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盛宠名门表小姐 作者:彦泽 本书标签:宅斗 ================   ☆、第一章 妖精还是仙人   一阵阵的冷热交替袭来,陶梦阮觉得难受的很,脑子里下意识的蹦出几个药方,然而手一动都动不了,耳边隐约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年纪小些的都是担忧:“廖妈妈,姑娘一直在发烧,可怎么办才好?”   年长些的沉稳些,沉吟道:“再有一段时间就到莱阳城了,进城就给姑娘寻大夫,这里荒山野岭的,停下来更是耽误姑娘的病情。”   两人唏嘘着不再说话,陶梦阮也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没有了忽冷忽热的感觉。   “姑娘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睁眼便对上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丫头,陶梦阮一时僵住了,记忆还停留在老爷子要给她定亲,她不乐意,一脚踩空滑下楼梯的场景上面,可眼前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陶梦阮觉得头更疼了。   小丫头见陶梦阮眼神空茫,一副头疼的模样,哪里还呆得住,飞快的往外面跑,一面喊道:“廖妈妈,姑娘似乎头疼的厉害,要不要再请大夫看看……”   有没有再请大夫,陶梦阮不清楚,只是对眼下的情况多少了解了一些。穿越这种事,陶梦阮从前是不信的,然而落到自己头上,能重新活下去总是让人开心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前世为了反抗包办婚姻而死,这辈子,大约是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屋里点了一盏灯,外面已经黑漆漆的一片,感觉到身边有人,陶梦阮侧头一看,正是那个青衣小丫头,记忆中似乎是叫小绵的,打小就跟在陶梦阮身边。这一行当中,除了陶梦阮之外,一个奶娘、一个丫头,其他的都是家丁护卫,另有从京城来接陶梦阮的表哥葛蕴。   陶梦阮的父陶静轩是扬州名门陶家嫡长子,十八岁考中第九名进士,否则也不可能迎娶京城晋阳侯府的嫡长女为妻。陶静轩进士出身,又是名门之后,官路也算顺畅,不过四十出头,就坐上了正四品的江南巡抚,带着一家子去了任上。   只是没想到一路顺风顺水,一到江南还没来得及坐下呢,一场官场贪腐大案就拉开了帷幕。当今皇帝继位不过三五年,正是雷厉风行的时候,虽然陶静轩才到江南,牵连不到他什么,还是把陶静轩贬到岭南做巡抚去了。   陶静轩这一去至少三年,最愁的就是刚刚十三岁的嫡长女陶梦阮。陶静轩膝下一共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中,大儿子刚刚及冠,已经娶妻,正在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大比,小儿子才八岁,唯独陶梦阮正好在议亲的年纪。岭南僻远,陶静轩自然不愿意将陶梦阮嫁到那边去,金陵虽好,他却并不熟悉,哪能匆忙定下,考虑过送女儿回扬州,可父母已故,他与堂兄并不亲近,何况堂嫂刻薄,他怎敢将陶梦阮的终生大事托付给他们,思来想去,只得将陶梦阮托付给岳母家。   陶梦阮的母亲是晋阳侯夫人唯一的女儿,虽然有两个庶女养在身边,自比不得葛氏。陶梦阮是葛氏唯一的女儿,侯夫人偶尔见到也如亲孙女一般疼爱。对于陶梦阮的事,侯夫人跟陶静轩是想到一处了,知道陶家要举家前往岭南时,便叫嫡亲孙子亲自来接陶梦阮去京城。这一去就是三五年,一家子都舍不得女儿,还是葛蕴郑重地承诺会照顾好陶梦阮,才不舍的送了女儿离家。   大约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陶梦阮这个时候清醒得很,想到以后的日子,多少有些忐忑。陶家跟晋阳侯府是姻亲,原主记忆中也有在晋阳侯府小住的经历,只是一住两三年跟小住十天半月自然是不同的,便是外祖父母疼她,其他人也不好说,何况侯门大户,她一个人住在那里,想要顺心如意怕是不大容易。   陶梦阮想起红楼里面的几个表姑娘,日子过得都不大好,她好一些,她父母都在,兄长也是有前途的举人,至少不至于吃喝都要靠人家。这样的话,老爷子老太太疼她,跟表姐妹关系混好些,总不至于受委屈。   想的多了陶梦阮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天明,廖妈妈唤她起来喝药。   小绵服侍陶梦阮起身洗漱,又喝了一碗白粥,才端了药来。陶梦阮看了一眼药碗,打小跟中药打交道,她并不怕苦,接了药碗,不喘气的就喝了下去,吓得小绵赶忙将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   吃了药,屋子里都是苦味,陶梦阮要廖妈妈开了窗透透气,廖妈妈怕她吹风受凉不肯,便听一个男声道:“表妹说得有理,拿帘子挡一挡,不让风吹到就是了,闷久了好好的人也要生病的。”   “三表哥!”陶梦阮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葛蕴来了,坐直身子唤了一声。   “表妹身子可好些了?不用急着赶路,咱们暂且在莱阳歇几日,等表妹大好了再走。”葛蕴刚十八岁,打小跟父亲在军中长大,养成爽朗大方的性子。   “不妨事的,今日已经好多了,只是有些乏力,反正也有马车坐。”陶梦阮倒是想歇两天,但想到以后要住在人家家里,还是省事些好,若是还没到就惹了人嫌弃,日后想补回来可不大容易。   “这怎么成!表妹就好好歇两天,不用担心行程,表妹年纪小,若是落下了病根可不是开玩笑的。”葛蕴皱起眉头,“廖妈妈照看表妹,若有事便与我说,等过一两日表妹好些了,我带表妹去天仙楼看胡旋舞。”   既然葛蕴这么说了,陶梦阮觉得她再推脱就太矫情了,点点头,道:“好,那就多谢表哥了。”   葛蕴只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拜访朋友,陶梦阮吃了药,没什么事做,就披了袍子抱着小绵找来的话本子打发时间。因为有女眷,陶梦阮有病着,葛蕴觉得住客栈不方便,就借了一个朋友的宅子,虽说是平时不用的别院,景致也不错,窗外是一片小院子,这个季节开了许多梨花。   陶梦阮不能坐到窗前去,看着粉白的梨花,就让小绵给她摘几枝来,没想到小绵出去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这一行陶梦阮身边就两个服侍的,廖妈妈亲自给她炖鸡汤去了,陶梦阮估摸着以廖妈妈的性格,没个一个半个时辰回不来,实在放心不在,陶梦阮披了一件外衣,决定出门将小绵找回来。   原主身体底子不错,这两天她乖乖的喝药养得也好,除了有些乏力,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小花园在后窗外,陶梦阮从门前出去,再沿着屋子绕过去,也就是一小段路程,很快就见到了开满梨花的小院子。陶梦阮往里看了一眼,没见小绵,皱着眉头踏进小花园,便发现不对了。   看了一眼仿佛延展开两三里的粉白梨花,陶梦阮扯扯嘴角,阵法这种东西好久不见了,还怪想念的。   前世陶梦阮是陶家小女儿,陶家据说是陶朱公的后人,世代都从商,她哥哥、堂哥们一个个都是霸道总裁,姐姐堂姐们一个个都是干练御姐,独她一个,既是千娇百宠的小女儿,据说又打小就喜欢药香。于是她外婆得了空就找她娘哭一回,终于在她六岁时,将她接回唐家,直到学成出师才回到陶家。   唐家医毒传家,精通机关暗器,可惜她表哥们一个个都不务正业。大表哥花容月貌,从小就闹着要当大明星,从此一去不复返;二表哥拜了个神棍当师傅,每天提着罗盘算风水,气得舅舅险些将他逐出家门;最小的三表哥从认字起就把唐家的一切视作过时的老古董,最后义无反顾的投入新新科技的怀抱,否则外婆又哪会费那么多心思将她抢了去。   陶梦阮没学过阵法,但以前二表哥经常摆弄阵法捉弄他们,时间久了,陶梦阮不会摆阵,破阵却不成问题,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迷幻小阵。陶梦阮细细的看了一遍,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层层叠叠的梨花散开了,眼前就是一片小小的花林,看品种,结的梨子应该蛮好吃的。   司连瑾早就发现有人进来了,只是他一贯不爱理人,心道园子里布了阵法,来了人也走不到这边来,没想到手里的一笔还没画完,前面就多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个姑娘家懂得阵法还挺少见的,也不知是不是误打误撞,却没想到人根本没看他,光顾着对着满树的梨花流口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司连瑾自小就被人捧着,头一回被忽视得那么彻底,虽然不至于为了这个跟人计较,但手顿了顿的功夫,一滴墨就落在纸上,活像一颗大梨子。   陶梦阮察觉到别人的气息,一回头,对上司连瑾微微带着怒气的脸,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司连瑾不大高兴地问道:“看你那馋样,想到梨花糕还是梨花酥了?”   陶梦阮见到大美人就要呆一呆,何况司连瑾这样冰姿雪骨、气质出尘的大美人,听司连瑾这么一问,就顺着答道:“梨花酥,梨花糕淡了些。”   本来被人打扰了还有些怒气的司连瑾听陶梦阮这么一答,反倒笑了,蘸了墨,寥寥几笔,一团墨迹便成了挨着的两颗梨子,在一片梨花中却半点不违和。司连瑾吹了吹墨迹,随手把画纸塞给陶梦阮,低笑道:“送你了!”   陶梦阮呆呆的抱着画纸,反应过来前面已经没人了,可手里明明抱着画纸,拍了拍头,喃喃道:“我这是遇到仙人,还是妖精了?”   还没走远的司连瑾身子一僵,这还用问吗?他当然是妖……呸,当然是仙人啊!可惜陶梦阮一点寻仙的念头都没有,看了眼画纸,没舍得扔,在小院子里寻到了小绵,也没有多呆,便回屋了。   ☆、第二章 舅家   小绵被陶梦阮拖回屋里,灌了好几口凉水才醒来,一睁眼,便看到陶梦阮在桌前摆弄几枝新摘下来的梨花,有些晕乎道:“姑娘,小绵怎么不记得小绵回来了?”   “大约是没睡醒吧,帮我看看,这样好不好看?”陶梦阮心道,记得才怪,姑娘我气才喘匀呢!面上却面不改色的忽悠人。   “好看!”小绵打起精神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正巧廖妈妈端了鸡汤过来,陶梦阮坏心眼一笑,道:“廖妈妈?小绵这两天照顾我,好像过了病气了,你瞧她那晕乎的样子,要不要找大夫弄点药给她喝,免得她也病倒了?”   廖妈妈一眼看去,小绵迷迷瞪瞪的样子,可不就是陶梦阮说的那样?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小绵,姑娘这里有我,你去找林大夫拿些药吃。”   小绵老老实实的应了去,廖妈妈服侍陶梦阮喝了一碗汤,才退下去。   葛蕴本来说要带陶梦阮去看胡旋舞,没想到陶梦阮刚刚好转,就收到京城的消息,侯府大姑娘葛姝被点了太子妃,不日便要出门。葛姝是葛蕴嫡亲的妹妹,葛蕴哪能错过妹妹出门,便没有耽搁,收拾了一番,便启程往京城赶。   葛蕴觉得对不住陶梦阮,挠着头道:“表妹,这回是三表哥不好,等到了京城,三表哥一定补偿你。”   “当然是大表姐的事情比较重要,我也想看着大表姐出嫁呢!”陶梦阮笑着表示不在意。刚坐上马车,一名小厮过来,手里提了一个油纸包,交给葛蕴,道:“我家公子听说葛三公子和陶小姐今日要走,因为事情拖累不能相送,只备了些点心送来,还请公子见谅。”   葛蕴心道昨晚还一起喝酒给他饯行,怎么一大早又送了点心来?不过人家一片好意,葛蕴也没有拒绝的理,道了谢,一包点心都送到了陶梦阮手里,自己骑了马走在前面。   小绵打开油纸包,一阵淡淡的梨花香伴着甜香飘来,不由惊呼:“姑娘,是梨花酥哎,这点心细腻,一看就香甜,姑娘尝尝吧!”   陶梦阮捏起粉白的梨花酥,不由想到那不知姓名的美男子,也不知送点心的是不是他。但这并不影响她欣赏美食的心情,嗅了嗅淡淡的甜香,陶梦阮微微眯眼:“好香,比田妈妈的手艺还好!”   田妈妈是葛氏的陪房,一向在葛氏身边服侍,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这次陶梦阮北上,葛氏本来要把田妈妈给了陶梦阮的,只是陶梦阮要在葛家常住,不好带太多下人,最后还是带了奶娘廖妈妈。   小绵也点点头,道:“可惜没有机会问一问是哪里买的,多买一些带上,姑娘路上就不会嘴馋了。”   “是你嘴馋吧!点心也不是久放的东西,到了城镇再买一下就是了。”廖妈妈不许陶梦阮多吃,怕她身体才刚好,吃多了点心又要上火,也叮嘱小绵道:“此去京城,虽然是姑娘的外祖家,老夫人舅老爷都是疼姑娘的,但长住毕竟跟小住不同,你是姑娘从家里带过来的,凡事要替姑娘想想,可不能丢了姑娘的脸面。”   “是!”小绵自小就是廖妈妈教出来的,偷偷吐吐舌头,连忙应是。   莱阳城到京城不过四五天的路程,葛蕴顾忌着陶梦阮身子才刚好,走得慢些,也不过第六天就到了。这个时候,离葛姝出嫁也只有小半月的时间了,晋阳侯府里里外外都已经装点起来,因为葛姝是要做太子妃的,上门往来的人也格外多,一派热闹的景象。   陶梦阮是葛家外孙女,陶静轩在京城做官时,也偶尔到葛家小住,跟葛家姐妹都熟悉。只是一见到侯夫人,老太太还是抓着陶梦阮的手细细的问了一回。葛家同辈的姐妹都在,还有两个眼生的,葛婧拉着两人过来,给陶梦阮介绍:“这是韩家表姐韩茜,这是罗家表妹罗月苏,表妹还是头一回见到吧?”   陶梦阮闻言便明白了韩茜是大舅母韩氏娘家的侄女,而罗月苏则是姨母家的女儿,在葛家小住。   老夫人见陶梦阮跟表姐妹们相见过了,便拉着她的手坐下道:“阮儿就安心住下,也不用收拾院子了,就留在宁心堂陪外祖母可好?”   “只要外祖母不嫌阮儿烦就好!”陶梦阮答应着,心里却知道老夫人这是怕她受委屈,在宁心堂住着,老夫人盯着,自然没有人欺负她,对那唯一的女儿,老太太是真疼爱啊!   葛家忙着葛姝出嫁,但别处怎么调动,总不会调老太太这边的人,没有多久的功夫,陶梦阮的屋子便安顿好了。她带来的人不多,老太太就把身边的碧云给了陶梦阮,加上分过来的小丫头,陶梦阮身边也有六个人服侍,老太太还觉得少了些,叫韩氏过段时间再买几人进来,葛家姐妹几个的丫头都大了,也要添人。   陶梦阮远道而来,老太太听屋子安顿好了,就叫身边的碧月带陶梦阮过去看。碧月领着陶梦阮进了刚收拾好的屋子,屋子位置是极好的,前面是一个小池子,养了一池子锦鲤,这个季节还没有荷花,只长了一些绿绿的水草,看上去也十分喜人。   碧月领着陶梦阮里外看了一遍,道:“表小姐看看,可有哪里不妥就对奴婢说,老夫人说了,定要表小姐住的舒心才行。”   陶梦阮看了一回,最喜欢的就是屋子外面的池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夏天纳凉是极好的,其他的也都是用心置办的,可见老太太早早就用心准备了,心里有些暖意,道:“都很好,替我谢谢外祖母!”说着看了小绵一眼。   小绵会意的取了一个荷包塞给领路的碧月,碧月应了两声,便退了出去。   虽然乘马车不用走路,几天下来陶梦阮还是有些疲倦,打发走了人便靠在软榻上小憩,看着小绵和廖妈妈带着人里外收拾整理。   ☆、第三章 表姐妹   这一回来,虽然是长住,可陶梦阮手里的银钱是不缺的,陶家底蕴深厚,陶静轩也只是外放的偏远,并没有降官,她依然是正四品大员的嫡长女,到了葛家也算不上寄人篱下,唯一的问题就是长得太好了些,她刚刚就注意到,不止韩茜跟罗月苏,就连大表姐葛姝看她都带着防备。   这个陶梦阮倒是可以理解,晋阳侯是世袭侯爵,可京城世袭侯爵就有五家,不提上面还有世袭的亲王、国公以及其他高门大户,晋阳侯府子孙也不算出众,葛姝被点了太子妃,可心里多少还是少些底气。如此,若是太子遇见更加美貌、更加有才情的,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尤其这个美人还是她表妹,遇见太子的机会就更多了好吗!   陶梦阮暗自撇嘴,进宫服侍皇帝、太子,看上去风光无限,可伴君如伴虎,说不定哪天就连小命都搭进去了,她觉得,她还是比较适合普通人家,有兴趣争一争权利,没兴趣了,有父兄顶着她可以当米虫。然而,父母将她送到晋阳侯府来,连她的终生大事一并托付了,为了在女婿亲家面前比较好看,她的夫家必定是不错的官宦人家。   陶梦阮察觉到了葛姝的防备,太子府上门过礼那天,便找了个理由待在屋里没出门,倒是小绵跟了过去看热闹,回来就学给陶梦阮听,完了还一脸不解道:“姑娘,韩家表姑娘和罗家表姑娘都去了呢,怎么姑娘来了就日日呆在屋里,旁人都不知道姑娘在府上住着呢!”   陶梦阮正对着司连瑾送的画,琢磨着画法,闻言也不大在意道:“我借住在这里,哪里好时不时出头,这里毕竟是葛家呢!”   “可是……”   “小绵,你忘了我怎么对你说的?”廖妈妈横了小绵一眼,见她吐了吐舌头,便向陶梦阮道:“姑娘说的不错,老夫人是疼姑娘的,合适的时候自不会忘了姑娘。”   陶梦阮当然明白这个,老夫人精明老道,心里明白,便是再疼爱陶梦阮,若是压了嫡亲孙女的风头,不说别人,两个儿媳妇就不乐意,到时终究是陶梦阮吃亏。而如今葛姝即将嫁入太子府,上门往来的人家难免太浮,并不适合结亲,就连葛婧几个都避着不愿多露面,也就是韩茜和罗月苏几个看不明白,时时凑过去。   “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过来了。”碧云过来通报,后面葛茵和葛婧两个就说笑着过来了,表姐妹之间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陶梦阮起身招呼两人:“二表姐、三表姐来啦!”   葛婧上前,探头看陶梦阮面前铺开的画:“太子府来过礼,那边乱哄哄的,就来表妹这里躲个清静,表妹这是在作画?怎么梨花正开,就结了两个大梨子?”   “……”陶梦阮记得,似乎是墨汁落在画纸上了,那人便顺势画了两只梨子。   “这画工,似乎不像女子的手笔……”葛茵仿佛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连忙捂着嘴,“表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几个意思?不就是想说她不守规矩私相授受吗?一幅普通的图画,只要内容没什么问题,她便是收了谁送的也算不上不守规矩,但被人说嘴总不好争辩,尤其她是借住在这里的。陶梦阮没怎么跟人计较过这些小心思,但可能影响她的平静生活,她也没有那么嘴笨,云淡风轻的一指画上的梨子,道:“有回在大哥那里见到的,就跟大哥讨了来,我觉得这一对梨子格外讨喜,看着就好吃!”   “……”画出来的梨子,是怎么看出来梨子会很好吃的?葛婧一面好笑,一面瞪了葛茵一眼。葛茵是大房庶女,葛婧这个二房嫡长女对她说不上讨厌,但多少有些看不上的,这一番做派更是小家子气尽显,心道陶梦阮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又是正四品大员,能蠢到那个份上,不守规矩得了外男的东西都摆出来让人抓把柄?   “我瞧着这画工极好,便是大哥都比不上呢!”葛婧不理葛茵,打量了一眼,除了出现的不合理的两只梨子,其他的都无可挑剔,也难怪陶梦阮喜欢,讨来玩赏。   那是,要不然陶梦阮早就扔掉了。叫小绵把画收起来,叫碧云拿了些茶水点心,招呼葛茵、葛婧两个到外面的小凉亭看鱼说话。   葛茵被葛婧瞪了一回,没敢再给陶梦阮找事,三人坐着说闲话,快到午间时,世子夫人韩氏微沉着脸走来,似乎找老夫人有什么事。   韩氏一贯严肃些,家中小辈见了她都不敢放肆,表姐妹三个给她见了礼,韩氏点点头,道:“日头大了,你们小姐妹几个还是到屋里玩去吧,别中了暑气。”   “是,”陶梦阮几个都是会看眼色的,没有多问,便都进了屋子,吃了些茶水,便各自散了。   韩氏很快就离开了,陶梦阮明显注意到老夫人兴致不高,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也没敢多问,便回了自己屋子。陶梦阮午间一向有小歇一会儿的习惯,午歇爬起来,还没有梳洗,就听丫头来报,说罗月苏带了两个丫头过来。   罗月苏的母亲是葛氏的庶妹,嫁了寿康伯府的庶次子,在庶女来说,也算不错了。寿康伯府还没有分家,只是罗月苏的父亲是庶出,罗月苏的地位自然也比不得堂姐妹们,这回葛姝定了太子妃,罗月苏的母亲便求了老夫人,将女儿送到侯府小住一段日子。   陶梦阮以前没见过罗月苏,这几日以来也算不上熟悉,不过,一个屋檐下住着,她来了陶梦阮也不好不见,倒是罗月苏颇为热情,还带了些新做的点心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陶梦阮不惯别人这么热情,但人家提着礼物来的,也笑着道:“罗家表姐怎么这时候来了?”   ☆、第四章 使坏   “我在府上住着,只是跟表姐妹们也不太熟悉,知道陶家表妹才来,必定也不熟悉,过来陪表妹说说话。”罗月苏将点心摆开,“都是我自己做的,表妹别嫌弃。”   对晋阳侯府,陶梦阮比罗月苏熟悉多了,但不好拆人台,道:“那就多谢罗家表姐了!”   罗月苏这么热情,陶梦阮只得拿了一块点心,送到嘴边,猛然发现,香甜的味道中夹了一丝别的味道。微微侧目看了罗月苏一眼,她一个借住在葛家的表小姐,跟一个同样借住在葛家的表小姐,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吗?居然一来就给她动手脚。   罗月苏其实有些紧张,尤其是陶梦阮将点心放在鼻翼下轻轻地嗅,似乎并没有吃下去的意思,就更加紧张了,手都微微的握紧。   罗月苏尽量的保持面上的平静,似乎期待陶梦阮夸奖她的手艺,然而,在看破了其中秘密的陶梦阮眼中,罗月苏的表情可以说到处都是破绽。别人给她使坏了,还要为了面子将点心吃下去,可不是陶梦阮的性格,当下勾起一笑,道:“罗家表姐的点心做得可真香!对了,午间见外祖母食欲不佳,不如,我们带了点心过去,请外祖母一起尝尝吧!”   “不……”罗月苏一听拿去给老夫人吃,连忙阻止,“我、我是说,外祖母年纪大了,应该不喜欢吃甜腻的点心……”   “罗家表姐这就不了解外祖母了吧!”陶梦阮捏着点心,一副你不常来做客,所以不了解的自豪模样,“我娘说了,外祖母年轻的时候就最喜欢甜点,到如今,虽然太医嘱咐要少吃甜点,可外祖母还是喜欢呢!外祖母若是食欲不振,吃些点心就好了。”   “呃……是吗?”罗月苏脸色都有些发白,她其实没有多大胆子,敢给陶梦阮动手脚,那也是看陶梦阮一个人借住在侯府,心知陶梦阮轻易不会给葛家添麻烦,想叫她吃个闷亏。然而,若是牵连到葛家老太君,舅舅们又不看重她,到时她只会被赶回去,看着陶梦阮的笑脸,罗月苏没敢再纠缠,道:“我想起来了,我给大表姐的添妆还没有做好,就、就先回去了……”   “哎,罗家表姐怎么就走啊!这不才来吗!”陶梦阮冲着罗月苏匆匆离开的步子又喊了一句,罗月苏一副有鬼再追的模样,匆匆就走了,连头都没回。   “姑娘,这点心?”廖妈妈看出了些门道,自家姑娘性格一向大方活泼,一般不会给人难看。   陶梦阮将手里的点心随手丢到碟子里,接过碧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拿去扔了吧,仔细些别让谁捡了去吃,这里面下了泻药,虽不厉害,也要闹腾几回。”   “……”廖妈妈惊得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罗家表姑娘她、她怎么敢?”   “她当然敢,我们陶家虽然不差,可我一人在京城住着,若是哪里不舒服了,还能真闹出来追根究底?何况,才来没多久就闹着找大夫,到时候舅舅他们会怎么看我?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呢!”陶梦阮对这个表姐一下就没了好感,不过单单为了这个,应该还不至于罗月苏这么着急,“妈妈去打听打听,今天可有什么贵客要来。”   廖妈妈原本就是葛家的家生子,后来葛氏出嫁,就一家子都跟了葛氏过去,但在葛家早年的亲戚故人还是有的,何况两家是姻亲,时常往来,廖妈妈想要在晋阳侯府打听些消息,还是不难的。廖妈妈当初是葛氏看重的丫头,不然也不会到陶梦阮身边做了奶娘,听陶梦阮这么一说,便明白陶梦阮的意思了,点点头自去办。   陶静轩只有葛氏一个妻子,没有妾侍争斗,又没有兄弟住在一个屋檐下,内宅里面干净得很,小绵跟了陶梦阮这么久,还是头一回遇到给自家姑娘下药陷害的,脸色都微微发白。陶梦阮叹了口气,原先的陶梦阮让陶家养的天真浪漫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独自跟葛家北上时,葛氏本来要选个精明的丫头跟着,只是陶梦阮跟小绵感情好,非要小绵跟来。   小绵这丫头,不是说不好吧,机灵活泼的性格跟原主很合得来,但到了葛家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可以说什么都做不了。陶梦阮有心教一教,但小绵已经十三四岁的人了,性格基本扭不过来了,这样一想,还是少叫她出去跑,等过两年找个合适的嫁了好些。   “好了,你家姑娘我,是那么容易让人算计的?”陶梦阮叹了口气,总不能这丫头一直顶着这一副发白的脸,别人不知道还要说她刻薄下人呢!   “是,姑娘最聪明了!”小绵心道陶梦阮不仅没有把下了药的点心吃下去,还几句话就将罗家表小姐打发走了,可不是极聪明吗!   陶梦阮对此不大在意,摆摆手道:“行啦,不用恭维姑娘我了,去把我从金陵带过来匣子拿过来,罗家表姐一说,我才想起来,过两天就要给大表姐添妆了呢!”得知葛姝即将出嫁的时候她在往京城的路上,到了之后也忙着收拾适应,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个,做针线什么的是来不及了,还是挑点现成的送过去吧!   小绵得了陶梦阮的命令,连忙将陶梦阮说的匣子找出来,很快就拿到陶梦阮面前。这个匣子还是原主将要北上时,葛氏特意给她置办的,都是金陵那边得来的精巧东西,不算贵重,许多却是京城都寻不到的,就是预备着陶梦阮送人。   表姐妹出嫁,送添妆除了亲手绣的东西,通常就是精巧的首饰一类的,陶梦阮在匣子里面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一对精巧的蝴蝶步摇。金陵那边的工艺比京城这边更好些,步摇并不稀奇,但难得的是上面镶的都是上好的红宝石不说,精心打造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单是这一份工艺,就是许多更加贵重的首饰比不了的。   本来姐妹之间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首饰,但葛姝嫁的是太子,便是亲手绣的添妆,也非得大型的屏风之类的才算拿得出手,其他的东西就更要往好了走。陶梦阮这两天听说韩茜和罗月苏每晚都亮着灯到到半夜,看来就是忙着绣添妆,就这,白天还要抽空出去见客,罗月苏还过来找她麻烦,实在太不容易了。   ☆、第五章 贵客   陶梦阮将礼物挑好,叫小绵去找个精致的盒子来放,廖妈妈也回来了,脸上有些喜意,道:“姑娘,奴婢打听过了,说是今天岳家人要到了,听说随同过来的还有岳家大公子,是有意在京城结亲的意思。”   “岳家?”陶梦阮微微挑眉,难怪罗月苏急着到这边使坏呢!岳家是太原名门,有名的耕读之家,家中出过三代丞相、两代帝师,虽然没有在京城开府,但岳家子弟都十分出众,想要跟岳家结亲的人家多不胜数。尤其是这位岳家大公子,听说自小天赋异禀,长大后更是才华横溢,如今还不到弱冠之龄,但据说有状元之才,更有传说岳家大公子貌比潘安,出门一趟鲜花、香包收到手软,若是放到陶梦阮前世来说,那就是妥妥的男神。   “姑娘,岳家老夫人跟府上老夫人是手帕交,也是因着过段时间是老夫人的寿辰,岳老夫人才带着孙子来府上住着,也存了相看孙媳的意思。不是奴婢说闲话,以罗家表小姐的家世无论如何是够不上岳家长孙的,倒是姑娘……”廖妈妈不得不为陶梦阮考虑,一则,岳家家风良好,大公子又是品貌绝佳的,是结亲的好人选。二来,也有争一口气的心思,罗月苏为了这,对陶梦阮下黑手,若是看着罗月苏得偿所愿,心里总是憋闷得很。   “妈妈,既然罗家表姐无论如何都够不上岳家,她又为何来走这一遭?”陶梦阮打断了廖妈妈的话,“府上还有两位正在议亲的姑娘呢!”   “姑娘的意思是……”廖妈妈脸色微变,“可姑娘毕竟是……”   “妈妈,我姓陶,不姓葛。”陶梦阮十分平静的解释,“妈妈替我挑一件衣裳吧,简单些就好,等等多半要去见客,总不能失礼。”   “是。”廖妈妈有些失落,陶家在京城时,两家是姻亲,时常走动,陶梦阮过来,葛家也如亲生的一般待着,却没想到这一回过来,虽说吃穿用度都没有委屈,大人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小辈倒是一来就使起手段来了。   陶梦阮倒是没多少感觉,她毕竟不是原主,对葛家也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何况这也算人之常情,老太太疼女儿,连带疼她,可作为舅母,她并不指望韩氏和楼氏跟她娘有多深的感情,更何况是表姐妹。这个年代,对于女孩子来说,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大约就是选个好夫君了,那岳家公子条件这么好,又是奔着选媳妇过来的,表姐妹们自然都花了心思,哪能让陶梦阮一个外人占了先机。   葛家这一辈一共有五个女孩子,大房除了葛姝和葛茵,还有个嫡出的小女儿,名叫葛婷,比陶梦阮小了半岁,前段时间说是病了,一直没见人,陶梦阮还奇怪今天一大早居然见到了病怏怏的小表妹了。至于二房,除了葛婧,还有个庶女名叫葛兰,如今才八岁,年纪小又不爱说话,平时也不常见。   这回岳家来人,葛茵是庶出的,自然没什么关系,加上葛茵的婚事差不多也放定了,但葛婧和葛婷,大约都有那份心思吧。葛婧陶梦阮打过交道,嘴巴厉害,但要说计谋倒是谈不上,而葛婷,虽然见得不多,陶梦阮却觉得,这个小丫头,比她姐姐葛姝,可有心机多了。   廖妈妈找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出来,并不华丽,但也清新漂亮,尤其陶梦阮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看上去娇美可人,美貌倒是压下去了一些。陶梦阮满意的点点头,叫小绵过来给她梳头,外头便有老夫人那边的碧月过来,叫陶梦阮过去见客。   陶梦阮看向碧月,道:“今日午休晚了些,刚刚罗家表姐过来都没来得及梳头,碧月姐姐等一等,我这就好了。”   碧月连道不敢,在旁边等着陶梦阮梳妆。   陶家是扬州名门,在京城听得不多,但要说底蕴并不比葛家差,尤其扬州是出了名的富庶地方,陶梦阮手里的珍宝首饰比起葛家姐妹几个只多不少。只是一来陶梦阮年纪还小,二来借住在葛家不好出头,一向都只戴一些精巧的花钗一类,如今就算要见客,陶梦阮心知葛家人不愿她出头,只挑了几样跟衣裳相配的珠钗戴上,手上随意套了两个小巧的镯子。   碧月在老夫人身边久了,练了一双好眼力,见陶梦阮随意的装扮,可身上戴的东西品质可不差,心道陶家果真是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对陶梦阮更加不敢轻视,见陶梦阮收拾妥当了,才引着陶梦阮过去。   耽搁了这一段时间,再到老夫人屋里时,葛家姐妹几个都到了。韩茜和罗月苏倒是不见,陶梦阮想想便也明白了,葛家跟岳家多少是有些亲戚关系的,葛老夫人的侄女便是岳家大公子的母亲,葛家姐妹包括她也能叫一声表哥,但韩茜和罗月苏就拐了好几道弯,自然不好过来见客。   陶梦阮进门先向葛老夫人和岳老夫人见礼,葛老夫人拉着陶梦阮的手,向岳老夫人介绍,道:“只是我外孙女阮儿。”   岳老夫人看上去是个十分慈祥的老太太,闻言便拉着陶梦阮的手,打量了一番,道:“这就是萍丫头的女儿?上回到京城来,萍丫头他们也不在,没想到头一回见到,萍丫头的闺女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么!”葛老夫人感叹了一声,“瞧着她们水葱一般的模样,咱们也都老啦!”   “祖母可不老!”葛婷坐在葛老夫人身边,因为一向身体不好,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见葛老夫人和岳老夫人目光都放在陶梦阮身上,一面瞪了陶梦阮一眼,一面说话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陶梦阮见礼之后,就乖乖跟着葛老夫人的介绍叫人,剩下的功夫,便打量了葛家姐妹几个一眼。葛姝如今是准太子妃,端着一副端庄高贵的样子,轻易不肯说话,葛茵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有一丝怨恨,嗯,听说葛茵正在议亲的那一家,不过是寒门进士,大约不太满意。葛婧端坐着,看样子有些失落,倒是没有别的情绪,而葛婷,在见到她的时候,那一抹惊讶以及不满,她可没有错过,实在是这丫头再聪明,到底还不到十三岁,心智还不够成熟啊。   “婷丫头就是爱哄我,这一把年纪了还不老,那不成老妖怪了?”葛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自然是喜欢的。   ☆、第六章 心思   “你这几个孙女、外孙女,都是聪慧漂亮的,我瞧着都羡慕得很呢!”岳老夫人笑着接口,拿了见面礼给了陶梦阮。   陶梦阮道了谢,便乖乖的坐到葛家姐妹几个后面,听着人家说话,倒是没有插嘴,只抽空打量了一眼正准备退出去的岳家大公子。岳家大公子岳临风,名字取得比较俗气,不过一身风华倒确实不负玉树临风这个词,陪在岳老夫人身边也是温和儒雅的气质,并没有才名外显的倨傲,至少这个人很容易第一眼就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岳临风毕竟是男子,不可能在内宅里面久待,只是作为晚辈,过来拜见岳老夫人,顺便见一见葛家的几个表妹,完了自然应该告退了。陶梦阮确定自己并没有被岳临风多看一眼,然而,追随着岳临风出去的背影,葛婷还是多瞪了陶梦阮一眼。   陶梦阮知道葛婷心机比较重,小小年纪就会使手段,但要说怕她还谈不上。只是葛婷病怏怏的身体一直就是颗定时炸弹,陶梦阮以前就见过葛婷病怏怏的一歪,然后人家小姑娘就挨批评教训了。前世碰瓷还有监控录像可以查,在这里,葛婷倒上一倒,那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陶梦阮作为一个借住的表小姐,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   岳老夫人此来还带了个孙女过来,不过刚刚十岁的年纪,比葛婷还小了两岁,坐在岳老夫人身边,头上扎着堆纱绢花,模样虽然还没有长开,不过也是玲珑可爱的模样。葛老夫人年纪大了,也喜欢小辈,见小姑娘乖乖的坐在岳老夫人旁边,便笑道:“我们两个老婆子说话,就不拘着她们小姐妹闷在屋里了,你们几个,带小表妹出去转转吧!”   “祖母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招呼小表妹!”葛婧也调整过心态了,听葛老夫人这样说,便连忙答应下来。   岳玲珑侧头看自家祖母,岳老夫人便慈爱的笑笑:“去吧,要听表姐们的话。”   岳玲珑连忙点头,一起身就没了小淑女的模样,蹬蹬蹬跑到葛婧面前,道:“三表姐,我们走吧,进来时就看见那边有鱼,我们先去看鱼吧!”   “好!”葛婧答应着,表姐妹几个都跟了一道出去。   岳玲珑说的鱼,就是陶梦阮屋子前面的池子,不过池子和陶梦阮的屋子中间还有一片花丛,时常有人来玩赏,也不影响住在这边的陶梦阮。葛婧没有太多心思,但做事也是妥帖的,一群人到池子边坐下,这边已经摆了一些茶水和点心,葛婧便招呼岳玲珑吃点心。   葛姝如今定了婚事,对招呼远房小表妹这种事不大感兴趣,随便找了个绣嫁妆的理由,便走开了。葛婷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便道身体乏了,也带着丫头回房休息去了,结果就只有葛茵、葛婧和葛兰,加上陶梦阮陪着岳玲珑在这边游玩。   大约因为葛婧应承了照顾岳玲珑的差事,岳玲珑也亲近葛婧一些,就坐在葛婧身边,隔着栏杆看鱼。葛兰年纪小,胆子也小些,乖乖的坐着,偶尔葛婧问到,才会应上两句,倒是葛茵坐在陶梦阮身边,凑过来低声道:“表妹瞧见岳大公子了吧,表妹瞧着怎么样?”   陶梦阮对葛婷没什么好映像,对葛茵同样没有多少好印象,倒不是葛茵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而是这个人,最喜欢搬弄是非。她敢说,她若是说出一句钦慕岳临风的话来,明日就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她闲话,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葛茵,闻言便公式化的答道:“早就听说岳大公子的名声了,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呢!”   “……就这样?”   “不然呢?”陶梦阮眨眨眼,一副我只想到那么多的表情,“上回大哥倒是说起,希望有机会结识一下岳大公子呢,可惜如今大哥是不能来的。”   “……”葛茵有些失望,她是大房的庶女,在韩氏手底下过活,葛姝和葛婷姐妹两个一向不拿她当姐妹看,尤其葛姝要做太子妃了,葛婷瞧上岳家大公子了,而她却只能定个寒门进士,人家还有些嫌弃她庶女的出身。葛茵心知自己翻不出韩氏母女的掌心,但还是不甘心,就想给他们添些麻烦,“表妹,你这回来,姑父可是将你的终身大事都托付给祖父和祖母了,可祖父和祖母年纪大了,你若是自己不上点心,若是平白错过了,不是可惜?”   “表姐这是什么话,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长辈做主,表姐如今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话还是别说了,若是叫人听见,表姐要被舅舅、舅母责骂的!”陶梦阮不愿跟葛茵纠缠这些,若是叫人听见,连她这个听了几句的也没什么好话,索性直接起身坐到葛婧旁边。   葛茵被陶梦阮义正言辞的拒绝,面色有一丝的扭曲,见陶梦阮坐到葛婧身边,更是恨从心起,脑子里起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岳玲珑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但远道而来还是有些疲乏,在这边看了鱼,也没有精力再到处跑,葛婧便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游玩,先送岳玲珑回去休息,其他人自然也就散了。   陶梦阮就住在这边,回了屋子也不觉得累,就拿了把小剪刀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前世陶梦阮武功虽不算顶尖,但也算不错,穿越之后,不说武功,身体还弱得跟柳条儿一般,叫陶梦阮十分不满意。虽说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都是这样,可作为曾经武功不错的陶梦阮来说,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练剑打拳什么的,陶梦阮是不指望了,她一个大家闺秀,又住在别人家,若是叫人看见了,绝对是一个大麻烦,所以就慢慢的把内功练起来。至于其他的,陶梦阮也只能尽量多走动走动,不像其他姑娘家一般每天除了琴棋书画就是女红手艺,小小年纪一直坐着不动,会影响形体的好吧!   ☆、第七章 有脾气   所以来了这几天,这边的丫头们都知道陶梦阮这位表姑娘喜欢花木,每日都要拿着剪刀修剪一番。