好东西后,立即套了马,刻不容缓的拉着耶华就出门提亲了。   院子里只剩下沃西和桑普,两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会儿。桑普别过头,躲开了沃西的眼神,转身上了楼。沃西挠了挠后脑勺,也没找到什么事可做,于是跑到后院去劈柴了。   提亲的事情很顺利,族长很开明,灼裳也提前说服了自己的阿妈和哥哥们,耶华的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了。   赤赢和顾熙月干完田里的活,又在小溪边玩了一下午才会家。回家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为耶华高兴。   耶华难得的红了脸,眼神里不自知的带了笑意。晚上吃饭时,他抱歉的跟在座的三位弟弟说:“灼裳的年纪还小,我们约定的是两年后,等她十五岁时成亲,我这个做大哥的,还要耽误你们两年,真是对不住了。”他歉意的看了一眼顾熙月,又说:“尤其是对不起熙月和岚卓……”   “大哥不必这么说,我和熙月不着急!”赤赢先一步开口,打断耶华抱歉的话。   傲景格外开心,立即表态:“大哥的婚事有了着落,管它等几年呢,我和岚卓都等得起!”   耶华又望了一眼沃西,沃西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大哥,你别看我啊,我还没定亲呢。”   吃饭时,桑普声称身体不舒服,并没有下楼来,所以沃西说完这话,别人也没说什么。傲景意有所指,不由的感慨:“终于能在家里吃上一顿舒心的饭了。”   晚饭后,顾熙月去洗澡,赤赢则守在浴室门口。自从桑普住进家里来,赤赢就一直这么做。以前家里,除了米塔大婶就只有顾熙月一个女人,米塔大婶自己房间隔壁有浴室,并不会用来用这个浴室,但是桑普却经常会跑来占用这个浴室。赤赢担心桑普冲撞了顾熙月,每次顾熙月洗澡时,他都在守在门口。   大概桑普知道赤赢护着顾熙月,知道顾熙月是赤赢的底线,虽然她时常哄着米塔大婶,又时不时的朝着赤赢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但还真就没有胆量来招惹顾熙月。所以,这几日顾熙月倒真没有被桑普给骚扰。   顾熙月洗完之后,绞干头发时,赤赢主动帮她收拾了浴室,然后跟着她一起回来屋子。   睡觉前,两个人躺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赤赢开口跟她说:“熙月,对不起,你还要再等我两年,我才能娶你。”顿了顿,又说:“不过只等两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总比一直遥遥无期,没有盼头的好,那样我会一直不安心。”   “耶华大哥的婚事定下来是好事,多等两年我也无所谓。”顾熙月倒是没太在意,她其实现在对成不成亲已经没有那样深的执念了,只要这个人是赤赢,她只要留在他身边,和他相守,就已经很幸福了。她忽然朝着赤赢一笑,说道:“两年后我十八岁,我奶娘曾说过,姑娘家最好十八岁以后生孩子,这样对母子都好!”   听到“孩子”两个字,赤赢眼睛顿时亮了亮,眼神朝着顾熙月的肚子望去,大掌不自觉的就摸了过去,憧憬道:“这里,以后会有我的孩子吧?”   “那里是胃!会有宝宝的地方要往下啦!”顾熙月哈哈大笑,小手抓着他的大掌,往下挪了挪,让他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她以前在母亲怀着弟弟时,亲手摸过母亲的小腹,知道哪里是会有小孩子出生的地方。   赤赢的大掌异常火热,不自觉的隔着衣服摩挲着她的小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顾熙月仰躺在床上,任由他的大掌抚摸着小腹,那感觉痒痒的。她的小手悄悄的挪了过去,摸到他的手背,紧紧的攥住。   赤赢一笑,故意使坏,大掌乱动,躲开她的小手,开始在她身上作怪。他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顾熙月痒得不行,身子忍不住乱扭,躲着他使坏的手。   赤赢忽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头埋进她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满口满鼻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香气,是她的女儿香。赤赢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姿势,每每这么抱着顾熙月时,柔弱无骨的小人填满了他空旷的胸膛,让他觉得满足又踏实。   顾熙月被他抱着,双臂缓缓的抬起,环住了他结实健硕的腰,小手搭在他的背上,低声道:“赤赢,我们不要再等两年了,你来钻我的帐子吧!” ☆、55.第 55 章   她说完这话,整个人羞得不行,脸红的能滴血,好在赤赢的头还埋在她的肩窝上,看不见她此刻的样子。   赤赢听到她说这话,身体僵了僵,却没有动。之后,他紧了紧抱着顾熙月的手,把怀里的小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声音暗哑,明显压抑着欲.望:“熙月,我答应过你……要等到我们成亲的那天……”   “赤赢,我愿意的!”顾熙月转过头,红唇贴向他的耳朵,轻触他的耳垂,坚定的道:“赤赢,我愿意!我喜欢你,我愿意跟你做任何事情!我不想让你再等两年了……我愿意在成亲前与你做……那种事!”   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只能含糊的用“那种事”代替。在赤赢他们这里,未成亲的男女“那种事”是司空见惯的,但是在东擎,未成亲便**给男人,那就是失了贞洁,是要论死罪的。毕竟是受了那么多年的礼教束缚,其实她骨子里还是害怕的。可是,如果那个人是赤赢,她就一点都不害怕了。因为她爱赤赢,她愿意为他放弃原本的礼教束缚,她愿意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他,她愿意为他打破所有的坚持!   赤赢满脸震惊,他有些不敢相信。   顾熙月忽然抬手,搂住他的胳膊,主动的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唇。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模仿当年母亲塞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上的动作,小册子上的女人就是这般抱着男人的,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从赤赢的反应上来讲,她知道自己做对了。   赤赢几乎是一瞬间,就接过了她唇舌的主动权,抱着她紧紧的拥吻她。   顾熙月被吻得晕晕乎乎,沉溺在赤赢的唇舌攻击中,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放倒在床上,赤赢的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高大的身体罩在她身上,阴影将她完完全全裹住了。   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会和她临出嫁前母亲塞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上画的一样。她当时以为,那是母亲送给她最后的礼物,所以才没舍得放到嫁妆箱子中,而是随身携带了。等她在马车上,翻开那小册子时,上面的一幅幅小画像,让她面红耳赤,想忘都忘不掉。   她和赤赢……也要同画上的那些人一样,叠在一起,摆出各种羞人的姿势吗?   她越想,脸越红,心跳的越厉害,眼睛四处乱瞄,躲避着赤赢火热的眼神,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   赤赢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俯下身,柔软的唇覆在她的唇上,细致耐心的一点点亲吻她,动作轻柔,一如他每次亲吻她时一样,令她完全迷失在他的吻里,忘记所有的一切,只能由他主宰。   顾熙月的所有感官都依凭着赤赢,直到那一刻真正来临,她也只觉自己仿若置身梦境,跟着赤赢起起伏伏,好像一叶扁舟,荡漾在浩瀚无垠的汪洋里……   第二天,顾熙月根本不敢去看赤赢,一想到昨晚羞涩的事情,她的脸就烧的发烫,转身就想逃。   赤赢念及她昨夜是初次,也只是要了一次,今早也未叫醒她带她去练鞭子,没想到小东西睁眼眼睛就是要跑,他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压在身.下,故意逗她:“想跑?”   顾熙月连连求饶,撒娇耍赖,各种法子都用了,才让赤赢放过她了,只是她下床的时候,腿也已经软了好几分,差点摔在地上,还是赤赢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避免她摔倒。   顾熙月看着坏笑的赤赢,气的捶了他好几拳才解气。她的小拳头,又小又软,敲在赤赢身上简直就像是挠痒痒,倒是没把赤赢打疼,却又勾起了他的念想。赤赢一把抱住她,声音暗哑,气息粗喘:“媳妇儿,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不保证今天能让你出门了!”   顾熙月的脸,顿时就更红了,气的朝他娇羞的跺了跺脚,开门跑了出去。   米塔大婶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耶华和傲景也早练了鞭子回来了,坐在桌子前开始吃饭了。米塔大婶看见一脸羞红的顾熙月闯了进来,心中顿时明白这小两口今天起晚是为了何事,立即热情的招呼顾熙月坐下吃饭,赤赢不急不缓的紧跟其后进了灶房,坐在顾熙月身边,也端起饭碗开始吃饭,时不时的还要帮顾熙月夹菜。   米塔大婶倒是不知道这一对昨夜是初次,只以为是两人昨晚闹腾的厉害了,一时没能起床。她看着他们俩这样子,心中满是欢喜,高兴不已,使劲的给两个人夹菜,让他们补补力气,继续努力。   眼看着碗里的菜被赤赢和米塔大婶越加越多,根本就吃不完了,她只好偷偷的拽了拽赤赢,可怜兮兮的向他求助。他的碗里也不比她少多少,不过他还是给她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把她的碗接过来,把一大半菜拨到自己碗里,然后继续有条不紊的吃饭。   傲景观察了半天,无语望天,开始抗议:“阿妈,你身边除了四哥,还坐了三个儿子呢,菜碗都是空的!”   米塔大婶气的直乐,连忙给傲景碗里夹了好多菜:“就是你事多,快吃快吃,把你的嘴堵上,不许乱讲话!”   耶华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赤赢和顾熙月,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自觉的抿唇笑了笑,打趣道:“赤赢是应该多吃点,第一次嘛,要好好补充体力才行!”   赤赢:“……”耳根开始迅速发红,整个脸颊都变了颜色。被大哥一语戳穿,他实在是淡定不下去了。   顾熙月就更别提了,脸比之前更烫了,这下子基本就看不见她本来的皮肤颜色了。   沃西“嘿嘿”的跟着笑了两句,没说话。傲景却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刻意大声的吼道:“四哥、熙月阿姐,你们两个怎么脸都红的这么厉害?!”   后来,大概是某人恼羞成怒,傲景又受了无妄之灾,被胖揍了一顿,嘴里直呼冤枉。   自从那天被耶华落了面子,桑普照比之前收敛了不少,甚至一直呆在沃西房里,都不下来和他们一起用饭。她不下来,自然有人乐得高兴,这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傲景,连连声称自己最近吃的好,吃的更高更壮了。   因为过两天是就是农收时节,家里人都要忙着去抢农收。牛羊过一阵子也要出栏,耶华回来了,牧场没有人是不行的。   赤赢跟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最后由他带着顾熙月去牧场,直到牛羊出栏为止。沃西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桑普不想去牧场,就想住在家里。耶华本来想要去牧场,他不想在家里对着桑普,但转念一想,家里田地年年抢秋收都是由他作为主力,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何况,桑普将来要是真的嫁给沃西,他早晚都是要面对的,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可以躲开她。   傲景本来也想去,想要带着岚卓去过二人世界,不过岚卓家里最近也要抢秋收,傲景要帮着自己家抢秋收,还要抽空去岳家刷好感,所以只能忍痛放弃了。   对于牧场,顾熙月是真的喜欢,那简直就是她和赤赢的小天地。赤赢在哪里不会有这么多束缚,她也不必去烦恼米塔大婶和桑普,所以欢天喜地的就跟着赤赢去了。   因为当天起程晚了,所以两人是几乎半夜才到牧场的。赤赢担心顾熙月冷,半途停下来,把自己身上穿的外袍脱下来,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顾熙月本来是不干的,不过赤赢一而再的向她保证,他穿的足够多,不会冷的。   两人到了帐子里,赤赢立即升了帐子里的暖炉,让顾熙月取暖,又烧了一壶热水,让她先喝一点。转身又急匆匆的出了帐子,煮了肉汤,切了干馍馍端了进来,两个人简单的吃了一顿晚饭。顾熙月跟着赤赢一路急行的赶路,倒是没有饿的饥肠辘辘,只喝了半碗肉汤就吃不下了。赤赢知道她是不爱喝,心下决定,明天去帮她打一些野味。因为到这里时太晚了,再烧水洗澡就太麻烦了。在顾熙月的坚持下,赤赢只得放弃让她去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的念头,端了一大盆热水,让她洗洗脚解解乏。   顾熙月坐在床上,脱了罗袜,把双脚放在热水里。热水覆过脚踝,浸润着她的皮肤,一路的乏惫都一扫而空。赤赢等在一边,准备等她泡完脚之后,把水盆端出去。   顾熙月朝他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来,让他搬个木头凳子,放在水盆另一边,要求他和她一起泡脚。   赤赢的耳朵红了,倒是没多说什么,而是极为听话的按照顾熙月吩咐,搬了木凳,坐在了她的对面,脱了长靴,除了袜子,把脚也放进了水盆里。   顾熙月特意把脚抬起来,给他让了个位置,看他的脚放进水里后,又把双脚放了进去,故意淘气的踩在他的脚面上,动来动去撩拨他。   赤赢是刚开荤的小伙子,年轻力壮,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他被顾熙月踩了几下,就实在是受不住了,伸手去抓她的脚踝,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跨.坐在他的两条腿上,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揽着她的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夜,依旧是旖旎的一夜……   赤赢和顾熙月在牧场过的很惬意,日子过的是蜜里调油的。村里里,耶华他们兄弟几个,齐心合力抢秋收,也是十分的顺利。唯独米塔大婶近些日子比较忧愁,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们家老二沃西的婚事。   耶华和灼裳的亲事定了下来,虽然两年后才能成亲,但总算有了盼头。可是,前些日子,米塔大婶又厚着脸皮去了桑普家,桑普的阿妈依旧是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同意。还口口声声说,她已经将女儿许给了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伍赐了,让米塔大婶把女儿还给她。   她还破口大骂的指责米塔大婶:“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没定亲就勾搭别人家的好姑娘住到自己家里,你们家也真是忒不要脸了,我告诉你,我限你三日,你把我家姑娘全须全尾的亲自给我送回来!”   米塔大婶冷笑:“我家儿子可没那么大本事,是你家姑娘要住在我家的,要嫁给我儿子的。你有本事,就跟我去我家,只要你家姑娘说一句愿意跟你回家,我保证一下子不拦着她!呵呵,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多丢人,就为了伍赐家的那点彩礼,愣是把好好的女儿往火坑里推,难怪她不回家!”   米塔不是个糊涂的人,她也知道,桑普现在要嫁给沃西,并不是因为喜欢沃西,而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然她的阿妈还真有可能把她送去做妾。这做妾和做正头娘子,无论是在东擎还是在西梁,那就是不一样,甚至生下的孩子都没有资格管自己叫阿妈!桑普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去给别人当妾,她年纪又大了,只能抓住沃西这根救命稻草了。   何况,她也是有借口要嫁进来。她过世的阿爸和格桑都希望两家结亲,不管她嫁给格桑的哪个儿子,只要两家结了亲家,两位阿爸自然就高兴了。既然当年是格桑的心愿,所以米塔听见桑普要嫁沃西时,虽然担心过耶华的心情,但并不反对。如今耶华的婚事已经没了后顾之忧,沃西又被萦竟退过婚,他和桑普若是真能成了,也算是对那两个过世的男人一点慰藉吧!   可是,桑普的阿妈态度过于坚决,米塔大婶来了几次,都屡屡碰壁,这件事就只能一直被拖着。   抢秋收之后,村里的人们也不能闲着,该是牛羊出栏的时候。定了牛羊出栏的日子,米塔大婶起了大早给几个儿子做了早饭,带了干粮,装好工具,目送他们出门。耶华带着沃西和傲景跟米塔大婶告了别,叮嘱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骑上马带了两辆马车,朝着牧场去了。   三个人一路有说有聊,倒是不觉得时间漫长,中午之前就到了牧场。   正好赤赢准备了午饭,还附赠两只兔子,一只野鸡。傲景高兴的捧起一只烤好的野鸡腿,一边大口的撕着肉,一边感慨:“有四哥就是好,都能吃到野味。”   赤赢瞪了他一眼,趁着他还没对另一只野鸡腿下手时,把那只野鸡腿塞到了顾熙月手里:“赶快吃,到那小子手里,只能给你留点鸡毛了!”   “四哥偏心,重色轻友!”   耶华状似漫不经心的接话:“岚卓姑娘如果在这里,你连另一只鸡腿也吃不到了。”   傲景被哥哥打趣了,噘着嘴不服输:“灼裳在这里,我估计我们谁也别想吃到鸡腿了!”   正在吃饭的沃西,懵懂的抬头,一脸不解的憨厚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盯着鸡腿,这里还有好几只兔子腿呢!”   顾熙月忽然觉得,赤赢的这个二哥,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牛羊出栏的活不用顾熙月干,这一个多月,她也只是负责帮他们做做饭,偶尔帮忙腌制咸肉干和晒晒剥下来的整块羊皮牛皮,日子过的倒是轻松。因为顾熙月是个姑娘家,跟大家住在一个帐子不方便,所以耶华来的当天,就在帐子旁边重新扎了一个帐子,耶华他们兄弟三个平日就住那里面。   时间过的飞快,牛羊出栏的活都弄完,大家就开始收拾帐子里的东西,准备返程回家。听赤赢说,他们一冬天都不会再来这里,所以需要带走的都一次带走。傲景和沃西一人赶了一辆马车,把一大堆晾得差不多的整块的羊皮牛皮分类叠好装在车上。剃下的肉和骨头都分门别类,这一阵子他们吃了一些,剩下的就要带回家里,当做过年的年货。   还有一些种羊种牛,也要一起带回家里,养在后院的羊圈里,明年再放到牧场上来。赤赢特意给顾熙月留了一头能下奶的母羊,好让她以后在家里能天天喝到新鲜的羊奶,也可以随时煮奶茶喝。   回到家时,米塔大婶和桑普正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缝衣服,见儿子们回来了,米塔大婶高兴坏了。这农收之后,牛羊又出栏了,预示着今年是个丰收的好年头,接下来就等着欢欢喜喜的过年了。   顾熙月回家之后才知道,原来傲景他们用马车拉回来的那些东西,是要送到镇子上去买的。这个季节,有专门收购这些东西的商人,赤赢的三哥朗吉的商号也做这种生意。几个兄弟又商量了一番,决定让赤赢和傲景明天一早就把这些送到镇子上。   赤赢告诉她这个消息时说:“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去镇上,我们在那里住一段时间。”顾熙月一听说赤赢要带她去镇子上,眼睛都亮了。她来到赤赢他们村子也大半年了,一直都呆在村子里,早就想去镇子上去逛逛了。   她异常兴奋,高兴的都睡不着觉了。她问赤赢:“你是故意要去的吧,就是要带我去镇子逛逛的吧?”   赤赢点头,他这次要求去镇子上,确实有自己的小私心。他想带顾熙月去逛逛,还要给她买一些女儿家常用的东西。   顾熙月高兴,他看着也高兴,不过,他拉了一下两人身上的被子,微微一笑:“媳妇儿,你要是再不睡觉,可就真别想睡了!”   顾熙月一听,顿时就老实了,乖乖的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她明天还要早起跟赤赢出门,可真不能让他胡来,要知道他一胡来,她一夜都别想睡,第二天也别想起床。   第二天一早,赤赢和傲景都驾了马车。赤赢特意在自己的那辆马车上,垫了厚实的草垫子,还准备了一床软垫,想让顾熙月舒服一些。顾熙月知道,他们这是要准备一路不休,连赶夜路。   临出门前,还有一件糟心的事,就是好几日都不怎么正常在家中出现的桑普,竟然也跑了出来,缠着赤赢和傲景也要去镇子上。   赤赢根本没理她,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傲景嗤之以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啊,以为人人都要顺着你呀?”说完,扬起马鞭,头也不回的……去追赤赢和顾熙月的马车了。他一边追还一边抱怨:“喂喂喂,你们两个倒是跑得快,留下我一个人对付那个臭女人,你们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从峡谷里到镇子上的这条路,实在是太无聊了,景色也是单一的很。顾熙月第一次进来时,还有兴致去看风景,第二次再走这条路,她真是一点看风景的兴趣都没有了。   因为怕她路上不舒服,赤赢一早起来,跑到林中去摘了几枚青果子,就是上回他在小溪边给顾熙月摘过的那种,很酸很涩。他还给她准备了一小壶果酒和几块切碎的肉干,让她在路上当着小零嘴消磨时间。   在赤赢的贴心照顾下和时不时的找她聊天中,漫长的峡谷窄道终于到头了,他们总算到了镇子上。   这一次,赤赢没有带着顾熙月去住客栈,而是去了一家商号门前,停下了马车。傲景紧随其后,也停下了马车。   赤赢扶着她下了马车之后,就进去跟掌柜的开始交流了。   顾熙月仰头头,打量这家铺子。跟镇子的其他铺子结构一样,门额处挂了牌匾,是夷字,顾熙月不认识。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看样子生意不错。不多时,赤赢又走了出来,伸手跟了几个像是伙计的人,开始着手搬运他们的货物。   最后,跟出来的是一个掌柜的模样的人,朝着赤赢唤了一声:“二东家,我们大东家前几天临走前交代,说您和几位大爷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到了,让我们随时准备接货。”   赤赢点了点头,没说话。傲景凑到那人面前,问他:“李掌柜,我三哥没在商号里,又去跑马帮了?”   李掌柜告诉他:“傲景大爷,这次我们大东家是走的近路,过两天就能回来,您不用担心。”他又朝着赤赢和顾熙月方向作揖:“两位爷和姑娘,咱们这站着说话多累呀,不如进里面坐坐,我已经让伙计去收拾房间了,一会儿两位爷和姑娘就可以休息了。”   赤赢点头,随即又道:“这位是我夫人,给我们准备一间就可以。”   李掌柜立马就吩咐了伙计,顾熙月的脸又红了红。   夫人,好正式的称呼啊,比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叫她媳妇儿还要让她害羞几分呢! ☆、56.第 56 章   很快,房间就准备好了,赤赢把顾熙月送到房里,让她先睡一会儿,他还有些事要跟李掌柜商量一下,稍微晚点回来。   商号里的房间很干净,屋内摆设也很简单。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看样子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   顾熙月躺在床上,舒服了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赤赢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桌子边,正抱着一堆账簿,一页页的翻着,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顾熙月。   见她醒了,赤赢朝她一笑,柔声道:“醒了?饿了吗?晚饭可能需要等一下才能吃,要不要先吃些肉干垫一垫?”   顾熙月摇头,她刚睡醒,还真吃不下东西。   赤赢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是新泡的,水还冒着热气。顾熙月喝了一口,这茶她叫不出名字,但质地口感很不错,应该在这里算是上等品了。   赤赢笑问:“喜欢喝吗?”   顾熙月点头。她倒是没有什么喝茶的习惯,不过是以前在顾家养成的富贵习惯罢了。   看见她喜欢,赤赢故意调皮:“你喜欢,明天我就把三哥的屋子搬空,咱们带回去喝。”   顾熙月诧异,问他:“这是你三哥朗吉的茶?”   “我在他屋子里翻的,记得你喜欢喝茶,就给你泡着试试。”说着说着,他腼腆笑了一下:“我泡茶的手艺不好,可能会影响这茶的口感。”   他们这里的人没有喝茶的习惯,顾熙月是知道的。他们普遍都是用茶砖煮奶茶了,至于泡茶,可真都是门外汉。她手里的这杯茶,可以说,茶叶是很上等的,但能品出来,赤赢只是用开水冲泡了一下,没有半点茶道精髓。不过,顾熙月却不觉得难喝,有赤赢亲手给她泡茶,哪里会难喝呢!   她和他聊了一下这个商号的事情,得知这是朗吉三年前弄起来的。因为朗吉胆子大,跑马帮时走的地方又远又刁钻,所以铺子里的货物多样又罕见,生意很好,很多都是外面来的客源,甚至是批量供货。   顾熙月发现李掌柜对赤赢和傲景的称呼不同,她好奇的问赤赢:“为什么他称呼你是二东家,而傲景是傲景大爷?”   赤赢眼眸动了动,说:“我小时候,和三哥说,长大了要开商号,做最厉害的商人……后来,三哥来开商号,就把这个商号的半成分到我的名下。其实这铺子能开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全是三哥一个人的功劳。”   赤赢见顾熙月已经完全醒了,要带着她去商号里逛逛。商号外面的铺面上,摆放的东西,顾熙月都看见了。赤赢献宝一样的告诉她:“商号内库房里,还有很多奇珍异宝,我带你去看看,喜欢哪个,直接搬过来就行。”   “你三哥不会有意见吗?”其实每回一提到朗吉,顾熙月心里都有些发毛。上次被他不怀好意的逼到墙角,她可清晰的记得他眼中露出的杀意。   赤赢不知道那件事,他也不怕朗吉,笑着安抚:“我三哥就是看起来吓人,面冷心热,很好相处的。”   他帮她穿上外袍,带着她去了商铺后院的库房。李掌柜立即殷勤的把钥匙递到赤赢手中,还讨好般的交代:“二东家,这里都是我们铺子的奇珍异宝,大东家把这些货物囤积起来,等待大主顾们高价购买。大东家交代过,二东家随意挑选。”   顾熙月赞叹:“你三哥真是极善经商。”   库房里的货物都分门别类整齐的拜访,有江南锦绣,有上等瓷器,各种水亮光透的玉器,甚至还有南海珍珠和珊瑚等罕见之物。这些东西品质上乘,就算是在东擎京城,也是罕见之物,甚至都可与皇室贡品竟相媲美。   赤赢问她喜欢哪个,她却摇头了。这些东西各个价值昂贵,有价无市,她哪里好意思占为私有。赤赢见她是真的不准备拿,于是自己做主,替她选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祖母绿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纤细,骨棒很小,没想到这对镯子大小却正合适。   她本想推拒不要,但看见赤赢对她手腕带的镯子一脸满意,就顺从的收下了。这是赤赢的心意,她也不该那般矫情。   出库房里出来,就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傲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现在并没有在铺之内。李掌柜问赤赢:“二东家,您和夫人是等着傲景大爷回来一起用膳,还是现在就摆饭?”   赤赢望向顾熙月,向她征求意见。顾熙月说:“我们等傲景一起吧,等等也无妨。”毕竟三个人是一起来的,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单独用饭。   这时,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位小伙计,看见赤赢他们站在后院,又停了脚步,焦急的朝着李掌柜使眼色。李掌柜跟赤赢他们告了罪,朝着那个小伙子走了过去,小伙计立即上前,跟李掌柜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   顾熙月倒是好奇李掌柜这个人,问赤赢:“他的行事作风很有讲究,倒像是东擎人?”   赤赢回她:“他祖辈早前是东擎大户,后来流落西梁,他是在西梁出生的,又曾游学东擎,之后回到西梁。三哥当年走马帮时,曾与他略有些交情,后来就高价聘请他做了铺子掌柜。这铺子里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倒让三哥省了不少力气。”   顾熙月发觉,虽然赤赢似乎并没有介入过这个铺子,但是对铺子里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应该是一直都关注着朗吉的铺子。只是,想到朗吉上次回家时,他和赤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她就又疑惑不解。这两个人,说是亲密吧,却一个冷冰冰的,一个也不试图往前凑;可是要说他们不亲密吧,他们之间的动作、神情,甚至连眼神都如此的默契。她真是有点捉摸不透两人的关系。   李掌柜很快就走了回来,领着他们到楼上歇息喝茶,边走边说:“刚才小伙计遇到了一些麻烦,耽误了二位,真是李某的罪过啊!”   听到熟悉的东擎人说话的方式,顾熙月才觉得,她原来并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表达一句话的意思,都要牵肠百转的,实在是浪费时间。   两人跟着李掌柜走到铺子的楼梯口,正要顺着楼梯上楼,从楼上忽然跑下来个披头散发的人,险些与顾熙月撞了个正着,幸好赤赢眼疾手快,把她捞进怀里抱稳,不然她差点摔倒。   跑下来的是个女人,见到自己撞人了,慌手慌脚的道歉,她一说话,顾熙月就愣了。因为她张口说的,竟然是汉话,还是东擎京城的口音。   那女人一边道歉,一边捋顺头发,把眼睛露了出来,看清了顾熙月后,大惊失色,又惊又喜的叫道:“顾熙月,你没有死?”   这时,顾熙月也认出了她。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同她一起作为和亲公主的媵侍的杨明丽。   杨明丽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宽大的长袍,是峡谷里很常见的款式。但因为她过于纤细,长袍很不合身,就像是罩在她身上一样。她的脸色苍白,脸颊消瘦,眼窝塌陷,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   她看见顾熙月后,简直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抱住顾熙月又是哭又是笑,语无伦次的,让顾熙月云里雾里,完全摸不到头绪。   她忍不住问她:“杨明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明丽总算是不哭了,抹着眼泪,抽着鼻涕,可怜兮兮的讲:“我是被这里一个叫做朗吉的人救的。你知道的,我不会讲夷话,他们也不会讲汉话,当时真的要吓死我了,没想到这里的李掌柜,竟然还懂汉话。对了,”她抬头看顾熙月,见她气色红润,皮肤细腻,不由的惊问:“这大半年的,你是怎么过来的?当时营地里起火了,听说死了不少人,后来我们被带走迁徙时就看不见你了,我以为……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呜呜……当时我就想,连个陪我的人都没有了……”   顾熙月头疼,她和杨明丽虽然同为公主陪嫁媵侍,但真的不熟,一点都不熟。在东擎京城,嫡女出席的场合,庶女一般是不出席,就算是像杨明丽这种被嫡母记到名下的,也不可能跟她们这种真正的名门嫡女是同一个圈子的,所以顾熙月之前并不认识她。后来,她出了事,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更不会再出现在贵女圈子里了,就更不认识几个人了。   不过,既然杨明丽与她有缘,流落到了这里,她也不能装作不认识,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什么事都不管了。   但她觉得,她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事情详细的讲给杨明丽听,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当时慌乱,我自己逃跑了。”她说这话时,特意看了一眼赤赢。赤赢现在已经剃了胡子,当时在蛮匪营地里时杨明丽是又惊又怕,肯定认不出赤赢了来。   杨明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见她身边站着一个英俊无比的年轻男人,顿时羞红了脸。又见那英俊男人跟顾熙月举止亲密,恍然大悟,立即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她把顾熙月拉到身边,用汉话悄声问她:“那个西梁人是你男人吧?”   顾熙月点头。赤赢虽然有一半东擎人的血统,但装扮和容貌,看起来更像是西梁人。杨明丽误会了,也很正常。   杨明丽故意贼兮兮的和她说:“你之前被掳的事情,他不知道吧?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说完,她还拍了拍顾熙月的肩膀,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表情。   顾熙月:“……”   当年掳走她的人,就是赤赢好不好,这有什么可保密的!   不过,既然杨明丽说要帮她保密身份,她倒是乐见其成。毕竟,东擎国送嫁和亲的陪嫁媵侍这个身份,万一被有心人挖出来,再给赤赢他们招来灾祸就不好了。   跟李掌柜那里打听,才知道杨明丽是朗吉走马帮时,顺手救回来的。杨明丽之所以披头散发的跑下来,是因为她不会梳这边的发髻,又听闻李掌柜要趁着朗吉不在时把她赶出去,所以才气冲冲下楼理论,没想到就遇到了顾熙月。   李掌柜顿时喊了冤枉,急忙朝着赤赢和顾熙月解释:“是这位姑奶奶一天天的嫌弃我们这里这么不好,那么不好,把我们的伙计指使的团团转,伙计来跟我抱怨,我就话赶话的说,赶她走算了。”   李掌柜今年三十多岁,多年辗转东擎和西梁两国,见过的风浪数不胜数,杨明丽一个十几岁的寄人篱下小丫头,他可没有闲情雅致的哄她玩。   杨明丽也觉得委屈,小声嘀咕:“他们就是小瞧人,朗吉在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天天吃的喝的都给我对付,连身合适的衣服都没有。这朗吉才离开几天,他们就这么欺压我,就是要趁着朗吉不在把我赶走!”   李掌柜冷笑三声:“小姑奶奶,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啊,李某是闲的长毛了才会针对你吧?”   “反正你们就是没有朗吉在的时候对我好!”杨明丽是一心一意的盼着朗吉早点回来。   杨明丽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虽然她还不知道顾熙月的男人跟李掌柜是什么关系,但显然李掌柜要处处恭敬他,所以她自觉顾熙月是她的靠山。   顾熙月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她很惊讶于杨明丽对朗吉的依赖,忍不住问她:“你和朗吉很熟?”她用的是汉话,杨明丽根本听不懂夷话。   听到顾熙月的问题,杨明丽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还行,那个,他知道我不会夷话,尝试着跟我讲汉话,很贴心。”   顾熙月:“……”杨明丽这个样子,这是……春心萌动了?   .   傲景是踩着吃饭点回来了,进了铺子就大声嚷嚷着饿了。跑到餐桌前一看,有个陌生的姑娘坐在顾熙月旁边。   那姑娘见了他,先是惊讶,后是羞怯,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他。傲景好奇:“熙月阿姐,她是谁啊?”   顾熙月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傲景了然,凑到专心吃饭的赤赢身边,小声嘀咕:“这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我熙月阿姐跟那个东擎姑娘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美人坯子呀!原来东擎国也不是个个女人都是美女的!”   赤赢脸不红心不跳,得意洋洋的夸赞自家媳妇儿:“那是当然,你四嫂是多好看的一个姑娘啊!”   这一边,杨明丽也小声跟顾熙月打听:“朗吉是你男人的三哥?那个漂亮的小少年是你男人的弟弟?”   顾熙月如实点头,没有隐瞒。   这之后,杨明丽便不再说话了,一直闷头乖巧吃饭。饭后,她把顾熙月拉到了房间内,要跟她说悄悄话。   杨明丽的房间很普通,布置的极为简单,并没有什么姑娘家的个人特色。她拉着顾熙月坐到了桌子边,扭捏了一阵子,犹犹豫豫的小声问道:“那个……顾熙月……你跟你男人,那啥过了吧?”   那啥?哪啥?   顾熙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杨明丽的意思。原来是指钻帐子的事情啊,她一想到和赤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亲密,脸顿时就红了,羞着脸点了头,如实承认了。   杨明丽凑到顾熙月身边,惴惴不安的问:“你男人在不在乎你是不洁之身的事?”   顾熙月有些不悦,眉头紧锁,没有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反问她:“你什么意思?”   杨明丽立即慌张的摇了摇手,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哎,我这不是看上朗吉了吗,我怕他嫌弃我跟过别的男人,一直不敢……”   朗吉那个人看起来很冷,其实很细心,她被他救了之后,一路上都是被朗吉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几乎是死里逃生,杨明丽不自觉的就喜欢上了朗吉。本来她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自己已经**于别的男人,但看见和她同样命运的顾熙月,如今有丈夫陪在身边,她顿时升起了希望。也许朗吉和顾熙月的男人一样,并不在乎她的身子是不是干净呢?   顾熙月见她这个样子,顿时就明白了,她之前没有猜错,杨明丽对朗吉动心了。   不过,朗吉那个人太难捉摸,她是敬而远之,杨明丽与朗吉能不能成,真是她不愿意管的事。   她没有再与杨明丽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故意换了话题,问她这大半年来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流落到此的?   杨明丽叹了口气,讲起赤赢和顾熙月离开蛮匪营地之后的事情。   当天夜里,蛮匪营地起火了,火势很大,有好几个帐子都被烧光了。当时强占了她的那个男人去救火了,第二天就带着她跟着蛮匪部落火速转移。这期间她一直没看见顾熙月,以为她在昨晚的那场火中被烧死了,还为她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后来,到了康城,部落又发生了一次动乱,是之前被蛮匪首领迫害过的老三以牙还牙,扣下蛮匪首领,控制了整个部落。而当初带走她的那个男人,是算蛮匪首领那一派的,在反抗的过程中被杀了。她就又作为战利品,归了那个胜利者老三,就是后来康王禺姜。因为她是汉人,在一众女俘虏中,容貌最是出众,自然就被送到了康王禺姜的床上。   康王禺姜年近四十,备受子民爱戴,并不重女色。虽然听闻他本人尤喜东擎女子,部下总是进献东擎女子,她也是被进献的女子之一,但康王禺姜并未宠幸她,甚至连见都没见她一面,就将她随手赏赐给了一位得力部下。后来,那位部下出康城办事,为途中解闷,就将她带在身边,谁知半路受人偷袭,那个部下的头被歹人一刀砍断,她吓得逃跑,慌乱中摔到了旁边的一条河里……   本来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醒来时,就看见了朗吉,是他和他的马帮商队救了她。她算是命大,落到水里,顺流而下,飘了好几里才被朗吉他们捞上来。   她神情略有些愧疚,小声道:“朗吉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那样的身份,也不好意思如实告诉朗吉。不过,”她泫然欲泣:“那个李掌柜似乎第一眼就瞧出了我的身份有问题,经常不给我好脸色,还时常想赶我走,可是我要是离开这里,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我才会那样激进,那样……不识好歹。”   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是无理取闹,可是不闹就等着被赶出去的份。她拉着顾熙月的手,哀求道:“熙月,既然朗吉是你男人的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说说好话,让我留在这里。我……倒是不奢求能和朗吉怎么样,我给他当个妾或者当个通房丫头也行,只要他不赶我走,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个容身之地,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熙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朗吉那个人心思复杂,行为古怪,她可不想招惹。但杨明丽现在这样,除了留在这里,真的是无处可去。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是一定要留在朗吉身边吗?如果你想嫁人,我可以带你回村子,帮你挑一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   杨明丽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泪眼朦胧:“我这样的,跟过好几个人男人的不洁女人,还能嫁到好人家吗?”   顾熙月倒是觉得没问题,赤赢他们这里的民风开放,并不在乎姑娘婚前如何,杨明丽现在无家可归,要想嫁人,倒是可行的。只是……顾熙月还是如实的把村子里的生活情况讲了讲,告诉杨明丽,如果想要嫁到村子里,必须要放下过往的一切,做一个勤劳朴实的妇人,洗衣做饭缝衣服干农活到牧场放牧,样样都不能少。   杨明丽虽然是京城杨家的庶女,但是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就算流落辗转这大半年,她也没有干过任何粗活,显然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村妇。   杨明丽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咬牙决定:“熙月,我们共患难过,你比我的亲姐姐还要亲,我自然是信你的,你的建议我都听。可是,我可以先跟朗吉试试吗?如果……我们真没结果,我就死心,跟你去乡下!”   顾熙月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默许,不过她还是真的不想去招惹朗吉,于是跟杨明丽直说:“你和朗吉之间会怎样我不会插手,也不会管,你也别指望我去给你说合。”   杨明丽爽快的答应。 ☆、57.第 57 章   没遇到故人时,顾熙月也想过那些和她一同从东擎到西梁的姑娘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但是真见到时,她并没有怎么激动,毕竟之前与杨明丽就毫无交集,之后虽然共患难过,但也没生出生死之交。   赤赢猜出了杨明丽的身份:“她是与你一起嫁过来的另一位媵侍?”   顾熙月点头:“她原是杨家庶女,后被记在她嫡母名下,以嫡女之名,奉旨远嫁。”   赤赢对杨明丽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就开始跟顾熙月聊起明天的打算。他问顾熙月:“想去看雪山吗?”   “雪山?”顾熙月眼睛亮了,她想起赤赢第一次带她来镇子时,就是想要带她去雪山的,但当时因情况有变,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赤赢见她喜欢,便着手准备东西,准备第二天去雪山。   第二天,晴空万里,当然,西梁国少雨,峡谷这边雨更少,大部分的日子里都是晴空万里。不过,再好的天气,也不如顾熙月此刻雀跃的心情。傲景知道他四哥要带着顾熙月去看雪山,虽然脸上全是也想跟着去的欲.望,但终究是压了下去,酸溜溜的说:“我是不稀罕跟你们去,等下次我带岚卓一起去。”   于是顾熙月笑着夸奖了他:“小家伙真是懂事啊!”   傲景梗着脖子道:“那是当然,跟你们去多闹心啊,跟我家岚卓去,多舒心呀!”   顾熙月:“……”   雪山,顾名思义,有雪之山。   因为这里地势特色,常年少雨,河流灌溉的主要来源,都是山顶的冰雪融化。所以,这里附近方圆几百里,到处可见高低起伏的山脉。但那些山脉大都又高又陡,根本不适合看雪。唯独镇子这里,因为地势较平缓,又接着一处广阔的草原,就是顾熙月之前借宿过的那个草原,所以在这附近竟然有一座不算很高的山脉,却常年积雪,算是附近一道有特色的风景。   这里的四季和顾熙月住的东擎京城的四季不一样,东擎京城的四季,冬季会下雪,白雪皑皑,覆盖在地上,瑞雪兆丰年。但这里的冬季,除了寒冷干旱外,并不下雪,这里的人们想要看雪,只能到雪山上来。这也是赤赢心心念念要带她来雪山的深意,他想带她来看雪。   四蹄驮着两人,没费多少力气,就顺坡爬上了雪山。远远的,顾熙月就能看见山体的颜色逐渐由低向高变化,从青草的绿色,慢慢的转化成岩石的灰色,最后是天地之间一道白。   她知道,那道白色,就是雪了。   赤赢带着她到了有雪的地方,才勒住马缰,停了下来。这一处雪地也格外奇妙,山顶竟然意外的平坦,厚厚的白雪一马平川,放眼望去,白雪皑皑。她觉得这里真的很奇妙,往东瞧去,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满眼的绿色,伴着青草的香气。往西望去,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满眼白色,夹杂着冰雪的寒冷。   见她想要下马,赤赢先跳下马,扶住了她,特意叮嘱她雪地又凉又滑,要格外小心,见她双脚在雪地上站稳,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扶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真实的踩在雪地上,顾熙月才发觉这里的雪,与她在京城时所见的雪不一样。京城的里雪,即下即化,踩在脚下松垮垮的,这里的雪除了表面的一层,下面是坚硬的冰层。她记得以前在闺中时读过的一本游记,上面曾经也描述过不一样的雪地,当时那位笔者猜测,是因为天地寒冷,常年积雪,导致陈雪经年不化,一层层被新雪压实,所以才坚硬如石。   赤赢见她玩的不亦乐乎,小脸冻得通红,大掌抱住她的小手,关切的问她:“冷不冷?”   顾熙月摇头,笑呵呵的道:“赤赢,我喜欢这里,这里真是太美了。”   “是啊,这里很美。”赤赢拉过她,面朝草原,突然出声大喊:“顾熙月,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嘹亮,响彻在整个空旷的雪山上,一**的回声,把他的喊声带的很远。他转过头,眉目带笑,看着顾熙月,期待着他的回答。   顾熙月松开他的手,小手做成喇叭状,搭在唇边,也朝着刚才赤赢喊过的方向,极力大声的嘶喊:“赤赢,我也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她的喊声,传荡出去,回声响彻整个雪山。   在她的回声之中,赤赢也学了她的模样,手在唇边搭了个喇叭:“顾熙月,这辈子遇到你真好!”   “赤赢!赤赢!赤赢……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一定要嫁给你……”她喊着的名字,都觉得甜蜜。   “熙月!熙月!顾熙月……我爱你!我一定要娶你!”   .   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最后忘记了时间,赶回商铺时,太阳已经西沉了,直接错过了晚饭。   他们一进门,傲景先迎了出来,小声提醒:“三哥回来了。”   一听到朗吉回来了,赤赢和顾熙月都是顿了顿脚步,一个是喜,一个是惊。进了铺子,顾熙月一眼就看见朗吉了,他站在很显眼的位置,听见他们进来,抬眼朝着他们看了一眼,目光凌厉,脸色阴冷。   顾熙月不由的瑟缩了一下,她又想到上一次,朗吉那个要杀掉她的眼神。   赤赢拉着顾熙月,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示意她不要害怕。上前,叫了一声:“三哥。”   朗吉点头,算是回应。之后,李掌柜便带着两人去收拾一下,给他们准备晚饭。   傲景已经吃过了,但是看见饭菜摆上桌,他还是没忍住,跟着赤赢他们又吃了一顿,这才算是吃饱。   “三哥真是越来越阴阳怪气的了!”说话时,他朝着顾熙月和赤赢招了招手,刻意压低声音,讲悄悄话:“你们都不知道,三哥是中午回的,听李掌柜说了熙月阿姐和那个杨姑娘是旧识。顿时整个人浑身冒了寒气,吓得我只打了声招呼就跑了。我本还想跟三哥说,这阵子要在镇子上跟李掌柜学打算盘的事情呢,哎呀……三哥那脸色真是黑的吓人。不过,后来,他去上楼去了一趟,下来之后,脸色更差了,那个杨姑娘更是被他吓惨了,据说都快失禁了。你们说说,三哥这是为啥呀?跟那么一个姑娘家过不去?”   越听他说,顾熙月脸色越惨白,她觉得,朗吉并不是针对杨明丽,而是针对她的。赤赢敏感的发现了她的异常,轻着拍她柔声哄道:“别怕三哥,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吃过饭后,顾熙月寻了个机会,去了杨明丽房间。她站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杨明丽才磨磨蹭蹭的出来开门。门里的她憔悴不已,脸上毫无血色,看见顾熙月的一瞬间,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熙月怕引来别人注意,立即推了她一把,跟着她一起进了门,转身关了门,皱眉问她:“你哭什么?”   杨明丽抽噎道:“朗吉他……他好吓人!”   顾熙月眉头锁的更紧:“他做了什么?”   杨明丽怯生生的抬头,小声道:“他逼问我的来历,我……实在太害怕了,就如实说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安的望着顾熙月,语含歉意:“还有你的……我也说了。”   顾熙月:“……”   赤赢是知道她来历的,她并不怕朗吉知道,只是杨明丽被吓成这般模样,她还真不知道朗吉要做些什么。   从杨明丽房间出来,顾熙月准备回房找赤赢,却没想到在楼梯上,半路就被朗吉堵住了。   朗吉依旧是阴着一张脸,眼神冰冷,死死盯着顾熙月。   顾熙月怕与他撞到,刻意躲到另一侧,扶着栏杆,给他让路。但朗吉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见她让路也不走,反而欺身压了过来,两条长臂拄在栏杆上,将她困在他的两臂之间。   他的身材很高大,跟赤赢相近,长臂将她困住,却跟上次一样并没有碰到她,只是限制了她的行动。   顾熙月仰着头,恶狠狠的瞪着他。她想,他屡次这般冒犯她,她也不必处处忍让他。何况,就算他想杀她,有赤赢在,她还真不想相信朗吉会动手。   朗吉终于开口,语气阴阳怪调:“东擎国皇帝宠臣顾家嫡长女,京城第一才女,曾经内定的太子妃,与男人私相授受的不洁女人,东擎和亲公主的陪嫁媵侍,抢亲蛮匪们的战利品……你,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身份?”   听他这么一问,顾熙月顿时了然,看来杨明丽在交代她身世时,可真是不遗余力,恨不得把她从娘胎起从头到尾的交代一遍!   顾熙月镇定反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的事情赤赢都清楚,她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就算当年在东擎时与男人私相授受毁了名节的事情,赤赢虽只是从她口中听说,但那夜床上的落.红,足以证明她的清白,她又有何可惧?   朗吉道:“东擎女子,聪明伶俐,貌美倾城,擅于玩弄男人,我怎么知道,你对赤赢是不是真心的?”   “你!”顾熙月一时语塞,眼睛回瞪他,语气坚定:“东擎女子,坚贞不渝,从一而终,赤赢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不是真心的呢?”她又说:“你所说的那些,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听闻,东擎女子如何,你并未真正的见过!”   “我是没有见过,可是在西梁,人人皆知,二十多年前,东擎女子汉姬,名动西梁,倾国倾城,就是因为她,导致西梁皇权动乱,各族部落相互厮杀。如今,你的名头比汉姬还要响亮,作风比汉姬还要淫.荡。我要怎样相信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汉姬?不会给赤赢和我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顾熙月简直被他的话弄的无语。他妄自揣测她的为人作风,污蔑她的人品,她都可以不和他计较。但他为何就说她会给他们家族带来灾难呢?真是不可理喻!   顾熙月异常镇定,不服反问:“我就是东擎国的一个贵女罢了,不过是和亲公主的一位陪嫁媵侍,又不是前来西梁和亲的昌平公主,有谁会关注我?我又有何本事去祸国殃民?你也太高看我了!”   朗吉轻笑:“当年名动西梁的汉姬,也不过是东擎国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女儿,还不是照样把西梁国搅得天翻地覆。那个东擎的公主会怎么样,与我无关,现在与我家有关的人是你,我只要关注你这个隐患就可以了。”   顾熙月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   朗吉又阴险一笑,继续说:“不如你嫁给我吧,由我天天盯着你,也不怕你翻出什么浪花,更不用担心你在赤赢身边闯出什么祸事!”   “你做梦!”顾熙月最怕的就是有人要拆散她和赤赢,毫不犹豫,果断反击。   朗吉的脸邪气朝她靠的更近,语气戏谑:“真不考虑考虑?”   “滚开!”顾熙月暴怒,伸手去推朗吉。可是她的力气太小,朗吉又人高马大的,她根本撼不动他一分一毫。   她的手搭在朗吉的肩上,朗吉弯着身子虚抱着她,虽然并没有接触,但如果有外人向这方向看过来,一定会误以为他们是在亲密的相拥。   顾熙月又羞又恼,又气又急,手使不上劲,直接用脚去踹。她穿了长靴,靴底厚重,狠狠的一脚踹上去,沉闷的响了一声,但朗吉神色不变,整个人岿然不动。   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上楼了!   顾熙月顿时开始挣扎反抗,双手双脚并用,胡乱的朝着朗吉身上招呼,狠厉毒辣,毫不留情。   朗吉身手敏捷,立即向后一退,身体微微一倾,让她扑了一空。她脚下没站稳,整个人瞬间朝着楼下来人扑了过去。   那人身手敏捷,双脚蹬地,向前一跃,把她稳稳的接在怀里,急着问:“你没事吧?”   接住顾熙月的人正是赤赢,此刻他神色慌乱,满脸焦急。他见顾熙月似无大碍,转头瞪向朗吉,语气不满:“三哥,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她是我媳妇儿,你不要找她麻烦。”   朗吉一脸冰冷,跟刚才逗弄顾熙月时完全不同,理也没理赤赢,甩了袖子,转身上楼。   赤赢把顾熙月放下,急忙检查她是否受伤。顾熙月被朗吉这般戏弄,虽然并没有真被他碰触到,但刚才的紧贴,依旧把她气的满脸通红。她怒气冲冲的跟着赤赢告状:“你三哥要把我从你身边夺走!他是故意堵着我的!”   赤赢看了楼上一眼,声音低沉,语气严肃:“我先送你回房。”   说完,也不等顾熙月反应,双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上了楼。   赤赢把顾熙月塞进被子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屋子,出门前还帮她关了门。很久之后,赤赢才回来,顾熙月等的都差点睡着了。   赤赢看见她睡眼朦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软嫩滑腻的脸颊,弯身低下头,朝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道:“不用担心了,三哥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   顾熙月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但见赤赢这样说,她也便不问了。赤赢总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他不会任由朗吉欺负她的。   第二天,傲景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身边,小声问她:“熙月阿姐,我四哥昨天晚饭后,有没有离开过你?”   “怎么了?”顾熙月立即警觉,不解的望向傲景,昨天晚饭后赤赢一共有两段时间没在她身边,一段是她去找杨明丽时,另一段就是她跟赤赢告朗吉的状后。   傲景倒是没直接回答顾熙月的话,而是朝她使眼色,往正在下楼的朗吉指了指。顾熙月这才注意到,朗吉的半张脸……都是淤青,一只眼睛也肿了,走路的姿势也格外的诡异。   傲景悄声和她耳语:“三哥的武艺很好,能把三哥揍成这样的,除了四哥,我想不出别人!可是,明明昨天晚饭前三哥还没这个样子呢……”   傲景滔滔不绝的讲,顾熙月恍然大悟,原来昨天晚上赤赢出去的那段时间是去揍了朗吉。虽然这种行为血腥暴力了些,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暗爽的滋味!   朗吉活该挨揍!   吃饭时,赤赢坐在顾熙月身旁,专注的帮她夹菜,连个眼神都没给朗吉。   朗吉似乎也不理赤赢,吃完饭后,他叫来了李掌柜,道:“李先生的发妻已经过世多年了吧?”   李掌柜道:“十年有余了。”   他爽朗笑道:“那我替李掌柜保个媒吧!”   李掌柜立即作揖:“那李某就先谢过东家了。”   朗吉对李掌柜十分热情,甚至连自己脸上的伤痕都不介意了。他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便意有所指的看向顾熙月,唇角上翘,坏笑道:“李掌柜,你看我们熙月姑娘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赤赢就已起身,眼神凌厉的盯着朗吉,整个屋子内气氛骤紧,剑拔弩张。   朗吉嘿嘿一笑,话头一转:“不过呢,熙月姑娘已经跟了我们家老四。我要给李掌柜保媒的是熙月姑娘的闺中密友杨姑娘。”   杨姑娘?杨明丽?   杨明丽比顾熙月还要小上几个月呢,李掌柜已经三十多岁,并与亡妻有了一个十多岁的儿子,也不知道朗吉这是按的什么心!   朗吉说这话时,眼神刻意的盯着顾熙月,那神态似故意挑衅。   顾熙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并没有出声。赤赢一直站着,神情戒备,死盯着朗吉,似乎随时能够出手。   朗吉根本不看他,越过他去看顾熙月:“熙月姑娘,这件事你意下如何?”这句话,他特意用了汉话,音调不准,但句式倒是正确的。   既然问道她头上了,顾熙月便直接开口道:“你们西梁国民风开放,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你问我是没有用的,不如问问杨姑娘本人?”   她不了解杨明丽,也不知道她听见这个消息后是否会同意,但这关乎于一辈子的事情,不能由她来替杨明丽做决定。   朗吉倒是没有继续纠缠顾熙月,竟然很轻易的就点头道:“既然如此,就问问杨姑娘吧!”   私下里,顾熙月拉住赤赢,小声问他:“你三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赤赢道:“杨明丽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放任她流落别处,不如把她放在身边。”   顾熙月不解:“她的身份有什么特殊?她跟我是一样的,都是公主的陪嫁媵侍……”   “就因为跟你是一样的,所以三哥才不允许她脱离他的掌控范围。”赤赢顿了顿:“三哥是未忧先虑,他害怕你的身份泄露,会给我们家带来麻烦。”   顾熙月觉得好笑:“我就是个陪嫁媵侍,就算当初去了西梁国都,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侍。你们打劫公主送嫁队伍时,我顾熙月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不死,我们东擎也会令我们‘被死去’的,不然丢了名节,可是要牵连家族中未出嫁的姑娘的。所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闲着没事干来找我和杨明丽的麻烦的。”   “我三哥不是担心你,他……更多是担心我。”   “什么意思?”顾熙月眉头皱的紧紧的,完全不知道赤赢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赤赢不想过多解释,他朝着顾熙月温柔一笑,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熙月,别问了,我以后再告诉你。”   虽然就这么被赤赢打发了,顾熙月也不在乎。赤赢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强人所难的人,更不会刨根问底。   不过,出乎顾熙月的意料,杨明丽竟然答应嫁给李掌柜做续弦。   杨明丽是这么说的:“你说我这残花败柳的,还能有什么指望。我喜欢朗吉,他又看不上我,又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出这个镇子,嫁给李掌柜是我唯一的出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女人嘛怎么都是过一辈子。当初我们被蛮匪俘虏时,我也没胆量做贞洁烈妇,现在说死又有什么意义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都这样了,凑活过吧!”   杨明丽能想得开,顾熙月很是佩服,也能理解。当初她被赤赢抱进帐子的那一刻,何尝不是抱着只要能活下去就好的心思?只是,她比杨明丽幸运,她遇到了赤赢,遇到了这个世间上最好的儿郎!   从杨明丽房里出来,要回房的时候,她又在楼梯上遇到了朗吉。他脸上淤青还在,并未散去,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却没有了昨天的阴森和戏谑。   他在顾熙月对面站定脚步,并未如昨天般欺身上前,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缓缓开口:“你留在赤赢身边可以,但绝对不要企图给赤赢野心,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58.第 58 章   被人这么威胁,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但让顾熙月更云里雾里的是朗吉的话,她实在搞不懂,什么是所谓的“给赤赢野心”?赤赢会有什么野心?她又能给赤赢什么野心?这完全是浆糊的东西,她一点也弄不明白。   顾熙月有个优点,就是弄不明白的事情,她往往不会去钻牛角尖,得过且过,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为难别人。   接下来的日子,铺子里热热闹闹的为李掌柜和杨明丽办亲事。一来是朗吉保的媒,二来是李掌柜人很好,平日里待店里的人都不错,所以铺子里所有的小伙计们都上阵帮忙,力争要办一场最热闹的婚礼。   这是顾熙月到了西梁之后,第一次参加婚礼。那措成亲时,碍着族规,她不能去。岚卓那次,是半路被劫,她也只看到了大红喜轿和一身嫁衣的新娘子。   李掌柜是娶续弦,杨明丽现在又是无父无母,很多纷繁复杂的礼仪都化简了。   其中顾熙月的任务就更简单,只要早上陪着新娘帮她换换衣服,帮她擦点胭脂水粉,再搀扶她下楼就行。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婚礼办完了,杨明丽以后也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是有了夫君有了继子的夫人。李掌柜平日里住在铺子中,所以把他原来的房间就当做了新房。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掌柜三十多岁,又正值壮年,要成亲的这几日每天精气神十足,更是跟杨明丽来了一场生龙活虎的洞房,据说新娘子第二天走路腿都是颤的。   办完这场婚礼,赤赢准备带着顾熙月回村子。傲景因为不念学堂,所以留在铺子中跟着李掌柜学打算盘,过年时再跟朗吉一起回家。   赤赢这次回去带了一堆的东西,顾熙月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准备的。她发现那些东西中,有好几匹颜色艳丽的布,都是适合肤色白皙的姑娘家用的。还有一只花瓶,上好的青花瓷的,显然是从擅于陶瓷制作的东擎运过来的。   更夸张的是,赤赢还带了两只据说是能下蛋的老母鸡。他还兴奋地跟顾熙月夸赞:“卖家说,这两只老母鸡,天天都能下蛋,这样你一天就能吃两只鸡蛋了。”最后,他还遗憾的表示:“我其实还想给你买几只小鸡仔带回去养的,不过鸡仔容易的瘟病,不好养活,我看不如这种长成的老母鸡。”   顾熙月还在行李里发现了各种胭脂水粉,颜色不一,但显然赤赢是用过心的,这些都是适合她擦抹的。她还发现了一套银首饰,有发簪、耳坠、项链、手镯、甚至还有脚链,脚链是那种很细的、带铃铛的,摇晃起来,还能听见悦耳的铃铛声。   顾熙月好奇,问赤赢:“这脚链怎么还带铃铛呀?这平时戴在脚腕上,也不方便穿靴子呀!”在他们这里,无论男女,行走在外,都习惯穿靴子。顾熙月倒是自己给自己做了几双绣鞋,但也仅限于在家中院子内,平日里并不穿到外面去。   谁知,她问完这话,赤赢的脸顿时就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顾熙月觉得奇怪,凑到他脸前,手指戳戳他:“赤赢,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赤赢别过头,躲开她的视线,嗓音暗哑,答道:“那个脚链,是……晚上钻帐子时绑在姑娘脚踝上的。”   他这么一解释,顾熙月的脸也跟着红了,随即也明白那脚链的作用了。钻帐子的时候,大都是她的腿搭在他的手臂或肩膀上,如果脚踝带上有铃铛的脚链,那么铃铛会随着节奏一晃一晃的,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越想越羞,头垂得很低,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里去。赤赢却凑到她的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她:“媳妇儿,我们……今晚试试?”   顾熙月羞得去捶他,但最后却任由那铃铛响了整整一个晚上,余音绕梁。   第二天一早,套好马车,赤赢便带着顾熙月离开了镇子往峡谷走。临行前,杨明丽拉着顾熙月的手,依依不舍的与她道别。她还忍不住掉了好几次眼泪:“你说我们姐妹俩也是有缘分,原本在京中时一点交集都没有,后来一同成了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本以为要共侍一夫,却突遭横变,各自辗转,没想到最后又在这小镇子里相遇。熙月,你这一走,也不知我们何时能再相见,我真舍不得你呀!”   顾熙月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来镇子上,但只能告诉杨明丽,她们日后肯定能再相见的。   一路上,赤赢赶马车,顾熙月躺在被赤赢铺的极为厚实的马车板上,舒舒服服的睡觉,醒了就吃点零食喝点甘甜的果酒。因为她不像第一次进峡谷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周的风景,反而比那次轻松了不少。   赤赢还特意半路停了一次,就是上次他们跟那措一起休息的地方。赤赢身手了得,很快就抓了一只野鸡,处理干净后,烤的香喷喷的,又一次解决了顾熙月的馋虫。   她正啃着野鸡腿,赤赢凑到她身边,郑重其事道:“媳妇儿,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顾熙月停下嘴里的动作,转头看向他,做出认真聆听状。   赤赢说:“我准备过年之后,就去跟三哥走马帮做生意。”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顾熙月的神情:“我们家兄弟五个,以后各自成亲,分家是早晚的事情。三哥的铺子既然有一半是记在了我的名字,我也不能只让三哥一个人打点。我先跟着三哥从经营商号学起,日后分了家,我们夫妻俩也有些营生,日子过得富裕些,你看行吗?”   顾熙月自然听说过,马帮商队闯南走北,路途艰辛万苦,凶险万分。她并不舍得让赤赢去,可是赤赢说的对,就连在东擎,兄弟分家也是早晚的事情,这种事总是要未雨绸缪。赤赢的武艺那么强,如果只留在村子里种地,实在是太屈才了。她了解赤赢,他是野性男儿,其实并不喜欢种地,更喜欢骑马舞鞭,她没有道理反对。   她真诚的望向赤赢:“赤赢,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你去走马帮,一定要小心。如果真的遇到了不测,钱财都是不重要的,一定要留着命,知道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冲动冒险!”   “好,我知道。”他重重的亲了顾熙月脸颊一口,笑道:“我媳妇儿就是深明大义、贤妻良母,懂事又乖巧,真是我修了不知多少世,才修来的福气。”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赤赢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他还真怕他的小妻子嫌弃走马帮危险,跟他撒娇耍赖不让他去。如果顾熙月真不同意,他就决定不去,宁愿今后日子过得苦一些,他也不想让她难过。   顾熙月虽然同意了让赤赢去走马帮,但私下里还是担心,心中暗暗决定,回家后要天天监督赤赢练武。她记得东擎国的将军们都会有一面护心镜,于是跟赤赢提了提,让他到时候也准备一块,放在胸口,至少能挡些伤害。赤赢一想,觉得有道理,便准备日后跟三哥说一声,想办法弄几块,他们马帮里的兄弟们一起用。   顾熙月原本是长在东擎国的深闺中,除了偶尔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保护赤赢的安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压在她心底压了一路,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赤赢扶着她下了马车后,开始一样一样的卸货。其中有一部分是带给家里用的,有一部分是给米塔大婶的,还有就是赤赢特意为顾熙月准备的那些东西。   桑普看见赤赢回来,极为献殷勤的跑前跑后,尤其是看见那些颜色艳丽的布匹和各类胭脂水粉,眼睛都亮了。   赤赢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那些东西,回到了屋子中,帮着顾熙月放进了柜子里。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吃完饭时,桑普刻意在米塔大婶面前说起那些好看的布匹和上等的胭脂水粉,语带羡慕,就差直接张口要了。   米塔大婶看了一眼赤赢,又看了一眼闷头吃饭的沃西,笑呵呵的没有接话。   耶华大哥不在家。他们家抢秋收和牛羊出栏之后,耶华就去了邻村的族长家,作为准女婿帮族长家干活,因为两个村子路途很远,每日往返不太现实,耶华干脆就住在了族长家。这可美坏了灼裳,她甚至要耶华直接住在她屋子里,当然耶华和族长都没同意。虽然耶华最后没住进灼裳的屋子,但是退而求其次,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灼裳也是高兴地不得了,天天围着耶华打转。   顾熙月发现,只要耶华不在家,其实米塔大婶并不是十分惯着桑普。虽然桑普总在米塔大婶面前卖好,但是米塔大婶对她和对自己的儿子们还是不一样的,似乎米塔大婶对待桑普的态度,是取决于儿子对待桑普的态度。   比如说,如果这个时候沃西开口,那么顾熙月敢肯定,米塔大婶一定会做主让赤赢把那些东西分给桑普一些。不过,沃西这人也挺怪的,说他对桑普很好吧,又感觉并不是那么好,说他对桑普不好吧,又嚷嚷着非要娶桑普,甚至明知道桑普觊觎的是自己的弟弟,他也不在乎。   哎,顾熙月觉得,沃西别看着表面老实,其实骨子里跟朗吉一样,阴阳怪气的。倒是耶华和赤赢很像,都是细心又温和的男人。   回到家里以后,临近过年,就要开始准备年货了。因为现在是农闲季节,赤赢也比较轻松,所以主动的包揽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甚至包括一日三顿饭,顾熙月则彻底的沦为打下手的。   冬月十一这一天,顾熙月早上跟着赤赢练鞭子回来,破天荒的发现,今天的早饭竟然是米塔大婶亲自做的,打下手的竟然是桑普。要知道,自从顾熙月回来之后,桑普可就在家里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洗衣做饭样样不沾手。要说以往她为了讨好米塔大婶还能献些殷勤,但自从米塔大婶也不怎么做家务之后,一般这种场景,是看不见桑普的身影。   更让顾熙月惊讶的是,今日的早饭还有一碗面,上面铺了一只鲜嫩的荷包蛋。赤赢带回来的那两只老母鸡,确实能下蛋,但却不是天天下蛋,而且毫无规律。顾熙月严重怀疑那两只老母鸡是看心情下蛋的。   顾熙月略微吃惊的问道:“今天是谁的生辰呀?”   她来到村子半年了,也只有傲景过生辰的那天,米塔大婶煮了一碗面条。村里人平日里都不吃面条,家里磨出来的面都做了干馍馍和干窝窝头,这吃长寿面的做法还是东擎人的习惯。所以,顾熙月猜测,今天家里有人过生辰。   米塔大婶奇怪的看了顾熙月一眼,神色古怪,说不出什么意思。   倒是桑普柔情似水的开口说了话:“当然是赤赢过生辰了,每年赤赢过生辰,大婶都会亲自为他煮一碗面的……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天天跟赤赢住在一个屋子呢……”   “赤赢,今天是你的生辰?”顾熙月根本就没听桑普说完,直接打断去问赤赢。她实在是太震惊了,赤赢这个闷葫芦,竟然瞒得这么死,害得她连一件像样的寿礼都没有给他准备。   赤赢朝她笑了笑,道:“嗯,今日是我的生辰。”他忽然伸手,把她牵到怀里,虚抱着她问:“是不是正在懊恼,自己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顾熙月那点想法,他一猜一个准,自然知道她为了什么在纠结扭捏。她不好意思的点头承认,小声抱怨:“我没东西可给你……”   赤赢笑着说:“怎么没有?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就是你呀!”他故意凑近她,用仅能她听到的声音说:“你若真想送我什么,今晚就在床上等着我。”   “你……流氓!”顾熙月小声的骂了句,到底是点头应了。她也只能把自己作为寿礼,补偿赤赢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吃饭,气的桑普都快揪断了指甲,愤恨不已。   米塔大婶看着赤赢大口大口的吃着面,一时感慨,眼泪竟然落了下来:“赤赢过了生辰,就二十岁了,是个大小伙子了。哎呀,这日子过得太快了,转眼你就二十岁了。”她又看了顾熙月一眼,满意的笑道:“将来你们有了孩子,阿妈就给你们带孩子,你们生几个,阿妈就带几个!”   “好,阿妈,一言为定,不许耍赖!”赤赢撒娇。   “好好好,我不耍赖,你好好吃面!那蛋你要是不吃,就给熙月,让她补补身子,将来好生娃娃!”   赤赢特意将那荷包蛋放到了面碗的一旁,本想趁着米塔大婶不注意再夹给顾熙月的,没想到他的意图一下子就被米塔大婶发现了。被发现了,赤赢也没害羞,反而更坦然的把那只荷包蛋夹给了顾熙月,气的桑普咬破了嘴唇。而沃西就像是没事人似的,即不管桑普,也不看赤赢,自顾自的吃自己的饭。   因为今天是赤赢的生辰,顾熙月缠着他,让他带她去小溪边走走。这个季节,天气转凉,虽然村子里的树林和灌木丛还是绿色,但小溪水比之前更凉了,手放进去,过一会儿手指就会变红。所以,两人只能在溪边散步,却不能玩水。   顾熙月跟他聊天,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个问题:“耶华大哥今年还不到二十五,你今年二十岁,那么沃西和朗吉他们多大呀?”   她猜了半天,也没有猜明白他们的年龄,总觉得米塔大婶好能生,短短五年,生了四个儿子。   赤赢顿了顿,才说:“二哥他今年二十有二,三哥跟我同岁,比我大了七个月。”   顾熙月一惊,停住脚步,赤赢也顺着她停下,低头看她,一副随时等她发问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选了个还算合适的词:“你和朗吉是同父异母?”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结论,不然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七个月就生下两个孩子。这样看来,米塔大婶对赤赢的偏心,倒有情可原了,毕竟不是亲生儿子,能把他养到长大成人,也算是尽了养母的责任。   不过,顾熙月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赤赢虽然有西梁人的轮廓,可是仔细瞧着还是能发现,他长得很像米塔大婶,虽然没有傲景像,但仍然能肯定他们是母子。   那么……就是朗吉不是米塔大婶亲生的?   难怪,米塔大婶对朗吉总是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又紧张又疏离,相处起来的关系并不像母子。   赤赢摇头,否定了顾熙月的猜测。他说:“我和三哥,既不是同父,也不是同母。”   顾熙月:“……”   她恍然大悟,原来朗吉是抱养来的。不过,虽然耶华大哥的脸毁了,但是朗吉的眼睛和他长得非常的相似,米塔大婶曾说过,耶华大哥的容貌是最像赤赢的阿爸格桑的,朗吉应该跟赤赢的阿爸格桑有些血缘关系,可能是格桑兄弟家的孩子。   赤赢却摇头告诉她:“大哥、二哥、三哥、傲景,都是阿爸的儿子。我阿妈是阿爸的续弦,当时她嫁给阿爸时,已经怀了我,后来她才和阿爸生下傲景。”   顾熙月愣了愣,脑子有点懵,一时间没转过来个,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赤赢是米塔大婶在嫁给格桑大叔之前有的孩子!   她忽然记起,第一次给赤赢他们往田里送饭时,那个尖酸刻薄的眉专说过的话“米塔是个带种的”。如今看来,那个“种”指的就是赤赢!   可是,顾熙月又想起米塔大婶曾说过,赤赢的容貌更像他的阿爸,既然格桑不是赤赢的阿爸,那么米塔大婶指的这个“阿爸”就是赤赢的亲阿爸?   那么,米塔大婶对赤赢的亲阿爸,是有感情的。   赤赢说:“我阿妈当年怀着我,辗转流落到这里,被阿爸救了。因为是未婚先孕,名声不好,当时大娘生下三哥没多久就生病过世了,阿爸为了给我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为了给阿妈一个安身落脚的地方,不顾风言风语,娶了我阿妈。那时,大哥不到五岁,二哥刚刚会讲话,他不同意阿妈进门,除非阿妈发誓,要对他们兄弟几个比我好才行。阿妈为了报答阿爸的恩情,是心甘情愿的对我大哥他们格外偏袒的。阿爸心疼我,所以一直就把我带在身边,三哥因为和我年岁相仿,阿爸也就一起带着他。”   他又说:“小时候,我不懂事,总觉得阿妈偏心,一点都不疼我,后来当我知道自己不是阿爸的孩子时,开始叛逆,天天赌钱,希望有朝一日攒够钱能离开峡谷,去找我的亲阿爸和亲阿兄。直到阿爸过世,我才明白,什么亲阿爸亲阿兄的,就算是有血缘羁绊,也不如我阿爸疼我。我真的好后悔,没有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我记得当时阿爸快不行时,还惦记着我,拉着我跟我说: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你是我养的我教的,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赤赢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默默地低下了头。   顾熙月忽然捋顺了所有事情,包括那天沃西、傲景吵架的真相。   也就是说,因为年幼的沃西提出了要米塔大婶偏心他们哥三个,所以赤赢会觉得孤单寂寞,想要离开峡谷出去找他的亲阿爸亲阿哥。于是,少年时没有经济来源的他,只能通过赌钱来攒足路费,但因为傲景向朗吉告状,所以朗吉抢走了赤赢辛苦攒下来的钱,逼的赤赢不得不挺而走险,去赌钱抓狐狸。格桑阿爸担心赤赢安全,带着长子耶华去林子里找赤赢,半途遇到了桑普的阿爸,三个人一路同行进了林子,遇到了发狂的熊瞎子。格桑阿爸和桑普的阿爸丢了性命,耶华大哥的脸被毁了,桑普退了耶华大哥的亲事,导致着急出嫁的萦竟不得不退了沃西的亲事另嫁他人。所以,一直老实憨厚的沃西来了倔脾气,钻了牛角尖,认定家里的这些悲剧都是赤赢引起的,开始在心中怨恨赤赢,在那天吵架时,就口不择言的爆发了。   而赤赢虽然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巧合,可是心中何尝没有自责过呢?   米塔大婶就更苦了,因为自己当初要嫁进来,承诺了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委屈自己的儿子导致他叛逆,最终落的个中年丧夫,长子毁容,次子被退亲。她又不能委屈长子和前面的两个儿子,只能一直委屈亲生的赤赢还有傲景,所以才会出现撮合她和耶华故意牺牲赤赢的事情。   米塔大婶她……其实活的也挺难的。 ☆、第59章 .      当天夜里,顾熙月把自己送给赤赢当他的生辰寿礼,任由他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都下不了床了。   米塔大婶现在对儿子和顾熙月的习惯性晚起,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总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顾熙月的肚子,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每一次弄得顾熙月只能羞红着脸,垂着头,躲开她的眼神。   自从知道赤赢和傲景才是米塔大婶亲生的儿子,顾熙月多少也理解一些米塔大婶,作为丈夫续弦和儿子们继母,她也是要有苦楚的,尤其是赤赢还与丈夫格桑并无血缘关系,全是因格桑的好心,才有现在的赤赢。米塔大婶以前的那些不可捉摸和无法理解的行为做法,顾熙月也都释然了,自然而然的更亲近米塔大婶,又因两人皆是东擎人,习惯思维上也更加相似,所以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赤赢没说什么,但他显然很高兴看到顾熙月与米塔大婶亲密无间的样子,时不时的就偷偷的抱着顾熙月,说些莫名其妙的感激的话,经常弄得顾熙月不好意思,毕竟米塔大婶也是有意亲近她,所以她才能够跟米塔大婶搞好关系的。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要过年了。这段日子,米塔大婶没少为了沃西和桑普的亲事,往桑普家跑。可是,桑普的阿妈就是一口咬定,要把女儿嫁个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还三番五次的要求米塔大婶把桑普送回来。米塔大婶把她的话直接当成耳旁风,直接告诉桑普的阿妈,桑普她可管不了,桑普愿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左右,如今要避免这些风言风语,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沃西和桑普的亲事定下来。   桑普的阿妈愣是不同意,直接嚷嚷着大喊:“沃西那个死板呆愣家伙,又老又丑,你们家儿子中最平庸最没用的,凭什么能配得上我们家桑普!米塔,你要是真想让桑普做你的儿媳妇儿,就让你们家赤赢娶她,只要赤赢娶她,我二话不说,立即答应!”   米塔当时就气笑了:“现在说的是我们家老二和你们家姑娘的事情,扯我们家老四做什么?别说我们家老四现在有媳妇儿了,就算他没媳妇儿,也不可能娶桑普,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反正,我们家沃西能拖得起,你们家桑普都十八的老姑娘了,你要是再这么拖着,丢人的也不是我们家!”   “哼,十八的老姑娘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们家桑普天生丽质,美若天仙,现在来我们家求娶她的人都能站排站到村尾,想要嫁出去易如反掌!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可是拿了两锭黄金来求娶桑普呢,这整个村子,谁家姑娘收彩礼收到过黄金!你们家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羡慕妒忌吧!”   遇到这么不讲理的,就连一向比较伶俐的米塔大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谁家的姑娘,能为了两锭黄金,就送去别人家做妾,连个正头娘子都做不成,有什么好得意好炫耀的!   于是,直到快过年了,沃西和桑普的亲事,最终也没有个结果。   要过年了,就要准备年货,在村子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杀牛宰羊,刀起刀落,年夜饭的主菜就敲定了。除了这些,奶茶、蒸肉丸子、烤肉、腌肉等,样样不能少。而且,赤赢他们这里过年有个习俗,就是年二十三,小年那天,家里要支起一个大锅,装满油,烧到沸腾后,把家里能油炸的东西,一律全部放进锅里油炸,称为“炸祸祸”。米塔大婶说,这是预示着把今年和来年的祸事都油炸一遍,炸得外焦里嫩,祸事就没了。   炸咸肉干、豆丝、干饼什么的顾惜月并不感兴趣,她最感兴趣的是炸面果。所谓的炸面果,是把和好面后,把面团分成元宵那么大的一小团,按照喜好捏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放到锅里炸熟。那一小团面在油中受热膨胀,把原来小小的一团面膨胀到两根手指宽、三节手指长大小,面团的形状就固定住了,出锅后面团变得黄澄澄,格外诱人,捻起来放到嘴里,又香又脆,外焦内软。   赤赢很会炸面果,他能把小面团捏成兔子形、狐狸形、小猪形、小鸟形,也可以捏成圆滚滚的男娃娃和梳小辫子的女娃娃,放到锅里过了油,膨胀起来,不仅颜色好看,形状更是生动。赤赢还特意给她捏了好几朵各式各样的花,炸好之后,一盆子金澄澄的花,端到她面前,戏称是送给她的。   顾熙月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当宝贝似的藏了起来,生怕别人给拿走偷吃了。她实在是太喜欢赤赢的这个手艺,缠着他也要学。赤赢便教她一些简单的,胖嘟嘟的小鱼,只要揉成椭圆形状,雕了眼睛就行了。   可是,在她手里形状很高的面团,下了油锅之后,并没有像赤赢和米塔大婶做出的那些面团膨胀起来,而是蔫巴巴的抽成了一团,最后倒是能勉强从雕刻出的鱼眼睛那里看出是一条胖头鱼,其实就是一团实心面。   顾熙月极其失望,赤赢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解技巧,手把手的教她,还帮她总结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她做了无数条失败的胖头鱼后,终于出现了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黄鱼,样子俏皮又可爱,顾熙月都舍不得吃。   米塔大婶笑着说:“熙月已经很聪明了,学的真快,这还没到半天的功夫就能学的这么好。要知道,当年我刚嫁进来时,格桑可是教了我很久我才学会的,直到生了傲景那年,我才算能独当一面呢。”   得到表扬的顾熙月美滋滋的,凑到赤赢身边,把他拉了个来,献宝似的把刚才那条小黄鱼托在手心里,放到赤赢嘴边,哄他:“你吃。”   