葛老夫人知道后,挑了几盆自己养的花送给陶梦阮,连带着两个舅舅以及表哥都送了盆栽过来。陶梦阮很喜欢各种花木,前世就喜欢在药田里晃悠,如今做药农是不可能了,不过在院子里摆弄花草,在旁人看来,也是十分风雅的事,就像葛老夫人他们,不仅没有反对,还给她送了一些。   自从小庭院里多了许多花草之后,陶梦阮没事了就修剪修剪花草,有时也亲手浇浇水,料理一番,闻着清新的花草香,也十分轻松惬意,比起练琴什么的,要有意思多了。   这边服侍的丫头们都知道陶梦阮的喜好,只提着篮子跟在旁边,将陶梦阮剪下的枝叶收起来,等陶梦阮修剪了一会儿,坐下歇息,碧云连忙递了帕子给陶梦阮擦脸。陶梦阮刚刚看到碧云从外面进来,便道:“回来了?我要的匣子可寻到了?”陶梦阮给葛姝挑了添妆礼物,不过盒子占分量又占地方,来时并没有专门挑精美的盒子一起带过来,陶梦阮叫小绵找了几个都不太满意,最后叫碧云去买几个过来。   “寻到了,姑娘看合不合适,若是不合适,奴婢再去寻。”碧云说着,拿了一个小包裹过来,里面装了三个盒子,做工都不错,外面镶了一些细碎的红宝石做装饰,精致漂亮,用来装礼物十分合适,价格也不贵。   陶梦阮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不仅外观漂亮,里面也打磨得很光滑,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外观、做工都很好,辛苦你了!”   “姑娘满意就好!”碧云一笑,她不是陶梦阮带来的,虽然是老夫人给的,但也知道想要得到陶梦阮的信任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能得到陶梦阮的欣赏,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对了,姑娘,奴婢回来时见到一位年轻公子送四姑娘回去呢,今日可是有客人到府上来了?”碧云虽然是葛老夫人身边的人,但最近忙着安顿陶梦阮,对府上的事关注的倒是少了,见到葛婷,才多看了一眼,还特意提醒陶梦阮:“姑娘,四姑娘身子弱,寻常都不能跟府里的姑娘们一起玩耍,姑娘若是无聊,可以寻三姑娘说话。”   陶梦阮知道碧云是葛老夫人身边的人,对府里的几位姑娘,自然看得更加通透一些,虽然她早知道葛婷不好相与,也领了碧云的情,道:“我知道的,今天岳家老夫人带着岳家表哥和表妹到府上做客,你瞧见的大约是岳家表哥吧。”   碧云知道陶梦阮听进去了,便也不多说,都是主子,她只能侧面提醒一下。葛婷对姐妹们使手段也不是一两回了,她如今跟了陶梦阮,陶梦阮若是不好,又哪里有她的好,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向着陶梦阮。   晚间设了宴席招待岳家人,这回倒是连韩茜、罗月苏都到了,只是葛家规矩森严,宴席也是男女分成四桌,中间摆了屏风隔开。陶梦阮跟同辈的表姐妹坐在一起,老夫人则带着儿媳妇、孙媳妇们和岳老夫人坐一桌。   饭桌上讲究食不言,长辈们客套了几句,便都坐下安静的吃东西,陶梦阮坐在葛兰旁边,另一边坐的便是韩家表姑娘韩茜。   陶梦阮来了这几天,见了韩茜不多,也就是每天早晨请安能见到她,不像罗月苏一般凑在葛婷、葛姝身边刷存在感,韩茜一向都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人说话。韩氏跟葛闻瑞是自小定的娃娃亲,葛家是世袭侯爵,韩家是寒门上来的,两家大人关系好,就定下了这桩儿女亲事,只是韩家底蕴不足,到韩氏出嫁的时候,韩家比起葛家已经势弱,虽然葛家没有悔婚,但如今葛氏在韩家也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大约因为这个缘故,韩氏一向显得有些严肃,平时跟娘家联系都少了些,到如今葛姝出头了,韩氏才算挺直了腰杆,有心拉拔娘家一把,才将韩茜接来府上住着。韩茜因为自家不如葛家,在葛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人笑话叫韩氏没脸,相比起罗月苏,陶梦阮对韩茜印象好些,但也没打算深交,实在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让人当枪使了,比如今天早晨她跟罗月苏跑去看太子府过礼,结果府里人议论取笑比较多的还是韩茜,谁叫韩茜年长了些。   陶梦阮觉得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简直是一种折磨,尤其是有长辈和客人在的这种场合。餐桌礼仪对陶梦阮来说不算问题,哪怕饿了三天,她都不会让人挑她的礼仪,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富贵人家吃个饭还要让丫头把菜夹到碟子里。别人有没有被下人伺候的优越感,陶梦阮不知道,陶梦阮只觉得不自在,尤其是这个专门伺候的丫头明显跟她不默契,她明明给她使眼色说够了,那丫头还一个劲儿往她碟子里夹,仿佛她是个大胃王一般。   眼看着碟子里的菜要超出陶梦阮的承受范围了,陶梦阮皱了眉,道:“行了,你退下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陶家表姐,可是丫头服侍不尽心?”葛婷柔柔的声音道。   陶梦阮看了眼碟子里的许多食物,心知有人故意安排这人过来的,否则,哪有专门服侍添菜的丫头这么不会看人眼色的?至于是谁的手笔,陶梦阮看了葛婷一眼,微笑道:“那丫头跟我不默契,你瞧我这个小身板,哪能吃得下更多呀!”陶梦阮还不至于没脑子去质问葛婷,这用开玩笑的语气解释道。   饭桌上安静,这边一说话,葛姝几人也看过来了。葛姝毕竟年纪大些,做事也稳妥些,看了眼陶梦阮碟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眼低眉顺眼却看得出有些紧张的丫头,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曲折,瞪了葛婷一眼,道:“我最喜欢鸡腿,表妹分我一个吧!”   陶梦阮知道葛姝这是在给葛婷解围,她也没有就这个纠缠下去的意思,便顺着台阶下了,道:“好啊,只要大表姐不嫌弃就好。”   ☆、第八章 无心   葛婷郁闷着,可也知道今天这事到此为止,她也没想真让陶梦阮出丑,也就是叫陶梦阮吃点苦头罢了,没想到陶梦阮寄人篱下居然还有脾气。   陶梦阮淡淡的看了一眼葛婷垂下的眼皮,葛婷也就是仗着她不会追究,想叫她吃亏,可惜错算了一点,陶梦阮不会追究,可不代表就要吃亏。葛婷虽然聪明,却将陶梦阮的位置放错了,她是借住在葛家不错,也确实不会轻易给葛家添麻烦讨人嫌,可她又不是家道中落过来投奔的,不计较,不代表要受气,而她堂堂官家嫡长女,若是在葛家忍气吞声被人欺负,那才是笑话。   看着碗里少了一个大大的鸡腿,陶梦阮又将一块看上去就甜腻的油糕夹到葛兰碟子里,道:“五表妹尝尝,这油糕不错。”   “谢、谢谢表姐。”葛兰弱弱的道谢,她人小,又是庶出,喜欢什么东西也不敢说,身边伺候的丫头也不大尽心,陶梦阮见她看了那油糕好几回,就顺手夹给她了。这样一来,原本满满的一碟子东西就少了小半,陶梦阮这才松了口气,慢悠悠的吃点心。   陶梦阮吃饭的时候很专心,反正如今讲究食不言,也不用担心谁跟她说话,慢慢的吃了碟子里的东西,便停下来等着其他人吃好。这才发现,坐在葛姝身边的岳玲珑正偏着头看她,见她看过去,还冲着陶梦阮甜甜的一笑。   陶梦阮没打算跟岳玲珑有更多的交集,岳玲珑是太原人,过来走一遭就回去了,以后没有多少往来的机会,为了她被葛家姐妹记恨就太不值得了。不过,既然岳玲珑表现出善意,陶梦阮自然不会吝惜一个笑脸,回了一个笑脸,便没再看她,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人。   她们这一桌都是同龄人,葛家姐妹占了五个,加上表姑娘三个以及做客的岳玲珑,刚刚九个人。陶梦阮吃饭的速度不算快,这个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吃好了,只因为长辈们还没有放筷子,小辈们自然都陪着坐着。葛姝已经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看着大家都差不多吃好了,就招招手,后在旁边的丫头连忙将饭后甜点和果子端了过来。   又坐着吃了果子,葛老夫人才接了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叫人撤了宴席,叫陶梦阮几个都到外面散步说话去。   宴席摆在宁心堂的花厅,外面就是一个小花园,跟陶梦阮住的地方不是一个方向,这边种了许多牡丹,这个时候还不到开花的时候,但其他的景致也有些看头。毕竟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离了大人们的视线,便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老夫人一说散了,葛姝便拽了葛婷到旁边说话,岳玲珑就上前抓着陶梦阮的手,拉着她往园子里走,笑嘻嘻的小脸道:“陶家表姐,我听说你是从南边来的,南边可是与咱们这边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姑娘家出门的机会不多,能跟着长辈走走亲戚就不错了,岳玲珑这还是头一回到京城来,对于南边就更加好奇了。相比而言,陶梦阮的见识倒是比别人更多些。陶家是扬州人,陶静轩之前在京城做官,但每年也要回乡祭祖,陶梦阮年纪虽小,每年也要回扬州住上一段时间。听岳玲珑问起,陶梦阮也不藏着掖着,挑着有趣的跟她说了一些,两人的感情倒是拉近了些。   岳玲珑还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没有多久跟陶梦阮混熟了,就说起岳临风来。岳临风对玉玲珑这个年幼的妹妹最是疼爱,岳玲珑也跟岳临风最是亲厚,当然知道岳临风这次来,是要相看媳妇的,没多久就说到了这个问题。   陶梦阮不大想跟小丫头谈论她哥哥的婚姻大事,岳临风这样的美男子、大才子,惦记他的人可不少,其中还包括葛家姐妹,为了光鲜亮丽的美男子,影响她在葛家的处境,实在谈不上明智。可惜小丫头还不大会看颜色,陶梦阮故意将话题引开,小丫头很快又绕回来了,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道:“陶家表姐,你做我的嫂子好不好?”   “……”   “你看我大哥长得不差吧,现在已经是举人了,明年大比,一定能考中进士,肯定是前途无量的,而且,我这个小姑这么可爱,表姐难道觉得大哥不好吗?”岳玲珑萌萌的眨眼。   “表妹这么贴心,岳家表哥知道吗?”陶梦阮心里翻了个白眼,岳家再好,也轮不到她头上啊,要是岳玲珑跟别人说上两回,葛婷恐怕做梦都想弄死她。   “知道啊!大哥说了,他一定会认真考虑我的意见的。”岳玲珑一本正经的答道。   陶梦阮心里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别跟人乱说啊,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长辈做主,要是叫别人知道这话,我可就只能去岭南找我爹娘去了。”   “真的吗?”   “我怎么会骗你?不信,你去问你大哥啊!”陶梦阮严肃认真的点点头,见葛婧往这边走,拉了岳玲珑交给葛婧,道:“天色不早了,岳家表妹早点回去歇着吧!”   葛婧本来就是过来寻岳玲珑的,天色晚了,她的住处跟岳玲珑的住处比较近,作为主人当然要把岳玲珑送回去。虽然有些惊讶陶梦阮短短的时间就跟岳玲珑熟悉起来,却也没有多问,带了岳玲珑回去了。   陶梦阮回到自己屋子里,小绵有些不解道:“姑娘,岳家公子这么好,姑娘为何不答应岳家姑娘的话,奴婢听说岳家公子极疼爱岳家姑娘的。”   “岳家公子再好,与我有什么干系。”陶梦阮懒懒的坐着,由着小绵给她摘掉头上的花钗,“小绵,这话不许再提,若是叫别人知道,你家姑娘我还怎么见人!”陶梦阮倒不是真的怕了葛婷,若是她喜欢岳临风,自然迎难而上,一两个小姑娘算什么,可问题在于她对岳临风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何必为了他招惹麻烦。   廖妈妈虽有些遗憾,但看陶梦阮对岳临风并没有什么好感的模样,也只得作罢,她们远远在京城,住在葛家,既然自家姑娘无心,又何必为此费神。   ☆、第九章 观念   一整天应付了好几拨人,陶梦阮有些累,沐浴之后就早早地睡下了。次日一早给葛老夫人请安回来之后,碧云有些犹豫的走到陶梦阮身边,道:“姑娘,有件事,奴婢不知当不当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若是连你们都想着瞒着我,我可不就是睁眼瞎子了吗?”陶梦阮心知碧云是葛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她都拿不准的事,必定不是小事,而葛家的事她没有必要知道太多。但她在这边住着,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无意间犯了忌讳,虽说别人也不会将她如何,总归没什么好处。   “奴婢不敢!”碧云连忙摇头,“这还是昨日的事了,奴婢才听别人说起,说是昨日,太子殿下在在宫中救了落水的明四姑娘。虽然太子殿下是一片好意,但毕竟损了明四姑娘的闺誉,所以明贵妃娘娘求了皇后娘娘,让明四姑娘做太子殿下的侧妃。”   陶梦阮点点头,难怪昨天韩氏脸色那么难看。本来葛姝做太子妃就有些勉强,结果还没过门,又添了个身份更高的侧妃,哪怕这个侧妃要等半年后过门,也实在堵心。反倒是葛姝的表现让她高看一眼,作为被打了脸的主角,葛姝能一直保持着矜贵大方,在这个年纪也算十分不容易了。   陶梦阮这边还高看了葛姝一眼,其实葛姝听到这个消息就砸了一套瓷器。只是葛姝自从定下了这桩婚事,自觉在姐妹们当中高人一等,出了这样的事更不愿露怯,抄了两遍经书,才算平静下来,在旁人面前保持着完美的形象。   陶梦阮听到这件事只是微微惊讶,却也没有太在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莫要跟小绵说起,她藏不住心事,若是从我们这里流出去一星半点,舅母心里都要膈应。总归大表姐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那明四姑娘便是出身再好,也越不过大表姐去。”   碧云连忙点头,这事府里都瞒了下来,她得了消息对陶梦阮说,也只是让陶梦阮有个底,免得让人拿来当枪使,这府上的姑娘,也没哪个是省油的灯。   当天下午,太子府又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大约是为了明四姑娘的事,陶梦阮在葛老夫人旁边待着,只见老太太连单子都没有看,就叫人送葛姝那里去了。陶梦阮心知葛老夫人的意思,太子府送东西来表示安抚,葛家若是不收,这事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反而叫太子和皇家不喜,但若是一点情绪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姿态放得太低,以后只会叫人欺上门来。   太子府的管家也是个人精,面不改色的送了东西,又提了提婚礼的事,就告辞离去了。   送走了太子府的人,葛老夫人叹了口气,向陶梦阮道:“这婚事讲究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若姝娘的夫家是个寻常人家,咱家何需委屈?可如今,也只能想办法给你表姐争取更多。”   “阮儿明白外祖母的苦心。”陶梦阮自然乖乖的点头。   “阮儿可知你表姐为何能坐上太子妃?”葛老夫人只得葛氏一个女儿,对陶梦阮这个外孙女也用了心。陶梦阮父兄都在岭南,生怕陶梦阮一无所知被人利用吃了亏,这些事虽有些忌讳,还是花了心思对陶梦阮说。   陶梦阮当然不会觉得葛姝美若天仙、才华卓绝什么的得了太子或者皇帝、皇后的青眼,但要说真正的原因,哪怕陶梦阮在京中长大,也不可能清楚。葛老夫人也不卖关子,给陶梦阮解释道:“做人哪能没有私心,哪怕万人之上的皇后也是如此,太子殿下的正妃,皇后娘娘自然希望出自严家,可严家嫡出的女儿才九岁,要嫁人还要等上几年,而太子娶妻却等不得那么久,所以这一任的太子妃出身必定不能太高。可要做太子妃,自然也不能差了去,咱们家也是世袭侯爵,你表姐又自有才名,也能补足家世上的一点欠缺。”   “若是如此,将来严家姑娘长大了,表姐可怎么办?”陶梦阮对葛姝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是亲戚,又是自幼相熟的人,难免多问一句,而葛老夫人一向精明,怎么可能真的看着孙女儿掉入火坑。   “不管姝娘出身如何,做了太子妃,就是皇家的人,皇后哪怕有心思,也不可能公然对你表姐做什么。而皇后选了你表姐做太子妃,大约也是想着,将来就算不能让你表姐让位,也压不住严家姑娘的势头。但话又说回来,严家姑娘就算要嫁入太子府,也要等几年之后,你表姐也不笨,到那时,应该也能站住脚了。”葛老夫人当初是不愿意葛姝参选的,但长子和儿媳都积极准备,她能有什么话说,对陶梦阮说这些,也是有心探一探陶梦阮的想法,毕竟不是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要操心陶梦阮的婚事,老人家也不愿最后落得陶家的埋怨。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严家姑娘进太子府还要六七年,这么几年过去,只要葛姝不是太废,别人就轻易动摇不得她的地位。毕竟立太子妃不容易,废太子妃更不容易,然而,如今多了个明四姑娘,葛姝的处境就更差了一层,皇后若是早早为娘家侄女筹谋,叫葛姝与明四姑娘相争,葛姝想要占上风也不大容易,说到底,这个年代,女子的地位,一靠父兄,二靠子女,最后才是自己。   “阮儿,外祖母这辈子养大了三个女儿,你大姨母年轻时偶遇了颂王,做了侧妃,前些时候回府来恭贺你大表姐的喜讯,还赏了她们姐妹几个许多物件,可如今也只养活了一个女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你小姨母,便是月苏的母亲,当初自己求了这一门亲事,如今儿女双全,却连丈夫都不喜,连累你表姐小小年纪就许多心思。独独你母亲,是我亲自选的这一门婚事,陶家世代书香,家风极好,你父亲虽少年就没了父母,可才能人品都没得挑,果然,这些年来,你父母琴瑟和谐,哪怕如今去了岭南,我也不后悔将你娘嫁到陶家。”   葛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陶梦阮哪能不明白葛老夫人的意思,就是想试探试探她的心思,怕她被葛姝如今的风光迷了眼睛。陶梦阮没有故作懵懂,这个世界少有人会关心女儿家的心意,她也做好了盲婚哑嫁的准备,可若是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她自然不会因为矜持羞涩错过。   “外祖母,我年纪还小,可自小看着爹娘琴瑟和谐,我也想像娘亲一般,寻一个对我好的人。”陶梦阮斟酌了一下,生怕说错了话,让葛老夫人觉得她轻浮。   葛老夫人闻言,却露出慈爱的笑容,小姑娘难免被名利晃花了眼,可活到她这年纪才明白,强求非福,站在什么位置,就得走什么路,想要攀高枝,攀上去不容易,站稳了更不容易。   ☆、第十章 哑巴亏   添妆那一日,陶梦阮将准备好的一对蝴蝶步摇给葛姝送了去。葛姝在京城人缘算不上太好,但如今要嫁入太子府了,不管出于什么心思,上门送礼的人都不少,连明四姑娘都上门送了礼物。   陶梦阮这是头一回见到明四姑娘,明家是世袭英国公,交往的圈子跟陶家这样的清流名门自然是不同的,陶家结了晋阳侯府这个亲,与勋贵圈子接触也不多。陶梦阮心知明四姑娘这个时候跑来,免不了跟葛姝一番机锋,索性让开了些帮着葛婧招呼客人。   单看外表和气质,明四姑娘比葛姝讨人喜欢多了,葛姝自小就有才名,看人都免不了清高自傲,尤其被明四姑娘打了脸,在明四姑娘面前更是端着架子。而明四姑娘却表现出一种柔韧坚强的气质,且不论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让人一眼看去,她比葛姝要顺眼多了。   等送走了葛姝这边的客人,自家姐妹、表姐妹几个都坐下来说话。葛姝命人将收到的礼物都装起来,单挑出明四姑娘送来的,往地上一扔,道:“扔出去,她送的东西,我可不敢留着!”   姐妹几个都不敢说什么,葛姝身边的杨妈妈给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连忙将盒子捡了拿出去,葛姝出了两口气,又露出笑脸,向陶梦阮几个道:“今日劳烦妹妹还有表妹们了,我这里有些小东西,你们挑两件做个纪念吧!”   葛姝话音刚落,大丫头清音就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些小巧的珠钗荷包一类的,虽然都是小东西,但陶梦阮细细看去,连个珠钗都是小巧的粉珍珠攒成,荷包用的也是上好的锦缎,细细一闻,填的也是上好的香料。姐妹几个按着长幼,一人从托盘当中拿了一枚珠钗一个荷包,看着妹妹们羡慕的眼神,葛姝得意的挑起嘴角,微笑道:“今日忙了一天了,妹妹、表妹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葛姝道了送客,姐妹几个也都告辞离开,葛婷今日来得晚,脸上带着点点的笑意,连平日有些苍白的脸色都多了些红润。作为嫡亲妹妹,葛婷本应该一直陪在葛姝旁边,虽然葛婷弱弱地说她身子不好,来晚了,葛姝多少也有些不高兴,何况葛婷看上去实在没有病得很厉害。葛婷也不在意倒是走到陶梦阮身边,道:“陶家表姐,我要去见祖母,与你同路吧!”   陶梦阮微微皱眉,葛婷一向独来独往,跟谁走一起多半就要算计谁,尤其葛婷眼中的算计并没有藏起来。   “四妹妹身子不好,既然要去祖母那边,陶家表妹就陪她一道吧!”葛茵如今看谁都不大顺眼,阴阳怪气的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四表妹,可要我扶你?”陶梦阮微微勾唇,她不想跟葛婷多有交集,却不是怕了葛婷,这种臭毛病既然敢用到她身上,她就教一教葛婷,什么叫做乖觉。   “好啊!”葛婷软绵绵的笑着,看上去漂亮又无害,自然而然的挽起陶梦阮的手,往宁心堂走去。   葛婧微微皱眉,却不好说什么,葛茵和罗月苏却微微勾起唇,相约一起去宁心堂,显然是准备看笑话的,倒是韩茜有些担心的看了陶梦阮一眼,小声说自己要先回去。   陶梦阮也没管谁跟了去,被葛婷挽着往宁心堂走,贴着葛婷的一手却暗自放到了葛婷腰上,两人走了一段,葛婷说累了,要歇一歇,陶梦阮抬眼看去,不远的阁楼上面葛闻瑞和另一人似乎在赏景说话。陶梦阮知道那座阁楼是晋阳侯府的一处小景,站在阁楼上视线好,不过因为在外院,女眷们也就是元宵中秋的时候可以结伴过去赏景。   陶梦阮意味深长的看了葛婷一眼,见葛婷翻了翻白眼准备晕一晕,手指微动,在葛婷身上某个部位一按,葛婷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陶梦阮连忙抱住葛婷,惊慌的喊人:“快来人啊,四表妹晕过去了!”   跟在后面的葛婧三个傻眼了,却听陶梦阮道:“二表姐、三表姐还有罗家表姐,你们快来帮忙,那边就是外院,我们先带四表妹去里边躺下!”   葛婧三人连忙上前帮忙,七手八脚的把葛婷抬起,往里面走去,完全忘了还有丫头婆子可以把葛婷背进去。   此时的葛婷实在苦不堪言,她也不知陶梦阮做了什么,分明清醒得很,却睁不开眼皮,也不能说话,却觉得腰间某一处疼痛难忍。尤其是葛婧几个哪里会照顾人,扯得她浑身都疼,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开口,要怎么告陶梦阮的状!   晋阳侯府自然是有府医的,葛婷一倒,葛婧连忙叫人去请,葛闻瑞赶过来时,府医也抹着汗赶到了。府医毕竟是外男,陶梦阮几个给葛闻瑞见了礼,便都避开了,只留葛闻瑞和一众丫头婆子担心的等着府医说话。   不多时韩氏也带着人赶来了,葛婧替陶梦阮捏了把汗,她也吃过葛婷的亏,就怕牵连到陶梦阮不说,连她们几个都连累进去,心里暗骂葛婷这个小祸害不省心。   韩氏皱着眉,对这个从小病怏怏的女儿虽然没有葛姝那般看重,却也多几分怜惜,见府医把过了脉,连忙问道:“刘大夫,小女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昏迷?”   “四姑娘只是有些中暑,并没有大碍。四姑娘身子弱,该多休息才是,如今日头大了,要多备些防暑的丸药在身边才是。”老大夫捏着胡子说道,提了笔顺溜的写药方,便退了出去。   刘大夫退了出去,陶梦阮连忙上前道:“大舅舅、大舅母,都是阮儿不好,只想着跟表妹多亲近亲近,却忘了表妹身子不好,早知道该叫表妹乘软轿才是……”   韩氏知道今天给葛姝添妆,姐妹几个都去了那边,不过过来路也不远,陶梦阮几个想不到也不奇怪,何况陶梦阮一个客居的表姑娘,若陶梦阮受了委屈,多少人说她闲话,连忙道:“婷儿自来如此,怪不得你,只是中暑,喝了药就没事了。”   葛闻瑞是习武之人,对女儿这般柔弱有些不满,向韩氏道:“婷儿身子弱,也是少了锻炼的缘故,以后不许婷儿乘软轿,每日叫她在自己院子里走上几圈,否则将来有她的苦头吃!”   韩氏虽心疼女儿,但到她这个年纪,更知道身体强健的好处,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婷儿确实太过瘦弱了。”   ☆、第十一章 端午   既然葛婷不是什么大毛病,也不并没有谁碰了她伤了她,小姑娘家处事不周全也不算什么错,韩氏叫人把葛婷挪回她自己的屋子,也就打发其他小姐妹几个回去了。   葛婧几个不知陶梦阮暗中动了手脚,心里暗自羡慕陶梦阮运气好,她们遇上葛婷使坏的时候,也没对葛婷做什么,结果葛婷弱弱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她们就得吃些排头。既然没有热闹可以看了,几人也没了跟过去的意思,各自就散了,陶梦阮带了小绵和碧云往回走。   “姑娘,今日亏得四表姑娘是真昏过去了,否则只怕姑娘免不了要吃些话头,姑娘日后还是远着四表姑娘些吧!”碧云暗道好险,还是忍不住劝陶梦阮道。   “放心,日后四表妹大约是不会靠近我身边了。”陶梦阮勾起一抹明丽的笑意,她打小学医,想要葛婷闭着眼动弹不得一点都不难好吧,想要葛婷受一受刺骨的疼痛还言说不得也很容易好吧,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瞒过别的大夫的眼睛也一点都不难啊!葛婷心眼多,可毕竟只有十三岁,哪里像她,从小认识的人都是芝麻馅儿的包子。   陶梦阮主仆几个走远,假山后面转出两个人一人头戴紫金冠,唇红齿白手里提了一把镶金折扇,在手掌上轻轻一拍,道:“没想到孤未来太子妃府上还有个那么有趣的妹妹。”   另一人一身天青色长袍,眉眼清俊,哪怕手里提了一串金珠,也是不染尘俗的谪仙模样,闻言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嘴馋的吃货罢了!”   “连瑾,你认得这个妹妹?”宫延述有些好奇,实在是能得司连瑾超过两个字评价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司连瑾微微皱眉,对宫延述这个自来熟的妹妹称呼不大喜欢,也没有跟宫延述解释的意思,转身往外走。他跟晋阳侯府没什么交情,也就是今天出门偏遇见了宫延述,被抓了壮丁跟来安抚晋阳侯府。司连瑾不大喜欢出门,但意外见到这个小丫头,这一趟晋阳侯府也没那么无趣了,原本以为那小丫头只是娇憨可爱,没想到还是个黑心包子。   太子大婚是仅次于皇帝封后的盛事,自然半点都马虎不得,家里的姐妹们当然也没有去闹新娘子和姐夫的机会,陶梦阮跟葛家姐妹几个都安分的站在旁边观礼,就连平时总要弄些小动静找存在感的葛婷都安安分分的不敢出声。   陶梦阮看着宫里来的嬷嬷引着一身大红礼服的葛姝一步一步走仪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大热的天,穿着一层套一层的礼服,不会长了满身的痱子吧。   等将葛姝送了出去已经是下午时候,侯府这才开始摆宴席,不过太子府那边也是有宴席的,侯府这边,留下的大多是亲戚以及没有资格去太子府赴宴的。   女儿做了太子妃,韩氏脸上也有光,这一场宴席也办得大气,听说外头还摆了流水席。陶梦阮姐妹几个坐在女眷这一边,岳玲珑与她们坐在一起,另外还有二夫人楼家的两个女儿,都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葛婷吃了陶梦阮的暗亏,如今不疼了,但还是长了些教训,不敢再往陶梦阮面前凑。但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哪能改了,坐了不久就撺掇着岳玲珑去偷瞧葛茵正在议亲的梁进士。   小姑娘家都有些好奇,岳玲珑一时就有了兴趣,还要拉陶梦阮过去,于是葛婷又叫了葛婧和葛茵。葛茵对这门婚事不大满意,也没有跑去看梁进士的心思,哼了一声道不去,倒是葛婧见劝不住,又怕姐妹几个闹出事来,便跟了同去。   陶梦阮对葛茵的婚事不关注,但抵不过岳玲珑闹着要她去,只得答应了跟过去,结果最初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悄悄地往招待男宾的地方走去。自家地方,葛婷和葛婧都熟悉的很,小心地绕了过去,藏在屏风后面偷看,葛家的姻亲故旧自然坐的近些,梁进士正与葛家议亲,便也坐在那一桌上,葛婧和葛婷虽没有见过人,但排除了认识的,自然就是梁进士了。   葛婧年长些,指了指湖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道:“那就是梁进士了,听说去年考中了第十名的进士,父亲都道前途无量呢!”   葛婧的声音压得低,也就在旁边的陶梦阮和岳玲珑听得清,顺着葛婧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二十上下的男子端坐着,比不得司连瑾的风姿卓绝,也不似岳临风一般玉树临风,但也算相貌堂堂,一身湖蓝色的长袍料子虽不算好,坐在一群锦衣公子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这样的人确实不辜负二舅舅一句前途无量,要说品貌,倒是葛茵配不上这个梁进士。   葛婷跑来自然不是来看梁进士的,一来目光就落在岳临风身上,见岳临风往这边看了一眼,连忙往后缩了缩,拉了葛婧连忙要走。葛婧本来就不赞同,葛婷说要走,自然乐得带了姐妹们回去,倒是岳玲珑还不乐意,只是其他人都要回去了,也只得跟上,出了门有些埋怨道:“婷姐姐,你说要来的,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葛婷一个小心脏还在小鹿乱撞,闻言只是漫不经心的答道:“呆的久了,让人家发现,咱们要挨骂的。”   办完了葛姝的婚事,转眼就进了五月。端午节前,府里忙碌着包粽子,除了自己府上吃的,还要往交好的府上送一些。   大户人家的姑娘不用下厨,但厨艺上,多少都要会一些,到了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也要凑个趣,亲手做一些。陶梦阮也提前叫碧云买了材料,借了宁心堂的小厨房包了粽子,煮好了给府上的主子都送了一份,然后端着自己包的粽子请葛老夫人尝一尝。   陶梦阮会做的东西不算太多,但会做的哪一样都做得极好,粽子只包了蛋黄的和蜜枣的,每一个都小巧漂亮,老夫人瞧着喜欢,直夸陶梦阮手巧。京都这边少有蛋黄的粽子,南边倒是常见些,陶家是南方人,每年葛氏都给葛老夫人送上一些,尝着陶梦阮送来的粽子,葛老夫人不免又念起远在岭南的女儿来。   对老年人来说,粽子也就是尝一尝应个景,怕不好克化不敢多吃。陶梦阮也只敢给老夫人剥了一颗蛋黄的尝个鲜。等韩氏等人也带了粽子送过来,老夫人也就稍稍尝了一点,便打发韩氏带了小辈们去看龙舟。   ☆、第十二章 池鱼   京城的端午节十分热闹,城外的盘龙江还有大型的龙舟赛事,京中百姓都会往城外看龙舟,普通人家聚集在江边,大户人家则早早就派人搭了棚子,备了茶水点心看赛事。时间久了成了传统,也出现了为了地方打起来的情况,于是就有了官方管理,直接由官方布置场地,再由各家花钱租地方。   陶梦阮几个跟在韩氏身边,再加上葛家两个孙媳妇一个重孙女,由葛家长孙葛醇和葛蕴护着,驾着马车往城外走。街上人多,韩氏生怕出什么事,护卫家丁带的也不少,陶梦阮算是头一回体验了古代塞车的感觉,一大早出门,到了地方已经日上中天了。   葛家租下的地方位置算不上极好,却也算不错,视野比较开阔,远一些的,视线就不说了,有的还当着太阳晒。江边搭了台子,赛事之前还有一场祈福会事,陶梦阮他们来得迟了些,祈福已经要开始了,也没空跟旁人寒暄,便都坐下来看热闹。   祈福仪式结束之后,还有香包和圣水送给围观的百姓,许多人围着求,但坐在凉棚中的达官贵人们自然是直接送来的。韩氏命丫头接了送过来的香包,就直接分给跟来的小辈们,自己端坐着没有动,自葛姝做了太子妃,韩氏是更加端着架子了,连在家里说话都要斟酌一二,怕丢了葛姝的脸面。   陶梦阮接了香包,就递给小绵收着,回去之后挂在屋子里,一路塞车过来,端午时节天气也不凉快,陶梦阮觉得有些晕车,叫碧云倒酸梅汁,刚喝了一口,葛姝便派了人过来,说是叫姐妹几个说话。   陶梦阮将杯子放下,往嘴里塞了一块薄荷糖,便又跟了过去。   皇家的地方位置是最好的,陶梦阮走在葛婧身边,葛茵定了亲,如今不好出门,最小的葛兰也没有跟来,而葛婷如今怕了陶梦阮,远远地躲着陶梦阮,跟岳玲珑走在一起,罗月苏倒是想跟葛婷走得近些,只是葛婷有些恼了她,只得跟韩茜走在一起。   跟着葛姝的大丫头碧水走了快一刻钟的功夫,才走到地方,帝后和宫妃不可能出来看热闹,其他皇子还不曾娶妻,这地方虽然大,除了葛姝就只有三位公主在。陶梦阮几个给葛姝和三位公主见礼,葛姝连忙道不必多礼,让人拿了凳子叫姐妹几个坐下。   “太子妃嫂嫂娘家姐妹可真多!”三位公主中年纪最小的五公主怜雅公主掩着唇笑道。   葛姝脸色微变,看着陶梦阮几个脸色就不那么好了,好在葛姝还不蠢,露出笑意解释道:“不是三妹妹说要去五福寺烧香吗?本宫也是想着人多热闹些,就把家中妹妹、表妹们都叫来了。”   三公主瑞雅公主看着和和气气的,自然不会跟葛姝呛声,连忙笑道:“是呀,人多热闹些,要不是希芳表妹今日没来,我也要叫她一道呢!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出发吧!”   怜雅公主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说话,当然更没有陶梦阮几个说话的余地,这边还没有坐稳,又跟着太子妃和公主们出发,要去五福寺烧香。   五福寺建在盘龙江边的凤凰山上,凤凰山一面断崖,靠近江边的一面却风景独好,山虽然不太高,山上却见了好几座寺庙,其中五福寺建的最高,却因为求姻缘和求子十分灵验,成为凤凰山上最有名的寺庙。三位公主中最大的瑞雅公主十五,最小的怜雅公主十三,都在相看驸马的年纪,去那五福寺自然是求姻缘的,至于葛姝,陪同公主们是一方面,大约也想求子,毕竟若是在明四姑娘进太子府之前怀上孩子,对她来说就有了极大的优势。   五福寺有了名气,上山的路也好生修缮了一番,而为了表示虔诚,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上山都需得一步一步走上去。凤凰山虽不算高,爬上去也要费些力气,陶梦阮这段时间修习内力,虽说远远达不到穿越前的水平,但爬这么一座不算高的山不在话下,可其他几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尤其是葛婷,她平日设计别人不少,但身子弱也是真的,爬到五福寺前面不仅汗如雨下,还脸色发白。   葛姝见葛婷那柔弱的模样不大喜欢,叫人先带她去厢房休息,陶梦阮几个则跟了过去烧香拜佛。添了香油钱之后,怜雅公主心血来潮要去后山看风景,陶梦阮几人本想歇一歇,结果又跟了过去。   五福寺的后山就是凤凰山背面的断崖,虽然凤凰山不太高,但也有几百米,摔下去也要死一死。陶梦阮如今虽然将武功重新捡起来了,但跟前世比起来还是一级残废,也不敢靠边,尽量往里面走。葛婧见状便取笑她道:“表妹,这栏杆结实得很,怎么都不会掉下去的!”   当然不会掉下去啊,她是怕别人掉下去,要是一下子忘了她现在一级残废的功夫,跟着跳下去就死定了。葛姝见状便看了眼走在边上的葛婧和罗月苏,道:“别顾着取笑表妹,你们倒是往里面走些。”   两人嘻嘻哈哈的闹着,猛然一阵破空之声袭来,陶梦阮伸手一拉,将最近的葛姝往身后一拽,一柄钢刀钉在葛姝身后的侍女碧水身上,生生将一条胳膊卸了去。葛姝猛扑在陶梦阮身上,血洒了陶梦阮一脸,细细一看,刀擦过葛姝的腹部,拉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飞溅。   “啊——”众人懵了片刻,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陶梦阮回过神来,一群黑衣人追着一名青衣男子往这边来,飞溅的鲜血刺激了没见过血腥的姑娘们,一时四散奔逃。陶梦阮扶着受伤的葛姝,躲开了砍过来的乱刀,后背磕在栏杆上,还没来得及感觉疼,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把钢刀砍断了栏杆,陶梦阮只来得及将葛姝推开,就开始迎接猎猎的山风。   “表妹——”葛姝的喊声夹杂着葛蕴的惊呼,拉回了陶梦阮的一丝神志,情急之下伸手抓住身边能抓的东西,终于没有继续在下落。吐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司连瑾一双清冷的眼睛,脱口而出:“妖精!”   司连瑾的脸瞬间黑了,咬着牙道:“松手!”   ☆、第十三章 别跳   陶梦阮得寸进尺抱住司连瑾的脖子,“不松,松开会摔死的!”   司连瑾脸色更黑,那一截木头也不知经了多少年的风吹日晒,看得出很快就能断一断,他没本事抱着陶梦阮飞上去,只得抱着陶梦阮借着岩壁上面的凸起跳下去。   陶梦阮吓得抱紧了司连瑾,哭喊道:“你别跳啊,我表哥马上就追来了……”   “表妹……”葛婧顾不得身上的伤处,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看,刚刚救了她两回的表妹,居然被人抱着跳下去了,而且是个男人!   五福寺的后山一片狼藉,随着司连瑾抱着陶梦阮跳了下去,那些黑衣人也没有闲心清理无关紧要的人,一声令下,人呼啦一下都走了个干净。葛蕴本来就是带人来相助司连瑾的,没想到来晚了一步,只看到司连瑾抱着他家表妹跳下去的一幕,此时一面叫人收拾残局,救治受伤的人,一面带了人手寻找路下去找司连瑾和陶梦阮。   而此刻,陶梦阮被司连瑾抱着,在空中荡了好几趟,司连瑾终于不负众望的昏过去了。陶梦阮明显的感觉到下落的速度更更快了,而她这段时间练出来的一点内力和身法,别说带着司连瑾平安落地,就算她一个人都做不到。然而,活人怎么能眼睁睁的摔死,陶梦阮从司连瑾胳膊下挣扎出两只手,用力一甩,一条带着钩子的绳子甩了出去,勾住旁边伸出的树枝。   陶梦阮带这东西只是以备万一,她身上又放不了太多,绳子细,钩子小,哪里撑得住两个人的重量,但总算缓了一缓下落的速度,而陶梦阮也借着这个机会,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崖边的树藤。   司连瑾没将她扔掉,她也做不出丢掉他减轻负担的事。本来就没有多少功夫,还要带个高大的男子,陶梦阮借着树藤平安着陆的时候,一双手已经磨破了皮。   陶梦阮吐了口气,细细一听没有人追来,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痛,尤其是一双手,火辣辣的疼。   “嗯——”司连瑾低低的哼了一声,陶梦阮没空管自己的手,连忙去看司连瑾的情况。