赤赢犹豫的看了一眼,故意逗她:“我吃了,你舍得?”   顾熙月偷瞄了一眼旁侧的米塔大婶,小声道:“只有给你吃我才舍得,我自己吃都不舍得呢。”   赤赢听她说完,顿时就笑了,立即低下头,从她手心刁起那条小黄鱼,温润的唇碰的她手心痒痒的。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赤赢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即低下头,含上了她的唇,将小黄鱼的另一半喂进了她的嘴里。她嘴里塞着小黄鱼的尾巴,赤赢含着小黄鱼的头,也不管米塔大婶是不是在旁边,就没头没尾的开始亲她,直到他俩一起把这条小黄鱼消灭掉,赤赢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那神情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惬意。   全程围观的米塔大婶掩唇偷笑,故意别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羞得满脸通红的顾熙月,只能在心中庆幸,幸好院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耶华和沃西出门办事不在,桑普没下楼,不然她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说到这个桑普,顾熙月就觉得奇怪。这眼瞧着要过年了,她也不肯回家去住,米塔大婶劝了几次也就不劝了,索性就让她住在家里。   桑普还是住在沃西的房间里,一天到晚,除了吃饭时,平日里从不下楼,就像她是家中的一个隐形人似的。吃饭时,她又一反常态,各种讨好米塔大婶,各种献殷勤,甚至还主动给耶华夹菜!当然她也尝试过给赤赢夹菜,让赤赢一个眼神给冻了回去。她有一次还主动要给顾熙月夹菜,吓得顾熙月的饭碗都差点摔了,一顿饭吃的五味杂陈。顾熙月记得,她前一段时间,还不会这般在饭桌上献殷勤呢,有时候都不会下楼吃饭,也不知道最近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因为米塔大婶和沃西的态度,耶华和赤赢对于桑普都没说什么,平日里就算她狗皮膏药似的往跟前凑,他们两个也根本就当她是不存在。于是,有那么一次,她倒是忍不住凑到了顾熙月身边,亲密无间的抱着她的胳膊,那样子就像她们是亲姐妹似的。   顾熙月吓了一跳,顿时就甩了她的胳膊,戒备盯着桑普看。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桑普什么,可就是本能觉得她根本不怀好意。后来,耶华和赤赢走过来,桑普大概觉得无趣,灰溜溜的走了,倒是化解了当时尴尬。   过了小年的第二天,朗吉和傲景从镇子上回来了。两人带了两马车的东西,顾熙月眼尖的发现,傲景特意给岚卓带了好看布匹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好玩意。   傲景也毫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给岚卓带了好东西,然后当天就带着那些东西和孝敬他未来岳父岳母的礼物,跑岚卓家刷好感度去了。   米塔大婶不由的感叹:“小伙子就是年轻力壮啊,赶了一夜的路,竟然还能这般的活蹦乱跳!”   顾熙月捂嘴偷笑,心道,哪里是年轻力壮,分明是思娇心切啊!   傲景是第二天一早才回来的,回来时是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不用猜,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他吃早饭时看见桑普,表情立即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不满的抱怨:“怎么,这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还留在我们家里膈应人?”   桑普就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似的,朝他温柔一笑,还要起身给她夹菜,气得傲景差点摔了碗。   坐在一旁的朗吉倒是没什么反应,脸上毫无表情,自顾自的夹菜吃饭,谁也不理。   事后,傲景小声跟顾熙月抱怨:“我三哥就那样,冷冰冰的,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熙月阿姐,你都不知道,你和四哥走后,我那日子是怎么过的。成天的跟着账本算盘打交道也就罢了,还要整天面对三哥那张铁黑的脸,真是压抑的我都要喘不上起来,哎,日子难过啊……”   顾熙月也跟他抱怨:“家里也不怎么好,那个桑普,一天到晚的阴阳怪气的,还时不时的往我身边凑,我都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整天防着她跟防贼似的!”她说着说着,就发现傲景的眼神时不时的往她肚子上瞄,立即警惕的起身往旁边躲了一下,疾声问他:“你看什么呢?”   傲景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说你和我四哥也钻了这么久的帐子,怎么肚子就是没动静呢?”   肚子没动静?!   顾熙月顿时小脸绯红,急得跺脚:“你不要乱说话!”   傲景皱眉,单手托腮,愁眉苦脸的:“我们家岚卓也没动静。”   顾熙月:“……”   这种事,真的是能和小叔子讨论的吗?   傲景又说:“你的那个闺中密友,就是嫁给李掌柜的那位,前几天已经查出有了身孕,都一个多月了!”   顾熙月震惊不已,李掌柜的和杨明丽也太快了吧,这李掌柜的别看年纪大些,但真是老当益壮啊!啊,不对,应该叫做正值中年!   傲景马上又神神秘秘的猜测道:“你说桑普,是不是还打我四哥的主意呢?见你这么久肚子都没动静,认定你是个不能生养的,她是不是打算要给我四哥做妾,替你生孩子啊?”   在赤赢他们这里,妻妾制度与东擎的规矩很像。妾生下的孩子,不算是她生的,而算是替正妻生的,所以孩子终其一生也不能称妾为母亲,也不能认妾的亲戚。他们这里民风开放,姑娘家珍贵无比,草原上的好儿郎随便挑,根本没有姑娘愿意放弃正头娘子的身份去做妾,除非是家里实在困难,没有路可走了。   据顾熙月所知,桑普家也有田有地有牧场的,生活条件虽然不富裕,但绝对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只是没想到桑普的阿妈就为了那两锭黄金,根本不顾女儿的后路,就答应了让她去做妾。真是……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傲景的话音刚落,顾熙月就恼了:“谁说我不能生了!”   她以前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身体更是格外保养的。她那时是被家中寄予希望要嫁入东宫的,所以女儿月事更是重中之重被看顾的。要知道,没有子嗣的太子妃,就算将来真当了皇后,也是没有用的。在东擎,女人若是没有儿子,就算是娘家再有权有势,在夫家也是站不住脚的,万事上都总会比别人矮上一头,挺不直腰杆子说话。   顾熙月还记得当初,她的母亲当年与父亲也是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可是,在连着生了她与妹妹顾欢月后,一直未曾有孕,膝下无子,不得已在父亲和长辈面前低头哈腰,唯唯诺诺的,不仅要主动给父亲张罗妾侍通房,甚至连父亲后宅的那些作妖妾侍都不敢去管,任由他们爬上她的头顶,作威作福。直到后来,母亲有了身孕,生下弟弟后,在家中才算有了些地位。只是,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好几院子情投意合的妾侍了,庶子庶女也已经一大堆了,跟母亲也没剩下什么感情。   一想到自己跟了赤赢这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顾熙月也不由的慌了。她害怕将来有一天,母亲的悲剧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根本不敢去想象,如果赤赢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亲密事,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她……该怎么办?   当天晚上,她异常主动,不知疲倦缠着赤赢。刚开始赤赢非常享受她的热情,可是几次之后,他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故意使坏就是不肯给她。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的双眼,手指撩起她的一缕被汗打湿长发,柔声问她:“熙月,你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顾熙月眼带委屈,细声细语的说:“杨明丽有了身孕。”   赤赢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道:“着急了?”   顾熙月点头,小声说:“我怕……自己生不出来,你就要去找别的女人生了。”   赤赢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宠溺般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无奈:“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顾熙月却异常固执,握住在她额头作怪的手指,实话实说:“我不想你跟别的女人做我们刚才做的事,不想让你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赤赢一把将她扣在胸前,闷笑了几声,道:“一天天的竟胡思乱想,你要是生不出来,我就不要,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现在不觉得没什么,要是过几年,我还生不出来,你肯定要去想别的办法了。”顾熙月如实的说道,她的父亲当年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后来不还是忍不住想要儿子,纳了无数的小妾。   赤赢把她的头掰过来,与她正视,如星的眼眸直射她的心底。他说:“顾熙月,你听好了,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你若是有孩子,我自然高兴,你若是真不能生孩子,我也不会在乎。你想想,当初我可是要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这忽然上苍赐给我一个媳妇儿,我都觉得赚了呢,要不要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顾熙月满脸感动的望着赤赢,眼眸中浸了水气。她搂住赤赢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声音极低的保证:“赤赢,你信我,我一定能生出来的,以前我在闺中时,负责给我日常把脉的大夫从未说过我不易有身孕。我的身子,一定没事的……”   “好,乖,别着急……”他忽然欺身,将她压.在床上,轻笑道:“这种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办成的,为夫我就继续努努力,争取咱们早日开花结果!”   那之后,赤赢就又抱着自己的娇妻,努力了整整一个晚上。   自然,第二日,两人又睡迟了。不过,这次叫醒他们的不是米塔大婶,也不是耶华傲景,而是院子里传来的震天的敲门声。   耶华去开的门,他一出现,门外的人看见他的脸后,惊恐万分的开始嚎叫,声音尖锐刺耳,让本来不想起床的赤赢不得不起身穿衣裳。顾熙月昨夜累极了,被这声音吵醒,不情不愿睁眼睛,可是实在是太困,眼睛还没睁开,眼皮又摔了回去,她不满的哼唧着,又撒娇耍赖想要继续睡。赤赢倒是不舍得让她起床,可是外面的吵闹声一直不停止,她不想醒都不行。最后,只能又哄又抱的,让她在他怀里小憩一会儿。   门外的人进了院子,吵闹的声音就更加清晰的传到他们房里。   顾熙月不满的抱怨:“这是谁呀,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虽然现在已经到了用早饭时间,但她宁愿不吃,也想睡觉。   赤赢贴着她的耳边告诉她:“是桑普的阿妈。”   顾熙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竖着耳朵,一动不动的去听院子的动静。果然,刚才那个尖叫的女人,一口一个米塔家欺负人,强占她女儿之类的话。   赤赢被她这明目张胆的偷听模样逗乐了,问她:“要不要穿上衣服,我带你光明正大的去听?”   顾熙月想了想,摇了摇头,坚决拒绝了:“桑普的阿妈,脑子跟她女儿和儿子一样不正常,我们不要往前凑,不然弄不好你又要沾的一身腥了。”   “我媳妇儿说的是,为夫听你的!”   两人又坐在屋子里听了一会儿,顾熙月总算听明白了:“她阿妈这是要接她回家过年?”   赤赢点头:“看样子是。”   顾熙月立即欢快了起来,不由的感慨:“要是她真能回家过年,我们也能过一个消停年了!”   赤赢邪邪一笑,胸有成竹道:“她肯定要回去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顾熙月好奇,转头去看赤赢。她本就是被赤赢抱在怀里,这一回头,细嫩的脸颊撞在了赤赢的下颌,他下颌刚长出来的胡茬戳在了她的脸颊上,顿时就又痒又痛,脸颊也红了一小块。   顾熙月可怜兮兮,委屈极了。赤赢赶快将她的脸颊捧过来,急忙嘘寒问暖,心疼不得了,一边哄她,还不忘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我让伍赐那边,又添了两锭金子。”   顾熙月:“……” ☆、第60章 .   赤赢让伍赐那边又添了两锭金子,这件事他是怎么办到的,顾熙月不知道,但是结果很令她满意。虽然桑普又哭又闹,又撒泼又耍赖,还是让她的阿妈和弟弟挪棕一起给拖回了家。   她临走前,还泪眼婆娑,满怀深情的望向沃西,悲悲戚戚哭着:“沃西,我等着你来接我……”   沃西憨厚老实是出了名的,也可能是懒得跟桑普阿妈废话,他竟然真的眼睁睁的让桑普回家了。不过,他倒是真的给了桑普一个保证:“等过了年,我就去你家提亲,让你阿妈把你嫁给我。”   桑普阿妈听到后,嗤之以鼻的讽刺道:“就你?也想癞□□想吃天鹅肉?我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放下这狠话之后,她扭着腰肢,大摇大摆的走了。   而这期间,耶华和朗吉纷纷围观,一句话都没说。米塔大婶刚开始还周旋了几句,最后也抿着唇,闭了嘴,一言不发,任由桑普被拖走。   桑普走了,傲景是最高兴的,连带着在家吃了好几顿饭。顾熙月故意逗他:“你这是在岳家混不上饭了?”   傲景头一扭,看怪物似的看顾熙月,脸上带着“这怎么可能”的表情,然后扭过头,给出了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总之,桑普走了,家里过来一个舒坦年。   年三十那日,赤赢他们兄弟几个,一早就起来挂灯笼,原本吊脚竹楼连廊里就有照明的油灯,现在全换成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年味顿时就出来了。院子里也拉着绳子,也挂了灯笼,整个家里灯火通明的。   顾熙月一直帮着米塔大婶准备年夜饭,米塔大婶笑着跟她说:“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在忙,今年你来帮我忙了。熙月啊,大婶也不跟你见外了。说实话,真是多亏了你,让我们家赤赢又变得活泼爱笑了。大婶看出来,你是真的对赤赢上心,赤赢也是真喜欢你,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熙月啊,你别急,等过完年,我就把纳采礼给你送过去,把你和赤赢的亲事定下来,等他上头的三个哥哥成亲,就立马给你们办喜事。”   在村子里,定亲时只要郑重的送纳采礼就行,快成亲时,再过聘礼,选定吉日,办亲事。   傲景不知道从哪里听见动静了,一蹦三个高的凑了过来,朝着米塔大婶绕圈圈:“阿妈阿妈,那岚卓呢?你什么时候,替我给岚卓送纳采礼?”   米塔大婶人逢喜事精神爽,格外高兴,眉开眼笑的笑着承诺:“等过了年,我立即就把纳采礼给岚卓也送去!到时候,等到你大哥成亲了,你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成亲,我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当晚的年夜饭,做的丰盛无比,家里人团团圆圆的围坐一桌,赤赢他们兄弟几个开了几坛烈酒,举着碗就相互喝了起来。米塔大婶拉着顾熙月,小声跟她说:“熙月,我们是女人,不跟他们喝那种烈酒,这是我去年酿的果子酒,有两个年头了,甘甜的很,你尝尝?”   顾熙月接过米塔大婶手中的碗,尝了一口,味道很甜,酒味也很浓烈,跟以前赤赢给她准备的果子酒味道并不一样。米塔大婶说:“这酒是五种果子一起酿成的,因为这五种果子产量少,所以啊,一两年也不一定能酿出一坛,你运气好,正好今年这酒就出了窖,喜欢喝的话,就多喝点!”   顾熙月一边吃菜,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赤赢忽然凑过来,身上带了酒气,味道并不难闻。他眼神清明,并没有喝醉。他偷偷的跟她说:“那果子酒后劲足,你少喝点,小心醉倒。”他又把之前经常给她喝的那种果子酒,放在她面前一壶:“这个虽然味道不如那个浓烈,但喝多了不会醉。”   顾熙月也担心赤赢,掩在桌子下的手,偷偷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放心的叮嘱:“你别跟耶华大哥他们喝多了!”   赤赢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我酒量好,他们喝不过我。”   后来,到了快迎神时,傲景起身嚷嚷着要去放鞭炮,拿着火折子拎着几挂鞭就跑到了门口,一边欢呼,一边放炮。   赤赢拉过顾熙月,也往大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堆烟花,塞进了顾熙月手里:“喏,给你玩的。”   顾熙月长这么大,只看过别人放过烟花,却从来没有自己放过。赤赢看她那又惊又喜的样子,顿时就猜到了,她应该是没玩过。于是,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把烟花的尾端握在手里,如何用火折子去点顶端的烟花纸,然后“噗嗤”一声,五颜六色的火花,从烟花的顶端喷了出去,明亮又好看。赤赢握着她的手,把正着燃烧的烟花在半空中画圈,烟花的火光立即连成一个圆圈,美丽又好看。   赤赢见她玩的开心,又帮她点了好几根烟花,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原地绕圈圈的乱跑。烟花的火光一闪一闪的,随着他们奔跑,火星在半空中散落,星星点点,画出不规则的线条,极其炫目。   这时,傲景那头几挂鞭全都点了起来,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声在耳边响起,顾熙月吓得急忙去捂耳朵,赤赢却已经先她一步,温热的大掌覆盖住她的耳朵,帮她挡住了那震耳的声音。他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贴在胸前抱着,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顾熙月仰头,看见他的笑容,顿时觉得此时此刻,心满意足。   又是一年,她依旧呆在赤赢身边,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放了鞭,吓了年兽,迎了神,就该拜年了。   米塔大婶坐在堂屋的正中央,耶华大哥先跪下,朝着米塔大婶磕了头,拜了年,说了吉祥话。米塔大婶拿起一个红色的布袋,塞到他手中,把他扶了起来。之后,沃西、朗吉依次给米塔大婶磕了头,也得到了红布袋。那红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银子。   轮到赤赢了,他伸手牵过顾熙月的手,拉着她一起跪到了米塔大婶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米塔大婶笑眯眯的往他们两个手里一人塞了一个红布袋,笑呵呵的道:“哎呀,快起来,地上凉,姑娘家的别着凉了。”   到了傲景,米塔大婶也塞给他一个红色布袋,他笑呵呵的接过之后,又俏皮的跑到了耶华大哥面前,乖巧行礼拜年,然后直接摊开手心,叫着:“大哥,压岁钱!”   赤赢拉着顾熙月也凑了过来,给耶华拜了年,舔着脸厚颜无耻的坏笑着:“大哥,我的压岁钱!我今年是双份,还有熙月的!”   耶华大哥被两个活宝弟弟逗乐了,朝着他们后背一人给了一个巴掌:“嚷嚷什么,少了谁的,还能少了你们的!”说完,一人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布袋。然后,又递给顾熙月一个。   顾熙月瞪圆了眼睛,惊讶道:“我……我也有?”   耶华笑道:“当然有了,你不是给我拜年了吗?”   赤赢凑了过来,贼兮兮的说:“媳妇儿,快拿着,大哥给的肯定不少!”   顾熙月说了声“谢谢大哥”,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沃西和朗吉在给了赤赢和傲景红布袋之后,也一人给了她一个。   沃西给她的时候,挠着头发,腼腆憨笑,没好意思开口说话。朗吉还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不过他仍旧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布袋。   最后,就是傲景缠着她不放了:“熙月阿姐,你没给我压岁钱!”   顾熙月尴尬,她真的不知道要准备压岁钱的事情,也根本没想到。以前过年时,作为京城顾家的嫡长女,她也要准备金豆子银豆子打赏下人的,不过这种事向来都是她的贴身丫鬟打理,她并不操心过问。就算是给父母长辈的年节礼物,除了要自己亲自绣的之外,也大都由贴身丫鬟打理,给弟弟妹妹们的也都是挑贵重的送,越精致越稀罕越贵重越好。   只是此刻的顾熙月,除了刚才收到的红包外,身无分文,根本就没有东西给傲景。   赤赢很快就过来解围了。他搂过顾熙月后,朝着傲景扔了一个红布袋:“这是你四嫂给你的,拿好了!”   傲景笑的一副财迷样,咧着嘴眯着眼,接过来红布袋拎在手里,笑得心满意足。他是只要拿到压岁钱就行,才不管这压岁钱究竟是赤赢又给了他一份,还是顾熙月给的。   赤赢拉着顾熙月出了堂屋,领着她进了院子,又怕她冷,伸手把她身上的外袍裹紧了一些,然后摊开掌心,露出一个金色的兔子。   那只小兔子鸡蛋大小,做工精致,活灵活现,浑身金黄锃亮,竟然是纯黄金的!   赤赢抓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上,笑着说:“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黄金兔子沉甸甸的,从手感上说,是足金的,约摸着足足有八两重。顾熙月刚开始接过来时,压根没准备,险些没拿稳,金兔子差点就掉到地上了。她手足无措的捧着兔子,眼神不安,语带愧疚:“我……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赤赢笑了,他本就英俊的面庞,这么一笑就更加俊美了,仿若星辰坠落,伴着夜色与灯光,让人心生摇曳。他伸手点了点顾熙月的鼻子:“我是你丈夫,又比你大了四岁,给你压岁钱是天经地义的,还需要你准备什么呀!”   顾熙月笑了笑说:“你们这里过年,真的好热闹!”   他们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四周此起彼伏、忽远忽近的炮竹声,声声不绝,热闹非凡,把元贝寂静的村子,点缀的生机勃勃。   顾熙月握着那只金兔子,另一只手拎了好几个红布袋,两边都是沉甸甸的。她奇怪的告诉赤赢:“除了耶华大哥,沃西和朗吉也给了我压岁钱呢!”   赤赢哈哈大笑:“他们给你,是天经地义的,谁让他们是做哥哥的呢!以后我们年年都会有压岁钱收的!这就是在家里做老幺的好处,我们将来也要给傲景和岚卓呢!”   原来,这是他们这里的风俗啊,只是顾熙月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红布袋,估摸着每个里面至少也要有五两银子,赤赢的哥哥们,给的可真多呀!   赤赢发觉她对红布袋里的银子感兴趣,立即拉着她到了院子的桌子旁,陪着她一起数压岁钱。   数完之后,顾熙月发觉自己可能成了一个小富婆了,竟然足足有三十两银子。要知道,她以前在京城顾家时,每个月的月银也才二两银子。这三十两简直够一户普通百姓家,充裕的过个五六年呢。顾熙月又想起上次赤赢给她的五两银子,她现在身家竟然已经有了三十五两银子,而且还不算手里那只大约重八两的黄金兔子。   顾熙月拉住赤赢的手,惴惴不安:“他们……怎么给了我这么多压岁钱呀?”米塔大婶和沃西是给了五两,耶华大哥和朗吉都给了十两。   赤赢拍了拍她,让她放心:“哥哥们都不缺这点钱,你不用担心。”   这种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到比她原本一年月银还多的银子,这种感觉爽翻了!   因为接了神,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顾熙月跟赤赢聊着聊着就开始打蔫,眼皮子开始打架简直要困得不行了。她不解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头莫名的晕晕的?”   赤赢笑道:“你之前贪杯喝的果子酒后劲上来了。”   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顾熙月,柔声哄她:“我带你去睡觉吧!”   顾熙月晕晕的,白皙的小脸因为喝醉了,粉里透着红,水嫩嫩的,格外诱人。听见赤赢说带她去睡觉,她立即点头,朝着赤赢就扑了过去。   赤赢打横将她抱起,转身上了楼,进了屋子,将她放在床上。弯腰脱了她的鞋袜,解了她的衣服。他解着解着就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脱了她滚成泥球般的衣服。那时候,她睡得并不安慰,连睡觉都皱着眉头。   而现在,她却一脸安然的躺在他的床上,顿时让他从头到脚,生出了一股满足感。   他低下头,朝着她水润的红唇亲了一口,轻声笑道:“我的好姑娘,这世间能什么礼物会比有你陪在我身边好呢?”   .   第二天,大年初一,热热闹闹的拜年日子。   村里有习俗,交好的人家在初一这一天会相互走访拜年,拜年的事大都是由家里的男人或儿子去的。所以,一大早,赤赢就跟着耶华他们出去拜年了,顾熙月则陪着米塔大婶留在家里。   赤赢他们中午回来时,家里已经来了几拨给米塔拜年的人,那措也拎着一堆年节杂物来过了。   那措整个人看起来春光满面的,比顾熙月第一次见他时,为人处世上显然成熟了不少,做事情也不毛毛躁躁了。米塔大婶笑着打趣他:“这娶了媳妇儿的人,就是跟光棍的单身汉不一样啊!瞧这,不仅气色好了,连人都精神百倍了。”   那措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我媳妇儿有了身子嘛,我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总不能永远长不大呀!”   听闻那措媳妇儿怀孕,米塔大婶又惊又喜,连连恭喜,又偷瞄了一眼顾熙月,眼神里带着祈盼,吓得顾熙月急忙躲到了灶房里。她不由的叹气,这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莫名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那错走了之后,令顾熙月惊讶的是桑普的弟弟挪棕竟然也来拜年了。她对那小子的印象,就是那次不着边际的胡说话,说什么只要赤赢娶了桑普,他就娶她之类的话。那一副“你瞧我心肠多好大发慈悲要娶你”的态度,让顾熙月想起来就作呕,根本不觉得他是与傲景同岁一边大的小伙子,简直就跟脑子有问题的三岁小孩子似的。所以,一看见是他来了,顾熙月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屋子。   昨夜熬过子时迎了神,又因为不知不觉的醉酒,顾熙月今天一天都困得很,索性就脱了鞋上床睡觉,倒是不去理会那个挪棕会去给米塔大婶说些什么。   楼下堂屋的米塔大婶,可以说对桑普很好,毕竟她一出生就是耶华的未婚妻,她未来的儿媳妇。可是对挪棕,她谈不上喜欢。如果说挪棕比不过她的儿子们,不够优秀,这个理由也说不过去,毕竟米塔大婶还是非常喜欢和疼爱那措的。对于挪棕,米塔大婶总是有种无力感,像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根本无法交流,比如说此时此刻,大年初一拜年日。   “米塔大婶,我阿妈也说了,只要是赤赢大哥向桑普阿姐提亲,她立即就答应,绝不二话,正月里就给他们定亲。您看,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就让桑普阿姐嫁给赤赢大哥吧,反正她嫁给谁,都是您的儿媳妇儿,没有什么差别的!”挪棕似乎看出来米塔大婶不耐烦的神情,又说:“你也别担心外村来的那个熙月姑娘,她完全可以嫁给沃西大哥的,反正她是那副德行,沃西大哥又不好说媳妇儿,两个人凑合凑合挺好的,这样您不就又多了个媳妇儿吗?如果沃西大哥不喜欢她,她又没地方去,大不了我吃点亏,大发慈悲的娶了她。要是我不能娶她,实在不行,就把她送到庵里当姑子,我每年替她出点香油钱……”   “挪棕啊,你在这我家半天了,不去别人家拜年吗?”米塔大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出言打断他。   挪棕却像是完全没听出米塔大婶的弦外之音,还十分真诚的回答:“米塔大婶你也知道,我们家在村子里人缘不好,除了你家,我也不用去别人家拜年的。我就是说我阿姐和赤赢大哥的婚事,这可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您就莫要再拆散他们了……”   米塔大婶直接气笑了:“挪棕,大婶说话你别不爱听,回家种地务点实,别一天到晚跟你阿妈学的婆婆妈妈娘娘腔,坐家空想发大财,把自己想的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把别人比的跟地上的泥似的。你明年初一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大婶不缺你一句拜年声,你走吧!”   这些话,挪棕听的云里雾里的,完全不明白米塔大婶的意思,最后一脸发懵的走了,临走前还拎走了他拿过来的拜年礼,头也不回,姿势决绝。   米塔大婶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唉声叹气:“这桑普一家子,除了她去世的阿爸没一个正常人,也不知道我帮沃西求娶桑普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我究竟要不要顺着沃西的意思继续下去,还是另做打算帮他说别人家的姑娘?”   顾熙月睡着睡着,就感觉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小东西在上面爬,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痒痒的感觉总算没了。她正准备着继续睡,痒痒的感觉有来了,像是小刷子似的,轻刷她的脸颊。   被弄得极不舒服的顾熙月愤恨的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对上赤赢深邃黝黑的眼眸。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充满了宠溺和笑意。顾熙月后知后觉的发现,赤赢就是让她脸颊痒痒的罪魁祸首,因为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罪行,手里还攥着她的一缕头发,用发梢在她脸颊上刷来刷去呢。   赤赢忍着笑意问她:“睡醒了?饿不饿?你这一觉,可是把中午饭都睡过去了,现在要吃晚饭了。”   他中午回来时,就发现顾熙月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不忍心吵醒她。没想到,她倒是一睡到底,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顾熙月从床上做起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像没有骨头似的趴到了赤赢身上,小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撒娇耍赖的表示自己不想起床。   赤赢没辙,只能喂她吃了点东西,让她继续睡。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二,定亲媳妇儿来串门。   也就是说,和耶华大哥定了亲的灼裳姑娘,今天会过来拜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吆喝一声呦,我开了新坑,悬异文,男主有异能,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呦!   《猫先生的日常》   时诺的楼下,住了个猫先生,一个爱吃猫粮的猫先生。   直到有一天,他说:“我会比热爱猫粮,更爱你。”   “我有九条命,九个身体,九颗心,爱着同一个人。”   如果不喜欢悬异文,小伙伴们可以提前收藏古言预收文:《配妻》,古言甜宠文,《良人归》完结即开。   戳进作者专栏,可以收藏我!新文开坑早知道~~~ ☆、第61章 .   这里的风俗挺有意思的,正月初一,相互拜年;正月初二,定了亲的姑娘到婆家拜年;正月初三,小伙子拜岳家。   因为耶华的这门亲事来的不容易,家里人都十分的重视,就连老实木讷的沃西,脸上都挂着喜悦,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他大哥高兴。朗吉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显然对耶华大哥的定亲对象很是好奇,竟然破天荒的早早就出现在了堂屋里。   当然,最高兴的非米塔大婶莫属,据说她兴奋的一夜没睡,五更天就起床开始准备。见米塔大婶忙的团团转,一会儿怕吃的准备少了,一会儿又怕红包准备少了,跑里跑外的,耶华无奈只能去劝。可是越劝米塔大婶就越紧张。其实,家里以前有过定亲媳妇儿来拜年,也不是头一回了,桑普从小到大年年都来,后来沃西和萦竟定了亲事,萦竟也来过一回。可是,大概是盼的太久了,米塔大婶生怕对灼裳招待不周,出了岔头。   耶华也说服不了米塔大婶,只能任由她去了。他穿了外袍,套了马出门,准备大道去迎一迎灼裳。   灼裳住在邻村,路途遥远,肯定是要骑马来的。耶华骑着马,大概刚出了村子,就看见了一身红袄的小姑娘骑在马背上,远远的朝着他摇鞭子。小脸因一路匆忙赶来,红扑扑的,因为看见了耶华,高兴的手舞足蹈,真真是应了那个词“笑靥如花”。   耶华怕她跑得太急,从马上摔下来,急着驱马迎了上去,边跑边喊:“灼裳,你慢点!”   灼裳被耶华带进家门时,可以说全家都到门口来迎接她。   顾熙月跟在赤赢身后,偷偷的打量这个勇敢的小姑娘。人虽然小小的,但为人处世却端庄大方,行为举动带着飒爽英姿的豪气,一颦一笑皆不做作,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米塔大婶不是第一次见灼裳,但以往只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族长最小的女儿,是全族的小公主,却没有想过,她会嫁给耶华。如今再用婆婆看着儿媳妇的眼光打量她,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尤其是这小姑娘识货,选了耶华做丈夫,耶华可是全村乃至全族最好的丈夫人选!   米塔大婶塞给灼裳一个沉甸甸的红布袋,顾熙月估摸着比她那个要沉两倍呢。   不过,之后,顾熙月就有点吃惊了,因为灼裳挨个给耶华的几个弟弟塞红包,还给她塞了一个。接到一个年仅十三岁小姑娘塞过来的压岁钱,人家还是按照长辈礼给的,顾熙月红着脸接了过来,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灼裳顿时就笑了,天真无邪的说:“你拿着就好,我是你未来的大嫂,你是我的四弟妹,我们是妯娌啊!”   顾熙月脸皮薄,听她这么一说,她的脸就红了。虽然话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脸红。   傲景不满的凑了过来,小嘴超甜:“未来大嫂,你都给熙月阿姐了,我们家岚卓还没有呢?”   灼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傲景立即就可怜兮兮的拉着她抱怨:“我阿妈偏心,都不肯去给岚卓送纳采礼,不然她今天也能来了……”   灼裳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布袋,塞进了傲景手里:“这个是给岚卓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之前都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傲景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那个红布袋,掂量了一下,直接改口:“大嫂,你嫁给我大哥,绝对是有八辈子都享不完的福!”   顾熙月忧伤了,这傲景……怎么就钻钱眼里了呢!   当然,傲景还贱兮兮的凑到了她身边,不满道:“熙月阿姐,你看看我大嫂,人家给压岁钱多主动呀,你这个四嫂,要好好跟大嫂学学!”   顾熙月:“……”   她现在是要红脸,还是要黑脸啊!好想让赤赢胖揍一顿傲景啊!   当然,大过年的,她也不想让赤赢劳累,这揍傲景一顿的事情,她决定还是以后再找机会。   吃午饭前,灼裳还跟顾熙月坐在一起聊了会天。顾熙月发觉,别看灼裳年龄小,只有十三岁,但可能是族长女儿的缘故,或者是见识到的事情比较多,她说话做事完全不是小孩子的样子。   顾熙月回想自己十三岁时,好像除了跟着府里请来的宫中嬷嬷学习礼仪姿态外,整天无趣的像个木偶,任由家里摆布。   灼裳是第一次进了耶华家的院子,对耶华家非常感兴趣。其中,就有顾熙月那六只胖乎乎的兔子。兔子很胖,比原来抓过来时,整整胖了一倍多。之前,它们还会在兔子笼子里乱跑乱撞,现在完全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点都不挪动。   灼裳盯着笼子里的几只兔子,无限感慨道:“哎呀,你的兔子都养这么大了!”   一听她夸赞自己的兔子,顾熙月兴致勃勃的给她讲了自己是怎么喂兔子的,怎么照顾他们的。   谁知,灼裳又说了句:“可惜,我抓的兔子全都进我肚子里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吃它们呀……”   顾熙月:“……”   别看是小姑娘,其实蛮凶残的。   下午,耶华亲自将灼裳送回来了家,因为明天就是“正月初三,拜岳父”,他们村子又隔着一段距离,索性耶华晚上就不回来了,直接住在灼裳家里。   灼裳走了之后,这米塔大婶的兴奋劲还没过,就连吃晚饭时,都在夸奖灼裳明事理,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傲景听着听着就开始反酸水了:“哼,阿妈,如果你提前给岚卓也过了纳采礼,今天岚卓也能来了!我们家岚卓更好呢!”   赤赢一动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声音凉凉道:“熙月最好。”   顾熙月:“……”她的脸,又红的能滴血了。   米塔大婶笑的开心,拉着熙月的手,对两个吃醋的儿子道:“都好都好,你们选的都好!”她又看了一眼饭桌另一边一言不发的沃西和朗吉,说:“等出了正月,阿妈把沃西和桑普的事情定下来,再给朗吉也说门亲事,到时候你们兄弟几个,一个接一个的把婚事办了……”   “不用给我说亲事,我不想成亲。”忽然,朗吉冷声的开口,面无表情的。   米塔大婶声音一顿,不安的转头去看朗吉,惴惴不安的道:“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不成亲怎么行啊?”   朗吉冷着一张脸,连话都没回。   傲景急了:“三哥,你不成亲,我和岚卓也成不了亲啊!”   朗吉忽然抬头,眼神冰冷的扫了他一眼,又放到了顾熙月身上:“要是担心我娶不上媳妇儿,干脆就把顾熙月嫁给我,保准不挡你们的路!”   赤赢忽然出声:“三哥,有事冲我来,别总针对熙月。”   他话音刚落,朗吉眼神忽然变得阴冷,道:“赤赢,这次……又是为了一个女人?”   赤赢顿时黑了脸:“三哥,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熙月是我媳妇儿,她并不曾得罪过你,我上次就说过,你不要骚.扰她!”   朗吉忽然阴森森一笑:“是,赤赢,任何人都比我们重要,我们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他意味深长的望了顾熙月一眼,似笑非笑,抿唇不语。   顾熙月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动声色的往赤赢身后躲了躲。这个朗吉太怪了,每一次都总要弄出些幺蛾子。   米塔大婶也是手足无措,她原本就对朗吉客客气气的,又见朗吉和赤赢都黑了脸,便更是不安,张了几次嘴想劝,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饭桌上气氛十分尴尬。连傲景都低下头,捧着饭碗,闷声吃饭。   赤赢倒是最先恢复过来的,像是没事人似的,往顾熙月碗里夹菜,柔声哄着她多吃点。那样子外人看了,可真是要酸掉大牙的。   傲景最先受不住的,扒拉完碗里的饭,直接逃之夭夭跑回屋子里去了。沃西也是一言不发,只不过夹菜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显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胃口。吃过饭后,赤赢跟朗吉一起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顾熙月帮着米塔大婶收拾完灶房之后,才看见赤赢和朗吉回来。   顾熙月发现朗吉的走路姿势很怪,顿时就明白了,肯定是赤赢又和他打架了。她急忙跑到赤赢身边,绕着他转圈圈,打量他是否有哪里受伤了。   赤赢一把拉住她,把她的双手攥在手里,笑道:“你这是找什么呢?转的我都要晕了!”   “你……没受伤吧?”顾熙月小声的问赤赢,生怕被朗吉和米塔大婶听见。   赤赢摇头:“三哥……他打不过我的。”   顾熙月点头,这她倒是看出来了,而且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赤赢是单方面殴打。   不过,她比较不放心的是:“你跟朗吉打架,米塔大婶会不会又要说你?”   虽然知道米塔大婶是赤赢的亲生母亲,但是她还真害怕朗吉去告一状,赤赢又要有了委屈。   这世间上,最伤人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你最在乎的至亲。   就如,当年她的妹妹,在她最无防备时,狠狠的捅了她一刀。   正月里,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氛,日子过的很平顺。自从赤赢和朗吉打完架之后,朗吉倒是消停了,也没有再说过分的话。只是,他对顾熙月依旧是爱答不理的。   他不来搭理她,是顾熙月乐不得的事情。上次他们兄弟俩打架,顾熙月最担心的就是他恶人先告状,不过赤赢当时就说:“三哥不会的,就算他被我打残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顾熙月真是不解:“他阴阳怪气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赤赢拉着她的手,笑着告诉她:“是我以前的行为惹得三哥伤心了,他现在钻牛角尖里,不肯原谅我。但你也看到了,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原谅我,情绪一天天的翻来覆去的,所以脾气才那么怪!不过,就算是他,也不能欺负你。他要是再敢来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看着她,眼眸深邃,语气坚定:“有些事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有些事我一定会计较!”   他的话,他的坚定,都令顾熙月十分感动,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清楚:“朗吉他好像一直在忌惮着我的身份,还有我对你的影响,为什么?”   赤赢愣了愣,其实,他早就该想到,他的妻子冰雪聪明,从朗吉的古怪行为上,她早晚会怀疑,会质问这问题的。他长叹了一口气,将顾熙月拉回屋子里,紧紧的关上了门,端了凳子坐在她对面。   沉默了许久,他才说:“朗吉一直担心我身世的问题。”   顾熙月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他不是知道,你不是格桑大叔的亲儿子吗?”   赤赢点头,温柔一笑:“是,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亲弟弟,但是他……也知道我的亲阿爸亲阿兄的事情。”   顾熙月惊诧道:“他认识他们?”   赤赢摇头:“三哥并不认识他们。其实,三哥是误会了,我的身世其实很复杂,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顾熙月恍然大悟,盯着赤赢惊呼:“所以你离开峡谷的这两年,是去寻找你的身世了?”   “嗯。”赤赢点头,老实承认。   顾熙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试探的问了他,语气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那……找到了吗?”   赤赢温和一笑,朝她点头:“嗯,找到了。”   “他们好吗?有要认回你吗?”顾熙月问完这话,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如果,赤赢的亲阿爸认了赤赢,是不是要把他带走?那么她要是被嫌弃了怎么办?   赤赢极为敏感,立即发现了她的不安,顺手把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宠溺的问她:“你又想到什么了?”   顾熙月实话实说,声音略带委屈:“我怕你被认回去,然后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   顾熙月也没隐瞒,直接说:“朗吉说过,不要让我给你野心。我想,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的身世可能会是很上层的一个地位吧?所以,朗吉并不想让你回去,他怕我知道后,会鼓动你回去。”   “嗯,”赤赢让她坐在腿上,把她往怀里抱了抱:“三哥确实是这么担心的,他怕我有野心,去争权利。不过,”他笑了笑:“三哥多虑了,因为我不喜欢权利,也不想认回那些人,而且那些人也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更何况,三哥根本就搞错了,他以为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的亲阿爸亲阿兄,其实跟我是没有关系的,我的亲人另有他人。”   顾熙月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往他怀里钻,跟他撒娇耍赖:“赤赢,无论你去哪,我永远都是你亲人,我还要当你孩子的娘亲,你不可以丢下我!”   赤赢点头:“好啊,孩子他娘亲,我们要不要努努力,把孩子他先弄出来呀?”   顾熙月羞得不敢去看他,但是却重重的点了个头,蚊子般的应声道:“好!”   于是,两个人就如何先把孩子弄出来,进行了一番持续又长久的讨论,嗯,当然是在床.上。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出了正月,朗吉、赤赢和傲景三个人就要回镇子去了。傲景是回去继续跟李掌柜的学打算盘,赤赢则是要跟着朗吉学经营去外面走马帮跑生意。   走马帮跑生意虽然来钱快,但路途凶险,生死难测,顾熙月根本就不放心,尤其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就算是赤赢能完全相信朗吉,顾熙月也不能完全相信他。   米塔大婶看出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熙月啊,别担心,赤赢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又是草原第一勇士,武艺高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赤赢也知道顾熙月的不安,临走前天天跟她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事情的。他笑的温和,刻意哄她,还拿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举例:“你看,当时我身中两箭,其中还有一支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生手拔的,我不也好好的嘛,我背上的疤痕都快淡了下去呢。”   顾熙月噘嘴:“当时我都吓死了!”她又开始担忧:“万一你……那啥了,身边又没有人怎么办?”“遇险”两个字她没敢说出来,怕不吉利。   赤赢忽然发觉,他的妻子真是有杞人忧天的本事,明明他连家里大门还没出呢,她竟然能设想出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可是,他又为自己被她这么担忧着,觉得心窝里暖暖的,抱着她的手就愈加的紧了,最终依依不舍的才与她告别。   顾熙月一直把赤赢送到村口,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不得已收回视线,心里空牢牢的。这是自从她认识赤赢后,第一次与赤赢分离这么长时间,一时之间很不习惯。最后没有办法,为了让自己安下心来,不胡思乱想,去抱了一匹布,挑的是素雅的颜色,准备给赤赢做身衣裤,打发时间。   米塔大婶怕她不习惯一个人,也端了针线笸箩,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做衣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当天晚上,顾熙月一个人躺在床上,因为身边少了赤赢那个暖炉,只觉得手脚冰凉,就连屋子里点了暖炉也无济于事,这一夜睡得极为不踏实,时睡时醒的,到了第二天一早,铜镜里映射出的小脸惨白,精神不济。   这铜镜质地不错,是赤赢帮顾熙月新换的。顾熙月猜测,可能是朗吉去走马帮时淘回来的。稍微往脸颊处打了些胭脂,让脸色看起来略好一些,才走出屋子下楼,去灶房帮米塔大婶做饭。   因为家里没什么活,耶华大哥最近一直在族长家帮忙。牧场也正是闲置时间,沃西还一直留在家里。他偶尔会带着家里留下的种羊种牛到山坡上逛逛,其余时间都呆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倒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所以家里现在只有三个人,做饭的活不算多,米塔大婶见她过来,直接劝她回去再睡一会儿。顾熙月倒是睡不着了,于是拎了鞭子在院子里练鞭法,小胳膊挥来挥去的,倒是越来越有架势了。   她一转身,就发现米塔大婶在堂屋摆弄着一堆东西。一把木梳、两节头绳、几匹鞋布,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纳采礼,是用来定亲的。她转念一想,如今已经出了正月,沃西和桑普的亲事还没有着落,看样子米塔大婶这是坐不住了。   米塔大婶看见顾熙月望过来,朝她招手,笑着问她:“你喜欢这几匹鞋布的颜色吗?”   那几匹鞋布是家中最上等的那种,颜色有姑娘家用的,也有男人用的,倒是都很合适,于是点头:“大婶,我觉得很好。”   听她这么一说,米塔大婶顿时就笑的跟一朵花似的,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我想着你已经有了几匹颜色艳丽的布匹,估摸着家中这种质地的布匹做衣服你未必能看得上,所以我想着不如给你点实用的,你喜欢东擎姑娘家的绣鞋、喜欢给赤赢做舒服跟脚的软面布鞋,所以这几匹鞋布我就一起放在纳采礼了。”   顾熙月原本听着听着还有点发懵,心里不由的犯嘀咕,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听到最后,她忍不住问米塔大婶:“大婶,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给我的纳采礼?”   米塔大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当然是给你的呀!是替我们家赤赢向提亲的纳采礼!你大概知道我们这边的风俗,跟东擎略有不同,我们这里是先过纳采礼,算是两家定下亲事,等到选定了成亲日子,就提前半个月一个月的过聘礼,之后就直接成亲。因为耶华和灼裳的成亲的日子还没定,我也不敢保证时候能把你们的亲事办了,但是这定亲的纳采礼,是必须给你的。一会儿,大婶就帮你搬屋子里去。”   听到米塔大婶,这么一说,顾熙月眼睛亮了亮,过了纳采礼,她和赤赢就是有了名分的了!   一想到自己和赤赢有了名分,顾熙月忍不住的欢呼雀跃,立即高高兴兴的跟着米塔大婶往她屋子里搬纳采礼,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摆在柜子上,越看越满意。   米塔大婶看见她忍不住流露出的笑意,顿时也跟着笑了,心想:我们家赤赢真是好福气,顾熙月还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姑娘啊!   第二天,米塔大婶又准备了一份纳彩礼,东西数量跟给顾熙月的一样,唯独那几匹布颜色更艳丽一些。米塔大婶说,这些是要替傲景给岚卓姑娘的纳彩礼,她今天就送去。米塔大婶走后,沃西也赶着牛羊去山坡逛逛,家里就剩顾熙月一个人了。她也不嫌弃寂寞,坐在堂屋里,低头给赤赢缝袍子,一针一线,缝的极为认真。   一个袖边绣的差不多时,有人来敲家里的大门了。顾熙月挺奇怪的,想不出来这个时候有谁会来。米塔大婶替傲景去向岚卓提亲了,只要纳采礼出了门,村子里肯定一早就传遍了。既然知道米塔大婶不在家,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人来家里串门的。   顾熙月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小心的问是谁。门外的人很是慌乱,声音急切的喊道:“熙月姑娘,是我,我是桑普,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顾熙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米塔大婶和沃西都不在家,你一个未定亲的姑娘,我也不好给你开门。”   其实,如果是别人,顾熙月还真能开门,就像上回灼裳过来,可是桑普,她还真起了要防着她的心思,谁知道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桑普却不管顾熙月说了什么,隔着门板就又哭又闹的,还使劲砸门,口口声声的喊着:“熙月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吧……我阿妈要把给许给伍赐做妾,不管不顾的要把我火坑里推,求求你救救我吧……”   顾熙月无奈,手扶着了门板上,但终究没有心软的给桑普开门。   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能救你的只有你阿妈,我怎么能救你?”   “不不不,熙月姑娘,你能救我的,只有你能救我!只要你把赤赢让给我,我就能嫁给赤赢了,就不用嫁给伍赐了!求求你,求求你……把赤赢让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表示,真的好喜欢灼裳啊,快点长大吧!   明天见~ ☆、第62章 .   顾熙月一听到什么“把赤赢让给我”之类的话,顿时收回扶着门板的手,转身就走,抱起针线笸箩和缝了一半的衣袍直接上了楼,一句话都没再跟她说,任由她隔着门板,又哭又闹的。   桑普隔着门板闹了好久,忽然发觉,门板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试探着喊:“熙月姑娘?熙月姑娘?”   门板另一头静悄悄的,毫无回应。   桑普气的直跺脚,愤恨的盯着门板,咬牙切齿,恨恨的道:“熙月姑娘,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咱们走着瞧!”   米塔大婶回来时,桑普已经走了,两人并没有碰到面。   米塔大婶一路上满脸喜气,两个儿子的亲事都说定了,她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来了。下面只要把沃西和朗吉的亲事敲定,她就能闭上眼睛去见格桑了,死而无憾了。   正巧,她进门时,顾熙月从楼下下来,准备做午饭。看见米塔大婶满面春光,顾熙月就知道傲景和岚卓的亲事是万无一失了。   两个人在灶房里说说笑笑,一起忙活着午饭,却没想到,大门“轰隆”一声被推开,沃西眼神木讷,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身后空荡荡的,早上被他赶出去的种牛种羊不知道哪里去了。   米塔大婶一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忙着问他:“沃西,出了什么事?”   米塔唤了好几声,沃西才回过神,顿了顿,道:“没什么!啊,我把种牛种羊忘在山坡上了,我去赶回来。”说完,转身就跑了,弄得米塔大婶担心不已,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顾熙月想了想,怀疑沃西这么失常,是不是桑普又出了什么事,于是如实的把上午桑普来过的事情告诉了米塔大婶,当然她也不忘告状:“桑普说,让我把赤赢让给她!做梦,我跟赤赢是有名分的,就算没名分我也不让!”   米塔大婶愣了愣,道:“桑普是个拎不清的,你甭理她。她也不想想,赤赢不是格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让格桑儿子曾经的未婚妻嫁赤赢呢!”   顾熙月偷瞄了一眼米塔大婶,恍然大悟,原来米塔大婶以前说“桑普不能嫁赤赢”,是因为她作为继母,不想亏待格桑大叔的儿子们。所以,沃西提出娶桑普,米塔大婶就不反对了,因为他和耶华都是格桑大叔的儿子。   不过,顾熙月还是担忧:“沃西大哥刚才脸色那么奇怪,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呢?”   米塔大婶犹豫了一下,起身往大门走,边走边说:“熙月,你在家先吃饭,我实在坐不住了,出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桑普的事情!”   米塔大婶出去了很久,下午都过了一大半了,依旧没有回来。不仅如此,之前说是去赶牛羊的沃西也没有回来。   顾熙月坐在堂屋,一针一线的缝着衣袍,时不时的抬头,往大门口方向看。直到日落,大门依旧静悄悄的,也没有动静。她只得放下针线,去了灶房,洗手做晚饭。   刚把咸肉干切好,扔进锅里煮上,大门开了,是米塔大婶回来了。   顾熙月随意的擦了擦手,跑了出去,看见米塔大婶脸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事情似的。   她试探着问:“大婶,出了什么事?”   “是桑普,她阿妈收了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四锭金子后,决定把她送过去做妾。”她顿了顿,眉头紧锁:“我没看见沃西,人也不见了,草坡上的种牛种羊也不知道被他赶到哪里去了。哎,我现在就担心,沃西一个冲动,跑去西草原找那个李地主的干儿子去了!”   顾熙月也跟着发愁,虽然她不喜欢桑普,也不希望桑普嫁进来,但沃西是个死犟脾气,爱钻牛角尖的人,万一拧起来偏要娶沃西,定会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米塔大婶叹了口气,道:“我先去准备纳采礼,再去桑普家试一试,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以后变数就小一些了。”   顾熙月没说什么,主动帮米塔大婶挑布匹,把纳采礼一样样的准备好,然后目送米塔大婶提着那些东西出了门,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这时,顾熙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哎呀,米塔大婶中午就没吃饭,她这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顾熙月怕米塔大婶因为体力不济在半路晕倒,急忙跑回灶房,熄了火,包了两个干馍馍,拎了一只水囊追了出去。她现在是定了亲的姑娘,虽然去桑普家不合适,但只要半路追上米塔大婶就行了。   桑普家跟赤赢家是一个村子的,两个距离并不远,等顾熙月追上米塔大婶时,她都已经走到了桑普家的大门了。顾熙月原本要张口喊米塔大婶的,结果桑普家大门忽然被打开,门口出现了一个半老的女人,见到米塔,又轻蔑的打量了她怀里抱着的几匹布,毫不客气道:“你这又是来干什么?替赤赢说亲?”   米塔大婶不由的冷笑了一声,极其认真的说:“我们家赤赢已经定亲了,我呢是替我家沃西来向桑普提亲的。这些是纳采礼,请您收下吧。”她虽然这么说,但明显态度很是敷衍,顾熙月竟然觉得,米塔大婶似乎并不是真心替沃西求娶桑普的,好像……只是在履行义务罢了,完全像是走个形式,至于成不成,米塔大婶似乎毫不关心。   对于自己的小发现,顾熙月缩了缩脖子,偷偷的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藏在了旁侧的一棵树后。她大概明白米塔大婶的想法了,她并不想让桑普嫁进来,但又怕沃西不依不饶,所以态度才会这么敷衍。这也不能怪米塔大婶,不说桑普阿妈三番五次的拒绝米塔大婶,甚至还出言诋毁沃西,就说桑普那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嘴脸,也早晚让人心凉。   米塔大婶态度恭敬时,桑普阿妈都不吃那一套,如今她态度这么不恭敬,桑普阿妈更是趾高气扬:“我呸,放着伍赐那么好的女婿我不要,我要你们家那个窝囊不成器的东西做女婿,我疯了不成,快滚跨滚,哪来的回哪去,可别让我用棒子赶你走!”   米塔大婶听完,瞬间就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来的路走,动作突兀的,让桑普阿妈吓了一大跳,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天!   顾熙月当时就被这场景逗的想发笑,她敢肯定,桑普阿妈一定还等着米塔大婶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继续求她说好话呢!   看见米塔大婶走近,顾熙月从大树后面跑了出来。米塔大婶看见她一愣,又看见她怀里的水囊和干馍馍,随即了然,笑着把怀里的布匹替给顾熙月,又接过她带来的干馍馍和水囊,一口一口的啃了起来,毫不避讳的就在大路上便走边吃。她边吃边说:“还是我们家赤赢眼光好,挑的媳妇儿都这么贴心!”   抱着布匹拎着纳采礼的顾熙月脸红了红,被米塔大婶这么诚心诚意的表扬了,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可能是因为中午没吃饭,确实饿了,米塔大婶吃的很快,不大一会儿,两个干馍馍都进了她的胃里。她又仰头,把水囊里的水喝的一干二净,才说:“这下子饱了。”   顾熙月便说:“大婶,锅里还煮着肉,回头我给你盛碗肉汤,这次我特意放了草叶子去腻去腥,口感不错呢。”   米塔大婶笑呵呵的应道:“好,我们熙月的手艺是越来越棒了!”   顾熙月腼腆一笑,刚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凄凌的喊声:“米塔大婶!”   米塔大婶本能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身影扑进了怀里,伴着哀怨般的哭声:“大婶,大婶,你要救救我啊,桑普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肯定不忍心我被送到火坑里受苦啊!求求你,救救我,让我嫁进你们家吧!”   这个哀哀怨怨哭哭啼啼满脸泪痕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桑普。   米塔大婶无力的叹了一身,将她怀里扶起,耐心说道:“孩子啊,不是大婶不想救你,是……是你阿妈不肯把你许配给沃西啊,你看大婶到你们家提过多少次亲了,都是被狼狈的赶出门的。你回家吧,大婶也没办法了!”   桑普抱着米塔大婶不肯撒手,她知道米塔大婶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大婶,只要你肯救桑普,桑普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求求您了,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米塔大婶也无奈了:“桑普,现在不是大婶不肯救你,是你阿妈不肯把你嫁给我们家!只要你说服你阿妈,这纳采礼你现在就拿回去!”   桑普无力垂头:“我阿妈只认赤赢和伍赐做女婿,赤赢不肯娶我,她就要把我许给伍赐做妾!”   旁侧抱着布匹,胳膊都累酸了的顾熙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桑普嫁给伍赐是做妾,按照这里的规矩,伍赐根本就不是桑普阿妈的女婿,充其量只是半个奴才的妈。不过,她倒是好奇了,为什么桑普一家一口都咬定要嫁赤赢呢?桑普是这样,她弟弟挪棕是这样,就连她阿妈竟然也是这样。   不过,就算是好奇,顾熙月也懒得插口,桑普这么胡搅蛮缠,她要是一开口,肯定会被缠上的,到时候想甩掉这只狗皮膏药就难了。所以她很理智的让自己退后了好几步,远离桑普,决定冷眼旁观这件事。   就在桑普缠着米塔大婶,双臂抱着她的腰,说什么都不肯放手的时候,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沃西来了。   沃西来了,米塔大婶松了一口气。   桑普看见了沃西,顿时觉得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哭着朝他扑了过去。顾熙月赶紧抓了一个空隙,扶住摇摇欲坠的米塔大婶,她庆幸之前让米塔大婶吃了点东西,不然被桑普这么一闹,米塔大婶肯定会体力不支。   沃西跳下马,本能的一伸手,扶住了桑普。桑普趁机抓住他的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开始向他诉苦:“沃西,沃西,你可算来了……我阿妈要把我许给伍赐做妾,你快带我走吧,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我宁愿嫁给你,也不要嫁给伍赐……呜呜……”   沃西的脸色很不好,他把手从桑普的手里抽了出来,面无表情,道:“桑普,我不能娶你了。”   正哭得起劲了桑普忽然顿住了,抬起头,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望着沃西,忽然笑了,试探着道:“沃西,你说什么……你在说笑吧?”   沃西依旧面无表情,但十分坚定:“我不是在说笑,我不能娶你了。”   桑普听到这里,顿时就慌了,她急忙伸手去抓沃西:“沃西,我对你是一心一意,我是想嫁给你的,我阿妈说的那些都不算,什么赤赢啊伍赐啊,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围观的顾熙月:“……”   这桑普真是能屈能伸,这话变得可真快,之前还说是要嫁赤赢呢!   沃西躲开她手,让她抓了隔空,摇头道:“桑普,我现在不能娶你了,你回家吧!”   “不,沃西,沃西!你不能不管我!你不管我,我只有死路一条……”桑普见之前的办法无效,立即开始装柔弱,哭诉着:“沃西,你不娶我,我就只能嫁给伍赐了,嫁给他我是生不如死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啊!”   沃西满脸真诚,语气认真,反问:“你不是总让伍赐钻你帐子吗?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是真的不能娶你了,所以你快点回家吧!”   “不,沃西!那……那都是以前我年少不懂事,做下的糊涂事,你不能因为这个不娶我,这是族规,是风俗,我没有错,我只是识人不清。沃西,我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嫁给你的,你不能因为以前那些事不要我……呜呜……”   “我不是因为那些事不能娶你,桑普,我要娶别人了,所以不能娶你了。”沃西说的真诚,语气温柔,但却极为坚定。   桑普猛地抬头,摇着头不相信,嘶吼着:“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娶别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肯嫁给你啊!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不想娶我,你不敢去惹伍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草原上,除了英勇无畏的赤赢,谁也不会跟伍赐硬碰硬,你是懦夫,你是懦夫!算我瞎了眼,我……呜呜呜……沃西,我还是想嫁你啊!”   她骂着骂着,忽然就变了语气,又变得可怜兮兮的,一边哭还一边偷瞄沃西。她就不信,自己这般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沃西能不动心。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沃西就会心疼她的。   沃西这次却格外坚定,把她扔到一边,朝着米塔大婶走了过来,朝着米塔大婶深深的鞠了一躬,声音坚定:“阿妈,儿子请你替我向萦竟提亲!”   “萦竟?!”米塔大婶惊住:“她……她已经嫁人了啊!”   “她被夫家休了,我要向她提亲。”   “你……”米塔大婶还在震惊中,脑子很乱,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沃西却说:“阿妈,我是认真的,我已经错过她一次了,我不想错过她第二次,阿妈,我求你了!”   米塔大婶最终点头,道:“既然你决定了,阿妈就帮你去走一趟。”   米塔大婶这边答应了,但是桑普却不肯放弃,直接朝着米塔和沃西扑了过来,又吼又叫,完全没有之前的柔弱模样:“沃西,你怎么能娶她不娶我呢!她是个被夫家休掉的女人啊,我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啊!她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不然她夫家也不会休了她的!你要想清楚啊,我比她好太多了,你怎么能舍弃我,去选她呢……你……”   “桑普,我当时答应娶你,是为了救你。可是,现在我救不了你了,你去找别人救吧!我要娶萦竟,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沃西平日里是老实憨厚,为人木讷,但往往这种人,一旦做了决定,没有人能更改,无论桑普是哭是闹是求,都无动于衷。   顾熙月虽然有点可怜桑普,但是赤赢曾经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形容桑普完全没错。她是吊着沃西,又盯着赤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最后落到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顾熙月正要扶着米塔大婶回家,桑普见缠着沃西没有救了,又跑过来,缠着米塔大婶,哀求着:“大婶,大婶,你不能走,你要救救我啊……”   米塔大婶无奈,只能说:“沃西是铁了心要娶萦竟,大婶没办法救你的!”   “不,不,大婶,你一定能救我的!你们家不只沃西一个儿子!还有赤赢啊!还有朗吉和傲景呢!如果他们都不行,我就嫁给耶华大哥,我给他当媳妇儿,我一心一意的给他当媳妇儿!我和耶华大哥是有过婚约的啊……”   “桑普,做人不能这么无耻!你把我们家儿子们都当什么了?随便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的!你摸着良心说说,从小到大,耶华对你怎样?我和你格桑大叔对你怎样?三年前,你那么无情那么果决的就提出退亲,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去伤害耶华,甚至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继续履行两家婚约嫁赤赢!他们是兄弟啊,你这话,是往他们兄弟心里插刀子啊,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兄弟这么伤情分啊!好了,现在你没人能嫁了,又想到我们家耶华了?!我告诉你晚了!我们家耶华会娶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不是你这个恶妇!”   “你们家必须救我,你们家必须要娶我,你们家可是欠我们家一条人命呢!我阿爸就是你们家害死的!”   米塔大婶突然就怒了,朝着桑普骂道:“我们家欠你们家一条人命?!我告诉你桑普,如果不是你阿爸为了占便宜,跟格桑和耶华一起去了林子里,我们家格桑根本就不会死,耶华的脸也根本就不会被毁!是你阿爸在林子里乱跑引来了熊瞎子!也是他身手不够好逃跑时摔倒了,格桑和耶华才会跑回去救他!一切都是你阿爸惹的祸,耶华为了怕你伤心,从来都没有把真相告诉你,可是你呢,你倒好,在他脸被毁了时,提出退亲,狠心的拿刀戳他的心窝子,他那么难过那么疼,也二话没说就同意退亲了!你说,还要我们家怎样?我们家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米塔大婶喘了一口气,大喝一声:“桑普,你走,你立即给我消失,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桑普忽然知道了这些真相,根本就没有震惊,忽然冷笑:“你们家不肯娶我,不肯救我是不是?哈哈哈,”她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米塔大婶,你早晚会为你今天说过的这些话后悔的!我们家,可是握着你和赤赢的秘密呢!你要是不想让秘密泄露出去,就哭着来求我吧!”   说罢,她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一样,捏着帕子,扭腰走了。   米塔大婶根本没管她,而是去找沃西,问他关于萦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萦竟被夫家休了的事?”   沃西如实回答:“我今天带着种牛种羊去山坡溜达,半路听闻萦竟被婆家嫌弃,一纸休书,送回家了。”   米塔大婶又问:“那萦竟,现在已经回了娘家?”   沃西点头:“嗯,我已经去过他们家了。”他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可惜萦竟不肯见我。”   米塔大婶犯难了,在他们村子寡妇改嫁,妇人被休再嫁,虽然发生的少,但也不算是新鲜事。可是萦竟不肯见沃西,这是不是说明她并不想嫁沃西?   米塔大婶叹道:“沃西,阿妈今晚就帮你去打听打听,你别急。你要是真不嫌弃萦竟是再醮之身,想娶她为妻,就多去她家走动走动,这女子被夫家休弃是奇耻大辱,她心情不好,也是能理解的。”   沃西急忙说:“我当然不嫌弃,只要萦竟能嫁给我,我就是给她做牛做马都愿意。”   米塔大婶略微有些吃惊,看见沃西坚定的神情,终是小声叹道:“既然如何,又何必当初呢?”   作者有话要说:  桑普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63章 .   米塔大婶和沃西母子俩为向萦竟提亲努力时,顾熙月倒是跟没事人似的,日子过的很清闲。   她曾经见过萦竟一次,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她觉得萦竟要比桑普讨喜的多,只是萦竟的性子看起来很是软弱,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同意沃西的提亲。   从米塔大婶和沃西的脸色上,顾熙月不用问,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不顺利。萦竟的阿妈倒是非常希望自家的姑娘能再醮,萦竟八岁的弟弟甚至已经一口一个姐夫的开始叫沃西了。可是,只有萦竟一直无动于衷,连沃西的面都不肯见。   沃西愁眉苦脸,成天的唉声叹气。   米塔大婶也没有好的办法,她倒是试探着要见萦竟一面,萦竟直接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顾熙月悄悄的跟米塔大婶说:“大婶,当年萦竟为什么那么决绝的就退了沃西大哥的亲事?”   米塔大婶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幽怨道:“还不是因为桑普!”   “桑普姑娘?她怎么还跟这件事有关系?”   “桑普算是在我们家里长大的,跟耶华沃西感情都很好。那个时候,她的阿爸去世了,她又退了耶华的亲事,跑到了牧场里,据说整日以泪洗面。沃西也是个老实心善的,对桑普还有点情谊,所以也不管外人说什么,就跑到了牧场里去陪着桑普。结果这件事,就传到了萦竟家里,没多久萦竟的阿妈就提出了退亲,之后就把萦竟远嫁到了外村。”   顾熙月惊叹,原来当年沃西被萦竟退亲,竟然还有桑普的功劳啊!   米塔大婶又说:“这件事倒也不能全怨桑普,一个巴掌拍不响,沃西也有责任。哎,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沃西的心里对萦竟竟然还有这般执念,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顾熙月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当初沃西说要娶桑普时,米塔大婶竟然没有反对,原来她认为沃西是心中有桑普的,所以想要成全这两个人。   只是,顾熙月不免担心,沃西现在是意气用事还是真的想娶萦竟?如果他娶了萦竟,又觉得对不起桑普跟她继续藕断丝连怎么办?沃西看起来老实木讷,有些小自私,只是顾熙月没想到她竟然还在两个女人之间,这般优柔寡断过。   龙生九子,虽然都是格桑大叔的儿子,耶华和沃西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想到这里,顾熙月忽然恍然大悟,拉住米塔大婶的手,问她:“大婶,你说萦竟是不是对沃西大哥的承诺不信任,所以才不答应这门亲事的?”   米塔大婶其实冰雪聪明,顾熙月一点到这里,她顿时就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萦竟是不敢相信沃西了,所以不敢接受这门亲事。但她也不敢见沃西,因为她怕自己一见到沃西就会心软,就会答应他。哎呀,”米塔大婶一拍大腿,大叫了一声:“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当年他们的亲事,也是沃西自己求来的,两个人肯定是有情义的!”   米塔大婶忽然起身,急得团团转:“不行不行,我得找机会见见萦竟,跟她谈一谈。”   “大婶,您别急,毕竟这关乎萦竟一辈子的事情,总要慢慢来才行。”顾熙月见她走路都打晃,立即出言劝阻,却没想到一转头,看见沃西阴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沃西眼睛发直,直勾勾的盯着顾熙月,一字一句的问她:“为什么要说萦竟不敢信任我了?”   顾熙月尴尬不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可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被沃西听了个正着。最后,气氛越来越僵,顾熙月试探着说了句:“要不,我找萦竟去谈谈?”   米塔大婶倒是赞同:“你们年纪相仿,有些话比我们好说,只是你去找萦竟,她……能见你吗?”   顾熙月与赤赢定了亲的事,村子里人都知道了,所以作为定了亲的姑娘,她去萦竟家倒是说不出什么不妥。只是,萦竟三年前就嫁到外村,顾熙月是去年才到村子里来的,两人并无交集,贸然求见,属实不妥。   顾熙月老实的回答米塔大婶:“我曾经与萦竟有一面之缘,不如试试?”   萦竟很给面子,顾熙月几乎一提她送过的干馍馍,就被萦竟的阿妈请进了屋里。   萦竟家里只有一个小院子和三间茅草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村子里的别人家顾熙月虽然没去过,但是她从大道上,看见过大部分人家都是和赤赢家差不多,有院子,有竹楼,像是萦竟他们家这种的,还真是没想到。   萦竟起身把顾熙月迎进了屋子,抱歉的说道:“家里简陋,让你见笑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婉转动听,语调很轻很柔,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她对顾熙月说:“上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就会饿死在路边了。没想到,你就是我们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美人,熙月姑娘。”   “上次是举手之劳,没什么的,你不用记着。”她那般温柔,顾熙月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原本,顾熙月以为自己长在京城深闺之中,就已经是那种很温柔乖顺的女子了,没想到到了萦竟面前,她就像乡下里出来的野丫头似的。   萦竟又说:“听闻你和赤赢定亲了,真是恭喜你了!”   顾熙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萦竟,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赤赢的二哥沃西。”   萦竟愣了愣,又温婉一笑:“我早该想到的。”   “萦竟,你愿意嫁给沃西吗?”顾熙月问完,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萦竟苦笑一声:“我现在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哪还有资格嫁他呀!”   “可是他想娶你,态度很坚决。”顾熙月其实挺希望萦竟有个好结果的,虽然村子里并不看重再醮之女,但毕竟被休弃过,名声不好,她想要再醮一个好人家,就难了。   萦竟只是笑,不说话,显然不想跟顾熙月继续这个话题。   顾熙月也只能跟着笑了笑,最后没忍住,真问她:“萦竟,当年你真的是因为耶华大哥一时半会儿的娶不成妻子,才退了沃西大哥的亲事吗?”   萦竟一愣,反问:“熙月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总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才见过我两面,怎么就这么肯定?”   萦竟依旧笑的温柔,温柔的让顾熙月一个姑娘家都觉得心碎,她真的觉得萦竟似乎不像是为了那种事,会放弃沃西的人。   “你现在不肯再相信沃西。”顾熙月垂了眼眸,直言开口。   “我该相信他吗?”萦竟反问顾熙月:“我听闻,他前几天还闹着想要娶桑普呢。”   顾熙月也不好替沃西解释,因为萦竟说的是事实。而且,当时沃西为了娶桑普,在家里是舌战群儒,直接升级了一场兄弟大战。于是,她只能没有说服力的说了句:“沃西当着桑普的面,说不能娶她了,要来娶你。”   萦竟听了之后很惊讶,眼睛瞪得溜圆,好像不相信这是沃西能说出的话。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沃西他怎么舍得这样跟桑普说话呢,两个人闹别扭了吧?”   顾熙月觉得奇怪,听她那语气,好像是知道沃西跟桑普是有感情的,而且言外之意还是沃西喜欢桑普。但是,为什么萦竟这么肯定沃西和桑普之间有感情呢?三年前,萦竟这三年嫁到了外村,就算听闻沃西要娶桑普,也不可能肯定沃西喜欢桑普,毕竟那时桑普还是耶华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她越想越奇怪,索性也不掖着藏着直接问:“萦竟,你为何要这样说?”   萦竟叹气:“他们两个人的事,能瞒过我吗?你不要为沃西当说客了,没有用的,三年前,我退亲远嫁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忘了沃西,绝对不再与他和桑普纠缠了。”   这话顾熙月越听越糊涂,茫然道:“三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萦竟长叹一声,轻声道:“只怨我命不好。”   三年前,萦竟的阿妈为了改善家里生活,去西草原借了高利债,结果一时还不上,利滚利,最后竟然欠下整整二百两纹银。要知道,就算用十年甚至二十年,萦竟家也还不起这些钱啊!   于是,家里东拼西凑,本就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家,根本就凑不出这么多银子,萦竟的阿妈只好挨家挨户的去借。   当时,正好是格桑大叔和耶华大哥他们出事的时候,米塔大婶伤心欲绝,萦竟阿妈没忍心再去打扰她,一咬牙,就去外村借钱了。外村,只有她夫家肯借钱,条件是要萦竟嫁过去。   萦竟阿妈一咬牙,就同意了,回来之后就要萦竟退了沃西的亲事。   当年沃西和萦竟定亲,萦竟的阿妈并不看好,沃西相貌一般,人又老实木讷,嘴笨不会说话,让人根本就喜欢不起来。然而,萦竟当时算是和沃西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沃西也经常来萦竟家帮他们干活,一来二去,就把亲事定了。   当时的萦竟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嫁沃西的,所以她阿妈说完之后,她极力的反对。   “那个时候,我又哭又闹又是上吊又是割腕的,一直闹腾着不肯屈服。”萦竟回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疯狂,甚至都不敢相信,当时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顾熙月低声的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沃西?”   这种事,如果两个人一起面对,就算有再大的困难都能解决。如果顾熙月是当时的萦竟,她才不会去自杀求死呢,她要找到赤赢,跟赤赢一起解决困难,大不了就跟赤赢私奔!   萦竟神情忽然变得悲伤,低声呢喃:“其实,我去找过沃西的。”   顾熙月觉得奇怪:“那沃西当时没有管你?任由你嫁给别人了?”   萦竟摇摇头:“我没有见到沃西,我只见到了桑普。”   “桑普?!”顾熙月万万没想到,三年前,沃西和萦竟的事情,竟然还有桑普的份!   萦竟点头:“那个时候,桑普退了耶华大哥的亲事,心情不好,跑到了牧场里不肯回家,沃西就去陪她了。我只能去牧场找沃西,可是,我最终并没有见到沃西,只见到了桑普。”   “当时,桑普跟我说,沃西累了,正在帐子里睡觉,让我不要去吵醒他。她还说,耶华大哥脸毁了,她与耶华大哥的亲事是不能成了,但是两家还是要结为亲家的,按照长幼有序依次轮,她的婚约要轮到沃西身上了。她说,沃西以后就是她的未婚夫了,要我不要来麻烦沃西……”   “这就是你退了沃西亲事的原因?!桑普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了?!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沃西?!”顾熙月顿时就怒火中烧,简直莫名其妙,沃西和萦竟的亲事退的真是冤枉啊,竟然因为桑普三言两语的胡说八道,就这么阴差阳错的退了亲,竟然相互之间连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不是的,”萦竟急忙摇头:“其实,桑普说的话,我并不相信。我和桑普也是从小认识的,我、她还有沃西,我们以前也经常在一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很了解桑普,她是很骄傲的一个姑娘,她想要就会要最好的。沃西,你也知道,他是米塔大婶的五个儿子中,相貌最普通,资质最平庸,甚至为人很木讷,又很倔强,甚至往不好了说,他胆子很小,却又总是斤斤计较得失,他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桑普就算是选朗吉,选赤赢,甚至比她小两岁的傲景,都不大可能会选沃西的。”   顾熙月点头,这个萦竟不愧是和桑普一起长大的,把桑普这个人看的真是透彻啊,她可不就是把米塔大婶的五个儿子挨个选,还拿沃西当最后的救命稻草嘛!   萦竟继续说:“我虽然不相信桑普的话,但是我却相信,一旦桑普真的要从他们兄弟中选丈夫,沃西一定是有那个心思的。沃西从小就喜欢桑普,可是碍于她是他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他不能有非分之想,但只要桑普需要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抛下一切到桑普身边去。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我被沃西抛下可不是一回两回的。后来,沃西向我提亲,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的事情。虽然我阿妈不愿意,但是我却一口咬定,要嫁沃西。我和他定亲一年多,我以为我和沃西都是有了名分的,他不至于再为桑普抛下我吧?可是,一次,一次,又一次,他每回为桑普离开时,连头都不回。所以,最后一次,我去牧场找他,遇到桑普时,我就明白了,也绝望了,就算我和沃西的亲事继续下去,未来的某一天,我依旧是要被沃西舍弃的那个人。”   “我当时想着,既然早晚都是要分开的,我就不能缠着沃西了。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沃西又是没有什么钱财来路,何况当时他们家还出了那么大的事,这笔巨债会把他和他们家都压垮的。我想着,我不能连累沃西,反正事情已经最糟了,还能更糟吗?与沃西的亲事早晚要退,不是他退,就是我退,既然如此,我就当这个坏人吧,免得别人再去中伤沃西。于是,我答应了阿妈,退了沃西的亲事,嫁到了外村我的夫家。只是,我没想到,事情还会更糟糕!”   “我的丈夫,是个有暴力行为的人。他长以殴打我为乐,尤其是在做……夫妻之事时,他更是以虐待我来获得乐趣。其实,三年前,我初嫁到他们家三个月时,曾有过一次身孕,可是当时我年少不懂,在一次与他行.房时被他殴打后,孩子掉了。当时婆家怕这事张扬出去,就秘密请了一位稳婆,那个稳婆诊断我再难有孕,婆婆对我失望至极,从此对我冷言冷语,甚至跟我丈夫一起殴打虐待我。我们家当时欠着他们家银子,根本就没有人能替我撑腰,我除了咬牙忍着,什么也做不了。婆婆说,她当初之所以宁可花大价钱借给我家银子要娶我,就是看中我温婉柔弱,只要我嫁过来,她儿子无论怎么虐待我,我都不会反抗不会张扬,保全她儿子的颜面,保全他们家的颜面,却没想到我是个不下蛋的鸡,要我没有用。她告诉我,只要我们家把银子还清了,她就能大发慈悲的给我一封休书,让我回家。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逃走了,就是上回遇到你的那次。”   顾熙月越听越气愤,这都是什么人家啊,真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萦竟是因为无子才被婆婆虐待的,可是她上回逃离婆家时,明明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她的婆家竟然还能这么狠心对她!   萦竟悲凉的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孩子……是我丈夫一次酒后留下的。可是,后来他就出门办事去了外地,之后回来就不承认在那段期间与我有过夫妻之事,硬说我给他带了绿帽子!你知道的,在我们这里,未婚的男女可以随意,但是婚后必须忠贞,给丈夫带绿帽子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幸好,当时我婆婆多少是有些怀疑的,因为我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都是在婆婆的眼皮子底下呆着,想要瞒过她去找别的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我丈夫就继续的殴打我,折磨我,我婆婆只是冷眼旁观,听天由命。最后,我才忍不住逃跑了!”   顾熙月伸手,握住了萦竟颤抖的手,看着她的泪水顺着脸颊一串一串的往下掉。萦竟的命运无疑是悲惨的,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是怪她自己?还是怪沃西?甚至是怪桑普、怪她阿妈、怪她婆家?顾熙月说不出来是谁的错,反正就这么一步步的错了下去……   顾熙月吸了吸鼻子,把要留下的眼泪憋了回去,问萦竟:“那你们家现在,银子还完了吗?”   萦竟摇头:“没有,还差一百八十多两呢,我们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上。”   “那你婆婆放过你了?”顾熙月心里盘算着,她过年收的那些压岁钱,大大小小加起来,差不多四十两,反正她也用不上,不如就借给萦竟,让她先把债还了。   萦竟的婆婆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萦竟,只是萦竟又一次掉了孩子,再想有孕就难了。她婆婆就准备为儿子再娶一房媳妇儿。但因为萦竟占了正妻之位,婆婆就逼着萦竟签了欠条,先把她休回了娘家,告诉她什么时候把债还清了,就给她休书,还她自由身。但对外宣称则是萦竟已经被休了,他们家可以再娶正妻了。   顾熙月简直目瞪口呆,这……简直跟他们东擎的风俗差不多了。后来,她才知道,萦竟的婆家在西草原,就是恶霸伍赐住的地方。难怪做事那么狠绝,令人作呕不已。   顾熙月跟萦竟提了银子的事情,萦竟急忙推脱:“熙月姑娘,我不能用你银子,再说,就算你借个我银子,我也没有能力还你,不知道又要欠你多少年!”   顾熙月想了想,倒是没有强迫萦竟,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萦竟家。   她回到家,原封不动的把萦竟的话转告了米塔大婶和沃西,当然略去了她在夫家的境况,只提了要还清银子,才能拿到休书。米塔大婶表情立即就哀怨了起来,看着沃西喃喃道:“既然如此,你说你何必当初啊?”   沃西却觉得自己无比冤枉:“当时桑普心情不好,我是为了陪她,怕她想不开自杀,并没有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萦竟她是误会了!当时,我真的是很想娶萦竟做妻子的,绝对不是对付,是认真的!”   米塔大婶无力的瞪了他一眼,叹道:“沃西,萦竟会误会,也是你做的不够好!就连我,甚至耶华,都觉得你对桑普有别的心思。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先帮萦竟把银子凑齐吧!”   沃西还在那里死钻牛角尖,喋喋不休的解释:“我明明只是把桑普当做妹妹,当做亲人来对待,为什么萦竟要误会呢?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顾熙月忽然觉得,按照沃西的这副样子,被萦竟误会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沃西跟赤赢不一样,如果是赤赢,或者是傲景,一定会快刀斩断乱麻,绝对不会生出半点让人误会的可能。   还是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桑普和沃西,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行事作风都一模一样。   忽然之间,顾熙月开始无比的想念赤赢,想要他早点回到她身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月,我们都想赤赢了!无比想念!   赤赢下章就会出现了哦! ☆、第64章   米塔大婶很快的就凑够了二百两银子。这几年家里开了商号,加上田里的收成和牧场的牛羊卖的都比较好,家里的闲钱也比前几年多了,二百两不算大数目了。   顾熙月本要贡献自己那四十两的银子,但是米塔大婶根本就没收,笑着跟她说:“你留着当私房钱吧,日后也不用给赤赢,要让赤赢把银钱都给你,你来管着他的各类花销。”   米塔大婶这么说,顾熙月真是尴尬不已,她真想不出来,世间会有教儿媳妇管儿子银钱的婆婆。但米塔大婶现在真是把她当儿媳妇看,这让顾熙月很开心。其实,之前的那些心结解开之后,顾熙月才发觉,米塔大婶虽然不怎么偏心赤赢,但毕竟赤赢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打心里的替赤赢早想,希望赤赢将来可以过好日子。   米塔大婶带着银子去了萦竟家,顾熙月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总之最后萦竟收了银子,并且通过族长,正式的拿到了婆家的休书,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沃西立即就准备了东西,跟着米塔大婶去提亲了。只是,又是无功而返,萦竟竟然说要去庵里,青灯古佛,孤老终身。   顾熙月当年也面对过这种结局,她当时心中绝望,却不甘心。凭什么,她才年仅十五岁,不曾嫁人,不曾为母,甚至不曾犯错,为了家族要把她往死里逼呢?   萦竟和顾熙月却不一样,她并没有被家族逼迫,也没有被四周的流言蜚语逼迫,现在逼迫她的人,只是她自己。顾熙月恨铁不成钢,真想去撬开萦竟的脑壳,看她是怎么想的!   明明已经有了自由之身,就算不嫁给沃西,或者干脆一辈子不嫁人,也不需要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迫呀!   萦竟拿了休书后,并不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顾熙月找到她时,她正在家里院子内搬垛草。   顾熙月开门见山,直言不讳:“萦竟,青灯古佛,孤老终身并不是什么好出路。”   萦竟放下手里的垛草,愣了愣,才想起要给顾熙月开门。他们家的院墙跟赤赢他们家的也不一样,就是简单的木头扎成的栅栏,高矮只到顾熙月的脖子,屋后有几面倒是比栅栏强点,由石头垒成,看起来牢固不少。   萦竟把顾熙月迎进院子里,给她倒了一碗水,笑着问她:“你是来替沃西说情的?”   顾熙月摇头:“没有,我就是听说你要出家,所以过来看看。”   萦竟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顾熙月如实说:“我……曾经没有出路,也被逼上了要出家的这条路。可是,后来我几番经历,遇上了赤赢,我才庆幸当年没有走上那条路。遇到赤赢之后,我知道他有多好。萦竟,你还很年轻,未来一定也会遇到那个人的。不一定是沃西,但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的。”   “谢谢你,熙月姑娘,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顾熙月笑了笑,她还真不觉得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只是萦竟的事,她忍不住想要劝。   萦竟忽然说:“其实,我现在想想,与你这种人做妯娌,会很不错的。”   顾熙月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萦竟却笑了:“你说的对,我若是出家了,真就永远都遇不到待我好的人了。”   “那你是同意沃西的提亲了?”   萦竟说:“今天早上,沃西来找过我。”   “他说了什么?”顾熙月十分好奇,她觉得萦竟忽然改变主意,跟她可能没有多大关系,关键还在沃西身上。   “他哭了……”萦竟缓缓道:“沃西跟我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桑普,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我。他还说,他后来之所以答应娶桑普,是因为桑普被家里逼得无奈,跑来求他救她,他才答应的。他还说,他跟桑普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同住一间屋子,他们也是分床而睡。他还说,是他错了,是他错了,是他做的不够好,让我伤心让我误会了。”   她静静的说着,顾熙月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萦竟不是想要跟她说话,只是想要说出这些话而已。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他说尝过失去我的味道,觉得活着都是负担,每天都跟行尸走肉一样,除了我之外,他娶谁都一样,所以之前才没有拒绝过桑普。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我出嫁时,他没有学着傲景去抢亲。他还说,就算是他以前做错了,做的不够好的,但求我给他机会,看他以后的表现……”   “熙月姑娘,我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想要再醮个好人家,太难了。沃西他是我现在能嫁的人中条件最好的,何况,我还欠着你们家银子呢,我用自己还债,这种想法,很自私吧?”   顾熙月摇头:“你并不自私。”   你只是再给自己找借口,嫁给心爱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沃西虽然有各种瑕疵和不足,但是这世间竟然有萦竟这么温柔美好的姑娘一心一意的爱慕他,他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啊!   沃西和萦竟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米塔大婶和耶华大哥都很高兴,最高兴的非沃西莫属。他现在已经成了萦竟家的常客,比当初傲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原本木讷憨厚的性格都一扫而空,脸上整天带着笑,甚至对着顾熙月都能会心一笑,当时就吓得顾熙月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不过,沃西和萦竟定亲,顾熙月也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娶桑普那个搅家精进门。一想到桑普,她还真是不寒而栗。这么一个女人,就把米塔大婶家的搅得天翻地覆,整整三年,终于能摆脱她了。   她想,家里耶华大哥、沃西、赤赢和傲景都定了亲,只剩下阴森古怪的朗吉还没有定亲了。桑普就算真想嫁进来嫁给朗吉,朗吉那个性格的,应该也不会娶吧?   一想到朗吉那张阴郁的脸,顾熙月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她竟然还真想象不出,朗吉和桑普在一起究竟会怎么样呢!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牧场又到了开牧的日子。沃西收拾了东西,搬到了牧场去住。耶华也开始准备农耕,整日里忙的看不见人。   顾熙月掰着手指算了算,距离赤赢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赤赢这一个多月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饿到,有没有冷到。   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担忧赤赢时,傲景突然回家了。   米塔大婶惊呼:“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不是说和李掌柜的在学算盘看账簿吗?”   傲景的眼珠子乱逛,瞄了瞄顾熙月,又瞄了瞄米塔大婶,慢慢道:“我说个事儿,你们两别害怕啊!”   米塔大婶极为敏感,抓住傲景的胳膊,紧张的问:“是不是镇子上出了什么事?铺子出事了?还是谁出事了?”   顾熙月的心跳的极快,觉得脑袋发僵,空空的:“是赤赢出事了?!”   傲景为难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四哥受伤了。”   顾熙月只觉得脚下一软,浑身一晃,不知怎么的就跌坐在地上。傲景眼疾手快的去扶她,米塔大婶也自顾不暇,急忙追问:“赤赢到底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傲景把顾熙月从地上拽去来,急忙说:“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就是四哥走马帮时遇到了流匪,伤了腿,现在正在镇子上养伤呢!”   顾熙月刚站稳,就急着道:“我要镇子上,我要去见赤赢。”她说着就要到后院马厩里去牵马。米塔大婶立即拉住她,让她先别急,又跟傲景详细的问了问赤赢腿伤的程度,听说只是伤了小腿,没伤到骨头,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顾熙月也静静的听着,可是心中却不得不去紧张赤赢,担心傲景是不是把赤赢的伤势说轻了,担心赤赢除了腿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被伤到了,竟然一刻钟也坐不住,立即就想去镇子里看赤赢。   米塔大婶也担心,所以让傲景带着顾熙月现在就往镇子上赶。   两人皆是轻装上阵,一个人骑着一匹马,顾熙月骑的就是四蹄。这是赤赢临走前,怕别的骑不惯,特意留给她的。   一路上,四蹄很给力,马不停蹄的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把顾熙月带到了镇子上。傲景紧随其后,怕她骑马时出意外,所以时不时的关注她,还故意讲一些赤赢受伤后的日常作息,证明赤赢伤受的并不严重。   两个人是第二天下午赶到铺子的。到了铺子,顾熙月跳下马,把马缰一扔,马匹也不管了,直接拎着鞭子就往铺子里钻。   李掌柜的眼尖,立即就迎了出来,跟顾熙月问好,还一路说些安慰她的话,陪着她一起上楼,往赤赢房间去。李掌柜的说:“夫人不必担忧,二东家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嘱咐说让他躺在床上养三个月。”   顾熙月越听越急,上次赤赢腿部中箭,养了半个月就好了,这次竟然要养三个月,想必伤势一定很严重。她到了赤赢门口,直接推了门就闯了进去。   赤赢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原本正闭着眼睛睡觉,忽然一向敏感警觉的他,听到走廊里一阵慌乱的脚步朝着他的房间奔了过来,他立即惊醒,戒备的盯着门口,却没想到,闯进来的竟然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娘子。   顾熙月一进去,就急忙往床上看,这么一来,两人瞬间对视。近两个月的分别,让两人都相思如狂,两人眼中都眼中充满了思念和再见的惊喜。   顾熙月更是一头就扑向了赤赢,急忙问他:“赤赢,你哪里受伤了?你哪里疼?难不难受?”   赤赢一手攥着她胡乱摸着的小手,一手揽着她的背,笑的温和:“我没事,别担心。你怎么来了?听说我受伤,吓坏了吧?”   顾熙月不相信,要去掀被子看他的腿,赤赢没有阻止。他知道,她要是不亲眼看见他的伤,绝对不会放心的。   被子下面,赤赢的左小腿缠着白布,白布绷得很紧,上面有浓重的草药味传来,应该是不久前刚换过药。   赤赢见她看完了,将她拉过来,抱进怀里,轻声说:“看过就放心了吧,我没事,腿上那点小伤并无大碍,是大夫大惊小怪了。”他见她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披散的头发丝都是乱的,忍不住伸手去帮她顺头发:“是傲景回家告诉你的吧?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没想到傲景那个家伙,这么不听话,竟然把你惊动了,让你白白担心一场……”   顾熙月顿时就噘嘴了,故作生气样,小手去拍他那条没受伤的腿,气呼呼道:“什么叫做惊动我?什么叫做不告诉我?赤赢,我是你媳妇儿,是过了纳采礼有名有份的媳妇儿,这种事你怎么可以想着要瞒着我啊!你……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了下来。虽然她看不见赤赢腿上的上,但是那股浓重的草药味和几乎把小腿都绷上的白布,足以说明他腿上的伤口肯定不小不浅,那他得多疼啊?   他就知道,顾熙月一看见他的伤,肯定要心疼的掉眼泪,虽然看着她哭他不舍得,但是她为他担忧为他着急,真让他心里暖暖的。他伸手把哭得跟小花猫的姑娘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哄她安抚她。   顾熙月越哭越生气,埋怨道:“你不是答应过我,有危险一定要保全好自己的,绝不往前冲吗?”   赤赢只能无奈的笑,这种事答应是答应,但是马帮兄弟都处在危险中,他怎么可能向后退,只保全自己呢?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乱说,没见他怀里抱着的这个姑娘,现在眼睛红红的,腮帮子鼓鼓的,还在气头上呢吗?他要是把那些话说出来,怀里的小姑娘肯定更不好哄了。   赤赢半真半假的道:“我这不是当时没来得及跑吗?腿慢了一步,就中招了!”   顾熙月气的用拳头轻锤他,“跑慢了”这话谁信啊!就以赤赢的身手,论单挑,别人想伤到他,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熙月也知道赤赢的性子,让他不管不顾,不讲义气就抛下别人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也不是怨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就是心疼他而已,哎,关心则乱。   之后,顾熙月把赤赢从头到尾,从发丝到脚尖,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只有腿受伤了后,才算是放心。她闹腾了他一下午,把他的觉算是彻底搅黄了。当然,日夜思念的温香软玉在怀,赤赢要是能睡着,那可就是大问题了。不过,他现在是看得见却吃不着,要怪就怪他那条受伤了的腿。   晚饭时,顾熙月直接请李掌柜的让人把她和赤赢的饭菜送到房间里来,直到把赤赢喂饱后,她才坐在来自己吃饭。   赤赢虽然很享受被娇妻一口一口的喂饭吃,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弱弱的出言表示一下:“媳妇儿,我受伤的是腿,不是手,我自己能吃饭的!”   顾熙月顿时就摔了筷子,色厉内荏的吼道:“你给我老实的呆着,不许乱讲话!”   吃完晚饭之后,顾熙月没有想到,杨明丽竟然来找她说话。   赤赢在屋子里,为了避嫌,杨明丽并不好进来,于是顾熙月便陪着她,到了二楼的茶室说话。杨明丽已经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小腹隆起并不明显,但她整个人的神色状态都要比上次顾熙月离开时好了很多,脸颊上已经长出了肉,整个人丰满了不少。   杨明丽笑道:“没想到我们姐妹两个,这么快就见面了。我听我们家那位说,二东家的腿伤看起来吓人,并不是很严重,将养一阵子就好了,你千万不要担心上火,免得伤了自己身子。”   “嗯,我知道。”顾熙月点头,又问杨明丽最近的情况。   杨明丽叹道:“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好在我们家那位的大儿子已经是个大孩子,开始跟着他父亲学打算盘看账簿了,我不用操什么心。不过,”她忽然一笑,甜蜜幸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得愈发的开心:“如今有了这个小的,觉得我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只要一想到将来要把他生下来,抚养成人,心中就说不出的满足。不瞒你说,以前我还想着,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回东擎去,回到京城去,就算……就算我们杨家不肯认我,我也要在京城里买个院子,租个铺子,在那里一直活到老。可是,自从我有了这个小东西,想法就变了。我忽然觉得,我以前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孩子在哪儿,我就应该在哪儿,京城什么的都是浮云,他才是我的根,是我活着的意义!”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问顾熙月:“你说我这想法变得,是不是特别奇怪?”   顾熙月摇头:“也许并不奇怪,可能是为母则强,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想的。”   “是吗?”杨明丽用眼睛瞄了瞄顾熙月的小腹,轻笑一声,身子朝她凑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跟她小声耳语:“你和你男人也很长时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顾熙月脸一红,又无奈的叹了气,忧愁道:“就是没有动静,我也没有办法。”   杨明丽偷偷的瞄了瞄四周,又凑到她耳边,做贼似的悄声说:“熙月姐姐,你别不好意思,跟你男人做那种事时,要把自己放开,最好腰下垫上软枕,事后再躺半个时辰,这方法挺有效的,你信我。”她极为不好意思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家的那位,就是用的这法子。”   顾熙月虽然听的面红耳赤,但却把杨明丽的话,全记在心里,想着以后跟赤赢试试。不过,她又垂头丧气了,就算要试,也得等三个月后,赤赢养好了伤才行。   第二天,顾熙月陪着赤赢用过早饭后,赤赢就开始捧着账簿看账。顾熙月也曾学过一些主持中馈的事情,对于账簿并不陌生,所以在赤赢的指点下,一边学一边看。因为账簿上全都是夷字,顾熙月只能先认字,才能一点一点的继续下去。赤赢给她了一本布匹往来的账簿,因为只记录了布匹一类货物的往来,她只要学会认识布匹名称就行了。   昏头涨脑的看了一上午,赤赢放下账簿,劝她:“媳妇儿,你出去走走吧,顺便帮我看看,我的药熬的怎么样了?”   顾熙月当然知道这是赤赢心疼她,想让她到屋子外去逛逛。她可不愿意离开赤赢出去走,不过赤赢故意提药,她便只能听话出门,下楼去问问伙计药汤的事情。毕竟,赤赢的药才是重中之重。   她刚下了楼梯,就听到铺子门口那边闹哄哄的。她刚想叫一个眼熟的伙计过来,打听打听那边出了什么事,就看见傲景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顾熙月看傲景时,也看清了商号铺子门口闹事的人,竟然是桑普和她的弟弟挪棕。她当时脸色就变了,转头就问傲景:“他们姐弟两个怎么也在这里?”   傲景没好气的道:“是听说我四哥受了伤,要来照顾我四哥的!”   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最近这几天,朗吉不在,桑普带着挪棕是闹了一次又一次,天天嚷嚷着见赤赢。   顾熙月眼睛顿时就瞪圆了,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   傲景急忙又道:“别生气啊,你放心,她连我四哥的房间门都没摸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65章   原来桑普为了不嫁给伍赐,竟然带着弟弟住到了镇子里。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赤赢受了伤,这几日三番五次的跑到铺子门口要见赤赢,说什么她可以好好照顾赤赢。   朗吉不在,这铺子就赤赢说的算。赤赢第一听闻桑普来了,眼皮都没抬,直接吩咐道:“轰出去。”   不过,不仅铺子里的伙计们没想到,就是傲景都没想到,这个桑普的脸皮简直是城墙做的,一次又一次的被轰出去,竟然一点自觉没有,天天都要来闹一通,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她来是为了赤赢好,这世上只有她能照顾好赤赢。   傲景去回村子里去接顾熙月,一方面确实他四哥想媳妇儿想的厉害,又咬着牙不肯承认,另一方面就是这个桑普的缘由,傲景的想法十分简单,他就想着这个女人天天这么闹,万一不知情的人误会了可不好,必须要把顾熙月这个名正言顺的四嫂拉出来溜溜。   顾熙月见桑普一直在门口吵闹不休,她理都没理,去了后厨房,问赤赢药的事情去了。傲景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像是生怕她忽然生气似的。   顾熙月笑问:“傲景,你这是不放心我?”   傲景挠头,憨笑了一下:“我怕你因为误会我四哥,弄僵了你们的感情就不好了。”   “就桑普那个水平的,我还真没把她当对手。不过,”顾熙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也没多想,就问傲景:“桑普和她的家人,一直嚷嚷着要嫁赤赢,他们真的就那么喜欢赤赢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傲景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贪图我四哥的身份呗!当年我阿妈怀着四哥嫁给我阿爸时,说好了要一辈子隐瞒我四哥的身份的,但当时我阿妈算是我阿爸和桑普的阿爸两个人一起带到村子的,桑普的阿爸也知道我四哥的身份。这下子可好了,那个大嘴巴的男人什么秘密也瞒不住,反正他们家全都知道了我四哥的身份。这不,她阿爸一死,他们家全家就一心想着要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想要攀高枝嫁给我四哥,真是忒不要脸了!”他说着说着,就意识到自己说过了,把一些事情说漏了,立即吐了吐舌头,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顾熙月倒是没有那么惊讶,曾经赤赢隐晦的说过,他的亲阿爸身份地位很高。但是,自始至终赤赢都没有想过要去认祖归宗,桑普和他们全家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件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竟然还异想天开,借着赤赢的身份捞好处,贪心不足蛇吞象,嘴脸丑恶。   她从伙计手里接过托盘,上面放着刚刚给赤赢熬好的药。跟伙计道了谢后,顾熙月又路过了铺子前厅,桑普和她的弟弟挪棕竟然还在闹!   顾熙月懒得理会,端着托盘,转身上了楼,没想到竟然被眼尖的桑普发现了。顿时,桑普就像一个疯婆子似的,嗷嗷乱叫:“熙月姑娘!熙月姑娘!她怎么在这里?凭什么让她进去不让我进去?!我也可以洗手做羹照顾赤赢的!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进去,不然小心姑奶奶我发火了!凭什么她能进,我不能进,你们真是狗眼看人低!”   “就凭我是赤赢下过纳采礼,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而你,对于赤赢,对于赤赢的家人来说,什么也不是!”顾熙月实在是没忍住,端着托盘转身,一句话将桑普堵得无话可说。   桑普气的脸色发红,拼命的扣着手指,恨恨的道:“你这副德行,也骄傲不了多久!我告诉你,赤赢早晚要娶我,而且还是要跪着求我嫁给他的!哼!”   “好啊,那桑普姑娘就等着那一天吧,也许等到你七老八十棺材入土,那一天也不会来临的!”   “你!”桑普气的跳了起来,朝着顾熙月的方向就扑了过来,好在门口的几个伙计尽职尽责,一把将发狂的桑普拦了下来,又推出了铺子门口。   桑普被推的摔在地上,一直给姐姐加油打气的挪棕急忙把她扶起,跟姐姐同仇敌忾的瞪着顾熙月和那些伙计。   顾熙月大笑一声,对着那些伙计大声道:“你们今天表现不错,一会儿都有赏!”   伙计们也配合,齐声喊道:“谢夫人!”   他们这么一来一回,把桑普气的更是发狂,口不择言的喊:“好!好!好!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早晚有一天你们都会后悔的!我告诉你,我可是握着赤赢身世的,只要我把赤赢身世捅出去,我就不信赤赢那个无子的亲阿爸能坐的住!我告诉你们,别惹毛我,惹毛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顾熙月忽然一笑,望向桑普,轻声道:“桑普,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赤赢离开峡谷的这两年,他究竟去了哪里?”   桑普一愣,眉头紧锁,倒是收敛了之前那种嚣张泼辣的气焰,反问:“他去了哪里?”   顾熙月笑的更开了,根本没有回答桑普的问题,而是继续问她:“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来历。”   “你什么来历我才不关心的!再说,就你这副样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历!”桑普不屑一顾,显然根本就看不起顾熙月。   顾熙月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桑普,我就是赤赢的亲阿爸赏赐给他的女人!”   “你……你说什么!不可能!”   顾熙月反问:“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觉得我是在说假话?”   桑普完全不信,吼道:“你说谎!你要是一早就是赤赢的女人,村子里怎么会传出来,你要在草原上选丈夫的事情?”   “那是因为米塔大婶误会了!”顾熙月这句话倒是实话,一提起这件事,她肚子里还一顿委屈呢。   桑普的嘴张了张,似乎又要说些什么,顾熙月立即打断她,为了让她更信服,开始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知道我是东擎人吧?在西梁,东擎姑娘稀少又珍贵,如果不是赤赢亲阿爸的赏赐,他又是从哪里把我带出来的呢?”   桑普的眼神开始慌乱,显然已经被顾熙月的胡说八道弄得心神不宁,开始动摇怀疑了。   顾熙月又加了一把火,道:“你知道的,米塔大婶是东擎人,他亲阿爸又送儿子一个东擎女人做儿媳妇儿,显然是希望他们父子喜好一样。”   桑普揪着手指,咬着嘴唇,最后一扭头,转身走了,临走之前还拉走了一直在她身边紧锁眉头的弟弟挪棕。   傲景把顾熙月大杀四方的英姿学给赤赢时,更是夸张了几分:“四哥,你是没看见,当时我四嫂,那是双手掐腰,身板笔直,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眼神轻蔑,不屑一顾,那桑普气的脸都气的青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灰溜溜像过街老鼠一样逃走了!”   顾熙月实在忍不住他这般吹捧,出言打断:“我当时双手端着托盘,哪里有空余的手去掐腰?当时我只是站在了楼梯口,哪里居高临下了?”   赤赢忍着笑,接了句:“我媳妇儿威武!”   顾熙月翻了个傲景式的白眼:“是那个桑普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还想威胁你,我才出言教训的!”   赤赢点头:“对,教训的对。傲景,一会儿告诉李掌柜的,今天叫了夫人的伙计,每人打赏二两银子。”   傲景接了命令,立即小跑着往房门口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盯着顾熙月问了句:“熙月阿姐,你不会真是我四哥的亲阿爸赏赐下来的女人吧?”   顾熙月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就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她揉着腰,擦着泪,告诉傲景:“怎么可能?我就是胡诌骗骗桑普的!没想到出了桑普之外,竟然还有人当真!哎呀,傲景,你真是笑死了我……”   傲景却没有被她笑的不好意思,反而朝着赤赢望了过去,眼神中带着求证的意思。赤赢抿唇一笑,在顾熙月看不见的角度,朝着傲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傲景顿时眼睛就直了,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指了指顾熙月,又看向赤赢,面脸都是不信的表情。赤赢却只朝他笑了笑,又挥了挥手,把他往外敢。最后,傲景是满脸呆滞表情,挪着步子走出房间的。直到走了好几步,他也没有回过神来!他是万万没想到,顾熙月胡诌的那些事情,竟然是真的!   顾熙月发觉傲景表情极为不自然的走出去后,转头问赤赢:“他那是怎么了?”   赤赢微微一笑:“我把他轰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顾熙月招手,让她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住,两条胳膊,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双眸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没想到我媳妇儿这么厉害,三言两语的,就将桑普那个麻烦给解决了。”   顾熙月伸手捧住他的脸,愤愤不平:“我是讨厌有人威胁你!”   “夫人威武!”他朝着她的水嫩的红唇亲了一口,半真半假道:“为夫以后就靠夫人保护了!”   顾熙月:“……”   这个男人,真是……太爱撒娇了!   随后,顾熙月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今天说要打赏那些铺子里的伙计,动用铺子里的银钱不好吧?这些就让我出吧,我手里还有四十多两银子呢!”   她算过了,铺子里大约不到二十个伙计,一人二两银子,四十两怎么也够了。   赤赢摸了摸她的头,道:“这点钱你夫君我还是能出得起的,你不要担心。你那点私房银子就自己存着吧。你要是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买。等过一阵子,把账簿捋清了,铺子红利分一分,我就把我的银钱全交给你打点。”   顾熙月犹豫了一下,反问赤赢:“你要是全交给我,自己用起来不方便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管媳妇儿你要啊!”赤赢长叹一声:“媳妇儿,我以后就要靠你手指缝里流出的银钱生活了。”   顾熙月被他给气乐了,赤赢还不依不饶,故作可怜兮兮的:“媳妇儿,以后我人要由你保护,钱要由你给,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他这么闹,这么笑,倒是把顾熙月逗乐哈哈大笑,最后无奈,只能顺着他的话头答应你:“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的,还要养着你呢!”   自从顾熙月做主给铺子里伙计们打赏了二两银子,那些人就更把她当做夫人看了,对待她也更殷勤更热心,让顾熙月时不时的就受宠若惊一回。   这一天,她下楼去送赤赢喝过的空药碗,刚走到楼梯口,就有勤快的伙计看见了她了,立即喊了一口“夫人”,然后极为殷勤的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屁颠屁颠的帮她往后厨送了。   在铺子里低头打着算盘的傲景看见后,无不羡慕的吼道:“我都要赖死累活的了,这帮伙计没一个理我的,你这大闲人一下楼,他们全凑到你面前去献殷勤去了,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顾熙月面无表情的问他:“你学打算盘,伙计们怎么帮你啊?”   傲景:“……”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他扭过头,决定不打死自己也不理顾熙月了!   顾熙月见傲景不理她了,耸了耸肩,也没有觉得无趣,转身要上楼。这时,外面一伙计大喊了一声:“大东家回来了!”   大东家就是朗吉。   朗吉这几天带着马帮商队去了趟隔壁镇子。虽说是隔壁镇子,但因为这里地势和峡谷的不繁荣,这隔壁镇子也是隔了好几个草原的,路途很远。   那伙计一喊完,其他的伙计立即跑了出来,开始有条不紊的帮忙卸货,一箱一箱的往铺子里面运。   顾熙月站的位置挡了他们的路,就主动的退到了身边,心里想着等东西搬完,她就立即上楼。   不过,总是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就在顾熙月心无旁骛的看着傲景低头打算盘时,朗吉忽然出现在了她身边,还伸手将她一扯,推到了铺子正中间,不耐烦的对着对面的人道:“你看见了,这就是我夫人。”   顾熙月被朗吉毫不留情的拎了出来,过程太快,她的脑袋还跟浆糊似的,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朗吉说完这句话,她才看清,对面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身英姿豪气,凌厉干练,神情高傲,目光清澈,迅速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去看向朗吉,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这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她的五官分明,眉清目秀的,容貌很有西梁人的特点,一看就能知道,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那种草原儿女。   顾熙月回味过朗吉的话来,立即从朗吉手里挣扎,嘴里还不忘记跟那个姑娘解释:“我不是他的夫人,我是他的弟妹。”   那姑娘眼睛立即微眯,从朗吉身上挪开视线,又开始打量顾熙月。   顾熙月想起她可能不信,因为刚才朗吉把她拎过来时,有伙计因担心她的安全,惊呼了一声“夫人”。她急忙道:“我是这铺子二东家的夫人,所以铺子里的人也管我叫一声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这姑娘究竟要干什么,但凡跟朗吉牵扯到一起的人,绝对没有简单的。   朗吉迅速的松开了手,把她往旁边一推,眉头紧锁,满脸嫌弃,抬眼与那姑娘对视了起来。   “拿你弟妹当挡箭牌?朗吉,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朗吉冷着一张脸,声音异常冰冷:“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怎么?我把你赌老窝里了,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朗吉脸色愈来愈黑,语气愈来愈差:“我又打不过你,我说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你!”那姑娘顿时火冒三丈,小脸气的通红,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怒气冲冲道:“那你就来跟我打啊!打到你能打得过我为止!”   “我没兴趣。”朗吉转身就走,那姑娘的鞭子却不留情,直接朝着朗吉挥了过去。朗吉并没有还手,但却轻易的躲了过去,嘴角挂着轻蔑的笑,神情讽刺。姑娘气急了,鞭子更是毫不留起的一下接着一下的抽了过去。   看着那边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顾熙月虽然只学过鞭法,看不太懂,但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朗吉被那姑娘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毫无还击之力。但是朗吉的伸手敏捷,每每都能躲过姑娘攻击,化险为夷。   那边打的热闹,傲景也不可能再专心致志的打算盘了,凑热闹般的跑到顾熙月身边,给两人加油打气,甚至还时不时的分析两句:“这姑娘武艺不错啊,虽然三哥没想回手,但是她能把三哥压制到这种地步,前途无量啊!”   他看着看着,又凑到顾熙月身边,邀功似的道:“熙月阿姐,你猜我三哥躲避技术这么好,是为什么啊?”   顾熙月转头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一脸的“你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绷紧了脸,一本正经道:“是跟赤赢打架练出来的吧!”   傲景顿时大失所望,哀怨不止:“四嫂,你可真不愧是我四嫂啊,这你都能猜出来!”他又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跟顾熙月说:“我四哥那是草原上有名的高手,比我阿爸的武艺还要好呢,三哥打不过他,但又要防着被他打,所以就练出了天下无敌的躲避功。哼,我敢说,这天底下,除了我四哥能打到三哥,其他人只要三哥想,她就甭想摸到他一根汗毛,就算是把我三哥压制的死死的也没有用!”   傲景说的,正是现在纠缠在一起那两个人的现状。那姑娘明明是把朗吉压制的死死的,但是却丝毫伤不到朗吉,这场打斗一直僵持着,迟迟没有结果。那姑娘越来越急,鞭法也开始混乱,就连顾熙月这个刚入门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她已经处在焦急的状态。   这就像一件事,你明明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办成,可偏偏已经能办成了,却一直不出结果,让人焦急不已。   不过,那个姑娘虽然焦急,却依旧能稳控场面,并没有因为自身的慌乱,使得局势也变得慌乱,而让自己处于劣势。她应该是身经百战,控制局势很强的人。   两人就这么纠缠着,直到把周围围观的众人都看乏了,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李掌柜的出面,朝着朗吉喊了一声:“大当家的,账本上有些不对,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朗吉立即应了声:“好。”   然后,输了。   那姑娘气的头都要炸了,不过她并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反而跑到顾熙月身边,问她:“你刚才说,你是这铺子里二当家的夫人是吧?”   顾熙月点头,又指了指朗吉:“对,我是他四弟妹。”   那姑娘朝她一笑,爽快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渺罗,东草原庞巴部落首领的女儿。”   顾熙月吃惊的望着她,她看起来这般英姿飒爽,原来竟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   然而,渺罗立即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不过,我们部落现在已经向康王投诚了,归了康王麾下。哦,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要说的话:“我没地方住,你能帮我安排个住处吗?”   顾熙月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神投降傲景,向他求助。   谁知,这个时候的傲景十分的不够义气,竟然摸了摸鼻尖,转身……走了。   顾熙月没办法,只能跟渺罗说:“那个,我帮你问问吧,虽然我夫君是这家铺子的二当家的,但一直都是朗吉说的算,我不好私自做决定。”   渺罗点头,表示理解:“朗吉那个人古怪的很,也难伺候的很,你就帮我问问,要是为难,我就自己想办法,大不了继续缠着他,再跟他打一架就是了。反正他也打不过我,我就不信他能永远都用躲避这一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轮到解决三哥的亲事了!哈哈,有人来压制三哥了! ☆、第66章   顾熙月当然不能去问朗吉这件事啊,她可不想招惹朗吉。于是,她只能偷偷的去问李掌柜。   李掌柜对顾熙月一直不错,除了因为赤赢的缘故,也跟杨明丽有些关系。他听了顾熙月的话之后,表示帮她去问问朗吉。   出乎顾熙月意料,朗吉竟然同意让渺罗住在铺子里了,但只允许她在一楼行动,不许去二楼。二楼就是顾熙月他们住的地方,除了他们之外,朗吉、傲景和李掌柜的都住在二楼。一楼则是铺子里伙计们住的地方,还有一些是空着的客房,平时并没有人住。   渺罗似乎对住在哪里并不计较,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她非常感激顾熙月,随手送了她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顾熙月:“……”   除了赤赢,这还是她收到了第二把匕首。她推脱了几次说不要,最终还是没拗过渺罗,只能收下了。渺罗无所谓的说:“这些都是我阿爸缴获来了,我多得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你拿着玩,要是不喜欢了,尽管来找我,我还有各式各样的呢!”   顾熙月把渺罗送的那把匕首拿给赤赢看,赤赢掂量了一会儿,称赞道:“是把好东西!”然后,他又把匕首递给顾熙月,说:“你留着吧,身上多带把匕首,也能更安全些。”   顾熙月想起当初赤赢也带过两把匕首,于是点点头,把渺罗送的匕首和赤赢送的匕首,都随身带着。   赤赢又问顾熙月:“那个姑娘,真的能压制住我三哥?”   顾熙月点头:“虽然我看不大懂,朗吉也没有要还手的意思,但如果他想还手,也根本找不到还手的东西。”   赤赢了然一笑:“我三哥这种明显输了,却无赖似的打法,我也是愁了好几年才彻底压制住他的。”他想了想,又说:“看这样子,那位姑娘武艺十分厉害,若不是我腿伤了,真想与她切磋一番。”   顾熙月顿时就黑了脸,故作生气:“这腿上伤还没好,就想着去跟别人比武切磋,要不要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抬下去,扔在铺子门口,再贴一张大红纸,写上比武招亲啊?”   当然,她说的是戏文里的场景,只是一想到赤赢根本就不顾及自己的伤,还想着去打架比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的乱说话。   赤赢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末了,无力的争辩了一句:“人家是已经有家室的人了,不能比武招亲了。”   顾熙月:“……”   喂,装什么可怜,她说话的重点不在最后一句!   不过,对于赤赢的不安分养伤,顾熙月拿出来十足的夫人架势,喝药、换药,时刻监视着,确保赤赢不会蒙蔽过关。赤赢见自己媳妇儿这架势,就算有耍赖的心思也都歇的一干二净,乖巧顺从的该喝药喝药,该换药换药。弄得傲景十分好奇:“四哥,以前阿爸给你喝药时,你还骗我帮你喝过一半呢,怎么这次,你就这么乖乖的喝药了?”   赤赢朝着傲景比量了个“嘘”的手势,看了一眼背对他们的顾熙月,小声说:“你小声点,你四嫂听到,就又该警惕了。不如,”他掂量了手里喝剩下一半的药汤子,朝着傲景推了推:“你现在就帮我把剩下的喝了吧!”   “……”傲景立即喊了一声:“四嫂,我四哥要把药碗给我!”   正在整理东西的顾熙月顿时回头,眼神危险的盯着赤赢,见他乖乖的把剩下的药喝干净,才收回视线,朝他温柔一笑。   赤赢无不感慨,道:“傲景啊,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受伤了之后,你四嫂就像变了一个人?”   傲景也深有同感的点头,道:“四哥,其实我觉得你也变了。”   赤赢:“……”   其实赤赢和顾熙月都没有变,只是在吃药这件事上。原本顾熙月并没有发现,后来有一次发现夜壶里有被倒掉的药汤,这才知道,原来赤赢从小到大,最不听话的事情就是吃药。每每他生病,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逃避吃药,想出的方法更是千奇百怪。   赤赢还跟顾熙月抱怨:“药汤子要多苦有多苦,我身强体壮的,熬一熬就好了,何必要吃药?”   “上回喂你吃草叶子,你不是吃的挺好的吗?”顾熙月提起两人在山洞的那次。   赤赢很认真的回答:“那回我怕自己真死在那里,剩你一个人你也活不了。”   顾熙月眼眸动了动,反问:“那你现在就不怕了?”   赤赢嘿嘿一笑:“怕!比那个时候更怕!那个时候只是想着,你是跟我一起走的,我不能害死你。现在你是我媳妇儿,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那你还不吃药?”   赤赢很无辜的表示:“我这伤的只是腿,平日里有外敷的药,内服的药不吃也无妨。”   然后,就发展成了顾熙月死死的盯着赤赢喝汤药。   顾熙月现在晚上都会睡在床外侧,挨着赤赢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她晚上睡觉很谨慎,强迫自己不要往赤赢那边靠,免得不小心压到他受伤的那条腿。赤赢倒是想抱着她睡,都让她严厉拒绝了。最后见赤赢是有心无力,夜夜受着折磨,顾熙月不得不提出要自己搬出去睡在隔壁的空房间里。   赤赢当然不同意,他现在腿伤着,自己的媳妇好不容易才来,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去别的房间里住。   顾熙月支支吾吾,为难的道:“我要是睡在你身边,你……你一夜都睡不踏实。”   赤赢坚持:“我保证今晚就睡踏实。”   当然,晚上他睡得也不踏实,但是强迫着表现出自己睡的很踏实。顾熙月了解赤赢的坚韧和固执,所以之后再没有提出要去隔壁睡的要求,只是每天晚上都尽量都一动不动,身子离赤赢远一些。   赤赢腿伤恢复的不错,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摸爬摔打已经惯了,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看着赤赢一天天的好转,顾熙月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就连杨明丽找她说话时,她唇角都带着笑,极为温柔的等着杨明丽说话。   杨明丽惊悚的打量了她半天,不可置信的问她:“你这是怎么了?中邪了?竟然对我这么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   顾熙月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明丽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那个叫做渺罗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跟朗吉是什么关系?”她问过她家那位好几次,李掌柜的都只是敷衍的回答说是“大东家的客人”,可是她偏偏不信,谁家来了客人,主人会成天冷着一张脸,爱答不理的?还让她住在了平日里伙计们住的一楼!   顾熙月抿了抿唇没说话,她也不知道渺罗姑娘是什么来路,跟朗吉又是什么关系,根本就无法回答杨明丽的问题。   杨明丽朝着铺子门口方向撇了撇嘴:“那个渺罗姑娘,今天又跟着朗吉去走马帮了,她来这里一个多月了,每次朗吉出门走马帮她都要跟着去,像狗皮膏药粘人,我敢说她,肯定是看上朗吉了,一定在打朗吉的主意!”   顾熙月朝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你已经嫁人了,孩子都有了,对朗吉还……念念不忘吗?”   杨明丽正了正神色,道:“这跟我关心朗吉的事情是两码事!就算你现在有了你男人,难道对太子赵承安,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至少,你还要惦念着,他娶了你妹妹之后,是否过得好吧?是否会偶尔想起你吧?”   顾熙月摇头,这近一年来,她还真没有想过赵承安,一次也没有。因为她本来就和他没见过几次,交集不深,虽然他曾有意求娶过她,也求了圣旨救了她的命,但她真的就没有想起过她。自从认识赤赢以后,她生活的每一天,都被赤赢充斥着,就算赤赢不在身边,她也是靠着思念赤赢度过的,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思念其他人。   杨明丽一眼就看出了顾熙月的心思,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诚心诚意要跟着你男人的?”她说完,也不等顾熙月说话,继续说:“也对,你遇到了长得那么好的男人,又对你体贴入微,家人也都不错,你没有道理不诚心诚意的跟着他。顾熙月,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命真好。”   杨明丽跟顾熙月八卦完,就扶着腰走了,她已经过了三个月,如今孕吐也不严重了,偶尔会下楼来帮着李掌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夫妻关系和睦,人人称赞。   赤赢的伤养的差不多,大夫帮他又换过一次药后,同意了赤赢想要走动的要求,但是必须拄拐,免得影响日后的恢复。   顾熙月想起他以前腿部中箭后,也是拖着残腿一瘸一拐的到处乱走,甚至还去猎兔子,立即跟大夫说起了那时候的情况。这位大夫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中医,专治跌打损伤,尤其擅治腿伤,已经年过七旬,留了一腮帮白胡子。听到顾熙月形容的情况,顿时就皱了眉头,捋着胡子,满脸不悦道:“胡闹!就壮着自己年纪轻,小小年纪就这般胡闹,看你老了怎么办?”   顾熙月急忙又问有什么补救的办法,那老大夫又检查了一下赤赢的腿,道:“好在年轻气壮,这要是年岁大的,早就完了。”   赤赢万万没想到,以前那点小伤,竟然被翻了出来,又被老大夫说教了一番后,他才获准每天有半个时辰,可以拄着拐下楼走走。   傲景帮赤赢寻来拐杖后,顾熙月扶着他下楼走了走。他这一个多月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的确有点闷,如今缓慢的走一走,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说来也巧,赤赢下楼的这天,朗吉正好回铺子。他一进铺子大门,就看见赤赢拄着拐,四处乱晃,顿时脸色就黑了,两步上前,直接低吼:“谁让你下楼的?腿好了?”   赤赢指了指手里的拐杖,耸了耸肩,道:“大夫说可以走一走。”   朗吉眉头紧锁,显然不信,最后从李掌柜的那里得到了证实,才放下心来。   一直旁观的顾熙月完全没有想到朗吉这么关心赤赢,或者说她一直都是听赤赢说朗吉是个多么好的哥哥,但却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如今看来,朗吉和赤赢的手足之情,并不像表面那样冷冰冰的。   这时,渺罗姑娘也拎着鞭子跑了进来,直接拉住朗吉,不满的质问:“喂,朗吉,你干嘛撇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知道我为了追你,日夜兼程,累死了两匹马?”   朗吉神情不悦,漆黑的双眸冰冷的盯着渺罗,语气阴森:“你怎么还跟着我?”   渺罗姑娘一时语塞,最后一跺脚,手中的鞭子一出,直接缠上朗吉的脖子,手肘抵着朗吉的胸口,欺身而上,不满道:“怎么?想轻易甩掉本姑娘?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才行!”   朗吉后背抵着桌子,丝毫不受威胁,神情全然不在意,头一钻,避开渺罗的视线,连话都懒得说。   渺罗眼神微眯,声音发狠:“朗吉,本姑娘告诉你,我就是看上你了,要找你做我的压寨相公,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说罢,她起身豪爽的收了鞭子,挺着头,一身傲气,转身从朗吉身边离开,神情平淡,似乎刚才并没有不快的事情发生。她路过顾熙月时,甚至还能面带微笑的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顾熙月身边的赤赢身上。   顾熙月急忙介绍:“这是我的夫君,朗吉的四弟,赤赢。”   渺罗姑娘双眸凝视,将赤赢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语气疑惑:“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看你很面熟!”   她话音刚落,另一旁的朗吉,冰冷的视线瞬间就扫了过来,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看。   赤赢摇头:“不曾见过。”   渺罗点头,也没有刨根问题,释然道:“也许是我记错了,可能是见过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朗吉忽然开口,吩咐李掌柜的:“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去南边走生意,让大家今晚准备一下!”   李掌柜的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大东家的,今天兄弟们才刚回来,明天就要出去?”   朗吉的话一向不容别人拒绝,执意让李掌柜的照办。他临上楼前,破天荒的对渺罗姑娘说了句:“明天你跟我一起走!”   渺罗姑娘正想要跟顾熙月说话,被这么朗吉这么突然一吩咐,顿时回头,惊觉的反问:“你不是烦我吗?为什么?”   “让你跟着就跟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迈步上楼了。   渺罗姑娘朝着他的背影吐了个舌头:“性格诡异的神经病!”   顾熙月惊讶问她:“那你还说喜欢他?”   “多有趣的一个人呀,我可是草原上有名的小辣椒,我就不信自己征服不了他!”渺罗姑娘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随口一答。   临吃晚饭前,朗吉单独来房间里找赤赢说话,顾熙月没辙,只能找了借口躲了出去。等朗吉走了,赤赢便告诉顾熙月:“三哥看我的腿伤养的差不多了,想让我回村子。”   顾熙月皱眉,心中有些不悦。赤赢现在虽然每日能拄拐溜达半个时辰,但回村子的路途遥远,道路颠簸,对他的腿伤十分不利,而且村子里的大夫肯定不及现在给赤赢看伤的那位老大夫,这要是临时换了大夫,伤了赤赢的根本,可就大事不妙了。她真不明白,这朗吉忽然提出这个要求究竟是为了什么!   赤赢发觉了她的不快,伸手把她拉到身边,轻声道:“三哥也是为了我好,他没有别的坏想法,你别误会他。”   顾熙月只能答应,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让那位白胡子大夫在离开前给赤赢再一次伤,不然她可就要赖着不走了。   第二天一早,赤赢趁着顾熙月还未醒,拄着拐去见正要出门的朗吉。朗吉脸色很不好,见他出来,脸色就更差了。赤赢倒是一副淡然模样,道:“三哥莫要担心,事情不会变成你想的那样。何况,世间长得像的人很多,她也只是一时说我看着眼熟,并不代表什么。就算她真的看出了什么,也不会无聊的去乱说这种事。”   两人正说话间,顾熙月披着外袍追了出来,看见赤赢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顿时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赤赢不见了,急忙穿了衣服追了出来,看见他和朗吉正在讲话。   赤赢见她来了,朝她伸了手,把她拉了过来,笑着说:“既然醒了,我们就一起吃早饭吧。”   朗吉没有给赤赢他们一起用早饭,渺罗姑娘也没有出现,饭桌上只有傲景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碗,吃得又急又快,好像是饿死鬼似的。   顾熙月看不过去了,小声提醒:“你这么吃会噎到的。”   傲景腮帮子鼓鼓的,边嚼边说:“没事,我着急去看账簿,昨晚我熬到近四更还没弄完,后来实在太困了就睡了,今天有的忙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又吵吵嚷嚷的闹了起来。   顾熙月皱眉,叫来一个路过的伙计,一打听才知道,又是桑普闹上门来了。   桑普为了逃避嫁给西草原李地主的儿子伍赐,带着弟弟挪棕跑到了镇子上,因为赤赢吩咐过,她连他们商号铺子的大门都摸不着,就只能去住在客栈。如今听说,是因为在住客栈两个多月了,付不起住宿费,被赶了出来。   就算被赶了出来,她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大张旗鼓的带着弟弟挪棕,要求住进铺子里,现在正在铺子门口大闹呢。因为上次伙计们把桑普给扔出去了,顾熙月大方的赏了他们每人二两银子,这一次铺子里的伙计们就更加卖力,根本就不让桑普靠近铺子一步,甚至把铺子门口一丈远的地方都清空了,这次桑普就是想摸铺子的门都摸不着了。   一直在整理东西准备出门的朗吉听见了动静,神色不悦的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我们铺子门口闹?”   有懂得看眼色的小伙计殷勤的回答:“是一位叫做桑普的姑娘。”   “她?”朗吉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疯女人。桑普也是够绝的,到了镇子两个多月,每次都是特意挑选朗吉不在的时候过来闹,这次实在是因为被客栈跟赶了出来,没了办法,才斗胆登门的。   “桑普是谁?你认识?”渺罗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拎着鞭子,威风凛凛,挑眉抬眼的问朗吉。   朗吉不耐烦道:“一个疯女人。”   他看向渺罗,换了话题,问她:“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渺罗双手一摊,笑道:“我除了这根鞭子,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收拾什么呀?”   “随你便。”朗吉继续低头整理东西,随口吩咐了一句:“桑普和她弟弟再来,直接乱棍轰出去!”   桑普却不依不饶的在门口继续乱叫,李掌柜的怕影响铺子生意,特意嘱咐了几个小伙计,让他们负责把她引得里铺子门口远点,镇子就那么大,就算有人来围观,也不出了什么大事。   直到吵到了朗吉出门,桑普也没能靠近铺子门口一步,反而离铺子更远了。不过,她一看见朗吉,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大喊着:“朗吉,朗吉……”   刚想翻身上马的渺罗极其不满的瞪了过去,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朗吉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桑普看了眼渺罗这个陌生的女人,从上打量到下,没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于是满脸轻蔑,嗤笑了一声,继续喊着:“朗吉,朗吉,我是桑普!我来找你……是来谈赤赢的身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67章   朗吉根本不理她,她却不依不饶,急忙想要向前靠,挣扎着大喊:“我知道赤赢是谁的儿子!你们要是不管我和挪棕的死活,我就把他的身世宣扬出去!我就不信,各部落争乱,其中没有人对赤赢的身份感兴趣!”   “你四弟的身世?难道他不是你亲弟弟?他的身世有秘密?”几乎桑普一说完,聪明伶俐的渺罗就猜了出来,随后恍然大悟:,惊诧道:“怪不得我觉得他看起来那么眼熟,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儿子……”   “他身世没有秘密,你不要胡乱猜想!”朗吉立即打断渺罗的话,直接否认。   就在此时,赤赢忽然拄着拐走了出来,朝着桑普的方向随手一甩,只觉两道金光闪过,就见桑普和她弟弟挪棕两个人瞬间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吓得连都不会叫了。往他们身旁看去,只见两只匕首分别插.在两人衣袍长摆上,将两人的衣摆结实的定在地上,手法精准,力道狠足,如若再偏上几分,瞄准心脏,可谓是一刀毙命!   全程围观的渺罗回过神,惊呼一声,道:“好身手!”   赤赢表情很淡,看不出心思,他吩咐伙计:“把他们给我绑了。”   这快如闪电的刀法,让几个小伙计都失了神,根本就没看见二东家是如何出手的,听见二东家的吩咐,立即拿了绳子,把吓得屁滚尿流的两个麻烦给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还顺手给两人嘴里都塞了一块抹布,堵了两人的嘴,让桑普和挪棕发不出一点声音。   赤赢又叫来一个小伙计,道:“你选匹快马,去西草原找伍赐,告诉他,他的逃妾我们商号帮他抓到了!”   桑普听见赤赢这么说,顿时回过神来,双手双脚开始不老实的挣扎,嘴被堵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乱叫。   赤赢看都没往那个方向看一眼,拄着拐杖,由顾熙月搀扶进了铺子。   一直在围观的渺罗,脸上挂着惊喜,眼神中充满了赞赏:“朗吉,你这个弟弟不仅英俊,还这么有魄力,简直威武霸气!”她走上前,朝着桑普踢了一脚,语气中带着玩味:“就这种只会玩威胁把戏的废物,这么对她就对了,你弟弟干的好!”   朗吉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铁青,二话没说,扔了马缰,直接闯进了铺子去找赤赢。   这时赤赢正坐在椅子上,神情温和,眼眸紧盯着在旁边繁琐复杂沏着茶的顾熙月,两人时不时的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探讨着汉文化的茶道。   朗吉大步流星的走到赤赢面前,把手中的鞭子朝桌子狠狠一摔,面色铁青,语气质问:“这种事,谁让你出头!”   “桑普想缠着的人是我,解决了她,才能安生。”赤赢倒是无所谓,还极其自然的从惊呆的顾熙月手中端过茶杯,朝着朗吉递了过去:“三哥,消消气,你弟妹沏的茶,来尝尝!”   “我没心思跟你喝茶!”朗吉的脸色越来越差,快速回头,朝着身后警惕的看了一眼,确定并没有人跟他进来,他才说:“我跟你说过,渺罗身份高贵,她很可能见过你的亲阿爸,你最好给我躲着她些,到时候惹出麻烦,首先遭罪的就是阿妈!”   “那姑娘心高气傲,又心悦于你,她不会出卖我们的。”赤赢随意的回了一句,见自家三哥不肯喝熙月沏的茶,他可不舍得自己媳妇儿的手艺被浪费,于是把茶碗端到自己嘴边,不缓不急的轻啜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他实在是喝不出来这几道工序泡出来的茶和他直接用水冲泡有什么不同。   朗吉最受不了他这种事不关已的模样,最后气的咬牙切齿道:“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说完,抓起桌子上的鞭子,快速转身,气冲冲的大步离开。   顾熙月这回算是听明白了,问赤赢:“你三哥是怕渺罗猜出你身份,所以才急着带渺罗走,急着让我们回村子的?”   “我三哥就是杞人忧天。”赤赢如实的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跟你一样,总爱婆婆妈妈的操心,一天到晚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顾熙月:“……”   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她自己在赤赢眼里是这样的,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茶壶,朝着赤赢微微一笑,瞬间表情一变,收回笑容,转身向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赤赢愣了愣,立即急了,忙喊着:“媳妇儿,媳妇儿,你别走啊!我说错话了!”   顾熙月倒不舍得真生赤赢的气,但是既然朗吉有担心,她觉得他们还是越早回村子越好,所以回到了房里,立即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这一次,因为赤赢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东西很多。衣裳鞋袜倒不必全带走,但是一些必须用的东西却是少不了的。   没有顾熙月的陪伴,赤赢自然不愿意自己在楼下呆着,找了个小伙计扶着他上了楼,火急火燎的追到了房里。一进门,就发现顾熙月在整理东西,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赤赢吓了一跳,连拐都扔了,几步跳到顾熙月面前,拉住她正要拿衣服的手,紧张不安的问她:“熙月,你要走?”   顾熙月见他连拐杖没用,就从门口扑了过来,生怕他摔倒,立即伸手去扶他,焦急的问他:“这么着急做什么?你的腿又伤到没?”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瞬间都愣了愣,顿时相视一笑。赤赢先开口:“你收拾东西做什么?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要离开我呢!”   “你就为了这个呀?赤赢,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能往哪里走呀?”她被赤赢弄得哭笑不得:“我觉得朗吉的担忧不无道理,正准备收拾收拾东西,跟你一去回村子。”   赤赢这次却固执了起来:“我不想回村子。”   顾熙月不解:“为什么?”她记得之前赤赢明明是已经答应了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赤赢说:“我想过了,我的这张脸确实很像我的亲阿爸,也许未来照面时,一眼就能被别人认出来。但是,我不能就仅仅因为这张脸,永远躲在闭塞不通的村子里一辈子吧!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三哥走马帮做生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躲呢?”   顾熙月觉得赤赢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如果你的身世被发现,会不会危及到米塔大婶呢?”   赤赢轻笑:“我阿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米塔大婶很聪明,为人处世,有柔有刚,并不是一个任由他人摆布、没有主见的弱女子。赤赢说的也并不无道理。她试探着问:“那我们……?”   赤赢主意已定:“在我腿伤痊愈之前,我们一直留在铺子里。”   于是,顾熙月又把收拾好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摆回屋子里。她也许觉得赤赢的决定有些冒险,但她又觉得,赤赢既然做了这么个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如此,她多说无益,不如就按照赤赢说的做。   桑普和挪棕被绑了之后,几个小伙计把他们抬回了铺子后院,直接关进了柴房里。既没有给吃的,也没有给喝的,足足饿了他们三天时,伍赐才带着一路人马寻过来。   作为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尤其是对李地主还有过救命之恩的干儿子,伍赐每回出场的气势都很强,主要的就是身后跟着的仆人比较多。上次顾熙月见到他时,他只带了四个,这一次,竟然足足有二十个,可见排场之大。   听说伍赐来了,顾熙月立即就躲回了房里,想起上次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给人调戏她的机会,这种麻烦还是少沾染的好。   赤赢也没有去见伍赐,直接让李掌柜交人。他的理由更简单,我腿受伤了下楼不方便。   傲景倒是作为围观人士,尽职尽责的把伍赐来到商铺之后的事情,绘声绘色的给他们陈述了一遍。   傲景说的十分开心,一边说一边夸张的笑:“你们都没看见,李掌柜让人把桑普和挪棕抬了出去,二话没说,直接扔给了伍赐。伍赐一见桑普浑身是泥,狼狈不堪,顿时就满脸嫌弃,甚至哀嚎道‘亏了亏了,就这货色,竟然还值四锭金子,老子做了赔本买卖!’,然后他又大着脸跟李掌柜说,帮我多谢赤赢,他真是够兄弟!你们猜猜李掌柜说了什么,哎呦,当时老解气了!”   “我可没那样的兄弟!”   “我们二东家可没那样的兄弟!”   赤赢和傲景机会异口同声,结果傲景惊呆,夸张大叫,质问赤赢:“喂,四哥,不会是你提前嘱咐好李掌柜的说辞吧?”   赤赢淡淡一笑:“伍赐那家伙,没什么真本事,欺软怕硬,李掌柜越是冷着一张脸,他越是不敢招惹,所以我就指点了他几句。”   傲景:“……”   赤赢又道:“傲景,这些事,你都要学着,这可是做掌柜的基本功。”   顾熙月倒是不关系伍赐的表现,反而问:“那桑普呢?有没有闹腾?有没有乱说?”   “她都三天滴水未进了,就算闹,也要有点体力啊!”傲景一副对桑普不耐烦的模样,最后又话头一转,道:“不过,我真是佩服桑普那变脸的速度,到了伍赐面前,立即变得跟朵娇花似的,楚楚可怜,小脸梨花带雨的,真是要多温顺就有多温顺!那样子,哪里是有一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想嫁给伍赐?!”   顾熙月更担心的是桑普会不会跟伍赐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威胁到赤赢他们,尤其是桑普要是把赤赢的身世说出来,那么麻烦就更大了。   赤赢倒是安慰她:“媳妇儿,你不用担心,就算桑普说,伍赐也不会去做的,他的性子可不敢去惹那么大的事,就算是敢,他上头的干爹李地主也不会允许。李地主霸占西草原整整五十年,如今这地位依旧这么稳固,他可不敢给自己乱惹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顾熙月倒是有些放心了。李地主应该是那种人,既得利益已经到手,安养晚年就好,何必要甘愿冒险,参与到他无法控制的事情呢。   桑普的问题被解决了之后,顾熙月在铺子里跟赤赢过了一段很悠闲的日子,尤其是还跟着赤赢学会了看许多夷字账簿,基本商号中常往来的账簿她看看起来都不算吃力了。赤赢还无不遗憾的跟她说:“你若是个男儿身,倒真是个经商的好料子。”   顾熙月被夸的心花怒放,朝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赤赢的腿伤也彻底好了,习武耍鞭,样样皆行。顾熙月悬了三个月多月的心,这次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朗吉上次带着马帮商队,是往南走的,路途遥远,中间一直没回来。现在正是年中,又到了农忙时节,家里只有耶华一人去田里干活,怕是忙不过来,于是赤赢和傲景决定回村子住一段时间。   这可高兴坏了傲景,要知道,自从出了正月,他到了镇子商铺里来后,将近小半年的时间都没有见过岚卓了,他都想岚卓想得都快发疯了。   听闻他们要回村子,杨明丽十分的不舍,拉着顾熙月的手,不肯放开。她现今已经有孕七个多月近八个月了,小腹隆起的明显,腹中的娃娃已经能隔着肚皮在里面乱动了。顾熙月曾经把手放上去过,竟然真的感受到了像那小家伙打拳头的动作,那种感觉极为神奇。   赤赢见她喜欢,便又有了借口在夜里抱着她,她原本顾忌着赤赢的腿伤,但又实在对娃娃心心念念,便也就如了赤赢的意,只可惜,时至今日,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明丽忧愁道:“我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你却要走,就不能留在镇子上陪陪我?”   在铺子里的这三个月,顾熙月和杨明丽的关系比以往熟稔了很多。   杨明丽见她执意要走,只能退而求其次:“我生产前,你来陪陪我如何?”   顾熙月只能实话实说:“我并不能随意到镇子上来,到时只能看我有没有机会过来。”   杨明丽抹着眼泪,在夫君李掌柜的搀扶下,依依不舍的挥着手帕跟顾熙月告别了。   赶了一夜的路,回到家时,正好是傍晚夕阳西下。再次走这条峡谷窄道,顾熙月是真的毫无感觉,她坐在马车上,垫着厚实的垫子,醒了就跟赤赢和傲景说说话,吃点东西,困了就倒下睡觉,过的倒不艰难。   米塔大婶看见赤赢回来,又惊又喜,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她把赤赢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见他的腿已经没事了,这才把悬着三个多月的心放了下来。耶华回来时,家里正要准备吃饭。他跟赤赢和傲景打了招呼,笑的温和:“你们两个小的,真不用回来,以往也是我一个人照看田里,没什么难的。”   傲景拍着胸脯,立即表态:“我现在不用去学堂了,帮家里干些农活,是应该应分的。”   耶华伸手揉了头他的头顶,笑着说:“连我们家小傲景都这么懂事了!”   “那是,我可是要娶媳妇儿的人了!”傲景毫不脸红的回了一句。   耶华点头,忍着笑意,问他:“那么,要娶媳妇儿的人,你的算盘学的怎么样了?”   傲景顿时就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给耶华讲起来他在镇子上的所见所闻。   耶华又找了机会问赤赢的伤,又说:“你的腿才刚好,这么来回颠簸,行吗?”   赤赢笑道:“大哥,我不是豆腐渣子做的,你也太小瞧我了!”   耶华也跟着笑:“我这不是喊你们都是小孩子吗,说真的,明天你和熙月在家,就让傲景自己跟我去就行,这阵子不算忙。”   赤赢却摇头:“大哥,你可是定了亲的人,要是只忙家里田地,岳丈那边不好交代,你就不用操心我的事了。我明天跟你们一起下田里,让熙月给我们送饭,也省的阿妈再跑一趟了。”   “灼裳家里哥哥多,用不上我……”   “大哥,这种事不是用得上你,你才去的!”赤赢说的很有道理,耶华也不跟他争辩,倒是默认了他们兄弟三个明天一起下田里干活。   傲景吃完晚饭,连行李都没收拾,直接就出了家门。问头不用问他,就知道他去了哪里,肯定是去找岚卓了。   米塔大婶笑的无奈,故作凄凉,道:“哎呀,这儿子啊,就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顾熙月立即替赤赢表态:“大婶,赤赢可是天天惦记你呢!”   米塔大婶轻瞟了一眼赤赢,幽幽叹道:“他忘的更快!”   顾熙月:“……”   赤赢:“……”   第二天中午,顾熙月接替了米塔大婶,去田里给赤赢他们送午饭。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她竟然到了村子里近一年了。又一次踏上这条熟悉的路,顾熙月比以往走的都欢快。   田里,赤赢、耶华和傲景都挥汗如雨的忙着干活。   赤赢远远的就看见了顾熙月,立即扔了锄头,朝着她跑了过去。傲景更是饿坏了,几乎是用抢的,拿起干馍馍就啃。啃了两口,一脸痛苦。他声音幽幽的,有气无力的问道:“熙月阿姐,这干馍馍是你做的吧?”   顾熙月见赤赢和耶华吃的很欢,点了点头:“今天上午新鲜出锅的,难道不好吃?”   “好……吃!”傲景在赤赢威胁的眼神下,不得已的屈服了,口上说着违心话,心里滴着血。   顾熙月伸手掰了一小块,放在口里藏了藏,觉得味道不错呀,她做的还是很好吃的。   耶华但笑不语,但依旧是把几张干馍馍全都吃光了。傲景虽然不爱吃,但抵不住肚子饿,也狼吐虎咽的全塞到了肚子里。唯独赤赢,吃得慢条斯理,表情享受,像是吃着人间美味。   傲景吃完之后,喝够了水,跑到顾熙月身边,一脸兴奋的问她:“熙月阿姐,你想不想听听有关桑普的八卦?”   顾熙月一脸惊诧的盯着傲景,不由的问他:“你不是一直跟着耶华大哥和赤赢在田里吗?怎么又听说了桑普的八卦?”   傲景一脸无辜:“不是我去打听的,实在是桑普的事情太让人解气了,村子里的人都争相恐后的告诉我们的,不信你问我大哥和我四哥!”   耶华笑着点头,赤赢示意顾熙月让傲景继续讲。   傲景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这话要从伍赐从镇子上把桑普带回来说起。”   原来,上次伍赐把桑普带回村子之后,就直接派了一顶轿子,把桑普抬回去做了妾侍。可是,桑普不是个安分的,在伍赐的后宅里各种张扬霸道,甚至还欺负殴打了伍赐的另两位妾侍。伍赐气的不轻,把她禁足在自己院子里,不允许她出来,算是把她彻底冷落了。   一个没有男人宠爱的妾侍,自然是过的不好的,但这绝对不能用来形容桑普。也不知道桑普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被伍赐禁足在后院之内,竟然能爬上西草原李地主的床,成了李地主收用的通房。伍赐自然气得不轻,但又碍于是一直待自己如亲生的干爹,也就认下这口气,把桑普的卖身契直接送给了李地主,从此以后他与桑普再无关系。   桑普的阿妈一听桑普攀上了李地主,更是得意洋洋,耀武扬威,对周围邻居也是趾高气扬的,爱答不理的,鼻孔都要朝天了。那个挪棕就更夸张了,到处跟人宣扬他是李地主的小舅子,以后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结果,李地主的亲小舅子看不过去了,找人把挪棕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连他亲阿妈都差点没认出来他。   傲景夸张的说着:“挪棕一个脑子有病的,自己阿姐不过是给人做妾的,他算得上哪门亲戚!还想要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结果人家李地主的亲小舅子出来了,他就只有挨揍的份!真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桑普一家子早晚会得报应的~~~ ☆、第68章   挪棕就算是被李地主的亲小舅子打了,那也是白打。人家虽然姐姐已经过世多年,但不管人家姐姐是死是活都是李地主的正妻,人家是管李地主叫姐夫,是嫡亲嫡亲的亲姐夫,打了姐夫一个通房的弟弟,那算个什么事啊,就算亲小舅子真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李地主也得给收拾烂摊子。   桑普的阿妈看见儿子伤成那样,简直都要气疯了,直嚷嚷着要李地主给人家好看。结果,第二天就被打脸了。李地主不仅没有给亲小舅子好看,还给亲自上门给亲小舅子送去了跌打损伤膏,临走前还嘱托:“这种事以后不用亲自动手,来告诉姐夫,姐夫直接派人把他打趴下。”   至于在李地主后宅里的桑普,据说现在连个李地主的姨娘妾侍身份都没混上,出了这事之后,直接就不受宠了。她如今在李地主府里位置极为尴尬,又不是丫鬟却有通房名头,是外面抬进来的却又不是妾侍。   顾熙月揉了揉额头,叹道:“有这么个弟弟和阿妈,桑普的日子肯定过不好,简直就是为了给她拖后腿的。”   傲景却不以为然:“谁让她有好日子不过,偏要又作又闹?”他悄声的跟顾熙月说:“如果当初她不退了我大哥的婚,绝对是咱们村子,乃至咱们草原最幸福的女人!”   顾熙月却摇了摇头。   傲景瞪大了眼睛:“你摇头做什么,怎么我说的不对?”   顾熙月一本正经道:“多谢她当年不嫁之恩。”   傲景品味了一番,狂点头,大力表示赞同:“可不是嘛,要不然我大哥能遇到灼裳这么好的姑娘?!哈哈,她当年退了我大哥的婚事,就是救了我大哥一条性命,还了我们家整个安宁!”   说着说着,傲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有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消息?”看见傲景这么喜气洋洋的模样,顾熙月也起了好奇心思。   傲景快言快语:“还有四个多月,就是灼裳十四岁的生辰。她的阿爸极为开明,竟然同意让她十四岁就嫁人!也就是说,再过四个多月,我们家就可以办亲事了!”   赤赢他们这里的风俗,姑娘十四岁可以定亲,十五岁可以嫁人,十六岁必须出嫁。但如果有特殊情况的,是可以把姑娘的婚事提前的,只要过了十四岁,她就可以嫁人。   听到这个消息,顾熙月高兴得不得了,如果灼裳过了十四岁生辰就能出嫁,那么耶华就可以少等她一年了。不过,傲景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哥说了,今年跟灼裳把婚事办了,明年等她十五岁了再与她圆房。”   顾熙月吃惊不已,不解追问:“为什么?”   十四岁的姑娘都可以开始被人请求钻帐子了,为什么耶华大哥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一直在旁侧听她和傲景聊天的赤赢,淡淡的接了一句:“大哥怕灼裳后悔。”   顾熙月恍然大悟,转过头,偷偷的看向了耶华。他早就吃完午饭了,趁着他们聊天的时候,一个人默默的蹲在田里,专心做事。那动作那神情,皆一丝不苟,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顾熙月不得不感叹一句:灼裳姑娘真是有眼光,挑选了一个好男人;桑普真是自作自受,错失幸福。   田里的活三个人干,比一个人干快得多,赤赢他们傍晚回来的比平日里早了些。顾熙月已经跟米塔大婶把晚饭做完了,见他们回来,就立即摆了桌子,准备吃饭。   吃饭时,米塔大婶提起了耶华和灼裳的婚事。因为大约还有四个多月,其实并不算急。一般来讲,提前一个月过了聘礼,之后直接办婚事就行了。草原里的婚礼风俗比东擎的要省事的很多,办婚事当天,新郎带人抬着喜轿去女方家接新娘,男方家院子里摆上流水席,招待前来道贺的乡里乡亲,等到良辰吉时,新人拜天地入洞房,整个婚宴就结束了。   顾熙月参加过一次杨明丽和李掌柜的婚事,也算是轻车熟路,主动表态要帮米塔大婶一起张罗。   耶华试探着说了句:“阿妈,四个月后就成亲,会不会太早了?灼裳才刚过十四岁生辰。”   米塔大婶耐心劝说他:“耶华啊,你和灼裳是早晚要成亲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不是问题。何况,亲家公人那么好,处身设地的替我们家考虑,我们家可不能出尔反尔啊!”她说着说着,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脸色顿时就变了,拉着耶华急忙问道:“耶华,你跟阿妈说实话,你不想这么早成亲,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灼裳呀?”   耶华顿时就摇头否认:“阿妈,我没有不喜欢灼裳,你不要胡思乱想。”   米塔大婶不放心,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的要推脱亲事?”   