她早就知道司连瑾武功高强,一下子晕了过去要么中毒了,要么受伤了,在这种情况下,那种都不算好事。这一查,陶梦阮眉头深深皱起,好消息是司连瑾没有中毒,否则深沟峡谷的,她上哪里去给他找解药,坏消息是,这内伤伤得太过严重,一点都不比中了剧毒好办。   “喂,你醒醒……”陶梦阮学医出身,这个时候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司连瑾醒过来,自己运功调理乱窜的内息,要么有人帮他把内息调服。这两种方法中,自然是第一种比较容易,所以陶梦阮又是掐人中,又是拿针扎,就想把司连瑾叫醒来。   然而,司连瑾本来就是替太子引开追杀,伤得就重,完了还带着陶梦阮动用了不少内力,这个时候昏得比较彻底。陶梦阮折腾了一番拿他没辙,只能扶着他坐起来,碎碎念道:“我知道方法,可我现在半吊子的内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你这个样子,再拖下去最好的也就是内力全废变成个废人,我也不能把你弄得更坏了,你要是死了,不是我的错啊……”   司连瑾意识其实是清醒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内力从手心灌入。他内息混乱,那一股内力虽然微弱,却并没有被他的内力冲散,竟然一点点的引着他的内息归入正途。司连瑾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睁开眼时,小姑娘扑在他怀里,早已经昏迷过去,脸上苍白苍白的,显然是内力透支了。   司连瑾对上陶梦阮苍白的小脸,他早就知道这姑娘长得漂亮,初见时梨花林中粉嫩粉嫩的模样,仿佛一枚不谙世事的精灵,再见到她,她坏心眼的整人,看了全程的他却不觉得陶梦阮恶毒。没想到两人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不过是一面之缘,陶梦阮却为他险些废了本来就不多的武功,让一贯冷心冷性的他,对她一下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别动,疼……”司连瑾动了动,无意间蹭到陶梦阮血肉模糊的手,陶梦阮没有醒过来,却无意识的皱眉道。   司连瑾一低头,放在他手中的小手被树藤磨得皮肉翻飞。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别说磨破皮,扎一针都要喊疼的。司连瑾小心地捧起陶梦阮的手,身边没有水,也没有伤药,低头吹了吹,道:“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出去!”   陶梦阮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熟悉的幔帐,显然是自己的闺房。她只记得她替司连瑾疗伤,好悬没把自己搭进去,后来就昏睡过去了,微微侧头,趴在旁边打盹儿的小绵立刻醒过来了,见陶梦阮醒来连忙道:“姑娘你醒了!”   陶梦阮点点头,道:“我昏了多久?”   “姑娘昏了一天一夜了,将奴婢吓死了,呜呜,姑娘若是有事,小绵可怎么办啊!”小绵是跟了去的,眼睁睁看着陶梦阮摔了下去,恨不得自己替陶梦阮摔下去。   “小绵,姑娘醒了没?”廖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绵连忙抹了抹泪,道:“廖妈妈,姑娘醒了!”   “快去禀告老夫人姑娘醒了!碧云,快把给姑娘熬的燕窝粥端来,姑娘昏睡了那么久,一定饿坏了,小绵,快去看看姑娘的药好了没!”廖妈妈人还没见,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吩咐起事情,不多时,燕窝粥、汤药都送到了陶梦阮面前。   陶梦阮老老实实的喝了燕窝粥,又喝了药,葛老夫人连着韩氏、楼氏加上表姐妹们都来了。   陶梦阮只是体力和内力透支,除了手上的擦伤并没有大碍,但精神并不好,勉强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倦怠。葛老夫人将人都打发走了,拉着陶梦阮的手道:“真是吓死外祖母了,外祖母跟你表姐她们都说了,以后再不许往那些地方去了。”   “外祖母,阮儿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咱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养一养就好了。”陶梦阮露出些笑容道。   ☆、第十四章 提亲   “你呀,这时候还知道安慰外祖母!”葛老夫人轻轻点了一下陶梦阮的额头,“你身子还没好,外祖母先不问你,不过有件事要对你说,靖国公世子亲自许下了话,这回虽是权宜之计,但毕竟于你名声有损,待你身子好些,他就请人上门提亲。”   “靖国公世子?谁啊!”陶梦阮一惊,怎么突然提到要提亲。   “傻丫头,你表姐说,在断崖上是靖国公世子抱着你跳了下去,虽说事急从权,也是他救了你不错,但叫许多人看在眼里,他若是不上门提亲,受委屈的就是你了。”葛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出了这样的事,不是陶梦阮的错,在别人看来也是陶梦阮的错。   被葛老夫人这么一提,陶梦阮才想起这么回事,想到自己拼了命救他,也不知那人如何了,便道:“那位世子,他没事吧,阮儿记得他伤的不轻呢。”   “司世子亲自送你回来的,看上去倒是没有外伤。”葛老夫人将当时在场的几个孙女加上后头赶到的葛蕴都问了一遍,却也只知道那栏杆撑不住,司连瑾抱着陶梦阮跳了下去,后来叫葛蕴见到司连瑾带了陶梦阮从崖底出来。葛老夫人被陶静轩夫妇托付了陶梦阮的亲事,可靖国公是一流的勋贵,比晋阳侯府尚高了几层,她根本就没想过将陶梦阮和司连瑾配在一起。   见陶梦阮呆呆的小模样,葛老夫人一阵心疼,本来陶梦阮就是遭了无妄之灾,险些丢了一条命,能让人救回来算是大好事。可就这样绑上靖国公府的亲事,却不知是好是坏,无论是晋阳侯府还是陶家,终究比不上一等公的司家,何况靖国公府的水也不浅啊!   “阮儿先好好养病,这些烦恼的事,外祖母和你外祖父会替你处理好。”葛老夫人不愿陶梦阮伤神,细细替她理了理薄被,嘱咐廖妈妈几个照顾好陶梦阮,便先离开,寻了韩氏和楼氏商议陶梦阮的事。   陶梦阮精神不大好,接待了一拨人之后,便又睡了一回,再醒来时便有丫头来报,说葛蕴来了。   葛家兄弟几个当中,陶梦阮跟葛蕴比较熟,听说他来了,陶梦阮起身换了一身衣裳才出去见他。   “表妹身子可好些了?”葛蕴有些担心的问道,实在是当时见到陶梦阮的时候,陶梦阮被司连瑾抱着,苍白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偏大夫只道是陶梦阮受了惊吓,葛蕴实在放心不下,才专门过来看一眼。   “已经好多了,本来就只是皮外伤,并没有大碍。”陶梦阮客气的答道。   葛蕴见陶梦阮稳稳当当的站在这里,倒是放心了些,只是想到冰美人一般的司连瑾抱着他表妹那副模样,葛蕴到底有些不放心,道:“表妹,我那时瞧见你身上许多的血,可是受了许多伤?”   陶梦阮有些不理解葛蕴这副小心翼翼的询问是个什么意思,眨眨眼道:“我擦伤了手,所以血糊了一身,难道吓到三表哥了?”   “呃,没有,我只是担心表妹的伤。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葛蕴连葛老夫人都没敢说,司连瑾一直抱着他家表妹,坐在马车上都不让别人碰,快到侯府才交给了婆子看着,还依依不舍的亲了亲陶梦阮的额头。表妹遭了这一趟无妄之灾,若是叫祖母知道还让司连瑾轻薄了一回,又不能将司连瑾如何,只怕又要伤心一回。   陶梦阮也不知葛蕴想到了什么,看他匆匆去了,也没有在意。   陶梦阮睡了一天一夜,虽然身体还在倦怠,却没有什么睡意,叫了碧云和小绵陪她打叶子牌,廖妈妈过来催了几回才睡下。   陶梦阮如今是病人,也没人要求她早起请安,连一向讲究规矩的廖妈妈,都由着陶梦阮睡到自然醒。陶梦阮难得睡到自然醒,起来梳洗好了葛老夫人就与韩氏一道过来了。   叫长辈过来看她,陶梦阮有些不自在,道:“外祖母、大舅母,怎么能劳烦你们过来,该是阮儿过去请安才是。”   “你身子还没好呢,该好好歇着,外祖母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怎么就不能过来看看你。”葛老夫人拉着陶梦阮还缠着纱布的手细细的看,越发的心疼,年轻的姑娘家哪个不是水葱一般细嫩的小手,如今伤成这样,即便有上好的伤药,若是留下伤疤也难免遗憾。   “外祖母和舅母能来,阮儿当然是高兴的,就是不能给外祖母还有大舅母端茶了。”陶梦阮乖巧的坐在葛老夫人旁边。   “哪里就要你给我们端水,你这个时候就得好好养着。”韩氏原本对陶梦阮并没有多喜欢,但陶梦阮救了葛姝,她做娘的,自然是感激陶梦阮的,“你大表姐听说你醒了,一大早就差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都是些小玩意,就是叫你拿着把玩图个开心。还想亲自过来谢谢你,可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走动。”   “我只是皮外伤,大表姐的伤可大意不得,要好好养着才是。”陶梦阮还记得葛姝喷溅的鲜血,看上去伤口可不浅,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倒是那个丫头,只怕这辈子就算废了。   “可不是嘛,太医说了,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流了很多血,得好好养着才行。可怜碧水,这如花的年纪就废了一条胳膊,你大表姐也只能多给些银子,将她养在庄子。”韩氏说着叹了口气。   陶梦阮知道奴婢命贱,伤残了的,别说继续当差,有那刻薄的,给些钱就打发了出去,送到庄子上养着,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瞧我,说这个做什么,今日过来,还有件事要跟阮儿说。”韩氏接收到葛老夫人不赞同的目光,想起陶梦阮才受了惊吓,不好说这些血淋淋的事,连忙转移话题,“今儿个一大早,靖国公世子就差人送了东西过来,舅母都给你带过来了。”说着,让人将东西送上来。   ☆、第十五章 礼物   陶梦阮看着两个婆子抬过来的东西,两个不大的匣子,可以看得出一个小巧的应该是葛姝叫人送来的,另一个大些,看上去材料很好却简单没有什么装饰,应该是司连瑾叫人送来的。   “外祖母,阮儿不好收司世子的东西吧……”司连瑾的大名陶梦阮也听过,靖国公的嫡长子,自小就聪慧过人,如今在集贤殿当差,不仅一身的好文采,更有一手神妙丹青,人又长的清美如仙,京中的怀春少女十个有五个肖想着他世子夫人的位置。陶梦阮见过司连瑾两回,第一回还当他是个世外高人,实在没想过将他拉入凡尘。   “收着吧,你舅舅说了,司世子已经求了皇上赐婚,只等你爹娘那边回信就可以上门下定了。”葛老夫人轻抚陶梦阮的头发,这门婚事她有些疑虑,可司连瑾抱着陶梦阮跳下去的时候,陶梦阮就算是扯上司连瑾了。陶家的家世跟靖国公府结亲算是高攀了,若非靖国公世子自己坚持,最后将陶梦阮送去做妾都是有可能的。“阮儿,外祖母冷眼看着,司世子是个有担当的,咱们家比靖国公府虽弱了一些,但你表姐是太子妃,你也不必势弱,该如何就如何便是。”   陶梦阮微微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司连瑾是碍于压力,不得不说出娶她的话,没想到他会去请旨赐婚。有皇帝赐婚,就没有人能拿她的家世说话,那样一个清冷的人,竟会替她考虑这些!   “傻孩子,你还病着,别为这些伤神了,虽然你才十三,离出嫁还早,不过一套礼数走下来也差不多了,你也得慢慢准备着绣嫁妆了。”韩氏见陶梦阮微微发呆,便笑着打趣她,“过几日舅母给你寻两个得力的嬷嬷,也好帮你打点着准备嫁妆。”   即使骨子里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陶梦阮也微微红了脸,嗔道:“大舅母……”   “好了,别打趣阮儿了,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欺负孩子。”葛老夫人笑着拉起陶梦阮的手,“阮儿你好好养着,先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理,旁的日后再说。”   葛老夫人年纪大了,韩氏又要料理侯府上上下下的事,两人坐了片刻就离开了。陶梦阮躺的时间久了,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廖妈妈和碧云不许她出去走动,就上前去看刚刚韩氏带过来的东西。   先打开葛姝送来的小箱子,里面都是些精巧的首饰物件,贵重就不说了,花样都是她这个年纪小姑娘常用的,可见葛姝是用了心思的。陶梦阮挑了几样出来,叫碧云给府上的表姐妹们送去,其他的都收起来,才去看司连瑾送的。   司连瑾送来的箱子大,一打开除了许多首饰物件之外,还放了些把玩的小玩意儿,比如九连环棋盘棋子什么的,还有几把精致的折扇团扇。陶梦阮打开一把折扇,不是常见的花木风景,倒画了两只憨态可掬的雪白小猫,栩栩如生的模样,仿佛能看到细长的胡须抖动。   陶梦阮喜欢的拿在手里把玩,那手笔分明是司连瑾所画,都说司连瑾风华高洁,没想到还会画这么有趣的小动物。   陶梦阮挑中了两样,就叫人把其他的都收起来,拿了扇子在窗前玩赏。   正是天热的时候,屋子里虽然放了冰盆,小绵还担心陶梦阮热,拿了扇子跟在陶梦阮身后给她打扇,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两天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陶梦阮一面欣赏扇子上面的小猫,一面拨弄着小小的玉石扇坠,只听小绵说道,上回五福寺的事,才多问了一句,道:“你可听说上回的事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小绵被陶梦阮打断了话头,停了片刻才道:“奴婢听人说,那一日太子殿下在五福寺后面的望鹤亭会友,没想到遇见了刺客,司世子为了保护太子殿下,将刺客引开,没想到会在五福寺后山撞上太子妃公主和姑娘们。那一日幸好司世子救了姑娘,听说四公主伤得最严重,如今还在五福寺养伤,大夫说不能移动。”   那天太过混乱,陶梦阮只注意到离得最近的葛姝,不过看那混乱的情况,有人受伤也是正常的,倒没想到刺客居然是冲着太子去的。至于太子的好友,陶梦阮也听过一些,有种说法叫做文有司连瑾,武有姚振安,这两人与太子打小一起长大,差不多算是麟德帝为太子培养的班底,司连瑾出自靖国公府,姚振安出自太傅府,本来就是一文一武的标配,没想到最后两人位置倒过来了。   然而,陶梦阮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姚振安习武,引开敌人这种事不应该是姚振安的活吗?怎么叫司连瑾顶上去了。却听小绵接着碎碎念道:“以前就听说姚公子武功高强,天生将才,没想到司世子武功也这样好,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啊!”   “……”陶梦阮早知道司连瑾是这个世界姑娘家心中的男神,如今定下了她这多小野花,可以想象她日后的女人缘会有多差   那一趟五福寺之行,除了在厢房歇息的葛婷,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好在都是皮肉伤,陶梦阮昏迷了一天一夜,喝了两天药也就活蹦乱跳了,唯独手上的疤痕还没有退掉,大约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养好。身体好了,葛婧就提议去太子府探望葛姝,陶梦阮的手已经没有大碍,韩氏就备了礼物,叫人送表姐妹几个过去。   太傅府中,挂了湘妃竹帘子的凉亭里,司连瑾和姚振安执了棋子对弈。司连瑾看上去气定神闲,捏着黑子的手仿佛上好的玉雕成,不慌不忙的吃掉姚振安的一片棋子。对面的姚振安一身石青色常服,虽出自太傅府却自幼习武,即便一身常服,也能看得出健壮的身姿,跟他相比起来,司连瑾简直就是文弱书生。   姚振安的祖父是当朝太傅,不说当今皇上,就是先皇也曾在老太傅手下读书,其父亲也是文人出身,如今已经做到集贤殿大学士。父子两个都是进士出身,家中子弟也大都读书从文,作为长子嫡孙,父亲祖父对姚振安也期望极高,尤其是姚振安选为太子伴读之后。   太子以及皇太孙的伴读都是有讲究的,不仅看重出身,更看重天资,姚振安和司连瑾一人出自清流文人,一人出自军功勋贵,小时候都是聪明矜贵的小公子。旁人都觉得司连瑾必定是一员悍将,姚振安将来也要接父亲祖父的班,没想到不过一两年就发现,两人的角色完全倒过来了。   ☆、第十六章 探望   姚振安一读书就打瞌睡,亲祖父讲课都睡得口水横流,其父打骂都没有用,反倒练武极为专注,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十足的天分。而司连瑾打小就长得玉雪可爱,他生母死得早,那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又是他姑奶奶,疼司连瑾一点都不比亲孙差。司连瑾被两边老太太娇宠着,出自靖国公府却养得娇气,练武累了就坐地上撒泼耍赖,反倒将书念得好。   两家大人也试图扭转两个孩子的性格,奈何两家都有老太太惯着,最后也就由他们去了。好在虽然位置倒过来了,但并不妨碍两个人出色,姚振安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武将,司连瑾更是得了老太傅夸赞,道他有经世之才,只是司连瑾将来是要承爵的,并不曾考取功名。司连瑾十一二岁就以文采出名,尤其得了德高望重的老太傅经世之才的评价之后,许多人倒是忘了司连瑾长大些之后,习武也并没有荒疏,甚至一身的功夫不比姚振安差。   司连瑾跟姚振安一起长大,老太傅又格外欣赏这个学生,出入太傅府是常事了。姚家上下对司连瑾这个常客也客气得很,唯独姚振安最怕的就是司连瑾上门。惹得自家父亲祖父偏心一个外人也就罢了,最难以忍受的是,司连瑾上门多半是瞧上了他什么东西,要算计他。   眼看着自己基本上被堵死的棋局,姚振安将棋子一摔,道:“司连瑾,你瞧上我什么直接说吧,老子下不过你!”   司连瑾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棋子,叹道:“早这么说,我又何必费力气跟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姚振安磨着牙,可上回望鹤亭的事若非司连瑾救场,他罪过可就大了,他一个耿直的武将,做不出司连瑾一般没脸没皮撒泼耍赖的举动,喘了口气,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听说老太君那里新生了一窝漂亮的小白猫,你替我弄两只来。”司连瑾斜靠着椅背,懒懒的模样带着笑意,少了些飘飘欲仙,可姚振安对着他漂亮的脸蛋依然下不去手打他。   “……”磨了几遍牙,姚振安瞪了司连瑾一眼,“你知道我祖母的性子,那猫儿就是她命根子,你也不像喜欢养猫养狗的,几时喜欢猫儿了,还偏瞧上我祖母那里的宝贝蛋儿。”   司连瑾当然不喜欢小猫小狗,不过打听得他送给陶梦阮的东西里面,陶梦阮最喜欢的就是那把绘了小白猫的扇子,时时放在手边玩赏,想来是喜欢小猫的。司连瑾素来被人捧着,头一回想讨女孩子的欢心,跑去请教宫延述,宫延述大约养病无聊,啰里啰嗦跟他说了一大堆,里面靠谱的也就是投其所好四个字。   既然要送东西,司连瑾又不愿送寻常的,于是聪慧过人的司连瑾就想到了姚老太君养的猫儿,不过老太君爱猫儿是出了名的,讨两只猫儿也不容易,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司连瑾毫不犹豫的想到了姚振安。   “若是寻常的猫儿,我又何必花力气来寻,愿赌服输,你还想耍赖不成?”司连瑾微微眯着漂亮的凤眼,吓得姚振安一个激灵。旁人都把他跟司连瑾相提并论,其实他自己明白,两个他都不是司连瑾的对手,毕竟智商这种东西是可以折合成实力的,何况司连瑾武力值并不低。   “就不能换一样吗?我若是敢打祖母猫儿的主意,祖母非得念死我不可……”   “我明日过来抱猫儿,记得帮我弄到,你替我弄到了,我给你画一幅映日荷花算作谢礼。”司连瑾摆摆手,压根没听姚振安弱弱地求饶,理了理衣裳,起身出门。   “……”姚振安立在原地,恨不得扑上去将司连瑾一顿好打,可想到司连瑾答应下来的画,还是琢磨起去姚老太君那里讨猫儿来。   陶梦阮这几天养病,又是在葛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待着,表姐妹几个时常上门探望,也都是说几句话就走。不过陶梦阮听说,葛婷跟岳临风的婚事已经差不多定下了,葛茵那边合八字订婚书都已经完成了,葛茵三月已经及笄,出嫁大约也就是年底的事。   葛茵本来就不大满意这桩婚事,尤其是陶梦阮定下靖国公府的亲事之后,就更加不甘了。在她看来,陶梦阮就是借住在葛家的表小姐,哪怕她是个庶出,陶梦阮能定下这样的亲事,凭什么她就不能。而葛婷则是一脸的甜蜜笑意,她早就中意岳临风,能得偿所愿自然开心,唯独葛婧脸上有些郁色。   葛婧比葛茵小了半岁,是十月的生辰,大户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岁开始议亲,但因为太子选妃的缘故,葛姝和葛婧都推了一推,结果葛姝做了太子妃,葛婧却耽误了一些。原本虽然耽误了一些,但葛婧还没有及笄,慢慢相看也不算晚,没想到岳家一来,葛婷越过葛婧先定下了岳临风,这一来葛婧的处境就尴尬起来。   葛婷和韩氏生怕耽搁了,这场婚事出了变故,明里暗里催着葛婧赶紧定亲,而若是先定下葛婷的婚事,旁人虽然诟病葛家不讲规矩,更多的是对葛婧的各种猜疑,弄不好葛婧就只得匆匆忙忙嫁人。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葛婧的母亲韩氏为了葛婧的婚事愁得夜不能寐,葛婧自然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气氛不大好,陶梦阮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表示她一个病人需要休息,一上了马车,就寻了个地方靠着,听葛家姐妹几个阴阳怪气的说话。这个时候陶梦阮倒有些羡慕罗月苏和韩茜两个。上回被怜雅公主取笑了一番,韩茜和罗月苏这回就没有跟去,只托葛婧带了礼物过去,而陶梦阮作为葛姝多次提过的,总不好说不去,只得带了礼物跟上。   ☆、第十七章 躲懒   葛婧和葛婷对对方都没有好脸色,葛婷嘲笑葛婧嫁不出去,葛婧讥讽葛婷没脸没皮,到了太子府门前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跟着等在门前的婆子往里走。陶梦阮暗自摇头,葛婷跟亲姐姐葛姝都没有多少亲近,更别说葛婧这个妨碍她与岳临风定亲的堂姐,可人自私到这个程度真的好吗?   至于岳临风这桩婚事,陶梦阮有些奇怪,不说岳临风如何优秀,单单岳临风作为岳家长子嫡孙,将来是要担起族中重任的,他的正妻肯定马虎不得。名门世家的嫡长媳都是有讲究的,就像陶梦阮,司连瑾自己求了皇上的圣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陶家世代书香底蕴深厚不说,更是家风严谨,除了门第低一些,其他的并没有可挑剔的。而葛婷,家世上没得挑,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体弱多病,单单这一点,就能让许多人家直接将她出局。   葛婷如今心情好,精神气也好,有些苍白的脸上涂了些胭脂,看上去倒是健康多了。而葛婧气色差了些,与葛婷争了一回也吃了些亏,下了马车才算勉强打起精神。   当今皇帝登基时,太子已经十三,在宫中住了两年就搬出宫开府,为了迎娶太子妃又将太子府扩建了一些,如今的太子府单单占地面积就十分惊人。陶梦阮几人都是头一回进太子府,只觉得恢弘壮丽不说,还处处都透着精致华美,记着葛老夫人和韩氏叮嘱的,也不敢四处张望。   陶梦阮只看了一眼,便专心的走路,太子府确实建的华美,可相比起前世见过的各国宫殿来说,也说不上多壮观,而陶梦阮更清楚的是,在这个环境下,惹笑话还是小事,一个不好丢了小命也没地方说理。葛婧几个也知道轻重,连葛婷都不敢胡乱挑衅,倒是一路顺畅的走到了葛姝的住处。   远远地碧莲就迎了上来,见了陶梦阮几个连忙见礼道:“几位姑娘,还有陶家表姑娘,太子妃娘娘可是一大早就念着你们了,快随奴婢来!”说着便带着陶梦阮几个往里走。   碧莲也是葛姝从葛家带来的贴身大丫头,只是一向是碧水更得用些,碧莲出头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葛姝出事碧莲虽然害怕,但碧水在其中断了一条胳膊却叫碧莲欣喜。这番欣喜她半点都不敢露出来,只在对着院子里小丫头的时候,露出些骄傲和得色。   葛姝靠在美人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见葛婧几个进来,便露出些笑容道:“妹妹们还有表妹都来了,快过来坐,昨儿得了些南边来的果子,正好请妹妹们尝尝。”说着,就叫丫头去取了果子来。   陶梦阮几个行了礼才坐下,葛姝精神并不太好,问过家中祖父母和父母的情况,又跟几人说了会儿话,就叫丫头带她们去外面的花厅吃果子。   “大姐姐看上去不大好。”葛婧凑在陶梦阮耳边低声道,话里有些担心,“之前听母亲说大姐姐的伤口虽然深,却没有大碍,怎么这都好几日了,大姐姐还不能起身走动?”   陶梦阮闻言微微皱眉,细细回忆起葛姝的情形。出事的时候她就在葛姝旁边,那鲜血喷洒的一幕虽然吓人,但也只是皮肉伤,只要包扎止血,避免感染恶化,这几天下来虽说不能恢复,精神状态也不至于差到葛姝那个样子。想到这里,陶梦阮又细细想起屋子里的药味,她自幼学医,鼻子自然是好使的,可当时没太注意,这个时候再去回想,只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却不太说得清。   “表小姐尝尝,这是南边来的桃子,与这边的不大一样呢!”碧莲的声音将陶梦阮的心思拉回来,便见着碧莲将一碟切好的桃子放在她面前,而其他人,除了葛婧有些隐忧,葛茵和葛婷都欢喜的吃桃子。   陶梦阮点点头,说真的,桃子也就是那个味道,说不上哪里不同,吃了一些便放下了。葛婷见她坐着,便露出娇俏可爱的笑容道:“表姐是觉得这桃子不好吃吗?怎么吃一点就放下了?”   陶梦阮撇撇嘴,那时受了教训,如今心事得成了,似乎又开始挑事了,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大夫嘱咐过,桃子是寒凉之物,我身子还没大好,不敢多吃。对了,表妹身子弱,桃子还是少吃些好,免得脾胃受不了。”   葛婷是真挺喜欢吃桃子的,可听陶梦阮一说,只得忍痛放下了,她娘曾对她说过,岳家虽应下了婚事,却对她的身体不太满意,只想着她年纪还小,还能调养过来,才答应下来的。她挺中意岳家这门婚事,更中意岳临风这个人,自然不愿意因为身体的原因失去这门亲事,平日里讨教了大夫和有经验的嬷嬷,就是希望将身体调养好了,好欢欢喜喜的跟岳家结亲。   陶梦阮几个吃过桃子,葛姝又叫了身边的大丫头兰芝带她们逛园子。这么热的天,陶梦阮不乐意出门晒太阳,就留在屋子里陪葛姝说话。   经历了五福寺的一回,葛姝对陶梦阮改观了不少,她虽然性子高傲,却也是知好歹的,陶梦阮救了她一命,她总要回报一二,尤其陶梦阮已经定下了司家。见陶梦阮留下不肯出去,便笑着打趣她:“怎么我还不知道表妹是这么个小懒猫!”   陶梦阮便笑着道:“这天热,去外面逛园子哪有放了冰盆的屋子舒坦,我是不要往外跑的,回头一身的汗。”   葛姝也没有力气招呼她,便道:“那我叫丫头陪你打叶子牌吧,也免得坐着无聊。”   陶梦阮见葛姝脸上有倦色,便点点头道:“我们在外间玩,表姐先歇一歇吧!”   ☆、第十八章 手段   葛姝确实有些精力不济,只点点头,就让丫头服侍着躺下。陶梦阮看着葛姝睡下,才与两个丫头到外间打牌。陶梦阮过来做客只带了碧云一人,跟出来陪她的是葛姝身边的二等丫头,名叫兰心,虽是个二等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只是资历还差些。   陶梦阮没有跟丫头称姐道妹做朋友的想法,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各安其份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陶梦阮一面打牌,一面随口问道:“大表姐这些日子吃喝如何?我母亲说过,这养伤,光吃好药还不成,要吃好睡好,身体才能恢复得好。”   “表小姐说的是,只是太子妃娘娘每日喝药,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何况太医还说了许多要忌口的,每日送来的吃食都清淡没什么味道,太子妃娘娘就越发吃不下了。”兰心颇有些担忧,主子就是她们下人的天,若主子出了事她们就如浮萍一般无所依靠,“碧莲姐姐和兰芝姐姐想尽了法子,可娘娘也只能勉强吃些粥水,身体就越发虚弱了。”   陶梦阮点点头,又关心了一下葛姝的身体,几轮牌局打完,时间也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陶梦阮她们午后出门来做客,但葛姝病着,她们当然也不会留下用膳,晚膳前就要回去。陶梦阮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叫丫头收了东西,坐着等葛婧几个回来,辞别了葛姝回去。   陶梦阮本来有些怀疑葛姝的伤情,可她又不可能给葛姝把脉,只是凑近闻了闻药味并没有什么不对,问过了兰心,也没什么发现。心想太子府中如今就只有葛姝一个女主子,大约也没有谁能对她做什么手脚,说不定就是千金小姐娇生惯养,病上一场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自然不容易好起来。   陶梦阮坐着等葛婧几人,兰芝便给她上了一杯荷叶茶。大夏天的,喝杯荷叶茶确实解暑,陶梦阮端着喝了两口,就听到外面有丫头焦急的声音道:“太子妃娘娘可在屋里?园子里出事了!”   另一个丫头似乎吃了一惊,道:“出什么事了?可是姑娘们出了事?”   “姑娘们都在那边,管事不敢做主,只得过来请太子妃娘娘……”   陶梦阮起身出来,兰心打了帘子,道:“表姐她们出什么事了?”   “表姑娘!”跟了葛婧她们过去的二等丫头莲心赶忙行礼,“姑娘们在园子里赏花,遇到了宋姨娘,三姑娘与宋姨娘起了冲突,只后来不知为何,四姑娘撞到了宋姨娘。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宋姨娘她……结果就闹起来了,管家赶了过去,也不敢做主,只得命奴婢过来给太子妃娘娘报信。”   宫延述才迎娶葛姝没多久,但他身为太子,身边自然少不了伺候的人。太子妃进门之前,伺候的人都没有过明路,太子妃过门之后,几个家世清白的就抬了姨娘,将来若是生下子嗣,也能有夫人的名分。宋姨娘是谁陶梦阮当然不知道,但姨娘跟做客的太子妃娘家妹子起了冲突,还到了管家不能做主的份上,缘故陶梦阮也能猜到,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这片刻的功夫,葛姝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叫莲心进去问话。陶梦阮知道葛姝的身体状况,自然是将人带来这边问话,果然没多久,莲心就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先到园子里去接人。   陶梦阮看着脸色更差了些的葛姝,宽慰她道:“大表姐别太伤神了,身子要紧。”   葛姝勉强点点头,手却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嫁入太子府之后,她才明白这条路的艰辛,太子无疑是再出色不过的人物,可这个人对她却并没有过多的疼爱。她是太子妃,也仅仅是太子妃罢了,她做不到像太子府后院的姨娘通房一般放下身段,却十分清楚子嗣对她的重要性。可子嗣的事本来就要看缘分,她这一受伤,短时间内更是不可能的,等到侧妃进了府,对她就更加不利了,而宋姨娘怀了身孕更叫她难以释怀,哪怕孩子已经没了。   陶梦阮见得葛姝下意识的动作,猛然间豁然开朗。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在屋子里又不曾找到不对的地方,此时却猛然明白了,葛姝的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葛姝喝的茶水里面。葛姝还在养伤,就连喝的茶水也有讲究,她只考虑到葛姝的伤,却压根没想到,那茶水里动的手脚没想立刻要她命,只是让她一点点衰弱下去,最重要的是,长时间饮用,葛姝根本不可能怀上子嗣。   陶梦阮头一次见到内宫当中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只觉得心头一阵寒凉袭来。这样的手段,不太可能是太子府中侍妾所为,不说她们有没有本事将手伸到葛姝这里,便是做得到,葛姝这样对她们并没有多少益处。而明四姑娘虽然定下了侧妃的名分,但人还没进门,哪怕有个贵妃的姑姑,哪怕明家势大,也不大可能将手伸到太子府中,如此一来,谁的手笔就显而易见了。   陶梦阮不曾见过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为了娘家和自己的利益,将手伸到儿媳妇身上,也不知该说她目光长远还是目光短浅,她难道不知道,太子没有嫡子,在其他皇子子息繁茂的对照下,有多么不利吗?   “阮儿表妹,你怎么了?可是被吓到了?不如你先到花厅坐坐,等表姐处理好这些事,就叫人送你们回去。”葛姝倒是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太子就算对她没有多看重,可不可能让一个姨娘打她的脸,那个孩子自然不可能有出生的机会。而如今,虽然孩子没了跟她娘家妹妹有关,可一个妾侍,还能与侯门千金相提并论不成?   陶梦阮闻言便点点头,倒不是害怕,只是这样的事,若非向葛婧她们一般正遇上了,未婚的姑娘家自然是避开的,而且,她也需要静一静,想一想葛姝的事。   说真的,陶梦阮不想掺和皇家乱七八糟的事情,然而,就算她跟葛姝算不上亲近,那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葛姝性格不讨喜,心性却并不坏,陶梦阮幼时贪玩被蛇咬了,葛姝吓得腿都软了,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将她背了回去,就算受人恩惠的是以前的陶梦阮,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葛姝最后虚弱而死。   ☆、第十九章 看重   叹了口气,陶梦阮向兰心道:“兰心,你替我取纸笔来,我有些心烦,想画点东西静静心。”   兰心闻言也没有多问,就转身去办,不用多久就取了来,向陶梦阮道:“表姑娘,这是太子妃娘娘平时用的,若是需要颜料,奴婢再去取来。”   陶梦阮摇摇头,她又不是真要作画,示意碧云给她研磨,便提了笔,在纸上随意的画起来。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本来只会用铅笔画素描的陶梦阮也有了一手好的画艺,不过对画画这种事情,陶梦阮实在谈不上多喜欢。   兰心站在陶梦阮身边陪着,看着陶梦阮提了笔,想都不想,在纸上画了三幅小景。第一幅画了一盆小小的盆栽,看不出是什么花草,枝叶却画得细致,尤其是顶上用红色点了几片小小的叶子。第二幅是一个精致的茶杯,连茶杯上的纹样都细致的勾了出来,看得出腾起的热气,以及水面上小小的几片叶子,兰心细心,甚至认出来,那杯子就是葛姝惯常喝水用的。最后一幅却画了一小盆茉莉,只不知为何,枝叶垂着,花瓣更是落了一地。   兰心看不明白,陶梦阮却将画纸吹了吹,递给兰心,道:“晚些替我送给大表姐,就说我瞧她养病无聊,看着解解闷。”   “是,奴婢一定转告太子妃娘娘。”兰心连忙应着,虽不解其意,却也不敢怠慢。   陶梦阮放下画笔,就着丫头端上来的水洗了手,葛姝便遣人来请她,事情处理好了,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去。   陶梦阮跟葛婧几个一起跟葛姝告别,坐了马车出去。来时还一直斗嘴的葛婧几个,这会儿都安安静静的坐着,没人做声,尤其是撞到宋姨娘的葛婷,脸色还白着,坐在小案旁边。葛婧也沉默着,微微咬着唇瓣,连一贯阴阳怪气的葛茵都安静的没有话说。   马车快到侯府门前,葛婧和葛婷才将情绪调整过来,可脸上也没什么笑容,给葛老夫人请安之后,便说乏了,带了丫头回去。葛老夫人有些疑惑,叫她们走了,留下陶梦阮道:“阮儿,在太子府发生什么事了?”   葛姝嘱咐了葛婧几个,回到侯府不要对葛老夫人说起,免得她忧心。但葛婧几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平日里小打小闹也没有见过血出过人命,今天那一遭却是将她们都吓坏了,哪怕葛姝没有责怪她们,她们也明白自己给葛姝惹了麻烦。   虽然葛姝交代了,但葛老夫人既然问了,陶梦阮也没有隐瞒,将事情简单地给葛老夫人解说了一遍。葛老夫人叹了口气,道:“难为姝娘了,婧丫头几个虽然不笨,但到底年纪太小,否则也不会叫那宋姨娘钻了空子,惹出麻烦来。”   “老夫人,几位姑娘也渐渐大了,之前因为秀嬷嬷犯了事辞了她,是不是再寻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一教姑娘们规矩?”葛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建议道。   葛老夫人闻言也点点头,“是该这样,之前因着姝娘的婚事将这一茬放下了,如今是耽搁不得了,你跟大夫人说一声,叫她留意着,多花些钱不要紧,要紧的是人品要好。”说完又看向陶梦阮,道:“阮儿也累了吧,早些回去歇着吧,等寻了嬷嬷来,你就跟你表姐她们一道学一学,你将来是要做世子夫人的,这些可马虎不得。”   “是……”陶梦阮脸色不变,乖乖的应着,这几天被人打趣的多了,陶梦阮反而没什么感觉了,何况对于一个穿越的灵魂来说这样的调侃实在不算什么。陶梦阮对司连瑾还说不上喜欢,但她十分清楚,经过了这么一遭,她算是贴上了司连瑾的标签,而以这个时代对女子闺誉以及清白的重视,若是司连瑾不要她,她估计得老死家中。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在这个世界,司连瑾肯为她费心,考虑她的处境和地位,这一桩婚事也算一桩良缘,靖国公府家风严谨,将来哪怕没了丈夫的喜爱,至少还有嫡妻的尊严,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好的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司连瑾的母亲早逝,靖国公又娶了继室,继室所出的弟弟仅仅比司连瑾小了三岁,加上一个庶出的二公子,靖国公府这趟水实在有些深。   葛老夫人爱怜的摸摸陶梦阮的头,道:“去吧,司世子今日差人送来了些宫里的玉肌膏,回去叫丫头给你细细抹上,小姑娘的手可不能留疤。”   “是,阮儿告退!”陶梦阮答应着便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屋子,果然廖妈妈拿了玉肌膏来,还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玉肌膏的难得,夸赞司连瑾有心。   