耶华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阿妈,我很喜欢灼裳。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是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给我鼓励,给我希望,也给我温暖。我……不知道自己对灼裳的感情算不算爱,但是,只要灼裳留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把我的全部都给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愿意奉献给她。”他顿了顿,抬起脸,半毁的脸上,那双眼眸格外明亮。他看着米塔大婶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道:“阿妈,灼裳笑,我就会跟着笑,灼裳哭,我就会跟着疼,而这些感觉,在桑普身上从来没有过。”   傲景一直端着饭碗听着,听到最后,立即就接了一句:“这就是爱啊,我对岚卓也这样!我不能没有岚卓,岚卓也不能没有我。大哥,你是爱着灼裳的,或许灼裳太小了,你不敢承认自己的爱!”   听了傲景的解释,耶华笑了笑。他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五,但对情.爱之事并不十分了解。因为七岁就有了未婚妻桑普,他从未与别的姑娘打过交道,更没有请求去钻过姑娘的帐子。与灼裳相识,是在被桑普退亲之后,那时候他的脸刚被毁,更没有心思去想什么姑娘。灼裳则更是一个小孩子,在他身边跑来跑去,活泼可爱,天性玩闹,那时根本就不会引起他的旖旎之心。   米塔大婶听到耶华说了这些,倒是放下了心来,只是还是不解:“既然灼裳对你这么重要,那你为何要推延婚事呢?”   耶华抿唇不语,并不想解释。   傲景倒是明白,只是他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这种话让他跟顾熙月他们偷偷八卦乱说一气行,但是要是在他大哥面前说,实在是不太合适。赤赢就更是话少,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开口。顾熙月倒是想跟耶华说说作为姑娘家的看法,但这个时候并不适宜开口,于是她也没出声。   米塔大婶一声发问之后,整个饭桌安静无比,连碗筷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她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哀怨的道:“耶华,你啊别想太多,这婚事呢,终究是要跟亲家们商量的,也要征求灼裳的意见,等哪天阿妈去趟灼裳家,看看她们家人都是什么意见,回来再商议这件事吧。”   顾熙月收拾完碗筷时,刚想去后院喂兔子,一转弯就看见了赤赢。他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后院的位置,跟她做口型:“我大哥在后院了,后院没人,要去快去。”   顾熙月惊讶,小跑着到了赤赢身边,疑惑的小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想找耶华大哥?”   赤赢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着道:“你的小心思能瞒得过我?去吧,我大哥脾气犟,也许还偏就能听你的话呢。”   于是,赤赢负责放哨,顾熙月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了后院,为了表现出她和耶华大哥只是偶遇,她还特意的攥了一把新鲜水嫩的兔子草,这是赤赢一早去帮顾熙月割来的。好吧,其实顾熙月原本就是拎着装草的篮子来喂兔子的,但是怕耶华一眼瞧不见篮子里的草,她才特意抓了一把拿在手里的。   耶华正在打理马厩,见她过来,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顾熙月拎着兔子草,往马厩方向靠了靠,找话题跟耶华大哥聊天:“耶华大哥,真是恭喜你了,马上与灼裳姑娘喜结良缘。”   耶华放下刷马的刷子,有些抱歉跟顾熙月说:“就是因为我的婚事,耽误的你和赤赢迟迟成不了亲,真是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顾熙月没想到耶华大哥竟然还在介意这件事,于是半真半假的说:“耶华大哥,就算你成亲了,我和赤赢也迟迟不能成亲呀,三哥朗吉不是还没有定亲!”   耶华笑了笑,声音温和:“朗吉条件好,草原里的姑娘各个都爱他,他想成亲不难!”   顾熙月顿时就眨了眨眼,那神情显然就是不相信。她不满的小声嘀咕:“就朗吉那个阴森古怪的样子,除了渺罗姑娘瞎了眼,怎么还有别的姑娘也瞎了眼吗?没看见,就连桑普都不往朗吉身边凑合呢!”   耶华见她自己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嘀咕什么呢,好奇的问她:“熙月,你在说什么呢?”   顾熙月收敛了一下神情,鼓着腮帮子说:“我还以为草原上姑娘各个都爱的人是赤赢呢,没想到竟然是朗吉!”   耶华听完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朗吉和赤赢各有不同,姑娘们各有所爱!”   见来了话头,顾熙月立即接了过去:“所以说啊,灼裳姑娘独具慧眼,选择了耶华大哥你!”   她话音刚落,耶华顿时就没了笑容,最后无奈着摇头道:“她还小,早晚会后悔的。”   顾熙月却极为不赞同:“耶华大哥,灼裳她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耶华大哥只道她是安慰他,不以为意,继续拎着刷子要刷马。   顾熙月却一字一句的道:“我是女人,我了解灼灼裳姑娘的想法,灼裳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她虽然是在小时候认识你的,甚至是在你毁了容之后,但是她既然连这样的你都爱上了,爱得这么执着,她怎么可能会后悔?耶华大哥,你推延婚期,不肯早早的娶灼裳姑娘,是害怕她后悔。可是你知道吗?你迟迟的不做决定,迟迟的向后推延,灼裳姑娘又是怎样想的?她会和你一样,不安,焦躁,矛盾,甚至自我怀疑,她是不是哪里不好,你是不是不想娶她?你拖得越久,她自我折磨的就越久……”   耶华大哥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顾熙月立即打断:“耶华大哥,你别说灼裳姑娘有多坚强,她不会胡思乱想什么的。你今天这个举动,连米塔大婶和我们这些外人都怀疑你是不想娶灼裳姑娘,你觉得她能不怀疑吗?”   耶华大哥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熙月。”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又说:“也帮我谢谢赤赢,一直在旁边尽职尽责的站岗放哨。”   顾熙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原来她是故意找过来的这件事,还是没有瞒过耶华大哥,甚至连赤赢都暴露了。   顾熙月私底下跟赤赢报告这件事时,赤赢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早就知道耶华能发现他。   顾熙月惊讶:“耶华大哥的武艺这么棒,连你的藏身都瞒不住他?”   她记得赤赢的武艺很高强,屏息藏身更是十分擅长,就连当初在草原借宿时,半夜遇到的那些蛮匪,都没能轻易发现赤赢的踪迹。   赤赢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她:“我大哥武艺一般,他从小就开始干家务活,练武的时间少,不算厉害。”   “那他怎么发现你的?”顾熙月不信,难道耶华是天赋异禀。   赤赢坦然道:“我故意让他发现的。”   顾熙月:“……”   赤赢接着说:“你以为你站在灼裳的角度说几句话,就能打动我那个固执倔强的大哥?”   顾熙月眨了眨眼,反问:“为什么不能?最后耶华大哥,不是同意了吗?他应该不会再去推延他和灼裳的亲事了吧?”   赤赢点头:“他当然会答应了,而且很可能灼裳一过生辰,他立即就能办婚事,比谁都着急。”   顾熙月不解:“为什么?”她总觉得话题被赤赢带的方向怪怪的,可是又一想,也没什么不对。   赤赢哈哈大笑,唇贴着顾熙月耳边,柔声说:“因为我是故意让他发现我在站岗放哨的!”   顾熙月满脸发懵,头脑僵木,根本就没明白赤赢的意思。   赤赢边笑边说:“大哥一看见我故意出现,自然就明白了,我很着急。”   顾熙月依旧没回过神,茫然追问:“你着急什么?”   “当然是跟你成亲了!”赤赢理所当然的回道。   顾熙月想了想,总算明白了,顿时小脸就通红,不是被赤赢赤.裸.裸的表白给羞得,而是被气的。感情一早她去说服耶华,根本就没什么用,赤赢之所以要帮她站岗放哨,其实就是为了故意现身,给耶华压力,让他别磨磨唧唧的,赶快成亲别挡了兄弟们的道。至于,她到底跟耶华说了什么,又是怎么劝耶华的,耶华又听没听的进去,根本就不重要!因为无论说什么,对耶华那个个性根本就完全没有用!   她算是发现了,赤赢的骨子里也是黑的!   而且,此时此刻,赤赢还很无辜的闪烁着他漆黑的眼眸,认真的说:“媳妇儿,我原本是没想告诉你的,想让你把功劳归功于自己身上,没想到你这么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漏洞,还刨根问题的追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了……”   顾熙月没理他,她在想另一个问题:“可是,就算耶华大哥和灼裳姑娘成了亲,你三哥还没有说亲呢,我们也成不了亲!”   “我三哥就把他跟渺罗姑娘凑一对就行了。”   顾熙月完全惊呆了:“啊?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你说凑一对,就能凑一对?”   赤赢倒是胸有成竹:“渺罗是这些年来,唯一能近得了我三哥身的女人,要说我三哥不喜欢她,绝对不可能。”   顾熙月觉得不可置信:“你三哥喜欢渺罗?可是他对渺罗明明是那个态度的?还有,杨明丽也算是能近得了朗吉身的女人,可是最后还不是让他许配给了李掌柜?”   赤赢简洁明了的道:“我三哥在包容渺罗的任性。”   包容渺罗的任性?   顾熙月回想起朗吉和渺罗的相处情形,顿时恍然大悟,朗吉那种阴郁性格,却真是处处容忍渺罗。   比如说,渺罗缠着他打架,他虽然被压制住了,却没有主动认输,而是像逗小猫小狗一样陪她玩,直到李掌柜有事禀报,他才结束离开。还有渺罗要住在铺子里,即使明知道她有可能遇见赤赢,认出赤赢的身份,但朗吉还是冒险同意,让她留了下来。她跟着他跑马帮走生意,他虽然表现的不耐烦,可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一路带着她的,根本就没有想要把她扔下。   想明白之后,顾熙月无不感慨,对赤赢说道:“你三哥的性格真别扭,就算是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也这么别扭。”   “所以他只能娶个母老虎,而我却能娶到解语花!”   顾熙月:“……”   赤赢现在真是甜言蜜语,信手捏来呀!   .   过了几日,田里不忙了,赤赢跟耶华打了声招呼,带着顾熙月去了林子里。   林子不是村子里的林子,也不是牧场那边的林子,而是隶属于附近一个邻村的林子。顾熙月以前没来过这边,跟着赤赢一进林子,顿时被满林子的红色惊呆了。   整片绿油油的林子里,树枝上挂着一嘟嘟的红色果子,满树满树的全都是,沉甸甸的,把树冠都压弯了腰。这种果子就是她和赤赢第一次在林子里,赤赢砍给她的那种果子!   没想到,又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了!她这次,又有好的果子可以吃了!   赤赢紧跟在她身后,漆黑深邃的双眸,专注的注视着她的一切。看见她满脸兴奋的仰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树上的果子,模样活泼又可爱,他忍不住唇角上翘,勾出了笑容,笑的极为满足,仿佛有她欢笑的地方,就是他甘之如饴的地方。   他驻足停在原地,望着顾熙月的背影,一字一句的道:“顾熙月,你知不知道,一年前的今天,我意外的得到了一件礼物,一生之中,最珍重的礼物。”   顾熙月茫然回头,好奇的问他:“什么礼物?谁送的?”   赤赢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吻上了她诱.人的红唇,抱着她在这红彤彤的果子林里,缠.绵相拥,似乎想要直到天荒地老。   最后,满脸红晕的顾熙月被他放开,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还不忘问他刚才的问题:“到底是什么礼物呀,弄得神神秘秘,一言不发,上来就……亲人家!”她被他吻得浑身无力,只能靠在他的怀里,小手支撑在他的胸膛,勉强站着。   赤赢忽然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果子林子的深处走去。他动作极快,大步流星,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果子林子的深处,树木更加茂盛,树枝上结的果子也更是密实,沉甸甸的坠下,反倒把树枝压弯,相互交错,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壮观。   赤赢抱着她走进了果子林里的最深处,那处竟然有一块裸.露的石头,被密密实实的树枝遮挡,平滑的表面映着斑驳的树影,倒是一处避暑胜地。   顾熙月正好奇赤赢为何要将她抱到这么远,这么深的地方来,赤赢却已经先有了动作。他将她放下,快速的脱了自己的外褂,铺在了那块石头上,随后又将她打横放了上去。   顾熙月没有准备,出声惊呼:“赤赢……”   赤赢微微一笑,语气坚定的说:“我要把一年前那天没做的事情,今天做完。”   顾熙月不解:“什么事情?!”   随后,她明白了所谓没做完的事是什么,只能红着脸,天为被,地为床,任由赤赢做完。   原来,日子过的飞快,一年前的今天,她被赤赢抱进了他的帐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呦,害羞捂脸,赤赢终于把一年前相识那天没做的事情做成功了呦! ☆、第69章   两个人一下午都打打闹闹,直到夕阳西斜,太阳下山,才收拾好准备回家。顾熙月累极了,赤赢二话没说,大笑着将她单手拎起,往背上一甩,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顾熙月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急忙伸出胳膊去抱赤赢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了下去。赤赢则单手大掌背到身后托着她,另一只手捏了一匕首,一路上砍了不少带着果子的树枝,全都塞进了她的手里,一起带回了家。   结果,两个人回家的一路上,四蹄负责驮着一堆熟透了的果子,赤赢驮着顾熙月,牵着四蹄,一路走了回去。又轻又小的顾熙月压在他背上,他不仅不会觉得累,反而觉得一股儿甜蜜压在身上。   两人带了一堆果子回家,顾熙月粗略估算,把砍下了的那些树枝上的果子全部摘下来,能足足有两大筐,就算送邻里,也完全吃不完。她正在发愁,赤赢已经拎了框,摆了矮凳,准备摘果子了。他先挑了一个颜色最红最大的果子摘了下来,擦了擦,递给顾熙月,让她只管在旁边吃就可以。   他们刚才在果子林里只顾着胡闹了,顾熙月都忘记了要吃果子的事情,如今看见这么一颗极为诱.人的果子,她倒是没客气,接过来捧在手里就啃了吃了起来,赤赢则满脸笑容,心满意足的看着顾熙月啃果子,手里却开始摘果子。他动作熟练轻快,很快果子就从树枝上一个个的被摘了下来,装在了旁边的两个大筐里。   顾熙月一边啃着手里的果子,一边看着这些果子发愁:“赤赢,果子太多了,这要吃到什么时候能吃完?”   赤赢说:“你如果想吃新鲜的,我明天再带你去摘。这些是用来酿果酒的,就是你平时喜欢和的那种。去年我回来晚,错过了酿酒季节,家里酿的少,今天我们多酿一些。这种酒,酿的年头越长,越甘甜,口感越好。”   顾熙月吃完了果子,伸手要去拿树枝,帮赤赢摘果子。赤赢手臂挡了过来,笑道:“你别沾手了,乖乖坐着就行,陪我说说话,不用帮忙。”   赤赢心疼她累了,她虽然知道,但不能什么也不做,只让赤赢自己做。她笑着跟赤赢比量自己的胳膊:“你看看我,这一年来,我的进步神速,洗衣服做饭,样样全能,难道我还对付不了这些小小的果子吗?”   赤赢拿她没辙,只好把盛满水的水盆端到她面前,让她只负责洗果子。他很快的把所有的果子都摘完后,就开始跟她一起在水盆里洗果子。刚开始时,两个人一人占了水盆一边,一个个的仔细洗着果子,认真无比。   后来洗着洗着,顾熙月就不老实了,开始撩闲往赤赢手上撩水,撩完之后笑眯眯的望着赤赢,眼神无辜极了。赤赢被笑眯眯的无辜模样逗乐了,立即就报复般的撩了回去,还故意使坏,往她的裸.露在外的脖颈处洒了两三滴。水滴滴在脖颈上,冰冰凉,顾熙月浑身被弄得痒痒的。她不甘心,湿漉漉的双手直接朝着赤赢的脸颊摸了过去。赤赢要躲,但又舍不得让她扑空,只得主动的让她小手摸了他一脸水。   两个人你撩一把水,我撩一把水,打打闹闹的,玩的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米塔大婶做完晚饭一出灶房,顿时吓了一跳,两个人浑身湿透,头发丝上都滴着水,院子里像是遭了洪水一般水流成河。可是再一看两人脸上的表情,那是笑的见眉不见眼,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她忽然不忍心出声打断,索性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子,反正要酿果子酒的是他们,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傲景跟着耶华从田里干完农活回来,一进家门,一脚踏进水里,厚实的皮毛靴子面顿时就湿了。他吓得立即收回了脚,目瞪口呆的盯着院子,不可置信的来了句:“我们家院子发大水了?这是要水漫金山?!”   听到动静的赤赢和顾熙月,这才停了手,颇有些尴尬的互相忘了一眼。顾熙月脸皮薄,顿时就红了脸,拎着衣摆,抬腿就往楼梯上跑,快速的进了屋关了门,不管不顾,把赤赢一个人扔在院子里了。   赤赢的耳根子也红了,他刚才和顾熙月闹着闹着,竟然玩到忘乎所以,被家里的哥哥弟弟抓了个正着,属实有些尴尬。不过,看见顾熙月已经跑了,赤赢反而更大坦然了,还是十分淡定的朝着耶华和傲景打了声招呼:“大哥,傲景,你们回来了?”   耶华大哥进门时,也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故意打趣他:“呦,你这是要把我们家院子整个刷洗一遍,真是勤劳呀!”   赤赢低下头,看了看已经没有水的盆,还有旁边剩下的一大筐没有洗的果子,抬手摸了摸鼻子,极为厚脸皮的说:“我是瞧见我们家院子太脏,先刷洗刷洗!”   傲景无语,翻了白眼问苍天,只能绕过满院子的水,顺着墙根跑进去灶房,去跟米塔大婶告状:“阿妈,四哥要把我们家淹了!”   米塔大婶一脸笑容,回头看了看在院子里的赤赢,伸手点了点傲景的鼻子:“小小年纪乱说话,你这样,岚卓可就不嫁你了!”   傲景不以为意:“就算我乱说,她也不舍得嫁我!她要是不嫁我,嫁给别人,我就跟她一起嫁去别人家,看阿妈你着不着急!”   “呦,我们家傲景都学会威胁阿妈了呀?真是长大了,就讨厌了!”米塔大婶故意逗他,觉得自己这小儿子,还蛮有意思的。   傲景红了脸,嘟嘟囔囔的来了句:“反正,岚卓去哪我去哪儿,她甭想甩了我,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们母子俩这边斗嘴,赤赢只能认命的拿了扫帚把院子里的水扫干净,至于那些没洗完的果子,他当然要认命的继续蹲在水盆前洗。   顾熙月换了衣服,绞干了头发,重新打理了一番才下楼。下楼后,直接跑到赤赢身边,推着他上楼去换衣服:“这天都要黑了,你赶快回屋子去换一身干衣服,把头发擦一擦,免得着凉。干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放在床头了,你快去!”   她见赤赢不动,使劲的推了一把。赤赢笑呵呵的说:“没事,现在天热,我身强体壮的,不怕着凉,一会儿冲个凉水澡就好了。阿妈那边已经做完饭了,你去帮着摆饭吧!”   顾熙月当然不能放任赤赢不换衣服,最后在她软磨硬泡下,他终于上楼去换衣服了。顾熙月瞧见那两大筐的果子,只剩下多半筐没洗了,帮着米塔大婶摆了饭之后,趁着大家都没有下来的功夫,蹲在水盆前,一个个的洗了起来。   赤赢很快就换完衣服了,一下楼,就看见顾熙月在蹲着洗果子,快步走了过来,将她拉了起来:“吃完饭再洗,这些果子不着急洗,慢慢来就好。”   顾熙月好奇:“难道不是要趁着果子新鲜时来酿果子酒吗?拖到明天,果子可能就不新鲜了。”   赤赢笑了笑,告诉她:“没关系,拖到明天也可以的,不会不新鲜的。不过既然你想今天弄完,我们两个吃完饭后再来弄?”   其实,顾熙月更好奇的是,如何酿果子酒,这是她以往在京城深闺中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以前还听闻过,京城中某家小姐自酿了桃花酒,但是等到她回到家里也想尝试时,母亲直接出来阻止了她,并语重心长的教导她:“你学这些并无用处,将来入了东宫,带一些手艺精巧的陪嫁丫鬟就行,这些活计就让那些丫鬟们就可以了,你莫要亲自沾手。”   大概,当时母亲觉得她是闲得无聊,才想要尝试做什么桃花酿的,第二天就为了她请了一位宫里的嬷嬷来教导她规矩。日日学习那些繁琐复杂的规矩,她确实没了学习酿什么桃花酒的心思,因为她根本没时间有自己的心思了。   吃过饭,傲景也跑过来跟顾熙月一起酿果子酒。三个人一起,果子很快就洗完了。将果子洗干净后,下一步就是要将果子晾干水,放入密封的容器中。她和傲景晾果子时,赤赢去了灶房开始烧热水。酿果子酒的用水,必须是煮沸的水,晾凉后,倒入放果子的容器中即可。这些都做好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要在放入蔗糖,这样才能保证果子酒甘甜。放蔗糖是根据个人口味和喜好决定的,也算是技术活了,顾熙月这种生手,只能作为旁观者看赤赢往容器里一勺一勺的放蔗糖,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用布加上绳子把罐子口缠住,又封上了视线准备好的泥。把罐子周围的缝隙封好,严丝合缝,最后再在罐子外面整体包一层布,然后就可以放进后院的地窖,等着过年的时候饮用了。   赤赢的处理酿果子酒的罐子,动作娴熟,手法熟练。顾熙月一边惊叹不已,一边听傲景跟她八卦:“熙月阿姐,你肯定不知道,我四哥酿酒的手艺可好了。明明都是同样的方法,我们别人做出来的就是少了点韵味,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就能觉察出诧异。你都不知道,四哥离开家那两年,我都馋死四哥酿的果子酒了,家里剩下的那两坛全让我偷喝了!”   赤赢忽然抬头,直言不讳的道:“傲景,今年的果子酒是酿给你四嫂的,你不许偷喝!”   傲景顿时哀嚎:“四哥,你这整整十坛的果子酒,全是给四嫂的?就不能大方分我一半?你太不够意思了!”   “嗯,你四嫂喜欢喝,她慢慢喝,可以喝到明年。”   傲景立即就不干了,开始争辩:“可是我方才都帮你们洗果子晾果子了,你们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分给我?”   赤赢挑了挑眉,问道:“我有让你帮忙吗?”   傲景:“……”   顾熙月笑的前仰后合,她发觉傲景太好逗了,赤赢那个坏心眼的,竟然逗傲景逗上瘾了。   最后在傲景的耍赖加哭诉加哀嚎之下,顾熙月大方的答应他,等果子酒好了,就直接送她两罐。   傲景听了之后,总算是心满意足了:“熙月阿姐,一言为定,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两坛,我给岚卓送去!”   顾熙月本来没觉得什么,忽然听他这么一说,故作生气道:“你怎么要拿你四哥的东西,去讨好姑娘家呀?”   傲景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奇怪的问顾熙月:“为什么不能呢?岚卓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啊!”   顾熙月无奈,跟他强调重点:“那果子酒是你四哥亲手做的,你要是送岚卓,完全可以自己做呀?这不是会更加显得你更加心诚呀!”   傲景摇了摇头:“不行,我酿的不如四哥酿的好喝。再说,我只要把最好的给了岚卓,就是我最真诚的心意啊!”   他见顾熙月还皱着眉,挠了挠后脑勺,不得已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有帮忙呀,我帮忙洗果子和晾果子了!”   顾熙月:“……”   她实在是无话可说,关于心意这种事,她好像跟傲景想的并不一样。她忽然记起,当初赤赢给她那捧抱都抱不过来花团,瞬间就对傲景的想法释然了。好像赤赢和傲景他们这里的人,对于把什么东西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并不重要,来源途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亲手送的,亲手为她争取来的。   这个季节正是果子成熟季节,他们峡谷的山林里这种果子特别多,而且除了酿果子酒之外还可以晒果子干。而且这个时候也是采蘑菇和晒草叶子的好时节。所以,趁着田里农活不忙,赤赢就天天带着顾熙月走山串林,摘果子、采蘑菇和采草叶子。   摘果子的方法依旧很暴力,每一次赤赢都只用小匕首直接把长满果子的树枝砍断,扔在四蹄的背上,让它驮着。赤赢的身手很好,在林子里行走,一把短小的匕首完全就能当大胯刀用。顾熙月觉得去年在山林里时,赤赢之所以用大胯刀砍果子树的树枝,是因为他当时背部和腿部都有箭伤,行动不便,大胯刀使用起来更省力。   他们除了摘果子之外,如果遇到蘑菇,还会采蘑菇。蘑菇的数量不多,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找起来很费劲,而且遇到的一些漂亮的、颜色艳丽的也不能采,最后收获并不太多。   赤赢解释说:“我们这里雨水少,如果下了雨,蘑菇就会疯狂的长,那时候就能一口气采很多。不过,我们这里有时候几年都不会下一次雨,能看见这么大的蘑菇,已经很不错了。”   比起蘑菇,顾熙月对于采摘草叶子就更加得心应手了。草叶子很有特点,又是顾熙月认识的第一种草,平日里家里也偶尔会用它来做菜,她不仅能轻易的找到草叶子,还能摘得又快又多。   顾熙月挺喜欢这种草叶子的,不仅能预防风寒,还能保养皮肤。她之前猜的果然不错,村子里少雨多阳,大部分村民每天都要在阳光暴晒下辛苦劳作,但他们皮肤都很好,并不会干燥开裂,就是这种草叶子起了大作用。   只是,赤赢说过,这种草叶子只能适合在无雨的地方生长,如果某一年村子里下了雨,这种草叶子长的就非常少。顾熙月曾经好奇,带了几只草叶子回家养在了花盆里,一天浇一次水,那只原本翠绿茂盛的草叶子不仅没有长,反而越来越蔫,最后直接发黄从根部烂掉了。   赤赢最后告诉顾熙月,这草叶子是涝死的,因为她浇了水。哦,对了那只上好的青花瓷花盆,是赤赢曾经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之一,原本里面长了一只据说是很名贵的十八学士,盆大株高,十分相配。可是,没等她看见那株十八学士开花,它就病病殃殃蔫了,最后死掉了。   最后她看着放在屋子角落里极为碍眼的大花盆,才决定往里面栽了草叶子试试的,没想到最后,被她浇水浇死了。   赤赢大概也是想到了那个花盆,于是用匕首,朝着几株长势很好的草叶子根部挖了下去,连带着根上的土也一起包了起来,跟她说:“回去后,我把屋子里的那个花盆换换土,我们继续养草叶子,看看它究竟能不能长在屋子里。”   听他这么一说,顾熙月也来了兴趣,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就专挑长势好,枝叶漂亮的草叶子下手。直到把四蹄背上驮着的带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才罢手。   晾干果子这种事,米塔大婶是最擅长的。因为晾干果子还需要借助于缝衣服的针线。顾熙月好奇的不得了,眼睛紧盯着米塔大婶的手,只见她手指灵活的握着针线,把洗干净的果子捏在手里,针线从果子核中间从头到尾的穿过去,然后又拿起下一个,像是串珠子似的,把红彤彤的果子串成一个圆环形状,挂在竹楼三楼的连廊上的,等着自然风干就好。   顾熙月看过米塔大婶串了一串之后,也跟着一起做了起来。二十个果子串一串,按照顺序,一个紧挨着一个,圆滚滚的挤在一起,倒是很漂亮的。   米塔大婶还告诉她:“那些晾干的草叶子也是这么串,如果哪一年蘑菇多,我们也这么串起来,留着过年加菜的。不过,今天没有下雨,你们带回的那些蘑菇,阿妈就做主今晚加菜了,不晾干留到过年再做了。”   这种事顾熙月当然没意见了,她现在满脑子都要把这些漂漂亮亮的红果子都串成串,等赤赢回来,给他大大的惊喜,让他好好的看看他的成果。   赤赢一回来,就发现顾熙月左手和右手分别挂了两串红果子,张着双臂,绕着圈,跟他显摆。赤赢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问她:“你串的?”   “是啊是啊,我的亲自动手串的,好看吗?”顾熙月眨着眼睛,朝着赤赢一闪一闪的。   赤赢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非常非常可爱,伸手一捞,将她带进怀里,低声说了句:“好看,还好吃!”之后,头一低,直接将她的红唇含进口中,轻柔辗转,细细品尝。   顾熙月没想到,自己只是跑来展示她串的果子的,没想到她自己直接被赤赢给吃了,脑袋晕晕的,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两人这个样子,真是把跟着赤赢一起回来,晚进门一步的耶华吓了一跳,跨过门槛的腿尴尬的停在半空,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他还是体贴的退了一步,没有打扰人家小两口的亲热,转身出了大门,在大门口吹起了冷风。   他吹了会冷风,不由的叹了口气。傲景下了田里,就直接去找岚卓了。这赤赢一回来,就有美人投怀送抱,他这个做大哥的与他们两个一比,总觉得冷清清的。   想到四个月后,在灼裳生辰之后,他就要迎娶灼裳,八抬大轿把她抬进家里来,心中不免的充满了期待。一想到四个月后,他一回到家里,灼裳那张笑的极为灿烂的小脸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热热闹闹的围在他的左右,他心似乎跳的更快了,莫名的生出一股满足感,恨不得时间直接跳到四个月后,小姑娘穿着火红的嫁衣,欢欢喜喜嫁给他。   耶华叹了口气,心中蓦然一笑,暗道:耶华,你就承认吧,你是期待灼裳她嫁过来的,比任何人都期待。   他回到院子里时,赤赢已经抱着顾熙月回屋子了。在屋子里,他又把在院子中做过的事情,又缠着顾熙月做了好长时间,直到顾熙月实在受不住了,小手抵着他的肩头,使劲的推他,喘着气说:“赤赢,要吃晚饭了,我们快下去吧,不然米塔大婶要着急了!”   赤赢蛮横不讲理:“是你问我好不好吃的,我是在身体力行的告诉你!”   顾熙月没辙,只能哄他:“那我们也要吃晚饭呀!”   “我吃你就能饱了!”   说完,他就将顾熙月扑到了床上,吃了一晚上,满脸餍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0章   当然,赤赢是决定不吃晚饭只吃顾熙月了,但是他可舍不得让顾熙月一晚上都饿肚子。所以,大半夜的,他披了衣服就跑出去给顾熙月热饭菜。顾熙月昏昏恹恹的躺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更不想吃什么饭菜。她伸手抓住要下床的赤赢,摇着头告诉他:“你别去了,我不想吃了。”   她说不吃,赤赢当然不能舍得让她真不吃,于是拍了拍她的头,温和一笑:“你先闭着眼睛睡一会儿,很快就好的。”   顾熙月眯着眼睛等赤赢,因为太困了,时睡时醒,睡得并不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门被推开,赤赢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摆了一碗粥。   他把粥放到了桌子上,走到床边,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顾熙月哄了起来,柔声叫她:“乖,我们起来喝粥。”   赤赢做的是很特别的粥,他把新鲜的果子剁碎,有切了几片绿油油的草叶子,给她熬了一碗又软有稠的稀粥,更让顾熙月惊讶的是,粥里竟然还放了一枚干枣。要知道,这东西在东擎虽然常见,但是在赤赢他们村子里并没有。   她好奇的问赤赢,干枣是哪里来的。   赤赢告诉她:“今天那措从镇子回来了,给他正在怀孕的妻子带了些干枣,我从他那里拿了些。”   那措的媳妇儿快生了,大概就是个把个月的事情。顾熙月记得当时那措送给她的那盒较贵的胭脂,想着这次要给那措包一份大的洗三礼。   赤赢说:“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是走马帮时,找能工巧匠打了一条金长命锁和一副金手镯。”   顾熙月发觉赤赢送礼,总喜欢送金子。赤赢笑了笑,解释说:“我阿妈当年嫁给我阿爸的时候,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她觉得我们母子不能永远拖累我阿爸,所以对金银格外的执着,害怕有朝一日我们母子会重新流落街头。我受阿妈影响,格外喜欢实实在在的金银。后来,大概我快四岁时,因为阿爸的人太好了,阿妈才放弃了这个想法,安心的在家中相夫教子。”   四岁?傲景和赤赢正好相差四岁!   顾熙月问:“是因为米塔大婶和格桑大叔生了傲景,所以才安下心了?”   和格桑有了共同的孩子,米塔大婶安下心来也实属正常。   赤赢却摇了摇头:“是我阿妈安下心来,喜欢上了我阿爸后,才跟阿爸圆了房,之后才有了傲景。”   “啊?”顾熙月惊讶不已,有点没捋顺。   赤赢说:“我阿爸当年在大娘去世不到半年,就不顾所有人反对娶了我阿妈做续弦,其实他当时并不是为了要再娶个妻子,而是名正言顺的给阿妈一个身份,给还未出生的我一个身份。当时他就告诉我阿妈,可以不用当他是丈夫,只把他当亲人看就可以了。他们成亲后一直分房睡。后来,直到我快四岁的时候,阿妈对阿爸日久生情,真的喜欢上了他,想要做他的媳妇儿。”   顾熙月这时才明白,原来米塔大婶的经历竟然也这般坎坷。她看了看赤赢,她大概能猜出赤赢的亲生父亲是位有权势的,但是米塔大婶和他的亲生父亲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赤赢笑了笑,没说,顾熙月知道,一旦提及他的身世,他就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不过,顾熙月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同样是一条金长命锁和一副金手镯,样式精致,花纹精美,而且与要送给那措的那一套并不一样,但显然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顾熙月捧着这只多余的盒子问赤赢:“除了那措,还有别人要生宝宝吗?”   赤赢摇了摇头:“没有。”   顾熙月不解:“那你怎么准备了两份洗三礼?”   赤赢笑了笑,道:“这份,是给我们儿子的。”   顾熙月:“……”   他这……准备的也太早了吧?!   .   自从耶华做了决定,不推延婚期之后,米塔大婶的办事效率极快,短短一个月就给灼裳过了聘礼,定在四个月后,也就是灼裳过完十四岁生辰后的半个月,耶华迎娶她过门。   耶华要成亲,这在家里绝对是大事。米塔大婶特意备了份极厚的聘礼,相比村子里别人家的聘礼要贵重了不止三倍。米塔大婶这般郑重其事,极力张罗,里子面子全给足了,就是想要让灼裳家觉得满意,让亲家不觉得自己把女儿嫁亏了。   耶华的新郎吉服是一套大红的长袍,是早些年前米塔大婶一针一线的缝好的,被压在箱子里好多年了,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米塔大婶激动不已,喜极而泣,抱着那件新郎吉服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感慨不已:“哎呀,当年我给你们兄弟几个,一件一件的缝着喜袍,今天终于能拿出来给你们一个个穿上了。耶华,你过来试试,看哪里不合身,阿妈再给你改一改。”   耶华是个孝顺儿子,哄了米塔大婶几句,就乖巧的接过吉服换上了。他换好之后,走到了米塔大婶面前,张开手臂主动了转了一圈,笑问:“阿妈,您觉得怎么样?”   米塔大婶抹了眼泪,点头道:“好,好,我们耶华身姿挺拔,穿什么都好看,穿新吉服更好看!”   耶华试过吉服之后,脱了下来,又交给了米塔大婶,她立即端了针线笸箩,把刚才在不合身的地上全都改了一遍。这回耶华再试,就更加合身了。   傲景刚从外面回来,嘴里大声的嚷嚷着热,一进堂屋门就看见耶华正在试古成亲吉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他立即就坐不住了,顿时就扑到米塔大婶身边,缠着她要把他的那件也拿出来,他也要试穿。   米塔大婶无奈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着急,你前面几个哥哥都没成亲呢!”   嘴里虽然是这么唠叨,但还是去了屋子里,把给傲景准备的那件拿了出来,让傲景换上试试。她原本没想到傲景十六岁就能定下亲事,所以傲景的这件新郎红袍做的有些大,是按照他二十岁的身材帮他准备的。傲景现在还在长身体,吉服一穿上,明显大了很多。米塔大婶耐心的一一做了标记,心中有了数,等这傲景要成亲前再让他试一试,到时候一起修改。   顾熙月看见耶华和傲景两个人试新郎红袍,顿时也起了好奇心,打量着赤赢,笑着问他:“你要不要试一试?”   赤赢的耳根子顿时就红了,然后,顾熙月就看见他朝着米塔大婶点了点头,直言说自己也要试。   米塔大婶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几个儿子,倒是到了恨娶的年龄啊,这恨娶心意,昭然若接,只能回到屋子里,第三次翻箱倒柜,把给赤赢准备的那件新郎红袍也拿了出来。   赤赢换了红色的喜袍走了出来,顾熙月眼睛都看直了。   自从顾熙月认识赤赢以来,赤赢从来都没有穿过颜色艳丽的衣袍,几乎都是黑灰青三种颜色的衣袍。顾熙月也按照他的洗好,给他做的也大都是这几个颜色。没想到,原本就英俊无比的赤赢,穿上了大红吉服之后,整个人更是挺拔英俊,让顾熙月的心鹏鹏乱跳。   米塔大婶看见赤赢穿着大红吉服,眼角顿时就湿润了,眼神痴迷,像是透过赤赢去看另一个人。   她忍不住说了句:“像,太像了!你们真是太像了!”   她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傲景忍不住问她:“阿妈,是说四哥?他像什么?!”   米塔大婶意识到失言,“哎,是我失言了,竟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们几个先忙,阿妈回屋子给你们改衣服去。”虽然这么说完她就急急匆匆的的回屋子了,但她显然是心神不宁,临出门前竟然忘记等他们兄弟三个把衣服脱下来。   耶华拍了拍赤赢的肩膀,道:“阿妈年纪大了,有些事愿意感慨,你别胡思乱想的往心里去。”   赤赢笑了笑,毫不介意的说:“阿妈一定是觉得我像那个男人吧!”那个男人,他的亲生阿爸,他的阿妈可是不只一次说过他们长得像了。   赤赢换下了大红吉服,顾熙月接了过来,衣服袖子,一一叠好,又连带着耶华傲景的一起给米塔大婶送了过去。   她进米塔大婶房间时,米塔大婶正坐在桌子前面发呆,眼神无意识的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顾熙月进来了后,米塔大婶朝她抱歉一笑:“哎呀,瞧我这记性,竟然往拿回来了,还让你跑一趟。”   顾熙月没有正面接米塔大婶的话,交代了一下赤赢他们的行踪:“赤赢他们兄弟几个去了地里,说是中午就能忙完,不用我们送饭呢。”   米塔大婶无奈叹了一句:“他们也真是的,尤其是耶华,这马上就要准备成亲的东西了,田里的活不多,他就不能积极主动的留在家里,为自己的婚事操操心呀……这孩子,总是对自己的事情最不上心!”   顾熙月却不赞同,故意笑着打趣:“大婶,您这话说的不对,我觉得耶华大哥不是对自己的亲事不上心,他这明显是害羞了!”   她一说完,与米塔大婶视线一对,然后两人一起笑的前仰后合。这耶华害羞,实在是太难想象了。   在田里卖力干活的耶华,根本不知道家里有两个女人正在各种编排他。今天地里的农活不多,傲景干了一会儿,耶华就让他去岚卓家田里帮忙,好在他未来岳父岚卓阿爸的面前刷刷好感度。这当然是傲景最热衷的事情了,几乎耶华话音一落,傲景立即就窜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家里的农具也一起拎走了。   在旁边的赤赢对耶华说:“大哥,这几日田里的活不多,你也去族长家帮帮忙吧,咱们家田里我一个人就能行了!”   正在铲草的耶华动作停了停,犹豫了一下,才说:“行,等咱们家田里再干两天吧!”   赤赢并不赞同:“大哥,你这两天就去吧。我记得你好像已经一个也没见到灼裳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耶华被他气笑了,狠狠的捶了赤赢肩膀两拳:“你啊,你这是生怕我的亲事黄了,成不了亲,耽误了你娶熙月啊!”   赤赢表情极为无辜:“大哥,你冤枉我!”   “行啦,你那点小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就听你的,明天我就去溜须溜须你未来大嫂的阿爸去!”   .   灼裳一早起来,洗了漱吃了早饭,就被她阿妈抓去绣嫁衣了。   她们姑娘的嫁衣,都是由姑娘的阿妈从姑娘小时候就一针一线做起来的,长大出嫁前的一个月,由姑娘自己绣上代表吉祥如意百年好合的图案就行。   灼裳从小并不擅长女红,除了以前给耶华缝过一个装银钱的布袋做生辰礼物外,基本就没碰过针线。如今,让她自己往她阿妈绣出的那么精致的嫁衣裳添图案,她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小脸不由的抽抽了起来,鼻子眼睛都快抽到一起了。   族长夫人性格温柔,就算是这样,也不忍心埋怨自己的女人,只能柔声柔语的哄她:“哎呀,都是怨我,在你的小的时候,竟让你跟你的几个哥哥一起乱跑了,没强迫你留在家里学针线。这女红手艺你总要掌握一些的,日后你嫁了耶华,他的衣裳鞋袜,都是要由你一一置办的,你总不能让他没有衣服穿吧?”   族长夫人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虽然耶华的条件不好,年纪又大了,对他来说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他又一向宠着你惯着你,但是夫妻生活,过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你要是学不会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他就算是对你再包容再宠爱,也早晚有一日会疲倦的。”   “不会的!”灼裳右手握着一根针,本能的反驳:“耶华不是这样的人!”   族长夫人耐心的告诉她:“就算耶华不是这样的人,你嫁给他,成为了他的妻子,不是对他施舍,而是要与他相互扶持,可是,你有什么本事能与耶华相互扶持的?你又有什么能给耶华的?你说你连一件衣服都不会做,你让耶华以后穿什么?你让你们的孩子穿什么?你难道要让耶华一辈子都照顾你,给你缝衣做饭?”   “阿妈,我学就是了!”她一边穿针,一边小声嘀咕:“我才不舍得让耶华做那些呢!”   被阿妈教育了一顿,灼裳也来了脾气,一坐就是一整天,愣是没挪动地方。族长夫人虽然心疼女儿,可是她终究是要嫁人的,这些家务她要早早适应。   一想到这里,族长夫人有些后悔。她一直以为,灼裳应该到了十六岁才会嫁人,所以一直对灼裳都是放养状态,从来没有严格的要求过她什么。没想到她这个小妮子,竟然不声不响,小小年纪就相中了男人,到头来还真把人家追到了手,让耶华同意娶了她。又因为耶华年纪大了,又加上灼裳愿意,他们夫妻俩才同意灼裳过了十四岁生辰就把她嫁出去。这一下子就提前了两年,弄得族长夫人是措手不及,就算想要教女儿,也已经来不及了。   到了傍晚,灼裳还正坐在屋子里跟针线做斗争,族长夫人去了灶房做晚饭。院子的大门被推开,族长和几个儿子说说笑笑的回来了。   族长进了院子就喊了句:“灼裳呢,灼裳你看谁来了?”   族长夫人走出去,看见耶华竟然跟着族长在一起,手里还拎着农具,显然是跟族长他们一起从田里来的。   族长说:“耶华一早就来了,帮我们在地里干了一天活!”   灼裳听见外面有动静,又听见她阿爸的喊声,顿时眼睛就亮了,急匆匆的扔下手里的针线,拎着衣摆就跑了出去。转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耶华,她想都没想,直接朝着耶华就扑了过去。耶华手里还拎着农具,见她扑了过来,怕伤到她,急忙把手避到一边,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她:“小心点,别摔了。”   灼裳看见他之后,就高兴的不得了,抱着他的脖子就不撒手,急忙摇头:“没事没事,我又不是陶瓷娃娃,摔不碎的!”   灼裳的一个哥哥受不了了,酸的牙都疼:“哎呦,到了耶华面前,就不是陶瓷娃娃,不怕摔了,前两天是谁因为没吃到兔子肉抹眼泪啊!”   “哎呀,谁让你乱说话的,你不许说话!”灼裳被接了老底,立即就急了,转身就要去捂哥哥的嘴,把其他人逗的哈哈大笑。   耶华这两天是过来帮族长家干活的,因为两个村子路途较远,晚上他会在族长家借住。以前借住过好几回,跟灼裳的家人都相熟。耶华人又好,灼裳的几个哥哥跟他关系也不错。虽然他们对于耶华成为他们妹夫这件事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却都喜欢跟耶华相处,久而久之,也就不那么抵触耶华和灼裳的婚事了。   耶华来了,灼裳自然就缠着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围着他打转。耶华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却也没有拒绝,就任由她去了。他刚把手从她头顶拿下来,顿时脸色一变,一把捞起她的双手,焦急询问:“你的手怎么了?”   灼裳被他一问,才想起,她的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都是今天白天做针线时不小心扎到的。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还故意撒娇,朝耶华邀功:“我学做了一天针线活呢,我现在能缝袜子了!距离我们成亲还有三个多月,我一定能学得一手好的女红的!”   耶华看着她满手指的针线,心疼不已,把她的小手攥在掌心里,不由的说了句:“你不要学了。”   灼裳仰着头,笑眯眯的问他:“我要是不会针线,以后谁给你做衣裳鞋袜啊!”她又扭捏着害羞道:“我们的孩子也要穿衣裳鞋袜的!”   耶华的心跳了跳,双臂不由自主的将她抱进了怀里,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以后这些都由我来做。”   灼裳惊呼:“耶华,难道你会做针线?”   耶华放开她,闷笑道:“我怎么就不会做呢?我小时候我经常帮阿妈做针线活的。”   灼裳听了之后,不但没有答应日后的针线活都交给耶华,反而说:“你都会做,我也一定能学会!大不了,我嫁给你之后,慢慢学呗,反正你也不会嫌弃我学的慢!”   耶华无奈,轻捻她的手指,叹道:“我是心疼你……”   灼裳笑嘻嘻的说:“耶华,我也心疼你呀。你不要总觉得我小,你就要忍着我让着我照顾我,我是你的妻子,是要跟你共担风雨的人,有些事可能我年纪小还不会,但我不会一直都不会的,我会努力的学,努力的要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女人!”   灼裳的执着倔强,耶华早就领教过了,他根本就说服不了她,最后只能说:“那我来教你。”   于是,晚上的时候,耶华和灼裳点灯熬油的一针一线的缝着衣袍,时不时有说有笑的,羡煞旁人。   族长把一直不放心过来偷看的夫人领回了房里,笑着说:“这回,你放心了吧?”   族长夫人瞪了他一眼,埋怨道:“要不是你当年纵容灼裳去找耶华报恩,后来又让她找耶华学鞭子,她……也不会这么早嫁人!”   “夫人,你是不舍得灼裳给耶华,还是不舍灼裳嫁人?”族长脸上挂着笑,一针见血的问他的妻子。   族长夫人叹道:“耶华人很好,对灼裳也好,灼裳嫁个他,这辈子都吃不了亏,也受不到苦。我就是觉得,灼裳她还小,过了十四岁就要嫁人,实在是太早了!我不舍得女儿啊!”   族长大步上前,把妻子拥进怀里,笑着道:“你要是不舍得女儿,也无妨,我们现在可以再生一个呀!”   族长夫人顿时就羞红了脸,狠拧了族长胳膊一把,最后半推半就的如了族长的意愿。   第二天一早,耶华依旧是跟着族长去田里帮忙干农活,灼裳留在家里绣花样。经过昨夜的临时补课,她的手艺提升的很快,针线也用的顺手了。族长夫人则开始耐心的教她绣简单的花样。她想了半天,选了一棵松树的花样,要练习这个,到时候绣在她的嫁衣上。   族长夫人哭笑不得,劝道:“哪有新娘子要在嫁衣上绣松树的?你这是胡闹!”   灼裳却振振有词:“这嫁衣是我穿,当然要绣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啊!阿妈,你难道没觉得,耶华特别像松树,踏实坚韧,坚贞不渝?”   族长夫人顿时无语,揉着额头,道:“随你便吧!”   灼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绝对不会承认,要在嫁衣绣松树,是因为松树是这些绣花样子里面,看起来最简单的一个。   于是,这一天,灼裳就又跟着松树战斗了一天。   傍晚耶华回来时,给她拎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听你哥哥说,你想吃兔子肉,正好今天在路上遇到了,就给你猎了两只回来。”   灼裳见那两只又肥又壮的兔子,咽了咽口水犹豫着说:“熙月姑娘的兔子,都是用来养着玩的,我就这么把它们吃了,会不会太残忍?”   耶华也被问的一愣,一时无语。那熙月姑娘养兔子的另类做法,确实挺独特的,家里的那六只兔子都快胖的跳不动了,她也不允许别人动吃了它们的心思,谁动了心思,她跟谁急。   可是,灼裳要是也这样,好像有点奇怪。他想了想说:“熙月是东擎姑娘,以前没见过活兔子,养着是为了玩的。你呢就不用跟她学,想吃就直接吃吧!要是你以后也想养兔子,我再去帮你抓。”   “耶华,你真好!”灼裳说完这句,直接跳了起来,朝着耶华的脸颊就亲了一口,然后笑眯眯的提着衣摆就跑了、   耶华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心情五味陈杂,有惊,有喜,还有酸酸涩涩和甜甜蜜蜜。   这是,灼裳第一次亲他。   作者有话要说:  耶华大哥要成亲了呦,明天见~   感谢LLL扔了1个地雷,么么哒,熊抱一个! ☆、第71章   农忙过后,又是农闲,族里又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夜下舞会。灼裳作为年满十四岁的姑娘,今年是要去跳开场舞的。   她早早就来找耶华,拉着他的手,跟他约定:“耶华,今年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参加夜下舞会,不许耍赖不来!不许像前几年一样,找各种借口离开村子,不然我会生气的!每年都等不来你,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耶华笑了笑,无奈道:“夜下舞会是年轻人玩闹的地方,我都已经二十五了,去参加有些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未婚,就能参加舞会!而且,耶华,今年我要跳开场舞的,你难道不来邀请我一起跳舞吗?”   耶华愣了愣,他……还是很期待能看见灼裳去跳开场舞的。只是,他的脸在夜下舞会出现,无异于狰狞的妖魔鬼怪,会吓到那些来玩闹的年轻人的。   灼裳见他不说话,立即急了:“耶华,你可不能不来呀,我还等着你来钻我的帐子呢?”   耶华被她吓了一跳,急忙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灼裳不解:“我都跳开场舞了,就是宣告草原上的儿郎们,可以请求钻我的帐子了!”   她害羞的笑了笑,抱着耶华胳膊:“你是我的未婚夫,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同意的。”   耶华叹了口气,他还是有自己的担忧。他依旧担忧灼裳年纪小,怕她日后有朝一日,会对选择嫁给他而后悔。   他清咳了一声,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平静的道:“灼裳,我们说好的,虽然今年我就会娶你过门,但是等你十五岁时,再圆房。”   灼裳不满:“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我十五岁呢?明明今年过了夜下舞会,你就可以了!”   耶华说:“灼裳,你……”   灼裳立即打断耶华的话,果断的做了决定:“耶华,你要么夜下舞会那晚来钻我的帐子,要么成亲的时候跟我洞房花烛,其他的我都不同意。”   耶华急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别人家的姑娘都是这样的?你要是觉得夜下舞会圆房有点早,就等到我们成亲的那天。但是,什么等到我十五岁的话,我再也不要听到了!”   耶华还想拒绝,灼裳忽然向他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脖子,朝着他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就像他们第一次亲吻的那样,辗转纠缠。耶华原本只是虚扶着她,任由她的动作,渐渐的,他把握到主动权,开始回吻怀里的姑娘。小姑娘被他吻得气喘连连,无力的瘫在他的怀里,幽幽的道:“耶华,明明……你也想的……你不要再委屈自己了,也不要委屈我了。你说说看,哪有新娘子不能过洞房花烛夜的呀!”   那个吻,彻底的出卖了耶华的心思。他想要怀里的这个小姑娘,想要的要命。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想要过一个人,想要与她只有两个人,就这么相依而拥,直到地老天荒……   最后,耶华妥协了,跟灼裳约定,夜下舞会他一定会出现,但他们的第一次要留在两个人成亲的那一天。   说到夜下舞会,最开心的莫过于顾熙月。去年的那一次,顾熙月玩的是意犹未尽。今年她已经开始格外期待了。赤赢知道她喜欢,所以一早去帮忙之后,傍晚时早早就来接她了。傲景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不过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缠着岚卓去了。   顾熙月跟着赤赢到了夜下舞会,场地跟去年一样,篝火点在了小溪边的一块空地上,四周摆了桌子,各类食物已经摆好,烤肉味远远的就飘了出来。桌子后面四周围着高低不同的灌木,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树林。她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耶华和灼裳,顿时就恍然大悟,原来耶华大哥一早出门,是为了提前去接灼裳呀!   她拉着赤赢,远远的朝着灼裳的打招呼:“灼裳姑娘,听说今年你要跳开场舞?”   灼裳穿了一身颜色极为艳丽的花裙子,她偷瞄了一眼耶华,朝着顾熙月羞涩的笑了笑,说道:“嗯,我一会儿就要去准备了。熙月,你们来了好早呀!”   “我喜欢这里,就拉着赤赢提早过来玩。”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耶华就带着灼裳离开了。   他们说话间,赤赢已经烤好了一盘肉,端到了顾熙月面前,又帮她拿了一壶果子酒,还贴心的在她桌子上放了一碗热乎乎的奶茶。   顾熙月盯着耶华大哥和灼裳离开的方向,笑眯眯的跟赤赢说:“耶华大哥今天好像格外开心!”   赤赢笑道:“他已经三年都没参加过夜下舞会了。”   顾熙月说:“原来灼裳去年在等的人就耶华大哥啊!”她转过头,去看另一边的灼裳。她正在和其他姑娘们在一起,为开场舞做准备。这期间,耶华一直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直盯着灼裳,专注又火热,满眼都是爱意。   乐声奏起,篝火被点起,美丽的姑娘们围着篝火欢快的跳着开场舞,宣告着她们已经长大成人,邀请着草原的小伙子们前来表达爱意。灼裳翩翩起舞,舞姿优美,旋转着,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又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她跳着舞,眼神却一直看向耶华的方向。他们两个人,一个在舞场之内起舞,一个在舞场之外欣赏,但是交汇的眼神,却在无声的诉说情谊。   姑娘们的开场舞结束,蠢蠢欲动的小伙子们一拥而上,耶华一马当先,几乎是一跃就跳进了舞场,一把就将那个花儿一样的小姑娘拥进怀里,不许他人觊觎。   顾熙月正看的热闹,赤赢大笑着,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来,我们先去跳舞!”   这是顾熙月第二次被赤赢带着跳舞,两次都是在篝火前。因为去年跳过了一次,今年她跳的比去年好了很多。赤赢搂着她的腰,时不时的低头亲吻她,弄得顾熙月痒痒的。   两个人在篝火旁跳了一会儿,赤赢忽然手臂一紧,将她扣进怀里,轻声问她:“美丽的姑娘,今晚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一瞬间,顾熙月的脸就红了。虽然,她现在已经习惯跟赤赢做那事了,可是这么大张旗鼓的被赤赢邀请,她还是会禁不住脸红。她垂着头,红着脸,点了点头,应了赤赢的邀请。   赤赢得意大笑,双手一用力,将她大横抱起,朝着林子僻静的地方走了过去。   顾熙月的脸已经红的能滴血了,根本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直接将头埋进赤赢的怀里,自欺欺人的就当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   她的方向感不好,不知道赤赢把她带进了林子的哪里。但是,她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因为周围都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她不安的搂着赤赢的脖子,小声问:“赤赢,你……不会是要在这里?”   赤赢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柔声道:“月色如此好,不在这里,岂不可惜了?”   顾熙月慌了,急忙道:“赤赢,我们回去吧,回房里……”   她虽然跟赤赢天为被、地为床的在果子林子里放肆过,但是这漆黑的夜里,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四周都是一对对的准备钻帐子的男女,不知何时就会有人经过,就算是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真是一点都不敢。   赤赢见她皱眉纠结的样子,笑声朗朗,直接将她放在抵在一棵树干上,低头朝着那张诱.惑了他一晚上的小嘴亲了过去。直到把顾熙月亲的晕晕乎乎任由他摆弄,他才放开她,在她耳边闷笑道:“你就是想在这里,我也不舍得呀!这夜深寒凉,你身子骨弱,会招了风寒的。”   所以,最后,在夜下舞会上,吃饱喝足的顾熙月被赤赢带回家之后,又让赤赢吃饱喝足了一次。   .   耶华大哥和灼裳的婚事具体日期定了下来之后,家里就早早开始准备。忙过了秋收,耶华迎娶灼裳的良辰吉日一转眼就到了。   朗吉把外面的生意也放了下来,特意提早回来帮忙。牧场那边出栏后,沃西也早早就回来帮忙了。   算上杨明丽那次,这是第二次顾熙月帮着准备婚事。这次家里是男方娶亲,又是长子娶亲,要准备的东西比上一次杨明丽那场简单的婚礼要多。首先就是各类喜果,这里不像东擎讲究“枣生桂子”,但是喜果种类从新摘的果子到各类干果,多大十余种,大都是当地盛产的。其实就是要在家里准备招待乡里乡亲的流水席,菜式多以煮肉、烤肉为主,喝的就是烈酒、果酒和奶茶三种。这种婚宴,吃喝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个热闹。   耶华大哥是家中长子,下面的四个弟弟都备了一身新袍子。其中赤赢和傲景跟着耶华一起去迎亲,沃西和朗吉负责在家里接待前来道贺的乡里乡亲。   顾熙月特意挑了一件绛紫色的布料,给赤赢了做了一件长袍,让他当天穿着。她上次见过赤赢穿大红色之后,觉得赤赢十分适合穿颜色偏红偏紫的衣服。她做好之后,让赤赢换上试了试,果然显得他更加英俊潇洒,温软如玉。   赤赢笑了笑,半真半假的逗她:“我若是穿上一身白袍,头戴玉冠,手拿折扇,是不是跟你们东擎国的那些贵族公子也没有什么两样的?”   顾熙月摇了摇头,道:“我从小到大,并未见过几个外男,但你若真是那般模样打扮,肯定将他们都比下去,碾在泥巴里!”   “哈哈,”赤赢弯腰,朝着顾熙月额头亲了一下,忍不住笑道:“你这是把我当宝了,任谁在你心中也比不过我!”   顾熙月倒是不满,直接反驳:“谁说的,我心中有人能比得过你!”   赤赢眼睛眯了眯,危险的气息漏了出来:“谁?”   顾熙月顿时就笑了:“当然我儿子啊!”   赤赢不满:“儿子他也不能比得过我,我不同意!”   两个人的儿子还没有影呢,此刻就直接让赤赢吃起了醋来。顾熙月被逗的不行了,盯着满脸醋意赤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冒尖的胡茬扎在她手心里痒痒的。她眉眼弯弯,笑着说:“好,我答应你,绝对不让任何人在我心中超过你的位置!”顿了顿,她又说:“儿子也不行!”   这一下,赤赢才满意,高兴的试衣服了。   顾熙月却默默的叹了口气,有些哀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孩子究竟什么时候到来。朗吉回来后,说杨明丽已经生了,生了个六斤的儿子,李掌柜的老来得子,高兴地抱着孩子转了好几圈。那措的媳妇儿,前不久也生了,生了个闺女,粉雕玉琢的,模样十分可爱,弄得前去探望的顾熙月,想抱又不敢抱,心里痒痒的。   对于孩子的事情,赤赢倒是没有那么着急。只是,他的心思一向是在顾熙月身上,见她一提到孩子,就愁眉不展,免得不得要劝上两句,再身体力行的耕种一番。不过,每一次赤赢这么做,他可没有半分不满,心甘情愿的很,恨不得这样的机会能再多来几次。他曾记得读过一首汉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原本只当这是一首淫诗,并不懂其中的含义,自从有了顾熙月之后,他倒是真能体会这首的真谛。   十月十六,良辰吉日,宜婚嫁娶。   一大早,跟米塔大婶交好的几位大婶早早就来帮忙了,有的负责灶房流水席,有的负责招待宾客,有的负责安排新郎子的迎娶队伍。   耶华一身大红礼服,黑发束起,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他身后的黑色骏马,早已经绑上了象征着喜气的大红花,最为显眼的是,马头之上高高一朵大红花,威风凛凛,气派十足。   负责抬着迎亲喜轿的是几个年纪不大的未婚小伙子,平日里跟赤赢、傲景他们交情都不错,主动跑来帮忙。就连刚刚当了爹的那措,都放下家中的女儿,主动的跑来帮忙。   他偷偷的跟赤赢说:“赤赢,耶华大哥总算是熬出头了。他这婚事一办,接下来就是你们兄弟几个的了,你也总算能和熙月姑娘修成正果了。”   赤赢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到时候记得给我包份大红包,轻了我可是要揍你的。”眼瞧着迎亲队伍要走了,赤赢拍了拍那措的肩头:“今天家里来的客人,你可要好生帮我们家招待招待了!”   他临走前,跟顾熙月打了声招呼,不放心的叮嘱了她几句:“外面的客人有二哥三哥和那措他们负责招待,你不用管。新房这边你看着点,若是缺什么少什么,直接告诉阿妈或者熔也大婶。”   “行了行了,”顾熙月推他:“你快去吧,一会儿耶华大哥等着急了!”   赤赢倒是不忘正事,跟她告了辞,立即去了前院,跟着迎亲队伍,随着敲敲打打的喜乐声,一起出发了。   .   灼裳一早就被阿妈折腾了起来,或者说,她因为过于兴奋,昨晚上根本就一夜没睡。   今天,她就要和心心念念的耶华成亲了,这种做梦都想的事情,如今真的成真了,灼裳竟然都有些不相信了,她三番五次的问族长夫人:“阿妈,我要嫁给耶华,这是真的吧?不会我画好了妆,换好了衣服,耶华不来了吧?”   “呸呸呸!”族长夫人本来因嫁女儿的忧伤一扫而空,变得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使劲的敲打几下眼前的女儿:“这大吉大利的日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言乱语!快把说过的话收回去,不许再说!”   “哦!”灼裳无辜的应了一声,心中却真是忐忑不安,她生怕自己上了喜轿嫁过去,然后掀开她盖头的男人是个陌生人,或者她被抬了过去,耶华一个不满意,又让人把轿子抬了回来。她这么一乱想,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糟糕,她阿妈为她盖上红盖头时,她的小手都开始发抖了。   新娘子化好妆,外面新郎的迎亲队伍就到了。   耶华身着大红吉服,腰系大红花,一步步的朝着灼裳的屋子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他是他的大喜日子,他格外高兴,连眼睛里都散着欢喜。那半张被毁掉的脸,沐浴在这种喜气氛围之下,看起来一点都不狰狞恐怖,也不像传说中的骇人。   来族长家道喜的人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毁容后的耶华,顿时觉得他的脸虽然毁了,但容貌也不是那般不忍直视。耶华是草原上有名的好小伙,于是众人纷纷道喜:“族长得了一个好女婿,灼裳嫁了一个好丈夫!”   草原的婚庆礼仪与东擎不同,比如说新郎接亲,在东擎,新娘子是由兄弟背到门口,交由新郎的。而在西梁,却是要由新郎自己将新娘子从她的房中背出来,讲究的说法就是,新娘子从闺中出嫁,由新郎亲自接出来,从此夫妻之间忠贞不渝,生死不离。   灼裳的房间在二楼,耶华不是第一次进来,但是今天与往日不同,他踏进门槛时,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他进门后,就看见一身火红嫁衣的小姑娘,端坐在床上,双手交握平放在腿上,不安的绞着手指。她的头顶上盖着红盖头,严丝合缝,什么也看不见。   耶华的嘴角却不由的向上翘了起来。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离他的新娘子更近了些。   喜娘在旁边说完了吉祥话,让耶华新郎上去背新娘。耶华大步上前,顶着盖头的小姑娘头微微上抬,好像是想看清来人。   耶华抿唇笑了笑,弯下腰,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灼裳,我来接你了。”   灼裳的手回握住耶华,顶着盖头的脑袋重重点了一下头。   耶华将灼裳背在背上,她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头抵在他的肩头,用力的吸着鼻子,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耶华肩宽背厚,稳稳的背着小姑娘,一步一步,将她从闺房之中背到门口,从门口背到楼梯,背下楼,背到轿子里。   随着喜娘的一声:“新娘起轿!”   喜乐声响起,吹吹打打的,随着新娘喜轿,前往新郎家。   顾熙月在家里,远远的就听到了热闹的喜悦声。门口又人高兴的急着往院子里来报:“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米塔大婶也穿了一身喜气的衣服,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起身,满脸笑意,嘴乐得都合不上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新郎子就牵着新娘进了院子,到了正堂。   米塔大婶坐在了长辈的位置上,满意的盯着面前的一对新人。   “一拜天地!”   耶华和灼裳,手牵一条大红绸,一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朝着米塔大婶拜了下去,米塔大婶没忍住,眼泪都掉了出来。   “夫妻对拜!”   耶华转身,灼裳也转身,两人面对面,一起鞠躬行礼,朝着对方拜了一礼。   “夫妻礼成,送入洞房!”   到了洞房之后,灼裳被喜娘扶到了新床上,听着喜娘说吉祥话。   “新郎来掀盖头,掀三次,愿与新娘子结三世缘。”   耶华走到灼裳面前,伸手掀了她的盖头,只是掀起一角,又迅速的放下。第二次依旧如此,第三次他才一把掀开灼裳的盖头。   盖头之下,一脸新娘妆的小姑娘,仰着头,笑意盈盈的望着眼前一身大红吉服的耶华。   两人隔空相望,四目相对,全然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喜。   灼裳是第一次看见耶华穿红色衣袍,而耶华则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明艳的灼裳。   喜娘被两个人的对视逗乐了,笑着说:“新郎新娘喝合卺酒,百年好合!”   耶华坐到灼裳身侧,两人端起酒杯,臂弯相交,一饮而尽。   夫妻礼成,百年好合,一生白头,绝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终于成亲了,明天见~\(≧▽≦)/~   感谢小天使的投喂,熊抱一个!(づ??????)づ   跳舞致死扔了1个地雷   LLL扔了1个地雷 ☆、第72章   耶华婚礼办完,宾客散去,已经快到半夜了。顾熙月也累的坏了,懒洋养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赤赢洗过澡之后,进了屋子,披着半干的头发,爬上了床上,坐到顾熙月身边,双手搭在她的小腿上,有规律的在她的腿上敲打,力道均匀,手法娴熟。经过他的按摩,顾熙月觉得自己的疲惫了一天的腿,放松了不少。于是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让赤赢也躺下来,   效仿赤赢的手法,帮他按摩腿。   只是她的力道有限,抓在赤赢小腿上,根本就不像是按摩,更像是挠痒痒,弄得赤赢痒痒的,心中顿时就生出了别的想法。可是一想到顾熙月今天忙了一天,他又不舍得再累到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想法,闭目养神,享受着顾熙月隔靴搔痒的服务。   没过一会儿,他就心疼她,一把把她拉倒,抱在怀里,不让她再捶了。   顾熙月虽然累了一天,也不想动,但是大概是很兴奋,所以根本就睡不着,拉着赤赢说话:“灼裳姑娘嫁进来了,家里以后就有人陪我说话了。灼裳性格很开朗,相处起来很容易。”   赤赢半眯着眼睛,柔声说:“该改称呼了,叫大嫂。”   “哦,对,是该叫大嫂,叫灼裳姑娘叫习惯了。”顾熙月瞪圆了眼睛,好奇问赤赢:“你说,耶华大哥和她,今晚会不会……那个啥呀?”   赤赢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搂进怀里猛亲了一顿,呼吸急促的道:“他们会不会,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再不睡觉,我可不忍着了!”   发现了赤赢身体某处的异常,顾熙月乖乖的拉过被子,闭上眼睛睡觉,生怕赤赢真的起了雄心,早知道她今天真是累坏了。   他们这边睡了,同在二楼不远处的新房,却依旧是红烛高燃,喜气洋洋。   灼裳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只穿了钻白色软布制的内衫,头上的发饰也都一一去除。耶华去帮她倒了洗澡水后,才上楼来。进来时就发现她坐在床上,整个人坐的规规矩矩,双腿并拢,双手平摆放在双腿之上,看见他进来,明眸顿时一亮,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新房之内,红烛摇曳,烛光一闪一闪的,把整个屋子,照射的透明透亮。她原本就精致小脸儿上,在烛光之下,更是显得白白嫩嫩,模样格外的娇羞可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一向定力十足的耶华,不由得站住了脚步,望着床上坐着的小姑娘,强烈的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冲动,竟然一时不敢上前。   灼裳见他一动不动,笑着朝他招手:“耶华,你怎么不过来呀?”   耶华的动作顿了顿,笑道:“灼裳,你今天实在是太美了!”   灼裳坐在床上,哈哈大笑,故意使坏问耶华:“我说过让你等我长大,我长得这么漂亮,这下子你不会等得后悔了吧?”   耶华的脸色变了变,柔声哄她:“胡说什么?时间不早了,今天你累一天,收拾收拾赶快睡觉吧!”   耶华走到床前,弯下腰,把床上的红被铺开,摆好枕头,拉过灼裳,把她塞进了被里,二话不说,直接让她睡觉。   灼裳顿时就不干了,掀开被子,爬了出来,抱住还站在床边的耶华,不满的埋怨:“耶华,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答应过我,今天是个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可不许耍赖!”   耶华无奈,只能哄她:“今天太晚了,白天你也累坏了,我们改天再说,早点睡吧!”   灼裳保着耶华的腰说什么也不肯撒手:“耶华,我是从夜下舞会等到今天的,你不可以这样,你要给我一个美好回忆才行!”说着说着,她撅了嘴,十分委屈:“我都是你的妻子了,你到底还在顾忌什么啊?不论我们做不做,名义上我都是夫妻了,在外人看来,早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所顾忌的那些完全没有意义!”   耶华叹道:“我不在乎外人如何看,我只怕你会后悔,会怨恨我!姑娘美好的第一次,却是给了我这样一个年纪又大面容毁了的男人。”   灼裳立即反驳:“耶华,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梦寐以求的事情。耶华,这一生你都是我的丈夫,我的心意绝对不会变。”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变小,幽幽的说道:“耶华,我知道,是我自己赖上你的。你也许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得不向族规妥协,不得不向我的执着妥协……”   “你在胡说什么!”耶华立即打断她的话,双手捧起她的小脸,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灼裳,我娶你不是向任何规矩、不是向任何人妥协!是我自己想娶你,想要把你留在身边。灼裳,你也许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在我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是你的出现,让我无暇去悲伤去难过,让我的生活有了新的支柱和新的依赖。你每次来找我学鞭子,给我讲村里村外的新鲜事,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如果,没有你,四年前的那场意外之后,人们也许就见不到现在这般淡然处之的耶华了。可是,”他把手从她的脸颊挪开,长叹一声:“灼裳,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人会成为夫妻。可是,灼裳,我没这样想过,并不代表你不重要,并不代表我不想娶你,是我从来没敢这么想过!你是那么好,那么阳光的姑娘,我原本以为,你会遇到一个既年轻又英俊的草原男儿,却从来没有想过,你最终会选择我。”   “耶华……”   他伸手,将灼裳抱进了怀里,一滴热泪顺着满是疤痕的脸颊,滑了下去,打在了灼裳的脸上。她听见他声音哽咽的说:“灼裳,我怕……我自己配不上你……我怕我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喜欢你!”   曾经骄傲的耶华,就算平日里温和平静,但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是藏着自卑呢?   灼裳起身,抱着他的头,不管不顾的朝着他的唇吻了过去,她边吻边哭:“耶华,我会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你,你的灼裳不会离开你!你是这个世上,最有资格喜欢我的人,也是唯一能配的上我的人!耶华……”   两人相拥而吻,渐渐的朝着大红喜床倒了过去,久旱逢甘露,洞房花烛时……   .   第二日,是新娘子认亲。   这是这么多年来,家里办的第一庄喜事,家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团子喜气,甚至连一向冷着脸的朗吉,也穿了一身新袍子,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家里人都到了正堂,耶华牵着灼裳走了进来。她是新嫁娘,穿的格外喜庆,一身小红袄子,绣着吉祥的花纹。原本披散的头发,已经高高束起,露出白皙的脖颈,象征着她已为妇人的身份。   灼裳的脸上挂着笑,笑里溢出甜蜜,显然昨夜跟耶华两个人过得是蜜里调油。耶华的半张脸上都是伤疤,看出他具体的表情,但是他深邃的黑眸,从没进屋子前,就一直黏在灼裳的身上,目光掩藏不住他的柔情。   看着他们小两口手牵手走了进来,那如胶似漆的眼神,尽是柔情蜜意,米塔大婶乐的都要合不拢嘴了,心里道:“耶华总算是苦尽甘来!”   虽然与正堂屋子里的人灼裳都见过,并不陌生,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又是新嫁娘,成亲第一次以妇人的身份来见夫君的亲人,多少有些紧张不安,心中不踏实,手心不由的开始冒汗。   一直握着灼裳手的耶华,感觉到手心的凉意,握着她小手的大掌又用力了几分,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安慰着她,让她不要怕。   进了屋子之后,这一对新人先是朝着米塔大婶行了礼,灼裳改口称“阿妈”。米塔大婶给这对新人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嘱托了几句:“夫妻夫妻,有夫才有妻,有妻才有夫,离开任何一个人都不叫做夫妻。你们两个是夫妻,一定要相亲相爱一辈子,要相互扶持,相互尊重,相互爱护。好好的过日子,争取来年让阿妈当上祖母。”   “是的,阿妈!”耶华和灼裳一口同声的应了声。   之后,就是灼裳这个长嫂见各位小叔和顾熙月,认亲仪式结束。   米塔大婶笑眯眯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热情的拉过灼裳的手:“灼裳,你嫁进来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跟阿妈说或者跟耶华说,千万别客气!”   灼裳笑了笑,回握米塔大婶的手:“嗯,我知道了阿妈。”   “来,跟阿妈去吃早饭!”   于是,家里人又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早饭。   吃过饭之后,米塔大婶留住了沃西:“沃西,阿妈比照了给灼裳的聘礼,也给萦竟准备了一份。你和萦竟商量商量,这两天阿妈就把聘礼给萦竟家送过去,你们定个日子,在年前把亲事办了吧!”   听了这个消息,沃西高兴的只知道憨笑,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米塔大婶又说:“阿妈寻思着冬月里就把你们的亲事办了,你看怎么样?”   “我一切都听阿妈的!”沃西只顾着点头,把他的婚事全权交由米塔大婶做主。   米塔大婶是个雷厉风行的,耶华和灼裳回门当天,她就把聘礼给萦竟送了过去,并跟萦竟的阿妈定了冬月二十成亲,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两家准备东西也都来得及。   定下了沃西的事情,米塔大婶准备张罗朗吉的事情。却没想到,朗吉竟然要回镇子上。米塔大婶小心翼翼的问他:“朗吉,这还有一月个你二哥就成亲了,你就住在家里吧?”   “阿妈,铺子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二哥成亲时,我一定赶回来。”   米塔大婶不好强留他,只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又问:“朗吉,你年纪也不小了,等你二哥成完亲,阿妈也帮你说门亲事,等明年开春,把你的亲事也办了。”   这一次,朗吉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毫无意见的应道:“阿妈,你看着办吧!”   米塔大婶先是一惊,愣了愣神,她没想到今天的朗吉这么好说话,之后便是满脸欢喜,热情的问朗吉:“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个性开朗一些的,还是温柔可人一些的?我们家朗吉这么英俊能干,要是知道你要娶亲,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排着队的要嫁给你呢……”   “阿妈,你看着挑吧,我没什么要求,好相处就行。”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里却黯淡无光,面上一点喜色也没有,整个人都漫不经心的。   米塔大婶盯着他这个样子,偷偷的叹了口气,又开始犯难。   毕竟这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朗吉的性格又比较冰冷沉闷,这万一选的姑娘不合他心意,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想来想去,米塔大婶绝对跟赤赢说说朗吉的亲事。   赤赢乍听闻朗吉同意成亲,也是吃了一惊,但又听朗吉让米塔大婶全权做主,顿时走了眉头,疑惑不解。   米塔大婶说:“你们兄弟几个中,你与朗吉最亲,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应该能有一些了解,帮阿妈想想,究竟要给朗吉说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赤赢没有接米塔大婶的话,而是反问她:“阿妈,三哥他让你看着办?”   米塔大婶点头:“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赤赢眉头锁的更紧了:“可能是我之前想多了。”   “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米塔大婶第一次见到赤赢这般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心中顿时也不安了起来,急忙追问他是不是朗吉出了什么事。   于是,赤赢就把在镇子铺子里遇到的那位渺罗姑娘的事情说了一下,尤其是提到渺罗姑娘可能是猜到了他的身世。   米塔大婶无所谓一笑:“朗吉是多虑了,渺罗姑娘就算猜出来你的身世,将你的身世公诸于世,又能怎么样呢?你已经长大了,他左右不了你的任何决定,除非你自己想。”   “三哥是担心我被别人利用,身陷险境。”   米塔大婶笑道:“他总是最关心你,万事都事先为你考虑。不过,我听你的意思是,朗吉很可能喜欢那位渺罗姑娘?”   “三哥没亲口说过,但是他竟然能让那姑娘近了他的身,留在他身边,还百般容忍她的胡作非为,我便生了这种感觉。”赤赢实话实说,但是他也知道,渺罗姑娘身份高贵,就算她相中了朗吉,她的阿爸阿妈甚至她的家族,是否会同意她嫁给朗吉呢?   赤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找三哥谈谈。”   朗吉听到赤赢问起这件事时,笑容淡淡的:“大哥成亲了,二哥马上也成亲了,等阿妈给我说了亲事,最晚明年开春,我也能成亲了。接下来,你和顾熙月就能成亲了。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你小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渺罗姑娘……”   “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赤赢的话还未说出口,朗吉立即出声打断了:“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的与顾熙月过日子才是正事。”他显然并不想跟赤赢多谈这件事,说了两句,转身就去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道:“明天我回镇子,等二哥成亲前我再回来。这次商队要往东走,预计路程一个月,走的地方不多,路途不长,你跟我去吗?”   赤赢立即点了头,应道:“那我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你一起回镇子。”   “行。”朗吉点了一下头,兄弟俩这就算说好了。   赤赢回到房里也开始收拾东西,为明天去镇子做准备。见顾熙月进来,立即跟她提了要出发的这件事:“媳妇儿,明天一早我跟三哥一起回镇上铺子。这次商队准备向东走一次,估计要等二哥成亲才能回来。”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顾熙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傻傻的望着赤赢,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赤赢柔声哄她:“三哥也是刚才跟三哥商量的,路线已经定好了,这次商队走的不远,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我保证二哥成亲前我肯定回来。到时候,我们准备准备就过年了。今年我继续教你炸面果,怎么样?”   “可是,你是冬月十一的生辰,你要是不早些回来,我就不能帮你过生辰了!”   赤赢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会担心别的。没事,我的生辰给你留着,我哪天回来,你哪天给我过生辰,怎么样?我保证别人要是给我过,我都不过,就等着我媳妇儿一个人独自给我过!”   顾熙月垂着头,揪着手指,有些不甘心:“我过生辰,你都陪在我身边。你过生辰,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赤赢想了想,低头问她:“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听他这么一问,顾熙月眼睛顿时就亮了,直接嚷嚷道:“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跟你去吗?”   赤赢点头:“这次往东走,地点不远,不会太危险,你跟我出去散散心也好。”   既然赤赢这么说了,顾熙月也开始高高兴兴的准备东西。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上的铺子,别的地方她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去过,心中充满了期待。   赤赢答应了顾惜月之后,立即去跟朗吉说了一声。   朗吉到没反对,毕竟这次去的地方不远,往返差不多一个月的路程,他以往也经常跑,没有什么危险,赤赢既然想带着顾熙月,他也没有必要反对。反正赤赢不过是要熟悉一下路线,将来可以自己自己开铺子单干。   米塔大婶那里也好说,听闻顾熙月要跟着赤赢去散心,她笑眯眯的叮嘱儿子:“遇到好东西,记得要主动给熙月买,别等着人家姑娘张嘴,要学会哄姑娘开心。”   旁边的顾熙月顿时就脸红了,支支吾吾的告诉米塔大婶:“大婶,我自己想买什么可以自己买,不要麻烦赤赢了。”她可不敢告诉米塔大婶,赤赢的钱已经全部交给她了,美其名曰“媳妇儿管家”。   当时她接过赤赢上交的银钱时,简直就像是拿到烫手山芋似的,感觉放在哪里都不安全,生怕把赤赢的全部家当都给弄丢了,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只能去喝西北风了,最后让她藏在了屋子柜子里的最深处。   赤赢听闻她的担忧之后,抱着她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媳妇儿,你夫君我别的大本事没有,赚钱还是很擅长的,就算那些家当都没有了,我也绝对不让你去喝西北风。”   他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又说:“让你嫁给我这么个莽夫,已经是委屈你了,我虽然不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是粗茶淡饭绝对管够,保证饿不到你。熙月,谢谢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赤赢,”躺在他怀里的顾熙月笑了笑:“能留在你的身边,是上苍对我最大的恩赐。如果没有遇到你,我都不敢想象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你所说的那些生活,不是我向往的。我喜欢你,我喜欢这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向往的地方。”   她在心中默默的说道:赤赢,你一定是我在佛前求了很久,才得到的良人。   傍晚,刚从岚卓家回来的傲景,听闻朗吉和赤赢都要去镇子上,甚至连顾熙月都要去,立即嚷嚷着自己也要去,而且要带着岚卓一起去。   之前,傲景就说过要带着岚卓去镇子上住一阵子,躲避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但是当时,岚卓的阿爸阿妈都没有同意,傲景只能自己去了镇子上。这次既然顾熙月能去,岚卓当然也能去了,两个人还可以在路上做个伴。   傲景的理由十分充分,但是米塔大婶却十分担忧,立即反驳:“就算你三哥同意让你和岚卓一起去,你也要征求人家阿爸阿妈的同意才行!”   傲景立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岚卓的阿爸阿妈现在可喜欢我了,他们这次一定会同意的!”   最终,岚卓姑娘第二天如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跟着顾熙月他们一起去镇子里。   看来,这一年多,傲景在岚卓阿爸阿妈面前刷好感度的努力,没有白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开启新副本了,接下来就是男主和女主的浪漫(大雾,划掉)西梁行! ☆、第73章   顾熙月和岚卓两个人上了马车,坐在厚实的垫子上,面对面的坐着,倒还算是舒服。赤赢负责赶马车,傲景和朗吉一人骑了一匹马,走在马车前面开路。   自从上次傲景去抢亲之后,顾熙月这是第一次见到岚卓。岚卓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依旧是那般灵动飘逸,如仙女一般,只是身形上比以往更加消瘦了一些。   岚卓告诉顾熙月:“自从傲景抢亲之后,我就很少出家门了。”   她听闻,顾熙月是要跟着赤赢他们的马帮商队一起出去走走,顿时心生羡慕。   傲景虽然骑着马走在前面,但是一直悄悄的关注着岚卓的表情。见她表情变了,立即勒了马缰,跑了过来,关切的问道:“岚卓,你怎么了?是马车太颠簸,不舒服了吗?”   岚卓立即摇了摇了头,语气温柔:“没有,只是跟熙月姑娘聊天,听闻她要跟着朗吉大哥和赤赢大哥一起去走马帮。”   傲景顿时就明白了岚卓的心思,顿时手脚有些无措,疾声保证:“岚卓,等我学好了打算盘,看账簿之后,我也去跟三哥、四哥走马帮,等到我能独当一面时,我一定带着你走南闯北,领你好好逛逛整个西梁,甚至将来我们还可以去东擎看看。”   岚卓温柔的笑着应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傲景是个真汉子,他承诺过的,从没有未兑现的,所以岚卓无需多说,只要笑着答应他,然后等着那一天到来就好。   行了一天一夜,顾熙月他们到了镇子上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杨明丽见到顾熙月来了,立即热情的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还埋怨她:“你这么久才来看我呀!”   杨明丽的孩子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如今已经五个多月了,粉雕玉琢的,小胳膊小腿都胖乎乎的,跟一节节莲藕似的。顾熙月掏出了一副提前准备好金镯子,戴在了小孩子的手腕上。精致小巧的金镯子,套在胖乎乎的小手上,格外的好看。顾熙月捏着宝宝的软嫩香滑的小手,爱不释手,最后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了手。   杨明丽抱着孩子,一脸初为人母的幸福:“你别看他小,才十几斤,但是胃口可不小,每一顿都可能吃了。以前在东擎,内宅里喂孩子的事情都是交由奶娘的,我原本以为自己喂养孩子是不行的事情,还在为找不到奶娘而发愁呢。可是,这不养孩子不知道,一养孩子才知道,这孩子要是要自己养自己喂才行,交由奶娘是万万不行的,自己喂养的才是最亲的。他现在就抓着我,谁抱也不跟,他爹他哥哥都不行,只跟我一个人好。”她说着说着,就抱着孩子哄了起来:“是不是,娘亲的宝贝,你是不是只喜欢娘亲呀!”   杨明丽满脸的慈爱,气色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整个人都胖了好大一圈。不管怎么样,见到杨明丽这个样子,顾熙月总算放心了。虽然几经辗转,杨明丽才嫁给了李掌柜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幸福,婚后生活还不错。   杨明丽把孩子哄睡了,就拉着顾熙月说话:“你怎么样,还没怀上?”   顾熙月尴尬的笑了笑,只能摇摇头。   杨明丽也替她犯愁:“按理说,你这种嫡长女,将来不是嫁进皇家宗室,就是嫁给权贵世家,在闺中身子调理是大事,家里肯定不会马虎的。你跟你男人也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怀上?”   这个问题就算是问顾熙月,她也不知道。她的月事正常,每月十分规律,月事期间也并无不适,按道理来说,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就是怀不上。   不过,杨明丽倒是立即安慰她:“你也不用着急,这种事是急不得的,你越着急,反而孩子来的就越慢。”她笑眯眯的凑近顾熙月,小声说:“反正我看你男人对你是温柔体贴,担心的紧,你就不要给自己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嗯,我知道。”   杨明丽嘻嘻的坏笑了几声,继续拉着顾熙月:“接下来的事情,你肯定不知道,你男人真是个好男人啊!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家那位特意来找我,让我给你提提孩子的事情,让我劝你放宽心,不要急。我当时就纳闷了,我家那位为什么这么关心你啊?你这刚一进铺子,他就火急火燎的让我来劝你,是不是因为他对你起了什么心思?”   “不可能的,不要胡乱说,李掌柜绝不是那种人!”顾熙月义正言辞的板着脸,这种事可不是用来说笑的。   “当然,当然,我们家那位别的没什么,但是绝对没有花花肠子,这点我放心。不过,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关心你有没有孩子的事情?这显然是操心过头了,太不合情理了吧!”   “是赤赢!”顾熙月立即明白过来了,这一定是赤赢的意思。   杨明丽一脸艳羡:“你男人对你真好,这赶了一夜的路,刚到铺子,就托我们家那位来找我,让我劝你安心,不要着急。顾熙月,这么好的男人,你究竟是在哪里找的呀?!你告诉我,就算现在给你太子妃之位或者皇后之外,让你把你男人让出来,你干不干?”   在铺子里久了,杨明丽的性格变得更加直爽泼辣了,当着顾熙月的面,竟然什么话都敢说了。   顾熙月立即摇头:“给我什么都不换,就算要我的命,都不换!”   “情比金坚!”杨明丽感叹:“我要是你,我也不换!”   两人在楼上说着话,赤赢他们在楼下忙碌。赤赢和朗吉正在计划商队的行走路线和人数马匹。傲景则跟着李掌柜的准备年终盘账,这是他第一次跟着盘账,自然小心谨慎的多,刚到铺子里,就忙了起来。结果到了晚饭时,只剩下了顾熙月、岚卓和杨明丽三个女人了。   作为铺子的掌柜夫人,杨明丽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倒真有点老板娘的姿态。听到顾熙月这么说她,她笑着道:“我可不是老板娘,我不过是个掌柜的夫人,你才是二东家的夫人呢!我们夫妇两个人,可还要靠你男人赏饭吃呢!”   杨明丽话憨理直,不拐弯抹角,顾熙月倒是喜欢她现在这个样。两人相处的更加融洽了。   几个人用过晚饭,正在准要回房休息,外面传来了一阵闹腾声。杨明丽立即找过来一个小伙计,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小伙计人很爽利,口齿清楚的把外面的事情讲了一遍:“刚才傍晚的时候,前面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说是从两位东家的村子里来的,要见二东家的。我们几个留了个心眼,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前一阵子跟那个叫桑普女人一起来的,叫挪棕,急忙就去禀告了二东家的。二东家的正在跟大东家的忙着准备商队要用的东西,根本理都没理,直接让我们乱棍把人扔出去。我们就真的将他像上次一样,把他绑了扔了出去。”   顾熙月不解:“既然扔了出去,怎么还这么闹腾?”   “那小子临走前,胡言乱语又说了一堆内容。说什么他姐姐是西梁国的王后,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让我们都等着瞧!”小伙计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所以,我们几个没忍住,就在门口议论了起来,吵到了夫人们,真是对不起。”   杨明丽冷笑一声:“西梁国的王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他姐姐谁啊,怎么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姑奶奶当年也是要嫁西梁国主的人,都没敢这么称呼自己!”   西梁国王就是当年东擎国昌平公主的和亲对象,也是作为公主陪嫁媵侍的顾熙月和杨明丽当初要嫁的人。不过,对于这人,顾熙月只知道“敌国帝君”四个字,其余一概不知,倒真想不到挪棕竟然还有姐姐在西梁皇宫里!   杨明丽见她这般茫然,惊讶的问她:“顾熙月,难道当初你真的就两眼一抹黑,直接就嫁到西梁来,半点也没有了解过西梁国主的事情?”   看见顾熙月点了头,杨明丽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她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就算是心灰意冷,未来无望,也不能对西梁国主的事情一无所知啊!要是没出了公主送嫁队伍被劫一事,我们现在就是要在西梁国主的后宫里混了,你半点都不了解,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杨明丽极为好心的替顾熙月讲了西梁国主的事情。   西梁国主年过四十,他的元后,早年病逝。西梁国主与元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自元后病逝之后,多年以来,并未再立王后。直到这次两国交战,东擎求和,西梁国主为挫东擎国锐气,提出求娶东擎国公主为王后。于是,不受宠的昌平公主就成为了和亲公主,然后毁了名节的顾熙月和记在嫡母名下的杨明丽,就双双成了家族可利用的棋子,成了炮灰陪嫁。   “所以,西梁王后早就入土为安了,昌平公主如今又下落不明,怎么可能就是那个小子的阿姐,真是让人笑到大牙。那小子要是还在铺子门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他依仗什么能讲出这些话,还能威胁我们?”   顾熙月对挪棕的话也深感疑惑,她只知道桑普阿爸阿妈只生两个孩子,一个是桑普,一个就是挪棕,倒真不知道这个挪棕口中的王后阿姐,究竟是何人!   赤赢回到屋子时,已经是很晚了。顾熙月并没有睡,正在油灯下,帮他补袍子。赤赢看见她垂着头,借着摇晃的灯光,费力的穿针引线时,心疼的不得了,立即抢下了她手中的袍子,收了她的针线,让她早点睡觉:“以后要做,白天做,晚上光不好,你莫要伤了眼睛。”   顾熙月老老实实的把东西收拾了起来,笑着说:“没事,袍子上的口子不大,我正好看见了,一时手痒就帮你补了,反正你不回来我也睡不着,闲着也是无聊。”   这次,赤赢没有让她几句话就说过去,一本正经的教育她:“一次都不行,伤了眼睛,年纪大了你就知道遭罪了。”   “好好好,我知道,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听到她服软了,赤赢才算满意,点点头,拉着她准备睡觉。   临睡前,顾熙月给赤赢讲了挪棕口出狂言的事情,问赤赢:“挪棕难道还有一位阿姐?”   赤赢摇头:“挪棕只有桑普一个阿姐。他们家除了他们阿妈,其他人一辈子没有出过峡谷,他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是真的。”   顾熙月忍不住笑了,桑普他们全家,真是脑子实在拎不清的。   “嗯,今天我听闻了一件关于桑普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听?”   “桑普?”那个极为讨人厌,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极不安分的女人?顾熙月点头,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   “桑普被西草原李地主赶了出来。”   “啊?为什么?”桑普那个不安分的性子,倒是识时务,软的欺硬的怕,倒真想不出来,她是做了什么,让李地主竟然将她赶了出来。   赤赢说:“不知道原因,反正她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娘家。”   “那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顾熙月随口好奇一问。   赤赢却笑了,伸手点了点顾熙月的鼻尖,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都是在受桑普欺负?”   他这话,还真就是顾熙月心里的想法。   赤赢哈哈大笑:“我原本不屑与她计较,是因为她毕竟是我大哥的心上人。现在既然知道不是了,我为何不能出手收拾她呢?”   “桑普被赶出来这件事,是你做的?”   赤赢摇头:“我没那么小心眼,我只不过是设计了伍赐,让他自愿纳了桑普做妾罢了。至于后来,她和李地主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她被赶出来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是今天安插在李地主家的人,来跟我报告了这件事。”   桑普混到如今这种地步,就算是顾熙月想要同情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她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顾熙月才懒得理她呢,高高兴兴的拉着赤赢睡去。   次日,他们又在铺子里休整了一天,隔日天亮,顾熙月便跟着马帮商队一起出发了。   草原上的马帮商队,讲究颇多。   比如,马帮商队行进方向的选择,不单单是要看目的地货物的好坏优劣,还要按照“春不走东,夏不走南,秋不走西,冬不走北”的讲究,不同的季节行走的方向要有避讳。   这一次队伍出行,选择的是暮秋临近初冬,又为了能在一个月内往返,赶上沃西的婚宴,朗吉这次计划的路线是往东走。   往东走,地方近,路途平坦,没什么危险,朗吉组织的马帮商队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几个人,除了朗吉和赤赢之外,大部分都是店里的伙计,都是自己人。   如果是路途遥远,又比较危险的目的地,通常会有几个铺子的马帮商队一起结伴而行。壮大队伍后,马帮商队会按严格编队而行,有一个人会作为全帮的导引,手擂大锣开路。大锣既能惊吓野兽,又能向对面马帮知会让路事宜和调整马队速度,有效又快捷。   临出发前,赤赢特意让顾熙月带了两把匕首,软鞭随身携带,并再三的叮嘱她:“无论何时何地,一定不能离开我身边。”   顾熙月乖巧照办,骑着马寸步不离的跟着赤赢。马帮商队里除了她以外,全是男人,对她一个女人,大家也格外的照顾。尤其是这一次队伍里大部分都是铺子的伙计,平日里跟顾熙月也算是熟悉,有几个她很眼熟,甚至还能叫出名字。   她骑着的马是赤赢的四蹄,赤赢骑了另一匹马,一直走在她的左边,将她护在队伍最里面。   一路上,顾熙月发现,马帮商队里的人虽然讲的是夷话,但是听起来极为陌生。问过赤赢之后,她才知道,他们交谈用的都是行话。   顾熙月跟着赤赢学了几个常用的,如打尖、开稍、开亮、彩利。夷话中的翻译过来的打尖就是途中稍歇,开稍就是吃晌午,开亮就是代表野外宿营,彩利便是结算的工钱。这些个陌生的夷话,顾熙月学了好几遍,结合她的汉话翻译,才算是完全记住,心中不由的感叹,原来看似简单的跑马帮,竟然有如此多的规矩。   赤赢还告诉顾熙月:“跑马帮时,通常会有些字的谐音不吉。所以,一路上为了平安,我们不会直接使用这些字,直接用其它的字来代替。比如说一些数字,如“三”谐“丧”,以“神”字代替。“四”、“十”谐“事故”、“蚀本”,以“重双”和“金”字代替。我给你举得这些字,在夷话中发音与汉话中发音相似的,以后还有很多,等遇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本来夷话就讲不太明白的顾熙月,被赤赢猛的灌进这么多东西,这下子算是彻底蒙了。不过,正如赤赢所说,他举给她例子,发音倒是跟汉话很像,容易记不少呢。   行了一上午,一路所见都是土道荒地,因为临近暮秋,过了秋收,草叶子都黄了,放眼放去,金黄一片,显得尤为的荒凉,倒能算的上是别样的一种风情。   走了一路,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人烟,更没有遇到茶棚,更别说客栈了。于是,中午时,大家就寻了个河边,停了下来,掏出干粮对付了一顿,又把上午何喝干的水囊都灌满,留着路上继续饮用。   赤赢带着顾熙月寻了个树荫地方,他把一块干馍馍掰成几瓣,又用匕首把干硬的咸肉干也切成小块,包裹在一块干净的布里,放到顾熙月手里:“你慢慢吃,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鸟蛋、小鱼什么的。”   他说完就要起身,顾熙月立即拉住他,摇头说:“这都什么季节了,哪里还能有鸟蛋?溪水冰凉,抓鱼也不方便,你坐下来跟我一起吃吧,这些东西我吃的惯,你不用再费心思。”   “这边景色比较枯燥,等过了这里,到了另一个镇子就好了。”赤赢倒是没坚持去找鸟蛋,坐到了顾熙月身边,跟她讲这边的风土人情。   “这里被称为东草原,草原的尽头连着你们东擎国。”   顾熙月捧着咸肉干吃了一口,好奇问他:“这里就是当初公主送嫁队伍被劫的地方吗?”   赤赢摇头:“不,那边叫做南草原,跟东草原毗邻,景色比这边要美,气候也比这里要宜人,西梁国的官道大部分都在南草原。东草原平日里来往的人比较少。不过,这里却有几个比较繁荣的镇子,都是以盛产宝石而出名,甚至还有罕见的夜明珠,来往的马帮商队都是不少。”   顾熙月想了想,问赤赢:“无论是东草原还是南草原,离我们的镇子并不远吧?”   她记得当初在草原借宿之后,没走到半天,就到了镇子,而那之前,她和赤赢不过是穿过了一个林子,走了几日就到了借宿的草原。   “嗯,我们的镇子离东草原和南草原两地界相交的边缘比较近,算是平日里路过的马帮商队歇脚的交通要道,所以镇子生意还算不错,并不只指望附近峡谷和草原的村民们做生意。”   他又给顾熙月解释:“因为我们镇子地处两个草原的交界处,你才能看见两个草原。但,你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事实上东草原和南草原面积很大,两者加起来基本占了西梁国的一大半。”   西梁国被分为四个部分,即东、西、南、北草原,东草原和南草原与东擎国接壤,西梁皇室则占据着面积最大、粮草更丰富的西草原,并在西草原上建起了一座座城池,摒弃了马背部落的劣势,稳固皇权,统治西梁。最有意思的是,被西梁祖辈皇室建立成西梁国城池的西草原,中心城市并不是西梁国主的国都,而是康城。所以,赤赢说:“三哥他们部落的当时占领康城时,看准的就是康城独特的地理位置。”   北草原地处偏僻,人烟荒凉,又深处西梁国深处,虽然占地面积很大,却粮草不足,并不是兵家要地。   而整个草原中,最具有特色的便是东草原和南草原,而且是各有特色。   东草原和南草原皆与东擎相邻,来往贸易较多。南草原因地广草绿,地势平坦,成为了西梁的官道,也是各个马上部落征战的天下。在南草原,游牧部落为了各种资源,常年征战不断,原本西梁皇室还有能力派兵镇压,多年下来,竟毫无作用,后来西梁皇室入不敷出,皇权渐微,就只能任由部落之间征战。   东草原却以宝石资源丰富而闻名,尤其是它盛产极为罕见的宝石,无论是对西梁还是东擎,是商人喜欢的天下,最终竟然在东草原上,建立了好几个繁荣的商镇,各游牧部落之间因利益维系,倒算是相对稳定。   越听赤赢讲,顾熙月越对西梁产生了向往,心里期待着能早些到镇子上去,亲眼看看西梁国繁荣的城镇。但是,草原地广人稀,虽然这次走马帮商队行走路线选择的是较短程,但是要到达目的地,至少还要十几天。   到了晚上,依旧没有看见人烟,所以第一晚上大家就野外宿营,用他们的行话讲,叫做“开亮”。   作者有话要说:  要露宿喽,明天见~\\\\(≧▽≦)/~ ☆、第74章   所谓“开亮”,就是野外宿营,马帮商队自己扎帐篷,生篝火,解决当晚的住宿问题。   马帮商队在住宿上也有讲究,“开亮”的地方不能死沙河畔、大篝口和悬崖下,必须是宽阔的平地。商队里的人分工合作,他们之中有人负责扎帐篷,有的负责安置东西,有人负责生篝火备晚饭。   顾熙月是第一次见到马帮商队使用的帐子,与其说是帐子,更准确的说是由布匹搭成的篷子,比牧场的帐子简单的多,布料也没有牧场的帐子厚,就更比不上她以前借宿过的像屋子的毡房了。按照这些帐子撑开的大小,顾熙月觉得里面的空间肯定不大,最多也只能容纳三四个人罢了。不过这种帐子的好处就是易装易拆,随时移动,虽然并不厚实,但是遮风挡雨是没有问题的。负责扎帐子的小伙计们动作熟练,手艺娴熟,很快整块平地上围着圈便竖起了好几只帐子。   朗吉的马帮商队不仅扎帐子扎的有条不紊,就连安置东西也有极其有规律,东西必须有序放置,不能杂乱无章,夜晚将由队伍里的人轮流守夜,确保安全   顾熙月别的忙帮不上,只能跟着赤赢一起帮大家做饭。赤赢手法熟练,很快的就升起了火堆,火堆上架起锣锅,里面煮了咸肉干,这是大家今晚最好的一道热菜了,其余的便是腌菜干,干菜等,主食依旧是干馍馍和干窝窝头。   升火煮肉干时,赤赢告诉顾熙月:“盛饭菜锣锅是不能旋转的,扎帐子或者住宿之后,不允许移动锣锅位置,而且要确保火种不能熄灭。”   顾熙月点头,她说:“你说过,夜晚里会有动物出来觅食,见到火堆,像狼之类的动物就不能靠近了,是这样吗?”   她刚落,赤赢立即竖起食指,朝她比量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顾熙月捂了捂嘴,小心翼翼的盯着赤赢,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禁忌。   赤赢朝着四周看了看,看见大家都在各自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靠近顾熙月小声道:“在走马帮中,有些音意含凶的词语,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必须采取回避或替代的方式称呼。如‘虎’称高鹰,‘蛇’称老梭,‘狼’称山兵,‘鬼’称黑影,‘哭’叫汪,‘灯’叫亮子,等等。途中若遇洪水断路,要称呼为‘开顺’,若遇送葬就叫‘送财神’、‘进财’,是讨口彩的意思。”顾熙月茫然的点头,感叹不已:“这走马帮讲究真多!”   赤赢笑了笑:“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这百年来都道上都是这么做的,渐渐的就成了行规,照着做也是讨个吉利,图个发财。”他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什么,朝着商队的马群指了指:“你看四蹄它们?”   顾熙月回头,四蹄它们这群马正在悠哉的啃草料,时不时的甩甩尾巴。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疑惑不解的问赤赢:“四蹄它们看起来很正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赤赢耐心的解释:“你看它们的颜色。”   顾熙月又转过头,细细打量。这些马匹,基本都跟四蹄的颜色相近,各个高大健壮,四腿结实有力,皆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马。   赤赢说:“马帮商队里的骡马挑选是十分讲究的,忌马额有白,马耳前倒、马背生旋、白蹄白尾,鼻孔朝天。而且,在商队行进过程中,忌骡马夜间卧眠,忌半夜马嘶骡吼,忌当生人面前数马,忌马穿过羊群,忌马脖带草藤而归……”   真是繁琐复杂的禁忌,顾熙月一时间根本就记不住。她想着,等到以后有朝一日,她定要撰写一部名为《西梁行》游记,把在路上所见所闻的风土人情都一一记载下来,留予后世传读。   赤赢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眼睛望着马群出神,嘴角上扬,带了笑意,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等商队里的其他弟兄们都忙完了,晚饭正式开始。   赤赢一早就把顾熙月的那份单独的盛了出来,一碗咸肉干汤里足足的肉块,可以看得出来赤赢对她是有多偏心。   啃了一天干粮,商队里的伙计们都饿了,大快朵颐,也不在乎顾熙月是不是被开了小灶,热热闹闹的谈天说地,真正的草原男儿开朗作风。   赤赢捧了一块干馍馍,就着肉汤吃了几口,就将手中的一块干馍馍拜碎,往旁侧的枯草地扔了过去。   顾熙月顺着他的动作一看,竟然是一只野鸟,有野鸡那么大。扑腾着翅膀,小心翼翼的叼走赤赢扔过去的干馍馍渣滓,扑腾扑腾翅膀,向远处飞了飞,又落到草地上,垂着脖子,坚硬的利嘴开始一叨一叨的吃了起来。   顾熙月望着那只她叫不出名字来的野鸟,一脸惊喜,兴奋的拍着赤赢:“它的胆子好大,竟然不怕人!”   “这里附近少有人烟,路过的都是商队,长久下来,这些野鸟也习惯了,偶尔会主动过来讨食。”   “主动过来讨食?”顾熙月不理解:“它们就不怕被抓人抓住烤了吃了?”   “马帮商队行进时,一般都不会主动去打猎,除非食物不够或暂时无法补给。而且,商队有规矩,在开饭时,不管什么人过路,定要邀请同食,即使是飞禽走兽经过,也要抛丢食物饲喂,就像我刚才一样。”   顾熙月觉得这一天,她学到的太多的东西,果然是应了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晚上睡觉时,赤赢和顾熙月在同一个帐子里。果然跟顾熙月想的一样,帐子里面空间不大,她和赤赢钻进去,垫了木板,铺好床后,里面的空间几乎所剩无几,两个人也仅仅能转个身。   赤赢笑着说:“如果我们一路都找不到客栈投宿,就会一直住这种帐子。”   顾熙月倒是无所谓,这种帐子除了空间狭窄,不能点油灯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好,只当是床铺外面罩了幔子罢了,跟她在东擎的闺房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赤赢好奇:“你在东擎的闺房,跟阿妈的房间很像?你们东擎姑娘都是如此吗?要不要以后,我们的床上也挂上幔子?”   “好啊,”顾熙月笑着说:“我要青纱帐,缥缈曼妙如仙境!”   赤赢默默的将“青纱帐”这个名字记在心中,想着以后有机会去东擎或者南海走马帮时,一定要找到这种帐子。   因为条件艰苦,在这里她只能简单的洗漱一下,连洗脚的水都是凉。赤赢怕她着凉,迅速的帮她洗了脚,用帕子擦干,就将她抱起来,塞进了床上。   帐子的板子上铺的是完整的羊皮,上面又是一床暖被,虽然月夜寒凉,但因为身下铺了羊皮,又有赤赢这个天然的大暖炉,顾熙月倒是没觉得冷。临睡前,她想起一件事:“赤赢,你今晚用守夜吗?”   赤赢摇头:“今晚三哥带着人守夜,没安排我。你放心睡吧,我一直在你身边。”   顾熙月是真的累了,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就睡熟了。   这一夜,外面狂风呼啸,帐子之内,顾熙月睡得倒是安稳。赤赢怕她着凉或有不适,一直抱着她,不敢睡实。   第二天一早,顾熙月是在一片口哨声中醒来的。那哨子声此起彼伏,长短不一,倒是很有节奏,听起来极为悦耳。   赤赢见她醒了,把她抱了起来,帮她套衣服,穿鞋子,问她:“睡得好吗?”   顾熙月懒懒的抻了个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睡得挺好的,你一直抱着我,我都没有冷。”   赤赢倒是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道:“我备了汤婆子,今晚帮你装些热水,放在被里吧。”   “汤婆子?西梁也有汤婆子?”顾熙月惊讶,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能从赤赢口中听到这种东西。   赤赢点了下头又摇了摇:“西梁室内一般都是用火炉取暖,西梁女子善骑射,不像你们东擎姑娘娇弱,所以汤婆子这种东西,虽然早就从东擎传了过来,用的人却不多。我这次带上汤婆子,是阿妈提点的,她说你们东擎姑娘,一到深秋时节之后,就惯用汤婆子,若是深冬,汤婆子更是不离手。”   顾熙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刚到你们西梁时,只觉得这里白日寒热燥人,晚上又天寒地冻的,实在是难以适应。那个时候,除了在驿站之外,食宿都是在送嫁的马车上,我可不就是像你说的那般,汤婆子不离手吗?”   她又调皮的接着说:“我记得刚到村子里时,跟大婶一起晒被子,大婶抱着一床被,根本就毫不费力,还能一路小跑。可是我就不行了,走了那么一趟,累得气喘吁吁,当时真是羡慕你们西凉女子的好体力,像我们这种养在深闺的姑娘家,除了那些无用的琴棋书画,真是半点作用都不起。我当时就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跟你学武艺,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可以,但不要勉强自己,你已经很好了。家务农务那些事,有我呢,你不要总操心。”赤赢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想要顾熙月劳累,心疼她苦做家务。   顾熙月了解赤赢的心意,只觉得满心满眼里都是甜蜜。外面的口哨声还在响个不停,顾熙月不解:“为何这一早,伙计们就开始吹口哨?”   赤赢极其耐心的给她解惑:“这是赶马人的技能,他们能用口哨、吆喝向马下达指令。一天之计在于晨,清早就要调动马匹的情绪,要让它们感觉到亲近和轻松,这样一路才能走的顺利。昨天是路程短,平日里要是路程长,枯燥无趣时,马帮商人会唱赶马调,算是给自己和马匹解闷吧!”   他们说着说着,就出了帐子,入眼的便是马帮商人正在哼着口哨,赶着马匹,有条不紊的整理货物,拆卸帐子,烧着篝火,煮着食物,虽然忙碌,却很是悠然的场景。   远处正在煮着食物的朗吉,看见赤赢他们从帐子里钻出来,立即喊他:“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你们快去准备。”   赤赢立即带着顾熙月简单的洗漱之后,速战速决的解决了早饭,蹲在来开始拆卸帐子。帐子搭建时比较费劲,拆卸时却比较容易,基本一个男人三下五下就能搞定。   顾熙月恍然,怪不得早上起来,帐子陆陆续续的被收起来,原来是每个帐子中最后起来的人负责拆卸帐子。   一切收拾妥当,马帮商队的伙计们开始按照严格的规矩顺序,继续行进。赤赢还是昨天那般,护在顾熙月的外侧。朗吉则负责比照地图,时不时的调整方向。中途时,朗吉跟全商队说了句:“再行三天,就能到达东草原地界,到时候莫要独自行动或作出异常举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在西梁,游牧部落之间征占地盘是屡见不鲜,作为马帮商队,行路途中,最害怕的有两样,一是专门打劫马帮商队的流匪,另一种就是被游牧部落当做征战地盘其他部落而被误会攻击。   前者是随机性作案,遇上了,只能算倒霉,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后者,只要马帮商队不越轨,一般不会遭到攻击。   朗吉的组织的这只马帮商队,虽然都是跑马帮的老人,其中大部分还是铺子里的伙计,但是这些临到两个草原交界处时要嘱咐的话,一定要提前叮嘱,也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准备。   顾熙月心中盘算着,三天的路程,他们的镇子果然离东草原不远。听闻东草原相对于其他几个草原,游牧部落之间的征战已经算是最平和的,次数最少的。   赤赢说:“游牧部落争夺地盘,无非是为了粮草资源,确保部落子民吃饱用暖,现在是暮秋时节,临近过冬,如果哪个部落今年收成不好,就会选择侵占其他部落的资源。抢劫马帮商队,也是他们获得资源的一种途径。”   被他这么一说,顾熙月吓了一跳,急着追问:“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赤赢笑了笑,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我说的只是一种极端的情况,出现的次数很少。游牧部落争夺的主要是地盘和牧场草地来年春季的使用权,过路的马帮商队,除了这些货物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大动干戈来抢劫一番的。不过,流匪就不一样了。”   “流匪?”   “生活不下去的百姓,聚集在一起,打打杀杀,抢劫钱财。除了落单的行人之外,马帮商队也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顾熙月惊慌,她以前只是听闻跑马帮路程遥远,路途凶险,赤赢这么一说,她才算是真的明白,这一路行来究竟有多危险。   赤赢见她吓得花容失色,也不敢再乱说话吓唬她,只能笑着安慰:“东草原资源较为丰富,流民很少,遇到流匪的机会不大,所以大多的马帮商队为求平稳,都会到那边去的,你莫要担心。就算遇到了,我们商队人多,各个都是能武的好手,那些草寇流匪占不到便宜的。何况东草原有称霸整个草原的庞巴部落,流匪是不敢出手的。”   顾熙月依旧是心惊胆战的,想起上次的事情,她问:“上次,你腿受伤,是不是就是遇到了流匪?”   “嗯,出了点意外,一时失误。”赤赢坦然回答,见她眉头紧锁,他急忙又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顾熙月被赤赢说的那些话弄得心神不定,时时不安,担心不已,就算是中午“开稍”时,她都时刻的警惕着四周,生怕哪里忽然冒出一群流匪,将他们团团围住。她手也十分不安,时不时的去摸一摸被她藏起来的两把匕首,确保能随时□□。   赤赢没辙,只能安慰的哄她:“媳妇儿,好好吃饭,莫要乱瞧,这里还没到东草原,绝不会出事情的。”   在赤赢劝说下,顾熙月把几块干馍馍就着咸肉干塞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记警惕。   不过,之后他们一路平安,什么麻烦都没有遇到,途中只在一个水摊休整了一个时辰,然后继续前行,三天后就正式的踏入东草原的地界。   所谓踏入东草原的地界,其实跟原本的道路也没有什么不同的。顾熙月愣是没发觉东草原和之前他们走来的草原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走进东草原,行进了半天路程,她就发觉了不一样的地方。在东草原的地界边缘,竟然有客栈可以投宿。   所谓的客栈,并不像东擎的那种客栈是几层木楼,也不像他们镇子上的客栈是那种吊脚竹楼,而是草原毡房,跟她以前借宿过的那种毡房一模一样。   客栈就处在东草原的边缘,守在大道旁边。客栈的毡房并不多,大约只有七八个,杂乱无章的扎在草地上,客栈最前面熟了一个幌子,上面写着“客栈”两个夷字,简洁明了,绝无废话。   朗吉按照人马数,要了四顶毡房,因为马帮商队有“住店忌与生人同房“的禁忌,所以这死顶毡房必须是空的。   顾熙月因为是女子,跟赤赢单独分了一个毡房,条件允许,她总算舒舒服服的洗上了一回热水澡,十分的惬意。赤赢当夜并未被安排轮流守夜,临睡前,他点了毡房内的暖炉,又灌了一个汤婆子塞进被里,确保顾熙月能睡的舒舒服服。   躺在床上,顾熙月又有了新的疑问:“我今天看见你三哥跟另一个商队的人在谈话,他们认识吗?”   这家毡房客栈来投宿的,并不止赤赢他们这一个商队,还有一个是刚从东草原回来的,占了另几个顶毡房。两个商队在晚饭时间打了个照面,朗吉跟着对方的一个人谈了一会儿后,才回来用饭。   赤赢摇头:“应该不认识,商队之间如果相遇,会交流一些信息,友好相处没有坏处,也许将来可以一同结队往远处走帮。不过,就算是要结队走帮,大家也习惯用知根知底的人。我也并不知道三哥究竟和他们聊了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毡房帘子外面传来了声音,是朗吉的。   “赤赢,你睡了吗?”   “没有,三哥,有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   “好。”赤赢起身,披了衣服,出了帐子。顾熙月注意到他,又是随身携带那把大挎刀,好像是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时他的那副戒备状态。   赤赢并未走远,直接跟朗吉就在毡房帘子外面说起话来了。   朗吉说:“我刚才打听了一下东草原的情况,暂时并无战乱,算是平稳,我们明日启程,快马加鞭,早去早回。”   赤赢点头,同意朗吉的话。   朗吉顿了顿,又说:“渺罗的阿爸曾经就是东草原的霸主,虽然他现在已经追随康王,但势力还在,你要小心一些,免得让人认出来。”   赤赢已经留了络腮胡子,虽然不如顾熙月初见他时那般浓密,但倒是把他真容遮挡住了不少。这么做也有好处,赤赢长得十分的俊美,若是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走在路上,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偶尔会引来麻烦。   虽然顾熙月可惜他的好容貌就这么被挡住了,不过她倒是觉得他把那张勾人的脸藏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不然以后不知道在路上又有多少姑娘家芳心暗许呢。   赤赢当然不知道顾熙月此刻的想法,不然他一定会哭笑不得,又要说她整日里胡思乱想了。   朗吉的担忧,赤赢懂,他不得不再次保证:“三哥,你放心,我不会惹麻烦的。”   朗吉摇头:“我知道你不会惹麻烦,但是麻烦会来惹你的。尤其是我听闻……那位至今还无继承人,他若是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想法设法将你认回去的。”   赤赢还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动了动嘴唇,沉默了。   朗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就是过来告诉你情况,你别多想,自己小心一点。”   赤赢点了点头,转身掀了帘子,往毡房里进,忽然在门口顿住了脚步,把刚才想说又没说的话问出口:“三哥,你这次来东草原,是不是为了见渺罗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最近换成凌晨两点更新试试,小伙们早上睡醒之后就可以看了呦! ☆、第75章   正要转身的朗吉顿住脚步,停在原地,并未立即离开。他迟疑了片刻,立即摇了头:“不是为她来的,只是恰好正想跑一次这条路线,所以就来了。”   赤赢原本也只是推断,并不确定。朗吉这么说,他反而更不确定了,甚至心中隐约冒出了一个念头,朗吉这一次就是为了渺罗来的。   朗吉不给赤赢多问的机会,几乎回答完他的问题,拔腿就走,在赤赢看来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   顾熙月也听到了在帘子处说的最后这一句,惊讶不已,万万没想到朗吉竟然还有这般心思。她十分不解,困惑的问赤赢:“你三哥和渺罗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赤赢摇头:“不知道,我现在在商队之中,消息闭塞,打听不到什么,也不好离队去打探消息。刚才三哥我跟说,渺罗姑娘的阿爸在归顺康王之前,曾经是东草原的霸主。他既然是霸主,想必在东草原有一定的势力和号召力。三哥这次偏偏选了往东草原走帮,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为了渺罗姑娘而来的。”   “可是……”顾熙月有些迟疑的说:“朗吉他不是已经同意让大婶替他说亲事了吗?万一他和渺罗姑娘成了,大婶那边又为了说了亲,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赤赢摇头:“我困惑的也是这点,这次的路线是我和三哥一起制定的,在规划路线和计算日程时,为了确保在二哥成亲前返回村子,我们的路线是直来直往,中间没有半点停留,如果三哥真的有心要见渺罗,至少要单独为她空出一天时间才行。”   关于朗吉和渺罗的事情,两个人都是半只不解,最终说来说去,也没能弄懂朗吉的真正想法。   朗吉却正好与他们相反,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按照原本的计划,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整个马帮商队的前行,第十日,终于到了镇子。   见到东草原的镇子,顾熙月才算明白,什么叫做繁华。   所谓繁华,并不是说这个镇子有多大,而是镇子里面的人非常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镇子上的道路并不狭窄,但是来往的人非常多,人挤人人撞人的。她牵着马,跟在赤赢身边,一路从镇子口向镇子里面走,若不是赤赢有意的牵着她,将她护在怀里,她可能早就被人群挤成了肉酱。   这个镇子里面积大概是赤赢他们镇子的四五倍,每个铺子跟镇子上的铺子一样,都是同样规制的二层的吊脚竹楼,分别处在大道两旁,只是镇子的道路与赤赢他们镇子不一样,不是从入口到出口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而是大道四从八达,成十字相互交错,构成了繁荣的街市。地理位置最好的铺子,是在大道十字交叉口拐弯处。   进了镇子之后,赤赢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一家客栈,寻落脚处先安顿下来。定了房间后,顾熙月被赤赢带到了客栈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让她在这里休息,他要跟着三哥一起出门去谈货物的事情。   赤赢怕她无聊,特意朝店小二要了几盘小果子,让她闲着无事时当做零嘴打发时间。   东草原的镇子果然比赤赢他们村子要繁荣,店小二端上来的那几盘小果子中,竟然还有一盘干龙眼和一盘炒花生,这些东西在西梁国是很少能见到的。店小二特意跟顾熙月解释:“这些都是我们店上好的存货,是刚才那位客官特意为姑娘挑选的,姑娘请慢用,小的先告辞了,有事吩咐您直接叫小的就行。”   在西梁,未成亲的姑娘,头发是要披下来挡住后脖颈。顾熙月虽然与赤赢定了亲,但是毕竟没有成亲,她也就习惯于梳姑娘家的简单发髻,懒得去换新发型,所以店小二一看见她,就知道要称呼她为姑娘。   这一路行来,顾熙月也累了,用过午饭,赤赢离开后,顾熙月就寻了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再一睁眼,赤赢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的很快,回来时脸上挂着笑,显然生意谈的很顺利。   顾熙月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赤赢心情愉悦,一边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边跟顾熙月说:“货物买卖都谈的差不多了,一切顺利,我见没什么事了,怕你无聊,就先回来了。三哥他还在继续在那里谈,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到镇子上去逛一逛!”   听闻赤赢说要带她去镇子上,顾熙月顿时就笑的眉眼弯弯,急忙起床穿衣服,兴致勃勃,满脸的期待。   赤赢帮她拿了外袍,替她穿上,又一颗颗的帮她扣上了盘扣:“别着急,时间还早,慢慢穿,来的及。”   他帮着顾熙月穿好了外袍之后,又管店小二要了一盆清水,让顾熙月洗漱了一番。顾熙月洗好之后,赤赢把之前放桌子上的东西拿过来,献宝似的捧到了她面前。   她原本还在好奇,赤赢刚才回来时究竟从外面带了什么,一见那些东西,顾熙月又惊又喜。   赤赢竟然带回来一面西洋镜!   他把镜子举到了顾熙月面前,镜子里清晰的映着肤白貌美的姑娘,明亮的黑眸,充满惊喜的盯着镜子中的人,唇角上翘,眉开眼笑。   这只西洋镜是圆形的,只有巴掌大小,镜子边缘镶嵌了一圈黄铜,尾端凸出,形成手柄,方便拿握。   赤赢见她喜欢,也跟着开心,故意问她:“媳妇儿,你说镜子中的这位姑娘,她是不是貌若天仙?”   顾熙月大方承认,还不忘自夸:“是啊,镜子里的姑娘可是落入凡间的仙女,是天上天下最美的姑娘!”   赤赢被逗的哈哈大笑,连声应道:“是,是,她是上天下地绝无仅有的漂亮姑娘!”   顾熙月从赤赢手里接过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玩的不亦乐乎。赤赢寻了一把梳子,走到顾熙月身后,让她坐在凳子上,要给她梳头。   顾熙月惊讶回头,问他:“你会梳姑娘家的发髻?”   赤赢摇头:“不会。”他边说话边用梳子帮顾熙月通发。顾熙月的头发又黑又长,直直的披在她后背,发丝滑腻,柔顺松软,就像她的人一般,乖温柔,令赤赢爱不释手,不愿放手。   他说不会梳发髻,顾熙月并不惊讶。她本人也不怎么会梳发髻,梳来梳去,也只会在头顶绾上一个发髻,草草了事。   只是,她捧着西洋镜,照着赤赢,看见他的手指缠着她的发丝,动作笨拙的拧来拧去,努力尝试着帮她绑发髻,第一次没弄好,他就又把头发松开,重弄一次,边弄边说:“要是弄疼了你,告诉我。”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人给顾熙月梳过头发。小时候,有奶娘给她梳头,长大后,有贴身大丫鬟帮她梳头,所以顾熙月虽养在深闺十五载,却并不会梳头发,更不会梳那么典雅又精致的高难度发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有人服侍她梳头洗漱。   但是,却从未有一个男人给她梳过头,即使这个男人手法生疏,甚至几次都扯断了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都疼,但是她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那种被宠溺、被照顾、被爱护的甜蜜,满满的堵在她的心里,让她真是又酸又涩,又甜又腻,心底说不出来的五味陈杂,眼角不觉的开始湿润。   赤赢通过那面西洋镜看见顾熙月的眼眸泛泪,吓了一跳,正在梳头的手顿时停住了,小心翼翼的问她:“我弄疼你了?”   顾熙月急忙回道:“没有,一点都没有弄疼我。”   “那怎么哭了?”   “我觉得自己太幸运,能让你给我梳头发。。”   赤赢听她不是因为疼,便放下心来,随口逗她:“不就是梳个头,你就能哭成这样?那我以后要是天天给你哭,你岂不是要水漫金山了?不过,”赤赢的手指又开始与她的头发做斗争,纠结道:“你们姑娘家的头发真难梳,要是男人束发,我眨眼间就能弄好。”   赤赢平日里都是自己梳头的,梳的又快又好,头发整齐的束起,格外的精神。顾熙月曾经感叹过他束发的速度,佩服不已。不过,真没想到,那么聪明绝顶的赤赢,竟然在姑娘家的发髻上栽了跟头。   好不容易在顾熙月的头顶梳好一个发髻,赤赢不由的感慨:“这个还不如你随手一扎弄的好呢!看来,我以后要勤加练习才是。”   顾熙月笑着应道:“好啊,以后我的头发都交给你梳,你可要好好做我的梳头大丫鬟,做好了,本姑娘重重有赏!”   赤赢诚恳答她:“好,一言为定。”   梳好头发之后,赤赢又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银簪子。款式很别致,簪子尾部雕刻着一只起舞蝴蝶,蝴蝶翅膀是镂空的,悬在簪子尾端,像是要振翅起飞一般,活灵活现。   赤赢捏着簪子,插在了刚刚梳好的发髻上,调整好位置,脸上才露出满意。他还略带些遗憾道:“我本来想帮你选一支金簪子,但是金簪子的样式并不好看,不如这个别致新巧,等下回遇到好的,我再帮你选一支。”   顾熙月抬头,摸着发髻上的冰凉的蝴蝶翅膀,心里却暖暖的,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心情极其愉悦。   她回头,又看见赤赢从桌子拿了一个盒子过来,不由的好奇:“你究竟带回来多少宝贝?这回又是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6章   赤赢理所当然的说:“谈生意时看到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顺手选的,并不费事。”   顾熙月接过他手里的盒子打开,发现竟然是一套胭脂水粉。   赤赢指着里面的一个小盒子说:“那掌柜的跟我说,这是东擎进贡的东西,姑娘家用着最好。”   顾熙月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的放着的是眉粉,分质滑腻,颜色自然,倒真是个罕见的好东西。   赤赢以前给顾熙月带过不少的胭脂水粉,样式种类极多,都是他能挑到的质地最佳的。顾熙月平日里极少用这些东西,所以家里有很多都是没有开过封的,上次那措送她的那一盒,她都没有还没有用完。   顾熙月平日里不用这些东西,倒不是说没有,只是她发觉,自从来到西梁之后,她变得愈发的天生丽质,脸色也更加红晕,皮肤也愈加的细腻,平日里并不需要这些东西点缀自己。如此看来,草原的水土十分养人。   赤赢拿起与那盒眉粉配套的画笔,跃跃欲试,要帮着顾熙月画眉:“听闻你们东擎男子,闺房之乐中便有‘执笔画眉’,今天我也来试一试,你可愿意?”   顾熙月简直哭笑不得,捶了他一下,笑着问他:“这种混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我都没有听闻过什么闺房之乐,什么执笔画眉!”   赤赢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卖我东西的掌柜的说的。你是大家闺秀,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未曾听过也不足为奇,反正这笔已经在我手里了,你到底让不让我为你画眉?”   顾熙月忍着笑,倒是成全了赤赢那跃跃欲试的心情。赤赢虽然是第一次画眉,但是执笔的姿势和动作,倒真有些东擎书生的风范,那姿势把式像足了练习写大字的架势。   画好之后,赤赢把西洋镜递到顾熙月面前,凑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往看镜子里的人,笑着问她:“我的手艺如何?”   柳叶弯眉,线条勾勒。虽然赤赢是第一次画眉,但是手艺真的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绝佳。顾熙月忍不住称赞:“你这手艺,哪里像是第一次画眉的人呀!”   得到夸奖,赤赢满意的笑了起来。   顾熙月疑惑,问他:“赤赢,你会绘画吧?”   第一次画眉就画得这么好,把线条画得如此流畅,显然他有些绘画功底。   “嗯。”毫不意外,赤赢如实回答。   对于赤赢会作画有些意外,顾熙月眼中充满了好奇。她忽然发觉,赤赢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的粗犷豪放,骨子里还有书生的秀气内敛。   赤赢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怎么,我会绘画,你觉得奇怪?”   顾熙月点头:“我以为你是武艺高手,没想到还是个文状元的料子!”   赤赢哈哈大笑:“按照你的说法,我完全可以去你们东擎考一考文武状元了?”   “文武状元,一定都非你莫属!”   赤赢笑了一会儿,一边拉着她出门,一边告诉她:“这绘画也是跟老三学的。当时他教我学汉字,见我一直闷着头的苦练,毫无乐趣,便抽了空教了我一些绘画的技巧。我的画技十分一般,基本是无法见人的。不过,我听闻夫人你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东擎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不知日后可愿意教为夫作画?”   顾熙月当然是笑着点头了。   不过,她还是好奇的问:“那个老三,也就是康王禺姜,他竟然是这般博学精通的人,将来若真是问鼎了西梁国主之位,想必也是一位具有宏才大略的一代明君吧?”   赤赢道:“他被各个部落和百姓拥戴,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此人确实有明君的潜质。”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了客栈。他们住的这间客栈位于镇子的偏东方向,算是镇子上比较繁华的地段,客栈门口人山人海,陆陆续续的行人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当然,这个镇子上的游客很少,大都是南来北往的马帮商人,进行贸易往来,促使货物流转。   赤赢先是带着顾熙月先是逛铺子。铺子的经营范围各有不同,货物更是多种多样,甚至还有贩卖东擎国的话本子的。顾熙月以往在深闺之中,也曾经读过一两本讲才子佳人的话本,但后来被她的母亲发现,直接就被没收了。那些话本被母亲称为“混书”,是能带坏姑娘家的,不能随便乱读的,后来因为这件事,她被母亲罚抄了一百遍的《女戒》。   现在她已经不记得那时看过话本的故事,那时年纪小,也不懂得话本中的情呀爱呀,印象并不深刻。   赤赢发觉她盯着书肆铺子里的话本发呆,柔声问她:“是否喜欢这些?我们挑几本回去?”   顾熙月点点头,她伸手拿了两本。一本是名叫《陌上花》,看介绍讲的是一位大家小姐,在上香的途中偶遇良人的故事,另一本是《尤不归》,介绍中说是一位小姐在深闺之中苦等上京赶考的青梅竹马的故事。   赤赢见她挑好,付了银子之后,直接将东西提在自己手里,拉起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赤赢拉着她,足足拐了一条街,才到目的地。顾熙月抬头,看见眼前铺子牌匾上写着两个夷字,翻译成汉话,便是“赌石”二字。可是,这个词她从未听过,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赤赢一脸神秘,拉着她直接走进了铺子。   这个铺子照比其余铺子相比,室内的结构很简单,只在中间有一张铺了大红绒布的大木桌子,大概占了整个铺子一半的空间。木桌子之上摆满了石头,大小不一,一块挨着一块,石头灰蒙蒙的,看起来十分普通,没什么出奇的。   铺子里的客人不多,几乎都围着那铺了大红绒布的桌子前,仔细的翻检桌子上的石头,有的用手指头敲,有的对着旁边的油灯瞧,各个看的十分仔细,好像那些石头里藏了什么宝物似的。   见他们两人走进来,其中一个小伙计热情上前招呼:“二位,相中了哪块?我们能当场切割!”   赤赢点头,拉过顾熙月,把她带到桌子前,问她:“你看那些石头,你喜欢哪个?”   顾熙月莫名其妙的低头瞧着那些石头,不解的反问:“这些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旁边一个人听见顾熙月这般说,立即接过话头道:“姑娘一瞧就是外行人,可别小瞧了这些石头,要是挑中哪个出了绿,那可是要全家发财的!”   赤赢跟顾熙月解释:“我之前跟你说过,东草原极其盛产宝石,同时也盛产玉石。这些石头都是含了玉石的毛石,只有切割开之后才能知道里面玉石的好坏。因为这里只看毛石外表外表给价格,一锤子买卖,出不出玉石或是除了玉石的好坏铺子概不负责,是赔是赚全凭运气,所以称为‘赌石’。”   听了赤赢的解释,顾熙月恍然大悟,原来铺子牌匾上的那两个字就是这个意思。   赤赢给顾熙月解释完之后,笑眯眯的拉着她,让她随便的从桌子上挑选一块。顾熙月打听了一下这些石头的价钱之后,顿时就吓得把石头放了回去,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敢再拿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石头,竟然价格贵的那么离谱!   赤赢耐心的告诉她:“这些石头虽然叫做毛石,其实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做璞玉,也称为翡翠原石,自然要贵一些。所谓赌石,赌的就是个惊险刺激。”   他说完,就让顾熙月去随便挑一块,还振振有词的说:“媳妇儿,你随便挑,我们今天来就是让你图个新鲜,只玩这一次,好与坏根本不重要。”   赤赢只是想让顾熙月见识一下这种新奇又刺激的赌石,他还真没打算在这赌石上玩出什么一夜暴富。   顾熙月可不是他这般心思,虽然心中也是好奇,但是真的不敢随便选一个。她站在桌子面前,犹犹豫豫,好半天也没有挑出一块,心里越发的不安,拉过赤赢悄声的说:“我们回去吧,我……不敢选……”   赤赢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我本来是要领你来放松心情玩一下刺激的,倒是没想到把你吓成这样。这些石头我方才看过,应该都赔不了,你随意挑就好。”   顾熙月一惊,追问赤赢:“你懂赌石?”   赤赢微微点头:“略懂一二,当年赌钱时,曾经也玩过这个。”   顾熙月倒是感慨,赤赢竟然懂的这般多。有了赤赢的话做垫底,顾熙月倒也放心大胆去挑选那些毛石了。因为害怕自己挑差了,最后赔了本,所以她选了一块最小的毛石,只有拳头大小,觉得这一块,应该是这里面最便宜的。   她没想到的是,铺子的伙计却告诉她一个很高的价格,吓得她恨不得立即将这块小毛石放回去。   赤赢伸手拦住她,让她稍安勿躁,然后很大方的付了银子,随口便问:“可否帮我切开?”   伙计立即热情招呼他们,领着他们去了后面。   当场切开时,顾熙月盯着那颗小石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错漏错看了什么。   赤赢看见顾熙月这般紧张的模样,为了让她放松,故意逗她:“媳妇儿,你这样目不转睛盯着一块破石头看,为夫可是要吃醋了!”   顾熙月嫌烦的推开他,严词厉色道:“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要乱讲笑话。万一赔了,有你哭的!”   虽然家中的银钱大权在顾熙月手里把持,这次买毛石的钱是赤赢自己出的,但是说不紧张让赤赢随便赔,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伙计那边还在小心翼翼的打磨切割着,顾熙月的心越跳越快,格外的紧张不已。赤赢则跟她恰恰相反,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极为惬意。   之后,那伙计道了声:“切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7章   听见伙计说切开了,顾熙月几乎跳了过去,急切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她不懂种和水头,自然看不出,毛石之内的翡翠质地究竟如何,更无法知道其价值。   赤赢十分淡定的从伙计手里接过切开的毛石,仔细看过之后,伸手将顾熙月拉进怀里,朝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大笑着说:“媳妇儿,你肯定是旺夫命!”   听了赤赢这么一说,顾熙月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这一回赌石,他们两个没有赔。   那伙计也是一脸惊喜,拱手作揖的恭喜:“恭喜老板、恭喜夫人,这块是上好的老坑玉种,水头十足,虽不能价值连城,但价值百两黄金是绰绰有余的。可问,二位是否将这块翡翠卖与店家?我们铺子做买卖讲究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保证能给二位一个满意的价格!”   顾熙月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赌石铺子竟然还做毛石切开后的回收生意。她一听价钱,眼睛顿时一亮,心中生了要将这石头卖出去的想法。她刚想催促赤赢,却看见他朝着伙计摇了摇头,果断道:“不卖。”   顾熙月惊讶:“为什么不卖?价格不合理?”   赤赢笑了笑,摇头道:“店家给的价格还算合理,只是我没有必要卖。这是你第一次玩赌石,得了彩头,自然要犒劳自己才对。我见这石头大小,至少能给你打一副翡翠镯子加一对耳坠,或许还能做出根玉簪子,卖的岂不可惜?”他把石头从伙计手里接了过来,塞进了顾熙月手里,半真半假道:“这可是为夫我第一次送你翡翠,媳妇儿你可要好生收好了才行。”   顾熙月握着拳头大的翡翠毛石,五个手指用力的箍在粗糙的石头上,心中莫名的感动,赤赢总是想把最好的给她。   赤赢带她出了赌石铺子,见她一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石头,便说:“这次我们在镇子停留时间短,这翡翠首饰没时间在这边打,等我们回去,过完年之后,我去寻个手艺精湛的能工巧匠,让他好好利用这石头打几个精致的首饰。”   “我不着急,我现在特别喜欢这石头。”   赤赢点头:“好,你喜欢石头,就拿着石头玩吧,我就带你再另挑几样首饰。”说罢,他牵着顾熙月,拐进了一家珠宝铺子。   进了铺子之后,在伙计的招呼下,二人直接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间,那伙计上了一壶热茶之后,便道:“二位顾客稍等,东西马上就送过来。”   顾熙月惊叹于这家铺子的服务流程,不仅直接带着客人上二楼,还免费送了一壶茶。   赤赢笑着告诉她:“我们这是受到了贵客级别的待遇。”   顾熙月问赤赢:“我们为什么算是贵客?你又要买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的话还没说完,雅间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一个伙计推门而入。他身后跟了几个小伙计,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的涌进雅间,依次有序的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退到一侧,站成一排,恭敬的垂头交手,守在一旁。   第一个进来的那个伙计朝着赤赢和顾熙月作了一个揖,道:“这就是老板之前预定的几样,不知老板可否满意?”   “店家请稍等,待我们稍微看下。”他说完,拉过呆若木鸡的顾熙月,轻声道:“媳妇儿你看看,可否喜欢?”   顾熙月被拉到桌前,低头去看几个托盘了摆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套极为精致的头面,一组十三件,皆是由金银珍珠玳瑁宝石制成。福禄寿喜四字金簪四支,镂空累丝花瓣小花簪两对,皆由碧玺点缀为蕊,设计极为巧妙。茄形耳环一对,茄子素面,与钩弯成环形,惟妙惟肖,简单却不失精致。金镯一对,镯身镂空累丝,点缀如意法宝和金珠点点。长命锁一件,正面以鱼子纹为地,上饰花草纹,背面为莲花纹。   这样一套用料名贵、做工精致的头面,就算是在东擎也是极其昂贵的,何况是在西梁。她有些忐忑不安,抬头去看赤赢,说:“我们不要买了,我要这些东西没用。”   东擎姑娘的头面,并不适合西梁姑娘用。她毕竟做不回顾家的嫡长女,这些头面,她就算要了,也并没有合适的机会戴在头上。   赤赢倒是不这么想:“这东西我看不出讲究,但是听掌柜说这是东擎运过来的,是你们东擎的东西,你若是喜欢,我们就买回去,平日里戴一戴,不喜欢了将来就当做传家宝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   顾熙月摇头:“赤赢,你的想法固然好,但是我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这套头面也过于名贵庄重,并不是适合在西梁使用,也并不适合我。”她举起手中的石头,笑着说:“你不是说将来用这东西给我给我做手镯做耳环吗?我有了这个就够了。”   见顾熙月坚持,赤赢并没有执意买下那套名贵的头面,不过,他还是按照自己喜好,替顾熙月挑了一对点翠耳环,撩起她的发,直接帮她戴在了耳朵上,之后才露出满意的笑。   两个人从珠宝铺子出来,太阳西斜,已经到了傍晚。   镇子街道上的人依旧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天色渐晚而有所减少。赤赢寻了一间酒楼,带着顾熙月进去点了饭菜后,说:“今天的晚饭我们两个自己解决。”   这间酒楼不大,生意红火,点好的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赤赢和顾熙月就开始用餐。刚尝了一口菜,顾熙月就不由的惋惜道:“看这家酒楼的装修布置,还算精致,没想到这饭菜竟然做的如此一般,生意却还能这般红火。”   赤赢边吃边解释:“这酒楼的饭菜,不过是为了路过的马帮商队提供的临时用餐,图的就是个快,自然不会做的过于精细。”   顾熙月说:“若是有一天我开了酒楼,一定从东擎京城雇来最好的厨子,做出最好的饭菜,保证打遍西梁无敌手。”   赤赢抬眸,望着她笑了笑,应了声:“好。”   夜晚的镇子,多少要比白日里安静一些,街道上过往的人少了不少,但依旧十分热闹,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口都悬挂着明亮的大灯笼,把整个街道照的灯火通明。   赤赢说:“铺子门口挂灯笼,是为了晚上也能做生意。这里人流量大,晚上也会有马帮商队进镇,为了方便交易,互谈生意,久而久之,铺子就习惯了在门口挂灯笼,一是为了照明,二是为了告诉进镇的马帮商队,我们铺子还在做生意,可以随时来打扰。”   两人正说着,背后传来了几声吆喝:“卖糖葫芦,卖糖葫芦!”   听到声音,顾熙月好奇回头,果然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货郎担着担子,行走在人群中,时不时的吆喝。货郎的担子里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一颗颗山楂串成一串,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圆润饱满,极为诱人,顾熙月不由的咽了口水。   赤赢笑了笑,松开她的手,大步向前,朝着那个货郎走过去。   顾熙月紧跟其后,急忙追了几步,却没想到正好有一股人流挤了过来,瞬间就把她和赤赢隔开。顾熙月长得十分娇小,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里被挡在人群里,视线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等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再一转头,竟然找不见赤赢了。站在陌生街道上的顾熙月愣在原地,心下顿时就慌了,不安的朝着四周东张西望,希望马上就可以看见赤赢。可是,街道上的人太多了,她左瞧右瞧,找来找去,愣是找不见赤赢的身影,急的她眼泪都开始在眼眶打转。   “熙月!”忽然,身后有人喊她。   她的猛地转身回头,终于看见了赤赢,他的手里还拎着两串糖葫芦。   看见赤赢的那一刹那,顾熙月想都没想,直接朝着赤赢就扑了过去。   赤赢见她扑了过来,将两串糖葫芦放到一只手里,腾出一只空手,接住了顾熙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扶稳,问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顾熙月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找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不就是在你面前吗?”   “嗯,我一时没找到你,吓坏了,害怕我永远也找不到你了。”   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产生了被赤赢抛弃的想法,她甚至都开始胡思乱想,赤赢是不是故意把她扔在这里,故意不要她了。   赤赢听她这么一说,扣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出声安稳她道:“我就在你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一直看着你呢。”   顾熙月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想抬头。她觉得自己变得尤为依赖赤赢,曾经她都敢一个人在草原上过夜,现在赤赢只离开他一小会儿,她竟然就产生了强大的不安。这……都有些不像她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赤赢,要是我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赤赢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回答她:“留在原地,我会来找你。”   “你一定会来找我吗?”   “对,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只要留在原地,乖乖的等着我。”   顾熙月破涕为笑,仰起头,朝着赤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嗯,一言为定,如果我们走失,你一定要来找我!”   “嗯,一言为定!我一定会去找你。你是我的心肝,我不去找你,自己也活不下去。”   把顾熙月哄笑了之后,赤赢把手里的两串糖葫芦都递给了她。   顾熙月把其中一串递到他的嘴边,说:“你也吃!”   赤赢摇头:“两串都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东西,我不爱吃。”   顾熙月也不客气,左手一串,右手一串,左右开弓开始品尝。   赤赢微微侧头,就见她红润的唇裹过糖葫芦的糖衣,贝齿拦腰咬下一颗山楂。酸甜的山楂入口,她的唇角翘起,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看了一会儿,赤赢不干了,低声道:“我也想吃。”   顾熙月犹豫了一会儿,把其中一串剩的多的递给他,不好意思的道:“我两串全都咬了,你可别嫌弃。”   不过,出乎顾熙月意料之外,赤赢并没有接顾熙月手里的糖葫芦,而是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了过去,低下头,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细细品尝她的味道。   很久之后,赤赢放开了红着脸的顾熙月,意犹未尽道:“糖葫芦很好吃。”   这下,顾熙月彻底的不想抬头了。   最后,两串糖葫芦还是赤赢跟着顾熙月一起分享了。   吃完糖葫芦之后,两个人又在街道上逛了一小会儿,最后手牵着手,一起回到客栈。   朗吉他们早就回来,已经歇下,赤赢便没有再去打扰朗吉,拉着顾熙月上了楼,直接回到了房间。   到了房里,赤赢先帮顾熙月要了洗澡水,让累了一天的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顾熙月洗完之后,赤赢也懒得再叫水,就着剩下的水直接洗了下来。   顾熙月用帕子绞干自己的头发后,躺在床上等赤赢等的无聊,忽然想起今天白天在书肆挑选的那两本话本,于是跳下床翻了出来,捧着话本回到床上,津津有味的翻看了起来。   赤赢从屏障后面出来时,就看见顾熙月趴在床上,眼睛盯着话本,神情专注,时不时的皱皱眉,甚至连他走出来时,她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赤赢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爬上床,问她:“看的这么聚精会神,话本上故事真就这般有意思?”   顾熙月摇头,愁眉苦脸的看向赤赢,语气有些无奈,叹道:“这话本上,全都是夷字,有许多字我都不认识,完全看不懂它在讲什么。”她一边说,一边把翻看了好几页的话本塞进赤赢手里,满脸委屈,好像根本不相信自己竟然在西梁国成了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赤赢哈哈大笑,又看见她委屈的表情,立即收敛了笑,强憋着笑意,说:“过来,我读给你听!”   他把大迎枕放在床头,整个人倚在枕上,单手将顾熙月拉进怀里,让她枕着他的肩膀倚在他的怀里,他的长臂环过她的身体,把那话本拿了过来,翻开后从第一页,用汉话一页一页的给她讲。   故事很是无聊,更是老套,有权有势的大家闺秀爱上了一个穷书生,并在丫鬟的帮助下,与穷书生在花墙里外私会,后来大家闺秀不顾家族反对,一心要跟穷书生私奔,最后竟然真的跟穷书生私奔了,而且还终成眷属了。   顾熙月觉得这个话本故事写的既不吸引人,也不合情理。真正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外男?她叹道:“从前母亲说看杂书不好,如今看来,竟是十分的有道理。这些书上描绘的情景,根本不会在镇真正的大家闺秀中出现。若是每个大家闺秀都能随随便便见了外男,岂不是乱了套了?”   赤赢却闷笑了一声,表示不同意顾熙月的看法。   顾熙月不服,反问他:“我难道有说错吗?”她知道赤赢根本就没有到过东擎,更不可能知道东擎姑娘平日里的生活。若是真相信了这话本中的胡言乱语,可是要坏了她名声的。   赤赢道:“这话本里也不全然都是假的。”   “你来说说,哪里是真的?”被他这么一说,顾熙月倒是来了好奇,急切让他往下说。   赤赢把话本拎了过来,翻到了一夜,指着上面的字给顾熙月看:“这里写到,书生见那姑娘娇羞一笑,顿时心生涟漪,像是无数蚂蚁爬进了他的心窝,又痒又甜……”他念着念着,忽然道:“熙月,你也给我来个娇羞一笑吧……”   顾熙月窝在他的怀里,躺的极为舒服,本来还等着他要讲些别的道理,没想到,竟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她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直勾勾的盯着赤赢漆黑的眼眸,那里面透着浓烈的情绪,是她最熟悉的一种。   他……想要她。   赤赢扔掉话本,一把将怀里的姑娘抱过来,压在身丨下,声音软糯轻柔:“熙月,你这娇羞一笑,让我的心顿时如爬了无数蚂蚁一般,痒痒的……”   顾熙月被他这话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自觉的便露出一抹娇羞的小模样,正中了赤赢下怀。   于是,赤赢便也不顾她的劳累,狠狠地折腾了她一次。之后,又趴在她的身上,贴着她的耳边,小声道:“我真是爱惨了你这幅脸红娇羞的样子,实在是太勾人了。”   发现赤赢还有心思,顾熙月吓坏了,连连摇头,说自己不要了。   赤赢当然也不舍得再折腾她,这十多天,一直在路上行走,她已经累坏了,如果不是她刚才的样子太勾人,他根本是不舍得折腾她的。不过,不折腾,并不代表一点福利都没有。吃不到嘴里,至少还可以还可以给手一些福利。   顾熙月被赤赢抱在怀里,他虽然没有做什么,但是藏在被子下的大掌根本不老实,时不时的在她身上行走点火。   忍了好一会儿,顾熙月实在是睡不着,忍不住出声:“赤赢,别闹了。”   赤赢却若无其事,跟没事人一般,答道:“你睡你的,我就是摸摸。”   顾熙月:“……”   既然他不让她睡,她索性坐了起来,直接朝着赤赢扑了过去,一次性把他喂饱了。   所谓半夜不睡觉,后果很严重,赤赢直接睡过了头,被朗吉亲自叫了起来。   赤赢本来昨晚并没有要对顾熙月再做什么,就是故意使坏逗逗她,谁知道她自己扑了过来,他一个没忍住,就来了个纵.欲过度。   顾熙月也累,不过她没有什么事做,可以躺在床上继续倒头大睡。赤赢临出门前,跑到床边又骚扰了她一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顾熙月补觉,睡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午饭时,才慢悠悠的起床洗漱。她对赤赢送给她的那个西洋镜爱不释手,看着镜子里清晰映出的自己,肤白貌美,天生丽质,十分的满意。   赤赢是下午才回来的,他这次回来,又没有空手。   顾熙月好奇问他:“你又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赤赢笑道:“你先闭眼睛。”   顾熙月听话,十分乖顺的闭了眼睛。   赤赢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撩起顾熙月的长发,把那东西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闭着眼睛的顾熙月只觉得胸前一凉,一块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胸口。睁开眼睛,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块手感滑润的玉石挂在她的脖子上。   赤赢望着她,表情满意:“蓝宝石,你的肤色带着,果然漂亮。”   顾熙月摸着脖子上的宝石项链,问他:“你为何又送我东西?”   “昨天就定的蓝宝石,店家连夜镶嵌的链子,你喜欢吗?”   顾熙月感动不已,极力点头:“喜欢,喜欢极了。”   在镇子上过了五天,朗吉和赤赢选的货物都备齐之后,商队一行人准备回返。如果路途顺利,他们能在沃西成亲之前赶回家。   这一趟,顾熙月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得了好多稀有的玩意。其中,最让她喜爱的两样,一件就是那个能把人照的十分清晰的西洋镜,另一个就是脖子上带着的这条蓝宝石项链。当然,她还把那块据说值百两黄金的石头随身携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   返程的路上十分顺利,和来时的路有些不同,因为走了三天之后,顾熙月看见了一条大河。 ☆、第78章   在西梁草原之中,湖比较多,在山涧里,小溪也很常见。但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却非常少,能见到这样一条宽大的河流,实属不易。正好赶上中午开亮,马帮商队就决定在这里临时休息一下。   顾熙月跟着赤赢跑到河边,兴奋不已的看着这条又宽又大的河。河边是浅滩,细腻的沙粒铺在河水和草地之间,踩在脚下,形成一个个浅浅的脚印,有点像脚踩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似的。她顿时来了兴趣,童心未泯的拉着赤赢跑到河边,蹦蹦跳跳的画起了图案。   她跑老跑去,赤赢一直较有兴趣的看着她,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她竟然在沙滩上用脚踩出了两个夷字,是顾熙月最早学会的两个夷字,是他的名字。   工工整整的“赤赢”两个字。   顾熙月远远的站着,双手比成喇叭状朝他喊:“赤赢,你看我写的对吗?”   “对。”赤赢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流进了他的心窝里。   他也来了兴致,在浅滩上跑了起来,很快,浅滩上就多了顾熙月的名字,是写的极为工整的汉字。   顾熙月特意避开写了自己地方,一碰一跳的跑回赤赢身边,眉开眼笑道:“你把我的名字写的可真好。”   赤赢伸手宠溺的刮了她的鼻梁:“你的夷字水平进步神速,看样子簪花小楷不是白练的,将来也能把夷字写成簪花小楷……”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了刺耳的马嘶骡吼声。在马帮商队行走时,马嘶骡吼声是禁忌的。两人惊讶回头,很快赤赢就发现了不对,一把抓过顾熙月,拉着她往朗吉方向跑。   朗吉和那些伙计早就戒备了起来,他们经验丰富,几乎马匹一有异常,就断定出情况危急。   朗吉依旧平静,看见赤赢跑了回来,朝他说了一声:“可能是遇到流匪了。”   一听见“流匪”二字,顾熙月的心立即就悬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害怕的就是遇见流匪。   赤赢握着马鞭,腰间挂着大挎刀,紧张的戒备着四周,将顾熙月护在身边。   这时,一支箭迅速的飞了过来,方向是朝着朗吉的。赤赢伸手利落,长鞭一甩,直接将那支箭折断在地。   朗吉的面色从平静开始转为凝重,似乎估计出这次事态的严重性。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伙计,立即断定:“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帮流匪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另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伙计,皱着眉不解道:“这条路上每天来往的商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为何这帮流匪偏偏盯上我们了?”   朗吉忽然开口:“先静观其变,时刻戒备,就让这匹流匪有来无回!”   他刚说完,商队的兄弟们都士气大涨,咬牙切齿,要给那些不知道好歹的流匪们点颜色看看。   果然,不出所料,大约没到半盏茶的功夫,骑着马养着大刀的流匪就来了。伴随着商队中马嘶骡吼声不断,此起彼伏,商队里的伙计各个武艺高强,直接与那帮流匪正面相迎,拼打厮杀起来。   赤赢一边护着顾熙月,一边将靠近马匹货物的流匪一个个的拉下马,下手毫不留情。这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赤赢狠厉干净,下手稳狠准,几乎是一击致命。   流匪的人数不多,几乎一瞬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可是,还没等商队里的兄弟们开始为脱险庆祝,忽然一股箭雨齐刷刷的就朝他们射了过来。   有人大骂了一声:“我屮,竟然后面还有人!”   那些被打的差点落荒而逃的流匪们顿时来了精神,又开始朝着赤赢他们反扑,双方在箭雨中,又开始厮打了起来。   赤赢护着顾熙月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关注着朗吉那边的情况。他正挥着挎刀挡箭雨,忽然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长鞭就甩了出去,直奔朗吉,说时迟那时快,直接打落了一支射向朗吉的利箭,千钧一发自己,救了朗吉一条性命。   朗吉身手不及赤赢,抵抗箭雨已然吃力,又要对付近在咫尺的流匪,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那支暗箭是正对着他的命门射过去的。他朝着赤赢喊了一声:“谢了,你自己也小心。”转身又投入到与眼前的流匪厮杀的中去。   顾熙月心惊肉跳,生怕有人受伤,尤其是赤赢受伤。   赤赢安抚她:“不要怕,商队的兄弟不是吃素的,这点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然而,赤赢说的很快,并没有到来。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到家的流匪,竟然在马匹驮运的货物上放了火,直接惊了商队的马匹。马匹乱跑,又把四周都燃烧了起来。   这样一来,场面一下子就失控了。箭雨、大火、惊马加上近身战的流匪,噼里啪啦,直接乱成一团,赤赢在砍向一个流匪脖颈后,一转头,发现顾熙月不见了!   他顿时惊慌,拎着挎刀,直接冲出包围,寻找顾熙月。   顾熙月与赤赢是被一匹起火的惊马给冲散的。她不知道被冲向了什么地方,放眼望去,整个草原全是烟全是火,周围都是骡马惨叫声,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她告诉自己,这种情况下不能慌。所以尽量的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横冲直撞的惊马,尽量的留在原地,大声的喊着赤赢的名字,希望他可以听见,可以过来找她。   她喊了几声,就听见了赤赢的回应声:“熙月,你在哪里了?”   顾熙月立即站了起来,朝着赤赢的方向挥手大喊:“赤赢,赤赢,我在这里……”   赤赢见她时,眼睛一亮,眼中全是惊喜,随后脸色一变,直接朝她扑了过来,一把推开顾熙月,整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顾熙月完全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赤赢推倒,身形不稳,顺着草坡滚了下去。这块草坡极陡,坡下直接连着大河。   她知道背后是大河,祈祷自己能停下来,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三下五下,她就直接摔进了河里。   冰凉湍急的河水直接没过了她的头顶,让她仿佛又回到十岁那年被人推进后花园的湖水里时一样。她想喊赤赢,一张嘴,嘴里灌进的全是腥咸的河水,呛得她根本就喘不上起来,她拼命地扑腾挣扎,四肢泛起了巨大的水花。她在河水之中,时上时下,整个人顺着大河流水,直接朝着下游飘了过去。   顾熙月渐渐的沉入水底,四肢已经无力挣扎,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就要被淹死了,心中生出许多遗憾。   她还没有跟赤赢拜堂成亲,还没有给赤赢生娃娃,还没有陪着赤赢变老,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和赤赢做过……   就在她绝望之时,她眼前竟然出现了赤赢的影子。   她勉强的笑了笑,在临时之前,还能看见赤赢,即使只是幻影,也让她觉得这是上苍对她的眷顾,她已经知足了……   渐渐的,她发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上拉起,她顺着手腕望过去,拉着她的是赤赢的幻影,幻影执着的在水中拼命的拉着她。幻影的身体四周蔓延着红色的水线,随着水波汤漾,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弥留之际的顾熙月十分的惊讶,明明都无法呼吸了,她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去研究那红色的水线是什么……   电花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在水里拉着她的人哪里是什么赤赢的幻影,就是活生生的赤赢。那些鲜红的水线是他背上伤口流淌出来的血,在水中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了一条条痕迹……   赤赢!   她想叫他的名字,却说不出来话,甚至连他的样子,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赤赢的血染红了整个河水,她一看就知道他伤的十分严重。他刚才推开她,就是为了替她挡住那些飞射而来的流箭,他宁愿让那些箭射在他的身上,也不想让她伤了一分一毫。他宁可自己疼,也绝对不舍得让她疼……   不知过了多久,在水中已经意识涣散的顾熙月根本就没有了时间概念,她只知道,忽然的一瞬间她就可以呼吸了,耳边是赤赢虚弱的声音:“熙月,熙月……熙月你醒醒……”   他在焦急的唤她,她缓缓的睁开眼睛,赤赢单手从她背后环着她,另一只手大力的在水中扑腾,朝着岸边游去。   河水湍急,他们已经顺流而下,被冲到了下游,飘到了大河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往浅滩游去,根本毫无生路。   赤赢的后背鲜血淋淋,很快就把河面染得通红,他的体力已经渐渐不支,拖着顾熙月的手却异常的有力。他咬着牙,与水流抗衡,拼命的朝着岸边游去。他知道,他必须要快点,必须要在自己力气用光之前游到浅滩,不然他和顾熙月都会死!   顾熙月气若游丝,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却说不出来话,也无法动弹,全靠着赤赢的手臂带着她移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很长,或许时间很短,浅滩也离他们越来越近。忽然,她直接的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向了浅滩,然后环着她的那只有力的手臂便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惊慌失措,努力转头,去找赤赢,却看见他无力的瘫在河水里,顺着河流向下飘去,像失去了生命的一根浮木,漂浮在湍急的河水之中,离她越来越远……   她拼命的朝他伸手,哭着喊:“赤赢……”   赤赢把顾熙月送上浅滩之后,半点力气都没有了,湍急的水流直接将他朝着下游冲去。他望着已经安全的顾熙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任由河水将自己带走。   顾熙月气若游丝的哭喊声远远的传过来,他似乎看见了她要往河水里爬,吓得惊慌失措,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顾熙月喊道:“你好好在岸上呆着,等我去找你!”   “不……”一个大的旋涡朝着赤赢打了过去,顾熙月再也看不见赤赢的身影了,他就那样带着一身鲜血淋淋的伤口,消失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河里,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不要急,我们男主很快就会出现的!   明天见~~~   感谢LLL扔了1个地雷,么么哒,好爱你! ☆、第79章   “努诺,浅滩上有个浑身湿透的姑娘!”   “像是刚从水路爬出来的!”   “她还有呼吸,她还活着!”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那个姑娘从浅滩上抬了起来,半途中那姑娘似乎有片刻恢复了意识,嘴里呢喃着:“不……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等他……我要等赤赢!”