太子府中,葛姝靠在软榻上,她身体还没有恢复,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一向理智,心里虽然恼火,却依然保持着面上的优雅。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来了!”丫头过来禀报,紧接着宫延述便挑了帘子进来。   碧莲和兰芝有些紧张,深怕太子是为了宋姨娘的事来的,反倒葛姝没有多少紧张,微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太子在葛姝面前坐下,并没有提宋姨娘的事,依然是温和的笑容。   “多谢殿下关心,如今已经好多了。倒是这府里的事,我如今病着,可府里总要有人管着,殿下觉得哪位姨娘可以暂且管着?”葛姝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向宫延述道。   “府里的中馈怎能交给姨娘,太子妃身体不适,叫管家多费心些也就是了,总不过这一段时间。”宫延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作为太子,他对葛姝并没有过多的心意,但太子妃的尊严和地位,他都会给葛姝,因为他需要一个安稳的内宅,这一点,无论以后进府的是明四姑娘还是严家表妹都是一样。   “我明白了。”葛姝没有推辞也没有解释,只简洁的将宋姨娘的事跟宫延述报备了一下,道:“此事是婷儿不是,只是她毕竟是未嫁的女儿家,我只得令她和婧儿抄写经书,为那个可怜的孩子祈福。”   ☆、第二十章 避嫌   宫延述微微皱眉,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知道这回事,却也没有太多震动。他注定有很多子嗣,对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也谈不上有多期待或者伤心,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长子,可以不是太子妃所出,但也不能由一个低微的姨娘所出,更何况葛姝才过门没多久。   “既然孩子没了,等宋姨娘好些了,就送她去水月庵为孩子祈福吧。”宫延述淡淡道。   “是,我明白了。”葛姝微微点头道。   宫延述离开之后,碧莲凑过来道:“殿下身体还没好,就来看望娘娘,可见娘娘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娘娘……”   “碧莲!”葛姝懒懒的靠着,“去取些补品给宋姨娘送去,顺便将殿下的话转告宋姨娘。”   葛姝自然不似碧莲一般只看得见表面,太子自然是看重她的,但那份看重,看重的是她作为太子妃的身份和能力。而太子处置宋姨娘,也不是因为宋姨娘不知轻重嫁祸她娘家妹妹,而是因为宋姨娘不遵从他的意愿有了孩子,身为太子,又怎么能容忍别人阳奉阴违?所以她不担心太子会责怪她。   “娘娘,表姑娘吩咐奴婢将这幅画送给娘娘,说娘娘闲时可以看一看解闷。”兰心见事情都解决了,才将陶梦阮留下的画交给葛姝。   “嗯?”葛姝有些意外。她与陶梦阮不算亲厚,如今虽然对陶梦阮多了几分感激爱护之意,但也没指望陶梦阮这么快就与她交心。不过,依她对陶梦阮的了解,陶梦阮也并不是爱表现的性格,特意留了画给她,难道还有特别的意思?   “拿来我看看。”   兰心连忙将仔细收好的画纸递给葛姝。葛姝展开画纸,一时看不出陶梦阮什么意思,然看到最后一幅时,却是身子一震。葛姝出生时,韩氏屋子里放了一盆茉莉,那时开得正好,所以,她得了个小名,唤作茉儿,这事外人自然不知道,但家中姐妹都清楚。画一幅茉莉,尤其是一幅花瓣凋零快要枯死的茉莉送她,陶梦阮不可能恨她到这份上诅咒她,再看前面两幅,葛姝自小聪明,只觉得心头一凉,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歇一歇,魏妈妈留下。”   岳老夫人在葛家住了几天,又拜访了几家年轻时的好友,如今岳临风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就带了孙子和孙女回太原,说是明年大比前再到京城来。岳玲珑跟葛家姐妹几个以及陶梦阮都熟悉了,要离开了还十分不舍,拉着葛婧的手,叫她们一定到太原去玩。   送走了岳家人,陶梦阮就直接回了宁心堂,天热,就在屋外的凉亭里纳凉,摆了一个小案,提着笔练字。   “姑娘,三少奶奶来了。”碧云瞧见葛蕴的妻子刘氏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便提醒陶梦阮道。   葛蕴去年年底才成亲,妻子是吏部侍郎家的嫡出六姑娘,闺名若晴,陶梦阮以前跟她不熟,倒也见过几次。这段时间以来,陶梦阮跟另外两个表嫂都熟悉起来,但刘氏因为怀了身孕,寻常不出来走动,陶梦阮只见了她几回,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陶梦阮不知刘氏跑来找她做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过来给葛老夫人请安,顺便过来看看她。陶梦阮受了葛蕴不少照顾,对刘氏也十分客气,先上前见礼,道:“表嫂怎么过来了,这天正热,可别中了暑气。”   “哪有那样娇气,只是如今怀了身子,少在外面走动了,从前我哪是在屋里呆得住的啊!今日过来给祖母请安,见表妹在这边,就过来看看表妹,表妹这是在作画?”刘氏带着笑容凑过来看陶梦阮面前的纸。   刘氏一张瓜子脸,模样长得讨喜,只是眼里闪着精光,整体的感觉就多了些锐利,陶梦阮侧了侧身,免得不小心磕到碰到刘氏,她之前就发现了,刘氏对别人也热心,但对上她,眼里总是多几分锐利。虽不明白刘氏防备着她什么,但既然人家都防备了,她还是不要跟人家有肢体接触好些,只随口解释道:“只是随手练字罢了。”   刘氏看了一眼,暗自撇撇嘴,坐下说话。话里话外都说司家是如何的富贵,规矩又是如何的严,末了还道韩氏已经寻到了好的教养嬷嬷,叫她好好跟着学规矩,到底是葛家出去的,别丢了侯府的脸面。   刘氏走了,陶梦阮皱起眉头,向廖妈妈道:“廖妈妈,我可是几时得罪了这位三表嫂,怎么她话里话外都说我不懂规矩呢?”   廖妈妈也是一头雾水,她以前跟这位三少奶奶也没什么接触,更别说得罪了刘氏,实在话都不曾说过几句。虽想不明白,还是提醒陶梦阮道:“姑娘,三少奶奶毕竟怀着身孕,姑娘便是委屈也忍耐一二,免得叫人抓了作筏子。总归姑娘是做客的娇客,三少奶奶也不会常来。”   陶梦阮自然是点头,这古代的大宅院里头,最招惹不得的就是怀了身孕的人。这个时代看重子嗣,偏胎儿又脆弱,一不小心就没了,牵连到谁都是一笔烂账。刘氏怀孕时间还不长,陶梦阮听另外两个表嫂说起,才刚刚三个月,心里想着以后遇见刘氏还是躲着些好,刘氏瞧她不顺眼,背上个气着她、惹着她的罪名就冤枉了。   让刘氏一搅,陶梦阮什么兴致都没了,瞧着天凉了些,回自己小院子里修剪花木,到下午时,便听丫头来报,说葛蕴来看她。   陶梦阮微微皱起眉头,刘氏才阴阳怪气的说了许多话,她跟葛蕴表兄妹之间还是避嫌些好,便向碧云道:“你去对表哥说,我在抄写经书不便见他,请他回去吧。”   碧云没敢多问,点点头去了,小绵却有些不解,道:“姑娘,三表少爷对姑娘最好,时常为姑娘带了礼物来,姑娘怎么不见他?”   ☆、第二十一章 出门   陶梦阮没理小绵,心里暗自想着日后叫小绵领着小丫头做针线得了,这么个不长心眼的丫头放在身边真是累心。   碧云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了一些点心,道:“三少爷带了些点心来,奴婢道姑娘不便见他,三少爷就将点心交给奴婢带给姑娘,还说各位姑娘都有,因姑娘住在老夫人这边,三少爷给老夫人送去,就顺便给姑娘带来了。”   陶梦阮点点头,心知葛蕴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穿越以来,见到第一个照顾她的兄长就是葛蕴,说真的,她对葛蕴也多少有些孺慕之情,可这里不是前世表兄妹像亲兄妹一样,许多人家亲上加亲,表兄妹之间平白就多了几分暧昧。刘氏阴阳怪气的挤兑她时她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一下午下来却有些明白了。   陶梦阮在京城长大,尤其又是葛家外孙女,葛家的事她不说十分清楚,多少知道一些。大舅舅葛闻瑞跟刘氏的父亲是好友,恰好两家孩子年纪相当就定下了婚事,那时葛蕴不过七八岁,刘氏更是只有五六岁。不过小小年纪的刘氏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有哪家姑娘跟葛蕴说句话,刘氏转天就要找上门去冷嘲热讽一番。   陶梦阮从前只是听说,还没有见过,尤其前几次见到婚后的刘氏都是爽利开朗的模样,还以为这多年以后她已经改了那脾气,没想到只是含蓄了些罢了。陶梦阮郁闷归郁闷,但也不愿意人家小夫妻为她闹得不愉快,以后表哥什么的还是远着些也就是了,总归她又不是没有亲哥哥。   次日一早,陶梦阮给葛老夫人请安时,又见到了刘氏。   葛婧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下去,楼氏最近都在注意着,好容易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就邀了那家夫人去云华寺上香,与老夫人说带葛婧过去看一眼。   姑娘家定亲是一辈子的事,虽然碍着闺誉和闺训不能跟男子有什么接触,但有长辈陪着,见一见是常理。老夫人看着脸色微红的葛婧,觉得楼氏直接带了葛婧过去有些太明显了,道:“带她们小姐妹几个一道去吧,上回出了那么大的事,也该去庙里还愿,就算婚事不成,也不会影响婧娘的名声。”   楼氏心知葛老夫人想的周全,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儿媳多带几个家丁护院,一定把她们好好地带去也好好带回来。”   “祖母,孙媳也想同去,也好求菩萨保佑,让孙媳为葛家生个大胖小子!”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的刘氏突然开口道。这话一出,旁边的大少奶奶杨氏和二少奶奶小楼氏脸色都难看起来,杨氏过门有五年了,只有一个女儿,小楼氏过门也有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动静,刘氏一口一个大胖小子,自然戳了她们的痛处。   葛老夫人哪能感觉不到这么明显的气氛变化,心里暗暗皱眉,这个孙媳素来不是个省心的,这话更是说得轻狂,面上却依然平淡,道:“你这个时候出门可比不得她们说走就走,我叫你母亲打点着,后天你们妯娌几个一道去。”   刘氏有些不满意,昨晚葛蕴回去对她就没好气,还说她怀了身孕就该安心养胎,别胡思乱想。可看着葛蕴亲自走一趟金陵将陶梦阮接了来,又处处关心着陶梦阮,同样是表妹,葛蕴对韩茜和罗月苏怎么就没有那份关心体贴,若说没几分心思她是不信的,谁叫陶梦阮这表妹生了一副好相貌,当下忍不住刺了葛蕴几句。结果,葛蕴也不说哄一哄她,转身就去了书房。   她哪里知道,葛蕴对陶梦阮格外照顾一些,一是因为陶梦阮那时病着,他为了葛姝的婚事也没叫陶梦阮好好养病。二是上回陶梦阮当着他的面落下山崖,接着又当着他的面被司连瑾轻薄,他没能替陶梦阮做主,又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多照顾陶梦阮一些。可这陶梦阮生病的事刘氏知道,不见她半点怜惜,另一桩又不能说出来,葛蕴没了力气解释,只气得自己转身走了。   刘氏本来就气量小,葛蕴连解释都没有,转身走了,更觉得丢脸,气得哭了一场,更暗自下了决心要在陶梦阮身上找回来。   “祖母说的是,要说求子还是五福寺更有名气些,虽然远了些,但我们早些出门,慢慢走也没有大碍,三弟妹,你说呢?”大少奶奶杨氏笑眯眯的建议道,虽然五福寺才出了事,但京城周边的大小寺庙哪年不出些大小事,更何况那事冲着贵人去的,与她们也没有什么干系。   杨氏自然是不喜刘氏的,性子乖张不讨喜也就罢了,在她长媳面前口口声声要生下长孙算什么?想与自家一较短长?但她可不是刘氏一般没脑子的,如今刘氏仗着肚子轻狂骄纵,她自然不会赶上去惹麻烦,可暗地里挤兑挤兑还是可以的,不是求子吗?五福寺最好。至于爬上去累不累,呵呵,不是说心诚则灵吗?   葛老夫人心里有些忌讳五福寺,但云华寺求姻缘求功名的居多,思索片刻,道:“五福寺远了些,你们后天去慈安寺吧,那里近些,寺里的送子观音也很是灵验。”京城的达官贵人多,周边的寺观自然也不少,名气大的,除了路远的五福寺,云华寺和慈安寺都是,而慈安寺虽然也要一个多时辰的路,但胜在路好,没多少颠簸。   老夫人说了话,自然大家都应了下来,楼氏则带了葛婧以及陶梦阮几个,叫人备了车出门。楼氏昨天做了些准备,不过没想到陶梦阮几个跟去,临时又叫人准备一些东西,好在没有小孩子也没有需要特殊照顾的,只需准备一些路上吃的点心和水,并不费事。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备好了,陶梦阮几个都一起上了车,云华寺不远,从城里过去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们去庙里烧香拜佛之后还能游玩一番,下晌才回来。   ☆、第二十二章 满意   楼氏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是为葛婧相看夫君,有楼氏在,姐妹几个不敢打趣葛婧,却都在揶揄的偷笑,惹得葛婧又是脸颊绯红。楼氏是将门出身,出嫁前没有那么多规矩,见这般也微微笑着,并不恼,在她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并不必羞怯。   到了云华寺前面,姐妹几个跟着楼氏下了马车,便见到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子立在那里,见了晋阳侯府的马车,便上前道:“是葛二夫人吧,母亲叫书昱在此等候。”   陶梦阮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长相阳光俊朗,一双眸子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加上文质彬彬的气质,很容易叫人有好感。   “是书昱贤侄啊,文夫人也太客气了,哪能叫贤侄在这里晒太阳。”楼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文书昱一番,心里已经有几分满意,“这是文家四公子,你们该叫一声世兄。”楼氏暗暗满意葛老夫人的安排,若是独带了葛婧一人,她确实不好直接介绍葛婧给文书昱认识,但世交家的公子,互相认识一下是应当的,也没有人能诟病。   葛婧几个都向文书昱见礼,文书昱还了一礼,道:“世妹们好!”   互相见过,文书昱便道外面太阳大,引着楼氏几人往里走,不多时就见到了文夫人。文夫人看上去比楼氏年长些,面色沉静,虽没什么笑意,却也客气周到,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葛婧几个。   文书昱将她们送到就退了出去,说是去问一问斋饭,楼氏没了顾忌,就向文夫人介绍起陶梦阮几个。文夫人将陶梦阮几人打量了一回,目光就落在葛婧身上,原本温和含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挑剔。   葛婧被文夫人打量着,自然有些紧张,文夫人问一句,葛婧便答一句,全没有了平常的活泼爽利。初次见面,文夫人也只是简单问了问葛婧读过什么书,平日喜欢什么的话,一面说话就一面去拜了佛,也送了见面礼给葛婧几个。   拜了佛,时候也将近午间了,便都一道去斋堂用午膳。小姐妹几个走在一起,楼氏便与文夫人说话,文大人与葛婧的父亲葛闻远是同僚,说起来葛家尚未分家,葛婧有侯府千金的名头,配文书昱算是低嫁。但另一方面,文家本来只是小地方的乡绅,文大人靠自己打拼如今已经有现在的成就,前途恐怕比葛闻远还更好些,所以文夫人也多了些傲气,对葛婧这个侯府千金也多了些挑剔。   陶梦阮捏了捏文夫人送的荷包,荷包倒是做得精巧,里面装的花生大小的小东西,应该是银锞子。一般来说,银锞子便是打得精巧,多半都是用来打赏下人的,给世交家的孩子,总要金锞子才行,但金锞子贵重,也有的人家将银锞子打得大些、精巧些多送两颗也不算失礼。   陶梦阮听楼氏跟葛老夫人报备,文家本是南郡人,文大人家中兄弟也都在南郡,虽没有明说,但陶梦阮可以大致想象文家的情况。京城价贵,想要在京城生活下去并不容易,当初陶家在京城能有上流的生活水平,一是陶家本来就底蕴深厚,陶梦阮的祖父虽死得早,在世时也是京中高官,在京城宅子、铺子、庄子都有。二是陶家与葛家结了亲,不说葛家帮助提携,单单葛氏的嫁妆就不少。   文大人官运亨通,但官员的俸禄实在算不上高,就陶梦阮所知,许多刚刚入仕的官员,连宅院都买不起,只能租住普通的民居。而文大人虽然原本不算寒门,但那点家财在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这么多年来就算挣下不少基业,相对于真正的大族还是有差距的。文夫人也知道自家的情况,但文家难得出了头,她自然不愿意表现得寒酸叫人笑话,尤其是葛家这样的勋贵人家,所以今天母子俩的这一身都是为了相看媳妇特意做的。   陶梦阮偷偷看了葛婧一眼,见她脸色微红,跟在楼氏后面,心思却不知飞到了何处,不由有些担心。倒不是说文家或者文书昱不好,而是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对性格和观念都有很大影响,葛婧能受得了清贫的生活吗?文家又能接受葛婧无意间流露出的优越和骄傲吗?陶梦阮前世虽没有嫁过人,但千金小姐与穷小子的故事也真实见过一个,最后的结果是争吵、出轨、分居到最后分道扬镳。   “阮表妹,你怎么一直看我?”葛婧有些羞怯,可不说话更加手足无措,便凑到最近的陶梦阮身边寻她说话。   “看表姐含羞带怯的模样啊!”陶梦阮压低了声音打趣她,“表姐,女孩子家要金贵些,你可不能先表现出满意的样子,否则,以后他就要欺负你了。”   “我哪有满意他!”葛婧瞪了陶梦阮一眼,“才见过一回,谁知道他究竟怎么样!”   “表姐说得对,哪能见一面就定下来!”罗月苏也凑了过来,“我听说云华寺有一个魁星殿,是专门求功名的,文公子来了,必定是要去拜一拜的,不如等会儿用过午膳,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这不大好吧……”葛婧知道文家是读书人,讲究规矩,若是叫人瞧见,难免对她印象不好。   “这有什么,魁星殿虽然是求功名的,但去那里替夫君替兄弟求功名的姑娘家可一点都不少呢!表姐只道替二表哥求功名就好了。”罗月苏连忙道,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陶梦阮虽然觉得罗月苏无利不起早,但罗月苏说的也没有错,女子虽然不考功名,但家中父兄乃至丈夫多半都是要考功名,到魁星殿替父兄夫君求功名的确实不少。   葛婧本来就意动,听罗月苏这样说,便坚定下来,道:“好,等用过了斋饭就去!”   葛婧应了下来,其他人自然都没有意见,就连陶梦阮,也想替兄长求一求功名,便都说好了,等用过了斋饭就一起过去。   ☆、第二十三章 相邀   文书昱事先过来交代过,她们过来斋饭已经备好了,楼氏更是毫不吝啬的夸了文书昱一番,一行人便坐下用膳。不多时,有人来禀报,道靖国公世子前来拜访。   陶梦阮闻言,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就听楼氏道请司连瑾进来。   司连瑾跟陶梦阮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陶梦阮住在葛家,葛家跟司家自然也当亲戚走动,在外面遇上了,司连瑾过来拜见一番自然是应当的。不多时便见着司连瑾一身水墨色的长袍走来,对上陶梦阮露出一笑,在转到别人时,便已然是矜贵客气的微笑。   两厢见过,司连瑾便向楼氏道:“在下听闻云华寺的莲花开得正好,想请陶姑娘赏花,不知陶姑娘可有空闲?”   这个时代虽然礼教虽然依旧森严,但定了亲的未婚夫妻,只要禀明了长辈,一道出游是允许的。有的人家为了孩子之间能有些了解,还会安排些机会叫他们互相接触,只别做出越礼的事就行。司连瑾这样说了,楼氏哪有不同意,便道:“我们下晌回府,只别耽误了时辰就行。”   “多谢二夫人成全!”司连瑾向楼氏拱拱手,看向陶梦阮,道:“陶姑娘,在下在外头等候。”   一个人在外面等着,陶梦阮哪里吃得下,索性放下筷子,向楼氏道:“二舅母,我吃好了……”   楼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包容的笑笑,道:“那好,你去吧,记得把碧云和小绵带在身边。”交代了陶梦阮,又向碧云道:“记得提醒你家姑娘,可不许贪玩错过了下山的时间。”   陶梦阮被楼氏这么一个揶揄,难得脸色红了红,这才带了碧云和小绵出去。而留下的几个人,葛婧是满满的羡慕,心里对未来夫君多少也有些憧憬,葛婷倒是没多看两眼,专心的端着碗吃饭,她最近都在专心致志的养身体。韩茜性子弱些,只安静的吃饭,司连瑾进来也不敢多看一眼,倒是葛茵和罗月苏,不仅是羡慕,更有些嫉妒,尤其是葛茵,对定了亲的梁进士更加没有好感。   陶梦阮刚走出斋堂,便见到司连瑾微仰着头立在树荫下。修长的身形仿佛优雅的仙鹤,仿佛站在那里就是一片风景,周身散发的都是仙气。然而,听到陶梦阮出来的脚步声,司连瑾回过头来,对上陶梦阮便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接着快步向前,站在陶梦阮面前,“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有没有吃好?还好我带了五味斋的酥饼!”   “……”陶梦阮看着递到眼前的酥饼,怎么觉得这仙气飘飘的世子大人突然这么接地气了,居然还知道五味斋的酥饼好吃!   陶梦阮对两样东西没有抵抗力,一是美男,一是美食,司连瑾一下子占全了,陶梦阮一面惊讶司连瑾暗地里的蠢萌属性,一面已经接过司连瑾递过来的酥饼,满意的点点头道:“真香,你怎么知道五味斋的酥饼好吃?”   司连瑾当然不知道,他是靖国公世子,吃的喝的哪样不是人家捧了送到他面前的,这不是一大早听说陶梦阮到云华寺上香,专门请教了小姨母的。面上却淡然自若道:“五味斋在京城成名许多年了,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叫人给你送些。”   陶梦阮白嫩的小手抓着酥饼,只默默地点头。用了司连瑾差人送去的药膏,加上她自己的保养,手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只有几处伤得严重的地方还有些痕迹。陶梦阮自己不大在意,她的体质不容易留疤,前世学医,手上免不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自己消失了,若不是葛老夫人每次见到都要叹息一回她都懒得管。   司连瑾手上捧着油纸包,引着陶梦阮往莲池的方向走,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陶梦阮手上的伤疤上,心疼之余心里也有些喜欢。他还记得,那天他昏过去时其实离地面已经不远了,陶梦阮是懂武功的,只要抛开他,她就可以平安落地。   “你看我做什么?”陶梦阮并不迟钝,往嘴里塞酥饼的同时,也能感觉到司连瑾在看她,不由有些疑惑的问道。   司连瑾闻言一笑,拿帕子擦擦陶梦阮嘴角的碎屑,道:“你怎么这么小啊!”   “……”这是觉得她幼稚,吃点心还会沾到碎屑的意思?陶梦阮下意识的抬手拂了拂嘴角,然后心头一阵恐慌,她完美的闺秀礼仪啊,就这么在司连瑾面前碎成渣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心如死灰的模样,挽起陶梦阮的手,道:“傻丫头,在我面前不用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礼仪不礼仪,只要是你就够了。”他哪里是嫌陶梦阮幼稚,只是想到陶梦阮才十三,他还要等两年才能娶她过门,等待的日子,总有些艰辛。   这话若是听别人秀恩爱,陶梦阮自是要嫌人家酸的,可落到自己身上,陶梦阮脸色微红的同时,竟也有几分喜欢,从司连瑾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道:“不是要看荷花吗?还不快走!”   陶梦阮的小手抽走,司连瑾暗暗可惜,却也知道适可而止,若是让陶梦阮觉得他孟浪霸道,就得不偿失了。将剩下的几片酥饼收起来,司连瑾尽职尽责的在前面引路,小绵想跟上去,让碧云一拉,跟司连瑾的小厮平安一起,落了两步走在后面。   云华寺的莲池其实就是寺里的放生池,寺里的僧人不大懂得管理,池子里的鱼儿荷花都自己长自己的,不比专门培养的精致漂亮,却别有一种自然的生机和活力。这两天荷花开得正好,远远走来就闻见清冽的香气,陶梦阮皱着鼻子嗅了嗅,道:“好香,真想摘一些回去做荷花糕还有荷叶鸡!”   “胡说,佛门胜地里怎么好摘人家花!你若是喜欢,山里有一个莲池,我给你摘一些,明日叫人给你送去。那里人迹罕至,荷花都是自己长出来的,比城里养出来的更香些。”云华寺的莲池本来就不大,不多的荷花让陶梦阮一摘,寺里不高兴不说,旁人也要说闲话,可司连瑾又不愿陶梦阮失望,便想起山里有一处池塘,心想明日去给陶梦阮摘一些来,也就两全其美了。   ☆、第二十四章 福气   陶梦阮也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有雁过拔毛的毛病,但司连瑾这么一说,也没有拒绝。说到底,她对这个时代的男子并没有多少信心,司连瑾费心为她寻好药治伤,亲手给她画扇面,甚至贴心的给她备了小食,她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感动的以身相许,她就是想知道,这个人对她能包容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好的时候千金万金都舍得,没了心,便一碗水都不愿端给她。   司连瑾不知陶梦阮心中所想,怕她无聊,将酥饼递给陶梦阮,叫她喂鱼。   司连瑾是出了名的大才子,许多姑娘家七夕放个河灯都偷偷地写他的名字,可司连瑾本人长到那么大却是头一回讨女孩子的开心,平时引以为傲的风度翩翩、冷静自持都谈不上了。许多男子定了亲就安心等着娶新娘子过门,女子以夫为天,喜欢不喜欢过了门就是一辈子了,可他偏不愿意,他将陶梦阮放在心上,又怎么甘心陶梦阮只当他是夫、是她的天?他求的更多,想要她的一颗真心。   陶梦阮拿了酥饼,往池子里丢一些,就往嘴里送一些,见许多鱼儿游过来抢酥饼,又摘了柳枝吓唬它们。司连瑾开始时只是看着陶梦阮玩得开心,突然被陶梦阮塞了柳枝,道:“不成,我要做好人,你来做坏人!”   司连瑾捏惯了笔和剑的手捏着柳枝愣了片刻,才学着陶梦阮的样子往水里一拂,鱼儿受了惊游走,很快又被鱼食吸引过来。司连瑾恶劣的再将柳枝甩了下去,两个人一个清贵一个端庄,一时笑作一团,司连瑾将陶梦阮揽在怀里,怕她不小心落到水中,身后跟来的三人都默默地转开头去,只当没看见。   陶梦阮下晌要跟楼氏一起回去,他们也没有在莲池边多呆,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去桃林摘了一回桃子,才送陶梦阮回去。   楼氏跟文夫人听了一回讲经,两人都带着笑,想来这桩婚事差不多是有谱了。   葛婧见陶梦阮看她,只觉得陶梦阮在取笑她,拉了陶梦阮的手,道:“你跟司世子出去玩,我也没笑你,怎么你就瞅着我笑!”   陶梦阮没有甩开葛婧的手,笑道:“我又不怕你笑我,哪能要求我不笑你啊!”   “好你个坏丫头,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葛婧恼羞成怒,就要来掐陶梦阮的脸。   陶梦阮连忙捂脸,“哎呀,表姐,文夫人还看着呢,你倒是端庄点啊!”   葛婧闻言果然收起还没伸过来的手,理了理衣袖,乖乖的站在原地,一瞧还真有几分端庄文雅的模样。   楼氏跟文夫人道了别,就带着姐妹几个又坐上了马车,往城里赶。因为小姑娘都在,楼氏也不好说什么,只问了陶梦阮几句,便坐着养神。   有长辈在,小姐妹几个也不敢打闹,加上这一趟下来还真有些累,便都安静的坐着养神。   陶梦阮倒是不累,有些好奇葛婧几个去魁星殿的情况,但有楼氏在,也不好问,便托着下巴看几个人的表情。葛茵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葛婧倒是有些高兴的模样,罗月苏不知何时凑到陶梦阮身边,低声道:“我们拜过魁星之后,又去求了签,三表姐得了上上签呢!”   陶梦阮不大适应罗月苏对她这样亲近,当初毫不犹豫的给她下黑手,如今又好姐妹一般凑上来,罗月苏脸皮厚,她却做不到毫无芥蒂。只保持着客气的微笑,道:“那自然是大好事。”   罗月苏微微抿了抿唇,心知陶梦阮对她有了芥蒂,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她。可她在罗家长到这么大,从小就知道面子什么的都算不得什么,陶梦阮是未来的靖国公世子夫人,等将来世子承爵,就是一品诰命夫人,就算陶梦阮不喜她,只要有外人眼中的亲近关系,一点冷眼白眼又算得了什么?   “可不是嘛,解签的大师都说婧表姐会心想事成呢!”罗月苏笑道,葛婧脸上的红霞便又多了些。葛婷微微抬了抬眼皮,暗地里却撇了撇嘴,她与岳临风定了亲,表姐妹们定下的婚事都要跟岳临风比一比,陶梦阮定下司连瑾的时候她有些嫉妒,可文书昱在她看来也就是比梁进士好一些罢了,心里自然是不屑的。   罗月苏住在葛家这段时间,为了讨好葛婷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却发现葛婷定下岳临风,若是岳临风不留在京城做官,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其他表姐妹对她生了些厌弃,对葛婷便生了不满。撞上葛婷的目光,虽然没敢当面说什么,却凑到葛婧耳边低声道:“婧表姐,你瞧婷表妹那样,若不是她,表姐哪里用得着匆匆忙忙寻亲事,说不定能选个更好的……”   陶梦阮就坐在葛婧旁边,罗月苏挑拨的话都落到她耳中,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葛婧跟葛姝葛婷姐妹的关系自然算不上多好,像这样的豪门世家,看上去热热闹闹和和睦睦,私底下谁都不服气谁。葛闻瑞习武,葛闻远从文,表面看起来是相得益彰,可葛闻远自幼就知道爵位没他的分,读书很是用心,若说能力,比葛闻瑞更强些。得了比人夸赞多了,若说葛闻远没有半点想法,陶梦阮是不信的,而两家夫人当中,韩氏家世各方面都不如楼氏,楼氏自然更是不服气的。   葛婧对葛姝姐妹自然更是不服气的。虽然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都是侯门千金,可将来一分家,她不过是从四品官家嫡女,说亲自然不如葛姝姐妹。葛婧虽然对文书昱还算满意,可她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心里知道文家虽然不错,却远不及岳家。像司家一般的高门她不敢肖想,可若是慢慢议亲,她也能找个家世各方面相当的,对葛婷自然是有怨气的。   葛婧看了悠然自得的葛婷一眼,轻哼了声,道:“祖母说为人厚道才有福气,有些人坏事做得多了,也不知以后如何!”   ☆、第二十五章 赌气   葛婧这话说得不低,葛婷只看了她一眼,当她嫉妒,没理她。而一直坐着没说话的楼氏不赞同的看了葛婧一眼,葛婧抿着唇,低头不肯说话了。   陶梦阮暗自捏了捏葛婧的手,没开口劝她,毕竟她定下了一门所有人看着都羡慕嫉妒恨的亲事,说什么都有人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一错眼间,却注意到葛茵转的飞快的眼珠子。大约察觉到陶梦阮的目光,葛茵立刻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一副累了的模样手托着下巴养神,陶梦阮皱了皱眉眉头,到底没有多想。   因为有葛婷订婚在前,葛婧和楼氏相看过文书昱之后,婚事很快提上了议程,到七夕前,婚事已经放定,葛婧十月及笄,婚事就定在来年三月。   葛老夫人并不想这么匆忙的定下葛婧的婚事,但葛婷先定了亲,加上文家各方面都不错,也没有反对,婚事就定了下来。虽然葛婧的婚事定了下来,但大房跟二房的怨气算是结下了,不仅葛婧对葛婷有怨气,就连楼氏也对韩氏越发不满,这样几天下来也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葛老夫人早前说了要买些丫头进来,如今年纪差不多的表姐妹几个都已经定亲了,新买的丫头也都调教好了,一大早韩氏就叫了陶梦阮几个过去挑。   陶梦阮来时带的人不多,葛老夫人给了一个碧云,又安排了几个小丫头服侍,但依然缺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而葛婧几个身边则是按照惯例要添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的,罗月苏和韩茜都是小住的,只指派了小丫头过去服侍,不再安排其他丫头。   韩氏命培养出来的丫头都站成两排,向葛婧姐妹几个和陶梦阮道:“穿蓝色衣裳的是家生子,绿色的是买进来的,你们姐妹几个按着长幼自己挑,回头将名字等阶报给管事就是。”   “我年纪大些,该妹妹们先挑。”葛茵是最长的,却是庶出,韩氏说完,便笑着谦让道。   “长幼有序自然是姐姐先请。”葛婧对葛婷不满,更别指望她对葛茵有什么好感,不轻不重的就顶了回去。韩氏最近被不大不小的事情闹得心烦,见状不耐烦道:“叫你先挑你挑就是了,哪来许多废话!”   “是。”葛茵微抿着唇。韩氏最近心气不顺,气就撒到院子里的几个姨娘身上,她姨娘生得了她这个女儿,更叫韩氏厌烦一些,平日立规矩责骂都不少。她谦让一回,也不过是害怕韩氏暗地里再挤兑一番,但就算平日没少让韩氏挤兑,葛茵还是有些委屈,看了排着队的丫头们一眼,直接将家生子里面看上去最出挑的几个挑走,又在买来的当中随便挑了两个。   韩氏心里暗骂葛茵没眼色,看向陶梦阮道:“阮儿是客,你先挑吧!”   陶梦阮打量了排成行的丫头们一眼,做官家千金,丫头就是手臂的延伸,嫁了人之后,一个个都有可能做了管事娘子,日后依然得用。所以挑人可不是随便的事,韩氏说出去的话不好自己吞回去,将她推出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不算什么大好事。   陶梦阮没有推辞,也没看家生子那一行,直接在买来的丫头当中挑了四个相貌好看的。   韩氏有些错愕,也有些满意,看向葛婧和葛婷,道:“婧儿先挑吧!”   等葛婧和葛婷挑好,韩氏又随意挑了两个给葛兰送去,就叫几人将新来的丫头带回去。陶梦阮走在后头,见葛茵抿了唇,看样子有些后悔的样子,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头,两个最出挑的明显有些不甘,只是哪有丫头说话的份,只得低了头跟葛茵去了。   陶梦阮将四个新来的带回去,分别取名叫雨水、小满、白露、小雪,认过了人就叫廖妈妈带去安排。小绵端了果子过来,给陶梦阮捏肩,有些不解道:“姑娘,为什么表姑娘她们都往家生子里挑,姑娘却都挑的买进来的?”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道:“我问过了,白露和小雪针线好,以后你带着她们做针线,我的衣裳帕子荷包络子什么的,就都交给你们了!”家生子又不是陶家的家生子,她借住在葛家,挑上晋阳侯府的家生子,跟买来的没什么区别好吧,更何况家生子在府里关系错综复杂,作为一个外来的,还不如直接选买来的用得放心省事。   “是,姑娘放心,奴婢别的做不好,针线活可是夫人都夸赞的!”小绵没有心机,连忙高兴的应道。   “小绵这性子,不给姑娘添麻烦才好。”廖妈妈看着毫无所觉的小绵叹了口气,也难怪陶梦阮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小绵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情分自然不是别的丫头可以比的,她针线好,以后专心做针线也是好的。廖妈妈,小绵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也不费心扭转了,你多费些心看着她、提点她些,总归咱们屋子里面没有许多弯弯绕绕。”陶梦阮叮嘱廖妈妈道。   “姑娘放心就是。”廖妈妈自然应下,“对了,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姑娘的莲花灯可想好怎么做了?奴婢叫碧云去准备材料。”   “……”陶梦阮压根就忘了这回事,细细一想,才记起来,七夕是女儿家最重要的节日,每年还有七夕灯会,年满十二岁未出嫁的姑娘家都要自己备上一盏莲花灯,写了自己的心愿放入河中。一来是祈愿祈福,二来姑娘家也要比一比手艺,有一双巧手,自然是一个加分点。   廖妈妈看陶梦阮的表情,便知道陶梦阮还没有想过,只得安慰道:“还有几日,姑娘今日想一想,明日去买材料,还有三天的功夫来做,尽够了。”   廖妈妈虽然是安慰陶梦阮的,但对于陶梦阮来说,三天的时间也确实是足够了。前世除了医术和毒术,陶梦阮最擅长的就是机关暗器了,精巧的机关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一盏小小的莲花灯。当下叫碧云拿了纸笔,先画了简单地图纸,列了单子叫碧云去买材料。   ☆、第二十六章 猫儿   将近七夕了,姐妹们都忙着做荷花灯,每天也就给葛老夫人请安时能见上一回。到七夕前一天,陶梦阮将花灯做好了,一盏小小的花灯虽然做得精巧,但也仅限于精巧,并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陶梦阮提了笔,在花灯上面细细的描了几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叫碧云拿去放在通风处风干。   “姑娘,司世子遣人给姑娘送来两只猫儿!”小满在外面脆脆的喊道。   “嗯?”陶梦阮有些惊讶,很快小满就提了一只小篮子进来,掀起搭在上面的布巾,露出两只半大猫儿。   雪白的猫儿抖抖耳朵,冲着陶梦阮轻轻叫唤了两声,简直要将陶梦阮的心都萌化了,伸手轻轻戳了戳小猫的身子,小猫也不怕人,伸出舌头舔了舔陶梦阮的指尖,逗得陶梦阮一脸的笑容,道:“送猫儿的人呢?”   “是世子爷身边的平安小哥,姑娘可有话要带给世子爷?”小满来的时间虽不久,但早就听说未来姑爷偶尔会给自家姑娘送礼物,自家姑娘有时也会回一些小东西,便问了一回。   交朋友还要有来有往,陶梦阮收了人家礼物自然是要回礼的,想了想,道:“今早做了些凉糕,叫平安给世子带一些过去吧!”虽然要回礼,但司连瑾送她东西好说,她的东西若是落到别人手里,就是一个大麻烦,所以陶梦阮通常都是送些吃的过去,点心凉糕什么的,吃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到了别人手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是!”小满应着,就去盛了一些凉糕,用冰镇着交给平安。   平安提着小满打包递过来的食盒,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世子小时候连糖果都不吃,自从认识了未来世子夫人,三天两头糖糕甜品,估计比以前十几年吃的都多。偏生就是如此,陶家姑娘送的点心甜汤什么的,自家世子还不肯分给家中弟妹一些,一身的仙气简直碎了一地。   养宠物对于小姑娘都是最喜欢的游戏,前世陶梦阮没有那功夫,如今有钱又有闲,但住在别人家总不好提这些要求。