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抬着这位姑娘的人停下来的脚步,望向他们的领头人努诺,询问他究竟该怎么办。   努诺沉思了片刻,道:“先带回部落吧。”   顾熙月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头疼欲裂,勉强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帐子。白色的环形的毡墙,圆形的毡顶,跟她以前借宿过的那家的毡房很像。   “你醒了?”她的床边坐着的男人发现她醒了,立即询问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熙月摇头,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是哑的,火辣辣的疼,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那男人很体贴,帮她递了一杯水,扶着她坐起来,看着她喝了下去。   喝过水之后的顾熙月总算能发出了声音,她哑着嗓子问:“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跟我在一起的男人呢?”   那个男人温和的答道:“这里是我们的部落,我们是在河边浅滩上发现你的,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跟你在一起。”   顾熙月捧着水碗的手开始发抖,眼眸泛泪,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想起来了,她和赤赢一起掉进河里之后,赤赢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推上了浅滩,救了她的命,自己却随着河流旋涡不知道被冲去了哪里,生死未知。   那男人看见顾熙月泫然欲泣,立即柔声的安慰她:“姑娘,你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的。你是那个遇到流匪袭击的商队的人吧?”   顾熙月点点头,好奇的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解释说:“别担心,我们部落的人已经开始寻找你们的人了,一定能找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们在寻找我们的人?”顾熙月嗓音沙哑。   “是的,这片草原是我们庞巴部落的地盘。之前听闻有流匪在这里猖狂的打劫马帮商队,我们部落立即就派人前去支援了。可惜,却去迟了一步,并没有来得及从流匪手中救下你们的人,十分抱歉。”   顾熙月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你是说……你是说我们商队的人……都死了?”   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前一刻他们还和她在一起谈天说地,开怀大笑,现在怎么就死了呢?这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立即安慰她:“姑娘你别着急,我们也只找到了几具尸体,你们商队肯定还有其他幸存者,现在部落里的其他人正在寻找,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一定能的。”   正在这时,有人掀了毡房帘子进来报告:“努诺大人,在草原深处又发现了两具尸体。”   一听到“尸体”二字,顾熙月心下一凉,立即坐卧不安,她迫切的想要去看,可是又生怕见到是赤赢或者是商队里的其他人。   努诺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试探着问:“姑娘,是否想去认尸?”   顾熙月闭上了眼睛,坚定的点点头,她必须去,必须去亲自证实,尸体不是赤赢他们。   然后,事情总是令人失望的。那两具被大刀砍的看不出模样的尸体,正是他们马帮商队的两个伙计。虽然顾熙月还叫不出他们名字,但是前几日他们还是生龙活虎,如今却硬邦邦的毫无知觉的躺在这里。   顾熙月忍不住蹲下去,抱着膝盖,抑制不住的嚎啕痛哭。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次出来走马帮游塞外会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些鲜活的人……就这么死去了,悄无声息……   跟在她身后那个叫做努诺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姑娘,节哀顺变,我们找到他们时,已经来不及了。”   顾熙月止住了哭声,泪眼模糊的望着努诺,道:“其他人呢?其他人的尸体呢?我要看看!”   努诺看见她两眼通红,忍不住劝她:“明日吧,你今天先回去休息休息。”   “不,我要去!”顾熙月态度异常坚决。   她要确认究竟有谁已经死去,有谁还有活着的希望。   努诺没办法,只能同意了,领着顾熙月去看之前找到的那些尸体。   其他的尸体一共有二十几具,看过之后,顾熙月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因为那些尸体中,大部分都是流匪的尸体,并没有几个是他们商队中的人,那其中也没朗吉。找不到尸体,也是好事,至少人还是有希望活着的!顾熙月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顾熙月跟着努诺往毡房走时,一抬头,看见了一匹马。她怔愣的停住了脚步,瞬间满脸是泪。   努诺走在前面,忽然发现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了下来,转头去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那匹高大健硕的马,心中顿时了然,问她:“那是你们的马吧?”   “是我夫君的马,叫做四蹄。”顾熙月哽咽的回答着,朝着四蹄吹了一个响亮口哨。   四蹄正在慢悠悠的吃着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出了事。听见熟悉的口哨上,它立即昂头抬蹄,转头去找,看见顾熙月后,朝着顾熙月飞奔而来,显然是因为见到女主人十分高兴。   四蹄乖顺的跑到顾熙月面前,讨好的把脑袋朝着她拱了过来,顾熙月抹着眼泪,伸手抚摸它,夸奖它:“四蹄,你真乖!”   努诺称赞:“倒是匹有灵性的马。”   他说完,便叫来一个人,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那个人一路小跑着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袱。   努诺接过那个小包袱,交到顾熙月手里,说:“这些东西是这匹马身上驮着的,应该是你们的东西。”   顾熙月打开包裹,里面摆着西洋镜、毛石、话本、各种胭脂水粉和发簪头饰等,都是赤赢之前买给她的那些东西。她看见这些东西,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奔涌而出,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心如刀绞,无声的唤着赤赢的名字……   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可蓝宝石冰凉沁手,贴在她的心窝处,越发的冰凉。她哭着问努诺:“我的夫君是被河流冲走的,你们去找过吗?”   努诺皱了皱眉头,点头道:“找到你之后,我们又顺着河流往下游一直在找。”   顾熙月眼中充满希冀的望着努诺,只见他摇了摇头,道:“没有找到什么人。不过,你不用灰心,我们的人现在还在继续找,一定能找到的。”   顾熙月点头,坚定的告诉努诺,更是告诉自己:“我的夫君一定不会死的,他说让我等他,他回来找我的。”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心中也是这么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淌,根本就控制不住。   努诺也知道,只要没找到人,怎么安慰她都没有用,只能把她送回了毡房里,让她回去休息。   顾熙月无力的坐在床上,抱着那包东西不撒手,像是一只木偶一般。努诺不放心,叫来一个族里的小姑娘,让她陪着顾熙月。   那个小姑娘叫做莱集,十三四岁的模样,跟顾熙月介绍了自己之后,便乖巧的坐在一旁,老老实实的陪着她。顾熙月现在满腹伤心,所有的心思全在担心赤赢的安危,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身边的人,更没有心思去跟她聊天。   莱集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跑到了毡房门口,好像是跟外面的人聊了起来。她时不时的跑进毡房内看看顾熙月,生怕她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要知道努诺大人可是亲自拜托她帮忙照看毡房里的女人的,她一定要做好,让努诺大人刮目相看。   最后,莱集发觉顾熙月只是坐在床上发呆,默默流泪,并没有什么要寻死觅活的想法,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跑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熙月整个人愈发的混混沌沌时,毡房的帘子忽然被掀开,莱集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叫喊:“喂,熙月姑娘,你睡着了吗!你醒醒,我们大小姐回来了,她马上就过来看你。”   顾熙月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视线变得模糊,她循着声音望向莱集,努力的分辨她话中的“大小姐”三个字的意思。   不过,她还没有完全理解时,毡房的帘子又一次被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姑娘家,英姿飒爽,明朗大方,看见她后,叫了一声:“顾熙月?”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进来的人是谁?   明天见~ ☆、第80章   顾熙月听见那姑娘喊了她的名字,抬起头,朝着毡房门口望去,片刻之后,认出了掀着帘子的姑娘:“渺罗姑娘?”   渺罗拎着长鞭,大步的朝她走了过来:“你醒了?”   顾熙月点头,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渺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渺罗在她的面前站定,欲言又止,犹豫了几次才开口问她:“朗吉……他是不是在你们的商队里面?”   顾熙月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证实了渺罗的猜想。   听到她肯定的答案,渺罗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顾熙月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部落,我爸爸是部落的首领。”渺罗如实回答,又问了顾熙月当时遭遇流匪时的细节,最后说:“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找到朗吉他们的。”   渺罗的回答,让顾熙月心中充满了希望。她迫切的希望渺罗能找到赤赢,找到朗吉,找到商队失踪的其他兄弟。   渺罗转身刚要走,莱集又掀了帘子跑了进来:“大小姐,努诺大人想要见您?”   “告诉他,我没心情见他。”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出来毡房帐子。   刚走出来,渺罗就遇到了急着赶过来的努诺。   努诺满脸宠溺的看着她,柔声的问她:“找到了吗?”   渺罗摇头:“什么都没找到,就像忽然在草原中消失了一样。”   努诺道:“你别着急,慢慢找,总会有线索的。”   渺罗不理他,急匆匆的就往外走,继续召集人马,吩咐道:“我们今天晚上继续连夜寻找,扩大寻找范围,无论发现什么都一起带回来。”   努诺立即上前拉住她,柔声劝她:“让别人去找,你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今晚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要!”渺罗直接甩开努诺的手,但很快发觉自己的动作不合适,尴尬的解释:“我不是要针对你……我只是心情不好。”   “嗯,我知道,我不怪你。”努诺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   努诺又转头看了一眼顾熙月的毡房,问渺罗:“商队里面,是有那个人吧?”   渺罗眼圈微红,她说:“我以为我和朗吉分开之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可是,他……来到了东草原,来到了这里,还出了事,我……不可能放任他不管,我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努诺深情的望向渺罗,张了张嘴,最后并没有把要问的话说出来。   渺罗又带着一队人马出去找人。   顾熙月不放心,也跑出了帐子,想要跟他们一起去。莱集怕她出事,无法跟努诺大人交代,只能追在她后面嚷嚷着:“喂,姑娘,你就不要去捣乱了,我们族里现在都乱得很了。因为找你要找你们商队的人,大小姐和努诺大人的婚事都被迫推延了,你要是再跑出去添乱,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努诺大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跟大小姐交代。”   莱集口中的大小姐就是渺罗姑娘。   顾熙月停住了脚步,心中倒是理解莱集的好处。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又不会武艺,出去找人也只能添乱。莱集见她不去了,拉着她说:“姑娘,我们先回毡房里等吧,要是有什么消息,努诺大人一定会派人来告诉你的。”   虽然不能跟着渺罗他们去找人,但是顾熙月并不想回毡房。回去后,她会胡思乱想,会想赤赢是不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最后,争得莱集的同意后,去看四蹄。   四蹄并没有被养在部落里的马厩内,它跟其他一些商队的马匹,被圈在了马厩外不远的草场上。因为是暮秋,草料不足,所以马槽内还被人为的放了许多干草。   她走到四蹄身边时,四蹄正在埋头吃草,过得十分的悠哉惬意。   莱集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虽然不太跟顾熙月说话,但是却尽职尽责的守在她身边。   顾熙月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便问她:“努诺大人和渺罗姑娘,他们要成亲?”   一提到努诺大人,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敬意。“是啊,我们努诺大人是部落里最英勇的汉子,也是我们首领大人千挑万选为我们大小姐选的夫婿,更是我们部落未来的继承人。”   渺罗的阿爸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他一生只有渺罗一个女儿,所以要决定选择一位英勇无敌的儿郎做他的女婿,将来继承他的位置和整个部落。努诺就是部落里公认的德才兼备的好儿郎,在部落中呼声极高,平日里待人亲切和蔼,又跟渺罗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就成了部落首领的乘龙快婿,部落未来的继承人。   莱集告诉完顾熙月这些之后,无不惋惜的道:“本来,还有七天,就是渺罗大小姐和努诺大人的大婚,没想到草原这里却出了流匪袭击商队的事情。本来这种事我们部落能派人援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大小姐却一意孤行,说一定要找到商队失踪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说,不找到,就不成亲。当时首领都要气的晕过去,拿着鞭子要抽大小姐,还是努诺大人挡在了大小姐身前,替她挨了一鞭子,并跟首领求情,随了大小姐心愿,让部落里的人跟着大小姐一起去找人。努诺大人还向承诺大小姐,说她想要什么时候成亲都行,他会一直等着的。”   莱集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的抱怨:“你说我们大小姐怎么就不知享福呢?努诺大人多好啊,他是我们部落里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要是我能嫁给努诺大人,做梦都能笑醒。”   顾熙月倒是没想到,渺罗和努诺之间还发生了这么复杂的事情。那么,努诺知道渺罗在召集人马寻找的人,就是她的心上人朗吉吗?   渺罗带着去寻人的人马一直没有回来。这期间,努诺倒是来看过她一切,问她吃住可否满意,临走前还跟她交代:“你要是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告诉莱集,这几天我让莱集一直留在你身边。”   莱集看见努诺穿着长袍,腰间挂着挎刀,拎着马鞭,一副要出去的样子,急忙跑过去追问:“努诺大人,您这是要出去?”   “我再多带些人出去找找,人多找到的希望更大。”   莱集担忧的说:“可是,努诺大人,你也是一天一夜都没有合过眼了,今天早上才刚刚从外面寻人回来,现在又要出去,身体能吃得消吗?”   努诺摇头,朝着莱集笑了笑,柔声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正好也出去找找渺罗,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顾熙月只得跟他道了一声:“一路小心,拜托你了。”   努诺听到她这么说,立即朝她温和一笑,柔声道:“你放心,河流下游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努诺走后,莱集无不感慨道:“要是将来有个一儿郎对我的好有努诺大人对大小姐的好的一半,我绝对二话不说就嫁给他!”   顾熙月也看得出来,努诺他是真心待渺罗的,一心一意的为她早想,全然为她打算,甚至不惜为她违抗首领命令,倒真是个好男人。她幽幽的叹了一声,但愿朗吉和赤赢都能平安,只要朗吉活着,努诺还有机会得到渺罗的心。   顾熙月担忧了一整夜,根本就睡不着,满心期待着,下一刻就能听见赤赢平安的消息,看见赤赢笑着朝她走来。   然而,又过了一夜,她等来的只有失望,依旧任何消息都没有。无论是人、马还是货物,部落里的人并没有寻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早上的时候,顾熙月根本没胃口,塞了几口干馍馍,就跑出去找渺罗,据说渺罗是昨天半夜回来的。   莱集带着她走到了半路,就遇到已经起来,又要准备出去找人的渺罗。顾熙月还没有来得及跟她打招呼,部落的首领,渺罗的阿爸气势汹汹冲过来,一把将渺罗从马上拉了下来,直接没收了她手中的马鞭。   渺罗倔强的梗着脖子,瞪着她的阿爸,不肯服输。   首领怒气冲天:“渺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要找朗吉那个小子吗?我告诉你,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关系,我绝对不允许你再去找他了!过两天就是你跟努诺成亲的日子,你老实的给我回房呆着,准备出嫁!”   “不!找不到朗吉,我绝不成亲!”渺罗态度坚决。   首领暴怒:“你,你这是反了?”   渺罗眼眸含泪,哽咽着道:“我可以听从您的安排嫁人,但是现在我的心上人生死未知,你让我怎么可能安心嫁人?阿爸!我没有想要跟朗吉怎么样,我只求他平安!”   “你求他平安,也耽误你嫁人啊!女儿啊,你莫要这般任性,你的丈夫是努诺,你要是伤了努诺的心,得不偿失啊!”首领见硬的不行,来软的,直接苦口婆心的劝她。   渺罗道:“他若是不满意,大不了可以退亲!用不着他表面装好人,背地里又鼓动您出面拌红脸,装坏人!”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说话呢!看我不抽死你!”首领直接被渺罗的话激怒,拿着鞭子就要抽她。   正巧这时,努诺赶了过来,直接拦下首领,握着他的鞭子,极力劝道:“首领大人,渺罗她只是救人心切,等这件事过了,我们就会成亲,您别着急!”   “日子都订好了,她这出尔反尔的不肯成亲,真是气死我了!”首领大人虽然生气要打渺罗,但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骨中肉心头血,打在她身上,疼在他心里啊,哪里舍得真打她啊!只是,这个丫头太倔强了,一意孤行,根本就什么都不管不顾,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当做儿戏,真是气死他了。   努诺劝走首领之后,又跑到了渺罗身边,刚要说话。渺罗却先一步开口:“对不起,刚才我口不择言,说了你的坏话。我知道你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也没有去我阿爸乱说什么,是我乱说的。”   努诺笑了笑,柔声安慰她:“你知道就好,我不介意。”他说话时,看见了躲在一旁的顾熙月,朝她招了招手,对渺罗说:“我一会儿就带着人继续去找,你先留在部落里等消息。”   渺罗不干:“我也要一起去!”   “你休息一上午,下午再去,不然身体吃不消,到时候没有找到朗吉他们,你自己的身体倒是垮了。正好,那位姑娘好像也有话要跟你说,你就陪她聊聊天,其他事情缓一缓再说。”   努诺让人送渺罗和她回来毡房,还贴心的送了点心和奶茶,让他们边吃边聊。   顾熙月没有胃口,渺罗也没有胃口。不过,她倒是比顾熙月开朗一些,直接开口安慰她:“熙月姑娘,你别担心,顺河去找赤赢的人马还没回来,也许回来就有好消息了。我听朗吉说过,赤赢是他们草原的第一勇士,身手不凡,武艺高强,他肯定能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的。”   顾熙月点头:“借你吉言。”她想了想,又问:“朗吉有消息了吗?”   “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好歹我们还知道赤赢是顺河飘走的,但是朗吉……简直就像蒸发了似的。”   “商队里的其他人呢?除了已经……去世的,其他人呢?难道一个没找到?”   渺罗无奈的摇头:“找到的都是死者的尸体,我们至今一个活人也没有见到。”   顾熙月松了一口气,没有见到尸体,也没有见到活人,他们很有可能是已经跑出了草原,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去了。   她知道努诺是要让渺罗换个心情,所以并没有一直纠缠这个话题,换了个话题问她:“我听说,努诺是你的未婚夫?”   渺罗叹了一口气:“是的,是今年阿爸定下的,本来过两天就要成亲的。”   顾熙月说:“我看他对你非常体贴。”   渺罗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人很好,能力很强,我阿爸欣赏他的才能,部落里的人钦佩他的人品,他成为我的未婚夫,成为整个部落未来的继承人,是众望所归的。”   “那你呢?”顾熙月一语道破,她看得出来,渺罗不喜欢努诺。   渺罗苦笑了一下:“我有什么办法,朗吉跟我说的很清楚,他不会爱上我,不会娶我,甚至都不想跟我有交集。我的一腔爱恋全都给了他,得不到回应,只能听从阿爸的安排,嫁给努诺了。不过,”她顿了顿又说:“努诺人很好,我们性格也相投,相处起来并不难,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我不爱他,不想嫁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人,难得的大好人。”   顾熙月沉默不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和赤赢曾经猜测,这次朗吉之所以要来东草原走马帮,就是为了渺罗而来。尤其是现在她知道,渺罗竟然这两日就成亲。如果他们马帮商队不出事,是不是正好会路过渺罗的部落,参加她的婚宴?   这么看来,也许朗吉……并不是不喜欢渺罗吧?只是觉得他们不能在一起,所以才会渺罗说不喜欢,所以才会让米塔大婶帮他随意定亲,断了他和渺罗的所有后路。   顾熙月沉思时,渺罗也正望向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朗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到东草原走马帮吗?”   顾熙月摇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就算是有猜测,如今朗吉生死未知,她也不能胡言乱语,万一断了渺罗的姻缘,可就真是罪过大了。   渺罗叹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朗吉下落不明,我竟然还在纠结他是不是为我而来的,真是可笑。我说这些,也不怕你笑话,等我找到朗吉,我一定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告诉他,老娘不爱他了,只要……他好好活着!”   她说着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口里说是不爱,心中却不能欺骗自己。她可以不爱他,但是他却不可以死。   下午的时候,渺罗又带着人出去寻找了。而努诺也带着一群人从外面回来,依旧无功而返。   顾熙月最近喜欢去喂四蹄,自从赤赢消失不见之后,四蹄已经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托。似乎看到四蹄健健康康,她就能保证赤赢平安无事似的。   她正在马厩里喂着四蹄,莱集看见努诺过来牵马,笑着跑了过去,讨好的问他:“努诺大人,您这是又要出去?”   努诺面带笑容回答她:“是的。”   “听说上午又什么都没有找到?”   努诺脸上的笑容立即变成了愁容,叹气道:“一点线索都没有。”他转头看向顾熙月,问她:“姑娘是否能提供些线索,你确定你夫君当时是被河水冲了下去?”   顾熙月点头,有些抑制不住情绪,激动的说:“是的,我亲眼看见他被河水的旋涡淹没了!他……是不是已经……”顾熙月实在是说不出赤赢遇难的话,她连想都不敢想。   努诺急忙安抚她:“你别着急,我就是问问当时的情况。他当时有没有可能自己求生?”   顾熙月想了想,才说:“他让我乖乖等他,他会来找我的。”   努诺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会来找你?”   顾熙月点头:“我夫君一向信守承诺,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   “那我知道了,我再带人去找一找。”说完,他牵着马就走了,临走前跟莱集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熙月姑娘,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回头我给你买甜糖,好不好?”   莱集一听到努诺的话,立即高兴的拍起了巴掌,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熙月姑娘的,努诺大人您放心!”   顾熙月好奇的朝着两人方看了一眼,却看见努诺在说完这话转身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冷,之后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表情狰狞。   顾熙月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会看见一向温和的努诺露出这种表情,本能的立即转过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沉溺在高兴情绪中的莱集半点异常都没有发现。她转头看见顾熙月低着头喂马,跑到了她身边,兴奋道:“熙月姑娘,我一定好好跟着你的,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几日跟莱集相处想来,顾熙月发现她就是个活泼热情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坏心思,索性朝着她笑了笑,心中却对刚才看见努诺的那个笑容产生了不安。   她喂好四蹄之后,跟着莱集往毡房方向走,半路有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莫名其妙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莱集立即就挡在了顾熙月面前,朝着那个大汉喊道:“哑巴,你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别来打扰我们。”   那大汉被她骂了之后,低下头,闷不做声的走了。   莱集厌烦的跟顾熙月说:“烦死了,一个哑巴,还总往我面前凑,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哼!”   顾熙月笑了笑,没接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吃过晚饭,渺罗和努诺都没有回来,整整一天,部落里都没有传回来寻人的消息,无论是好的坏的,全都没有,她悬了一天的心,继续悬着。   太阳西斜,夜幕降临,深夜也到来了。顾熙月实在睡不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路过睡熟的莱集,掀开毡房帘子,走到门口吹冷风。   部落的夜晚并不漆黑,扎着帐子的四周都点着篝火照明,部落里的男人们每天夜里都轮流守夜,保证整个部落的安全。顾熙月没有走远,她只站在了自己毡房的门口,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无聊的数着星星。   吹够了冷风,顾熙月沉重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她无奈的转身,正要进毡房,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一道眼熟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跟着部落里的一个人说着什么,随后就被那人带进了一个帐子内。   顾熙月吃惊不已,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看了好几眼,她肯定自己没看错!   那个看起来眼熟的人正是桑普的弟弟挪棕!   她虽然没见过挪棕几次,但是每次见到他时,他都语出惊人让她印象深刻,想不记住都难,所以她绝对没有看错,刚才那个鬼鬼祟祟跟某人接头的人,就是挪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1章   挪棕?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熙月满腹疑问,脚步悄悄的往那边挪了过去,想看看挪棕究竟是和什么人见面。   她对部落里的结构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那边帐子究竟住着什么人。她躲过守夜的巡逻人,专往篝火光亮找不到的地方走,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个帐子的背后。   帐子之内,一声暴怒隐隐约约传出来,声音很陌生:“蠢货,谁让你来的?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对面的人瑟瑟发抖的说了些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又是隔着帐子,顾熙月完全听不清,但是她直觉上认定现在说话的这个人一定是挪棕。   里面又说了几句,就听有人厉声吩咐:“把这个蠢货赶快给我送走。”   帐子帘子被掀开,一个大胡子男人领着挪棕走了出来。顾熙月怕被发现,将身体紧贴在帐子上,把自己藏了起来。   那个领着挪棕的大汉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朝着顾熙月的方向看了过来,警惕的道:“谁在那,出来!”   顾熙月心想,坏了,她被发现了。她立即决定装死,无论那大汉怎么叫,她都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音。   那大汉将挪棕交给了一个手下,大步朝着顾熙月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顾熙月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她本能的觉得这个大汉是危险的,一旦被发现,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大汉马上就要看见顾熙月时,她闭上眼睛,一咬牙,准备拔腿就跑,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大力的将她拽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来人的大掌捂住了嘴,身体被他紧箍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抱着她的男人朝她比量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的带着她朝着帐子的另一端挪动了几步,拉着她一起藏了起来。   那个大汉拎着大刀,走到了之前顾熙月藏身的地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收起大刀,自言自语:“难道什么都没有,是我听错了?”他又仔细的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找到人后,才转身离开。   顾熙月却已经要吓坏了,因为那个大汉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脚步几次都停在她和陌生男人的藏身地点,离他们仅有一掌的距离,也不知道是陌生男人选择的藏身地太过于隐蔽,还是那大汉没有留心,总之他们总算是没有被那个大汉当场抓住。   见大汉走了之后,陌生男人放开了顾熙月。这时顾熙月才认出来,他竟然是白天那个拦住她和莱集的那个哑巴大汉。   大汉的脸上全是胡子,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两个人在狭窄的空间内面对面,距离极近,顾熙月觉得尴尬,侧过头,躲开他。   见她这样,那个哑巴汉子忽然噗嗤笑了起来。顾熙月不悦,皱眉看他,身子不由的向后挪了挪,远离了他几分。   哑巴汉子依旧憋着笑,浓密的胡子下漆黑的眼眸闪烁。   顾熙月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心中厌烦,确定外面那个拿刀的大汉已经走了,她起身想钻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刚要起身,那个哑巴大汉手臂忽然伸出,直接将她抱进怀里。顾熙月顿时恼羞成怒,气愤不已,伸手去推他,想要从他怀里钻出来。   哑巴大汉一脸坏笑,胡子故意贴上她的脸颊,脸凑到她的颈间。   顾熙月疾声厉色低声怒吼:“登徒子,放开我!”   那哑巴大汉鼻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闷声笑了几下,忽然轻声喊道:“媳妇儿!”   原本拼命挣扎的顾熙月,忽然间一动也不动了,任由胡子大汉抱着她。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淌,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胡子大汉的衣服。她一边哭一遍捶着大汉的胸膛,委屈心疼不安惊慌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她不敢大声喊,也不敢大声哭,就那样默默的流着眼泪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胡子大汉没辙,叹了口气,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心疼不已,无声的哄她。   顾熙月捶了他几下,又紧紧的抱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嘴里念着他的名字:“赤赢……赤赢……”   这个哑巴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赤赢。   他们两个现在的藏身之地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赤赢当机立断,立即带着她钻出了藏身之地,悄无声息的把她,带到了马厩后面的一个小帐子内。   帐子里面堆满了粮草,看样子应该是这个部落仓库之类的地方。   赤赢点了油灯,沾湿润了帕子,把哭的满脸是泪的顾熙月拉到怀里,动作轻柔的替她擦了脸。   顾熙月的目光一直紧锁在他的脸上,半分都不舍得离开。   赤赢笑了笑,心疼道:“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顾熙月急忙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怎么一直都不肯出来见我,让我白白替你担心那么久?你的伤口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去帮你找一些药?”   说完,顾熙月就要往外跑,赤赢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不允许她胡乱跑。   他一五一十的解释:“你不要担心,我身上的伤没事。我是昨天夜里到这里来的,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情,让我不敢轻易在这里现身,正好这个哑巴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往,我正好装成他这个样子,躲在这里查一查事情的真相。”   顾熙月紧张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赤赢说:“我发现有人要捉我,活捉。”   顾熙月惊吓不已,眼睛瞪得溜圆,忙着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赤赢怕她乱想,立即摇头:“凭我的本事,他们根本就抓不住我。”   说到这里,顾熙月立即就把挪棕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和有人要抓赤赢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赤赢点头:“我刚才也是因为发现了挪棕的身影,才好奇的跟了过去的,没想到,我媳妇儿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孤身一人去偷听,真是不要命了。”   赤赢故意揶揄顾熙月,早知道刚才他发现顾熙月也在是,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比他差点被人活捉时都让他紧张。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顾熙月平安无事。   顾熙月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小声认错:“我当时太过好奇,没来得及多想,下回不会了。”   赤赢恶狠狠的道:“不许再有下回了。”   顾熙月不放心赤赢背上的伤,一定要他脱了衣服让她看看,她才能安心。赤赢没辙,只得乖乖的脱了衣服,让顾熙月看了背后的伤。   他的背后被箭射出了三个窟窿,好在不深,箭头没有没进肉里,一拔就拔了出来。伤口已经被他简单的处理过,看起来并无大碍。   顾熙月怕他感染发热,准备去帮他寻些创伤药。   赤赢指着帐子内一个小柜子:“那里就有药,你帮我上一点就行。”   这里是那个哑巴汉子的住处,别看住的地方小,但是东西都很齐全。   顾熙月拿出金疮药后,赤赢老实的脱了衣服,趴在床上,方便她给他后背上抹药。顾熙月一边帮赤赢上药,一边心有不安:“原来住在这里的哑巴大汉呢?你在这里假扮他,万一他回来了怎么办?”   赤赢笑了两声:“我已经把他绑起来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顾熙月惊讶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你这是故意假装成他的?这胡子贴的不错!”   赤赢坏笑了一声:“我这一身都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胡子也是从他身上剃下来的粘上的,怎么样?装的像不像?”   顾熙月想起莱集的反应,点了点头:“部落里的小姑娘都没有认出来。”   赤赢说:“这可是我的拿手本事,我以前在外面的时候经常用。”   顾熙月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他胡子满脸,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貌,忽然问他:“你以前在老三的部落里满脸留了胡子,难道也是为了掩饰身份?”   赤赢一愣,声音顿了顿才说:“嗯,胡子是我故意留的。”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粘着的胡子:“有胡子挡住我这张脸,有些事情更好办。”   顾熙月帮他重新抹过药后,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也才有时间去思考挪棕的事情。她问赤赢:“挪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东草原离他们的镇子和峡谷至少半个月路程,挪棕显然不是没有目的走到这里的,而且渺罗的部落里有人跟挪棕接头。   赤赢道:“我怀疑挪棕的出现和有人要活捉我有关系,甚至我们的马帮商队受袭,也并不是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2章   “怎么会?”顾熙月吃惊不已,如果流匪袭击他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早有预谋,那么他们商队的兄弟死的更是冤枉。   赤赢语气凝重道:“在东草原,流匪袭击马帮商队的事情虽然偶有发生,但是次数并不多。东草原有部落统领,一旦流匪袭击商队,统领草原的部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流匪别说能不能拿到货物钱财,就算连小命都难以保全。但是,我们却遇上了这样一批不要命的流匪,而且当时……”   赤赢顿了顿,继续说:“当时,在流匪之后,还有暗箭偷袭,袭击我们的不止一伙人!”   顾熙月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难道他们商队受袭,竟然是别有阴谋?   赤赢又说:“我怀疑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这个部落里的人。”   顾熙月皱了皱眉头:“谁会要袭击我们?为什么?”   赤赢说:“我目前还不知道幕后主谋是谁,今天挪棕见的人,应该就是关键。”他转头看了一眼顾熙月,说:“我怀疑,三哥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   “朗吉在他们手里?”   “草原就这么大,距离商队被劫,不过还不到两天,可是方圆附近都找不到三哥的身影,他若是已经成功逃走,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是死了,应该也能找到尸体,所以……我怀疑三哥可能已经被人抓住了,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活捉我。”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我这么说,不是没有根据的,你还记得我们刚进东草原,在毡房客栈住宿时,遇到的那伙商队吗?”   顾熙月点头,她还记得朗吉还给那个商队的领头人谈了话,之后得到了一些关于渺罗他们部落的消息。   赤赢说:“我来找你时,在这个部落里看见了按个商队的领头人。”   顾熙月握着金疮药的手一抖,似乎有什么从她脑海中飞过去,可惜她没有抓住。   赤赢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说:“等我进了部落后再想找那个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就像是消失了。”   顾熙月静了静心神,问他:“你现在有怀疑的人吗?”他们今天到过的那个帐子里的人,有最大的嫌疑,只是顾熙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赤赢吐出了一个名字:“努诺。”   “他?”顾熙月有点不相信,努诺看起来人很温和,并不像是能计划这场阴谋的人。但是,赤赢怀疑,一定是有道理的。   赤赢说:“他是渺罗的未婚夫,也是整个东草原部落的继承人,如果我三哥出现,对他的威胁是最大的,所以他有除掉我三哥的动机。尤其是……我三哥在他和渺罗要成亲时,跑到了东草原,努诺很可能怕我三哥有什么打算,所以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顾熙月想了想,很有道理,于是朝着赤赢点了点头,赞同他的分析。   让赤赢怀疑努诺的原因并不止这一个,他又说:“这个部落里,努诺虽然是未来的继承人,但是老首领已经很久不管事了,渺罗又是个姑娘家,努诺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为整个部落实际的掌控人,手里一定有自己培养的势力,所以他完全可以借着搜救我的名义,秘密的活捉我,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只需要对外宣称没有找到我就能掩盖住一切。”   赤赢从河里爬出来时,发现有人要活捉他,于是他悄悄躲藏,乔装打扮混进了部落里。到了部落后,他藏在暗中观察,发现那些去搜救的人马是分了好几批的,方向和目的均不同,其中努诺带的人马是最奇怪的。他们似乎执着的认定了河流下游,一遍遍的搜索。   这些顾熙月也知道,当时她还十分感激努诺,一心一意的帮她救丈夫,如今想来,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忽然想起来,她曾经见过努诺脸上露出过一抹诡异的笑容,极不和谐,他露出那抹笑容时,正是又一次跟她确认赤赢落水地点的时候。   努诺原来一直都是抱着要活捉赤赢的目的,所以才不辞辛苦,一次次的亲自带人去找赤赢?   赤赢说:“目前这一切只是我的怀疑,我身上的伤还需要养几天,这几天最好按兵不动。天亮之前,我先送你回去,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引起了努诺的怀疑。如果有机会,想办法把我们的怀疑告诉渺罗。她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整个部落已经被努诺控制了。”   顾熙月点点头,赤赢现在身上有伤,好好养伤才是重中之重。   天亮之前,赤赢带着她避过了部落里的巡逻,把她送回了帐子。帐子内,莱集还在睡觉,发觉她站在帐子门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熙月姑娘,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这天还没亮呢?”   顾熙月柔声说:“你先睡,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莱集年纪小,心智简单,没有多想,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顾熙月松了一口气,她昨晚一夜没有在帐子内的事情总算顺利瞒了过去。   天一亮,她就跟莱集提出想要去见渺罗姑娘。   莱集昨晚睡得很好,天亮之后,又活蹦乱跳了。听到顾熙月的这个请求,也丝毫没有怀疑,高高兴兴的带着她去渺罗的帐子找渺罗。   顾熙月听说渺罗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回来之后,一直在帐子内休息,并没有离开。   莱集高高兴兴的隔着帐子喊:“渺罗大小姐,熙月姑娘想见你。”   她的声音落下之后,帐子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答。   莱集挠了挠头发,苦恼的跟顾熙月说:“渺罗大小姐可能还没有睡醒,要不然我们晚些时候再来?”   顾熙月点了点头,心中却充满了疑惑。这几天渺罗天天都出去寻找朗吉,担心朗吉的安危,如今朗吉依旧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安心睡觉,还睡得这么熟?   跟着莱集往回走时,在半路上,顾熙月碰见了一脸温和笑意的努诺。   他朝着顾熙月挥了挥手,问:“你们这是刚从渺罗的帐子回来的?”   莱集对努诺是极其崇拜,觉得被努诺大人亲自问话都是一种荣幸,立即回答:“是啊,我和熙月姑娘刚刚去找渺罗大小姐了?不过,渺罗大小姐好像还在睡觉,并没有出来。”   努诺点头,朝她温和一笑:“谢谢你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我还有些事。”说完,跟顾熙月告辞,朝着渺罗的帐子方向走了过去。   莱集皱着眉头,疑惑不解的嘀咕:“难道是渺罗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努诺大人不怎么开心呢?”   努诺和莱集在说话时,顾熙月偷偷的打量努诺。他的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是温和,实则敷衍,不仔细观察对比,还真的很难让外人发现,就连与他面对面说话的莱集都没有发觉他的敷衍和不耐烦。   莱集带着顾熙月往前走,忽然看见部落里的人忙忙碌碌的,到处绑着红绸带。她兴奋的朝着一个人大喊:“为什么要帮红绸带?难道是努诺大人和大小姐要成亲?”   那人满脸喜气的回答:“首领吩咐,明天就给努诺大人和大小姐办婚礼,我们正布置呢。”   莱集一听,乐得直拍手,高兴的都要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努诺大人和大小姐终于成亲了!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喜事!”   顾熙月垂着头,脸色苍白,不敢去看跟莱集说话的那人。她绝对没有认错,那个人就是昨天晚上拎着大刀差点抓住她的那个满脸凶残的大汉!   那大汉一边跟着莱集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熙月,并没有说什么。   有了对努诺的怀疑,尤其是赤赢还怀疑朗吉现在就落入到了努诺手里,所以顾熙月并不希望渺罗嫁给努诺,或者说在没有证明努诺是清白之前,她不希望渺罗就糊里糊涂的把自己嫁了。   顾熙月不死心,又寻了机会去找渺罗,结果这一次,她还没有出门,就被莱集拦住了。   她不解的问莱集:“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莱集脸色很不好,阴沉着脸,怒气冲冲道:“部落里出事了,你就不要出去添乱了!”   “出了什么事?”莱集只是在耍脾气,并没有什么恶意,顾熙月并不害怕她,直接开口询问。   莱集气呼呼的喊:“大小姐太不知好歹了,竟然为了不嫁给努诺大人,选择逃婚,努诺大人去追她时,她还毫不留情的直接砍伤了努诺大人的手臂,差点就把努诺大人的整个手腕砍断了!她怎么这么过分!努诺大人多好的人啊,她为什么不嫁?难道就仗着她是首领的女儿,是我们东草原上的小辣椒,就可以随意轻贱努诺大人的心意吗?哼!”   听她这么一说,顾熙月也跟着紧张,急忙询问:“渺罗姑娘怎么样?受伤了吗?”   莱集脸色极差:“她还能受伤?当然什么事都没有了!她可是草原第一女高手,努诺大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就算努诺大人是她的对手,努诺大人也不可能忍心对大小姐下手啊!”   “我能去看看渺罗吗?”   “不能!”莱集果断摇头:“首领下了命令把大小姐关了起来,在她成亲之前,谁也不能见她,连努诺大人都不行!”   这件事情的发生实在是出乎赤赢和顾熙月的意外,原本他们想要把努诺的异常告诉渺罗,让她帮忙寻找朗吉的下落,如今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晚上,顾熙月去喂四蹄,莱集蹲在她身边玩草,假扮成哑巴的赤赢拎着水桶,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马厩旁边。   他没有抬头看顾熙月,只是与她擦肩而过时,轻声说道:“渺罗是被努诺故意关起来的!” ☆、第83章   顾熙月听到赤赢的话之后,怕引起莱集的注意,继续拿草喂四蹄,装作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赤赢很快就拎着水桶从她身边走开,继续在部落里隐藏。   顾熙月虽然脸上风平浪静,其实内心已经波涛汹涌,根本就安静不下来。   努诺竟然是故意要把渺罗关起来的?部落首领不是已经下令,明天就让努诺和渺罗成亲吗?难道努诺是怕渺罗逃跑,所以故意用了苦肉计,在首领和族人面前演了一出戏?   可惜现在是白天,她没有办法去找赤赢问个清楚。但是赤赢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他一定知道什么。顾熙月现在要装作若无其事就好,心中要防着点努诺,别中了他的阴谋。   但是,怕什么事来什么事,傍晚时,努诺竟然主动来找顾熙月了。他的手臂缠着绷带,看上去伤的不轻。见到顾熙月后,他一脸愁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首领让我明天就和渺罗成亲,可是……渺罗好像对我误会很深,还在发脾气,现在也不肯吃东西,你能帮我去劝劝她吗?”   顾熙月心中戒备,不知道努诺说的是真是假,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想答应。可是,努诺说的情真意切,态度诚恳,满脸愁容,根本就不给顾熙月拒绝的机会。   僵持到最后,顾熙月只能跟着努诺出了帐子,被他带到渺罗被关的地方。   走了几步,顾熙月就觉得不对,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去往渺罗的帐子的方向。她停了下来,小声说:“对了,莱集今天出去后还没有回来,我这么出来,她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回来一定回来找我的,我还是回去等她,告诉她一声再去看渺罗。”   努诺走在她前面,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愈发温和的说:“莱集帮忙布置婚宴了,等一下我会亲自告诉她,你不用担心。”   顾熙月也不想跟他打马虎眼,直接问:“这里并不是去渺罗帐子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   努诺没有回答,笑着说:“渺罗没有被首领关在她自己的帐子里,她就被关在前面。”   顾熙月不信:“怎么可能?渺罗明天就成亲了,不在自己的帐子内出嫁,难道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出嫁?”   “你很聪明,熙月姑娘,怪不得昨天晚上,让你逃了!”努诺的声音依旧温和,然后说的话却格外骇人。   果然,昨天晚上挪棕去见的人,就是努诺。因为他平日里都是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说话,所以暴怒的声音,顾熙月根本就没有听出来。   她在努诺还没有说完时,双腿本能的向后一退,转身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努诺老鹰拎小鸡似的,跟拎了回来。   他阴冷的笑道:“呦,反应很机敏,竟然还想跑?”   顾熙月袖子下的手,摸了摸藏在里面的匕首把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问努诺:“你抓我做什么?我只是要回去,不想去见渺罗了。”   “还装傻?你果然是个淡定的,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顾熙月摸着袖子里的匕首,想要寻个有利的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努诺忽然一笑:“原来袖子里还藏着东西呢?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真是胆大妄为。”   完了,她的匕首被发现了!   顾熙月很快就被缴了兵器,被绑了起来,关进了一个狭窄的帐子内。努诺握着她的匕首,蹲在她面前,笑的温和:“熙月姑娘,你呢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等我明天跟渺罗成亲之后,我就带你去康城!”   顾熙月的嘴里被塞了布条,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睛恶狠狠的努诺。   努诺轻笑了一声:“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万一兽性大发,你想逃都逃不了!”   顾熙月眼中的怒气更甚。   努诺丝毫不介意:“你瞪吧,尽情的瞪着我吧,最好把你的夫君,让他来救你,这样我就不用天天往外跑去抓他了!”   顾熙月双目瞪圆,眼中全是惊讶。果然,要活捉赤赢的人,就是他!   明天就要当新郎官了,努诺心情极好,决定让顾熙月当个明白的替死鬼,他告诉她:“你的夫君赤赢,他还活着,只是藏了起来,我差一点就能抓到他了。他倒是有本事,也不知道把自己藏在哪里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过,”   他伸手,抬起顾熙月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他的妻子,又长得这么如花似玉,我想作为男人……他应该不舍得就这样把你扔在这里吧?我要是把你关起来了,他一定会来救你的,到时候我就来个瓮中捉鳖,当场把他抓住。到时候,你也别怕,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也不会亏待你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东擎姑娘,把你孝敬给上头,绝对有你享不完的福运,总比跟着赤赢那个泥腿子强多了是,是不是?”   他哈哈大笑:“只是这个计划,也有可能失败,万一赤赢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就算你身陷险境,他也不肯露面,也不肯出来救你,你就可以死心了。为了那么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到这么个地步,多不值得?”   他说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盯着顾熙月:“你是希望他有情有义,舍身冒险的来救你呢?还是,希望他无情无义,根本就不顾你的死活,让你自生自灭呢?你留着这里慢慢想吧,总会有结果的!”   努诺说完这些话,大步流星的出了帐子,留下几个人看守。他明天就要当新郎官了,还有许多事要提前安排。   努诺走了之后,帐子内,只剩下顾熙月一个人。努诺还在帐子里替她点了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很小,仅仅能把帐子照的能看清人影罢了。   顾熙月坐了一会儿,偷偷的挪了挪身子,压下腰,用绑在背后的手,靠近靴子,去摸里面藏着的匕首。   赤赢曾经说过:“身上藏两把匕首更安全。”所以,刚才被努诺拿走的那把匕首,是赤赢曾经送给她的,而她靴子里还藏了另一把匕首,是当初渺罗送给她的。   努诺机关算尽,绝对没有想到,顾熙月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东擎姑娘,竟然会在身上藏了两把匕首!   顾熙月努力了半天,终于抓到了渺罗的那把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切开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她刚要去切脚上的绳子时,帐子的门帘被掀开了,吓得她立即把手背到了身后,藏了起来,假装自己还是被捆着。   进来的人,满脸大胡子,几乎是一闪,就钻进了帐子内,迅速的合上了帐子的门帘。   他和顾熙月四目相对,两个人一同松了一口气。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扮成哑巴大汉的赤赢。   赤赢两步迈到顾熙月身边,帮她拿下塞在嘴里的布。顾熙月则调皮的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握着匕首跟他显摆自己灵活的手腕。   赤赢被她逗乐了,无声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头,笑得宠溺。   顾熙月悄声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刚才听到努诺已经吩咐了人守在门口了。   赤赢把顾熙月浑身上下检查了一边之后,才放下心来,十分不在意的回答:“那几个虾兵蟹将,能拦得住我?”   顾熙月说:“努诺就是要活捉你的人,他要抓住你,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没有说。他抓我,是要把我当诱饵,引你出来!”   赤赢说:“他绑走你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呢。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也听见了。媳妇儿,你放心吧,他想抓住我,简直是痴人说梦!明天是他和渺罗成亲的日子,我会让他做不成新郎官的!”   顾熙月急着追问:“要怎么办?”   赤赢说:“渺罗并不想嫁努诺,尤其是这次努诺是故意设计渺罗,用了苦肉计才让首领一怒之下做了这个决定的。渺罗被冤枉了,但她现在说的话并没有人相信。她是个性子烈的,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   “渺罗现在怎样了?”顾熙月不知道努诺究竟是怎么设计了渺罗,但是显然努诺的苦肉计十分的成功。族人因为渺罗伤了努诺,对渺罗的意见极大,心中充满不满,就像莱集他们。而首领因为这件事对自己的女儿失望透顶,逼着女儿和努诺成亲,要把努诺的继承人的位置直接定下来。   赤赢摇头:“她被关起来后,我就没有关注过她。不过,她已经知道了努诺的真面目,应该也猜出来我三哥朗吉就是落在努诺手里了。”   “真应该在首领和部落族人面前揭穿努诺虚伪的真面目,让人们好好看看他真正的嘴脸!”   “会的,”赤赢微微一笑:“就算我们不做,渺罗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顾熙月问他。   赤赢说:“将计就计。”   赤赢帮顾熙月解了绳子,在帐子内陪她呆了一晚上。顾熙月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问题:“渺罗是怎么知道努诺抓走了朗吉的?”   赤赢朝她神秘一笑,抿唇不语。   顾熙月惊讶道:“难道是你告诉了渺罗?”   赤赢说:“我不过是给了渺罗一些线索,让她自己去证实的。你知道的,她和努诺是青梅竹马,感情很不错,就算我亲自告诉她,她也不一定会相信,不如让她亲自去证明更有效果。”   第二日一早,整个部落热热闹闹的。这可是几年来都没有过的大事,首领的独生女儿要嫁人了,首领要招婿入赘,女婿将成为整个部落未来的继承人。尤其是首领的这位女婿是整个部落钦佩和信赖的大好人努诺,是族人心目中的努诺大人。   最兴奋的莫过于莱集,她昨天主动跑去帮着族人一起为努诺大人和大小姐布置婚礼,忙前忙后,跑的不亦乐乎。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由她负责照顾的熙月姑娘并不在帐子内。   努诺大人还特意过来跟她解释:“熙月姑娘被大小姐请去了,你今天开始可以不用负责照顾她了。”   莱集很是伤心:“这个熙月姑娘真是无情无义,好歹我寸步不离的照顾了她好几天,她怎么就一声不响的抛下我,去抱大小姐的高枝了,再想让我管你,不可能!”   她越想越愤愤不平,不过一想到马上就是她最敬爱的努诺大人和大小姐的婚礼,便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指控顾熙月,转过头便欢天喜地的跑到婚宴上帮忙去了。   她刚走了两步,就被部落里的哑巴大汉拦住了。   莱集不乐意,朝他吼:“喂,你拦着我做什么?我今天可没有功夫陪你玩?今天可是努诺大人和大小姐的婚礼,你不许乱跑,出来搞砸了怎么办!”   哑巴大汉根本没理她,直接一个手刀,将她劈晕在地。   顾熙月和昏倒的莱集换了衣服,又动手将她绑了起来,面朝帐子内侧,推门乍一看,就像是顾熙月躺在那里一样。   顾熙月对着晕倒的莱集,小声道歉:“对不起,莱集,只能让你在这里假装我一下了。”   赤赢处理好外面的守卫后,进了帐子,把顾熙月拉了出来:“我们从这里离开,那两个守卫又被我弄晕了,可能会有觉察。”   顾熙月莫名其妙,不解的问他:“那他们昨天晚上,怎么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呢?”   赤赢调皮的笑了一下:“我昨天晚上点了他们的睡穴,他们以为是自己困了睡着了。尤其是你,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呆在帐子内,他们自然不会起疑。不过,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故技重施,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觉察,莱集的作用,就是要帮我们拖延时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赤赢说:“我不适合露面,我先悄悄的把你送到渺罗那里去,把你知道的事情先告诉渺罗,剩下的见机行事。”   两人站在部落的角落里,远处是欢天喜地准备婚礼的族人们。顾熙月不由的感叹:“努诺是真的很受部落里的人们欢迎,可是……他为何要铤而走险算计朗吉,活捉你呢?”   “渺罗是这个部落首领的独生女儿,早就放过话,他要为女儿招赘选婿,他的女婿就是这个部落未来的继承人。努诺有这样的天赋,也有这样的野心,唯独失策的就是,渺罗没有爱上他。”   “渺罗喜欢的是朗吉。”顾熙月叹道,感情这种事情,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的很难说得通。   “我这几天打探出来的消息是,渺罗曾经要嫁给我三哥,让首领认下我三哥这个女婿,把他定为继承人。努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坐不住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顾熙月不解:“可是,朗吉不是已经决定……不娶渺罗了吗?为什么,努诺还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许这跟三哥特意选择在渺罗成亲这段时间跑东草原走马帮有关系。努诺是草木皆兵罢了。”   “努诺肯定没想到,他这是弄巧成拙了。原本渺罗姑娘已经死心要嫁给他了,结果因为朗吉出了意外,她才又放不下朗吉,宣布推延婚期?越是这样,努诺越是不甘心,不论是为了渺罗,还是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他都要先一步娶到渺罗才行,所以……他设计渺罗,用了苦肉计!”顾熙月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可是,既然这一切的目标都是朗吉,努诺又为什么要活捉你?”   “我想,或许跟挪棕有关系。或许挪棕说了什么,才会让努诺有了新的想法。也幸好挪棕说了什么,我三哥才没有立即被努诺杀掉。”赤赢已经肯定朗吉活着,并且落入到努诺手里。这几天他几乎翻遍了整个部落,都没有找到朗吉的下落,但是他发现了一个很有用的线索。   渺罗他们部落,常年霸占着东草原,现在已经向康王禺姜投诚了,时不时的会有一些与康城的来往。就在他们马帮商队遇袭当天,部落中有一队人马,押着几车货物,去了康王。   这批人马并不是首领下令要送去康城的,而是被族人视为继承人的努诺下达的命令。赤赢还调查出来,当初朗吉在毡房客栈遇到的那个商队首领,就在这队人马中,并且是整队人马的最高负责人。   朗吉,很可能就在那几车货物中。   顾熙月见到渺罗时,她已经换好了大红嫁衣,头发都高高束起,梳着漂亮的新娘发髻,脸上也画好了新娘妆。她一脸平静的坐在床上,对喜娘的安排十分配合,除了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还真看不出她有半点不乐意。   看见帐子里只有喜娘一个人,顾熙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渺罗,我来看你了!”   渺罗抬头,有些惊讶:“熙月姑娘,你怎么来了?”   喜娘一脸戒备的望着顾熙月,似乎对她能出现在这里,十分的惊讶。顾熙月顿时就明白了,这个喜娘,肯定是努诺的人。   果不其然,喜娘堆了一脸的笑,招呼顾熙月:“熙月姑娘,你来的正好,你在这里陪陪我们大小姐,我出去准备些吉时用的东西。”说完,她就往外走。   渺罗脸上阴沉,手里悄悄的拎过长鞭,顾熙月明白,渺罗这是想要对这个喜娘动手。难道她一早就准备好要逃婚而来?   顾熙月一步上前,挡住了渺罗的视线,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朝着她摇了摇头。   渺罗十分震惊,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喜娘走了出去。   她质问顾熙月:“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拦着我?”   “你放心,那个喜娘走不远的。”顾熙月直接告诉了渺罗:“我的夫君在外面守着呢,那个喜娘是没办法给努诺报信的。”   “你的夫君?朗吉的弟弟?”渺罗满脸惊喜:“他被找到了?朗吉呢?朗吉有没有被找到?”   顾熙月摇头:“我们还没有找到他。”   渺罗攥着长鞭的手指骨节返青,眼泛泪花,咬牙切齿道:“是努诺,是他杀了朗吉!是他!一定是他!这个虚伪、假仁假义的小人!他就是为了继承部落首领的位置,做尽丧尽天良的事!”   顾熙月劝她:“渺罗,你先冷静一下,也许朗吉还活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揭穿努诺的真面目,让他不能得逞!”   渺罗抬眼:“朗吉真的还活着?”   顾熙月把赤赢看到的那队去往康城的人马的事情告诉了渺罗。   渺罗微眯着眼睛,眉头紧锁:“努诺为什么要把朗吉送到康城去?”   顾熙月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或许他私下里与康王禺姜之间,有关系?”   渺罗豁然起身:“我们部落之所以会投奔康王禺姜,就是努诺提出来后,说服了我阿爸接受的。怪不得,他对我们部落投奔康王禺姜这件事这么热衷,看样子,他不过是利用我们部落,向康王表忠心!原来,他早就想要跟康王联手了,甚至不管我们部落是否会被卷入西梁皇室和康王的战争中,就主动邀功将我的部落推向风口浪尖!努诺,竟然是个这么有野心的!”   顾熙月发觉,渺罗很聪明,也很有政治头脑,几乎几条线索,她就能串出努诺真正的目的。她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渺罗说:“既然他不仁,我就不义,我会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第84章 (已经替换)   努诺穿着大红吉服,胸前扎着大红花,满脸喜气,部落里的人都向他道喜,他一一的作揖还礼。   这时,有人喊道:“吉时到,新郎去接新娘。”   努诺满脸带笑,大步朝着渺罗的帐子走去。   帐子内,渺罗手里拎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   众人掀开帘子进来,都是一愣。前来迎亲的人,都没有想到,渺罗大小姐竟然没有蒙盖头。   努诺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紧锁,他温和的说:“渺罗,吉时到了,你要盖上盖头。”说完,还回头找了一下:“喜娘呢?喜娘怎么不在帐子里服侍?”   渺罗抬起头,朝着努诺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柔声说:“喜娘自己说要去找你,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吉时到了,没来得及盖上盖头。”   努诺一听到渺罗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色也变好了一些,神情都柔和了好几分,急忙吩咐下去:“赶快找个喜娘过来,别误了吉时。”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迎亲的人,立即听命,急忙出去吩咐。   渺罗站起身来,拎着盖头,开口说:“不用找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别耽误了时辰,让我阿爸担心。”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努诺对面。   陪着努诺一起来迎亲的人立即出声阻止:“大小姐,你不能亲自下来,要努诺大人将你从闺房帐子内背出去才行!”   渺罗朝他笑了笑:“没想到您老人家懂的还真多呢?”她耸了耸肩:“我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再回去?这样肯定能误了吉时的。”   努诺皱眉,无奈的哄她:“渺罗,我知道今天成亲,你心里不痛快,但是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该走的礼仪规矩我们都要一起完成才行,免得引来忌讳。”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莫非,”渺罗故意挑眉坏笑:“努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渺罗!”努诺拿她毫无办法,只能忍着。   这时,有个妇人跑了过来,看见努诺大人和渺罗大小姐僵持在帐子内,小声询问旁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回道:“大小姐好像是因为不想嫁给努诺大人而闹脾气,也不知道那个喜娘去哪里了,这不是耽误事吗!”   那妇人应了一声,转身要走。那人拉住她:“你先别走,换身衣服,来当喜娘吧!”   那妇人推拒道:“不是我不肯帮着忙,我们家莱集失踪了,我找遍了整个部落,都没有找到她。”   那人奇怪:“莱集不是一直都跟着那个被救回来的熙月姑娘吗?怎么会不见了?你去问问熙月姑娘有没有看到她!”   妇人答道:“我找了好几圈,连熙月姑娘也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把莱集带出了部落,要是那样,可真是做孽啊,我们莱集胆子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部落!”   “行啦!”那人听着妇人的絮絮叨叨有些不耐烦:“你要是想找你女儿莱集,就赶快去找,今天是努诺大人的大喜日子,你在这里絮絮叨叨的成何体统。”   妇人苦着脸,被骂走了。   渺罗那一边,已经拎着红盖头,朝着婚礼礼堂走去,努诺屈辱的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却只能任由她的性子来。   渺罗走进婚礼礼堂,部落首领正坐正位,顿时就站了起来,指着渺罗,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你……”   努诺站在渺罗身后,没有开口。   渺罗笑了一下,撒娇道:“阿爸,我这就把盖头盖上,马上就能结束了。”   说完,她把红盖头往头顶一蒙,整个头都被盖在了红盖头之下。   这时,成亲礼才按照步骤继续。有人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行礼!”   “一拜天地!”   声音刚落,努诺还没来得及跟渺罗跪下去,外面就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袭击我们部落了。”   顿时,婚礼礼堂一片混乱。   努诺立即安抚大家,出了帐子询问:“是什么人袭击了我们部落?”   有人答:“被袭击的地方是我们部落的一个角落的帐子,帐子外面,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打晕了。”   部落族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上次那些流匪的残兵余孽?”   “他们是不是来报复我们的?”   “我们庞巴部落,称霸东草原数十载,他们既然赶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对,让那些贼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时,忽然有妇人大声哭喊:“莱集!莱集!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阿妈啊!你怎么了?”   努诺立即出声询问:“那边是谁再哭?是谁再喊,有人受伤了吗?”   “回努诺大人,我们发现莱集晕在了帐子内!”   “什么?”   那人又说:“莱集身上穿的,好像是昨天熙月姑娘穿的那身衣服!”   努诺怒火中烧,转身就要去关押顾熙月的帐子去。   渺罗忽然挡住二楼他的路,手里拎着红色的盖头把玩,问他:“你要去哪?”   “渺罗,不许闹,努诺有正事,处理了那些流匪的余孽,阿爸再帮你风风光光的办个婚礼。”   渺罗笑了一声,抬头挑眉,问向努诺:“努诺大人,请问流匪的余孽是否还存在啊?”   努诺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只得如实说:“我们赶到时,已经处理了所有的流匪,至于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不能保证。”他看向渺罗,很快的觉察到她的话别有深意,反问她:“渺罗,你想做什么?”   渺罗向后退了一步,正视努诺的眼睛,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努诺大人,你一向以德才兼备获得我们整个部落人们的钦佩和信赖,那么,我问你,你为何要和流匪勾结?还在事后,杀人灭口!”   “渺罗,你休要污蔑我!你若是不想嫁我,我们可以不成亲,但是你不能污蔑我的人品!我努诺做事,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是吗?”渺罗微微一笑:“那么,前一阵子你运往康城的货物,究竟是什么?”   “不就是秋收的一些土特产吗?还能有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的部落被人袭击了!”   “你有头绪了吗?是什么人袭击了我们的部落?”   在一旁的首领忍无可忍,开口呵斥道:“渺罗,你不要再闹了!让努诺去办正事!”   “阿爸,你知道他所谓的正事是什么吗?是要那我们整个部落,做他在康王面前邀功的跳板!”   努诺开口解释:“渺罗,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知道,我们庞巴部落向康王投诚这件事你并不赞同,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渺罗说:“我没提这件事啊,我只是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我,你……把几个活人运往了康城,送到了康王府。”   努诺皱眉:“谁?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渺罗说:“这件事,我不得不怀疑,于是,喜娘在我的质问下,就把你安排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了。”   努诺愤然:“喜娘说了什么?我又安排了她什么?我不过是让她在你成亲这天一直陪在你身边!”   首领大怒:“渺罗,你不许胡闹!”   渺罗说:“阿爸,不如把喜娘叫出来,问问?”   有人不解:“喜娘不是一直失踪了吗?她在哪里了?”   围着莱集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她……跟莱集在一个帐子内里。”   喜娘被弄醒之后,头脑还晕晕的,开口就说:“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努诺大人只是让我看着渺罗小姐,不让她跟任何人接触,尤其是跟那位熙月姑娘接触!”   渺罗一声厉吼:“你还不说实话?”   喜娘哭哭啼啼的叫着:“我说我说,努诺大人要把熙月姑娘关起来,过两天就趁机把她送去康城。如果,她的夫君来救她,就来个瓮中捉鳖抓活的,把她夫君也一起送往康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知道这些事,我家男人就是负责把熙月姑娘送往康城的人,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她喊着喊着,忽然神智清明,看见眼前的渺罗和黑了脸的努诺大人,立即闭了嘴,心中暗道:“完了,完了,把努诺大人的话全说出来了!”   努诺先发制人,反咬一口:“她这是污蔑,她跟渺罗是一伙的!”   他的话音刚落,有个大汉跑了进来,看见努诺,直操他使眼色。努诺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根本无暇无理会那个大汉。那个大汉急了,喊了一声暗号:“兔子跑了,没抓住狼!”   首领忽然上前一步,扣住努诺的手腕,力道之大,直接将努诺逼的跪在了他面前。首领脸色极差,他厉声质问:“努诺,你究竟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对不住各位小天使,作者君脑抽了,把这章发重了,对不住啊对不住啊!然而因为一直[待高审]现在才替换回来,真的对不起啊,原谅我吧! ☆、第85章   努诺的手腕被压制的死死的,无奈道:“首领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渺罗诬陷我的!”   “渺罗就算能买通喜娘,也控制不了你的过命兄弟!说,什么是兔子,什么狼?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因为我们部落的存在,流匪在东草原上一向不敢袭击商队,要是没有人给他们撑腰,他们为何要去袭击朗吉的马帮商队?!”   渺罗心中大喝一声:“阿爸威武!”   努诺的小把戏能骗得了别人,甚至能一时骗过首领,但是只要露出蛛丝马迹,首领就能抓住蛇的七寸,抽丝剥茧,找出事情的真相!   首领大人的武功,远高于努诺之上,渺罗就是继承了她阿爸的超高武艺,才会武艺第一,称霸整个草原,被称为“草原上的小辣椒”。   努诺被首领大人压制的,脸色惨白,冒出了虚汗。他极力解释:“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来通知他消息的那个大汉,也被首领身边机灵的手下抓住,扣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   渺罗却说:“我知道什么是兔子!”   努诺瞪圆了眼睛。   她笑了笑,又说:“我也知道什么是狼!”   努诺抿唇,不肯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   渺罗说:“你真的让我说,而不是自己说?”   努诺无奈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就是想要栽赃给我,我也不能认下!”   渺罗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是一封信,康王亲笔书信。她笑了笑,回首对她的阿爸说:“阿爸,康王来信,竟然没有到达你的手里,反而被他藏了起来。”   首领眉头紧锁,他万万没有想到,努诺竟然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对他忠诚实际上包藏祸心,想要对他取而代之。   努诺看见那封信后,脸色变了,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淡定优雅,真正开始紧张了起来。   渺罗打开信封,当众念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短,但是却是康王禺姜的亲笔书信,内容很是让人匪夷所思:“西梁国主之子及他的三哥朗吉,均不能伤了一丝汗毛,请到之后,必须以礼相待,立即送往康城。”   “西梁国主之子?是哪里来的?”部落里有人惊呼:“西梁国主,不是年过四十,还未曾有子吗?”   渺罗收了手,低头问努诺:“你解释解释,这封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提到朗吉的名字?朗吉现在又在哪里?你是不是有已经将他送往康城了?”   “努诺,我一向对你信任有加,你……这是什么意思?”   努诺还在垂死挣扎:“是康王殿下交代我办的事,我只是奉命办事罢了,因为这是一件小事,所以我并未惊动首领大人!”   “我们这些天,天天再找朗吉,没想到竟然是你把朗吉抓走了!”渺罗可不吃那一套,她厉声质问:“你原本的计划是要杀掉朗吉的吧?如果不是康王的这封信,朗吉早就是你的刀下冤魂了!”   努诺不肯开口。   渺罗继续揭穿他:“你为了要抓住熙月的夫君,诡异”   “我没有杀朗吉!就算我对朗吉起了杀心,又有什么不对?我青梅竹马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姑娘,竟然爱上了他那样一个跑马帮的商人?渺罗,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我为了你身边一个别的姑娘都没有!可是你呢,你从来不允许我钻你的帐子,却让朗吉钻你的帐子!还一心一意的要嫁给朗吉,要他成为部落未来的继承人,让他完全的取代我的位置!”   渺罗惊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万万没想到,一直温和待人的努诺,内心竟然是这么揣测她的。   “我没有想过要朗吉取代你的位置,也没有想过让朗吉成为部落继承人,我只是想嫁给朗吉,并没有你想的那些事情。努诺,我早就把你当成是我的家人,当成我的哥哥,就算我真的嫁给朗吉,他也没有办法取代你的位置的,就算别人答应,我渺罗也不会答应的!”   努诺闷不做声,摆出一副“我已经是阶下囚,任由你们处置”的态度。   首领忽然开口:“努诺,你是什么时候和康王开始有联系的?”   努诺不说话。   首领说:“你早就打算要把我的部落作为你投诚的礼物,送给康王了吧?”   首领和渺罗,果然是父女,想法一模一样,只凭着一封信,就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努诺低头不语,任由别人怎么问,都一直保持沉默。   部落里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努诺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背叛首领?”   “努诺大人多无辜啊,是渺罗大小姐先变了心的。”   “对啊,要杀朗吉要抓朗吉,都是情有可原的,首领和大小姐原谅努诺大人吧,他只是心急了,并没有什么坏心。”   努诺做人很成功,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部落里的人竟然还在为他求情。   渺罗叹了一口气,问努诺:“你为什么绑架熙月姑娘?