不过别人送的就不同了,陶梦阮逗了一会儿猫儿,就叫小绵寻了些干草破布来,准备给两只猫儿弄一个窝。   听说陶梦阮得了两只漂亮的猫儿,下午时表姐妹几个都过来看猫儿,连刘氏都过来看热闹。陶梦阮这段时间刻意跟几个表兄弟都保持了距离,但刘氏对她的恶意似乎一点都没有消退,如今刘氏笑着夸两只猫儿长得漂亮,笑意却不达眼底。   陶梦阮拿了冰镇的凉糕和水果招待表姐妹们,到了刘氏特别留了心,没敢给她端冰镇过的,命丫头现场削了两个苹果给她。没想到陶梦阮一个转身的功夫,刘氏便是一声痛呼,接着表姐妹几个也惊叫起来。   陶梦阮一回头,刘氏捂着腰痛呼,显然是磕到了身后的桌角上,手腕上一道小猫抓过得抓痕。陶梦阮愣了片刻,刘氏仿佛反应过来一般捂着肚子喊痛,跟在身边的丫头连忙扶住她,大喊道:“快找大夫,三少奶奶受伤了!”   陶梦阮目光落在刘氏身上,是个人都知道猫儿有爪子吧,为了叫她担责任,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利用上了?陶梦阮自己是学医出身,刘氏的情况单单看她的情况也能看出几分,顶多腰上磕了一下,娇养的少奶奶疼她信,可若说动了胎气什么的,纯属装的。   “小满,快去求一求外祖母,请她拿帖子请太医来,要是伤到孩子可怎么办?”陶梦阮不确定刘氏有没有别的安排,但府里养的府医最会看菜下碟,她一个表姑娘孤身在这里,跟府里的主子嫡出少爷的妻子,孰轻孰重人家心里有杆秤,不用刘氏说什么,对方就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何况动了胎气什么的,本来就是没影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先有人去请了府医,葛老夫人亲自赶过来没多久,府医就到了,刘氏躺着面都是疼痛的模样,还有力气告陶梦阮的黑状,道:“祖母,也不知为何,妹妹们逗那猫儿,那猫儿也不恼,孙媳只是凑近看看,就被猫儿抓了手腕。孙媳吓坏了,往后一退就撞上了桌角,也不知、也不知孩子有没有事……”   葛老夫人眉头微微皱起,看了刘氏一眼,又看向陶梦阮,道:“阮儿,这猫儿是何处得来的?”   “猫儿是司世子寻来送给阮儿的,午间才送来的,是阮儿不好,猫儿才来,阮儿都没有摸清猫儿的性情,就叫三表嫂和表姐妹们赏玩。只是猫儿还小,却也性情温顺,阮儿和表姐妹们逗它们,它们也不恼,不知为何偏偏抓伤了三表嫂……”陶梦阮当然知道不管猫儿有没有问题,都比不得刘氏肚子里的孩子金贵,但司连瑾刚刚送来的猫儿转头就被处置了,不说她这个主人委屈不委屈,司连瑾这送猫的人会怎么想?所以,便是知道葛老夫人会有想法,陶梦阮还是得告刘氏一状。   葛老夫人还想问什么,府医先来了,诊了脉沉吟了片刻,道:“三少奶奶先受了惊吓,又受了撞击,有些胎像不稳,不过好在三少奶奶身体底子好,喝几服药细心调养便没有大碍了。”   葛老夫人闻言放了心,命碧月跟府医去写药方,刘氏却半坐起身子,道:“祖母,这猫儿虽是无心之失,可六弟、七弟、玲姐儿还小不说,过几个月还要添小孩子,有猫儿养在府上,总是……”   葛老夫人闻言便有些动摇,刘氏有孕,府上又有小孩子,时常又到这边请安,小孩子好奇,若是惹了猫儿受了伤也是有的。但猫儿是司连瑾送的,到了陶梦阮手里短短的时间就被送走了,人家心里会怎么想,抬头看陶梦阮,便见她微微垂着头,眼眶微红想哭却硬是忍住没哭出来的模样,心头一颤。她年少时也在外祖家住过,受了委屈也往心里藏着,陶梦阮此刻心里必定委屈得很,安抚的话还没说出来,外头来报说太医来了。   ☆、第二十七章 委屈   太医是葛老夫人派人去请的,虽说只是磕了一下,但刘氏有孕,葛老夫人心疼未出世的重孙,就叫人拿了帖子去请。虽然府医说没有大碍,但既然请来了,多问一遍自然更放心,葛老夫人就叫人请太医进来。   晋阳侯府出了个太子妃,太医对侯府也十分客气,与葛老夫人问过安,就坐下给刘氏请脉,也细细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情形,心里便有了底,向老夫人拱了拱手,道:“老夫人请放心,令孙媳身体并没有大碍,腹中胎儿也没有影响。”   “这,刚刚府医曾言表嫂动了胎气,需服药调养……”罗月苏状似疑惑的说道,见刘氏看过来,连忙拿手捂了嘴。她在伯府看多了这等把戏,看到这里哪能不明白刘氏的小动作,被刘氏一瞪也并不在意,她只是在侯府小住,刘氏又不能对她如何,至于将来,一个侯府的三少奶奶哪能跟国公府世子夫人相比,她自然要卖陶梦阮一个好。   “三少奶奶手腕上的抓伤并不深,腰间的撞伤也只是轻微的磕碰,并没有影响到胎儿。倒是三少奶奶最近可是思虑过多?长此以往对三少奶奶和孩子都没有好处,老夫可为三少奶奶开一些安神的汤药,但也需三少奶奶放宽胸怀才是。”太医不是府上的大夫,平日里见的都是达官贵人,自然不屑于为一个内宅妇人作假,毫不客气的说道。   葛老夫人闻言,再结合前后,眉头便微微蹙起,叫大丫头送了太医出去,便向刘氏道:“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莫要像她们小丫头一般风风火火,明知猫儿淘气还要去逗猫儿,好在孩子没事,不然有你后悔的!”   刘氏抿着唇不敢反驳,心里对陶梦阮却更恨了,若非陶梦阮先叫人去让老夫人请太医,除掉那一对猫儿哪里还有她许多气受。   葛老夫人对刘氏的态度不甚满意,但隔了一辈,又是怀了身孕的孙媳妇,她也不好说重话,叫人将她送了回去。   将人都打发走了,葛老夫人才看向一言不发的陶梦阮,道:“阮儿,可是生外祖母的气了?”   “阮儿怎么会生外祖母的气,只是,阮儿不知如何得罪了三表嫂,叫三表嫂连腹中的孩子都不顾也要叫阮儿伤心?那猫儿虽小,却是司世子怕阮儿苦夏无聊,送与阮儿解闷的……”没有外人了,陶梦阮在葛老夫人面前还落了几滴泪,表示自己委屈难过,虽然也有给刘氏上眼药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要保住两只小猫儿,否则哪天谁再拿这事说话,两只猫儿必定是要送走的。   葛老夫人本来对刘氏就有些看法,刘氏自小就娇蛮霸道,偏从小就跟葛蕴定了亲,以至于葛蕴下面的兄弟说亲都有些困难。本来底下的老四就是庶出,偏上头还有个厉害的嫂子,谁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然而,刘氏去年年底才过门,既是新妇又很快有了身孕,便是她婆婆也不好说她什么,可针对一个借住在府上的表妹就过分了。   刘氏明里暗里说了几回葛蕴对陶梦阮比罗月苏和韩茜都照顾,葛老夫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陶梦阮的娘是葛蕴的亲姑姑,葛蕴去接,葛氏和陶静轩自然是特别嘱托了葛蕴照顾陶梦阮的,不管出于表兄妹的情分还是长辈的嘱托,葛蕴照顾陶梦阮都是应当的,不值得作为妻子的刘氏暗地里上眼药。本来刘氏只是说说,葛老夫人只当她小媳妇吃醋,也没太在意,可不顾腹中的孩子算计陶梦阮,就实在过分了。   “外祖母,阮儿知道外祖母疼阮儿,才特意叫阮儿住在宁心堂。但长久在外祖母这边住着也不太妥当,不如,阮儿还是搬到幽兰居住吧!那里是娘亲从前的住处,以前跟娘亲来都住在那里,阮儿倒是更熟悉一些。”陶梦阮趁着机会便提议道。她住在宁心堂是暂时的,时间长了自然不方便,只是平时不好提,刚好趁着机会提出来,也免得谁来请安顺便过来逗个猫还要出事。最重要的是,搬离了宁心堂,跟表兄弟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刘氏总能安心养胎别找她的事了吧!   葛老夫人闻言微微愣了片刻,便明白陶梦阮的心思了,叹了口气,道:“也好,那边的屋子都是现成的,等七夕过了,你就搬过去吧!”   “是,阮儿知道了。”陶梦阮知道葛老夫人为难,她疼爱陶梦阮不错,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家中的孙子孙女的地位又哪里是一个陶梦阮可以相比的,若非她自己要求搬到幽兰居,两只猫儿迟早要被送走。陶梦阮并没有多伤心,她不是原主,对葛老夫人没有更多的感情和期待,只是一个算是很好的长辈罢了,就算葛老夫人偏帮刘氏也不至于叫她伤心。   葛老夫人心里有些闷,也没有多呆,就回去了,转头将韩氏和葛蕴叫来说了一回,陶梦阮被刘氏算计欺负了一回,若是他们没什么表示,不是欺负人家一个人在京城?刘氏怀着孩子不能惩罚,自然是做婆婆和丈夫的替她挨骂。   葛蕴这才知道刘氏又闹了这样一出,心里就厌烦刘氏气量小手段卑鄙,又愧疚自己无意间连累了陶梦阮,回头本想跟刘氏好好谈谈,刘氏却当着他的面,又胡搅蛮缠了一回。葛蕴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自小学武自然不是绵软性子,一气之下当晚就睡了一个丫头,还许了话,等生下子嗣就抬做姨娘。   ☆、第二十八章 我们聊聊   七夕是未出嫁的女儿家最喜欢的日子,一大早葛家兄弟门就陪着表姐妹几个一起出了门。   葛家这一辈的男孩子一共七个,大房除了大公子葛醇和三公子葛蕴,还有两个庶子,便是四公子葛棋和七公子葛晗。葛棋只比葛蕴小半岁,韩氏对庶出子女明着还好,暗地里也在打压,葛棋学文习武都没能出头,人也闷闷的,仿佛隐形人一般没什么存在感,而葛晗不过六岁,还有些活泼爱闹。二房两个嫡子,一个是二公子葛融,如今已经是秀才,另一个是葛婧的双生弟弟葛铭,六公子葛宣才八岁,比葛兰还小了两个月。   街上人多,这么多人走在一起容易被人流冲散,年长的几个兄弟便分开照看年纪小的妹妹和弟弟。陶梦阮特意避开了葛蕴,跟葛醇葛茵和葛晗走在一起,还带着葛醇的女儿玲姐儿,葛蕴则跟葛棋一起,带着葛婷和罗月苏以及韩茜,其他人都跟着葛融。   嫁了人的妇人是不会参加七夕会的,所以几个表嫂们一个都没来,至于年纪小的葛兰几个纯粹是来看热闹的,逛一圈随便买两个河灯应应景也就是了。女儿家出门游玩的机会不多,就算是最近一直心气不顺阴阳怪气的葛茵看上去都很开心,一面看景一面与陶梦阮说话。葛醇抱着女儿紧跟着陶梦阮和葛茵,虽然七夕会治安很好,但要是闹出来定了亲的妹妹、表妹被人调戏的事情,可就丢脸丢大了。   街边除了各种应景的猜灯谜、对对子、作诗的小活动,还有许多精致的小吃。玲姐儿是葛醇的长女,但小丫头才三岁,还远远不到端庄稳重的年纪,活泼好动得很,不过片刻就发现,陶梦阮这个表姑姑跟她最合拍,不像爹爹一样目不斜视,也不像二姑姑一样光盯着花灯对联看,买到了好吃的还会给她分一口。   玲姐儿本来就是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就抛弃了葛醇,由下人跟着走在陶梦阮旁边,陶梦阮买了什么,立刻将小脸凑过去,要跟陶梦阮分一口。陶梦阮对于过来分一口的小丫头表示欢迎,葛茵要保持形象不吃东西,葛醇明确表示对这些吃食不感兴趣,如果没有小丫头帮忙分担,她能尝到的品种就大大缩水了。   相对于对对子猜灯谜什么的,陶梦阮显然对各色小吃更感兴趣,葛醇本来想提醒陶梦阮注意形象,但看着陶梦阮和自家女儿开心的模样也就算了,一年也就这么一天,让她们开心些就是。   “哟,这不是未来靖国公世子夫人吗?”一个微微有些尖锐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陶梦阮微微侧头,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提了一盏灯站在旁边,望着陶梦阮的目光颇为鄙夷,“不过是寄养在晋阳侯府的表小姐,居然好命定下了靖国公世子,也是司世子心善,就着样子,做个妾都抬举了!”   陶梦阮早就知道,她定了这门亲事,在女子当中的人缘必定得差到一定境界,倒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细细打量去,那姑娘眉眼清秀,眼里却有一抹精明锐利,整个人一看,跟三表嫂刘氏倒有几分相似。陶梦阮细细一想,刘氏似乎有个嫡亲妹妹,闺名唤作刘若雨,才刚刚十四岁,看来就是眼前这个了。   “你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吗?”刘若雨下巴一抬,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这桩婚事有皇上圣旨赐婚,刘七姑娘这是……”   刘若雨脸色一变,陶梦阮定了司连瑾,京中不知多少姑娘家不满,但没人敢站出来说话,谁叫司连瑾亲自求了皇上赐婚。既然婚事是皇上定下来的,说陶梦阮配不上司连瑾,无疑在质疑皇上,这个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刘若雨憋了一口气,却见前头一名浅金色纱衣的女子提着鞭子走来,又有了些底气,道:“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替宁阳郡主委屈,郡主跟司世子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凭什么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就抢了去!”   陶梦阮微微挑眉,青梅竹马?接着看到提着鞭子的女子,陶梦然便明白了,这是要借刀杀人还想踩着她的肩膀讨好这位郡主一次。果然,宁阳郡主本来没注意这边,听到这话就走了过来,一双略显凌厉的凤眸扫了陶梦阮一眼,道:“你就是陶梦阮?”   陶梦阮微微福身,道:“见过郡主,小女正是陶梦阮。”   “郡主,司世子亲自求皇上赐婚,想来陶小姐必有过人之处。”宁阳郡主身边的绿衣姑娘柔柔的说道,面上是在打圆场,劝宁阳郡主息事宁人,可谁不知道宁阳郡主向来爆炭般的性格,她不说还好,谁劝一劝,冲突必定要升级。   陶梦阮似笑非笑的看向说话的人,这位姑娘她只见过一回,是明四姑娘的堂妹,闺名明晚烟,因为她娘跟颂王妃是手帕交,自小就跟宁阳郡主熟悉。宁阳郡主身份高贵,又是颂王和世子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打小就不是温柔婉转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打人。这么凶残的姑娘人缘自然好不到哪里,于是明晚烟就成了宁阳郡主唯一的闺蜜,宁阳郡主声名狼藉,明晚烟倒是得了个善良温婉的好名声,哪怕每次明晚烟劝架都相当于火上浇油。   陶梦阮原身只见过宁阳郡主和明晚烟一次,那一次明晚烟撺掇着宁阳郡主将定远将军的独生女儿羞辱了一回,后来听说宁阳郡主被颂王责罚跪了一夜的祠堂,结果明晚烟陪着宁阳郡主跪了一夜,她依然是宁阳郡主最好的朋友。陶梦阮不知宁阳郡主是天生缺心眼,还是让父兄惯得缺心眼,但宁阳郡主心仪司连瑾并不算什么秘密,如今看来,明晚烟恐怕也有那心思。   宁阳郡主细细看了陶梦阮一遍,居然没有发火,道:“就凭这一副好相貌,就称得上过人之处。”   “……”别说陶梦阮,就算是自认为了解宁阳郡主的明晚烟都搞不清楚宁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宁阳郡主自然没有跟人解释的意思,没有抽鞭子,倒是伸手抓住陶梦阮的手,道:“走,我们聊聊!”   ☆、第二十九章 有眼光   “阮表妹……”葛醇想拦,陶梦阮却将玲姐儿往葛醇怀里一放,道:“表哥你们先去鹊台吧,我随后就到。”   葛醇自然不放心陶梦阮跟宁阳郡主去,实在是这位郡主喜怒无常,若是伤到了陶梦阮,他回去如何跟长辈交代,但看着陶梦阮镇定自若的模样,终究站住了。只不放心的叮嘱跟着陶梦阮的小满和雨水,如果有事定要及时过来叫他。   “放心,本郡主又不吃人!”宁阳郡主哼了一声,倒没有生气,只看向明晚烟道:“烟姐姐,你也先去鹊台吧,我早早就叫人去定了位置,等会儿我们一起看比试。”   明晚烟有些惊讶,想说些什么,却听宁阳郡主接着道:“听大哥说司世子今晚也会去鹊台,我特意选了个好位置,还点了招牌金蝉酥,你先去盯着,免得谁不长眼的,又抢了我的东西!”   明晚烟记起曾经有人抢了宁阳郡主心爱的点心,这位小祖宗险些没拆了楼,连忙应着去了,这么好的日子她可不愿意让这种事搅了。何况宁阳郡主去的晚,她,不是就有机会先见一见司世子吗?这样一想,明晚烟脸颊便飘起一抹红霞。   陶梦阮没注意明晚烟,刚刚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又落在宁阳郡主身上,正看到宁阳郡主落在明晚烟身上带着讥诮的目光,不由有些惊讶,不是说宁阳郡主跟明晚烟好得跟亲姐妹一般吗?   宁阳郡主收回目光便注意到陶梦阮的目光,却没有掩饰的意思,拽起陶梦阮往前走去,颇有些不耐烦道:“快走,本郡主有事问你!”   葛醇看着陶梦阮被宁阳郡主拉走,有些不放心,却感觉玲姐儿扯了扯他的衣袖,一低头,玲姐儿凑到葛醇耳边,道:“爹爹,表姑姑叫玲姐儿告诉爹爹,她瞧见四姑姑一个人往那边去了。”   葛醇一愣,顺着玲姐儿指的方向看去,人头攒动哪里看得到葛婷。但这样的日子人虽然有官府派人维持治安,难免也会有些漏洞,所以都是兄长陪着妹妹们出来的,万万不敢叫年轻的姑娘家落单。葛醇相信陶梦阮不至于耍他,虽然不知道是这个妹妹又闹什么幺蛾子,还是不小心跟葛蕴他们走散了,葛醇都不能不管,当下抱着玲姐儿,叫了葛茵和葛晗,顺着玲姐儿指的方向追了上去。   陶梦阮被宁阳郡主拉着,七弯八拐的,居然进了一个不大的街边小饭店。   这样的日子,街边的小饭馆生意不大好。京城的七夕会有两处,虽然没有管制,但这边出入的基本都是富贵人家,而平民则多数去南街那边。这倒不是谁定下的规矩,据说早年七夕会是在一处的,结果每年都要发生几起纨绔子弟调戏贫家少女的事情,也不知是谁发起的,就在南街另外起了一个场子,普通人家自发的往那边集聚,于是这边就成了富贵人家的专场。   平日里这边是繁华的街市,各种大小餐馆不少,生意也红火,但到了七夕会,这边出入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若要用膳自然是定的大酒楼,若是吃些小食,也更偏向街边的小吃,这种不大不小的小餐馆就没什么人了。   虽然客人不多,店家还是应景的布置了一些漂亮的装饰,也有穿针一类的小活动,宁阳郡主拉着陶梦阮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上来招呼。宁阳郡主一指跟在后面的两个丫头以及跟着陶梦阮的小满和雨水,道:“准备些小吃,招待招待她们,给我们送一壶绿豆汤,一碟桃酥,一份玫瑰酥。”   小二应着去了,宁阳郡主就拉着陶梦阮进了一个雅间,一指面前的椅子,道:“坐吧,我叫你来又不是要你站着听话的!”   陶梦阮从善如流的坐下,这位郡主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刁蛮恶毒呢!至少,在外面的时候,能记得跟着的丫头下人的千金小姐可不多,混到人缘那么差的程度,那个明晚烟怕是功不可没。   人虽然不多,但店里的小二一点都没有偷懒,很快就把宁阳郡主点的东西送了来。宁阳郡主提起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绿豆汤,顺手拣了一块玫瑰酥,看了陶梦阮一眼,道:“要吃什么自己动手!”   陶梦阮在外面吃了不少小吃,这会儿一点都不饿,但渴了是真的,自己拿了一个碗,添了一碗绿豆汤。大户人家想吃到绿豆汤什么的还不大容易,夏天解暑也是莲子羹、银耳汤什么的,但要说清凉解暑,还是绿豆汤最好。陶梦阮端着冰镇得凉丝丝的绿豆汤大大的喝了一口,清甜的汤水凉到肺腑,转了一圈的暑气也去了大半。   宁阳郡主哼哼了两声,道:“怎么样?这绿豆汤才是最好的解暑佳品,旁人都不识货!”   陶梦阮赞同的点点头,见那玫瑰酥香甜可口,虽然不饿,也伸手拿了一块,心里有些好奇宁阳郡主拉她过来想做什么?以宁阳郡主凶名在外的程度,若非陶梦阮确定宁阳郡主就是个花拳绣腿,估计得哭给他看。   “你眼光不错,司连瑾虽然心黑,但人品比岳临风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宁阳郡主看着陶梦阮将玫瑰酥塞到口中,才突然说道。   “咳咳——”没有悬念的,陶梦阮被宁阳郡主一句话呛得险些喷了一桌子。端起绿豆汤灌了两口,才算缓过来,道:“郡主说什么?”陶梦阮跟岳临风接触不多,但关于岳临风的评价基本都是才貌双全性行温良,哪怕陶梦阮对岳临风没有过多的好感,也没觉得岳临风能冠上伪君子这个称呼。   宁阳郡主撇撇嘴,没有解释的意思,道:“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路吃了那么多小吃,哪种最好吃?”   陶梦阮觉得画风不太对,不是说这位郡主将她当做情敌的吗?怎么这是邀请她一起逛街的意思?然而,陶梦阮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同时,对同样喜欢美食的人也多几分好感,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宁阳郡主数了一大串。   宁阳郡主眼珠子转了转,拉起陶梦阮的手,道:“走,带我过去!”   ☆、第三十章 花光她的钱   “……”陶梦阮被宁阳郡主又拉起来,这回熟门熟路的后门走去,半点都没有惊动前面吃东西的四个丫头。   “我们不是要去鹊台吗?”陶梦阮被宁阳郡主拉着,又回到街上,叫陶梦阮带她去买镜糕,然而,郡主大人怎么可能知道带钱这种事,若非陶梦阮随身带了些银锞子,两人还得吃霸王餐。宁阳郡主吃掉了陶梦阮一颗银锞子,手里还替她提了好几样东西,陶梦阮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定亲了吗?去鹊台做什么?”宁阳郡主毫不在意的说着,又看到了前面的豌豆黄,拉着陶梦阮去买。   “郡主,只有这最后一个了,你要是再买,我就当不认识你了!”陶梦阮捏着最后一颗银锞子在宁阳郡主面前晃了晃。   “……”宁阳郡主愣了片刻,她是金贵的郡主,哪能做得出吃霸王餐这种事,叹了口气,道:“好吧,买了豌豆黄,我们就去鹊台。”   陶梦阮吐了一口气,若是一直在这边耽搁下去,鹊台的才艺比赛什么的错过了也就错过了,要是葛醇几个找不见她可就麻烦了。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提了一堆东西,还没到鹊台先遇到了葛醇一行人,玲姐儿被婆子抱着,葛醇皱眉盯着葛婷,葛茵幸灾乐祸的挂着笑。宁阳郡主的两个丫头和雨水、小满等在前面不远处,宁阳郡主只淡淡看了葛醇几人一眼,便领了两个丫头走了。   陶梦阮不知发生了什么,当时她只是远远地看到葛婷独自一人,所以提醒葛醇一声,这样子难道出了什么事?玲姐儿还不懂事,见到陶梦阮就伸手要她抱,陶梦阮看了葛醇和葛婷一眼,没敢问,接了玲姐儿过来。   葛醇冷眼看了葛茵一眼,向陶梦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鹊台吧!”   陶梦阮点点头,拿了新买的小吃食哄玲姐儿。   小满和雨水见到陶梦阮才算松了口气,早就听说过宁阳郡主喜怒无常,自家姑娘与宁阳郡主单独待在一起,她们一直担心陶梦阮吃亏。只是郡主的两个丫头都道在这边等着,她们又不曾在街上走过,满大街找人就怕反而错过了,幸好自家姑娘平安回来了。   陶梦阮也知道她们担心,但宁阳郡主不按常理出牌,偏人家身份尊贵,只有向两人安抚的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陶梦阮被宁阳郡主拉着又转了一回,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鹊台的才艺比赛也接近尾声了。葛家早就定了雅间,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葛婧还有些高兴的模样,陶梦阮一问,原是弹琴得了上品,流华长公主还赏了一束香花。   葛醇是长子嫡孙,平时就沉稳些,因为葛婷的事更是沉了脸,一进门先瞪了葛蕴一眼。   葛蕴因为刘氏的缘故一整天都有些恹恹的,葛婷也确实是因为他疏忽的缘故走丢了,只是因为葛婷一贯就是有心思的,以前跟来也没少自己跑出去让他们操心,他烦闷之下只是让下人去找,自己带了其他人直接来了鹊台。此刻见葛醇的表情和葛婷的模样,才知道狼来了的故事玩脱了,到底是亲妹子,心里歉疚此刻却不好说话,只得先按了下去。   陶梦阮走得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歇着,不经意间回头,正对上葛棋对着葛婷阴冷的目光,以及眼中闪过的一抹得意。   似乎察觉到陶梦阮的目光,葛棋回头往这边看来,陶梦阮端着一杯茶,目光落在不远处弹琴唱歌的姑娘身上,余光却注意着葛棋,见他疑惑的收回目光才算松了口气。才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已经有这样阴冷锐利的目光,若用在正道上,恐怕比葛醇、葛蕴还要有出息,奈何从小就陷身宅斗当中。   葛婧跟葛婷本来就没有多要好,如今虽然顺利定下亲事了,对葛婷依然看不顺眼。看到葛婷倒霉,若不是在外面,葛婧早就冲上去冷嘲热讽一番了。虽然好奇葛婷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家堂兄一向冷着一张脸,葛婧没敢上去触霉头,便坐到陶梦阮身边,低声问她:“表妹,四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那时跟宁阳郡主逛街去了。”陶梦阮老实摇头,眉头也微微蹙起,葛醇一向是沉稳的性子,能让葛醇觉得难办的事,恐怕不是小事,尤其葛婷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家。   “……”葛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听到陶梦阮跟宁阳郡主逛街,也十分惊讶,“宁阳郡主!表妹,她、她没有欺负你吧……之前礼部尚书的孙女都被她打了,你可是跟司世子定了亲啊!”   “郡主并没有那么不讲理,怕是以讹传讹吧,郡主只是花光了我的银子……”陶梦阮扯扯嘴角,看来她只是随父母离开了小半年,这位郡主的名声越发凶残了。   “……”葛婧明显不信,宁阳郡主拿鞭子抽人是常事,尤其是扯上了靖国公世子,有人议论一句,无论好坏都要得一顿鞭子,倒是没听过可以用钱来赎人的,难道自家表妹长得漂亮,连宁阳郡主都下不去手了?葛婧细细看了一遍,陶梦阮毫发无伤的坐在这里,表情悠然自得也不像反将郡主打了一顿的样子,略微放了心,道:“那就好,不过,宁阳郡主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表妹日后还是远着她些吧!”   陶梦阮点点头,倒是没太放在心上,她自小跟黑心包子打交道,自认为看人的眼光还可以,以前没怎么注意过宁阳郡主,至少如今看来,并不是个暴戾无礼的人。   葛婧还是好奇葛婷的事,见陶梦阮确实不知道,也没有被宁阳郡主欺负,就放心的去问葛茵去了。陶梦阮侧了侧身子,也凝了心神去听,她总觉得葛婷这事还没完,否则葛棋能那么高兴吗?   葛茵恨不得到处宣扬葛婷的事,但有葛家兄弟几个,尤其是葛醇在,葛茵也不敢放肆,只低声的将事情告诉葛婧。陶梦阮这段时间的修行,修为上去了不少,五感也灵敏了,静了心听人说话自然是不成问题的,何况离她们本来就不远,葛茵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她耳中。   ☆、第三十一章 教训   其实事情也不算复杂,就是葛婷自己跟葛蕴他们走散了。葛婷本来就不喜欢跟着哥哥们拘束,走散了就自己去玩了,想着七夕会治安好不会遇到危险。没想到以前跑了许多次都没有出事,这一回就栽了,葛醇和葛茵几个找到葛婷时,葛婷正被两个少年围着调戏。   虽然只是拉了拉葛婷的头发,扯了扯衣裳,但大户人家的姑娘金贵,让人知道了也是一辈子的污点,葛醇既气别人欺负了妹子,又气自家妹子不懂事乱跑,却也只能将人教训了一顿,把葛婷带了回来。   在陶梦阮看来,这种事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在现代,哪个小姑娘小时候没被调皮的男孩子扯过辫子,可在这个时代却不同,若是叫人传出去些闲言碎语,名声尽毁连累家中姐妹的都有。只是看葛棋的表情,这事情应该有他的手笔在里面,但葛棋若是动手,只是让人吓唬吓唬葛婷?陶梦阮总觉得这一点小事不值得葛棋这么高兴吧。   葛茵跟葛婧只是小声的讨论了几句,在外头她们都是葛家女儿,葛婷丢了脸,跟她们丢脸是一样的,她们自然不会高声去宣扬,瞥见葛醇越发黑沉的脸,便分开坐了不敢再说话。偏韩茜不会看人眼色,眼看着才艺比赛就要结束,提醒葛婷道:“婷表妹,你不是准备了才艺比赛吗?再不去就要结束了。”   “四妹妹今日还是不要去了吧,反正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何必再费这个力气。”葛婧闻言便皱眉道,她倒是没有嘲笑葛婷的意思,只是觉得那边虽然偏僻,但也未必没有人看到,若是葛婷再出个头,让人认出来了,再惹出其他的事情不就更加麻烦了?   葛婧的话在葛婷听来就是嘲笑她,豁然站起身,道:“去,为什么不去?有些人不会是怕我得了个上品,压了她的风头吧!”   葛婧嘴皮子比不上葛婷,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在提醒葛婷,但葛婷非要去她自然不会拦着,哼了一声坐下来,不再说话了。   葛蕴想拦葛婷,但葛婷瞪了他一眼,手也就顿住了,葛婷跟韩茜罗月苏一道往外走,要去前面准备比试。见葛婷走了,葛蕴看向葛醇,皱眉道:“大哥为什么不拦着婷儿?”   葛醇看了他一眼,道:“婷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了,让她自己吃些苦头也好!”葛醇淡淡的放下杯子,这个妹子自小身子弱,被母亲惯坏了,总觉得大家都该惯着她护着她,如今在家还好,总是自家人,没得与她计较,将来嫁了人必定是要吃亏的。   葛融看了葛婧一眼,自家妹子一向直来直去,这性子说不上好不好,但不讨喜是真的,只是见着葛婧委屈的样子,到底没当着许多人教训她。   比试已经接近尾声了,没有等多久就见到葛婷登台。葛婷要表演的才艺陶梦阮是知道的,因为岳临风名声在外,葛婷定下了这门亲事,也憋着一口气要跟岳临风并肩,所以早早就开始准备七夕会的才艺,就想一鸣惊人。这段时间葛婷得了空就在练习,姐妹几个虽然没跑去看过,但都知道葛婷准备表演舞蹈加作画。   这种技艺,陶梦阮前世只在电视节目上见过,不说舞跳得多好、画做得多好吧,至少技艺挺难得的,多少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功效。陶梦阮觉得,葛婷这人好强,既然敢搬出来在众人面前炫,那才艺没有十分,至少七八分是有的,不说拔得头筹吧,总不至于丢脸吧!至于说让人认出来,葛家到底是侯门贵胄,就算让人认出来了,多少也会给葛家点面子,不至于指出来吧。   葛婧看了众人一眼,在看看摆开阵势准备开始表演的葛婷,重重的叹了口气。陶梦阮见状忍不住问道:“三表姐,四表妹的才艺有什么不对吗?”   葛婧叹了口气,低声向陶梦阮道:“表妹来得晚不知道,之前明家五姑娘的表演,与四妹妹是一样的,只是曲目不同,我瞧过四妹妹练习,可远远不及明五姑娘啊,我这不是怕四妹妹今日不仅拿不到那头筹,反而叫明家奚落吗?”   才艺跟人撞了很正常,毕竟才艺就那么几种,就比如弹琴的,今天就有十几二十个。可葛婷这个不同,这种与众不同的技艺,葛婷若先上去,后面来个更好的,那叫做抛砖引玉,若是好的先上了,葛婷却不如人家,那就叫做不自量力,何况葛家和明家如今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陶梦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葛棋一眼,果然,葛棋脸上的得色更加明显了。   葛棋怨恨葛醇兄妹四个一点都不奇怪。韩氏这个主母没有多心胸宽广,葛家大房的庶子庶女日子可不怎么好过,尤其是跟葛蕴年纪相仿的葛棋。   明面上韩氏没有亏待葛棋和葛茵,可葛棋又不笨,哪能不知道自己被养得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分家了,还不是给点家产就将他赶了出去。同是一个爹生的,却从小就有那么大的区别,葛棋有些心理变态也正常得很,扭曲得想要了葛家兄妹的小命也不奇怪,只是葛棋没本事跟葛家大胳膊拧着来,只能拐弯抹角的算计葛婷。   葛婷已经开始表演,这事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何况人家亲哥都没有什么表示呢!陶梦阮见葛婧有些担忧的模样,安慰她道:“就是一个比试罢了,谁还能真为了这个怎么样?明家若是真跑来奚落一番,在别人看来,反倒是她们没有风度了。”   葛婧点点头,算是听进了陶梦阮的话,就像这七夕会多少人表演琴棋书画,也不是说前面有人技艺高超,后面的人就得放弃,只是多少有些隐忧。   虽然有明五姑娘的表演在前,但葛婷比明五姑娘年纪小,能有这样的水平也算不错了,实在不必苛责更多。只是到底比不上之前的明五姑娘惊艳,葛婷表演结束也只收到一个中品,因为时间晚了,连赏下来的奖品都没有,葛婷走下台子脸色就不是太好。   葛醇远远地瞧见明家人也在,微微皱了眉头,虽说想让葛婷吃点苦头,但让自视甚高的妹妹当着众多的人丢脸就过了,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带了其他人过去,接了葛婷去河边放河灯。   ☆、第三十二章 偷儿   陶梦阮和葛醇等人一道寻到葛婷时,葛婷和韩茜正被明家六姑娘和七姑娘拦着,四姑娘和五姑娘似乎远远地走来,正给葛婷赔礼道歉,说两个妹妹年纪小不知轻重,叫葛婷不要放在心上。葛婷哪里是那不放在心上的人,哼了一声,道:“我并不知道五姑娘表演的是什么,难道五姑娘你们还早早地打听别人准备的才艺不成?又没有说谁选了这个,别人就不能选的道理,你说我不自量力,我还道五姑娘刻意与我难堪是什么道理?”   “六娘、七娘,你们太不知礼数了,这七夕会本来就是各展所长的日子,葛家妹妹也只是恰好与我相同,有什么可计较的?还不与葛家妹妹道歉!”明五姑娘作势瞪了两个妹妹一眼,叫两人道歉。   葛婷还想说话,陶梦阮连忙上前拉住了她,按了按她的手,向明五姑娘道:“四表妹年纪小性子直,前些日子一直在苦练,就盼着七夕会能一展风采,没想到有明家姑娘在前,反倒弄巧成拙了。两位姑娘说的也没错,只是表妹毕竟还小嘛,明年说不定就大有进步了呢!”   葛婷被陶梦阮一按,记起在陶梦阮身上吃的暗亏,没敢反抗,静下心来却很快想明白了,她比明五姑娘小了一岁多,大不了明年再来就是,算不上丢脸,与人相争反倒落了下乘。想明白了,葛婷也不笨,连忙道:“是我不好,我来得晚,没瞧见明五姑娘的才艺,早知如此,哪敢上去献丑啊!”   葛婷的话叫明五姑娘脸色微变,本来她胜了一筹,就该有风度才是,自家姐妹跑来羞辱葛婷本来就叫人笑话。葛婷不肯认输与她们相争还好,葛婷示弱了,就显得她们欺负人了。明四姑娘看了陶梦阮一眼,拍拍明五姑娘的手,柔柔的笑道:“只是误会而已,葛家妹妹不生气就好,时候不早了,不如一起去放河灯吧!”   葛婷正想着如何拒绝,一名男子不知从何处蹿出来,一把甩开明四姑娘,拉住葛婷的手,道:“葛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她欺负你,在下为你报仇!”   陶梦阮呆呆的看着空了的手,泥煤的,哪里冒出来的白痴,这不是添乱吗?一抬头,周围的人都成了呆呆的布景板,葛婷只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脸色就变得苍白,喊道:“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众目睽睽之下,葛婷被人拉着,人家还口口声声为她报仇,就连刚刚被人扶起来的明四姑娘都一脸震惊的盯着两人,半晌才磕磕绊绊道:“这位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葛家妹妹可是定了亲的人了!”   明四姑娘这一句话,周围人看葛婷的目光都变了。葛婷只觉得千万束无形的刀刃刺到身上,尤其是定亲一句话,葛婷呆愣的模样瞬间生动起来,一把推开男子,带了哭腔道:“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男子仿佛被葛婷的话打击到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葛小姐,你说什么?你与我在这七夕会上相识,我还送了你一支珍宝阁的点翠金钗做定情信物啊,那金钗不是、不是还插在你头上吗?”   众人的视线都顺着他的话落到葛婷头上,果然有一支点翠金钗,做工精致,正是珍宝阁的招牌手艺。葛婷不过十三岁,这个年纪的姑娘出门也多是精巧的花钗,有的甚至只带绣了金线的发带,戴金钗的并不多,葛婷的头上的金钗就格外显眼些。加之那男子一身淡蓝色的锦袍面目清秀,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并不像街头无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信了几分。   陶梦阮几个却心知,葛婷的金钗确实是珍宝阁出品,却是岳临风在定亲之后买来赠与葛婷的。葛婷对岳临风的心思很明显,岳临风送的几样首饰都换着带,这金簪是特意留到今天头一回戴出来,因为男子送女子簪子一向是有特别意思的。   葛婷脸色苍白,却只是摇头道:“没有,这簪子是岳家表哥离京之前送我的,不是你送我的!”   “葛小姐,我对你一片真心,可你怎能如此践踏我的真心?这明明是珍宝阁最近才出的新品,岳大公子离开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可能送给葛小姐最近才出的新品?”男子一副被葛婷伤了心的模样道。   “司连瑾虽然心黑,但人品比岳临风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陶梦阮突然想起宁阳郡主说过的话,岳临风在一个多月之前送给葛婷的礼物,却是珍宝阁才出的新品,难道真的是巧合?可若是岳临风在那时,就设下这样一个局,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葛婷一个定了亲的姑娘,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与人私定终生的事,岳家就算退亲也名正言顺,说不好还要连累家中姐妹,不说葛婷会受到什么责罚,就算能顺利嫁到岳家,恐怕也要被人挑剔嫌弃。葛醇兄弟几个都是脸色凝重,他们作为男子,自然不可能了解珍宝阁几时出了什么新品,只在思考如何解了眼前的困难,可千头万绪,一时却想不出法子。   不说葛茵和葛婧想着如何解难,就是陶梦阮也在想法子。她在葛家住着,葛家丢了脸她更不可能有什么好处,何况相处多时的表姐妹,纵然她经常恨不得蒙上麻袋将葛婷打上一顿,可也没盼着葛婷一辈子受委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男子一番,陶梦阮抿着唇思考了片刻,捏了一枚之前在街上找回来的铜钱冲着男子袖口打了过去。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葛婷身上,陶梦阮虽然内力还不足,但暗器是多年的功夫了,众人听得当啷一声注意看时,只见一枚碧色玉蝉落在男子面前,上面挂了做工精巧的络子,显然是女子的饰物。   “这不是明四姑娘的玉坠吗?”葛婧的心直口快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   女子常带些压裙角的玉坠什么的,纹饰除了各色花木之外,也有玉蝉鸟雀一类的,而明四姑娘据说最喜欢玉蝉,经常带着玉蝉配饰。   明四姑娘闻言低头看了看,果然随身的玉坠不见了,不由指着男子道:“你、你竟是小偷儿!”   ☆、第三十三章 心愿   “一个偷儿竟然敢陷害侯门千金,说,是谁在幕后指使!”