你当着部落里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就让阿爸放了你。”   “还能为什么,以她为诱饵,把那个西梁国主之子引来,来个瓮中捉鳖呗!”他说完,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已经救出熙月姑娘了,所以才会这么胸有成竹的来找我算账!那封信也是假的,因为原来的信件我已经烧掉了!”   首领把努诺扔在地上,接过了那封信,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脸色很差:“这封信确实是康王亲笔所写,字迹都是一模一样的!努诺,西梁国主之子是怎么回事?”   既然他全部的打算都已经被首领知道了,努诺索性也不瞒着,直接说:“朗吉的那个弟弟,就是当年西梁国主遗落在民间的儿子。只要抓到他,把他进献给康王,康王手里就握着西梁国主最大的软肋!要知道,西梁国主已经年过四十,至今膝下无子,对这个他唯一的血脉,唯一的继承人,不可能不管不顾!”   首领听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努诺,你糊涂啊!我们部落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种事你怎么会做得出来?”   “我得知西凉国主有儿子遗落民间,给康王殿下送信,要把他进献上去,康王殿下并没有反对。备受百姓信赖的康王殿下都能这么做,我一个小人物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只要我们立下这个功,我们部落就是最大的功臣,未来的从龙之功非我莫属!”   “你!”   “首领大人,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整个部落!将来这个西梁天下必定是康王殿下的,我们部落能继续称霸东草原,只能靠着康王殿下,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努诺!”渺罗忽然开口:“你是勾结流匪,袭击无辜商队!是丧尽天良!你还杀朗吉,还要杀熙月姑娘!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不要用什么康王殿下、用什么我们部落未来的前程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   努诺抬头,与渺罗对视,忽然一笑:“是,我就是要杀朗吉,你能耐我何?你应该感谢我,手下留情,没一刀要了朗吉的命!西梁国主之子,身份何等特殊,就算我不下手,别的部落也会下手,握住西梁国主的软肋!那个叫做赤赢的,早晚会成为各个部落征战的棋子,我不过是利用天时地利的条件,先下手为强罢了,有什么错?”   渺罗眉头紧锁,不由的反驳:“赤赢不可能是西梁国主的儿子,他明明长得更像……”   “所以你就要活捉我?!”忽然,有人出声打断了渺罗。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角落里站在的胡子大汉,看那身形打扮,竟然是部落里的那个哑巴。不过,哑巴怎么可能会说话?而且他还用的“我”这个字眼!   那个“哑巴”大汉一步步的朝着努诺走了过来,脚步踏在地面上,铿将有力,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努诺抬头,与来人正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赤赢,赤赢满脸都粘着胡子,他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西梁国主唯一儿子,对于康王殿下来说,是最好的一个决战筹码。   赤赢说:“努诺,你们真是愚蠢!就那么肯定,西梁国主会因为我可能是他的儿子,就会让我成为他的软肋,任由你们谈判挑衅?”   “有筹码,总比没有筹码好。他若在乎你这个儿子,对我来说,对康王殿下来说,都是好事。若是不在乎你,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吧!”赤赢忽然暴怒:“就是因为要抓我,你竟然勾结流匪,杀我马帮兄弟,草菅人命!”   说话间,赤赢手中的匕首已经亮出,朝着努诺的脖颈刺去,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努诺是死是活? ☆、第86章   就在赤赢匕首要落的千钧一发之际,首领疾呼了一声:“大侠,手下留情!”   首领武艺很高,绝对不在赤赢之下,几乎话音刚出,一个闪身,他就截住了赤赢的手腕:“这位大侠,努诺虽然有错,但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给老夫一个面子,绕过努诺一条性命吧。而且事有缓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挽回过错,救出朗吉,我这就立即派人前往康城,保证不让朗吉受到一点伤害,把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阿爸,我要去!”渺罗目光坚定,她的心全都扑向了远在康城的朗吉,恨不得现在就骑马追过去。   赤赢冷笑,语气危险:“努诺,今日看在你们首领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但若朗吉少了一根汗毛,我就剁你一根手指!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他说完,收回刀,目光愣愣的与首领对视:“希望首领承诺的一定能做到!”   “一定一定,我这就组织人马,快马加鞭的赶往康城。”首领说完,看了一眼自己倔强的女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渺罗,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我。我们庞巴部落,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种没品的事情,我们做不来,也不能做。”   渺罗扔掉手里的红盖头,立即道:“女儿这就带人去康城!”说话间,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努诺,眼神中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整个一幕的变化实在是太快,很多努诺的忠诚拥护者反应过来,想要反抗,全被首领的人一一按倒。直到,这时,首领才意识到,他的部落里人并不完全忠于他了,因为努诺的呼声太高,现在很多时候努诺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取代了他的权力。   他让自己的手下,把努诺的忠心拥护者与努诺一起关了起来,在渺罗带人离开前往康城后,好好的整顿了一下自己的部落。   渺罗临走前,找到赤赢,问他:“你跟我一起去吗?”   赤赢此刻已经把无辜的哑巴大汉放了出来,并且把衣服也还给了他。哑巴大汉的胡子已经被赤赢剃掉了,又被关了两天,可怜兮兮的,十分委屈。   赤赢一边跟哑巴大汉道歉,一边告诉渺罗:“我不会去康城。”   渺罗疑惑:“为什么?”   “你会把朗吉带回来的,安全带回来,你爱他。”赤赢并不想跟渺罗废话,点到而止,转身要走。   渺罗却说:“是他不要我的,他……说自己不能娶我。”   “他不能娶你,是因为要保护我这个弟弟。如今,我的身份已经被揭穿,没有必要再需要保护的。”   渺罗追上赤赢,追问他:“努诺说,你是西梁国主的儿子?是真的吗?”   赤赢回头,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渺罗摇头:“不可能,你……不应该是西梁国主的儿子!我看见过的你真容貌,你长得更像是……”   “嘘,不要说了,你心里知道就行。”赤赢笑了一下,转身潇洒的走了。   顾熙月牵着四蹄,跟着赤赢离开了部落。两个人越过草原,走了很远,顾熙月才问他:“我们真的不去康城找朗吉吗?”   赤赢把她从马上抱下来,说:“去,我们当然要去,只是我们不能跟着渺罗他们一起去。”   顾熙月问:“为什么?”   “目标太明显。”赤赢的眼睛微眯,神情严肃。他的脸上还粘着哑巴大汉的胡子,除非十分熟悉他的人,不然还真不容易认出他。   顾熙月问:“康王禺姜会放了朗吉吗?”   “应该会,至少,他不会伤害朗吉的性命。”   “他竟然是个好人?”顾熙月回想起,当时在蛮匪营地时见到的禺姜,除了当夜的夜色和满脸黑乎乎的胡子外,实在是想不起他的样子。不过,要说他是好人,顾熙月很难认同。当时,他们可是杀尽了整个东擎国公主的送嫁队伍,甚至连逃跑的女俘虏都不放过。要不是有赤赢,她也早就成为禺姜的刀下冤魂了。   赤赢摇头:“他算不上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应该见识过他凶残的一面的。”   “那么朗吉在他手里,岂不是很危险?”   赤赢笑道:“只要我没出现,三哥就很安全,所以,我们不能跟着渺罗他们大张旗鼓的去康城,要去也只能偷偷的去,趁其不备,救出朗吉,不然……”赤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并没有把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出来。   不过,顾熙月发觉,赤赢似乎并不急着去康城,一路上甚至还有心情带她逛镇子住客栈。   两个人风餐露宿了几天之后,赤赢终于带着顾熙月到了一个镇子。两个人进了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赤赢帮顾熙月要了热水,让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   洗了热水澡之后,顾熙月神清气爽,倒在床上等赤赢,不由的感叹:“西梁的国土真大,这一个东草原就如此的偌大。”   隔着屏障,赤赢也在洗澡。“我们现在已经进入的西草原。”   顾熙月立即坐了起来,惊呼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赤赢说:“昨天一早,我们就已经踏入了西草原,这个镇子是西草原比较繁华的镇子,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呆几日。”   顾熙月不解:“我们不是要急着去救朗吉吗?”   “放心,渺罗带着庞巴部落的人到了康城,自然会保住三哥的安全,我们没有必要去的那么急。”   顾熙月不知道赤赢在打什么主意,她只要乖乖的跟着赤赢就好,反正按照她的水平,不添乱就已经很好了。   两个人都累了,洗了热水澡之后,想着反正可以多呆几日,便也没有着急出去逛。   赤赢背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顾熙月帮他又上了一次药,催促他早点睡觉。   赤赢却不舍就这么睡去,直接抱过软滑香嫩的顾熙月,揉捏了一番,吃饱喝足后,餍足的睡去。   顾熙月摸了摸他的额头,帮他盖好被子,起身去开了窗户通风。   他们住的这间屋子在客栈二楼的尽头,推开木窗后,能看见客栈后面的街道。顾熙月刚把叉杆撑起,就看见楼下匆匆而过一个身影,然后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不见了。   顾熙月不由的皱了眉头,虽然她只看了一眼,却觉得那个人的背影竟然跟努诺十分的相似。可是,努诺已经被首领关押了起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又被放了出来?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等赤赢醒了,把她的怀疑跟赤赢说说。   街道拐角处,一个大汉靠着墙,仰着头,小心翼翼的盯着二楼那个半开的窗子,眼中全是仇恨。就是那个叫做赤赢的狡猾家伙,让他身败名裂,落到如今的下场。   那大汉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满腔怒火,暗道:“西梁国主之子,我收拾不了你,总有人能收拾得了你,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努诺,顾熙月根本没有看错。   不过,他不是被首领放出来的,而是自己逃出来的。莱集被赤赢打晕后,关进了顾熙月被关押的那个帐子,后来赤赢又设计,让莱集的阿妈发现莱集的失踪,然后让莱集的阿妈扮演了发现莱集的角色,把所有人目光都引向莱集,给了渺罗反击的时间和借口。   努诺被首领抓住时,莱集一直昏迷着。等她醒了之后,努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莱集想要去见努诺,却一直没成功,没办法,她只能去找哑巴大汉。他们平日里关系不错,她让哑巴大汉做什么,哑巴大汉都会乖乖照做。所以,哑巴大汉负责引开守卫,莱集见到了努诺。   当然,无论努诺变成了什么样子,莱集都是崇拜他的。努诺几乎只用了一个惯用的慈悲笑容,就让莱集放了他。   他逃出部落之后,一路跟着赤赢和顾熙月,把这个西梁国主之子的行踪全程掌握,准备给他来个致命一击。他已经留下了诸多暗号,对西梁国主有兴趣的部落,会循着暗号来拿住这块大肥肉。   赤赢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顾熙月因为心中有事,并未睡实,他一醒来,她就跟着醒了。她把看到努诺身影的事情告诉了赤赢。   赤赢却不怎么在意,反而笑着说:“我一直以为努诺是个身手和心计都算是过的人,没想到,连我媳妇儿都发现了他的身影,他竟然还不自知。”   顾熙月皱眉疑惑:“你难道早就知道他跟着我们?”   赤赢笑道:“当然,刚出他们部落不久,我就发现了他,而且正合我意。”   顾熙月疑惑,赤赢说:“他自诩聪明过人,但是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马帮商队那么多兄弟都是因他而死的,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顾熙月恍然大悟:“所以他能从部落里逃出来,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不过是利用了部落里几个人罢了。”赤赢唇角上钩,幽幽道:“努诺,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ll扔了1个地雷,谢谢投喂,O(∩_∩)O! ☆、第87章   顾熙月算是明白了:“所以,你这样不着急不着慌的赶路,其实是为了耍他玩吧?”   “这也被你发现了?”赤赢一把将小脸水嫩的顾熙月抱进怀里,朝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说:“我还特意选了离康城最远的镇子落脚,他竟然还是毫无反应,我都要等急了。”   顾熙月却不免开始担心:“可是,赤赢,我们这样跟他耗时耗力,他万一寻了帮手怎么办?”   她觉得,如果赤赢背着西梁国主之子的名头,很容易引起各个部落的觊觎,就跟努诺当时要活捉赤赢的目的一样,握住了西梁国主的这个软肋,说不定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还能推翻西梁皇权取而代之呢!   赤赢看着顾熙月的眼睛,微微笑道:“康王禺姜不是个吃素的,我这么引着努诺走,努诺引着别的部落走,哪个部落蠢蠢欲动,康王一定会有所觉察,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就有人替我们扫清道路了。”   “你这么肯定,康王禺姜会出手?”顾熙月不信,那个老三已经手握重权,当上了康王的禺姜,会为这种事出手?   赤赢笑了笑,十分了然道:“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是为了做康王。”   后来的事情,顾熙月不了解,但是赤赢却一路带着她开始玩乐,比之前还要放的开。   比如,现在,赤赢竟然带着她到了一个茶楼,听起了小曲。   顾熙月看见,一个衣着暴露的姑娘抱着琵琶出现时,整个人脸都黑了,怒目瞪着赤赢,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捂上,什么都不让他看。   赤赢并没有盯着那个衣着暴露的姑娘看,而是盯着自己身侧的小娘子,拎起一壶茶,为了添了一杯,笑眯眯的说:“媳妇儿,这家茶楼,最出名的便是这果茶,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顾熙月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满眼的惊喜。   赤赢见她喜欢,不由的跟着笑了一笑。   顾熙月问:“这果茶里,可是放了新鲜的果肉?”   赤赢点头:“是这家茶楼老板的独特秘方,新鲜的果肉,加上新鲜的蜂蜜,调制而成,暖热香甜,尤其适合暮秋之后,开春之前的季节饮用。”他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我准备运些这种茶包,你觉得如何?”   顾熙月不懂做生意,但对于这种新奇又好喝的果茶,很是喜爱。她想了想说:“如果,这种茶包能去往东擎,尤其是皇亲贵族盘桓的京城,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赤赢听她这么一说,低头想了想:“这倒是一个好想法,只是,现在东擎和西梁两国战乱纷繁,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如若将来两国能休战结盟,互开边市,互通有无,往来贸易,倒是可以发展一番。”   顾熙月眯了眯眼睛,笑着说:“赤赢,你果然很喜欢做生意。”   赤赢摇头,伸手刮了一下顾熙月的鼻头,宠溺道:“你错了,我第一喜欢的是你,第二喜欢的是钱,第三喜欢的才是能赚钱的生意。”   顾熙月红了脸,根本就不敢抬头。要知道,此刻在雅间内,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唱曲姑娘,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顾熙月不懂的夷曲。   那个唱曲姑娘的穿着打扮,并不太像是西梁人。那姑娘的皮肤很白皙,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的衣服,更像是东擎的服侍,只是布料换成了轻纱薄缕,长袖拖地,露着肩头和一大片酥.胸。那身暴露的衣服,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轻纱而制的拖地裙摆很长,随着姑娘的行走,曼妙的划过地面,像是姑娘刚刚跳过舞一般。   赤赢见顾熙月盯着前方,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唱小曲的姑娘,笑道:“媳妇儿,你莫非是喜欢那姑娘身上的衣服?”   顾熙月的脸顿时就更红了。那么暴露的衣服,她怎么可能穿的出去?就算是在闺房之中,与赤赢玩闺房之乐,她……也会害羞娇怯的!   她小声的说:“我觉得那姑娘身上的衣服,很像是东擎姑娘的服饰改制的,布料从丝绸换成了轻纱,肩头和前襟被去掉了,裙尾被加长……”   “我媳妇儿好眼力,这套衣服,有个名字,被称为汉姬服。”   顾熙月好奇,这么暴露的衣服,竟然还有名字?   “汉姬?”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忽然想起,当初朗吉曾经提过,怕她成为第二个汉姬。   “倾国倾城,名动西梁的汉姬。她原本是西梁皇宫内的舞姬,这身衣服,就是她曾一舞名动西梁时所穿的,如今,西梁国中,大多数的伶人歌姬都会穿上汉姬服,以求同样可以一舞动西梁。”赤赢说完,朝着那个歌姬道:“可否会汉姬的名曲?”   “汉姬名曲千千万,不知公子和姑娘想要听哪一首?”那姑娘说话声如黄鹂,婉转动听,容貌虽然一般,但整个人楚楚可怜,倒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   赤赢犹豫了一下,便说:“就唱长命女吧。”   那歌姬似乎一愣,随即笑应,手指拨动琵琶弦,悠扬的曲声婉转的了出来,她红唇轻启,唱到: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岁岁长相见。   ……   悠扬婉转的曲调和声音,其中的曲辞竟然还是汉话,顾熙月越听沉迷,甚至能感觉到曲中女子,那一声声祈盼。那些祈盼,何尝不是她要赤赢说的话呢。   她转头望向赤赢,眼眸中全是爱恋,赤赢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黑色的眼眸中,全是笑意。他弯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唇舌与她纠缠,不死方休……   顾熙月全然的沉寂在赤赢的吻中,悠扬的曲调依旧在她耳边环绕,那一声声的再拜陈三愿,如梦如幻。   赤赢放开她之后,便说:“到了午饭时间,我们寻个地方先用饭吧。”说完,牵着她一起出了雅间,下了楼。   顾熙月走到楼梯口时,忽然转头,隔着门口问那个唱曲的姑娘:“这首歌,是谁做的?”   那姑娘摇了摇头:“是谁做的,奴家不知道,这首歌是当年名动西梁的汉姬,唱给她的夫君的,因此才流传至今……”   “汉姬的夫君?”顾熙月不解,问:“汉姬不是西梁皇宫内舞姬,怎么会有夫君?难道她嫁人了?”   那姑娘抱着琵琶,毕恭毕敬的回答:“汉姬嫁人了。”   原来如此,既然汉姬已经嫁人,为何朗吉还要怕她成为第二个汉姬?难道是汉姬嫁人之后,又出了什么事?   顾熙月追问那个姑娘:“汉姬嫁人之后,她与她的夫君怎么样了?”   那个姑娘摇了摇头:“奴家不知。汉姬嫁人之后,世间再无汉姬的传说。”   赤赢见她对汉姬感兴趣,笑着问:“为何这般关注汉姬?”   顾熙月实话实说:“朗吉曾怕我成为第二个汉姬。”她看着赤赢,问:“为什么他会害怕我成为的第二个汉姬?”她猛然反应过来,拉着赤赢,小声说:“难道汉姬嫁的是西梁国主?而你是西梁国主之子,所以他害怕?”   “汉姬嫁的不是西梁国主,我三哥是杞人忧天,你不用理他。”不知道为什么,顾熙月觉得赤赢在说这话时,眼神中带着怒气,显然怒气不是对着朗吉的,那么……只能是对着西梁国主?   赤赢,竟然憎恨西梁国主?   难道,那些谣言竟然是真的,赤赢真的是西梁国主的儿子?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赤赢不动声色的把顾熙月护在怀里,神情戒备的盯着四周。顾熙月原本还没太注意赤赢的不对劲,很快,她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看着赤赢戒备的神情,顾熙月小声问他:“出了什么事?是有人要跟着我们吗?”   “康王禺姜的人到了。”   “啊?”顾熙月一惊,急着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是躲起来,还是要跟康王禺姜的人正面交锋?”按照她的想法,自然是躲起来的好,毕竟她和赤赢只有两个人,人单势薄,不管康王是打了什么主意,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可就没有了自由。   显然,赤赢也是这么想的,他单手抱住顾熙月的腰,直接将她扣进怀里,脚下生风,带着她疾速的穿梭在镇子里,很快的就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顾熙月小声问赤赢:“真的没有人跟来吗?”   赤赢摇头:“暂时没有。”   顾熙月有点慌乱:“那我们该怎么办?客栈还能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他说完,唇角微微上扬,好像刚才干了一件什么坏事。   顾熙月问他,他说:“努诺,已经落到了康王人手里。”那个努诺,虽然一直用假好人的面目示人,并且成功的搜罗了不少忠心的手下,但是武艺上却差了赤赢不是一星半点。赤赢刚才之所以抱着顾熙月故意逃跑,为的不是甩开康王禺姜的人,而是要努诺主动对康王禺姜的人自投罗网?   “赤赢,你在帮康王禺姜,对不对?”顾熙月忽然敏感的觉察到赤赢的真正目的。他不是为了对付努诺,而是要帮康王禺姜对付,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并且不惜以身犯险。   赤赢笑了一下:“哪有?我不过是借康王禺姜的手,收拾碍眼的人罢了。”   顾熙月眉头紧锁,她根本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长命女·春日宴》是五代十国南唐冯延巳写的词。   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去听一听天下3游戏插曲《长命女》,是眷夫人以肉身投炉炼上邪剑前,与她夫君诀别的歌曲。   放一个网易云链接:music.163./#/song?id=29762196   视频找不到清晰版的,就不放了。   小伙伴们,可以猜一猜汉姬的身份呦~~~ ☆、第88章   顾熙月眉头紧锁,她显然不信。   赤赢立即就发觉到顾熙月的怀疑,把她抱进怀里,笑着说:“媳妇儿,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我总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似的。”   “那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赤赢说:“康王禺姜毕竟曾经与我有过师徒之恩,我虽然不赞同他的血腥做法,但他既然有野心想要问鼎那个位置,我助他一臂之力,也不为过吧?”   顾熙月仔细回忆当时,心中不悦。   赤赢低头问她:“媳妇儿,你为什么不高兴?”   顾熙月说:“他当时……为了自己逃走,宁愿让你去当诱饵引开追兵,就算这样,你还是愿意帮他?”   “此一时,彼一时。我并没要主动帮助康王禺姜,但是……正好遇到这么个机会,既然努诺设计我,我帮着康王得到一些好处,也未尝不可?”   顾熙月怀疑的眼神,依旧没有变。   赤赢摇了摇头:“好了,还是我媳妇儿最了解我,知道我这些都是借口,我……还有别的原因。”   顾熙月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你了,只要你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不要让自己身处危险中就好。”   接下来的几日,顾熙月跟着赤赢一直在镇子里逛来逛去,无所事事,十分惬意。不过,还真像是赤赢所说,这些天来,镇子里总会出现不同部落标识的人,要来活捉他们,只是每一次还没有碰见赤赢,就被赤赢把人引向了康王禺姜的那伙人。   康王禺姜的那伙人在处理了这些不知名的部落之后,并没有离开,似乎也在找人,显然找的就是赤赢。   顾熙月扶着窗子,看着康王禺姜的人从街道拐角离开,不放心的推了推研究果茶的赤赢:“康王禺姜的人,是不是要活捉你,然后利用你这个西梁国主之子的身份,做些大计谋?”   “媳妇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抓到的。”他说完,把一直焦急守在窗户边的顾熙月拉到了身边,递给她一杯热乎乎的果茶,道:“你尝尝?”   顾熙月接过来,低头看着茶杯内的茶水,淡绿色,还带着几抹红色。她轻啜了一口,甜甜的,还带着别样的清香。“这是什么果茶?味道跟之前喝过的不一样。”   赤赢说:“这次,我加了龙眼肉和枸杞,又放了一些薄荷叶。这几样,组合起来,味道很奇怪,但也别有一种意外的收获。”   捧着茶杯的顾熙月好奇的问赤赢:“你不会是要自己研究果茶吧?”   “我想要把各种果肉都尝试一下,西梁几百年的果茶,都是采用橘子肉。我在想,既然柑橘可以,为何别的鲜果却不能做出果茶呢?现在这个时节,正值秋收,很多果肉正是最鲜美的时节,我就拿出来尝试一下,看看效果。”   顾熙月很佩服赤赢这股研究的精神,她想起以前在东擎,曾有一阵子十分流行花茶,便说:“可不可以将果肉和花瓣混合,也许也会做出不同的味道?”   她话音刚落,赤赢眼睛就一亮,神眸中带着雀跃的喜庆,顿时就跃跃欲试。   顾熙月一把拉住他,黑着脸提醒:“康王禺姜的人马就在外面,你难道要出去自投罗网?”   “他们想抓我?简直是痴人说梦!”赤赢转头看了一眼刻钟,摇头:“今天太晚了,明日我去寻些干花瓣,再来尝试。等明年春天,花开时节,再试试各类的新鲜花瓣,也许到时候就能做出不错的花果茶,也算是一种新的发明。”   顾熙月没想到,赤赢对研究果茶花茶,竟然有这么大的兴趣。   赤赢倒是笑了一下,直接说:“我不懂品你们东擎人的汉茶,更不懂茶道茶艺,如今好不容易能跟茶搭上边,追上点你的品位,我怎么能不努力研究呢?你说是不是,媳妇儿?”   顾熙月“噗嗤”一笑,捂着笑疼的肚子说:“赤赢啊,我的品位你是追不上了。”   赤赢皱眉,不服:“为什么?”   顾熙月盯着他深邃的黑眸,忍着笑意,认真说道:“因为,我的品位,是选择了你,所以……你要上哪里去找个同你一般优秀的人,来提升自己的品位呀?”   她的话题转的太快,赤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提到膝头,扣在怀里,说:“那我的品位可要比你高了,因为是我先选择你的。”   “彼此彼此……”顾熙月笑。   赤赢半真半假道:“媳妇儿,你可是越来越不谦虚了!”   虽然这么说,赤赢对果茶和花茶的研究热度并没有下降,甚至接下来的几天,赤赢把镇子上所有茶铺都走了一遍。   顾熙月问他:“可有什么收获?”   赤赢说:“淘到几样花茶的方子,都是从东擎国传过来的。”   顾熙月急忙跑了过去,把那些放置拿过来一看,顿时郁闷了。虽然说是东擎传过来的方子,但是上面写的全是夷字,她认得出的并不多。她可怜兮兮的抬头:“我不认识字。”   赤赢哈哈大笑:“方子已经传过来许多年了,能写下这方子的人,大都是只会夷话的。”   顾熙月还是好奇:“赤赢,难道你将来的商号,要往茶生意上开拓?”   “这种东西,研究出来,挺有意思的,反正我们最近也无事可做。至于将来商号如何发展,还要看未来的情形。如果西梁依旧是部落之间征战不断,我们马帮商人根本无法发挥贸易往来作用,只能一直往返与西梁国相对安定的几处地方。”赤赢把顾熙月拉过来:“这种西梁大事,不是我能决定和左右的,我们就不要操心这种事情了。你来看这个!”   顺着赤赢的话音,顾熙月直觉手腕一凉,被套上了一只冰凉的玉镯子。赤赢又把她另一只手也拿了过来,帮她把另一只镯子也戴在了手腕上。   玉镯子质地冰凉润泽,贴在肌肤上十分的舒服。这副镯子,是翠绿色的,水头十足,质地上层,做工精致,算是上等的货色。   顾熙月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去挑选的?”   赤赢说:“这是用我们那块赌石雕刻的,这里的工匠师父手艺不错。”说话间,他还拿出了另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摆了一副玉石耳环,和两只镶嵌点缀了玉石珠粒的金簪。   他笑道:“我原本没想到,那块赌石除了一副镯子外,还能做出这么多东西。”他捻起一根金簪,插在了顾熙月的发髻上,又把另一只也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最后满意的笑了起来,夸赞:“果然是戴在我媳妇儿头上更好看。”   顾熙月伸手摸上头上的发簪,笑了笑:“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当天下午,赤赢说与茶楼老板相约,让顾熙月留在客栈里休息:“我很快就能回来,你可以先睡一下,傍晚回来,我带你出去吃晚饭。”   顾熙月知道赤赢要去做生意,她自然不会阻拦,把他送到房间门口后,就锁了门,准备小憩一下,休息一会儿。   她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房间门外的走廊里一阵喧哗,声音很大,吵得她根本睡不着。无奈,顾熙月只能起身,下了床,拿起赤赢之前泡果茶的茶壶,摸了摸外壳,还算温热,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她刚喝了一口,房间的门忽然被踹开,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站在了门口。   顾熙月捧着茶杯,厉声质问:“你们是谁?”这些人,都是西梁人,她讲的也是西梁话。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忽然钻出个男人,大喊道:“就是她,她就是熙月姑娘,是赤赢的女人!”   “来人,抓住她!”   顾熙月看见努诺出现的那一刻,抓了茶杯,就向他砸去。大汉们堵着门口,她想要跑,除非从二楼窗户跳下去。顾熙月知道自己那点本事,跳下去就只能是个死,所以索性等着被抓,反正这些人看起来,暂时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不过,她是个有仇必报的,就算等着被抓,也要砸努诺一个脑袋稀巴烂才行。   按照努诺的身手,一只茶杯砸过来,他是能躲得过去的。可是,也是活该他倒霉,恰巧客栈二楼走廊狭窄,顾熙月他们的房间又在二楼最里面。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跟庞然大物似的堵住了门口,努诺根本就没地方躲,直接被砸了个正着,脑盖子哗哗的开始淌血。   那几个大汉根本就没人顾及他,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顾熙月吸引了过去。他们看见顾熙月没有反抗,也算是客气的把她绑了起来,押下楼,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9章   顾熙月之前见过这些人,就是天天满大街的追着她和赤赢的那些人,康王禺姜的手下。不过,之前赤赢方法巧妙,甚至跟客栈掌柜的也作了交代,要他们帮忙隐藏他们的行踪,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扒了出来。   马车外,有人跟大汉中的首领禀报:“没有找到赤赢,只有这一个女人在这里。”   “赤赢这小子真不简单,耍我们像是耍猴子一样,耍了好几天!若不是我们刚才审问掌柜时,发现他的账簿,还真他妈的就让这小子藏得无影无踪!”   “可是大人,我们活捉了这个女人,赤赢能现身吗?”   那人回道:“听闻这个女人,是赤赢未过门的媳妇儿。赤赢是个热血好男人,就算是真没有本事,也不可能做缩头乌龟,让一个女人替他受过。”   顾熙月心里暗想,这人的语气,倒像是认识赤赢似的。   果不其然,就听这人的手下,也问了这个问题。   那领头的人说:“我们曾经一起在康王手下共事过,相处了一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的身份竟然是……有这么大的来头,真是把我们当时的兄弟全都给耍了!”   之前说过的那个小喽啰恍然大悟:“难怪康王殿下这一次大发雷霆,原来是被信赖的人给骗了!这小子也是活该,让他这么不知道好歹!”   “行啦行啦,别废话了,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派人把这熙月姑娘还是冬月姑娘的,快马加鞭的送往康城!”他的话没说完多久,顾熙月就感觉到她乘坐的这两马车,慢慢悠悠的晃动了起来。   她口里塞着白布,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安定心神,准备瞄准时机,趁机逃出去。她绝对不能被带往康城,不然,不知道赤赢将要面临如何凶险的局面。   康王禺姜,顾熙月虽然不熟悉,但是当年他们的部落,劫持了东擎国的送嫁队伍,手起刀落,将所有护卫全部一刀毙命。甚至,连她们这种女俘虏,在逃跑时也没有幸免于难。   赤赢的身份特殊,不管康王禺姜是什么目的,绝对不能让赤赢有软肋落到康王手里。一个朗吉已经够让赤赢麻烦的了,如果再多一个她,岂不是会把事情变的更麻烦?   她偷偷的挪动身体,努力的朝着马车车窗靠近。这两马车不算大,但是车厢内的环境还算不错,她身下竟然还扑了厚实的软毯,马车最里面,还有一个大迎枕。但可以肯定,这个马车并不是来自康城的,只是这个镇子上随意都可以租赁到的那种马车。   让顾熙月比较郁闷的是,这种马车有一个缺点,就是马车的木窗竟然是封死的,无法打开。她想要从木窗翻出去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没有了侧面的路,只剩下马车车门的那条路。顾熙月偷偷的摸出靴子里藏着的那把匕首,把捆着自己手腕的绳子隔断,掏出嘴里塞着的白布,悄悄的移动到马车车门附近,顺着车缝,向外望去。   车门正前方,坐了一个胡子大汉,手里拿着马鞭,专注的赶着马车。前面有两个骑马的大汉,正是刚才捆了顾熙月的那几个人。   镇子上正值下午,热闹的很,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但是,可能是因为开路的那两个大汉过于凶残,腰间还挂着挎刀,很多人都自动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顾熙月顺着车缝,仔细的辨认前面的路。她这几日跟着赤赢,基本把整个镇子的路都摸熟了。很快,顾熙月就估计出来,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能出了这个镇子。   她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出了镇子之外,就是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人迹罕至,她就算是跑成功了,也很难找到落脚之地。   她握着匕首,正计划着给那个赶马车的大汉一刀,然后趁乱逃跑,马车忽然停了。   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把白布塞进自己嘴里,缩回到马车车尾,手背在身后,假装自己还被绑在。   她听到外面有人粗声嚎气的问:“马车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有人立即回答,好像是赶车马夫:“车轮子抛瞄了,我查看一下。”   忽然,顾熙月看见马车门缝里被塞进了一个白色的纸条,很快就落到了马车车板上。她盯着那张纸条,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顿时一头雾水。   白色的纸条上,大都是她不认识的夷字。她看了一遍,总觉得这张纸条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急忙把纸塞进怀里,握着匕首,准备寻了机会冲出去。却听见那个马车夫跟那两个大汉说:“马车没什么大毛病,我们可以走了。”   顾熙月越听,越觉得马车夫的声音很耳熟,像是经过了刻意变音似的。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急忙掏出怀里的纸条,仔细一看,顿时如释重负。   纸条上的夷字,她依旧有大部分看不懂,但是她却记起来了,这张纸条,明明就是赤赢之前给她看过的来自于东擎的花茶方子。   这方子为什么会在一个马车夫手里?还被他塞进了马车里?   顾熙月原本是猜不到的,但是听到马车夫那刻意装出来的声音后,她立即就明白了。这个马车夫不是别人,正是赤赢。   她捂着胸口,心存侥幸。幸好她下手慢了一步,不然这匕首刺了出去,伤了的可就是赤赢啊!   赤赢驾着马车,带着她一路出了镇子。顾熙月能从马车门缝里看见外面的草原。如今已经是暮秋时节,草原上的草早就变得枯黄干燥,放眼望去,昏黄一片。   那两个大汉,骑着马走在他们前面,赤赢忽然发力,趁人不备,手起刀落。马车外面,风雨变幻,猝不及防。   顾熙月反应过来时,赤赢已经推开了马车门,扯掉胡子,温和的朝她笑了起来。   顾熙月早就摘到了口中白布条,急忙问他:“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   赤赢朝着身后比量了一下,顾熙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之前负责开路的两个大汉已经倒在了地上,两匹马优哉游哉的啃着草原上的枯草。   赤赢笑着说:“我只是让他们昏睡了一下,并未要他们性命。就他们的功夫,还不足以让我受伤。”   “我们还要回镇子吗?”   “这么一来也好,把我们无声无息的送出了镇子,就让他们继续留在镇子里瞎忙活去吧!”   顾熙月有些不安,抓着赤赢的手,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听说康王禺姜很生你的气,朗吉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就用这辆马车进康城,到了那里,再探寻我三哥的安危。”他眼神微眯,目光凶狠:“就看康王禺姜是不是个聪明人了,如果他敢伤我三哥一个毫毛,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顾熙月奔来想要骑马,但是赤赢坚持让她坐在马车内。马车里很是舒服,还有大大的靠枕,就算是睡上一觉,也完全可以。顾熙月把之前那个花茶方子还给赤赢,实话实说:“刚才太过紧张,第一眼都认出来,还想着马车夫为什么要给我一张白纸。”   赤赢十分抱歉:“我当时手里没有别的东西,又怕你害怕,所以才出此下策,没想到,还是吓到了你。”他转头盯着镇子的方向,又道:“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本事摸到我的住处,倒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   顾熙月却不以为意:“那客栈掌柜虽然收了你的钱,但最终还是怕丢了命,出卖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低头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笑着说:“我唯一庆幸的就是,之前没有把玉镯、耳环、发簪再下去,这要是放在客栈,可不一定就便宜了谁呢!”   赤赢被她这股守财奴的模样逗的,简直哭笑不得,忍不住道:“媳妇儿,我怎么就把你培养成守财奴了呢?”   顾熙月圆着眼睛瞪他:“谁说我是守财奴?你看我像守财奴的样子吗?”   赤赢忽然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是,不要守财,要保命。你知不知道,刚知道你被人抓走时,我吓得心都要跳出去了。熙月,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绝对!”   赤赢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他发觉出情况不妙时,顾熙月的房门已经被踹开了。他只能找了马车夫下手,抢夺了最佳机会救出顾熙月。   顾熙月回手抱住赤赢,趴在他的怀里,安慰他:“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不要担心,不要自责,赤赢你做的没有错。我们现在是不是需要赶快前往康城?”   赤赢倒是不急:“我们现在赶去就行,不需要去太早。去得越早,主动权越小。”   “你就不担心朗吉吗?”   赤赢摇头:“当然担心,只是……三哥不会是坐以待毙之人,何况按照日程推断,渺罗应该早就到了。我希望,在我们去之前,三哥和渺罗之间,能有一个结果。”   这话还真被赤赢说对了,远在康城的朗吉和渺罗,还真在僵持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朗吉和渺罗! ☆、第90章   暮秋时节,康城。   “朗吉公子,请用。”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端了餐盘走进房间内,把晚餐摆在了桌子上。   坐在窗边的人转过头,目光深冷,沉默不语。   “朗吉公子,请您用膳。”   朗吉起身,走到桌子前,端坐,拿起筷子,端起碗,吃了一口后,问:“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您是我们主人的贵客,主人十分看重你。”言外之意,我们主子根本就没有想要放你走。   朗吉不语,端着饭吃饭。他被困在这间屋子内,已经有大半月时间了。这期间,他一直都没有见过这几个大汉口中的主人,但是吃穿用度都是极为上等的。他不由的不去猜测,他们口中的那个主人的软禁他的真实意图。   他的马帮商队遇袭之时,除了流匪之外,还有庞巴部落里的努诺带的人。   努诺此人,朗吉是知道的,因为渺罗众多追求者之中,最有可能成为她夫君的人,就是这努诺。而且,他曾听渺罗说过,她是把努诺当成哥哥一样对待,就算是她将来嫁给别人,庞巴部落首领的继承人,只能是努诺。   渺罗,很久之前,朗吉就听说过她的名字。   东草原霸主庞巴部落首领的独女,貌美惊人,武艺高强,整个草原很少能有与她匹敌的对手。她还有一个外号,叫做草原上的小辣椒。   第一次见到渺罗时,朗吉并不觉得她像小辣椒,明明是小巧玲珑,娇羞可爱的小姑娘,为何被冠上了“小辣椒”这个名号。渐渐的,他慢慢的发觉,“小辣椒”这三个字,还真是十分的适合她。   她的性格活泼开朗,做事干脆果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掺假。   朗吉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没想到与她交手之后,他竟然处于下风,被她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毫无还击之力。但是,朗吉从小就一直败在赤赢手下,别的没练会,无赖的打法却是轻车熟路。鬼使神差,他就是不愿意认输,让渺罗虽然一直处于上风,却根本无法对他一击致命。   最后,朗吉玩够了,渺罗才赢了。她总缠着朗吉打架,朗吉高兴时,会故意逗逗她,明明他打不赢她,但是只要他不想输,这场架就没有尽头。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性格火辣的姑娘家,一心一意的认定了他。   他无奈,表面上摆出臭脸表明自己不耐烦,心中却也甜甜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窃喜。他容忍她在他身边任性,容忍她的无赖和死缠烂打,也带着她走南闯北做生意。   朗吉很清楚的知道,渺罗的夫君,将是称霸东草原的庞巴部落的继承人,但是他并不想去参与政治斗争。尤其是现在西梁皇室和康王政权争斗,各个部落征伐不断,一旦搅进去,他将再无安宁。何况,他们家还有个赤赢,身份特殊的赤赢。   朗吉虽然对渺罗,虽然有着情窦初开,年少心动,但是一直理性冷静的他,还是咬紧牙,不肯给渺罗回应。原本就这样,以为一切都会在他们分开时结束,没想到,渺罗竟然单枪匹马的追到了他的商号。   看见她平安时,朗吉的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依旧理智的不能接受渺罗。虽然让她留在了商号里住下,但是他还是提防着渺罗和赤赢的相遇。   不过,事情总是那么巧,或者总是能在最坏的情况下发生,渺罗看见了赤赢的脸,并且觉察到赤赢和某人的容貌相似。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宁愿放弃渺罗,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卷入残酷的权力战争之中,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他把渺罗送回了庞巴部落,临走前,他说:“渺罗,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不能娶你。你有你的天与地,我也有我的。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交集。我就是个泥腿子,就是个走马帮的商人,没有什么值得你期待和喜欢的,回去吧,按照你阿爸的期许,寻一个好男人嫁了。”   渺罗的眼中含泪,那是朗吉第一次看见渺罗哭。   她声音哽咽:“朗吉,我这次回去,阿爸就会为我比武招亲招赘选婿,你真的……就这么对我放手了?”   朗吉沉默,最终还是点点头。   渺罗擦干眼泪,扬着下巴,骄傲的说:“好,既然你是这么决定的,我就成全你。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说完,她挥起马鞭,扬鞭策马,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那是朗吉最后一次见到渺罗,她留给他一个骄傲的背景。   只是,朗吉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在东草原走马帮,竟然被流匪袭击,而且策划者,很有可能就是渺罗的那个未婚夫君,努诺。   朗吉把餐桌的饭菜都吃的个一干二净,让看守他的大汉撤了下去。   外面的夜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朗吉起身,吹灭了油灯,转身往床的方向走。   守在外面的大汉低声交流:“朗吉公子,又睡这么早?”   “成天被关在这里,不睡觉做什么?”   几个人唏嘘了一会儿,讨论的声音渐渐没了,无聊的抱着刀继续守在门口。   悄声藏在身后的朗吉,顺着门缝查看外面的情形,依旧十分不利,他很难从这个屋子里悄无声息的逃出去。   他摸了摸肚子,吃的很饱。当然要吃饱,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逃走。从这几天的观察和判断上,他大概猜得出来这个软禁他的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渺罗,就是为了赤赢。而且从房屋布置和周围环境推断,这个人针对赤赢的可能性更大。   朗吉韬光养晦了半个多月,如今决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逃出去,不然很可能给赤赢带来危险。朗吉掏出前几日偷偷从看守大汉身上摸出的匕首,悄声移步到窗边,动作极轻的打开窗户,终身一跃,窜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轻,经过几天的观察,他顺着计划好的小路,一路向前,拐过一道暗门,躲过巡守,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   软禁朗吉的这个宅子很大,朗吉虽然逃出了软禁他的那个小院,但是依然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那条路能出了这个大宅子。   他不敢动,为了躲避来来回回巡逻的守卫,他先把自己藏在了一处低矮的灌木群中,警惕的观察四周。   忽然,后脖颈一凉,有锋利的东西,贴上了他的皮肤。只要他一动,那利刃就能隔断他的脖子。   朗吉不敢动,静等身后人的动作。   那人开口:“朗吉公子,我本是请你来作客的,可没有请你做我府中的夜行者!”   他身后的人,是一个男人,武艺高超,绝对在朗吉的身手之上,不然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的就被人用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朗吉冷笑:“你就他们的主人?这就是你待客之道?”   “我本要你好吃好住,没想到,你倒是对我生了不满之心。”   朗吉身形不动,却厉声质问:“既然请我来作客,至少要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吧!”   那人放下匕首,走出了灌木群,此刻院子里早已经灯火通明,所有的侍卫已经到位,都守在那人身边,刀锋出鞘,戒备着朗吉。   那人说:“我是禺姜,康王禺姜,朗吉公子,请出来吧!”   朗吉有些吃惊,不过面上依旧毫不表情,站起身来,大步跨出灌木丛,不急不缓。他在康王禺姜面前站定,随意的作了一个揖:“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康王禺姜,为何要囚禁我这一个走马帮的小人物?”   康王禺姜的脸上全是胡子,灯火晃晃,摇曳不定,根本就看不清表情,不过朗吉一点都不怕他。他心中无畏,大不了一死,又有何难?   康王禺姜说:“我曾与赤赢相处一年,他的汉话汉字都是我教的,论理我还算是他的师父。你既然是赤赢的哥哥,我自然要拿你当朋友,好生款待。”   朗吉冷笑,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康王禺姜的目的,他可真就是白活了。   这时,那几个看守朗吉大汉才匆匆赶到。看见朗吉站在康王面前,几个大汉吓的大惊失色,立即跪下认罪:“康王殿下恕罪,是属下失职,有负殿下信赖,让朗吉公子有机会逃脱。”   几个大汉虽然嘴上求饶,心中却喊冤:喂,怎么会这样?刚才朗吉公子不是已经上床睡觉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既然做的不好,就自己下去领罪吧。至于朗吉公子,只能有请尊驾移步,为你换个住处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或是杀了我?”朗吉语气深冷,毫无畏惧。   康王禺姜摇头:“我不会杀了你的,不然赤赢要怪我可怎么办?等赤赢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就什么时候放你走!”   忽然,院外有人禀报:“康王殿下,庞巴部落的渺罗姑娘带人求见。”   听见渺罗的名字,朗吉的脸色变了变,眼神紧盯康王禺姜。   康王禺姜回望朗吉,瞬间了然,笑道:“原来一贯冷清的朗吉公子,竟然也是有软肋的。既然这样,我就去会会这位渺罗姑娘!”   朗吉怒火中烧,双拳紧握,青筋凸起,牙关紧咬,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事冲着我来,不要针对我弟弟,更不要针对无辜的姑娘。”   康王禺姜不予理会,立即下令:“将人给我带下去,要好好的照顾好我们的朗吉公子!”   “属下遵命!”   朗吉,又被软禁了起来,这次换了个地方,更像是宫殿的地方。   .   渺罗带着人马,一路未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康城,求见康王,将她阿爸的亲笔手信转交上去。   康王接过庞巴部落首领的信,拆了火漆,迅速的扫了一眼,便放下了信,问渺罗:“这么说,你们放走了赤赢?”   渺罗不卑不亢的回答:“赤赢本就不是我们部落的人,无论是我阿爸还是努诺,都没有权利替他决定任何事情。我阿爸的信上写的很清楚,我们庞巴部落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管赤赢是什么身份,有什么价值,这种卑鄙手段,我们都不屑使用。康王殿下如果真是这样的人,也就不值得我们庞巴部落追随了。”   康王禺姜似乎并不关心渺罗说的话,反而问她:“赤赢,你见过赤赢,对吧?”   渺罗抬头,最终点头。   “他现在在哪里?”康王禺姜似乎想了一下,才肯定的说:“朗吉还在我手里,这个臭小子一定不可能就这么回家,他一定会来康城,亲自带走朗吉才罢休。”   这时,有人来禀报。   康王禺姜看了一眼下首的渺罗,朝那人示意:“说罢,渺罗姑娘也不算外人。”   那人似乎纠结了一番,才说:“康王殿下,我们派出去的人马,在途中遇到了许多争夺西梁国主之子的部落。”   康王禺姜立即紧张:“结果呢?”   “都被我们的人一一收拾,但是赤赢的行踪,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给我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那人回了声“是”,转身摇头。   康王禺姜又叮嘱一句:“不能伤了他,半根毫毛都不行。”   “属下遵命!”   渺罗接话:“康王殿下,我可以带走朗吉吗?”   “我不会再限制朗吉的自由,但是我不允许你带走他,除非赤赢出现。”   渺罗不悦:“康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康王禺姜闭上眼睛,无奈叹气:“没有朗吉,那小子一定不会来见我。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一年前,放他离开,让他替我引开追兵。”   说罢,他缓缓起身,步伐蹒跚,转身离开。不知为何,那落寞的背影,给了渺罗一种“英雄迟暮”之感。   跟渺罗一起前来的族人,低声问:“渺罗大小姐,康王殿下不同意朗吉离开,我们该怎么办?”   渺罗也无奈,只能说:“我先见见朗吉。”   朗吉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宫殿里,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宫殿很大,四周都是守卫,比之前软禁他的那个小屋子更难逃跑。他心中了然,看来,康王禺姜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离开这里的。   忽然,有人来报:“朗吉公子,庞巴部落的渺罗大小姐求见!”   朗吉眉头紧锁,最终点头。   看见走进来的渺罗毫发无损,朗吉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渺罗走到他面前站定,开门见山:“对不起,是努诺设计了你,把你绑到这里来的。”   “我早就知道了,我被关在箱子里时,听见了你们正在找我。”   “我刚刚跟康王禺姜谈过,他不肯放你走,就算是有我阿爸的亲笔书信都不行,我会再想办法。”   “赤赢和熙月,怎么样了?”这才是朗吉最关心的问题。   渺罗了然的笑了笑:“他们都很安全,而且是赤赢揭穿了努诺的假面目,让他在我们部落内声名狼藉、身败名裂。”   “赤赢一向足智多谋,我不应该担心他。”朗吉倒是了解他的弟弟。   渺罗说:“我最近会一直留在这里,说服康王放你离开。”   “渺罗,你不用担心我,回家吧,康王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我在这里其实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既然这件事是我和我的部落惹出来的,我绝对不会一走了之,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渺罗,听我话,回家去!”   “不!”渺罗这一次,格外固执。   朗吉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庞巴部落需要继承人,你要好好的选择一位夫婿才行。努诺这人,虽然平日温和无害,但真正狠起来却是狼子野心,并不是佳婿的好人选,你一定要慎重决定。”   “你这个意思是,还在关心我的婚事?”   “庞巴部落既然投奔了康王禺姜,就不能总是置身事外,必须强大起来,这样你们将来才能与别的部落相抗衡,才能真正有所建树,而不是成为别人成功的垫脚石!”   “朗吉,我问你,你只要跟我说一句实话就行。”渺罗望向朗吉,眼神里带着留恋和倾慕,她说:“你这一次,在暮秋时节,来东草原走马帮,是为了我吗?”   朗吉侧过头,不想回答。   渺罗笑中带泪,替他回答:“是为了我吧,是为了看我成亲吧?”   “渺罗,你知道,赤赢的身份……我,不想让外面的事情牵扯到他,我想让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不想让他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渺罗忽然开口:“赤赢是什么身份,你真的知道吗?就算你真的知道他的身份,你又怎么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朗吉,你为了弟弟,放弃了我,我无话可说,因为在你心中,弟弟更重要,我比不过他。”   她抬手,擦干净腮边的泪,果断的说:“好了,问清楚了,我也就死心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说过,既然这件事是因为我们部落的人才惹出来的,我庞巴部落就会一直管到底。我们两个……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果决的转身离开。   朗吉在她身后追了两步,没忍住,喊了她的名字:“渺罗!”   渺罗没理他,依旧大步决然的往前走。   “渺罗,你不要走!”朗吉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渺罗追了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渺罗,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他说:“渺罗,我这次去东草原,是为了你而去的,是为了看你成亲而去的。我跟自己说,你亲眼看见渺罗成亲,你就可以死心了,回到没有遇到渺罗前的样子……可是,我现在做不到了,我……才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求你不要求,求你……不要说不再和我见面的话!”   被朗吉抱住的渺罗,无动于衷,任由他抱着。   朗吉将头埋进她的颈间,低声哀求,一点都不像往日里冷清的朗吉。   渺罗终于开口,她说:“朗吉,上一次,这样的话,是你跟我说的。我都可以潇洒的放手,为什么这一次你却变了?”   她说:“朗吉,其实你很自私。你以前一直想要保护赤赢的秘密,他的秘密已经公布于众,你已经没有保护下去的必要了,所以你发现,哦,原来我舍不得渺罗,我要把她追回来!”   “不是的……”朗吉下意识反驳,但是他一点都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果然如渺罗所说,很自私的想法。   渺罗说:“朗吉,我渺罗是谁?是东草原庞巴部落的大小姐,是草原上的小辣椒,我凭什么要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想让我离开你,我就离开你?你想让我留下,我就留下?凭什么?朗吉,你凭什么?”   朗吉声音很低,实话实说:“凭你爱我。”   “朗吉,你无耻!你刚刚还说,让我去找个好男人嫁了!”   “我现在反悔了。”   “反悔了?你说反悔就反悔,变来变去,算什么大男人!我告诉你,我也反悔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朗吉放开渺罗,一字一句,道:“渺罗,你现在可以拒绝我,等我离开这里,我会去追求你!就算你嫁人了,我也会把你抢回来,你是我的,这一次,我认定你了!”   “你……”渺罗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不真忍心和他生气,一怒之下,甩了鞭子,转身就走。   朗吉却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倔强又别扭的小姑娘,明明对他心软了,竟然还不承认。   不过,朗吉摇了摇头,要说性格别扭,别人都比他自己,他才是性格最别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的亲事终于解决了,明天就能见到我们的男女主了! ☆、第91章   康城原本是西梁国最繁荣大城之一。在被康王占领统治之后,环境更加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商贸往来频繁,康城已经变成了比西梁国都更加繁荣城市,可以说是现今西梁最繁荣的国都。所以四方百姓拥戴康王统一四大草原,推翻西梁国主自封为帝的呼声越来越高。   顾熙月原本以为,东草原的城镇已经很繁荣了,之后她和赤赢落脚的那个镇子也不错,没想到竟然不敌康城的十分之一。   赤赢笑着问她:“媳妇儿,你的眼睛都亮了,这康城是合你心意的吧?”   她说:“既然西梁果连这样一个城镇都如此繁荣,为何会常年征战不断?”   “权势趋势人心,有人甚至一辈子,都不满于自己所拥有的权势,不断的追逐。”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康城的一家客栈外,赤赢扶了顾熙月下车,直接将马车交给了客栈的伙计,吩咐:“马车劈了,烧掉。”   牵着马缰的小伙计一愣,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又问了一遍:“这位客官,您是说……让小的把这辆马车烧掉?”   赤赢点头,确认小伙计的耳朵没有听错:“对。”   小伙计咋舌,忍不住问:“马呢?”   “可以杀了吃肉。”这小伙计大约十五六岁,跟傲景差不多大,呆愣的样子蛮可爱的,赤赢忍不住逗他。   小伙计立即说:“马肉不好吃,柴的很。”   赤赢哈哈大笑:“送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熙月一听赤赢要让人把马杀了吃肉,吓了一跳,悄声说:“赤赢,那匹马跟着我们走了一路,跟四蹄也当了小伙伴,别杀了呀。”   四蹄是当时赤赢救下顾熙月之后,自己屁颠屁颠跑来的。马是有灵性的,尤其是像四蹄这种品种优良的好马,赤赢根本不需要担心,它就能找到他。这其实也是当时四蹄为什么能在渺罗部落的马厩旁安心吃草的原因,因为它比顾熙月更早知道,那个哑巴大汉就是它的主人赤赢。   赤赢听完顾熙月说话,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发顶:“放心吧,那小伙计单纯的很,肯定不舍得杀那匹马。我们现在到了康城,马车很容易暴露我们,不如烧了的干净。”   原来赤赢是有这番计划的。   进了客栈房间,顾熙月问他:“你准备打算怎么救出朗吉?”   在进康城时,赤赢就已经趁机摸索了一番,得知朗吉依旧被关押在康王府,渺罗也在那里。这些消息来的并不费劲,很显然康王已经把朗吉在他王府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为的就是让赤赢自投罗网。   赤赢思索一番:“最简洁的方法,便是我们直接上门要人!”   顾熙月立即喊道:“不行!”   康王是要推翻西梁皇权的人,如果赤赢真的是西梁国主唯一的儿子,康王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赤赢呢?   赤赢笑了一下,拉过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媳妇儿,你放心,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对我们很不利,而且也并不符合我的行事作风,我自然不会选择。不过,既然康王禺姜现在已经把事情摆在了明面,我倒要陪他玩玩。”   顾熙月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笨办法。”   顾熙月不解,疑惑的抬头。   “夜探康王府。”赤赢不放心顾熙月:“我今晚就去,你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害怕吗?”   “我没关系,你自己要小心啊。毕竟是一城之主的王府,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赤赢笑道:“我的身手,你放心吧。”   当天夜里,帮顾熙月提了热水,让她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赤赢轻装上阵,准备去往康王府。   顾熙月心中十分紧张不安,一遍遍的嘱咐赤赢要小心。把赤赢送出去之后,顾熙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只得起身,点了油灯,披了衣服,开始收拾东西。她把一些方便随身携带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装在了小布袋里,又把那两把匕首在身上藏好,软鞭也放在了随手可及的地方,睁着眼睛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整日,赤赢都没有回来,顾熙月的心慌乱了起来,她觉得事情可能变的糟糕了。   傍晚时,客栈伙计来问:“姑娘是否用饭?”   顾熙月点头,吩咐伙计把饭菜送进了房间内,状似不经意的打听:“最近康城,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小伙计丈二摸不着头脑,挠着后脑勺,绞尽脑汁的想,仍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顾熙月试探着问:“比如说,康王府?或者是热闹一些的?”   “哦!姑娘是想打听康王殿下的事情啊!要说大事,可有好几桩大事呢。”   她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赤赢出事了?这些大事中,不会有赤赢的消息吗?她脸色发白,等着小伙计继续说下去。   小伙计不慌不忙的说:“我们的康王殿下,在听闻各个部落蠢蠢欲动,掐准时机,神机妙算,将他们一一击破,如今那些部落已经都投在了康王麾下,为康王效力。”   这些,应该就是前几日,赤赢溜努诺时的事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顾熙月只好又问:“还有呢?”   “还有?”小伙计想了半天,最后犹犹豫豫的说:“听闻康王府有了一位贵客,叫做朗吉,是庞巴部落的人护送来的。姑娘是问这件事吗?”   “今天白日,可有什么大事?”   “今天一天挺太平的,没有什么事情啊!”   什么都没有打听到,顾熙月只能让小伙计下了楼。她拿着筷子,味同爵蜡,一点胃口都没有,根本就吃不下,心中全是对赤赢的担忧。   当天夜里,赤赢没回来。   顾熙月可以确定,赤赢……出事了。   她心中焦急,想要去康王府找赤赢,但是就凭她的三脚猫功夫,去了也只能是白白送死。她坐在床上,心神不宁,睁着眼睛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次日,天一亮,不用她想法子了,因为康王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熙月姑娘!”   康王的人很讲礼仪,竟然朝她作揖。   顾熙月装傻:“阁下认错人了。”   康王手下一愣,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碰壁,吩咐手下:“把人带过来。”   顾熙月一听,要带人过来,立即一慌,紧张起来,心中不由的猜测,难道是他要带过来的是赤赢?是让赤赢来指认她?   看清来人的脸,顾熙月悬着的心,总算有一丝落地,不过仅仅是一丝,因为那个来人竟然哭天抹泪扑到了她的脚下,哀嚎着:“熙月阿姐,你要救救我啊,我没有说谎话,赤赢大哥真的是西梁国主之子。”   顾熙月连头都懒得低下,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这个在她脚边哭哭滴滴的不是别人,正是桑普的弟弟挪棕。她与挪棕从未说过话,见过那一两次,都是挪棕在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还说过,委屈他自己娶了熙月之类的,让顾熙月根本不可能对他生出一丝好感。如今看到他狼狈不堪,心中除了幸灾乐祸、骂他活该之外,她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康王手下问顾熙月:“熙月姑娘,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不认识,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顾熙月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过,猪队友永远都是猪队友,尤其是这个猪他还不是她的队友。几乎她话音刚落,挪棕就开始呜呜喳喳的乱喊:“大人大人,她是熙月姑娘,是赤赢大哥未过门的媳妇儿,我绝对不会认错,我绝对不会撒谎。她……她是死鸭子嘴硬,不敢承认!”   顾熙月忽然起身,抬脚,朝着挪棕狠狠的踹了过去。这一脚,她想踹很久了,如今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能解恨的当场就要解恨。   “……”康王那个手下没想到顾熙月如此彪悍,一脚直接将挪棕从她脚边,踹到了他脚边。   挪棕被顾熙月一脚踹得眼冒金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的乱叫。康王手下看不过去了,立即吩咐:“把他给我拉下去。”说完,他又朝着顾熙月作揖:“既然已经确认了姑娘的身份,我只能按照殿下的意思,带姑娘回去。”   “我都说过,你认错人了。”   康王手下早就识破了顾熙月的死缠烂打法,毫无畏惧:“就算错了,我也要带个错的去跟殿下交差。熙月姑娘,请!”   顾熙月知道,今天这一遭,她是难逃此劫,这一趟,她是必须跟着走了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熙月被抓了,小伙伴们不要急,赤赢很快就会出现的哟!   感谢LLL扔了1个地雷,么么哒,熊抱一个! ☆、第92章   康王手下把顾熙月请到了一早备好的马车上,直接带她进了康王府。   康王府巍峨壮丽,亭台楼阁,设计的十分华丽。那个康王手下见她似乎对康王府感兴趣,便向她介绍:“康王府是在康城前朝旧址基础上改造的,保留了前朝旧址巍峨壮丽的风格,又添加了东擎建筑的元素。”   顾熙月倒是想起来,她曾听闻康王尤爱东擎文化,包括汉话汉字,甚至东擎女人。   那个康王手下直接把顾熙月带去正殿,康王大马金刀地坐着,脸上留着浓密的胡子,看不清表情,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   在蛮匪营地里,顾熙月见过这个在当时被称为“老三”的人。只是,她当时处于小命不保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过他。如今,再次看见已经变成康王的“老三”,顾熙月实在是难以想起以前的印象。   康王看见笔直站着的顾熙月,忽然笑了:“熙月姑娘,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顾熙月抬头挑眉,毫不怯弱:“我是康王殿下请来的客人,如果能因为我跪你,你就能把我放走,不要我当客人,我觉得事情更好。”   康王爽朗笑道:“你这个东擎女儿,竟然如此豪爽,甚合本王心意。”   他一开口,顾熙月心中咯噔一下,“甚合本王心意”?什么意思?不由的,关于康王更喜爱东擎女子的传言,忽然在顾熙月脑海中响起。她心下惊慌,他那个“甚合心意”,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顾熙月神情戒备的瞪向康王,身体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   康王觉察到顾熙月的异样,笑道:“熙月姑娘,你放心,本王还未饥渴到对你这个小姑娘下手的地步。不过,本王听闻,赤赢是你的未婚夫君,可有此事?”   顾熙月扬头,望向康王,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抿紧双唇,不肯回答。   康王殿下道:“赤赢昨日到本王王府作客,本王高兴,随手赏赐了他几样东西,正合了他心意,不过他却踟蹰,不敢带回去,生怕他未过门的夫人恼火。所以,本王决定做好事做到底,特请姑娘过来,当面恳请姑娘收下本王的好意。”   顾熙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根本不敢接话。   康王殿下似乎很是仁慈,笑问顾熙月:“不知姑娘可否有兴趣与本王一同去看看,赤赢昨日从本王这里接下来的那些赏赐?”   顾熙月仰头,回道:“康王殿下,你要我说实话吗?”   康王道:“熙月姑娘,请讲!”   顾熙月微微一笑,毫不犹豫道:“我并不感兴趣!”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们殿下如此礼待于你,你竟然敢跟我们殿下这么说话!”康王殿下的旁边的一个侍卫忽然开口,训斥顾熙月的不礼貌。   顾熙月根本不吃这一套,冷笑道:“说什么问我是不是感兴趣,假惺惺的!看着样子,不管我是否同意,康王殿下都一定要让我去看看那些赏赐了!”   “真没想到,赤赢未过门的媳妇儿,竟然是这般伶牙俐齿。来人,在前带路,本王要带熙月姑娘去见见赤赢。”   顾熙月一听到康王带她去见赤赢,心立即就悬了起来。如果赤赢真的被康王抓住,他会把赤赢关在哪里呢?大牢?地牢?水牢?   很显然,是她想多了,因为康王带她走到了一处宫殿,在宫殿门口,她看见了赤赢。   赤赢背对着她站着,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一套衣服,看起来很好,似乎并没有受到康王非人的待遇。顾熙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他,拎着裙子向前跑,跑到了几步,却顿住了脚。   因为,她看见赤赢正抱着两个女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而他面前,大殿中央,歌舞升平,衣着暴.露的东擎舞女,正一圈圈的跳着舞。   “熙月姑娘,为何不向前走了?这些女人,就是本王赏给赤赢的妾侍,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冰肌玉肤,看这样子,赤赢对本王的赏赐,很是满意啊!”   顾熙月忽然笑了:“康王殿下,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场合?让我看见我的未婚夫君,抱着别的女人,你目的为何?又在算计着什么?”   “我能有什么目的,赤赢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又何来算计?女人、权势、金钱,我全都摆在赤赢面前,让他任意挑选,既然他喜欢女人,送几个东擎女人又有何妨?”   顾熙月抬眼望向康王殿下,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看见赤赢抱着其他女人,你竟然能容忍下来,真是个大度的姑娘。”   顾熙月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不了解赤赢,所以才设下这个无用的局,就算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跟赤赢何等相似,他也不可能是赤赢。”   计谋瞬间被揭破,康王脸色终于变了颜色。   顾熙月说:“赤赢,除了我之外,不会去抱任何女人。”   “你就这么相信赤赢?”   “是,因为赤赢,给了我足够信任他的理由!”   大殿之内,抱着其他女人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赤赢。就算被逼无奈,甚至丢了性命,赤赢也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熙月姑娘,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顾熙月的心却放了下来。既然大殿内的人不是赤赢,康王又设下了这样一个局,那么只能证明,康王殿下根本就没有抓住赤赢,所以才只能选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欺骗她,拿她做饵,引出赤赢。   不过,顾熙月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康王殿下,要针对她设下这样一场局呢?目的何在?   康王殿下忽然命人将顾熙月带下去,自己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那人走到顾熙月身边,恭敬道:“熙月姑娘,这边请。”   走了两步,顾熙月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那人一直在朝着她偷笑。她忽然生气,一把抓住那人衣领,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眉目如星,深邃黝黑,不是赤赢,又是谁。   赤赢见自己一眼就被自家媳妇儿给认出来了,立即朝她比量了个“嘘”的手势,快速的将她带进了一个屋子,就是之间康王殿下给顾熙月安排的屋子。   赤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钻进了屋子,关紧了门。   顾熙月看见他穿着一身康王府侍卫的衣服,低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赢忽然转身,将顾熙月抱进怀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胡子拉碴的,朝着顾熙月的脸颊就亲了一口,无限哀怨:“还是我媳妇儿最好,最了解我最相信我,没有受了康王殿下的挑拨离间!”   顾熙月不好意思,轻声说:“因为我相信你,你不可能去抱别的姑娘。”   “当然了,除了你,我怎么可能去抱别人,谁都不可能!”赤赢把顾熙月紧紧的搂在怀里,忍不住又亲了两口,他实在是太爱她了,她那么信任他,那么依赖他,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熙月却十分疑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康王会弄一个跟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来骗我?”   那个背影,跟赤赢实在是太像了,她当时心急想要早些见到赤赢,要不是那人抱了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弄不好她就弄错了。   赤赢哈哈大笑:“因为康王殿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呗!”   原来,前夜赤赢夜探康王府,还没摸到朗吉的住处,就跟康王来了个正面相见。但是,康王殿下虽然手下高手如云,但赤赢也不是吃素的,根本就抓不住他。还让他在半路上遇到了正要逃跑的朗吉。   朗吉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上次逃跑失败之后,韬光养晦,这次又寻了机会逃走,临走前还不忘带走渺罗。摆脱了康王的追击,他们两个一商量,觉得不能总是被动让人牵着鼻子走,于是他们兄弟一拍即合,准备好好的收拾一下康王殿下。   赤赢讲的很开心,神采飞扬,显然是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顾熙月却忧心不安,焦急的问:“你们要收拾康王殿下?怎么收拾?”   “方法自然已经想好了,而且很快就能生效了。只是,我没想到康王殿下这么损,竟然要让我后院着火!哼,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只能在原来的报仇计划上再添点,才能赚点利钱回来。还有挪棕和努诺,他俩竟然敢算计我们,我倒要他们看看,惹恼我的下场究竟是什么!”赤赢说这话时,眼中透着杀意,冰冷渗人,顾熙月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眼眸一转,眼神立即变得柔和,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别怕,这两天,我都在这里陪你,康王现在应该已经无暇顾及我们了。”   “为什么?”   “他在派人追我的过程中,干脆果断的处理那些部落,那些部落之中,必然有人不服。有人不服就是好事,只要有人不服,就必然有人要反他,够他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顾熙月和赤赢这边说着话,愁眉苦脸的康王殿下已经得到下属禀报:“康王殿下,大事不好了,尼亚汗等几个部落,联合在一起,要造反!”   “心不忠者,杀无赦!”   “赤赢,你竟然敢耍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康王面前的杯盏碟盘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第93章   赤赢说陪着她,还真是陪着她,而且是在房间内,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的。他白天和她一起呆在屋子里,晚上跟她一起躺在床上,甚至赤赢还有心思跟她在床上玩深入浅出的游戏,出入自由,简直就像是在自家宅院里一般自在。   一天夜里,顾熙月被赤赢折磨的瘫软在床上,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留在康王府,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两个天天呆着这里,无事可做,为什么不找机会离开呢?”   她一直被关在房间内,吃穿用度一样不少,但是就算她被关起来,也能感觉到,康王府内紧张的气氛。她想不明白,就在这种情况下,赤赢为什么要一直呆着这里,不肯离开呢?   按照赤赢的说法,朗吉和渺罗应该已经离开了,朗吉也并不存在危险,赤赢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顾熙月很了解赤赢,他绝对不做无用功,既然他留在这里,甚至以这种“猫耍老鼠”的方式留在这里,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赤赢长臂一伸,将软成一团的顾熙月抱进怀里,啃了两口才说:“我和康王之间的事情,必须我自己亲自处理,如果我现在离开,很有可能牵扯到我阿妈。”   赤赢的阿妈?米塔大婶?   顾熙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如果赤赢真的是西梁国主的儿子,那么康王寻不到赤赢的情况下,很可能从挪棕的口里得知米塔大婶和赤赢家的下落,到时候家里就不得安宁了。   “你准备怎么做?”顾熙月问。   赤赢轻笑一声:“他在找我。他越是找我,我就越是躲着。康王禺姜此人,以诡计多端著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能玩什么花样?尤其是……”他漆黑的眼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他究竟要拿你做什么?”   顾熙月有点害怕,结结巴巴的问:“他会逼我做什么?”   “不要怕,无非是挑拨离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他又说:“当然,除了康王禺姜,还有两个人是该收拾的。”   顾熙月灵光一闪,直接说:“挪棕和努诺?”   “嗯,我调查过,挪棕已经被康王禺姜软禁了起来,看样子他是康王备的后手。至于努诺,已经被渺罗的人给抓住了。努诺说不肯回部落,所以现在留在了康王府。”   赤赢倒是把周围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有他在身边,顾熙月倒是十分放心,也就心安理得的住着这里。反正除了行动受到了限制,她还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当然,赤赢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需要他自己亲自手动了,也不知道这次被他盯上的那个士兵,他到底是怎么虐待他的,不过,赤赢乔装打扮的技术,顾熙月不得不佩服,甚至心生好奇,缠着赤赢也给她弄一弄。   赤赢犯了难,实话实说:“我只会贴胡子,要不然,我给你贴上一条八撇胡子试试?”   顾熙月恼羞成怒,气呼呼的说:“我是姑娘家,哪里有姑娘家长胡子的?”   赤赢逗她:“不然,贴你眉毛上?”   “赤赢,你是故意的!”   两人正闹着玩,门外有侍卫禀报:“熙月姑娘,康王殿下有请。”   顾熙月朝着赤赢做了个“嘘”的手势,对着门外侍卫说:“我换身衣服就来。”   因为害怕随时离开,顾熙月最近除了换衣服之外,赤赢送她的那些东西,她都随身的戴着,尤其是头发上插了好几根发簪。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她的头上插满了珠钗。顾熙月容貌上等,皮肤皙白,五官精致,无论是淡妆相依还是浓妆艳抹,她都能很好的驾驭。   赤赢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盯着顾熙月打扮自己,眼睛丝毫也不肯挪开。顾熙月忽然转头,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小心翼翼的问:“等一下我见到了康王,他如果问我什么问题,我该怎么说?”   赤赢无所谓的耸耸肩:“想怎么答就怎么答,你要是觉得烦,他问什么你就如实答。”   这也……太随意了吧?   顾熙月很快就弄好的自己,看见赤赢藏好以后,打开门,走了出去,跟着侍卫出了院子。   她不知道赤赢会怎么样时刻守在身边,但是她临出门前,赤赢抱着她,柔声说:“熙月,你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信我。”   她当然相信赤赢了,所以她并不怎么紧张,神色上竟然说不出的放松。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侍卫并没有带她去康王的正殿,而是把她带到了康王府一个很角落的院子门口,示意她自己走进去。   那个院落的风格与整个康王府的风格截然不同,竟然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明的东擎宅院的味道。顾熙月站定,转身问那个侍卫:“康王殿下在里面?”   “熙月姑娘请进。”侍卫根本一句废话也不讲,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走进去。   顾熙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昂首走了进去,心中想着,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赤赢就在身边。   走近院落之后,顾熙月越发的肯定,这个院子建造风格,绝对是东擎的宅院款式。