葛醇面色冷沉,若是小偷,认出葛婷金簪的出处就不奇怪了,可一个小偷哪敢与晋阳侯府对上?后面必定另有隐情。   众人也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小偷自然能认出金簪的出处,也最会油嘴滑舌,竟然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至于葛婷跟他私定终生?堂堂豪门千金,还定下了大才子岳临风,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偷有私情?纷纷喊着将小偷送官。明四姑娘更是一身冷汗,若非对方不小心将玉坠弄掉了,对方拿了她的东西,再闹出一回她将定情信物送给对方的事情,她就不用活了。   与明四姑娘同来的明家二公子也捏了一把冷汗,自家妹妹定了太子侧妃,眼看着就要进太子府了,若是这个时候闹出跟人私定终身的事,明家可就完了,连忙向葛醇拱手道:“葛兄,这偷儿太可恨,竟然偷了姑娘家的东西来陷害女儿家清白,此等阴险小人岂可放过,还是快些送官吧!”   葛醇本想将人带回去审问,先是葛婷跟明家姐妹的冲突,接着就是这人冒出来毁葛婷的名声,若说巧合也实在太巧了些,葛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明家派人设的局。然而,若是明家设的局,会拖泥带水的险些将明四姑娘也拉了下去?如今明二公子这样一说,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这人还犯了众怒,若坚持将人带回去难免别人猜疑,反倒得不偿失,便点头道:“也好,二弟、三弟,你们先带妹妹们去放河灯,我和明兄将他带去送官!”   明二公子见状点了头,交代明三公子照看好妹妹们,就跟葛醇一道,带了那偷儿去送官。事实上葛醇怀疑是明家的手笔确实冤枉明家了。明家如今想的都是将明四姑娘顺顺当当的送到太子府,不愿意横生枝节,就连跑过来找事的六姑娘、七姑娘回头都要得一顿责罚,又哪有功夫花那么大力气去算计葛婷。   出了这样的事,葛婷自然没有那兴致,只是放河灯是七夕会最重要的事情,万万不能错过的,虽然葛婷没什么兴致,也只能想着放了河灯早些回去。   陶梦阮出手帮了葛婷一回,却也没想着刷葛婷的好感,实在是跟葛婷做好姐妹实在累心。韩茜上前想拉葛婷的手,葛婷却嫌弃她刚刚帮不上忙也没敢开口替她说话,哼了一声,甩开韩茜的手。韩茜抿着唇,眼里有些泪意,却没敢表现出来,只装作无事,小心翼翼的跟在葛婷身后。   葛婧挽了陶梦阮的手,凑在陶梦阮耳边,低声道:“表妹,我刚刚瞧见了,你拿铜钱将那玉蝉打下来,你怎么知道那是明四姑娘的?”   “……”陶梦阮有些惊讶,没想到让葛婧瞧见了,“我不知道啊,只是我们都知晓四表妹的金簪是岳家表哥送的,虽然不明白岳家表哥为什么会买到一个多月以后的首饰送给四表妹,但能一眼认出银楼首饰款式的男子,要么是开银楼的,要么就是……”   葛婧微微张口,她当然明白,男子就算会买些首饰送人,可要说款式什么的,能认出材质和新旧就算不错了。至于说什么时候出的新款,除了做那一行的,也就是小偷能摸个清楚明白,这个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叫葛婧在意的是陶梦阮之前的话,岳临风为何会在一个多月前,将现在才出的新款首饰送给葛婷?   “表妹,你是说……”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或许,岳家表哥认识银楼的东家吧!”陶梦阮摇摇头,她想不明白,听说婚事是岳临风自己选的,开开心心的送了信物送了礼物,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设计葛婷?若不是专程设计的,岳临风能拿到还没有上市的新款,只能是与东家相识了。   “……”葛婧抿了抿唇,没再多言,“那表妹是懂得功夫?”   “我哪能会功夫啊,只是离得近,他又没有防备罢了。我瞧见露出来的穗子,看样子不像是男子用的,便猜想也是偷来的,我曾听哥哥说过,那做小偷的,见到了贵重的东西,便会控制不住的动手去偷。”陶梦阮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葛婧想想,她们侯门出身都不会什么功夫,陶梦阮出自书香门第更不可能有机会习武,但大户人家的孩子无论男女,投壶一类的小游戏都是懂一点的,离得近,掷个铜钱什么的,准头还是有的。   放河灯的地方是穿城而过的玉带河边。玉带河是盘龙江的支流,加上有官府每年疏浚管理,河水清澈、水流平缓,河边遍植杨柳,这个季节青翠漂亮更添了几分柔美风情。七夕夜晚的玉带河无疑是最美的,满河的灯火明明灭灭的闪烁,比起前世的霓虹灯都要动人。   葛蕴几个护着妹妹们走到河边,陶梦阮从小满手中接过自己的莲花灯,精巧的灯盏上绘了栩栩如生的猫儿,玲珑精巧之余又添了几分生动。葛婧几个都看过来,哪怕看陶梦阮不大顺眼的葛茵也十分惊叹道:“没想到表妹手艺这般好!”   陶梦阮谦虚的笑笑,接了雨水递过来的火正要点灯,一个清朗的男声道:“你写了什么愿望?”   “……”陶梦阮回头,只见司连瑾站在身后,街上的灯火映得司连瑾的容颜更多了几分暖意,温和带笑的模样叫陶梦阮毫无防备的答道:“桃李不改,红颜不变。”   “……”司连瑾微微一愣,桃李不改指岁月绵长,红颜不变,是希望他待她如一吗?心里一喜,司连瑾巧手一勾,就将花灯里藏着的玉竹签抽出来,修长的手指在竹签上细细刻画了一番,看着陶梦阮娟秀的字迹与自己苍劲的字体放在一起,满意的点点头,道:“放进去吧!”   ☆、第三十四章 相约   陶梦阮白了司连瑾一眼,抽出来容易,放回去哪有那么简单。低头看竹签上面,自己清秀的字迹旁边多了一行清隽的字体,显然是司连瑾刚刚加上去的:“有生之年,初心不负。”   短短八个字,却叫陶梦阮心头一动,司连瑾这是告诉她,他有生之年,都会对他好吗?一抬头,司连瑾微微低着头,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见她呆着不动,道:“傻丫头,愣着做什么,该放河灯了!”   陶梦阮回过神来,将竹签塞回原来的位置,点了灯,轻轻推到河里。   葛婧几个也在放河灯,并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陶梦阮身后的司连瑾。陶梦阮放了河灯,便退了两步让开位置,让别人放河灯,司连瑾站在陶梦阮旁边,低头在陶梦阮耳边道:“在高处看河灯才漂亮,阮儿想不想去?”   陶梦阮早就想到了,若是在高处看,这河灯一定更美,只是今晚发生了许多事情,大家都想早些回去,她也不好提出这样的要求。听司连瑾这样说,陶梦阮眼睛一亮,却摇摇头道:“我们放了河灯就要回去了,不好再去了。”   “没关系,我听说葛大公子在天香楼定了宴席,等七夕会结束之后过去,我与二公子说一声,到时送你到天香楼与他们会和就是。”司连瑾见陶梦阮眼睛发亮的模样,哪里舍得她失望,虽然出了些事,但天香楼的宴席可不便宜,寻常人家有钱都定不到,便是葛家也不可能就这么浪费掉。   陶梦阮眼睛一亮,点点头表示同意。葛婷的事虽然叫人不开心,但也不能因为她不开心,所以大家都陪着不开心吧,她自然愿意跟司连瑾出去玩,而不是在旁边看葛婷的苦脸。   司连瑾见陶梦阮答应,跟葛融说了一声,带着陶梦阮先离开了。   司连瑾带着陶梦阮顺利的从人群里穿了出来,不多时就走到一座高高的阁楼下面,司连瑾将陶梦阮一揽,飞身跃起。陶梦阮下意识的抱住司连瑾的脖子,夜风吹得两人头发纷飞纠缠在一起,陶梦阮从司连瑾颈窝间探出头,盛夏的夜风带着清凉,陶梦阮忍不住低声一叹,“曾经,我也能自己飞上来啊!”   司连瑾专心带着陶梦阮,没听清陶梦阮说什么,两人落在楼顶上,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只是说要是我也能飞起来就好了。”陶梦阮知道司连瑾清楚她懂得武功,也并没有隐瞒,等搬出宁心堂,她就会寻些机会练练功夫,虽然明白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便习武,可作为一个曾经武功不错的人,不能将功夫练回来总觉得少了些安全感。   司连瑾闻言一笑,道:“你若喜欢,我亲自教你,如何?”他当然不介意陶梦阮学点功夫,虽说现在开始练武晚了些,可有总比没有好,他就算可以安排人手保护陶梦阮,也不可能顾及时时刻刻,陶梦阮会武功他总能放心些。   “不要,你的功夫可不适合我来练,何况我基础已经打起来了,总不能全部抛掉重新来吧!”陶梦阮见司连瑾不反对,心里有些高兴,葛家反对不反对她倒是不大在意,总归不是自己家,但她将来要嫁到司家,若是司连瑾反对,她妥不妥协都不好办,“你不反对我习武?”   “阮儿不知,我姑祖母曾是一代女将?”司连瑾拉着陶梦阮在楼顶站定,楼顶有些风,这个季节却只觉得凉爽,“司家女儿,只要愿意,都可以习武。”   陶梦阮知道司家是开国功臣,世代的将门,倒是不知道司家女儿还可以习武。只是就算对女儿宽容,对儿媳妇也能那么宽容?陶梦阮可是听说,司家这一代的几个女儿,都是以文采出名的才女。   “你将来是世子夫人,日后是国公夫人,无关紧要的人的心思不必多管。”司连瑾是玲珑心思,哪能不明白陶梦阮的隐忧,他不愿意陶梦阮受委屈,也不允许谁非议陶梦阮。   “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怪我不够贤惠!”陶梦阮微微仰头望着司连瑾,带了一丝娇蛮。   “好,我说的。”司连瑾好脾气的应下来,“看,那边就是玉带河了!”   陶梦阮没来过这里,四下一看也认不出方向,司连瑾一指,才认出飘满河灯的玉带河。夜幕之下,河面上被点燃的河灯铺上一层薄纱一般的色彩,映着河边依依的柳叶,仿佛画中的仙境,忍不住叹道:“好美!”   “到元宵时更美,到时我再带你过来。”司连瑾抓着陶梦阮的手,生怕她不小心摔下去。   七夕主要是河灯,街上也有各种灯盏,却比不上元宵,尤其是元宵节时,官府会在城中装点一些大盏的琉璃灯盏,整体的效果自然比七夕更好。陶梦阮以前过年时都要随父母回扬州老家祭祖,只听说过京城的元宵灯会,倒是没有机会逛过,闻言点点头道:“好啊,我要一盏最漂亮的,你到时送我!”   “好!”司连瑾毫不犹豫的应下来,心里琢磨着,那花灯还是琉璃做的最是精致漂亮,时间还足够,正好去寻些上好的材料。   司连瑾将陶梦阮送到天香楼时,葛家一行人也刚刚到天香楼。葛婧和罗月苏望着陶梦阮偷笑,陶梦阮脸色微红,向司连瑾道了别,才随葛醇等人进去坐下。   陶梦阮扫了一圈,没见到葛婷,便向葛婧道:“四表妹呢?”   “四妹妹道是乏了,所以三哥带着四妹妹先回去了。”葛婧答道。   陶梦阮点点头,葛婷顺风顺水惯了,今天接连受了刺激,心思又一贯细腻,大约看谁都觉得人家在嘲笑她,哪能在外面呆得住,先回去也算情理之中。   在天香楼用过晚膳,一行人才打道回府,这一整天下来便是陶梦阮都觉得累,更不用说别人,年纪小的玲姐儿都已经趴在奶娘怀里睡着了。   ☆、第三十五章 陶家来人   大家都累了,回府之后到宁心堂给葛老夫人请了安,便各自回房休息。   七夕会陶梦阮带了小满和雨水出去,一回到屋子里,小绵就端了水迎上来,道:“姑娘,今日街上可是十分热闹?”   陶梦阮见她羡慕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上回陶梦阮带了小绵去七夕会,结果小绵贪玩,还累得陶梦阮做主子的去找她。那时陶家还在京城,陶梦阮是陶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叫人找一找走失的丫头也没什么,可如今跟着葛家一道,几个公子看护着好几个姑娘,谁有空管一个小丫头啊!   “姑娘可是嫌小绵笨了?”小绵见陶梦阮不说话,眼里蓄起泪水,眼巴巴的望着陶梦阮,大有哭给陶梦阮看的意思。   “你还不够笨吗?去年七夕会你走丢了,还是姑娘求了大公子去寻你,如今姑娘寄居在侯府,你若是走丢了叫姑娘怎么办?便是姑娘放下身段求表公子,表公子他们又哪有那闲工夫管你一个丫头!”陶梦阮还没有说话,廖妈妈便低声呵斥道。   小绵闻言眼泪就掉下来了,带着哭腔道:“小绵那回已经知错了,断然不敢再贪玩给姑娘添麻烦,只是……”   “小绵,姑娘疼你,待你好,平日轻言细语没有一句重话,可你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姑娘做什么决定还需你同意不成?”廖妈妈脸色严肃了些,小绵是她带出来的,做事也认真,只是因为打小跟着陶梦阮的缘故,气性倒是大了些。廖妈妈考虑得长远,如今陶梦阮将小绵拘在屋子里做事,还没有惹出什么事情来,可若是不将这性子扭过来,将来陪嫁的人选就得重新考虑了。   “……”小绵呆呆的望着廖妈妈,再看陶梦阮并没有解释,勉强收起眼泪,道:“小绵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绵,廖妈妈也是为你好,侯府不比家里,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你若是犯了错,便是我也未必救得了你,你明白吗?”陶梦阮见小绵低头认错,眼里分明不服气,还是多说了一句。   “小绵不敢。”小绵低着头答应着。   陶梦阮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原身跟这丫头感情太好,将个丫头惯成这么大气性,她还真没耐心这样提点一个丫头,摆摆手道:“你下去吧,好好想想我和廖妈妈的话。”   “是。”小绵应着出去了,陶梦阮看向廖妈妈,“小绵从前虽然不够机灵,但一向乖巧,怎么最近气性这么大了?”   廖妈妈也是摇头,“小绵这丫头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若非她听话乖巧,夫人哪能让姑娘带了她一个就来了。只是这段时间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了,姑娘放心,奴婢会敲打敲打她,免得给姑娘惹事。”   陶梦阮点点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她如今倚重碧云和新来的雨水、小满,叫小绵不满了。   七夕之后,陶梦阮就搬到了幽兰居。幽兰居是陶梦阮的母亲葛氏出嫁之前住的地方,葛老夫人疼爱葛氏,想着葛氏偶尔能回娘家小住,幽兰居就给葛氏留着,陶梦阮住过去也不用费力气重新收拾。   葛氏当初是晋阳侯府唯一的嫡女,幽兰居比起如今葛姝葛婧的院子一点都不差,虽然取了幽兰居的名字,疏朗大气,最重要的是地方宽敞,陶梦阮想寻个地方练功也方便些。葛老夫人亲自到幽兰居看了一回,确定什么都不缺,才放心叫陶梦阮住下。   过了七月,天气渐渐转凉,陶梦阮搬到幽兰居,去老夫人那里请安,顺便找她说话的人少了,做事就自由得多,短短的时间武功已经大有进益,也抽出空闲做了几样简单的机关暗器,带在身边防身。   这一日下过一场雨,陶梦阮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小绵便一脸欢喜的跑来禀报,道:“姑娘,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二少爷来了,正在宁心堂那边,请姑娘过去呢!”   “我娘,还有大哥大嫂二弟都来了?怎么我一点信都没有收到?”陶梦阮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虽然是司连瑾请旨赐婚,但定亲这样的大事,陶梦阮这边总要来人,才好商议亲事,虽然陶静轩和葛氏将陶梦阮托付给了葛家,但礼数不能废,需等陶家来人才能正式定亲。陶梦阮本来以为岭南路远,父亲又是地方官,不能离职,恐怕只有兄长来一趟,没想到除了陶静轩都到了。   “夫人说,二少爷要给姑娘一个惊喜,不许人给姑娘传信,奴婢替姑娘给葛老夫人送莲子羹,刚巧见到老夫人派人给姑娘送信,所以,老夫人就命奴婢来告知姑娘了!”小绵也高兴地答道。   “那,快些替我收拾一下,我这就过去!”陶梦阮正准备提步往外走,才发现因为天热,她不出门只穿了简单的纱衣,连忙叫了碧云几个替她重新梳妆。   碧云几个知道陶梦阮急着去见母亲兄弟,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点缀了几样精巧的花钗,整理了衣裳就跟着陶梦阮往宁心堂去。   幽兰居离宁心堂有些远,因为当初葛氏住在幽兰居时,宁心堂住的是如今老夫人的婆婆,而葛氏的院子,离葛老夫人的院子近些,到宁心堂就远了些。她们小辈的姑娘家去见长辈没有乘软轿的理,整个葛家也就是葛婷身子弱,时常乘软轿而已,陶梦阮心急着见母亲兄弟,脚步也放得快些,跟在身后的几个丫头险些都跟不上。   路过花园时,陶梦阮远远地瞧见葛婷在葡萄架下面,微仰着头望着葡萄架上熟透的葡萄,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   自七夕之后,陶梦阮只有每天给葛老夫人请安会见到葛婷,只是葛婷仿佛大受打击一般,人沉默了下来,也不再掐尖要强,倒是常常一个人呆坐着不知道想什么。葛婷一向不大合群,拿自己陷害姐妹叫姐妹挨骂受罚的事也没少做,虽没有证据,但逮着她含沙射影骂她的人也不少,总不至于那天丢了脸就被打击到这个程度,陶梦阮猜着,大约葛婷也想到那早了一个多月的簪子以及送簪子的人吧。   ☆、第三十六章 陶家小弟   七夕的事后来陶梦阮也叫碧云打听过后续的发展。葛醇和明二公子将那小偷送了官,英国公府和晋阳侯府公子亲自送过去的人,官府也不敢怠慢,最后查出是京中的惯偷,因为偷葛婷的东西不成反被葛醇教训了一回心生怨恨,所以才会毁葛婷的名声报复。没想到一时手痒偷了明四姑娘的玉坠,以致事情败露。当然还有另一个版本,一个小偷怎么敢惹上晋阳侯府,其实是有倾慕岳临风的姑娘收买了小偷做事,没想到坏在小偷的职业病上面。   这两种说法,前一种完全是扯淡,小偷都恨不得低调到没人看他们一眼,怎么可能因为一点怨恨惹出那么大事。而第二种,见过了前世为了某个明星要死要活的小姑娘,有人针对葛婷似乎也不奇怪,而葛闻瑞几人则更倾向于有人试图利用此事,动摇葛姝在太子府的地位,这最直接的怀疑对象自然就是明家。   陶梦阮不知事实真相如何,姐妹们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是葛婷似乎认定了岳临风做了什么,当天就写了信,叫葛醇替她给岳临风寄去。女儿家的书信可不能随便流出去,葛醇当时黑了脸,但到底是亲妹子,葛婷哭闹之下,葛醇将书信誊抄了一遍,到底给岳临风寄了去。   京城到太原路程不近不远,自书信寄出去之后,葛婷便天天等着回信,没事就坐在葡萄架下面等着,好好地青春朝气的小姑娘搞得跟深闺怨妇一般。葛老夫人气得骂了她几回,葛婷依然我行我素,长辈们也只得由她去了。   “姑娘,先去宁心堂吧,夫人他们还等着姑娘呢!”碧云见陶梦阮顿住脚步,不由提醒道。这些天葛婷都是这般模样,葛婷就算不讨喜,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谁还能讨厌她到恨不得她一辈子受苦的程度?只是长辈们、平辈的兄弟姐妹都劝过了,没有用,也只能由着她自己想通。   陶梦阮点点头,也没有过去跟葛婷打个招呼的意思,她母亲兄弟还在前面等着呢。   宁心堂也十分热闹,小辈们还没有过来,韩氏和楼氏却都在,正同葛氏说着话,陶梦阮见葛氏眼眶微红,看样子见了葛老夫人已经哭过一回了。   “大姐姐!”二弟陶少安眼尖,陶梦阮远远地走来就看到了,快步走到陶梦阮面前站定,一本正经的见礼道:“少安见过大姐姐!”   陶梦阮噗嗤一笑,轻轻一点陶少安的额头,道:“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讲规矩,怎么这一来,就知道给姐姐见礼了?”   “嘿嘿,那不是仲宣有回给他玉如姐姐见礼,将玉如姐姐都惊呆了吗?我就想看看大姐姐会不会也一样!”陶少安嘿嘿笑道。   陶梦阮本来担心见到原主的亲人会不知所措,叫陶少安一个打搅,心里以为的生疏立刻就消失了,尤其见到泪眼盈盈的葛氏,陶梦阮上前正要行礼,便被葛氏抱起来,有些激动道:“娘的阮儿!”   陶梦阮被葛氏抱着,眼泪也被葛氏勾了出来。   等大家都坐下,葛氏拉着陶梦阮的手,眼眶又红了一圈。韩氏笑着打趣道:“妹妹如今可放心了,哭得这样伤心,难道嫂嫂们还会让阮儿受委屈不成!”   葛氏出嫁前跟这个二嫂楼氏关系就很好,闻言也不会多想,只笑道:“二嫂如今笑我,将来婧丫头出嫁你就明白了,哪怕知道她过得好好地,也要担心她冷了热了,哪能不想呢!”   “是啊,婉娘出嫁这么多年,我可不时时惦记着她嘛!”葛老夫人也叹了一回,“原本以为只有成哥儿夫妻过来,你带着孩子们都来了,姑爷在那边不是没人照顾了吗?”   “夫君那么大人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何况家里那么多下人呢!夫君也惦记着阮儿,若非实在走不开,怎么也要亲自来看一看。”葛氏轻拍着陶梦阮的手,“年后成哥儿也要参加大比,如今来了,正好在京城安心备考,我和二郎住一段时间就得回去,正好叫成哥儿媳妇帮忙料理阮儿的嫁妆。”   “也好,阮儿的嫁妆确实该准备起来了。”葛老夫人赞同的点点头。   不多时小辈们都到了,连最近还在闹别扭的刘氏也扶着腰来了,见陶梦阮坐在葛氏身边,脸色又扭曲了一瞬。之前刘氏跟葛蕴闹了一回,葛蕴转头就放话要纳妾,刘氏闹到韩氏和老夫人面前,葛老夫人早就不耐烦刘氏各种闹腾,直接说葛蕴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一房像样的妾室。本意是敲打敲打刘氏,没想到刘氏当下就甩脸子回了刘家,葛蕴年轻气盛,也没有低声下气哄刘氏的心,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连上门看一回都没有。   葛蕴不急,可刘家不可能将个出嫁了的女儿长时间留在家中,刘氏在家里住了半个多月,前几天才被刘家送回来。   陶梦阮自认为自己已经十分注意了,别说跟表兄们有什么接触,就算说话也不过是礼节上的几句话,刘氏再坚持认为她跟葛蕴关系不一般,她也没有法子。   刘氏最开始确实是觉得葛蕴对陶梦阮格外照顾,而格外针对陶梦阮,到了后来,则是单纯针对陶梦阮这个人,总觉得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是在陶梦阮来了之后才开始的。前前后后说小话,设计陷害什么的都做过了,偏偏陶梦阮搬离了宁心堂,她跟葛蕴的关系倒是彻底僵了,对陶梦阮自然更加怨恨。   刘氏见陶梦阮丝毫没有注意她,心里又是一阵扭曲,有一种她将对方当做仇人,对方却将她视作跳梁小丑的憋屈,只是长辈都在,陶梦阮母亲兄长也来了,刘氏虽然面色不虞,到底没敢闹出什么来。   ☆、第三十七章 嫁女儿的心态   这边见过,葛老夫人见葛氏几人都面有倦色,便叫他们先回去休息。葛氏同陶梦阮住在一处,陶少成夫妇和陶少安不便住在内院,就另外做了安排。   虽然远道而来,但许久没见到陶梦阮了,一家子自然是要聚到一起说说话,就一起去了幽兰居。葛氏最为挂心的就是陶梦阮的亲事,婚事定下来了她自然高兴,但她原本只是希望给陶梦阮定一门差不多的亲事,靖国公府显然超出了她的想法,连忙问起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心知母亲兄嫂的担心,便简单地将事情解说了一遍。葛氏最怕的就是这门婚事当中有什么不得不结的缘故,葛家传信过去也简单解说了事情经过,可没有亲口从陶梦阮口中听到解释,一家子都不放心。听陶梦阮解释,也从廖妈妈口中得知未来姑爷待陶梦阮极好,葛氏才算勉强放了心,只是依然有些隐忧,道:“阮儿,司家家世比咱家强,若是你在司家受了欺负,可怎么办啊!”   “……”陶梦阮自己都担心以后人家欺负自己,然而,娘家撑腰这种事情也很玄啊,就算娘家强大,叫姑爷不能不低头,完了两人的关系也多半要越来越差。所以婚姻虽然是两家人的事,可要过得好,也只能靠自己。陶梦阮抱着葛氏的胳膊安慰她,道:“娘,司家家风很好,哪怕有一天,女儿没了世子的喜爱,至少还是嫡妻正室,怎么也不会叫人欺负的。”   葛氏勉强点了头,虽然依然不放心,但也没有法子,只能安慰自己,司连瑾亲自请旨赐婚,至少现在,对女儿是上了心的,嘱咐陶梦阮嫁到了司家一定要乖巧懂事,讨得长辈们喜欢。陶梦阮虽觉得这话说得太早了,却也乖乖的应了下来,许多人家不看重女儿,若定下了这样的好亲事恨不得将女婿捧上天,葛氏却只担心陶梦阮受委屈。   “娘,我和夫君既然要在京城住到明年,媳妇想着,是不是先派人去修整京城的宅院,总不能一直在侯府住着。”谈过了陶梦阮的亲事,陶少成的妻子秦氏提醒道,“妹妹的嫁妆也要准备起来了,在侯府住着总不太方便。”   葛氏闻言也点点头,虽然母亲疼她,可陶梦阮一个人住着倒是无妨,一家子住着就不方便了,何况明年陶少成若是能考中进士,至少还要在京城留上两三年。有嫡亲兄嫂在,陶梦阮住在自家宅子自然是更好,拍拍秦氏的手,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今日才来,明日成哥儿就去办吧,等过了中秋,咱们就搬回去住,以后我和安哥儿回岭南去,有你和成哥儿照看阮儿,我也放心。”   “娘,大哥大嫂还有小弟,你们远道而来也累了,还是先歇一歇吧,总归要在京城留一段时日,要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陶梦阮见小弟陶少安已经在打呵欠,就叫几人都先去休息,能回去自家宅子住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葛氏出嫁这么多年了,虽然偶尔也能回娘家看看,但已经多年没有机会陪父母过中秋了。这一回既是赶上了,葛氏便没有急着带儿女们搬出去,决定在侯府过了中秋再走。   次日午后,司连瑾就带了礼物,亲自上门拜见葛氏。   司连瑾特意跑这一趟,不仅是表示对陶梦阮这个未婚妻的重视,更是希望未来岳母大人和大舅子见了他的面,能对这桩婚事放心。可惜事与愿违,司连瑾拜见了葛氏,还将年少的小舅子带出去玩拉近关系,结果他刚走,葛氏便一脸忧心的将陶梦阮叫过去说话。   陶梦阮被葛氏担忧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道:“娘,怎么了?世子有什么不妥吗?”   葛氏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位世子,长得也太好了!”司连瑾是京城的名人,可毕竟是男子,又不是一个圈子交往的,葛氏之前还真没见过司连瑾。原本只是担心司家门第太高,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如今更担心未来姑爷长得太好,招蜂引蝶的日子过不安稳。   陶梦阮刚刚看到司连瑾的模样,明显看得出来是特意收拾过,显然是为了给岳母和大舅子留个好印象,然后,被她母亲嫌弃长得太好了。陶梦阮都同情司连瑾了,可转头还得安慰亲娘,道:“娘,你女儿长得这样好看,若是未来夫婿不够好看,那不是吃大亏了吗?”   葛氏看着陶梦阮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妍丽非常的面容,叹了口气,道:“阮儿你还小,不明白人美是非多。”   “……”陶梦阮满头黑线,难道堂堂靖国公世子,还要担心被人觊觎强抢不成?   葛氏看女儿的表情,也不由得叹气。听夫君说,陶家曾出过不少大美人,甚至还有人做过红颜祸水,惹出许多是非不说,还险些连累家族。到了女儿该定亲的时候,她既希望女儿嫁得不要太高,不会受委屈,又怕人家家世不够好护不住女儿。结果见了未来女婿,那是不仅担心女儿受委屈,更担心女婿长得太好,日后更多麻烦。   “……”陶梦阮被葛氏的表情逗得一笑,道:“娘,长得好又不怪他,再说了,若长得不好,娘不是又该嫌女儿吃亏了吗?娘得想开些,女儿和世子都长得好看,至少不担心将来孩子长得丑啊!”   “胡说,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将这些话挂在嘴边。”葛氏虽然在教训陶梦阮,自己也跟着笑了。   葛氏忧心了一回,被陶梦阮劝了去休息,陶梦阮倒是不累,因为母亲兄嫂和弟弟都在,陶梦阮不想出门,就找了一本书翻看。不多时,小满来报:“姑娘,四表姑娘来了。”   小满几个丫头给了陶梦阮,连着碧云,葛老夫人都叫韩氏将卖身契送到了陶梦阮手中,因此几人都称陶梦阮为姑娘,而将葛家姐妹们称为表姑娘。而以前服侍陶梦阮的人,因为陶静轩外放,没有跟去,后来也没来得及再添,随陶家南去的两个年纪大了,葛氏做主配了人。见陶梦阮身边已经添了人,葛氏便暂且歇了给陶梦阮添人的心思,打算先看着再说。   ☆、第三十八章 回信   葛氏几人的到来,后来的几个丫头都有些紧张,担心葛氏不放心用葛家的人,另外给陶梦阮安排了人手,服侍陶梦阮半点不敢怠慢。葛婷来了,小满便先一步进来禀报陶梦阮。   自七夕以来,葛婷都一副望夫石的样子,谁也不搭理,突然跑来陶梦阮这里,陶梦阮还有些意外,毕竟就连昨日葛氏到了,葛婷都没有出去见一见。葛婷这么失礼的行为葛老夫人和韩氏都脸上无光,当时说的是葛婷身子不好,在屋里歇着,葛氏自来知道这个侄女的德性,也并不在意,没想到今日葛婷倒是有心情跑来这边了。   陶梦阮抬头,见葛婷紧跟着进来,将手里的书放下,叫小绵去取点心来,向葛婷道:“四表妹今日怎么来了?”打量了葛婷一眼,却发现昨日还要死不活的葛婷,今日倒是容光焕发,眉眼间都带着喜意,陶梦阮猜着多半是岳临风来信了。   “昨日身子不舒服,没能给姑姑请安,今日好些了,所以来给姑姑请安,希望姑姑别怪我。”葛婷柔柔的笑道,小姑娘正是青葱漂亮的年纪,若是不知道葛婷的事迹,还真是个漂亮招人疼的小姑娘。   “娘亲还在休息,四表妹先坐坐吧!”陶梦阮同葛婷一起坐下,顺口问了一句,“四表妹这样开心,是不是岳家表哥来信了?”   提起岳临风,葛婷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道:“嗯,今早才收到的信,岳家表哥听说有人陷害我,还宽慰我不要放在心上,他无论如何都是相信我的。说起来还要谢谢表姐,那天若不是表姐发现那小贼藏在袖里的赃物,我可真不知道如何证明我的清白。”   葛婷突然这么好说话,陶梦阮还有些意外,只笑道:“表妹何必这样客气,只是我那个位置恰好看得清楚而已。”   “那也要谢谢表姐刚巧看到啊!”葛婷神采飞扬起来,“岳家表哥还说,那时定了亲,他想寻些特别的东西送给我,刚巧有个好友是珍宝阁的东家少爷,就同他买了些最新的款式,没想到叫那小偷钻了空子,给我惹出祸事来。为这,岳家表哥还特意叫人捎了些太原那边的土产,给我压惊呢!我想着那许多东西我也用不了,就给姐姐、妹妹们都送一些,虽然不珍贵,但也算新奇。”说着,叫丫头将东西拿来给陶梦阮挑。   陶梦阮看着托盘中放着的一些小玩意儿,葛婷嘴里说不珍贵,但看材质都是玉石珍宝雕琢而成,看上去样式与京城的倒是不同。陶梦阮只挑了两个小巧的摆件,葛婷笑着说了会儿话,说是要给其他姐妹送去,便带着丫头又走了,显然是忘了要给葛氏请安的话。   陶梦阮把玩着两个小东西,想起葛婷说是来拜见母亲的话,不由摇了摇头,正巧葛氏扶着额头出来,道:“刚刚像是听到婷丫头说话的声音,婷丫头来了?”   “嗯,岳家表哥送了些小玩意儿过来,四表妹给我送了两件过来。”陶梦阮扶了葛氏坐下,没有提葛婷要请安的话。   葛氏想起昨日没见到葛婷,今天都来到这里了,也没有想着见一见她这个姑姑,心里摇了摇头,却没有在意,道:“什么小玩意儿?给娘看看。”   陶梦阮将两个摆件拿给葛氏看,两个都是玉雕,一黑一白,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   葛氏知道陶梦阮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屋子里还放了两只雪白的猫儿,惹得小儿子陶少安得了空就去逗猫儿,见女儿连玉件都选了两只小狮子,不由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喜欢这些小动物?”   “毛茸茸的多可爱啊!”陶梦阮笑着,原主跟她在这一点上倒是很像,只是原主手残,鸟儿、猫儿什么的,养一只死一只,后来也就不再祸害那些小生命了,只叫丫头绣一些摆着赏玩。葛氏这回来见着陶梦阮养了两只猫儿,养了快一个月了,还活蹦乱跳的,心里还十分宽慰女儿终于长大了。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葛氏轻轻点了一下陶梦阮的额头,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扭转女儿爱好的意思,谁没有点喜好啊,女儿活泼爱玩些总比刁蛮任性强吧。   陶梦阮嘻嘻笑着,葛氏却提起葛婷来,有些不赞同道:“我听说你表姐妹几个都定下亲事了,怎么一下子就都定下来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哪家相看亲事不得前前后后两三年的?”   “二表姐的亲事是一早就在相看的,我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定下来了。倒是大表姐和三表姐因为太子选妃的缘故耽搁了一段时间,大表姐做了太子妃之后,本来是要先考虑三表姐的事的,没想到岳家定下了四表妹,所以三表姐的婚事就定的匆忙了些。”陶梦阮简单地解释道,“好在定的是二舅舅同僚家的世兄,想来二舅舅也是认真打探过的。”   葛氏闻言点点头,这次来就发现,原本就不太和睦的两个嫂嫂这回更加有嫌隙了,想来多半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太原岳家她也知道一些,但若是结亲,长幼有序也该先考虑葛婧才对,没想到最后定了葛婷。只是婚事早已经定下来了,她又是早已出嫁的外嫁女,实在没有什么立场说话,只摇摇头道:“看这样子,大哥和二哥恐怕迟早要分家。”   陶梦阮也点点头,两家如今已经有不少矛盾,若是老侯爷和老夫人还一直用孝道压着,恐怕迟早有爆发的一天。只是这个时代讲究父母在不分家,若要分家恐怕得等到大舅舅承爵的时候,而大房跟二房的矛盾若是在这样激化下去,往后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等过了中秋,咱们的宅子也该整顿好了,到时咱们就搬回去住。虽然我跟你弟弟过些时候就要回南边去了,但你大哥大嫂在,回自家住着总比在这边方便。”葛氏想到的更多,她比二哥葛闻远只小了三岁,兄妹三个是一起长大的,两个兄长对她都不错,可两个兄长之间,打小就没有那么亲密无间。   ☆、第三十九章 出门   葛闻瑞是长子,自小就被祖父、父亲教导成熟稳重,将来要撑起一个家,虽然养得性格沉稳,但也有些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的优越感。而葛闻远是次子,他出生时已经有一个庶兄、一个庶姐,父母因为各种缘故感情也出了些问题,虽然那个庶兄最后没能养大,但也养得葛闻远有些敏感而好强的性格。表面上看兄弟俩关系好,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可实际上,葛闻瑞对弟弟多少有些轻视,而葛闻远对兄长更是有些不服气。   父辈的问题最容易在小辈身上体现出来,不说几个男孩子,就是女孩子当中,葛婧不就从小跟葛姝、葛婷比着来,自然就是受父母影响的缘故。这些事葛氏不好评价谁对谁错,但有了如今一层层的矛盾激化,接下来孩子们出嫁娶亲,只会更加激化,葛氏没有偏帮谁的意思,只不希望女儿卷入其中。   陶梦阮不知葛氏心中所想,对于葛氏所说的搬出去住自然求之不得,几个表姐妹还好,刘氏那个表嫂简直太烦人了,又不能将她如何,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好些。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私房话,葛婧过来寻陶梦阮,邀陶梦阮一道出去买针线,过些时日是葛姝的生辰,要准备礼物。   陶梦阮见葛茵、罗月苏都在,倒是不见葛婷和韩茜,便知道葛婷大约又跟葛婧说了什么话,葛婧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心情不好出门散心自然不会叫上葛婷,连带的,葛婷的亲表姐也不叫了。   “去吧,顺便替娘挑些丝线回来,”相对而言,葛氏对率真的葛婧印象更好些,陶梦阮以前在京城时,因为陶家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结交的好友也不多,原本陶梦阮年纪还小,葛氏也没有太在意,但如今定下了靖国公府的亲事,日后要嫁在京城,自然应当多在京城走走,总不能与其他贵女走在一起没有话说。   得了母亲的话,陶梦阮点点头,叫了小满和雨水跟着,准备同葛婧几人一道出门。葛茵见不得葛婷好,对葛婧也没有多少好感,没见葛婷还故意道:“三妹妹,我们一道出门,不叫四妹妹还有韩家表妹,不太好吧!”   “四妹妹不是身子不好吗?韩家表姐不是说要照顾四妹妹?总不能光等着她们的空吧,那还不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不用葛婧说话,罗月苏便翻了个白眼道。   陶梦阮没想到她不过是回屋取些银钱的功夫,外面友谊的小船就差点翻了,出来见气氛有些奇怪,也没有问,道:“这就走么?我瞧着时间也不早了。”   葛婧看了葛茵一眼,拉了陶梦阮当先走了,她当然不想跟葛茵一道出门,但去寻罗月苏的时候,葛茵刚好在,只得顺便邀请了一回,没想到葛茵还真就跟来了。   至于葛婷,葛茵邀了小姐妹们逛街的事她哪能不知道,但她本来就是去炫耀的,在她心里,那时葛婧担心宽慰的话就跟嘲笑她一般,所以收到了岳临风的信,葛婷着重去嘲讽了葛婧一番。葛婧邀人出去玩没有叫葛婷,葛婷也并不在意,她心情好,当然不用出门散心,心满意足的在屋子里做荒废了快一个月的绣活。   陶梦阮几个出门,就直接去了京城最大的绣坊,名叫花月坊的。名字取得比较俗气,但无论是布料还是丝线都是京城最好的,尤其是颜色齐全,一向是京中贵女贵妇买针线布料的首选。   陶梦阮对花月坊还算熟悉,不过也有快一年没有来过了,葛婧不是个细心周到的,也没有想到给陶梦阮她们解释,一进门就直接去寻她需要的去了。葛茵一个庶女,独自一人根本出门的机会都没有,罗月苏虽然是嫡出,可父亲是庶出,在伯府又不受宠,更没有什么机会出门,葛婧不管她们,她们便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陶梦阮,准备看陶梦阮怎么做。   陶梦阮许久不曾来了,可花月坊里面大体并没有变化,脸上的笑容不变,向迎上来的小二道:“这位姐姐,劳烦你带我们看看新到的丝线。”   花月坊做的女人的生意,从掌柜到小二都是女子,在这里做事的哪怕是小二都是人精,见葛茵和罗月苏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再看镇定自若的陶梦阮,心里便猜想,哪家嫡出千金与庶出姐妹一道出门。心里对葛茵和罗月苏轻视了几分,面上却丝毫不露,道:“三为姑娘这边请,店里今儿个才到了一批绣线,还有些相配的布料,三位姑娘可要一道看看?”   陶梦阮自己倒是不缺布料,那时进京时,葛氏特意寻了一些上好的布料给陶梦阮带上,以便做个帕子荷包什么的送人。不过,有葛茵和罗月苏一道,便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有些意动,便道:“那就拿来看看吧!”   那小二得了话,连忙将新到的丝线和布料都取了样品来,等着三人吩咐。   陶梦阮没什么需要买的,除了葛氏叫她带些丝线回去,就是在屋子里闷得久了想出来走走。看了一遍各色的丝线,陶梦阮按着葛氏的喜好,挑了几种丝线叫人包起来,就坐在那里等葛茵和罗月苏挑好。   如今已经是八月,葛茵的婚事定在腊月初,葛茵虽不大满意这桩婚事,但婚礼用的东西也都慢慢准备起来了,韩氏虽不待见葛茵,还是多给了些银子,叫她备些绣帕荷包什么的。罗月苏则认真的挑了些贵重的金线,看样子是专门为葛姝的生辰礼物做准备。   葛姝的生辰是八月十九,过了中秋就是,虽然身为太子妃身份尊贵,可毕竟是小辈,葛姝过门头一年没准备大办生辰宴。但第一年过门的新媳妇,不管太子对葛姝感情如何,这点脸面总要给,所以太子出钱,给葛姝在府里办一个小宴,葛姝娘家的姐妹们自然早早就收到了帖子。   ☆、第四十章 就不放   罗月苏虽然知道葛姝只是顺便给她下张帖子,但这礼物是用了心的,就算不能讨得葛姝的喜欢,若能得别人几句夸赞,对她日后也是极有好处的,为此连不多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咬着牙买了不少贵重的金银丝线。   陶梦阮没打算绣什么东西送给葛姝,她绣工是专门请扬州那边的绣娘教的,若是比较起来,葛家姐妹几个都比不上她。但手艺好了,简单的绣着觉得没意思,复杂的太过费时费力,何况绣屏什么的,估计葛姝这一回就能收一大堆,思考之下,决定从葛氏从岭南带来的土产里面选两样送过去。   葛婧去了内室挑选,一直没出来,葛茵和罗月苏两个也专心的挑选丝线没空理她,陶梦阮就托着下巴等她们。   “哎呀,这是唐五爷来了,快里面请!”掌柜的红娘一声尖尖的招呼将陶梦阮从发呆当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抬眼看去,下一刻,就惊得站起身子,椅子划过地板,带起微微刺耳的声音。   “陶家表妹,怎么了?”罗月苏见陶梦阮猛地站起来,不由抬眼问道。   陶梦阮目光落在唐五爷身上,一时忘了动作,倒是将风度翩翩的唐五爷引得往这边看过来。   那唐五爷二十上下的年纪,一双风姿迷人的桃花眼,手里拿了一把折扇。本来就是风流潇洒的人,见陶梦阮看他也不恼,踱着步子走近了来,手里的扇子敲着桌子,摆出个妖娆动人的姿态,熟练地抛着媚眼,道:“妹子,爷长得美吗?”   “啊——”罗月苏还打算提醒唐五一声,唐五已经一声惨叫倒退了好几步,一张俊脸撞在不远的柱子上,鼻子下面隐约能看到蜿蜒的鼻血。   “公子——”呼啦啦一群人围上去,陶梦阮呆蒙蒙的看着几乎贴在柱子上的唐五,感觉自己闯祸了。心里一阵哀嚎,谁叫那唐五长了一张跟前世大表哥几乎一模一样的如花似玉脸,甚至连贱贱的调戏姑娘的台词都一样,她一时没回过神来,已经将人打飞出去了。   然而,手拍到人她就清醒过来了。她大表哥虽然娘里娘气的爱护着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到底是唐家出品,至少武功是没的说的,哪像这人一个绣花枕头!可反映过来的同时,陶梦阮也瞬间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个绣花枕头貌似来头不小。   花月坊的对面是一家高端大气的茶楼,古朴的木质结构,雅致的竹帘,从门前过就能闻到的缕缕茶香,虽开在闹市当中,也素来不乏文人雅士来喝茶品茗。   二楼的雅间当中,司连瑾带了陶梦阮家小弟体验京城最有名的茶楼,路上遇到了宫延述和姚振安。宫延述跟姚振安与司连瑾亲兄弟一般的情分,听说司连瑾带的是未来妻弟,一拍扇子跟了去,光顾着在陶少安面前抹黑司连瑾。   姚振安被司连瑾一瞪,没敢瞎说,宫延述却不怕他,顶着司连瑾的黑脸,怎么黑怎么往司连瑾身上推。司连瑾黑着脸灌了几碗水,结果远远地瞧见陶梦阮跟姐妹们出门,一张黑脸瞬间春风化雨,惹得宫延述连连冲着他看。   司连瑾如今就相当于陶梦阮的脑残粉,觉得陶梦阮哪里都好,哭了笑了发脾气使小性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可爱的。远远地瞧见有人调戏陶梦阮,司连瑾将小伙伴们都忘了,折扇一收,就准备冲过去打流氓,没想到冲到门前,正对上唐五顺着柱子流下的鼻血。   唐家陶梦阮也知道,与葛家和陶家都不同,唐家世代经商,前朝重农抑商,商人排在四民之末,但皇家还得对唐家客气几分,改朝换代之后不再抑制商业,唐家就更是如鱼得水,多少年稳居京城首富的位置。唐家没有人做官,但没人敢小瞧了唐家,如今宫中最得宠的瑜贵妃就是唐家女,这个唐五嫡亲的姐姐。   唐五在唐家排行第五,却是长房唯一的嫡子,虽然一向娘里娘气的还喜欢调戏小姑娘,但除了身为嫡子之外,此人在经商一道上的天赋连他父亲都比不上,所以唐家人在试图扭转无果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陶梦阮听说唐五调戏归调戏,但还没有做过强抢民女的事,加上那一张太过熟悉的脸,陶梦阮觉得自己过分了些,上前几步,道:“那个,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葛茵站在原地,原想说什么,一抬眼见到门口的司连瑾,脚也不动了,立在原地等着看笑话。倒是罗月苏跟上来,拉住陶梦阮,道:“陶家表妹,本来就是他不对,你何必与他道歉?”   唐五听见陶梦阮的声音,抓了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目光落在陶梦阮的脸上,丝毫没有被陶梦阮教训了的怒气,腼腆的笑着:“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嗷——”   这回不是陶梦阮出手,司连瑾本来觉得,陶梦阮打了人一回,跟人道个歉也没什么,但被道歉的人死不悔改还敢再开口调戏就不同了,面上依然是风度翩翩的模样,眼里却冻了一层冰碴子,“你见过她?”   唐五抬眼看司连瑾,被司连瑾冷眼一瞪,立刻认出人来,张了张口,却没有改口,“就算你是身份尊贵也不能管别人说话吧,我就是见过这个妹妹,怎么着!”   司连瑾脸色又冷了一层,正要动手,被陶梦阮拉住,道:“世子,算了吧!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   司连瑾目光落在陶梦阮的脸上,之前离得远,他看不清陶梦阮的表情,离得近了,却发现陶梦阮看着唐五的目光与旁人不同。不像是爱慕什么的,但哪怕是对葛家兄弟都没有那份特别,司连瑾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又不能开口问,只觉得一阵憋闷,有些赌气道:“就不放!”   ☆、第四十一章 你听错了   “……”陶梦阮不知司连瑾心中所想,只是皱起了眉,司连瑾若是真将唐五打上一顿,唐家自然也不能将司连瑾如何。可如今在外面,许多人看着事情经过,多半就得给她扣上个祸水的称号,尤其传到靖国公府,她人还没过门,先在长辈们面前挂了号,以后还能有什么好?   陶梦阮没有说话,只是为难的模样刺到了司连瑾,他何等聪明的人,稍微静下心来就能想到后果。终究不愿意陶梦阮受委屈,闷闷道:“行了,赶紧走吧!以后出门记得带眼睛!”   唐五不想走,可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丫头死命拽着他走了,自家公子那是无知无畏,他们却早就听过了大公子的惨痛经历,这京城当中,惹谁都不能招惹靖国公世子。   那三人拽了唐五出去,陶梦阮目光落在唐五身上,隐约听到一句话:“我不是调戏她,你们不觉得她长得像我娘吗?”   陶梦阮扯扯嘴角,她的模样跟父母都不大相像,早年祖母在世时曾提起过,说她很像她早逝的姑姑,只是那位姑姑死了二十多年了,她也只当祖母思念姑姑的一句感叹。至于唐五的话,世上相像的人多了,自然没有太在意。   司连瑾见陶梦阮还在看唐五,想说什么,却无意间瞥见许多人看笑话的目光,责问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怎么舍得让别人看陶梦阮的笑话,将陶梦阮的脸扳正过来,道:“竹韵茶楼的点心不错,你们逛街也累了吧,一道去喝茶怎么样?”   在人家店里闹了一场,陶梦阮还挺过意不去的,点了点头就同意了。葛茵几个自然不敢说反对的话,付了钱拿了东西便都跟上。   司连瑾说是叫几人一起喝茶,进了茶楼点了茶水点心,就拉了陶梦阮去了另一个雅间,葛茵几个装作没看见,反正陶梦阮和司连瑾已经定亲了,就自家表妹一巴掌把人拍柱子上的战斗力,司世子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   葛茵几个对武功没有概念,同样能一巴掌把人拍到柱子上,可陶梦阮的武功在司连瑾面前就是个渣。陶梦阮敏感的知道司连瑾不高兴了,但细细一想,总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伤了人道个歉也不算什么吧,总不能这样叫司连瑾觉得丢脸了?   “阮儿,你从前认识他?”司连瑾有些忐忑,他跟陶梦阮的亲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可他们至今也只见过几回,他不知道陶梦阮喜欢什么样的人,只能努力对她好,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好,能全心全意的喜欢自己。可在那么多的人当中,见到一个让陶梦阮另眼相待的人,就算不想,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害怕,怕陶梦阮不喜。   陶梦阮有些惊讶,很快就明白司连瑾的意思了,细细想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男子并不多,除了亲兄弟就是表兄弟,她不是多热情的人,便是对兄长也没有过多的亲昵。可纵然前世短短的二十年过得不算多快乐,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午夜梦回时陶梦阮还是会思念前世的亲人。   前世唐家的三个表哥虽然各有各的奇葩,可相对于陶家心眼比狐狸还多的兄姐们,陶梦阮跟三个表哥更亲近些,哪怕清楚地明白那唐五跟自己大表哥没有半点关系,陶梦阮还是忍不住对他多几分亲近。   “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有些面善。”陶梦阮见司连瑾紧张的目光,想起初见时司连瑾那般潇洒自如的姿态,陶梦阮忍不住道:“司连瑾,你不用这样对我,这样的你,已经不像你了。”   司连瑾呆住了,不像他,可他,只是想对她好啊!   陶梦阮上前一步,微微仰头望着司连瑾:“司连瑾,我们以后会做夫妻,我或许不够好,但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会包容你的一切,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改变。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难道要委屈你一辈子吗?”   “我……”司连瑾对着陶梦阮清亮的眼,“可我要的不仅仅是你作为我的妻子,我想你喜欢我啊!太子总说我心眼多、霸道、不讲理,那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那我,不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温柔娴淑,不喜欢以夫为天,你还会喜欢我吗?”陶梦阮蓦地一笑道,司连瑾放低了姿态的模样有一种呆萌,叫陶梦阮很想将他抱在怀里顺顺毛,但又忍不住心疼,他那样的风姿,怎么能放在那么低的位置。   “喜欢!”司连瑾望着陶梦阮的眼睛,十分认真的答道。无数人羡慕他生来尊贵,打小就漂亮讨喜,身份、才华乃至皇上的看重一样都不少,从小到大都不缺小姑娘追着递手帕。在旁人看来,他的一生完美的叫无数人嫉妒,却无人知晓,他母亲早亡,继母庶母们要父亲的宠爱更想要他的位置,弟弟们想要他的位置更想他一事无成。   司连瑾打小就聪慧,他有祖母、姑祖母的疼爱,有皇上的信任父亲的看重,有弟弟们无法撼动的地位,可这一切,都是他一点点自己谋求来的。可陶梦阮不同,他连累了陶梦阮,陶梦阮却拼着自己受伤救他,第一个毫无所求的对他好的人,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管陶梦阮是什么身份,他都要她。   陶梦阮头一次见到司连瑾眼中如此浓稠的情绪,他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身,半点不由她逃脱,果真如他自己所说,霸道又不讲理。可是这样的他,比起平时风度翩翩的模样要生动得多,陶梦阮只觉得自己也冲动了,对上他的眼睛,脱口而出:“我也喜欢!”   “阮儿,你说什么?”司连瑾一瞬间春风拂面,眼里都爬满了笑意,“你说你也喜欢!”   “没有,你听错了!”话一出口,陶梦阮就后悔了,哪有女孩子轻易开口说喜欢的,总要人家追一追、求一求,才能勉强答应啊!   司连瑾也不恼,抱住陶梦阮低低的笑道:“好,你没说,我只是听到你心里这么说!”   ☆、第四十二章 中秋家宴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谁能想到传闻中眼高于顶的司连瑾,竟是个这样容易就能满足的性格,可大约是之前那一抹忧伤的情绪影响了她,陶梦阮到底没有推开他。可这么抱着也不是个事,若是让人瞧见还不得被人笑死,陶梦阮叹了口气,道:“好了,你松手,我出来很久了,得回去了。”   司连瑾当没听到。   “我饿了!”   “……”司连瑾虽不满意,到底松开了陶梦阮,却借着宽大的袖子掩饰,抓着陶梦阮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道:“这里的凤梨酥和玫瑰卷都做得极好,我刚刚叫人去准备了,这会儿也该好了,等会儿你尝尝,若是不喜欢,就另外点。”   司连瑾将陶梦阮送到,就转回去寻宫延述几个去了。   虽然最终忘了唐五的事,但能得到陶梦阮心里的话,司连瑾表示唐五那样的小插曲可以忘了,心情一好,将陶少安送回侯府,便叫了宫延述和姚振安喝酒去。   姚振安远远地瞧着,就怕司连瑾将唐五怎么样,毕竟唐家大少跟他们算是一伙的,总要给唐家留点面子,见唐五安全的离开了,姚振安生怕自己成为司连瑾的出气筒,连忙表示家中有事,忙不迭的跑了。   司连瑾见状也并不在意,拽了宫延述去望江楼喝酒。   陶梦阮跟葛婧几个一道喝了茶,觉得这茶楼的茶点果真名不虚传,特意包了一份回去孝敬外祖母和母亲。葛婧几个见状,也包了一些带走,好在都不傻,还记得选了不同的口味。   花月坊的事虽有不少人看着,但明显司连瑾一点都不舍得责怪陶梦阮,自然也没人敢出去乱传话。说到底,女子的体面靠的是父兄和丈夫,作为未婚夫的司连瑾都向着陶梦阮,旁人自然没有话说,否则,即便陶梦阮没有任何越礼之处,捕风捉影的传言也能满天飞。   葛氏不知外面发生的事,吃着陶梦阮带回来的点心,有些感叹道:“竹韵开在那里也有许多年了,当年我刚刚嫁给你父亲时,还带着你姑姑去竹韵吃过点心,这玫瑰卷倒是不如那时了……”   陶梦阮有个小姑姑,是陶静轩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在陶家,除了祖母偶尔提起这个姑姑,几乎没有人敢提她。陶梦阮也只从祖母只言片语中得知,小姑姑闺名陶馨媛,只活到十五六岁就没了,那时还没有陶梦阮。祖母在陶梦阮七八岁时过世了,之后几乎就没有人再提起她。   此时听葛氏提起那位早逝的姑姑,陶梦阮忍不住问道:“娘,姑姑是怎么没的?”   葛氏闻言脸色微变,却叹了口气道:“你小姑姑有心疾,一直以来都调养着,却没有法子断根。到你小姑姑长到十五岁时,出了些事,心疾发作,就没了。”   “是这样啊!”   “是啊,你小姑姑性格最是和善,不说你祖父祖母,便是我跟你爹爹,将她都疼到心坎里,只可惜……唉……”葛氏摇了摇头,“你小姑姑没了,你父亲怕你祖母伤心,就不许家里的人提起你小姑姑,说起来你跟你小姑姑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你祖母在时,也时常看着你想念你小姑姑。”   陶梦阮点点头,没敢再问。那位小姑姑比她父亲小了十个年头,她祖父在小姑姑五六岁时就过世了,可以说陶静轩是亦父亦兄的看着妹妹长大,结果小姑姑正是韶华之年就没了,她父亲的伤心不比祖母少。   葛氏出嫁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回娘家过中秋,老侯爷和老夫人都高兴得很,家宴过后,一大家子都到听风台上赏月。   葛氏难得有机会陪父母过节,坐在葛老夫人身边,细细地替葛老夫人剥果子,又怕老夫人吃得多了不舒服,细心地只叫老夫人尝一口,其他的自然落到了陶梦阮和弟弟陶少安口中。   陶梦阮自小学医,哪能让自己吃亏,多半都顺手又递给了弟弟,没过多久,陶少安便委屈的望着母亲,道:“娘,儿子再吃不下了!”   陶少安童言童语的一句将葛老夫人逗笑了,看向葛氏道:“快别剥了,将我的乖乖外孙撑坏了,我可不饶你!”   葛氏拍了一下陶少安的手,也不剥果子了,给陶少安浅浅斟了一杯酒,道:“行,娘给你赔罪了!”   陶少安耸着鼻子嗅了嗅淡淡的酒香,露出甜甜的笑容,得寸进尺道:“娘,才一点,给我倒满吧!”   葛氏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满足他愿望的意思,就转头盯上了陶梦阮杯子里的桂花酿。   葛婧几个在旁边坐了一桌,过来给葛老夫人敬酒,完了就拉着陶梦阮去跟她们坐。葛老夫人见状就摆摆手,叫陶梦阮过去,小姑娘家自然是在一起说话玩耍的。   陶梦阮被葛婧拉过去,在她们一桌坐下。除了葛家姐妹四个,韩茜已经回韩家去了,倒是罗月苏依然留在侯府,说是替母亲尽孝,葛老夫人也没有什么话,不过是多双筷子罢了,但府里下人惯是看菜下碟的,罗月苏的暗地里也受了不少白眼。   而另外两个姑娘陶梦阮都不熟悉,一个是老侯爷一个族弟的孙女,名叫葛浅瑜,那家已经落魄了,父母又都过世了年长的祖父就将孙女托付给了老侯爷,前几日才被接了过来。另一个是二房崔姨娘的侄女,父亲调到京城做了个七品小官,崔明珠就被崔姨娘带到侯府小住。   葛浅瑜母亲去年病逝,父亲在不久之前也过世了,如今还穿着素白的衣裳,头上也只带了白玉钗,更显得素净漂亮。她祖父曾跟着老侯爷上战场,是过命的交情,如今前来投奔,老侯爷也没有亏待她,吩咐了待遇都跟府上的姑娘们一样。   而崔明珠就不同了,虽然是跟姑姑进府来小住,但崔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崔明珠又只是七品官员的女儿,葛家只叫她住着,没什么优待。   陶梦阮被葛婧拉过来,向两人点了点头,便也坐下了,葛婧便喊着玩击鼓传花。陶梦阮见到葛婧微微抬起的下巴,目光落在微抿着唇的崔明珠身上,心里摇了摇头,葛婧这性格太沉不住气了些。   ☆、第四十三章 陪你赏月   崔明珠当然知道葛家上下都不大看得上她,她姑姑虽然生下了表妹,但也不过是一房良妾罢了,正经主子都不算。她到侯府小住,侯府将她当表小姐待着也不过是侯府不缺那点东西罢了,但被葛婧明晃晃的针对,崔明珠还是觉得委屈,心里升起一股不服气来。   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葛婧提出来,大家都附和着说好,很快规矩就定下来了,谁接到了花,就以月为题作一首诗,若做不出来,就喝一杯酒。酒是去年就藏下的桂花酿,花香清淡酒香醇厚,并不是烈酒,就连小孩子都能喝两口解解馋,可这酒后劲却不小,喝多了醉得比烈酒还厉害。   葛婧本来就是想看崔明珠出丑的。崔明珠的姑姑崔姨娘也算得宠,人也不是安分的,时常给楼氏添堵,葛婧看崔姨娘不顺眼,连带的崔姨娘娘家的侄女她也觉得厌烦。   崔明珠的父亲原本不过是京城外的一个小秀才,崔明珠只跟着父亲识了些字,要说请先生教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是不可能的。这回父母特意让姑姑将她接来,就是想借着侯府的光,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将来也能提携父亲兄弟,可来了之后才发现,姑姑看着光鲜,可府里的大小主子没有哪个看得上她们姑侄的。   崔明珠跟着父母在县城时,是县里过得最好的了,可进了侯府,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她羡慕侯府姑娘们的日子,就动了留下来的心思,姑姑那时不过是乡下养出来的姑娘,她如今多少也算个官家小姐,难道还比不得姑姑吗?看到了做妾的不易,崔明珠想的自然更远些,这样想着,目光就落在屏风隔开的男子那一桌上。   “哼——”葛婧注意到崔明珠的目光,忍不住冷哼一声,心里不屑。她们这样的姑娘家,宁可未来夫家门第低些,也不会考虑做妾的,崔明珠的目光没什么掩饰,看上的自然是家中兄长们。   游戏开始这一边就热闹起来,葛婧要看崔明珠出丑,其他姐妹们自然配合,崔明珠头一回勉强作了一首,被人嘲笑了一回,接下来也就学乖了,直接端了酒喝。毕竟是来府里做客的娇客,也不能真将人灌醉了,见崔明珠脸上布满了红霞,葛婧也没敢再叫她喝酒。   葛茵年纪最大,若出了事长辈们头一个就找她,见崔明珠眼神迷蒙的模样,连忙叫人送她回去。   这边倒下了一个,大人们看时间不早了,也就散了宴席,叫小辈们都回去休息。   葛婧也微微有些醉意,跟楼氏一起回去,楼氏看着女儿微红的脸,忍不住摇头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向你表妹一般稳重些?”   “娘,人家哪里不够稳重了!”葛婧抱着楼氏的胳膊撒娇,双生哥哥葛铭哼了一声,道:“你要是稳重,还跟她们闹着喝酒?一个姨娘娘家的侄女,也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折腾?”   “五哥!”葛婧瞪了葛铭一眼,“我那不是看她不顺眼嘛!又不是正经亲戚,她也好意思在咱家住着!”   陶梦阮跟葛氏就走在后面,葛氏听得前面的话,低声向陶梦阮道:“婧姐儿今日真将那崔家姑娘灌醉了?”   “好像醉得挺厉害的,不过只喝了些桂花酿,应该没有大碍。后来瞧着她醉得厉害,只叫她喝茶了。”陶梦阮答道。   “桂花酿喝着清淡,但后劲比女儿红还厉害呢!你们小丫头不知道厉害,还敢多喝,看明日不头痛才怪!”葛氏笑着点了点陶梦阮的额头,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过节了谁喝得多了些也不奇怪。   陶梦阮嘻嘻笑着,她也喝了一些,不过她是有分寸的,小酌怡情,并没有醉酒,只缠着葛氏说笑。难得这样的好日子,葛氏也没有拘着陶梦阮的意思,由着她说笑,两人落后了几步,迎上去只见楼氏葛婧包括走在前面的韩氏都沉默的立在原地。   陶梦阮抬眼想看发生什么事了,却被葛氏一把拉到身后,道:“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韩氏和楼氏吐了口气,葛氏虽然是葛家女儿,但毕竟是嫁出去了的,自家丢脸的事让葛氏撞见了,她们脸上也无光。葛氏干脆利落的走开,也免了她们尴尬,自然是点头,叫了两个丫头给葛氏母女两个照路。   葛氏干脆利落的带了陶梦阮回去,将两个照路的小丫头打发走了,才向陶梦阮道:“天色晚了,阮儿早些回去歇着吧!”   陶梦阮点点头,带了碧云和小绵回去,叫小绵先回去休息,才向碧云道:“我那时被娘亲挡在身后,碧云你看到发生什么事了?”   “这……”   陶梦阮知道碧云为难,她一个小丫头,哪敢乱说,便道:“我知道分寸,只是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总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行。”   “奴婢瞧见是几位表公子,还有崔家姑娘,崔家姑娘大约醉了,奴婢瞧见二公子将崔姑娘的手扯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今日跟着我都累了吧,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雨水和小满就行。”陶梦阮并没有探究前因后果的意思,知道是什么事就够了,叫碧云退下,就唤了雨水和小满服侍。   一整天又是家宴又是赏月玩游戏的,陶梦阮确实累了,也不用丫头守夜,躺下很快就安心睡去。   一阵风过,陶梦阮感觉微微的凉意,猛地睁眼,头顶明晃晃的月亮吓得陶梦阮险些从屋顶栽下去。   司连瑾连忙抱紧了陶梦阮,将披风紧了紧,道:“你醒了?”   陶梦阮听到司连瑾的声音就彻底醒了,从司连瑾怀里爬起来。司连瑾坐在屋顶上没有动,流泻的月光照得司连瑾的模样仿佛月下仙人,偏司连瑾还勾起漂亮的眉眼,笑道:“阮儿,我美吗?”   “……”来个道士,赶紧收了这个祸害人的妖孽吧!   司连瑾没得到陶梦阮的回答,但看着陶梦阮有些痴迷的目光,也满意了,拉着陶梦阮坐下,道:“我来陪你赏月!”   ☆、第四十四章 你更好看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陪着一大群人赏了大半夜的月,还不让她睡觉,月亮就就挂在那里,还能跑了不成?   司连瑾哪能错过陶梦阮的表情,瞅着陶梦阮的眼,道:“你不想陪我赏月?”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啊,当然是人比较好看啊!”陶梦阮被司连瑾瞅着,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挑着司连瑾的下巴道。   司连瑾眼睛一亮,陶梦阮凑近了来,司连瑾便凑上去,薄唇贴着陶梦阮的唇。   感觉到微凉的唇,陶梦阮微微一愣,调戏人反被调戏,还是不要引火烧身好些,然而司连瑾哪里会让她逃跑,将陶梦阮扣在怀里,让司连瑾结结实实的轻薄了一回。   松开陶梦阮,司连瑾看着脸颊飘着绯红的陶梦阮,眼里满满的笑意,道:“阮儿说得对,月亮哪里有你好看啊!”   “呵呵——”陶梦阮被司连瑾轻薄了一回也不恼,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司连瑾搂着陶梦阮并排坐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却是一块带了些焦黑的月饼。陶梦阮嘴角一抽,额头飘过一片黑线,“这个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司连瑾点了点头,早晨收到晋阳侯府送的月饼,还有一盒送月饼的人特意说明是陶梦阮亲手做的,司连瑾二话不说直接全部收走了,最后被最小的弟弟缠得无法分了一个过去,还心疼了大半天。他收到陶梦阮送的月饼开心得很,将心比心觉得陶梦阮也会喜欢他亲手做的月饼,可惜他堂堂世子从未做过这种活计,烤了不少,只有这一个勉强能看,还不敢跟节礼一起送来,只好亲手交给陶梦阮。   男神为自己下厨烤月饼,说真的,陶梦阮还挺感动的,然而,只会握笔拿剑的司连瑾烤出来的月饼真的能吃吗?陶梦阮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月饼,除了略微有些焦糊,闻起来还挺香的,被司连瑾专注的盯着,陶梦阮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小小掰了一块尝了一口,脸上的抽搐果然更厉害了些。   司连瑾紧张的看着陶梦阮的表情,明显期待着陶梦阮夸奖。对着司连瑾那张绝色的脸,陶梦阮实在说不出让他失望的话,点点头道:“挺香的!”   司连瑾看陶梦阮脸色不太自然,微微皱眉,伸手想尝一尝自己亲手烤的月饼。陶梦阮快速的将月饼重新包起来收到袖里,道:“今晚吃太饱了,我明日再吃!”男子有为老婆洗手作羹汤的心是好事啊,要是被打击了,以后君子远庖厨就可惜了。   司连瑾听得陶梦阮的话瞬间满足了,虽然很想跟陶梦阮多呆一段时间,但也知道陶梦阮这一天是累坏了,将陶梦阮抱起来,道:“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次日陶梦阮醒来时虽然还不到日上三竿,但也实在不早了。小满服侍陶梦阮起身,陶梦阮藏在袖里的月饼就掉了出来,侍立在旁边的雨水连忙捡起来,却发现是一块烤得发焦的月饼,不由低声惊呼道:“这月饼怎么烤焦了?”   陶梦阮扯了扯嘴角,她昨晚睡得太快了,忘了还藏了这么一块,见几个丫头都惊讶的看着她,找了个借口道:“昨日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个月饼烤焦了,怕弟弟笑话,就藏着准备寻个机会扔掉,没想到昨天事情太多,给忘了。雨水,你把它拿去喂香香和甜甜吧!”   陶梦阮虽然一直都是富养的千金小姐,但一向不喜欢浪费食物,而且司连瑾亲手烤的月饼,扔掉也怪可惜的,还是喂猫儿算了。   雨水领命去了,还贴心的拿水将月饼泡了泡,方便猫儿吃。   陶梦阮梳好头,雨水就回来了,苦着一张脸,道:“姑娘,猫儿不愿意吃那月饼……”   “……”陶梦阮把玩头钗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算了,拿去扔了吧!”看来司连瑾做的黑暗料理连猫儿都嫌弃。   陶梦阮梳洗妥当,葛氏就带了早膳过来,见陶梦阮才刚刚梳洗好,不由笑道:“小懒虫,都什么时候了,这才起来呢!”   “那不是因为昨晚喝了酒吗?一觉就睡到大天亮了,幸好昨晚外祖母说不用早起请安!”陶梦阮吐了吐舌头道。   葛氏笑着摇摇头,道:“还不过来,再等,都可以直接用午膳了!”陶梦阮乖乖的在桌边坐下,看着葛氏从食盒里取出食物。见只有她的一份,不由道:“娘已经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派人过来叫你,结果你还睡着。娘想着你昨晚闹了大半夜累坏了,就没让人吵你。”葛氏给陶梦阮盛了粥,在她面前放了一碟子水晶饺,“已经不早了,你吃点垫垫就好,等会儿咱们过去陪你外祖母用膳。”   “好!”陶梦阮应着,算着再过几天他们就该搬出去了,自家母亲自然是想多陪陪外祖母的。   陶梦阮还没吃好,秦氏就脸色不好的进来了,见陶梦阮还在用膳,将话咽了回去,给葛氏请了安就坐在旁边。   起得太晚,陶梦阮吃了一些就放下了,叫丫头收拾桌子,陪母亲和嫂子到外面说话。葛氏见秦氏的表情微微皱眉,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氏是淮南人氏,父亲跟陶静轩是同窗好友,后来就做了儿女亲家。淮南读书风气重,读书人更讲究规矩些,秦氏养得有些清高自傲,但实在称得上贤良媳妇,孝顺父母关爱家中弟妹,样样都做得很好,葛氏对这个儿媳妇也格外满意。秦氏远远地跟了他们一家四处奔波,对她更多了些怜惜疼爱,在侯府住着也怕她受委屈。   秦氏望着葛氏担心的目光,将心里的气愤压了压,道:“娘,儿媳,是为妹妹觉得委屈!那三少奶奶实在太过分了,她竟对儿媳诋毁妹妹,说妹妹不守规矩,要我们管教妹妹。咱们家门第虽不及侯门,可妹妹打小就聪慧,父亲更是请了先生教导妹妹礼仪规矩书画才艺,如今妹妹都已经定亲了,她怎么能口口声声坏妹妹的闺誉!”   ☆、第四十五章 选择   葛氏已经愣住了,将女儿托付给娘家,她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受委屈。来了之后见母亲和兄嫂对陶梦阮都不错,葛氏才略略放心,没想到这不过小半月的时间,就有娘家的侄媳妇专门跑来说闲话了。   葛氏在闺中时是唯一的嫡出女儿,又是小妹,父母兄长都宠着,对娘家自然更多几分依恋,见陶梦阮被娘家父兄疼爱,她还心里安慰。可刘氏一个刚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媳妇,就跑来说闲话,真的没有大嫂在后面推手吗?就算没有,作为当家的,能不知道这事吗?就任由儿媳妇欺负外甥女?葛氏只觉得一阵心寒。   陶梦阮见葛氏眼里的哀伤,拍了拍葛氏的手,道:“娘,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舅舅们都对我很好,只是三表嫂似乎格外不喜欢我,我听说,是因为三表嫂刚刚查出怀了身孕时,三表哥去南边接我,不在身边,所以叫三表嫂怨我。说起来三表嫂怀着孩子,脾气大些也是正常的,娘就不要生气了,三表嫂虽然在家里挤兑我,但在外面还好。”   葛氏怜爱地摸摸陶梦阮的头,叹气道:“就算如此,她也太过分了,我们一家子南下,叫你表哥去接的也不是你的意思,她将这些算在你身上算什么?何况女儿家的闺誉多重要她难道不知道吗?怎么能红口白牙的乱说!”   “娘,夫君道那边的宅子也都修缮好了,如今节也过了,咱们早些搬出去吧!”秦氏见葛氏气恼,也在旁劝道,“她能睁着眼乱说,我们难道还能为这跑去理论不成?总归日后我与夫君都在京城,也不必叫妹妹寄居在侯府。”   葛氏知道秦氏对陶梦阮就如亲妹妹一般,若依着秦氏的性子,刘氏搬弄是非诋毁陶梦阮的名声,秦氏必定要拉她到长辈面前理论一番。如今只说要搬出去,只因为这里是她娘家,怕她脸上难看,拍拍秦氏的手,道:“好,我们明日便搬过去。”   葛氏说明日要走,安抚了陶梦阮几句,就去宁心堂先跟葛老夫人报备一回,陶梦阮则吩咐廖妈妈和丫头们开始收拾东西。她到京城来的时间不算长,东西却不少,不说父母担心她受委屈,给她准备的,长辈们赏下来的也有不少,而要跟了陶梦阮去的几个丫头,自然也要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好在除了碧云都是刚刚买来的。   陶梦阮在葛氏面前还替刘氏说了几句好话,倒不是她心有多好,只是不愿疼爱她的葛氏为此费神。可刘氏几次三番的针对她,她又不是包子,还能白白受委屈不成,陶梦阮一面看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一面想着怎么报复回去,没想到午间去陪葛老夫人用膳时听说,刘氏又耍性子回娘家去了。   陶梦阮本来还以为自家娘亲跑去告状去了,跟葛氏回到幽兰居,问了葛氏才知道,刘氏闹着回娘家去,是因为葛蕴要纳妾。   陶梦阮听到这话还十分惊讶,尤其是听说未来小妾是崔明珠,更是睁大了眼睛,那崔明珠,不是昨晚才抱了葛融吗?要嫁入葛家,男主角也该是葛融啊!   陶梦阮对此好奇起来,叫小雪和小满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叫陶梦阮哭笑不得。   原来崔明珠抱了葛融,让两位夫人加上少夫人们看了个正着,哪怕崔明珠不过是崔姨娘娘家的侄女,人家也是官家小姐,上门做客,葛家爱惜羽毛,自然要给个交代。葛融跟妻子小楼氏青梅竹马,成了亲也琴瑟和谐,虽然还没有孩子,但两人毕竟都年轻,并没有因此起了隔阂,而这事是崔明珠抱了葛融,又不是他抱了崔明珠,葛融犯了倔,坚持不愿妥协。   来府里做客的表姑娘,结果作了妾,这事也怪丢人的,葛融不肯,韩氏和楼氏就想出了个法子,说天色暗,看错了,其实崔明珠抱的是葛棋,还大方的提出聘崔明珠做正妻。韩氏的目的自然是羞辱葛棋,顺便卖二房一个好,而楼氏考虑到儿子和娘家侄女,自然高高兴兴的应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当事人崔明珠和葛棋的意思。   葛棋本来就被韩氏打压得憋屈,如今又被韩氏推出去顶包,还要娶崔明珠为正妻,心里的怒火就烧起来了,一直隐形人一般的人当场就跟韩氏他们闹了一场。而崔明珠当然也不愿意嫁一个没有前途的庶子,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撞了一回墙,然而神转折发生在葛蕴身上,一直安静的当布景板的葛蕴突然脱口而出,说崔明珠抱的是他。   别人说和亲口承认是两码事,所有人都带呆了,包括额头上红了一片的崔明珠,结果葛蕴越过旁人,直接向崔明珠说:“虽然不是我有意为之,但既然抱了你,我也会对你负责,如果你愿意做妾,我自然纳你进门,若不愿意,我保证守口如瓶。”   陶梦阮看着小雪活灵活现的学了前后的事情,深深觉得,这丫头陪小绵做针线可惜了,想着日后放到跟前调教着,将来顶上小绵的位置。   接下来的事不用小雪和小满多说,陶梦阮差不多就能想到。葛蕴大概是葛家小辈当中心地最好的一个,大概是不愿逼迫庶弟,毕竟葛棋就算是庶子,也是侯府公子,正正经经娶个官家千金还是可以的,至于他纳个妾自然不算什么,就直接应下来了。相比葛棋,葛蕴自然强多了,崔明珠生怕韩氏和楼氏逼她嫁给葛棋,连忙表示愿意,于是这边拍板定下来,刘氏听说之后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   事实跟陶梦阮猜测有些出入,但也相差不远。   昨晚崔明珠是被葛婧灌了不少酒,但还没到意识全无的程度,反而喝了酒壮胆,崔明珠就将计划付诸了实践。府里的公子们她心里都过了一遍,大公子是嫡长孙,妻子是杨家嫡女,身边已经有两房妾室,一个是商户姑娘,一个是杨氏的族妹,她就算做了葛醇的妾,也没有半点优势。而葛蕴虽然是嫡出公子,但日后不能袭爵,刘氏善妒跋扈又是出了名的,她就算能笼络住葛蕴的心日子也不好过。   相对而言,葛融就是最好的人选,她姑姑虽然做妾,她勉强也能叫葛融一声表哥,而葛融虽然娶了小楼氏,但两人还没有子嗣,她若能抢先生下子嗣,那地位自然不同了。然而,韩氏和楼氏的打算打破了她的幻想,这才明白她的幸福、名声在权贵眼里什么都不算,葛蕴开口了自然连忙应下。   ☆、第四十六章 生辰宴   葛氏本来是过去跟葛老夫人辞行的,结果见了这么一场糟心事,辞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劝慰着陶梦阮暂且再住上几日。   陶梦阮自然没有反对,只是想到葛蕴的作为不由微微皱起眉。她对葛蕴的印象一直都是阳光大男孩的形象,基本上属于阳光开朗对谁都好的性格,而对刘氏虽然算不上举案齐眉吧,但一直也不错,要纳妾,还是在刘氏怀着身孕的时候,怎么都不像葛蕴的性格。   葛氏叹了口气,道:“以前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只觉得小姑娘率真,还有几分可爱,如今看来,却是叫大人惯坏了,哪有到了婆家还这样能闹腾的。你表哥固然不会休了她,可刘家还能要求你表哥掌上明珠一般捧着她不成?这哪是疼孩子,分明是害了孩子。”   陶梦阮没说话,葛氏说的没错,刘氏确实被惯坏了。说真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养着长大的,可至少也是知道礼数,明白是非的,像刘氏那般任性霸道又小心眼,动不动就往娘家跑的,再深的感情迟早也得磨光掉。   葛氏叹了一回,又教育了陶梦阮一回,尤其是司连瑾如今对陶梦阮好,更不能恃宠而骄,以免惹人生厌。   陶梦阮自然乖乖的点头应了,她才不会蠢到刘氏那般,出了嫁还想着婆家能像娘家一样宠着惯着自己,迟早要得婆家一句话:你娘家那么好,那你一辈子待娘家啊!   刘氏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葛蕴别说跑去说好话接她回来,还让人送了些衣裳过去,转告刘氏想在娘家待着就待着,不用急着回来。刘氏和葛蕴都不是绵软性格,成亲以来大吵小吵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刚开始时家中长辈还要劝和几句,到了如今,索性都懒得管了。   葛老夫人听说刘氏又回娘家去了,葛蕴还让人传了那么句气话过去,叹了口气,没让葛蕴去给刘氏低头。这个孙媳妇自过门以来就在各种闹腾,之前有个远亲家的女儿借住在家中,也让刘氏挤兑,匆匆忙忙就回家嫁人了,这回若非陶梦阮定了亲,家里也不差,只怕跟之前那个孩子一般的结局。   葛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反而看淡了,儿孙院子里的事她不愿多管,可作为一个侯门夫人看来,丈夫纳个妾实在不算什么过分的事,何况刘氏太过不像话了,葛老夫人也有心敲打敲打她。日后葛蕴这一房分出去,刘氏也是要做主母的人,总不能别人还没怎样,主母自己跟男主人闹得不像话吧!   崔明珠定下了要进侯府,自然不能再住在侯府,被崔家接了回去,日子定在九月,虽然是纳妾,但良妾与丫头抬上来的姨娘不同,府里也要简单办一办,帖子也给刘家送了一份。   刘氏收到帖子直接拿剪刀剪了,正要去找刘夫人哭诉一番,刘大夫人就带着人过来了,见刘氏一副要找葛蕴理论的样子,刘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桌子。