顾熙月很是疑惑,不明白,在康王府内,这么标准的西梁建筑风格的王府内,怎么会出现一座极不相符的东擎风格的院落?   她带着疑惑往宅院里走,路过院子,走到正屋,看到西侧的方向,似乎是一个书房。顾熙月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她面前,四周的墙壁上都挂着一幅幅水墨画。这些水墨画上,都是一个女子,或站,或坐,或低眉巧笑,或抬手折梅。正中央的那幅画,最为醒目,画中的女子,正长袖善舞,衣摆袖口,甚至带动了四周粉色的桃花翩翩起舞,惊艳绝伦,活灵活现。   那幅画上题了字,是汉字。   《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落款名字,是简单的两个字,菡儿。   这些都不是让顾熙月最震惊的,因为让她更震惊的是,这间书房里所有的画,画上的女子她竟然认识。   画上的女子,明明就是赤赢的阿妈,米塔大婶。   画上的她,十五六岁,婀娜多姿,风情万种,虚缈轻灵,飘飘起舞,与现在的米塔大婶完全不一样。   顾熙月有些吃惊,不明白,为什么在康王府中,会有一间书房,挂满了米塔大婶的画?   再去看那首汉字题词,有一个想法在顾熙月脑中呼之欲出。   她记得赤赢曾经说过,这首《长命女》,是当年倾国倾城、名动西梁的汉姬的唱给她夫君的。可是,为什么汉姬的曲词,会提在米塔大婶的画像之上?   菡儿,汉姬?汉姬,菡儿?   难道,米塔大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搅乱了整个西梁政权的东擎女子,就是那个倾城倾国,名动西梁的汉姬?   “这画上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忽然,顾熙月背后传来到了康王的声音,她缓缓回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看见康王之后,顿时没了声音。   康王见她发愣,表情自然,显然是意料之中,嘴角还微微上翘,很是得意。   顾熙月目不转睛,紧张的看着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康王问她:“我的这张脸,姑娘很熟悉吗?”   眼前的康王刮了胡子,露出了一直藏在胡子下的面容,清新俊逸,剑眉星眸,竟然跟赤赢几乎是一模一样。   康王见顾熙月不说话,轻笑道:“真的很像吗?”   他特意跟顾熙月讲的汉话,正如赤赢所说,他的汉话很好,甚至根本就听不出来他是西梁人。   看见康王胡子下的那张脸,顾熙月把所有的线都串到了一起,原来赤赢的亲阿爸,根本不是什么西梁国主,而是康王禺姜。难怪当初米塔大婶在傲景提到康王禺姜的名字时,摔碎了碗。她记得,当初米塔大婶曾经跟她说过:“赤赢长得更像他的阿爸。”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顾熙月问他:“你见过赤赢?我是说,他的脸?”   康王摇头,道:“我不曾见过赤赢的脸,他也不给我机会见到他的脸。他自从三年前来救了我之后,从不曾在我面前刮掉过胡子,让我看清他的面容。不然,我怎么可以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但是他既然是汉姬所生,自然只能是我的儿子,绝对错不了。”   “汉姬,她是我妻子,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有小伙伴们猜到吗?带着赤赢去劫公主送嫁队伍的“老三”就是赤赢的爹爹,所以说,熙月和赤赢可是真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熙月可是“老三”亲自塞给赤赢的。   感谢ll扔了1个地雷,LLL扔了1个地雷(づ ̄ 3 ̄)づ,么么哒,爱你们! ☆、第94章   顾熙月心中震惊,她果然没猜错,米塔大婶就是二十多年前,倾国倾城,名动西梁的汉姬。   她这时才醐醍灌顶、恍然大悟,明白朗吉当初各种威胁她,甚至要杀了她的原因。   原来朗吉,甚至赤赢他们兄弟几个,都知道米塔大婶当年的身份。也难怪,怪不得挪棕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说什么赤赢是西梁国主的儿子,原来桑普他们家也知道米塔大婶的身份。   只是,她想起赤赢说过的话:“三哥根本就搞错了,他以为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的亲阿爸亲阿兄,其实跟我是没有关系的,我的亲人是另有他人。”   那么当时,或者是直到现在,朗吉还是认定赤赢是西梁国主的儿子?   可是,顾熙月万万没有想到,康王禺姜,竟然是米塔大婶曾经的夫君!   从米塔大婶的话中,熙月可以感觉到,她对赤赢的亲阿爸是有感情的,而康王禺姜此时望着书房中那些汉姬的画像,神情怅然,双眸中全是眷恋与不舍。   顾熙月不明白,既然如此,两人明明看起来是有感情的,那么当年为何米塔大婶会怀着赤赢离开,又被赤赢的养父,格桑大叔救了呢?   康王禺姜看向顾熙月,开口问她:“你对我们的事情,很疑惑吗?”   不知道是不是康王禺姜这张脸的问题,顾熙月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他,甚至隐约产生了一种“他绝对不会害她”的想法。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康王禺姜的容貌跟赤赢实在是太过相似,只比赤赢多了些年岁的洗礼,脸上有了一些皱纹。看见康王禺姜,顾熙月仿佛看到了人到中年的赤赢。   顾熙月点头,她确实很好奇。   康王禺姜眼眸微垂,眼神中带着留恋不舍,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过往,缓缓说道:“涵儿,她是西梁皇宫内的一名舞姬,倾国倾城,名动西梁。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皇宫之内。”   “我和她一见钟情,许下终身,我发誓我一定会娶她。后来,她的名声更盛,除了西梁国主对她觊觎之外,还有一些兵力强悍的部落也觊觎她的美色,甚至扰乱了整个西梁国好不容易维持出来的平衡。她甚至有了祸国殃民的名声。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顾一切,我要带她走,带着她离开西梁皇宫,最终,她抛下一切,跟我逃出了皇宫,我们算是私奔了。后来,我们隐居到一个小山村,拜堂成亲了,不久之后,她就有了身孕。”   “可是,西梁国的混乱,并没有因为汉姬的失踪而停止,反而导致了西梁政权岌岌可危,各部落纷纷而起,征战掠夺,征伐不断。汉姬虽然顶着祸国殃民的名声,代表着西梁皇室的昏庸,但是这何尝不是其他部落推翻西梁皇室政权的机会?”   康王禺姜叹了一口气,又说:“该来的,总会来。那个时候,我的阿爸是部落的首领,他只有三个儿子。我二哥英年早逝,大哥有勇无谋,阿爸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做出这般叛逆不到大不孝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弃我。他找到了我们,跟说我,乱世出英雄,他要谋宏图大业,要我回家,要我抓住这个机会带领部落,推翻西梁政权,自己称王称霸。我阿爸很了解我,他了解我心中真正的野心,他的那些话,正中我的心中真正的想法。我也不甘心屈居于草原偏隅之地,做一个隐姓埋名的丧家之犬,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带着自己的妻子出现在世人面前。”   “可是,我放不下汉姬。我知道,以涵儿是汉姬的名声和美色,只要她一出现在我的部落里,必然会给我的部落带来灭顶之灾。阿爸走后,我辗转反侧,日夜犹豫焦虑,无法做出最后的决定。涵儿她从小混迹于西梁皇宫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是天资聪颖,最懂人心。我的犹豫和野心,根本瞒不住她。没过几日,她就跟我摊牌,给了我二选一的选择,是与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永远隐姓埋名碌碌而为,还是回到部落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大权在握,甚至统一西梁建立政权,成为西梁唯一的霸主。我犹豫了,我……”   “涵儿走了,不告而别的走了。她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野心,她替我做了决定。她当时还怀着孩子,还怀着赤赢。可是,我知道,自己已经挽回不了涵儿的心,她有多决绝和无情,我比谁都清楚。”   康王殿下把故事讲完了,他讲的断断续续,十分简短。他转身,看向听得专注的顾熙月,说:“这就是我们的故事,没有什么新意,不过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江山美人不能共享的故事会。我知道你是赤赢未过门的妻子,讲给你听,就是讲给他听。我并不为自己当年离开汉姬而后悔,但是……既然他是我的儿子,甚至有心帮我一统大业,为何又迟迟不肯来见?嗯?”   他结尾的语气上挑,隐约带着挑衅:“还是说,熙月姑娘在赤赢眼里,根本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他宁肯不来见我,也不想来救你?”   顾熙月强忍着压在心中的那口恶气,忽然间明白,当年米塔大婶为何要替康王禺姜做了决定,为何宁可怀着孩子也要离开他!无论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二十多年后,康王禺姜的本质上,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今天命人把她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她知道汉姬的事情,甚至也没有问她一句“汉姬现在过得好不好?”,反而是利用这段故事,来从她口中得到赤赢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顾熙月的错觉,她似乎能感觉到,康王禺姜已经觉察到赤赢就在她身边的事实,所以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目的无非是为了找出赤赢。   至于找出赤赢做什么?真的是要续父子之情?顾熙月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她记得,康王禺姜至今也并无子嗣,那么他想找到赤赢,是不是为了让赤赢继承他的称霸大业呢?   “熙月姑娘为何不说话呢?”康王禺姜紧盯着顾熙月,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顾熙月微微一笑,说道:“他既然是你的儿子,你应该最了解他才对。”   康王不悦:“什么意思?”   顾熙月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夫妻情深,自然比不过宏图大业!他既然留着你的血脉,怎么可能来救我呢?”   “你!”康王禺姜被堵得说不出一话,双目眦裂,瞪着顾熙月,恨不得伸手掐死他。   此刻,顾熙月才把眼前的康王,与当初她在蛮匪营地逃跑那一夜,要用马鞭抽赤赢的人合为一体。他虽然有赤赢的脸,但是,他没有赤赢的心。   他不是赤赢,也不可能像赤赢一样,对她温柔体贴,绝对不会伤她一丝一毫。   康王禺姜彻底不想再装下去了,直言道:“我知道赤赢应该就在康王府内,甚至应该就在你的身边,只要我把你一直扣在我的身边,我不担心他不现身。”   顾熙月沉默了一下,问道:“您要见赤赢,真的是为了父子情深吗?”   “你觉得呢?我是会为了父子情深的人吗?”   顾熙月毫不客气的摇头:“绝对不是,不然二十多年,汉姬有孕在身离开时,你绝对不会让她就那么离开的。”   “倒是个聪明的姑娘,跟当年的涵儿一模一样,难道你们东擎姑娘,都是如此聪明吗?”康王禺姜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十分难得,但是显然很假。   顾熙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跟聪明不聪明无关,这只是作为女人的直觉,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冷眼看出来。难怪当年米塔大婶会走的那般决绝!   康王禺姜却说:“不管怎样,赤赢不出现,你就别想着离开我康王府。”   顾熙月心中嘀咕:我要是想着离开你康王府,早就离开了。她垂着头,默不作声。都指望不上康王对赤赢有父子之情,更别指望他能对她有什么对待儿媳妇的情谊了。   顾熙月想了想,说:“既然康王殿下是请我前来作客,主人家自然要备上待客之礼才行,对不对?”   “胆子真大,竟然敢跟本王提条件,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   顾熙月直言道:“说起来,也算不得我要。既然赤赢是康王殿下的亲生儿子,不管康王殿下是否对赤赢有父子之情,但威胁赤赢、令他处于危险之地的人,总不能任他们逍遥自在吧?我要跟康王殿下要的人就是挪棕和努诺,抓住他们,对殿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康王殿下忽然敏感的朝身后望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又向四周看了看,依旧什么也没发现。这时,他才回过头,对顾熙月说:“赤赢就在这附近,我们做笔交易如何?我把努诺和挪棕交给你们处置,我要跟赤赢单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情深,比不过江山大业!   把努诺和挪棕解决完,咱们赤赢就会带女主离开了~~~   感谢LLL扔了1个地雷,爱你(づ ̄3 ̄)づ╭?~ ☆、第95章   康王殿下提出的这种要求,顾熙月不知道该不该跟赤赢说,尤其是她不懂赤赢的打算,一时间也不敢答应,犹豫不决,不肯开口。   忽然,康王右手,猛地变成爪,力道凶残,朝着顾熙月抓了过来。顾熙月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只觉眼前一黑,有人挡在了她和康王之间。   那人满脸胡子,一身侍卫服,不是赤赢还有谁。   赤赢替顾熙月拦住利爪之后,两个人的就直接大斗纠缠了起来。顾熙月站的很靠后,她虽然不懂功夫,但是她本能上就感觉到康王的目标不是赤赢,而是她。果不其然,有一瞬间,康王已经抵达她面前,朝着她的命门袭来,顾熙月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赤赢已经挡在了她面前,硬生生的挡住了康王的攻击。   康王处于下风,终于停了手,冷声道:“赤赢藏了这么久,你总算现身了!”   赤赢倒是不以为意,把顾熙月揽进怀里后,才说:“我以为你年纪这么大了,总该有点人性的,没想到还是这么差劲?”   “像是你这样就有意义了似的,藏在我康王府里,像是跟我藏猫猫做游戏似的,究竟为了什么?”康王殿下见到赤赢后,根本不像是一个看见了失散了二十多年的父亲,反而咄咄逼人,质问赤赢目的。   赤赢对他十分不屑,甚至语气敷衍:“没什么。”   “没什么?”康王殿下似乎处在暴怒的边缘:“赤赢,别以为我不知道,趁着我防备松懈,你把我整个军队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你究竟意图为何?”   “没什么意图,就是握住点你把柄,将来省的你来烦我。”   听他这么说,顾熙月才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这几日赤赢留在康王府的目的。康王殿下显然不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要让他放过汉姬,放过赤赢,自然就要有些他惧怕的东西。顾熙月不明白赤赢通过康王的军队,究竟摸到了把柄,但是显然康王殿下十分忌惮。   康王殿下忽然哈哈大笑:“赤赢,如果你抓不到我的把柄,是不是一直打算不现身,就让我一直扣押你的熙月姑娘?”   赤赢说:“本来是想陪你玩玩,没想到你这么急不可耐,没意思。你想要扣押熙月,也要问我允不允许。只要我想要带她走,你根本就拦不住。”   “赤赢,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康王殿下忽然开始走怀柔政策,跟赤赢玩上感情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得到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也知道我已经统一了大半个西梁部落,西梁国主之位指日可待,只要你留在这里,我许你未来储君之位,权势,美女,要什么没有?只要你想要,就一定会有。”   赤赢忽然扣进揽着顾熙月的手臂,嘴角淡笑:“江山再好,怎抵得过美人一笑?康王殿下,你从来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康王殿下,你放心,只要你不找我麻烦,不找我阿妈的麻烦,我立即带着我媳妇儿离开,绝对不会把你的把柄泄露出去。但是,但凡你动了一点心思,我绝对会让你功亏一篑,这辈子都爬不上那个位置!”   康王殿下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似乎不明白赤赢的心思:“这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你真的不要?你不要,你的女人也并不想要吗?她就甘愿成为你人生的绊脚石,让你一直当个泥腿子商贩子吗?当年你的母亲能为了我的野心,放弃我们的情.爱,那是何等的伟大和无私,同样是东擎女人,你怀里的女人,不可能不为了你而下定决心。”   “我不是你,熙月也不是汉姬,你想要的并不是我想要的。”赤赢顿了顿:“不过,既然已经摊牌了,看在当年汉姬对你的情分上,你抓朗吉和熙月的事情,我不跟计较,算是还你的父子血脉之情。但是,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就不要再提这种情谊。你若是再敢动的人一根汗毛,我绝对会不会让你好过。”   “你……”康王殿下气的脸通红,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赤赢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赤赢迟迟不现身,偷偷的抓他的把柄,是为了要跟他争取将来的储君之位。如果不是这样,赤赢又为何让自己做诱饵、利用努诺替他除掉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增强他的实力,让他称霸西梁、问鼎皇位的道路更通畅呢?   “赤赢,你敢、你竟然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顾熙月敏感的发觉,康王殿下这一次,是真的大发雷霆了,连对自称都变了。   赤赢毫不畏惧,依旧云淡风轻:“康王殿下,这件事至始至终你再挑衅我。先是绑架我的三哥软禁他,后又绑架我的媳妇儿。我不过是用了点自保的手段,您却这么暴跳如雷,这不该是一位未来君主该有的风范。”   康王一时沉默,不肯说话。   赤赢说:“我希望你就当我不存在,当年你舍弃汉姬时,就已经当我不存在,你只要继续当下去就好。我会带着我的媳妇儿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妨碍到你称霸天下的野心。如果说,我对你还有什么要求,我想要努诺和挪棕。我知道,这两个人,现在都已经在你手里了。”   “努诺是将才,本王不会把他交给你的。至于那个没用的挪棕,交给你倒也无妨。”   “努诺是将才?”赤赢实在是没忍住:“没想到康王殿下竟然这种眼光?这种背后耍阴谋的人,不过是一只喂不熟的蠢狗罢了,连只狼都算不上,竟然被你称为是将才!”   “我是不是将才,不是你说的算的!”被赤赢语言侮辱了的努诺竟然冒了出来,提了一把剑,直奔赤赢而来。   顾熙月站在赤赢身后,疾呼:“赤赢,小心。”   赤赢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嘴角上翘,胸有成竹,手中的匕首一出,只觉两道银光闪过,“咣当”一声,努诺手中的剑已经落地,接着便是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他的两个手腕,全都被赤赢的匕首齐整切断。   顾熙月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不敢去看,但是心中猜测,赤赢应该是早就觉察到他埋伏在旁边,所以才会故意出言相激。   康王禺姜没想到努诺竟然这么不禁激,赤赢三言两语,竟然让他布置的埋伏被努诺一人给暴露了。   赤赢收回手,望向康王,声音冰冷:“我不是你的敌人,你如果够聪明,也不该把我变成你的敌人。”   康王之所以能从一个部落首领之子成为康王,就是因为他审时度势。如果今天,他强压下赤赢,以多欺少,绝对是能办得到的。但是,这并不划算。赤赢是他儿子,并且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最终,权衡利弊之后,康王盯着赤赢,妥协道:“好,我放你们走,日后也绝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他望了一眼,两只手都被砍掉的努诺,诱导:“努诺我会处理,挪棕你们带走,我不干涉。”   赤赢应了声:“好。”   他对躺在地上,抱着手腕疼的撕心裂肺的努诺道:“我说过,我三哥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剁你一根手指。虽然我三哥无事,但你却把主意打到我和我媳妇儿身上,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这两只手,是我为我丧命的马帮兄弟贡献的祭品!”   然而,赤赢放过努诺,并不代表康王禺姜会留着断了手的废物。康王二话不说,命令手下,直接将人拖了出去,至于生死,就不是赤赢能管得了的。   赤赢也显然懒得去管努诺死活,他牵着顾熙月,走出挂满汉姬画像的书房。临出门前,他说:“既然不爱,就不要做出怀念的样子,很令人作呕!”   很快,挪棕就被带来了。   挪棕看见赤赢之后,哭喊着爬到他的脚边,大叫着:“赤赢大哥,赤赢大哥,你要救救我啊!”   赤赢一抬脚,直接将他踹开。挪棕根本不敌赤赢的力道,小身板,“嗖”的就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赤赢看向他,一字一句说:“挪棕,我们家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纠缠不清?甚至做出了和别人联手,害我马帮兄弟性命的事情。努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自己说,让我剁你哪里吧!”   “赤赢大哥,赤赢大哥,你不能伤害我,你不能啊!”挪棕吓坏了,脸色惨白,语无伦次的乱嚷嚷:“我姐姐……对,我姐姐,我姐姐是桑普,就要嫁给你的女人,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小舅子啊……你要是这样,我就去找你亲阿妈,让她给我们评评理!”   顾熙月:“……”这话让她眼睛都忍不住瞪圆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挪棕这个脑子不正常,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赤赢这次直接被气乐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只匕首,握在手中,目光扫过挪棕身上,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剁了你舌头呢?”   挪棕摇头,双手捂住嘴,转身要跑。赤赢刀还没飞出去,另一侧的康王竟然出手了。   只听挪棕哀嚎一声,捂着嘴的手,立即去捂双腿间,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血淋淋的,手捂的地方空荡荡的,他传宗接代的家伙,没了。   康王拍了拍手,看向赤赢,状似无辜:“手滑。”   赤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康王、挪棕、努诺解决了!   断了手的努诺落到了康王手里,不管是死是活,都不会好过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嘿嘿嘿,我们赤赢是不杀人的大好人呀!   习惯性来求作者收藏和新文预收,希望小天使们能收藏我的专栏,支持我的新文,嘿嘿:   小伙伴们点进专栏来收藏我吧,我开了新文就能早知道哦!   我的新文,小伙伴们来看看嘛~:   接档《良人归》:   《宠你为妻》   巩固边疆,屯田戍边。   西北边疆将士苏满树年过二十有三,至今还是光棍一枚。   有一天,上头领导出了政策,要发给他一个媳妇儿。   这个媳妇儿好,身娇体柔易推倒,苏满树想跟她多生几个娃娃…… ☆、第96章   赤赢和顾熙月离开康城时,已经是腊月,眼瞧着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顾熙月无不感慨,抱歉的对赤赢说:“这一年,又没能帮你好好庆贺生辰。”   “谁知道我们能连续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不过,现在棘手的事情都解决完了,努诺和挪棕也都收拾了,我倒是觉得不错。”   “你说康王殿下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会。”赤赢十分肯定。   顾熙月不解,赤赢解释说:“康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既然从我身上得不到利益,自然不会纠缠我不放。”   “那么康王殿下没有儿子,他真的当上了西梁国的皇帝之后,会不会为了要你传宗接代啊!”   赤赢噗嗤一笑,简直被顾熙月的问题逗乐了。他笑着说:“康王禺姜只不过过了不惑之年,又不是不能生了,怎么会仇没有儿子?据我所知,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也不少,他要是想要儿子,早就生了。只不过,现在局势动乱,他并不需要一个孩子来分精力吧了。若是有一天,他真的问鼎皇位,倒时候三宫六院,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孩子呢?”   赤赢这话说的,跟当时康王殿下贿赂赤赢,许诺他继承储君之位时简直一模一样。她隐约有点明白,就算当时康王许诺了赤赢储君之位,将来也绝对不会因为赤赢是他的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而有任何妥协,甚至会随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赤赢,甚至在将来赤赢的存在威胁了他的权势时,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赤赢。   自古无情帝王家!   没想到,康王禺姜,不过是部落的首领之子,竟然早在二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骨子里就有了这种冷酷无情,不愧是有野心要问鼎那个位置的人。   她望着赤赢,心想:还好,赤赢不像他的亲阿爸,骨子里没有那么冷血。不由,她很好奇,格桑大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培养出耶华、赤赢他们这种性格豪放大度、温柔醇厚的儿子。   赤赢低头,笑着问她:“媳妇儿,你又在想什么呢?”   顾熙月说:“现在都进了腊月,沃西和萦竟的婚事应该办了吧?”   赤赢点头:“应该已经办了,可惜我们没能赶上。”   “那么渺罗姑娘和朗吉呢?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在康王府纠缠了这么久,真不知道渺罗和朗吉两个人的近况。   赤赢倒是不担心说:“他们应该没问题,我三哥一旦做了决定,事情就一定能办成。我们回村子之前,先去东草原的庞巴部落看看他们,怎么样?”   对于赤赢的提议,顾熙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算着路程,从康城到东草原,需要一个多月,两个人大概要在路上过年了。   赤赢倒是很开心,他告诉顾熙月:“路上过年有路上过年的滋味。我其实一直都想带你出来,让你感受一样我们西梁国的过年风俗。”   最后,赤赢选定了一个繁华的镇子,暂时落脚,准备过年。   他们到达镇子时,已经是腊月底,商铺门口,家家户户都挂了红色的灯笼,显示着喜气。让顾熙月比较惊奇的是,镇子上像他和赤赢一样不回家过年的人竟然有很多,大部分都是商客。也有一些看似落魄,实则潇洒的闲散文人。   赤赢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并预定了年夜饭。一切安排妥当,带着顾熙月去逛镇子。这一路走来,顾熙月已经逛了很多次镇子,但是她发觉,每一个镇子都有不同的特点,每一次逛起来竟然都能大开眼界。   过年这一天很快就到了,因为不是在自己家里过年,很多东西,他们都不需要准备。客栈里留在过年的商客和人也很多,其中有人提出来不如大家一起守夜迎神炸年兽?   客栈的掌柜十分热情,挨个商客询问,问道赤赢和顾熙月:“二位客官可愿意?”   与一群陌生人过年?   顾熙月觉得真是难以置信,不过赤赢倒是随和,直接告诉掌柜:“我们夫妇就听掌柜安排吧!”   掌柜安排的不错,在客栈大堂里挂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更浓了。也不知道掌柜的从哪里请来了几个唱小曲的姑娘,在大堂里支了台子,咿咿呀呀唱起来欢快的小曲。   顾熙月倚在二楼的走廊围栏上,问身侧的赤赢:“你那时在外两年,是不是也都是这么过年的?”   “没这么有意思,挺无聊的。一般过年当天点了年夜饭,之后就呆在屋子内,偶尔出去逛一逛,唯一有些乐趣的,便是正月十五的灯会。”   顾熙月惊讶:“你们这里也有元宵灯会?”   “据说这个习俗是从你们东擎传过来的。”   顾熙月异常兴奋:“等到正月十五,我们去看元宵灯会吧!虽然是从东擎传过来,可是在东擎,我是足不出户,根本就没有见过。”   赤赢见她如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脸的渴望,心中一揪,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承诺道:“好,我带你去。”   “呦呦呦,楼上那小两口,要到迎神了,快下来放烟花。”   赤赢放开顾熙月,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下了楼。   热热闹闹,又是一年。   看完灯会,两人又一路赶向了东草原,因为一路未停,两个人很快到了庞巴部落。   朗吉见到赤赢,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道:“你们赶来的正好,过两天,我和渺罗成亲。”   这个消息,让赤赢和顾熙月皆是一惊。赤赢上前两步,拍了朗吉几下,笑着调侃:“三哥,果然出手够快。”   他们兄弟俩说话,渺罗拉着顾熙月说话。   顾熙月恭喜她:“没想到我们一到这里,就听到了这么个好消息。”   渺罗挽着她的胳膊,说:“是我阿爸决定的,阿爸要把部落交给朗吉。”   顾熙月有些吃惊:“朗吉同意了?”   渺罗点头:“他同意了。”   顾熙月不得不佩服:“真是难得啊!”她凑到渺罗耳边悄声道:“还是渺罗姑娘你厉害,能把朗吉那么个阴阳怪调的人驯的服服帖帖的!”   这一次,一向豪爽的渺罗总算有了点害羞的意思,别过头,羞答答的说:“是他追我的,我本来都放弃了。”   朗吉追的渺罗?   顾熙月听见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惊了,完全不敢相信。   渺罗又说:“他还说,要给我当二十四孝好夫君呢。”   顾熙月:“……”   二十四孝好夫君?朗吉?   顾熙月是敲碎了脑子,也想象不出来朗吉做二十四孝好夫君的样子。   她们两个在这边说话,另一头,赤赢和朗吉也在说着关于朗吉成亲的事情。   朗吉说:“我派人给阿妈送了信,告诉她我成亲的事情。因为二哥的婚事已经办完,我就可以直接成亲了。我算是入赘庞巴部落,所以婚事就在这边办了,等过一阵子,我带渺罗回去见阿妈。”   赤赢抱臂笑道:“没想到三哥竟然甘愿入赘!”   朗吉微微侧头,看向远处的渺罗说:“没有失去前,我不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当初听闻她要成亲的消息,我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后来又出了那么些事,我也以为我们不可能了。不过,她转身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输得彻底,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不能没有渺罗。”他仰起头,看向赤赢,轻声道:“我现在懂了,顾熙月对你的意义。”   赤赢说:“是啊,就是那个人,认定了,就无法更改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朗吉又提到了康王。他说:“我万万没想到,你的亲阿爸竟然不是西梁国主,而是康王。”   赤赢说:“阿妈以前跟我说过,她虽然是在西梁皇宫里长大,但是最终跟一个部落首领的儿子私奔了。那个人,叫做禺姜。那年我离开后,几经打听,找到了禺姜的部落。事也凑巧,正好他被他的大哥追杀陷害,我出手救了他。他引我为知己,教我汉话汉字,倒是一位好老师。”赤赢,顿了顿,说:“三哥,你说的对,什么亲阿爸亲阿兄的,怎抵得过我们兄弟之情呢!三哥,我那年离家出走,伤了你的心,一直没有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三哥,你不要不认我这个弟弟。”   “那是我当时说的气话,我收回。何况,以后离开你们的,倒是我了。”当年,阿爸出事去世那年,朗吉跟赤赢生气,一是自责,二是心凉。他当时口不择言:赤赢,家里别人我不知道,但从小到大,我朗吉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我就真的比不上你所谓的亲阿爸亲阿哥吗?你走,你去找你的亲阿爸亲阿兄,远远的离开村子,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第97章   朗吉和渺罗的亲事办的热热闹闹。   毕竟是称霸东草原的庞巴部落首领唯一的女儿成亲,东、南、西、北四个草原,都有人前来贺喜。   赤赢则跟着朗吉去迎娶渺罗。   第二次穿上大红嫁衣,渺罗这一次的心境完全不同。她这次要嫁的,是她满心满眼喜欢的人,原本以为要失去了,却峰回路转,竟然得到了。   她蒙着红盖头,视线被遮挡,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见喜娘说着新郎官到哪里了,新郎官在做什么。她紧张的坐着,等到朗吉过来背她时,才有一丝真实。   朗吉动作轻柔,将她缓缓背在肩上,背起她,就是背起了一生的责任,背起了庞巴部落整个的责任。   赤赢和顾熙月并没有在渺罗的部落里多呆,朗吉成亲的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告辞了,启程回乡。   这一趟,原本计划往返只有一个路程,结果因为意外出事,等到顾熙月和赤赢到家时,已经是二月底了,马上就要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开始农种了。   他们两个回去的很突兀,因为朗吉之前已经处理了镇子商铺的事情,那些遇难的马帮兄弟也给了家属一定的赔偿,所以赤赢倒算是轻松,这些事情都不用他再出面处理了。他也索性懒得去管,并没有带顾熙月在镇子上停留,而是直接回了村子。   再次看见熟悉的峡谷窄道,顾熙月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好像峡谷深处赤赢的家,真的就是她的家一样,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两人刚到家门口,第一个跑出来的竟然是傲景。   傲景看见他们俩,那表情是十分的复杂,又惊又喜又迫切,拍着大腿根说:“四哥,熙月阿姐,你们两个可算是回来了!”   顾熙月心中充满感动,没想到离开家里近五个月,傲景竟然这么思念他们!被傲景这么一弄,她的眼眶不由的湿润了,她果然是想这个家了。   赤赢却丝毫没有被感动,歪着头笑着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盼我们回来?”   傲景看都没看他们俩一眼,直接说:“三哥都成亲了,你们回来了,就赶快成亲,这样我和岚卓就能成亲了!”   顾熙月:“……”之前的感动忽然间烟消云散,她就知道,傲景绝对不是会思念他们的人,哼!   这时,听到动静的米塔大婶也跑了出来,见到赤赢,顿时就哭得泣不成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耶华灼裳、沃西萦竟也跟着出来了,四个人朝赤赢和顾熙月点头。灼裳上前,挽住顾熙月的胳膊,小声跟她说:“哎呀呀,你可算回来了,这下子好了,我们家又热闹了起来。”   萦竟则在一旁腼腆的笑着,目光温柔。她和沃西成亲时,正好是顾熙月他们马帮商队遇袭下落不明的时候。这是她嫁进来后,第一次见到赤赢和顾熙月,多少有些尴尬。   沃西挠着后脑勺,跟赤赢和顾熙月介绍:“那个,我和萦竟成亲了。”   赤赢朝萦竟礼貌的叫了一声:“二嫂。”   顾熙月也害羞的跟着叫了一声。她其实觉得自己叫萦竟就可以,因为毕竟她还没有跟赤赢成亲,这一声“二嫂”叫的其实有点早。不过,因为她之前已经叫了灼裳“大嫂”,也就欣然答应了。   他们收拾妥当之后,家里又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在饭桌上,米塔大婶欢欢喜喜劝着他们吃菜,说道:“朗吉这亲事办的太快了,我接到信时,甚至都不敢相信。不过也好,他啊终究是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意,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好好的过日子,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又望着桌子上的四个儿子,笑眯眯的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成家立业,我真是心满意足了!”   知道米塔大婶就是二十多年前倾国倾城、名动西梁的汉姬之后,顾熙月一直偷偷的打量着她。岁月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皱纹,她也没有了当年的美貌,但是看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容,那一瞬间顾熙月忽然觉得,米塔大婶跟康王禺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们所追求的完全不一样。   米塔大婶追求的是平淡幸福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康王禺姜的野心是要问鼎皇权。这样两个人,就算没有当时的面临的抉择和利益纷争,也早晚会劳燕分飞,徒留悲伤罢了。   她正出神想着,忽然听见米塔大婶问她:“熙月,你觉得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顾熙月茫然抬头,面带疑惑。   傲景是个急性子,立即就说:“熙月阿姐,这可是你的亲事,你要上点心才行啊!”   “亲事?什么亲事?”她刚才只顾着走神了,还真没听见米塔大婶说什么。   米塔大婶又重复了一遍:“我合计这你和赤赢年岁也不小了,正好朗吉也成亲了,就想着给你和赤赢定在下月十六成亲,你觉得行不行?”   顾熙月还没说话,傲景不满的开口:“阿妈阿妈,东西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干嘛还要等二十多天啊,我都着急了!”   米塔大婶哈哈大笑,忍不住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两巴掌:“哪哪哪都有你!阿妈还能忘了你和岚卓的亲事不成?我明天就去跟岚卓的阿爸阿妈商量,三月三十,怎么样?”   “好啊好啊!”傲景高兴拍着巴掌,一直以来的夙愿,总算是达成了,他终于能和岚卓成亲了。   顾熙月急忙对米塔大婶说:“大婶,你定日子就行,我随时都可以。”她说这话时,忍不住去看了赤赢一眼,结果发现赤赢是满脸笑容,眼睛里都带着喜色。   坐在餐桌对面的灼裳开口:“熙月,我已经跟我阿妈说好了,就让你在我家里出嫁,怎么样?”   顾熙月顿时惊住,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这种事都想好了。她原本以为,不过就是在赤赢家的院子里走个过场,能省下的仪式全都省了,就像是杨明丽出嫁一样,怎么方便怎么来。可是,她现在看得出来,赤赢的家人,是要给她一个完整而隆重的婚礼。   傲景哈哈大笑,对顾熙月说:“熙月阿姐,到时候我就跟着四哥去迎亲,用大红喜轿把你抬回来!”   顾熙月忽然低头,眼眶湿润,轻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赤赢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柔声说:“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自然要给你最好的。”   总之,顾熙月和赤赢的婚礼就这么敲定了。   吃过晚饭,灼裳主动帮米塔大婶干活,顾熙月也跟着去了,萦竟紧随其后。忽然灼裳转头蹙眉:“萦竟,你就回去歇着吧,这灶房里的活不多,一会儿就能干完。”   萦竟长得柔柔弱弱的,说话声也柔柔弱弱的:“我没关系的,能干一点是一点,别把我当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那可不行。”她又看了一眼熙月,笑道:“何况熙月才回来,奔波辛劳了一路,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熙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个人,灼裳立即笑着跟她解释:“我们家老儿媳妇,她有了。”   “有了?二嫂有了身孕了?”顾熙月总算是明白了,她们刚才对话是什么意思,惊喜的看向萦竟,急忙说恭喜。   萦竟害羞的笑着说:“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都不可能了,没想到,竟然……”   灼裳急着说:“熙月,我们可要沾沾萦竟的喜气,她这可是新婚洞房花烛夜时有的啊!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愣是满了我们三个月多月才说呢!如今都快四个多月了。”   在东擎和西梁,对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是有忌讳的,一般都不会讲出来,但是家里亲人之间一般都瞒不住,很快就会被人知道的。萦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时,生怕这个孩子保不住,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瞒着,就连沃西她都没有告诉。直到后来,被米塔大婶看出来了,家里人才知道。   这可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家里人自然欢喜的不得了,全家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既然知道萦竟有了身孕,顾熙月自然不能让她在灶房帮忙了,立即跟灼裳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义正言辞,坚决要萦竟回去休息。   看着萦竟上楼的背影,灼裳幽幽说道:“其实我也想生孩子!”   顾熙月也看着萦竟的背影,点头:“我也是。”   两人说完,对视一下,忍不住笑了。   顾熙月先开口:“你和耶华大哥才成亲不久,时日尚浅,孩子的事情不急。”   灼裳点头,皱眉叹气:“耶华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要等我十六岁之后再考虑要孩子。可是我想给他生孩子啊,你也知道,村子里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已经好大了!”   顾熙月蹲在灼裳身边,捂着小腹,也无声叹气,也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时候能怀上娃娃呢。   “哦,对了,跟你说个八卦,你肯定感兴趣!”灼裳忽然开口,她嘴角笑的极开,显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顾熙月好奇:“什么八卦?”   灼裳说:“是关于桑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熙月要出嫁了! ☆、第98章   原来桑普被西草原李地主赶出来之后,没有地方去,就只能回到娘家了。回到娘家后,渐渐地,村里人都发觉她脑子似乎出了问题,天天嚷嚷着自己是什么西梁王后,整天鼻孔朝天,趾高气昂的,要是有条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灼裳说:“按理说,桑普都这样了,我不应该说她八卦。不过,你都不知道,前几天,听说她又嚷嚷着要见赤赢,让赤赢娶她。疯疯癫癫的跑出了院子,嚷嚷着自己是西梁未来的王后,赤赢必须娶她之类的话,根本不堪入耳,后来让她阿妈给拖回家里去关了起来。”   知道了赤赢的真实身份之后,顾熙月忽然明白了,原来桑普之所以从一开始就瞄准赤赢想要嫁给赤赢,是因为她跟朗吉他们当初一样,认定了赤赢是西梁国主唯一的儿子,她要是嫁给赤赢,将来赤赢成了西梁国的储君,登上皇位,她可不就是西梁皇后吗?原来这才是桑普打的主意,现在她疯疯癫癫的,分不清现实和幻觉,所以就直言不讳的嚷嚷了起来。   不过,让顾熙月比较意外的是,挪棕看起来是个正常的草原少年,竟然会相信他姐姐的疯言疯语,当初还跑到过镇子上商铺门前嚷嚷着自己姐姐是西梁王后的事情!   顾熙月不知道的是,前几天挪棕已经回到了家。据说,是路遇一个好心人,用马车将他送回家的。   他阿妈知道他在康王府伤了命根子,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之后,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的儿子,你这是怎么搞的呀?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呀?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家只有你一个独苗啊,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惨!”   挪棕委委屈屈的说:“是阿姐,是阿姐说她是西梁王后,所以我才跑出去,要找西梁国主好好说道一下!没想到半路就被一个部落的男人给截住了,他说他叫努诺,他说只要我说出西梁国主的儿子,就能保我在康王面前扬名立万当大官。我想着,反正我姐是西梁王后的事情我不告诉他们就行,所以就跟努诺和康王合作了。后来就出事了,变成这个样子了……呜呜呜,阿妈,你说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挪棕阿妈恨铁不成钢,扑到了儿子身上,哇哇大哭:“你是傻子啊,你姐的疯话你也信!什么西梁王后,那是她自己做梦臆想出来的啊!你还敢耍心眼想要跟外面的蛇鬼牛神斗,就你这样的,不被生吞活剥才怪呢!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啊,能留着一条命真是谢天谢地了!”   桑普也守在他的身边,外表看起来极为正常,却对他们母子又哭又闹的对话充耳不闻,拉住挪棕的手,心疼不已:“我的弟弟啊,是谁伤了你,你不要怕,告诉阿姐!阿姐可是西梁王后,谁敢犯我一毫,我就抄他全家,灭他九族!”   “阿姐,你要为挪棕报仇啊!”挪棕到了此刻,竟然还在相信桑普的话!   听了挪棕说这话,桑普的阿妈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   .   在外走了那么久的日子,回到家后,顾熙月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赤赢怕她冷,早就在他们房里点了火炉,被褥也拿了新的一床。顾熙月抱着新被子坐在床上,告诉赤赢:“二嫂有了身孕,你知道吗?”   赤赢正在剪灯芯,听她一说,转过身,笑道:“知道了,二哥告诉我了。不过在二哥告诉我之前,傲景已经先一步告诉我了。”   顾熙月顿时愁眉苦脸:“二嫂还被大夫诊断为子嗣艰难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真是让我羡慕。”   赤赢放下剪刀,走到顾熙月面前,弯腰与她平视,笑着逗她:“我媳妇儿着急了。”   顾熙月点头,她确实有些急。   赤赢忽然身体前倾,直接把她压在床上,笑道:“这么说来,为夫要努力了!”   顾熙月气的小拳头直捶他,又舍不得恼怒生气,只能任由赤赢去了。   很快,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就到来了。   傲景在镇子上的算盘也学的差不多了,索性回家里休了一段,跟着耶华赤赢他们一起忙春种。   沃西还是雷打不动的去了牧场,因为萦竟怀孕,所以她留在了家里,没有跟着去。作为大嫂,灼裳拍着胸脯跟沃西保证:“沃西,你放心吧,萦竟就交给我了,我一定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沃西不善言辞,干笑着挠后脑勺。   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这阵子忙完,我去牧场换你。”   沃西人老实,直接摆手,实话实说:“不用不用,大嫂还没怀孕呢,你要是离开了,她怎么怀孕啊!”   这话一出,灼裳的脸皮顿时就红了,垂头跺脚,转身就跑回来屋子里。耶华的眼神也四处飘荡,没有被毁容的那半张脸泛着可疑的红晕。   顾熙月正在旁边幸灾乐祸,就听到沃西对赤赢说:“四弟,你和熙月也要努努里,到时候我们家满院子都是孩子,多好啊!”   顾熙月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想要学着灼裳逃跑,没想到刚一迈腿,就被赤赢抓了回来,直接搂在了怀里,哈哈大笑:“是,二哥,我和熙月会努力的!”   “好了好了,别闹了!”米塔大婶见院子里的姑娘们都不好意思了,急忙出来打圆场,尤其是当着顾熙月的面,拧了赤赢一下子,数落他:“你二哥憨厚,说那话是好意,你倒好,故意逗熙月干什么,你看熙月都不肯抬头了。”   顾熙月这下子,是真的不想抬头了,太……太羞人了。   赤赢贴着她耳边,哄她:“媳妇儿,我们出去走走?”   顾熙月急忙点头,二话没说就跟着赤赢出门了。此时此刻,她宁愿当鸵鸟,院子里这么多人,能躲一时是一时。   赤赢牵着她的手,领她走在乡间小路上,阳春三月,鸟语花香,阳光暖暖,晒在身上格外的舒服。顾熙月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入鼻的都是青草和花的香气。   赤赢柔声提醒她:“好好看路,别摔了。”   顾熙月跳了一步,挨在赤赢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不在意的道:“有你在身边,怎么可能会摔了呢?你肯定不舍得让我摔了的。”   赤赢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去刮她的鼻头,语气宠溺:“是是是,我们家熙月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熙月咯咯地笑,笑容里都散发着甜蜜。   赤赢把她带到一个小坡上,并不是他们平日里练鞭子的那个坡。顾熙月很好奇:“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赤赢但笑不语,只是牵着她走,抿着唇不说话。   越过这个小坡,是一段下坡路,再往前便是一片灿烂的花海。黄的粉的红的紫的,各式各样的小花,灿烂的开着,随着春天的微风摇曳,一个个小花朵晃来晃去的。   看见这个场景,顾熙月欢喜的不得了,忍不住放开赤赢的手,拎着裙子就跑下了小坡,直接扑进了那片花海。   赤赢怕她摔倒,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确认她站稳了,他才停住脚步,满脸幸福的望着花丛中的女人。   春天的小花,一朵一朵十分的小,但是生命力极强,真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顾熙月望着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小花,正惊佩不已,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不用猜,肯定是赤赢。她笑眯眯的回头,果然看见赤赢就站在她的身后。赤赢手里,攥了一团刚刚采摘的花朵,五颜六色的格外好看。   顾熙月知道这是他摘给她的,于是伸手去接,没想到,赤赢竟然忽然单膝下跪,将花团举到顾熙月面前,仰着头,目光虔诚,声音暗哑:“我是西梁草原上一个普通的草原汉子,平日里只能靠走马帮赚点银钱,我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一定会让你衣食无忧,吃饱穿暖。熙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熙月当场愣在原地,这是……这是求婚吧?   她不知道草原上的求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赤赢就这样单膝跪在她面前,目光真挚又虔诚,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让她心动不止。她伸出双手,接过了赤赢手里的那一团花,含着泪点头。   赤赢站起身来,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顾熙月窝在他怀里,小声嘀咕:“我们成亲的日子都订好了,你怎么会想到要向我求婚?就算你不求婚,就算你让我吃不饱穿不暖,我也肯定嫁给你啊!除了你,我也不想嫁给别人啊!”   赤赢噗嗤一笑,被她这副娇羞的小模样给逗乐了,一时没忍住,捧着她的脸,吻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两个人吻的正缠绵不止,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哎呀,赤赢,你们两个……不能看了,我要捂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求婚了求婚了!话说,是谁这么没有眼力价,打断了赤赢和熙月的好事啊啊! ☆、第99章   这么个没有眼力价又打破了赤赢好事的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那措。那措在赤赢那瞪人的眼神里无辜的揉着脑袋,小声说:“我是听说你三月十六成亲,所以过来找你,看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没想到就撞破了你和你媳妇儿的那个啥……”   顾熙月捂着脸,埋在赤赢怀里,觉得她真是越来越无法见人了。尤其是那措,就算看见了,难道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吗?偏要出声打断他们干什么?   赤赢低声问熙月:“媳妇儿,我们要不要揍他?”   埋在赤赢怀里的顾熙月,用力的点头。心中喊着,揍他揍他,狠狠的揍他。   于是,本来是出于好心要帮兄弟准备婚宴的某人,最后是浑身紫青的回了家。当然,赤赢下手时,还是注意着,没有往他脸上招呼。   于是,鸡飞狗跳,半个月就又过去了。   为了参加赤赢的婚礼,朗吉和渺罗也赶了回来。这是渺罗这个新媳妇儿第一次见朗吉的家人,她一身红衣劲装,英姿飒爽,朗朗大方,跟灼裳熙月她们几个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朗吉这一次,一改以前冷冰冰的模样,竟然难得的对人露出了笑容。   灼裳惊讶不已,拉着渺罗耳语:“喂喂喂,这真是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以前多冷冰冰的一个人,现在他的眼神只要看见渺罗,就如沐春风,转变太大了太大了!”   顾熙月急忙点头:“是啊是啊,他以前恨不得出现在他面的女子,管她是哪个弟弟的,只要出现,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才行!特吓人,特吓人!”   顾熙月连着说了两遍特吓人这话,到把渺罗逗乐了。渺罗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臭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过嘛,既然他有心改正,我只能大发慈悲的收下来,□□他了。”   顾熙月急忙说:“快收好,快收好,免得出来吓人!”   三个人嘻嘻哈哈哈的闹成了一团,倒是一向温婉可人的萦竟说道:“要是朗吉听见你们这么议论他,肯定要黑了脸的。”   灼裳指着萦竟告诉渺罗:“你看看,我们家最温柔的人,都这么评价朗吉,渺罗,你都不知道,你是多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收了他啊!”   正说着,耶华和朗吉一起走了进来。耶华柔声问灼裳:“你们在说什么呢?收了谁?”   顿时,屋子内的四个女人目光都“嗖”的一下子瞄向了朗吉,朗吉顿时就明白了,唇角忍不住上翘,笑容的无奈,目光看向渺罗,满满的都是宠溺。   算了,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渺罗开心就好。   .   三月十六,春暖花开,黄历上写着宜婚嫁。   不到四更天,赤赢家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今天可是他们草原赫赫有名的第一勇士、草原第一美男子赤赢成亲的日子。尤其是武艺高强、英俊不凡的草原第一名人赤赢,娶得还是外村来的一位东擎姑娘,当时也是轰动了整个草原的熙月姑娘,不管认识不认识赤赢家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所以早早的院子里就站满了人。来看热闹的人格外的多。   赤赢的好兄弟那措早早的就开始替赤赢张罗了。顾熙月昨天晚上已经被送到了灼裳家,灼裳陪着她一起回去了。   早上起来,画了新娘妆,穿上了大红嫁衣,顾熙月手指不由的纠在了一起,不由的开始有些忐忑。   灼裳坐在她身边,忍不住笑着说:“我成亲那天,也跟你一样,紧张的不得了。平日里我觉得自己还是很豪爽胆大的,结果那一天我真的是忐忑的要命。不过呢,成完亲回头再想,有什么大不了的,要嫁的人就是自己的想嫁的人,不过是走个流程嘛,根本就不值得紧张害怕。所以,熙月你也别紧张,说不定赤赢比你还紧张呢!”   顾熙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向都是淡定自如的,怎么可能紧张?”   “那可不一定!”灼裳笑得极为开心:“你看耶华是不是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可是他后来跟我说,娶我的那天,紧张的不得了,尤其是背着我走出闺房时,生怕他走着走着我就不见了,然后发现是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顾熙月回想起耶华大哥平日里的温和稳重,还真想不出来他紧张不安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顾熙月现在倒是十分的想知道赤赢穿上大红吉服的模样。   虽然上次耶华试验吉服时,赤赢也跟着试验,但是当时他只是穿了外套,头发之类的并没有梳。坐在床上的顾熙月,现在对此刻的赤赢充满了好奇。   灼裳一直陪着她身边,听见外面一阵霹雳啪吧的鞭炮声之后,灼裳催促着顾熙月赶快把盖头盖上,新郎的迎亲队伍到了。   喜娘站在一侧,喜气洋洋的提醒她:“等一下,新郎官就要上楼了!”   不知道为什么,蒙上盖头之后,顾熙月之前一直的紧张感竟然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种既定的踏实,似乎是因为她知道,赤赢要来了。   赤赢身穿大红吉服,一头漆黑的长发被整齐的束起。他腰上系大红花,身姿挺拔,俊美无涛,满面喜气,不愧是草原草原第一美男子,他一进门,就“艳”压群场,惊艳了所有的人。   人人都夸熙月姑娘好福气,嫁了个这么个清新俊逸的好儿郎。赤赢笑道:“多谢各位,其实……是我有福气。”   他跟楼下道贺的人礼貌的抱拳作揖后,直接上了楼,朝着顾熙月在的那个房间里走了过去。   他迈着步子,知道自己一步步的,正离他的妻子,越来越近。   踏过门槛,进门之后,赤赢一眼就看见了屋子之内最醒目的姑娘。她乖巧的坐在床上,一声火红嫁衣,蒙着盖头,正在等他来接她。   喜娘在两位新人旁边,按照程序絮絮叨叨的说着吉祥话,最后示意新郎可以上前背起新娘。   赤赢毫不犹豫,大步上前,走到了顾熙月的面前。蒙着盖头的顾熙月,感觉到身前站了人,藏在盖头里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里全是幸福甜蜜。   赤赢弯腰,握住她的手,缓缓开口,声音清朗润泽:“熙月,我来接你了!”   他说了很简短的几个字,却是她听过的世间上最好听的声音。   他来接她了,她的良人来接她了!他隔着千山万水,终于来接她了!   顾熙月的手回握住赤赢,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轻声道:“嗯,我等你很久了。”   赤赢笑答:“为夫让娘子等久了。”   他牵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让她趴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宽厚有力,撑起了她的一片天,也撑起了她今生平安喜乐。   相守共白头,此生决不悔。   赤赢的脚步极稳,一路将顾熙月从二楼背到了门口的喜轿里。   随着喜娘的一声:“新娘起轿!”   喜乐声响起,吹吹打打的,极其悦耳,顾熙月蒙着盖头,坐在喜轿里,倾听着近在咫尺的喜乐声,心中说不出的满足。随着喜轿被抬起,摇摇晃晃,顾熙月被一路抬着回到了赤赢家。   赤赢骑着绑了一身红花的四蹄,时不时的跟着四周道喜的乡里乡亲拱手作揖,迎娶他的妻子一路归家。   伴随着一声声“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的喧闹,顾熙月的喜轿落在了赤赢的家门口。一阵热热闹闹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喜轿的帘子被掀开了。   赤赢朝着轿内伸手,柔情的唤她的名字:“熙月。”   谁知,轿子里的顾熙月却没有伸出手,只见她蒙着盖头,低着头,手捂着嘴唇,看起来十分的难受。   赤赢吓了一跳,什么顾不上了,急忙往轿子里钻:“熙月,你怎么?哪里不舒服?”   顾熙月捂着唇,忍不住作呕。她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闹出不顺当的事情,可是轿子行了一半,她胃里翻江倒海的,实在忍不住。   赤赢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急忙将她从轿子里抱了出来,朝着傲景说:“去把村里大大夫请来。”   傲景正要跑,喜娘出面拦住了他,开口说:“等一等,我懂一点医术,可以先给新娘子摸摸脉。”   米塔大婶那边也听说了顾熙月身体不适,急忙让出了一个软塌,让赤赢把人报过来。   那个懂得医术的喜娘摸过脉之后,脸上又堆起了喜气洋洋的笑,对赤赢和米塔大婶,道:“恭喜恭喜,新娘子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这可是大喜,双喜临门啊!”   赤赢原本满脸担忧,听到喜娘这么说,一时发愣,问她:“这是真的?”   喜娘笑道:“真的真的,千真万真,绝对没错,赤赢,你就要当阿爸了!”   这时那措领着村子里的老大夫急匆匆进了门,给顾熙月搭过脉后,确认了喜娘的话。   直到这时,赤赢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他握着顾熙月的手,心窝子里都是甜的。他们有了娃娃,他和熙月,有了娃娃!   “谢谢你,我的熙月!”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娃娃终于来了!只是这个宣示自己存在的时机,哈哈哈,很霸气有木有?! ☆、第100章     顾熙月身体稍微好些时,勉强起来,继续进行婚礼程序。赤赢不放心,一路都扶着她。她苦笑安慰他:“我就是坐轿子颠簸的,没有什么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赤赢嘴上说“好”,扶着她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反而有越握越紧的趋势。顾熙月知道他担心,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米塔大婶被请到了长辈的位置,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她不放心顾熙月的身体,对主持的喜娘说:“仪式简单点,意思一下就行了,赶快让新娘子回去休息。”   喜娘道:“您真是一个好婆婆。”   赤赢顾熙月在喜堂里站好,一人牵着大红绸的一头。   “一拜天地!”   赤赢和顾熙月弯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朝着米塔大婶,鞠躬拜了下去。米塔大婶望着眼前的儿子,忽然想起来当年,她和康王禺姜的那场简单的婚礼。没有嫁衣,没有喜轿,没有高堂,没有宾客,那样一场简单的婚礼,她心中却是充满了甜蜜。   如今,看着与禺姜容貌极其相似的赤赢,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和熙月都是东擎女子,但是命运将会截然不同。   因为,她遇到的是禺姜,而顾熙月遇到的是赤赢。   “夫妻对拜!”   赤赢转身,看向蒙着盖头的姑娘,缓缓的转过身,面朝他的方向。他只觉自己心窝里,被塞满了一般,鼓鼓的,真想把眼前的人拥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永不撒手。   两个人面对面,一起鞠躬行礼,朝着对方,拜了下去。   “夫妻礼成,送入洞房!”   他们终于是夫妻了,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夫君,从此以后,永不相离。   顾熙月很快就被送进了洞房,赤赢也紧跟其后,心里想着早些完成仪式,可以让她早些休息。   他一进新房,就看到顾熙月已经被喜娘扶着坐在了床上,床上早前铺满了喜果,他担心她被硌到,急忙上前,拉起她,把床上的喜果推到一旁,才扶着顾熙月重新坐下。   喜娘看着他对新娘子的贴心,羡慕不已,要知道,她干喜娘这么多年,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大男人这般细心的。喜娘按照规矩,继续说着吉祥话,然后说:“新郎来掀盖头,掀三次,愿与新娘子结三世缘。”   赤赢站在顾熙月面前,伸手,捏住她盖头一角,掀开又放下,连续的掀了九下。他念叨着:“九九八十一,我要和你结八十一世缘。”   顾熙月被他逗笑了,忍不住违反规矩,开口说话,问他:“那第八十二世呢?”   赤赢一本正经的回答:“下一世,我再和你约一个八十一世,生生世世都和你再八十一世,你别想离开我。”   蒙着盖头的顾熙月,心里像是开了一朵花似的。   最后,赤赢才在喜娘的要求下,掀开了顾熙月的盖头。   顾熙月刚才又重新上了一遍妆,她刚吐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因为人逢喜事,满脸都是笑容,并不觉得怎么难受。   赤赢有些担心她,眼神紧盯着她的表情,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   接下来,就是两位新人喝合卺酒了。赤赢对顾熙月悄声道:“你抿一口就好,意思意思。”   顾熙月点头,在她们东擎,有了身孕的女子是不宜喝酒的,所以她也不勉强自己。赤赢坐到顾熙月身侧,端起酒杯,与顾熙月端着酒杯的臂弯相交,他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听见喜娘念叨着夫妻礼成,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们终于是夫妻了。   顾熙月故意调皮,起身朝着赤赢屈膝作揖:“夫君,娘子这厢有礼了。”她念叨的是东擎流行的戏文,不知道赤赢听会是何反应。   赤赢忍不住笑,立即拱手行礼:“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他说的不伦不类,两个人却笑得极为开心。   站在一旁的喜娘,端着托盘,拿了封红,带领周围看热闹的人退了出去,把新房留给了这对新人。   赤赢见人都走了,立即说:“我一会儿要出去敬酒,你自己洗漱一番,先睡吧,不用等我,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熙月不放心,嘱咐他:“少喝一些。”   赤赢“噗嗤”一笑:“放心,有三哥在呢。”   “他会主动帮你挡酒?”顾熙月惊疑,她倒是知道赤赢和朗吉感情最好,但是这种情况下,朗吉会主动出面吗?尤其是他一向是个冷冰冰的人。   赤赢唇角上翘,坏笑道:“他会‘自愿’帮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顾熙月的错觉,她只觉得赤赢在“自愿”两个字上,着重的加了语气。   赤赢离开后,新房里就剩顾熙月自己了。她卸了妆,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只觉得有一个暖热的火炉向她靠近,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那个火炉,眼睛都没睁,就又睡的结结实实。   第二日,顾熙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像是一直八爪鱼似的,四肢缠着赤赢,睡姿极不雅观。她急忙收回手,把自己变得规规矩矩。她这么一动,赤赢就醒了,转过头,睡眼惺忪的望向她,迷迷糊糊问:“醒了?”   顾熙月点头,她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她问赤赢:“你昨晚什么时辰回来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到三更,我见你睡得熟,便没有吵醒你。今日感觉如何,那小东西有没有闹你?”   赤赢一提,顾熙月才猛然想起来,她已经有了身孕。昨日颠簸一天,她又孕吐的难受,竟然一时间都忘了激动。这可是她盼了好久才盼来的娃娃啊!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想象着那里面,有一个她和赤赢的娃娃,将来那个娃娃会出生,就像她的弟弟一样,从一团大小,慢慢的长大,会叫她娘亲,会叫赤赢爹爹。   赤赢也把手掌覆在了顾熙月的手上,轻轻的抚摸着。过了一会儿,忽然变了脸,对着顾熙月的小腹,语气威胁:“我告诉你,你要在你阿妈的肚子里乖乖的,不然等你生下来就等着你阿爸我打你屁屁吧!”   顾熙月气急,狠狠的捶了他两下,恼怒道:“你是他的爹爹,你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凶?”   赤赢躺在床上,忍着笑意,故意悲戚戚的感慨:“有了娃娃,我的地位立即下降了。”   顾熙月闹不过他,只能又用小拳头捶了他几下。被赤赢这么一逗,原本那种当了娘亲的感慨忽然就淡了,顾熙月摸着小腹,问赤赢:“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姑娘家还是小伙子?你喜欢姑娘家还是喜欢小伙子?”   因为还早,两个人不急着起床。赤赢躺在她身边,翻了个身,将她抱进怀里,轻声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说嘛说嘛!”顾熙月不信,催促赤赢快说。   赤赢想了想,道:“如果硬要说,我希望是个男娃娃。”   顾熙月惊奇,她还真不知道赤赢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赤赢缓缓开口解释:“我听闻有说法,女儿肖父,儿子肖母,我希望他长得会像你。”   竟然是这么一个理由?   顾熙月无语:“谁说儿子肖母的?可是你长得也很像……很像那个人啊!”   赤赢想了想,觉得也是,便说:“那我们生个女儿吧,像你一样温柔可人的。”他这么说着,还真在脑海中幻想出了一个小小的顾熙月,白白嫩嫩,软软滑腻,短胖的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糯糯的叫他“阿爸”。这么一想,他顿时下了决定,告诉顾熙月:“嗯,我们一定要生个女儿!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女儿。”   顾熙月无奈:“女儿长得像谁,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说,你可是草原第一美男子,女儿如果像你,一定会是西梁第一美人,这样不好吗?”   赤赢抱住顾熙月,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像你吧,我喜欢像你这种的。”   两个人针对肚子里的女儿将来像谁这个话题,竟然足足的讨论了一个早上。直到顾熙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是成亲的第二日,她要去认亲,两个人才慌慌张张的穿衣服起床。   傲景看见赤赢出门,毫不客气的数落他:“四哥,我四嫂都有了身孕了,你怎么还这么折腾她,这么晚才起床啊!”   赤赢的脸黑一块红一块的,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厉声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讲话。”   傲景无辜的捂着头,满脸无辜,闷声闷气的说:“我这不是替我未来的小侄子担心吗!”   赤赢板着脸说:“没有小侄子,只有小侄女。”   傲景咋舌:“不是才两个月吗,怎么就知道娃娃性别了?”   “嗯,我喜欢姑娘家,我说是女儿,就是女儿!”赤赢几乎是耍无赖的语气,话说的斩钉截铁。   正巧耶华走过来,听见他们兄弟两个对话,满脸黑线,急忙道:“行了,都快点下楼吧。对了,朗吉昨晚被灌了太多酒,今天起不来了。”   傲景哈哈大笑,夸张的捂着肚子:“哈哈哈,三哥就是实心眼,从小到大,替四哥挡了多少麻烦啊,竟然还不防着四哥,昨晚直接被四哥给卖了!”   顾熙月从房里出来,就看见了他们兄弟几个在院子里哈哈大笑,氛围和谐,太阳从东升起,暖暖的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一脸喜气的赤赢,浑身都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淡然、闲适、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真是应了那四个字。   岁月静好。   她记起曾经,七夕女儿节时,她站在京城河边,对着河灯许过的愿望,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出了内宅去过女儿节。原来,这个世间上真的有神明,她当年那个仅有四个字的愿望,越过万里江山,被实现了。   赤赢正与耶华和傲景说这话,抬头看见顾熙月出了门,站在走廊上,隔着栏杆出神的望着他,立即朝她挥手,扔下那两个兄弟,直接跑上了楼。   顾熙月望着走廊尽头,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赤赢,忽然拎着裙摆,小跑着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当年,双手合十,对着七夕河灯,许下愿望是:   赐我良人。   ——全文终 ☆、第101章 番外:傲景岚卓     米塔大婶家的傲景,从小到大,在村子里都是很出名的。因为他是村子里长得最招人喜欢的孩子。   虽然米塔大婶家的赤赢,是草原上公认的草原第一美男子,但是少年和男孩子之间,是无法对比的,差了四岁的了年龄,让两个绝美的少年避免了被拿来相互比较。   不过,傲景也有吃亏的地方,因为赤赢成年时,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当赤赢摘得了草原第一美男子名号时,他还是个孩子。当他长大是,赤赢已经稳坐了草原第一美男子,没有人提及来换掉他了。   所以,傲景就这样与草原第一美男子失之交臂。   不过,傲景是个不看脸的,他一向佩服自己的四哥,尤其是佩服四哥赤赢的“打遍天下无敌手”,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侠。   所以,他从小就勤练武艺,整天的挥汗洒血,练武极为刻苦,从不喊疼不喊累。傲景在家里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既与耶华他们三兄弟有血缘关系,又与赤赢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因为米塔大婶的偏心,所以傲景在她面前,永远都排在了耶华他们三个兄弟之后。而格桑大叔为了顾及赤赢,格外的偏心赤赢,就这样傲景在阿爸格桑面前,也不吃香。   就这么长大的孩子,反而养出了嘻嘻哈哈成天爱笑的样子,不仅成了家里的开心果,也成了村子里最招人喜欢的小孩子。   村子里面的人一提到傲景,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啊,是格桑和米塔的儿子,长得小模样可标致了,俊俏极了,老招人喜欢了。也不知道格桑和米塔是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可爱的孩子的,我恨不得抱回家里来养。”   所以,人生前十三年,傲景虽然是爹不疼娘不爱,但是倒是不缺夸赞,整日无忧无虑,一心一意的想要练好武艺闯江湖。   如果说,傲景的一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初尝愁滋味,用傲景的话说:“那是一个阳光倾洒的清晨……”   那是遇到了岚卓的那个清晨,那个他们都只有十三岁的清晨。   傲景一向习惯早起练武,有时候他并不会跟着耶华他们去常去的山坡,而是愿意跑到村后较远的草场去。因为他一直觉得那一边的青草味更加浓郁,夹杂着泥土的方向。   傲景的鞭法一向耍的好,但是挎刀一直不顺手。十三岁的小少年,还在长个子中,一把要赶上他高的大挎刀,他耍成这样,在同龄人中,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但是,以赤赢为目标的傲景却说什么也不服输,除了每天固定耍鞭法时,练刀练的更勤快。   那天,他依旧在老地方练刀,忽然感觉身后的草丛里,有东西靠近。他屏住呼吸,静等身后的东西靠近。可是,那东西似乎被惊住了,愣愣的停在原地,并未靠近。   傲景回身,看见草丛里似乎藏了什么,笑着道:“你自己送上门的,我一定要抓住你!”他迅速的抽出了一把匕首,利刃飞出,直朝那东西飞了过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悦耳的呼唤声:“不要,住手!”   可是,匕首已经脱手,傲景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单手抵地,直接朝着匕首飞奔的方向扑了过去,追上时,赤手空拳的朝着匕首尾端用力一推。   结果,他摔在了地上,但是匕首因为他的干扰,落到了原目标的右侧。这时,傲景才发觉,草丛里蹲着的竟然是一只兔子,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它的一条后腿明显的绑了布条,不过已经渗出血来了。   刚才喊话的小姑娘跑了过来,伸手从草丛中抱出兔子,对傲景解释:“它受伤了,我是早上发现它的,我帮它包扎好后,想要再去帮它找些草药,就将它藏在了这里,吓到你不好意思。”   那个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明眸皓齿,像是雪上里走来的仙女。她抱着受伤的兔子,一脸温柔,恬静美好,惊得傲景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那个小姑娘抬头,如星的眼眸弯弯,笑的甜甜的,仿佛里面放了糖似的。小姑娘说:“我认识你,你是米塔大婶家的傲景。我叫岚卓!”   岚卓?   这个名字,傲景并不陌生。   岚卓,他们草原上最有名的仙女,不知多少少年蠢蠢欲动,等着她十四岁去跳夜下舞会的开场舞,请求钻她的帐子。傲景年岁还小,以前对钻帐子根本没兴趣,所以也从未去想过,在小伙伴口中天天念叨的仙女是什么样子的。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指着岚卓怀里的兔子说:“它的腿是被兽夹夹的?”   岚卓点头:“嗯,我发现时,它好像已经被困了一晚上了。”   傲景问她:“你不准备吃了它?”   “啊?”岚卓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它太可怜了,我还是等它伤好放了它吧。”   傲景发觉,她瞪圆眼睛受惊的样子更好看。他脱口而出:“你真漂亮。”   岚卓说:“你也很漂亮,你们家出美人。”   等到岚卓走了之后,傲景蹲在草地上,托腮思索:“我们家出美人?是指我四哥还是指我啊?”   于是,从未有过烦恼的少年,第一次发觉,他想要夺下赤赢的不仅仅是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号,还有草原第一美人的名号。   傲景是个说干就干的,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直接跑到了岚卓家门口,坐在草垛子上等她。   岚卓正要去帮家里放牧,一出门就看见了傲景,十分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等你的。”傲景开门见山,毫不犹豫。看见岚卓牵了马,问她:“你要去牧场?”   岚卓点头:“嗯,去替我阿爸几天。”   傲景原本要说的话他都没说,只说了句:“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岚卓见他一溜烟的就没影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跑的尘土飞扬。”   很快,尘土飞扬的某人又跑回来。这一次,他牵了家里的马。他直接告诉岚卓:“我跟你一起去。”   岚卓:“啊?”   “我有话要跟你说,走吧,先去牧场,到时候再说不迟。”于是,两个人肩并肩,有说有笑,一路骑行到了牧场。   到了牧场后,岚卓问傲景:“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出来傲景要说什么,她已经十三了,过年就十四岁了,早就有许多的草原小伙子跑来跟她献殷勤,想要在明年的夜下舞会钻她的帐子了。她想,傲景既然这么殷勤的一路护送她过来,大概也是要跟她说这话吧。   傲景站在岚卓面前,直言说:“你昨天说我们家出美人?是指的我四哥?”   他的话一出口,岚卓就愣住了,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傲景见她不回答,以为她是默认了,立即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夺得草原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的。”   岚卓被他不按常理出牌弄晕了,迷迷糊糊的问他:“你要那个称号做什么?”   傲景被她这么一问,愣住了。他昨天晚上一直苦恼怎么从他四哥手里拿回那个“草原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还真没有想过为什么。   他老实承认:“不知道。”   岚卓“噗嗤”一笑:“你真可爱!”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那之后,傲景总会去找岚卓玩,岚卓救回的那只兔子,最终并没与被放回林子里去,因为兔子的腿瘸了,跳都跳不远,到了林子里,肯定也早晚会成为别的动物的腹中餐。所以,岚卓就一直养着那只兔子。   傲景对养兔子不感兴趣,依旧天天练武,想要超过他四哥,天天想着要拿回草原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不过,他才十三岁,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连个小少年都算不上。   有一次,傲景去自家牧场帮忙给沃西送东西,又路过了岚卓的帐子,看见她被几个半大的草原少年围着,顿时心中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人胖揍了一顿。   岚卓抱住他的胳膊,劝道:“别打了,别打了,你的手都流血了。”   傲景气呼呼的朝着那几个人吼道:“都给老子滚,下次再敢缠着岚卓,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赶走了那几个人,傲景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   岚卓吓坏了,急得团团转:“傲景,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傲景抬起头,眼神茫然又无辜。他说:“岚卓,我想你了……”   岚卓笑了一下:“才几天没见,你就想我了?”   是啊,他们前两天刚刚见过。傲景还特意逃了学堂,跑来找岚卓玩呢。   傲景站起来,揉着心口,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他只觉岚卓看他一眼,他的心就像是得了病,胡乱的跳,一点规律都没有。他说:“我可能是病了。”   岚卓被他逗乐了,拉起来,推着他让他赶快上马,催促道:“你不是要给沃西大哥送东西吗?我告诉你,去晚了,天可就黑了。”   “嗯。”傲景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骑着马,没走两步,忽然抬手勒住马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马,朝着岚卓飞奔而去,头一低,吻上了她的唇。   傲景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岚卓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让他吻了正着。她回过神,捂着唇,眼睛瞪得溜圆,惊讶不已。   傲景捂着脸,一脸意犹未尽,他砸吧砸吧嘴:“岚卓,我找到了治我心口的病的方法了。我一亲你,心口立即就舒服了。”   岚卓气愤不已,放下手,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傲景急忙跟在身后,紧跟着她的脚步,羞赧的问:“岚卓,你以后,只给我一个人亲,好不好?”   “傲景!你再说这种没遮没拦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那好那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岚卓你别不理我!”看见岚卓表情柔和下来,傲景心情愉悦极了,歪着嘴角吹起了口哨来。   走了两步,他忽然顿了脚,不肯走了。   岚卓也停了下来,好奇问他:“你怎么了?”   傲景双目发直,盯着眼前犹如仙女的姑娘,轻声说:“岚卓,我好像……”   “怎么了?”   “我好像特别想钻你的帐子。”   岚卓的脸,瞬间就红了,抿着唇,没说话。   傲景抬手,又捂上心口,说:“岚卓,你悄悄的住进我这里了。”   不知何时起,只因一眼看见你,你就住进了我心里,从此不能舍弃。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米塔大婶家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小儿子傲景穿着大红袍,系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花轿,在喜乐的吹吹打打中,朝着仙女岚卓家一路走去,去迎娶他的新娘子。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忍不住翘着唇角,一脸春风得意。   他说:“岚卓,我来接你了。”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