刘氏自幼娇惯,可见母亲果真发火了,也息了气焰,十分委屈道:“娘,葛家实在太过分了,女儿还怀着葛家子嗣呢,他们就这样打女儿的脸!”   刘大夫人见刘氏委屈,也熄了些怒火,叹道:“为娘早就对你说过,婆家比不得娘家,不是谁都能像家里一样惯着你的。也对你说过,男子都喜欢温婉柔顺的女子,姑爷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有事但凡好好与他说,他自会尊重你。可你一次次的让他没脸,最后打的是你自己的脸!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之事,姑爷一直没有,那是尊重你这个正妻,若有,咱家还能说什么?”   “娘!凭什么女子要从一而终,遵守三从四德,男子就可以三心二意娶了一个又一个?娘看着爹院子里的侍妾就不碍眼吗?怎么就不能理解女儿!”刘氏激动起来,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刘大夫人见她捂着肚子,连忙派人去请大夫,看样子是动了胎气了。   刘大夫人本意教训女儿一番,叫她长长记性,可到底是亲生女儿,看着她苍白的脸责骂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叫她好生养着。   很快,刘氏动了胎气,要在娘家养胎的消息就传到了葛家。一方面是想替女儿搏一搏长辈的怜惜,另一方面,刘大夫人也是知道刘氏必定会闹着不准崔明珠进门,在娘家养胎,也算找个台阶下。   刘大夫人不是不心疼女儿,可男子不纳妾那是男子给女子的体面,女子却没有资格要求男子不纳妾,这事她若是上门找葛家的晦气,自家丈夫首先就不同意。既然如此,女儿不愿回去看那妾室过门就不去吧,旁人虽然会说闲话,但刘氏毕竟有孕,也说得过去。   刘家的态度葛老夫人还算满意,他们这样的人家,媳妇娶进门了,不是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是不可能休妻或者和离的。葛老夫人也盼着葛蕴夫妻和睦,可两人孩子都快出生了,还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也就没了撮合的心,到底葛蕴才是亲孙子,葛老夫人也考虑着为葛蕴寻两个可心的妾室,至于刘氏,正妻该有的自不会亏了她。   且不说葛蕴与刘氏的纠葛,中秋过后就到了葛姝的生辰,陶梦阮几个一大早就跟着葛醇的妻子杨氏往太子府祝贺。   葛姝的生辰没有请太多人,除了娘家姐妹、表姐妹以及闺中的小姐妹,就请了一些年龄相仿的少妇,当然,宗室当中也有不少人出席。   不说陶梦阮,就是侯府里长大的葛婧几个,都没有出席过这样的生辰宴,多少有些紧张,倒是陶梦阮神情淡然,前世跟着家中兄长姐姐们,别国皇室也是见过的,何况地点还是太子府,又不是皇宫。只是见到宁阳郡主和明晚烟时,陶梦阮就觉得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了,听说,想嫁给司连瑾的公主郡主都有好几个,更不用说其他的姑娘家。   ☆、第四十七章 陪我摘花   葛姝身体已经大好了,大约是经历了上回的艰险,葛姝面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高傲,反而一派大方端庄的模样,应对怜雅公主的刻薄也依然保持着淡雅的笑容。   陶梦阮几个虽然是葛姝娘家的姐妹,但论起身份,前面公主郡主县主加起来就有十来个,几人坐在后面,葛姝只是关照了几句,自然是与公主她们说话多些。葛婧和葛婷一直因为葛姝做了太子妃,自认为高贵,最开始的紧张过去之后,发觉没人与她们说话,脸色就不大好。   陶梦阮坐在韩茜旁边,韩茜本来就是个话少的,到了这个场合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而韩茜旁边的葛浅瑜低着头,目光却在小心地扫视着四周。韩茜中秋前就回了韩家,这回同来的还有一个堂妹,与陶梦阮差不多的年纪,却一点都不怯场,很快跟旁边的人混熟了,正低声说话。   “对、对不起……”陶梦阮只注意了葛浅瑜和韩萱一眼,目光就落到跟明晚烟低声说话的宁阳郡主身上,感觉有人碰了自己一下,一回头就见到韩茜紧张的捡起地上的纸条,死死地攥在手中。   陶梦阮之前就注意到韩茜手里握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韩茜紧张的手上都冒了汗,但即便韩茜自认为动作已经极快,陶梦阮还是看的清楚,她捡起来的纸条分明干干净净半点汗渍都没有。   “表姐,太子府不比别处,自己的东西要收好了。”陶梦阮对韩茜没有过多的好感,但见到了,还是提醒了一句。   韩茜眼神更加慌乱了,怕别人看出什么来,连忙低了头。   陶梦阮摇摇头,她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韩茜要是再想不到点什么,那还是趁早别在这个圈子混了。   坐了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侍女来报戏台子准备好了,葛姝便大大方方的邀请众人一道去看戏。   像陶梦阮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对看戏其实没有多少兴趣,坐不了多久就三三两两的出去逛园子去了。陶梦阮对看戏也没多少兴趣,但心里知道今天这一大群姑娘家,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冲着太子以及太子的兄弟们来的,看戏虽然无聊,但胜在安全。   然而,才坐下没多久,宁阳郡主便提着鞭子来了。这回,还专门打量了陶梦阮左侧的葛婷一番,撇了撇嘴,向陶梦阮道:“陶梦阮,陪本郡主去摘桂花!”   葛婧有些担心的看向陶梦阮,想说什么,却让宁阳郡主一瞪,又缩了回去。陶梦阮跟宁阳郡主就接触过一回,但对这个刁蛮小郡主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没有跟她拧着来,道:“行,那就走吧!”   宁阳郡主要去摘桂花,明晚烟起身要跟上,宁阳郡主却看了她一眼,道:“你就在这里呆着,等会儿我嫂嫂过来,你就跟她说我去茅房了!”   明晚烟敏感的觉得宁阳郡主最近有些疏远她了,心里担心是不是她心仪司连瑾的事被宁阳郡主知道了。她虽姓明,却是英国公府分出来的,父兄虽然为官,却都是没什么实权的散官,唯一的倚仗就是宁阳郡主,察觉到了宁阳郡主的疏离,明晚烟不敢问缘故,只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宁阳郡主自然不会顾及明晚烟的心情,下巴微抬看了陶梦阮一眼,就径直往后面去了。陶梦阮跟杨氏说了一声,就跟了宁阳郡主去,太子府她不熟,上回葛婧几个跑去逛园子她在屋子里坐了一下午,自然是跟紧了宁阳郡主,生怕自己闯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   宁阳郡主对太子府也算不上熟悉,也不过来过几回,大致知道哪里有什么景致。至于说摘桂花什么的,她可做不来那种精细活儿,也就是随口一说寻的借口罢了。将陶梦阮带到桂花林里,宁阳郡主立在陶梦阮面前,盯着陶梦阮的眼睛,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吧!”   “……”所以,你想做什么?陶梦阮萌萌哒望着宁阳郡主,怎么觉得这小郡主今天准备干坏事的样子?   陶梦阮不答话,宁阳郡主便当她答应了,手一指桂花林当中半隐半现的亭子,道:“你就在那里坐着,有空就摘点桂花,等会儿回去,不管谁问你,你都说跟我一起摘桂花,听明白没有!”   宁阳郡主比陶梦阮大一些,但生了一张微圆的脸,看上去总有些显小。露出小爪子威胁人的模样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挺可爱的,陶梦阮憋着笑,点点头道:“听明白了!”   宁阳郡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身边的两个丫头留了一个在这里防备谁看见了回个话,另一个跟了去。陶梦阮看着漂亮可爱的小郡主一副上战场的壮士的模样,心里好奇她去做什么,但想着宁阳郡主一个被父兄宠着长大的小郡主,大约也就搞点恶作剧,并没有太在意。   陶梦阮看着满园子的桂花,心里盘算着哪种适合做点心,哪种可以做香膏,嗯,天凉了,也该准备些香膏什么的保护肌肤了。反正宁阳郡主叫她摘桂花,往太子和太子妃那里报备的活计自然是宁阳郡主去做,陶梦阮放心的指挥着三个丫头摘桂花。   被宁阳郡主留下的玉兰这才松了口气,她就怕陶梦阮在郡主面前应得好好地,转头就要跑去追根究底,明家小姐不就最爱做那种事吗?如今郡主总算看清楚明家姑娘的性格疏远了她,可别再招惹个一路货色的。   陶梦阮不知玉兰心中所想,只感叹着不愧是太子府,连桂花都是品种极好的珍品,以后难得有这个机会,还是多摘些好。   等陶梦阮摘好了桂花,坐到宁阳郡主之前提起的凉亭里,上蹿下跳久了,有些口渴,才猛然惊觉,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想到宁阳郡主那个表情,陶梦阮不由看向玉兰:“郡主办好事是过来寻我们,还是直接回去?”   ☆、第四十八章 危难之间   玉兰此时脸色不好看,她留下来是预备着应对别人问起的,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宁阳郡主还没回来,玉兰再是沉稳也担心了,这里毕竟是太子府,不是颂王府。可陶梦阮她不过见了两回,虽然郡主对陶梦阮另眼相待,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信任陶梦阮,脸色变了几变,道:“请陶姑娘在此等候,奴婢去寻一寻郡主!”   陶梦阮注视着玉兰,沉默片刻道:“你老实说,郡主今日到底准备做什么?别说什么不用我管的话,这里是什么地方郡主会不知道,既然郡主清楚怎么可能在哪里耽搁这么久?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跑过去能做什么!”   玉兰抿着唇,眼圈一红,是啊,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问个话都未必有人会答话。对上陶梦阮严肃的表情,不知为何玉兰心里升起一股信任,何况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犹豫再三,还是对陶梦阮说了实话。   陶梦阮听得玉兰的解释,眉头深深蹙起,没来得及细细询问,便道:“郡主去了哪里?”   “这……”   “玉兰,郡主在王府中尚且时时受世子妃制约,到了太子府,你还觉得郡主可以如鱼得水?你莫非忘了谢姨娘正是世子妃的亲妹妹!”陶梦阮冷着脸道,这小郡主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世子妃既然敢在太子府私会情郎,难道没有准备不成?说不定早已设好了局等着小郡主去钻。   玉兰脸色一白,这才想起来,谢姨娘是颂王世子妃娘家的庶妹,十二岁时入宫做了女官,后来被皇后指到了太子身边,太子妃进门之后就抬了姨娘。本来世子妃就阴险狡诈,一面将世子哄的言听计从,一面跟三皇子纠缠不清,又怎么可能不利用好谢姨娘这么好的一颗棋子。   “郡主去了碧波亭,求姑娘救一救郡主!”玉兰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求助陶梦阮,这事若是叫别人知晓,郡主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陶梦阮叹了口气,这种事可不好管,但宁阳郡主对她存了善意,她也做不出看着宁阳郡主出事的事来,留了小雪在这边看着桂花,顺便应付有人过来,陶梦阮带了小满跟玉兰往碧波亭赶去,希望还来得及。   碧波亭是太子府中的一处景致,不过已经八月下旬了,碧波池里的荷花都凋谢了,一池子残荷实在没多少看头,可以想象那边人应该不多。   陶梦阮习武,加上唐家秘传的轻功,如今虽没有大成,但脚程比起几个小丫头要快得多,玉兰和小满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就这还是陶梦阮顾及了她们。   从桂花园到碧波亭并不近,但宁阳郡主刚好知道一条小路,玉兰自然带了陶梦阮从小路赶过去,很快挂了碧纱幔帐的碧波亭就映入眼帘。   碧纱缥缈,就算满池子残荷也有几分朦胧的美感,而亭中赫然是两个人影,一个女子趴在石桌上,陶梦阮看头饰和服饰,便知是宁阳郡主。而一身锦衣的年轻男子,陶梦阮不认得,但看那模样,似乎正在小心翼翼的靠近宁阳郡主。   玉兰吓呆了,张口欲喊,被小满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这么一喊,固然男子碰不到宁阳郡主,可让人看到宁阳郡主跟男子单独在一起,宁阳郡主这辈子也算是跟人绑在一起了。   陶梦阮脸色微变,手里已经多了个小小的盒子,手指往机关上一按,一枚细针射向男子,还冲着宁阳郡主伸着手的人保持着那个姿势倒下了,脸上还保持着猥琐的笑容。   陶梦阮心知那位世子妃既然设计了这一出,大约很快就会有人来,向还愣着的小满和玉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带郡主离开这里!”   两人反应过来,玉兰将男子踹开了些,拖起宁阳郡主就往外走。陶梦阮在最后,四下打量有没有别人,果然,不远的榕树后面藏了个人。陶梦阮半点不客气,将人从树后面拽出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手刀打晕了,丢到男子怀里,才跟上两个丫头和宁阳郡主,往桂花园赶。   陶梦阮力气大些,见小满和玉兰费力地扶着宁阳郡主,索性直接将宁阳郡主揽到自己肩上,虽带了一个人,倒也没有多吃力。见两人还愣着,道:“发什么呆,快走!”   四人的身影刚刚走进树林里,就隐约听到人声往碧波亭那边去,陶梦阮瞪了还没醒过来的宁阳郡主一眼,继续往桂花园赶。   将宁阳郡主拖到桂花园,便是陶梦阮有功夫的人也累得一身汗,再是纤瘦那也是一个人的重量,更何况宁阳郡主还带着婴儿肥。   小雪见几人过来就连忙迎了上来,三个丫头七手八脚的扶着宁阳郡主坐下。将宁阳郡主带出来了玉兰算是松了口气,可郡主昏迷着要怎么办,又不能去请太子府的大夫。   看了眼手足无措的玉兰,陶梦阮从自己的机关盒里抽了一枚细针出来,照着宁阳郡主身上手脚利落的扎了几针,宁阳郡主哼了哼,立刻就醒过来了。一睁眼见到陶梦阮,宁阳郡主有些反应不过来,道:“哎,怎么梦到你了?难道本郡主喜欢上你了?”   “呵呵……”陶梦阮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再往宁阳郡主身上扎上几针,倒是玉兰伶俐的给宁阳郡主倒了一杯凉茶,苦茶灌入口中,宁阳郡主总算回过神来了,捏紧了拳头咬牙道:“谢芳艳,你给本郡主等着!”   陶梦阮摇了摇头,小郡主大约从小被人宠着,没有什么算计人的经验,跟谢芳艳斗,宁阳郡主输那是妥妥的结果。   “你这是什么意思?笑话本郡主笨?”宁阳郡主斜眼看着陶梦阮,“本郡主只是一是不查才会着了她的道!”   “郡主,你这样是不行的。”陶梦阮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没来由的想起了前世张牙舞爪的小表妹,小姑娘人也不笨,就是不够心黑,哪里是真正老狐狸的对手。   宁阳郡主不服气,但自己算计别人不成,差点将自己搭进去,还得陶梦阮去救她是事实。何况宁阳郡主也不笨,陶梦阮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将她救回来,就算不想承认,她也只能承认人比自己强多了,难得的低了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四十九章 气糊涂了吧   “那你说说,你为何要对付你嫂嫂?”陶梦阮反问。   宁阳郡主脸色有些难看,道:“她作为我嫂嫂,却跟人纠缠不清,难道我要看着我哥哥戴顶天大的绿帽子吗?”   “若是单单因为这个,你大可以想法子在府里拆穿她,颂王府才是你的地方,不是吗?”   “我……”宁阳郡主抿着唇,眼里闪过浓重的恨意。她自然是想让谢芳艳和三皇子一起身败名裂,谢芳艳嫁给她哥哥本来就是要利用她哥哥,帮助三皇子争夺皇位。三皇子连未来皇后的位置都许了她,她哪能不掏心掏肺的为他办事。偏自家哥哥眼里只有美人,将颂王府卖了尚不自知,她恨铁不成钢,心知在府里闹出来了哥哥也会护着谢芳艳,才想在太子府闹出来。   “你知不知道,刚刚我们若是去晚一步,你这辈子就是闵国公府的人了。”陶梦阮不认得那个男子,但玉兰认得,刚刚已经给陶梦阮普及过,那可是京中鼎鼎有名的纨绔啊!   宁阳郡主脸色一变,突然意识到,哪怕有前世的记忆,她依然是个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论计谋,她怎么可能是谢芳艳的对手。“哇——”宁阳郡主猛然大哭起来,就近抱住陶梦阮,断断续续的哭喊道:“我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哥哥拖入三皇子的阵营,看着我们一家给三皇子铺路吗?”   “……”陶梦阮蒙了,她就是心血来潮帮了小郡主一把,怎么就听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宁阳郡主这一哭,将陶梦阮以及三个小丫头都吓坏了,好不容易小郡主发泄过了,情绪稳定了,陶梦阮拿了帕子替她打理脸上的妆容。   前世陶梦阮跟哥哥姐姐们跑惯了应酬,随身带化妆品补妆的习惯也带了来,尤其有个如花似玉的大表哥,陶梦阮也学了一手制作纯天然无公害化妆品的手艺。经陶梦阮巧手一弄,宁阳郡主哭花了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拿了一面镜子细细打量了一回,居然还嬉笑道:“没想到陶小阮你的手艺这么好,哪里买的,送我两盒吧!”   陶梦阮早就听说过宁阳郡主的凶残,倒没听说过小郡主脸皮也这么厚,翻了个白眼道:“自己做的,没你的份!”   宁阳郡主被拒绝了也不恼,甚至贴身丫头丢了一个也没急着去找,倒是目光灼灼的望着陶梦阮,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样有趣!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解了这个局?”   陶梦阮微微皱眉,宁阳郡主褪去了张牙舞爪的表象,实在是个很合她眼缘的小姑娘。何况作为颂王最疼爱的女儿,结交这么个小闺蜜对陶梦阮来说实在只有好处,终究叹了口气,道:“你是想解这个局,还是想扳倒你那个嫂嫂?”   当然都想,但若是两个相比较,自然是解局更重要些,当下道:“解局。”   “这个倒是好办,你要解这个局,无非就是消除别人眼里颂王府站在三皇子一边的假象,既然如此,只要你嫁入他们的对立阵营不就行了?”陶梦阮摊了摊手道。满京城谁不知道颂王世子为了世子妃谢氏做了多少蠢事,在谢芳艳嫁入颂王府之后,颂王和颂王妃还多次为难谢芳艳,表示自家的立场,既然如此,颂王最疼爱的女儿的归属,自然更能说明颂王的立场。   “就这么简单!”宁阳郡主睁大了眼睛。   “说简单也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也并不简单呢。只是相比起算计谢芳艳,这个自然简单得多了,你只要向颂王表达一点意思,其他的颂王自然会替你安排好。”陶梦阮摇摇头,她不知道宁阳郡主怎么发现了她家嫂子和三皇子的野心,也无心多问,不过结合颂王府对谢芳艳的态度,似乎对谢芳艳言听计从的也就是颂王世子一人。   对于颂王世子,陶梦阮只听过,还没有见过人,不过她兄长有次提到颂王世子,给了八个字的评价:优柔寡断,是非不分。颂王府不是只有那一个公子,但颂王与先王妃感情甚笃,虽世子不成器,颂王也不愿换世子。   宁阳郡主也不笨,只是她自小被人捧着,肆意妄为惯了,到了真正用脑子的时候,反倒不如陶梦阮思路清晰。听陶梦阮这样一提点,宁阳郡主眼前一亮。当初谢芳艳过门时,颂王可是明确的表达了不喜的意思,既然如此,她嫁入哪家,自然更能代表颂王府的意思。不过,“陶小阮,你说,我嫁到哪家比较好?”   “咳咳——”陶梦阮被呛到了一回,前世谈论喜欢谁嫁给谁都不是什么问题,然来到这个世界含蓄太久了,陶梦阮乍听到宁阳郡主这么直白的一句话,直接被呛了一回。   “你害羞什么呀!不都跟司连瑾定亲了吗?我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宁阳郡主脸不红心不跳的补充了一句。旁人都道她爱慕司连瑾,哪个姑娘家说司连瑾一句不是,她都要将人打上一顿。事实上,她跟司连瑾自小相识不错,她也为了司连瑾打了不少人不错,可谁知道那都是黑心的司连瑾在好几年前定下的赌约,好嘛,司连瑾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咳咳,我对京城里的世家都不熟,郡主不如问问戚大奶奶?”戚大奶奶是宁阳郡主的庶姐,但自小就养在先王妃身边,对宁阳郡主这个妹妹也一向疼爱。戚大奶奶在出嫁前就是京中名媛,出嫁之后更是有名的贵妇,这种事情找她自然比陶梦阮靠谱多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见宁阳郡主若有所思,陶梦阮提醒了一句,虽然将宁阳郡主带出来了,但迟迟不见人也不是个事,还是早点回去吧。   宁阳郡主若有所思,闻言也站了起来,起身就往碧波亭那边走,被陶梦阮一把拽住,不由道:“不是要过去吗?”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小郡主你是气糊涂了吧,“郡主不是摘桂花来了吗?怎么知道那边有人?”   “……”   “走吧,去戏台子那里!”陶梦阮也不管宁阳郡主的懊恼,拽了她往戏台子那边走,还不忘吩咐三个丫头提上桂花篮子。   ☆、第五十章 散场   主仆五人回到戏台子这边时,人已经少了大半。陶梦阮扫了一眼,几位公主都在,葛姝却不在,想来是处理那边的事情去了。葛家几个姑娘也就葛婷坐在原地,兴致勃勃的看戏,韩茜的堂妹韩萱也没动,手里捏了几粒瓜子,一面剥瓜子吃,一面与旁边的蓝衣姑娘说话。   宁阳郡主只看了两人一眼,就拉了陶梦阮坐到戚大奶奶旁边,道:“大姐,这是我新交的好友陶小阮!”   “……”陶梦阮扯扯嘴角,你叫我全名会怎么的?陶小阮什么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戚大奶奶打量了陶梦阮一回,露出些笑容,道:“宁阳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个妙人。”言罢,指了指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两人坐下,“宁阳自小被家里宠坏了,我瞧着你是个稳重的,多教教宁阳,别整日风风火火的。”   “大姐,你是谁姐姐啊!”宁阳郡主跟戚大奶奶亲厚,嘴里这么说着,手却抱着戚大奶奶的胳膊,明显并不气恼。   戚大奶奶笑着点了点宁阳郡主的额头,两人十分亲昵,陶梦阮只留了片刻,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戚大奶奶看了陶梦阮一眼,向宁阳郡主道:“宁阳这回算是长进些了,这陶家姑娘是个可以深交的。”   “大姐姐只一眼就看出来啦!”宁阳郡主知道自家姐姐眼光好,只惊叹了一回,并没有反驳。   “陶家姑娘长得太漂亮了些,但眼神很正,可见没有坏心。何况扬州陶家是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姑娘品性自然是好的。”戚家也是书香世家,戚大奶奶出嫁之前尚有些不屑,进了门才清楚真正的书香世家的做派,清高些是有的,但家风是极好的。   “是,大姐姐说得都对!”宁阳郡主笑着,至于寻亲事的话,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起。   陶梦阮摘了两大篮子的桂花,宁阳郡主为了表示自己对桂花的喜爱,提了大半过去,陶梦阮的辛苦成果就只剩下大半篮子。提了桂花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葛婷便看过来,道:“太子府的桂花真香,表姐是要拿来做点心吗?”   “这些不适合做点心,打算做些香膏,这不是天要凉了嘛!”陶梦阮笑着解释道,“表妹若想做桂花糕,我同郡主讨些来?”   “我就是随口一说,这桂花哪里没有。”葛婷撇撇嘴道,目光移到台上的戏上面。   没过多久,葛姝和其他人都回来了。葛姝脸色不大好看,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倒是另外两位皇子妃嘴角挂了些笑意。   葛婧几个回到这边坐下,脸色还有些白。陶梦阮看了一眼,葛婧握着罗月苏的手,一句话都没说,韩茜更是低着头,不敢做声,倒是没见到葛茵和葛浅瑜,再看旁人也是这个态度,陶梦阮便歇了问一问事情的心思。   到底是葛婧藏不住事,没过多久便凑到陶梦阮身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葛婧似乎觉得陶梦阮格外靠得住,出了什么事都要找陶梦阮倾诉一回。   陶梦阮这才知道她随手拽出去的替罪羊是谁,原来正是谢芳艳的妹妹,太子府的谢姨娘。葛婧说,她们原本是被谢家五姑娘叫过去赏景的,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碧波亭那边,而后就见到两个人睡在一处。谢明艳故作夸张的喊了一声,结果又招来许多人,最后就把太子妃叫了过去,然后,确认了谢姨娘跟闵国公府四公子睡在一处。   兵不血刃的除掉了一个姨娘对葛姝来说算不上什么成就,反倒太子府的妾室弄出这样的丑事,不仅打太子的脸,太子妃也少不了一个治家不力的罪责,所以葛姝实在高兴不起来。当着许多人的面,谢姨娘和四公子葛姝还不能直接处置了,只得将他们先带下去,但气恼的葛姝还是将牵涉到的几个下人直接处置了,这也是葛婧几个脸色难看的缘故。   陶梦阮微微皱眉,那时太过匆忙,也不知谢姨娘有没有认出她是谁。她在太子和葛姝面前说什么倒是没什么,若是有机会给谢芳艳传个话就有些麻烦了。   “表妹,你在想什么?”葛婧见陶梦阮走神,不由提醒了一句,她这会儿还在后怕,从前只羡慕堂姐嫁得好,可想到她们来了太子府两回,两次都见了血,她又不笨,哪能体会不到那份如履薄冰。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姐姐在太子府只怕过得很是辛苦。”陶梦阮低低叹了一声,尤其是皇后娘娘一心要葛姝为娘家侄女铺路,“对了,怎么不见二表姐和浅瑜表姐?”   “我们离开之前,二姐姐和浅瑜姐姐就一道离开了,我只道她们去了茅房,怎么还没回来!”葛婧这才注意到葛茵和葛浅瑜不在,但葛姝已经叫众人去宴席,只得叫丫头去寻一寻,怕她们迷了路。   陶梦阮微微皱眉,想起之前的一幕,韩茜收起来的纸条应当不是她的,那么原本的纸条去哪里了?葛浅瑜那时坐在韩茜身边,那纸条会不会被葛浅瑜捡了去?那张纸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陶梦阮和葛婧虽有些担心葛茵和葛浅瑜,但人都往宴席那边走了,她们也只得跟上。好在没有多久,葛茵和葛浅瑜便出现了。葛浅瑜依然是喏喏的低着头的模样,大约还在孝期的缘故,平时就话不多,到了太子府更是几乎没有开过口。葛茵脸上却有些喜色,眉眼间也多了些别样的风情,陶梦阮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移开了眼睛。   葛茵其实没有多深的城府,平日里阴阳怪气的,旁人也懒得多看她两眼,但心思实际上都写在脸上。陶梦阮想不出什么事情叫葛茵这样高兴,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因为出了谢姨娘的一回事,宴席上面气氛也不大好,都是有眼色的人,看了太子府的一场笑话,谁会冒出来触葛姝的眉头,吃了宴席便都寻了借口告辞了。   等送走了人,葛姝将这事暂且放下,问身边的大丫头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第五十一章 出差   “这……”碧莲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道:“奴婢将纸条交给了韩家表姑娘,可不知为何,后来去了西厢房的会是二姑娘……”   “什么!”葛姝惊怒之下站起身来,“那后来呢?殿下与她……”   “是!”碧莲心知其中的利害,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得了消息过去时,二姑娘已经离开了,殿下只看了奴婢一眼,什么都没说。”   “……”葛姝颓然坐下,太子什么都没说,但大约是不满她了。她跟了太子这么长时间,多少摸清了些太子的脾性,太子不喜任何人插手他的事,她不过是个太子妃,本来就没有多少分量,更不能指望多少的优待。至于说太子看上她娘家妹妹的话,呵呵,对太子来说,顶多就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出来时陶梦阮与葛家姐妹一道,但今日葛氏和陶少成夫妇已经与葛老夫人辞了行,一大早就搬回陶家宅子去了。搬家用不着陶梦阮做什么,不过从太子府出来,陶梦阮就直接坐了陶家的马车,回自家宅子去。   相处了许久,一下子分开,不说葛家姐妹几个,就是陶梦阮都有些不舍,只说过些日子请姐妹们到家中做客,才告别离开。   陶家祖宅在扬州,但陶家代代都有人在京中做官,所以京中的宅子也不差,专门请了扬州工匠修建,很有江南风情。   一进门,守在门前的小厮便上前行礼,喊的自然是大姑娘安好。陶梦阮不是喜欢端着姿态的,但听多了表姑娘,听到一声大姑娘,总算有些自己家的感觉了。陶少安迎上来,抓着陶梦阮的手,有些撒娇的模样,道:“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太子府可是十分精致漂亮?”   陶少安年纪尚小,虽然跟太子同桌喝过茶吃过点心,但对京中顶级权贵的府宅还是十分好奇的。   陶梦阮拍拍弟弟的手,道:“还不都是宅子,有什么不同的啊!少安好好念书,将来考中了状元就可以去皇宫拜见皇上了,那可比太子府还要金碧辉煌呢!”   陶梦阮这个时候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一直欣赏不来皇宫太子府什么的金碧辉煌的设计,又不能贬低皇家的艺术品位,却完全没想到,这么随口一说,自家弟弟当真了,多年之后尊贵的弟媳妇沿袭金碧辉煌的品味,建了一座在陶梦阮看来实在有些俗气的宅院。   当主子的虽然不用干活,但许多事情还是需要过目的,秦氏一向是个伶俐的,葛氏放心的将事情都交给秦氏管着,自己倒是清闲了下来。见陶梦阮回来了,只问了问生辰宴的事情,就叫陶梦阮先回去休息。   一整天下来陶梦阮也累了,回房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半夜里察觉到旁边有人,一睁眼就对上司连瑾勾人的凤眼。   司连瑾闯她闺房也不是头一回了,陶梦阮顺手抓了旁边的衣裳披上,坐直身子,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司连瑾蹭了蹭陶梦阮的脸颊,道:“我要出京一回,大约要走十天半月的,过来看看你。”   “要出京啊,是去办事吗?”若是平时,陶梦阮才不会多问,她前世没有嫁过人,但听姐姐们说过,男子都不喜欢女子指手画脚,然而此刻她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清明,听司连瑾要出门,顺势就问了一句。   “嗯,定县出了流寇,太子怀疑有人操控,叫我去看看,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若是别人问你,你只说我出京访友去了……”司连瑾丝毫不觉得陶梦阮管太多,反倒觉得陶梦阮主动问他的事情了,一定是更在意他了,不用陶梦阮多问,司连瑾自己就絮絮叨叨的将前因后果能说不能说的都告诉陶梦阮了。   陶梦阮白天费心费力的,其实有些精力不济,回来很快就睡熟了。虽然司连瑾如有实质的目光将陶梦阮唤醒了一回,但陶梦阮确定了司连瑾的身份,心头的警惕性就消失了。原本还坐直了听司连瑾说话,多听一会儿靠着司连瑾的肩膀又睡着了,偏司连瑾还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陶梦阮睡着了他还絮絮叨叨的将话说完了,才给陶梦阮盖好了被子离开。   清早陶梦阮醒来时,动了动身子,发现枕边有个纸条。拿起来细看,正是司连瑾清隽的字体,话不多,只说他要离京一段时间,看她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送了两个暗卫让她随便支使。纸条下面放了个盒子,里面放了一个小巧的银哨子,陶梦阮一看便知是召唤暗卫用的。   这会儿清醒了,陶梦阮也记起了司连瑾昨晚絮絮叨叨的许多话来。虽然后来陶梦阮迷迷糊糊睡着了,但大致还有印象,简单地说就是定县那边的流寇说是灾后流民,其实大不一般,隐约牵扯到身居高位的某些人,于是太子殿下叫司连瑾以访友的名义过去查探一番。   昨天刚刚得知宁阳郡主那个二货哥哥打算卖了颂王府,转头又让司连瑾科普了一些貌似隐秘的时事政治,陶梦阮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可另一方面,司连瑾愿意毫无保留的告诉她,又叫她有些高兴,哪怕这些事情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陶梦阮里面一动,守在外面值夜的碧云就醒了,连忙叫了雨水和小满进来服侍。   昨晚葛氏对陶梦阮说,葛家韩氏和楼氏今天会过来,陶梦阮怕自己耽搁了,梳洗妥当了,就带了丫头直接去葛氏那边。   葛氏正与陶少安一起用膳,见陶梦阮过来,便向她招手,道:“阮儿来了!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有,阮儿这不是早就想着过来娘亲这里蹭饭嘛!”陶梦阮笑着在葛氏身边坐下,“娘,大哥和大嫂呢?”   “你大哥哪像你们两个小懒猫,一大早就出门拜访先生去了。你大嫂已经来过了,这府里的事情还没理顺,你大嫂一大早就忙事情去了,等会儿用过早膳你也跟你大嫂一道,叫你大嫂也教教你。”葛氏笑着对陶梦阮道。   “我瞧着那些事就头疼,就不能不学吗?”陶梦阮苦了一张脸道,管理这种事陶梦阮不是不懂,只是一直喜欢不起来,在前世,她就更喜欢唐家的纯粹,而陶家,说富可敌国也不夸张,可那些你来我往的折腾,她一点都不喜欢。   葛氏闻言倒是笑了,“傻丫头,做夫妻不是光享受丈夫的疼爱就足够的,哪怕不能为他做什么,也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明白吗?”   “……”陶梦阮脸色微红,这段时间以来,似乎是认同了司连瑾这个未来女婿,葛氏不仅时不时要打趣陶梦阮一回,还时时提醒陶梦阮为出嫁做准备,简直有种等她及笄了,就将她打包嫁出去的架势。   ☆、第五十二章 心寒   陶梦阮跟母亲和小弟用了膳,就有葛家下人来报,说韩氏和楼氏临时有事,改日再来拜访。葛氏自然关心的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人脸色变了变,说府上二姑娘突然病重,两位夫人走不开。   葛茵一个庶女,就算病重,也没有影响力到两位当家夫人的长辈为她操劳,不止陶梦阮不信,就是葛氏都不信。葛氏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到底没有再多问,叫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葛家的人走后,葛氏看向陶梦阮道:“昨日在太子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陶梦阮首先想到的也是太子府,虽然因为谢姨娘的事,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葛茵的异样,但联系昨日葛茵莫名的笑意,加上仅仅一天,人就病重了,陶梦阮觉得昨日必定发生了什么。   陶梦阮将这事对葛氏说了一遍,葛氏沉吟片刻,吩咐人出去打听,不多时便听得葛家定了亲的姑娘勾引太子的话,甚至将事情传得有板有眼的。   当今皇帝的皇子当中,太子宫延述无疑是出类拔萃的,无论才华能力还是胸怀气度都很让皇帝满意,再加上出众的相貌,太子殿下身边自然从来都不缺女人。哪家姑娘爱慕太子,进了太子府去,就算做妾,也不觉得丢人,但是定了亲的姑娘勾引太子,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葛氏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愁绪,向陶梦阮道:“这可如何是好?且不说别的,旁人要怎么看葛家,怎么看你三表姐和四表妹……”   陶梦阮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太子殿下顶多被人说个年少轻狂,真正影响到的,自然是葛家未出嫁的女儿。偏偏葛婧和葛婷定的还都是讲究规矩的读书人家,岳家尚好,京城到太原路远,大约不用等传到那边,这事就淡了,葛婧却不同,文家虽是寒门,却极重视名声。   而想得更长远一些,陶梦阮想到的却是为何这事会传成这样的满城风雨?葛姝作为太子妃,若是想找一个帮手,也不可能将葛家推到风口浪尖,毕竟她也是葛家女,葛家名声坏了,她也要受影响。而如今太子府中后院当中,葛姝是身份最高的,就算不能牢牢把持大权,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掌控局面,除非这本身就是针对葛姝的一个局。   陶梦阮猜得没错,葛姝此时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谢姨娘的事没什么悬念,不管真相如何,谢姨娘跟人睡在一起是事实,闵国公府的那位公子被闵家领了回去,远远地送回老家去了,而谢姨娘则直接赐了毒酒。太子殿下没有因此迁怒葛姝,但对葛姝给他塞人的行为表示不满,直接将事情丢给葛姝。   原本葛姝和太子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葛茵就算跟太子有了肌肤之亲,也顶多就是退了梁家的亲事,以后纳进太子府也就是了,太子殿下对于后院多个人并不在意。却没想到,仅仅一夜之间,事情就传得满城风雨的,不说葛姝,连太子都被皇帝批评了几句。   葛姝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设的局,但事情还得解决。闹成这样,葛茵自然不可能进太子府,葛家也不傻,葛茵病重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而对于葛茵跟太子的事,既然是风言风语,葛家自然是咬死了不承认,往外只说葛茵在宴会上吹了风,回头就病倒了。   这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将葛老夫人气得病倒了,于是,次日葛氏就带了秦氏和陶梦阮回娘家探望。   马车快到侯府时,一人从里面出来,车夫反应不及时,险些将人撞倒。陶梦阮从窗口往外看,只见梁进士沉着脸匆匆而过。   陶梦阮微微皱眉,梁进士她只远远地见过一回,对他的印象也是个不错的读书人,前些时候听说梁进士很得上官赏识,今年大约就能谋个实缺。而葛茵的事,虽说是葛茵嫌贫爱富,可对梁进士多少有些影响,尤其是将来娶亲上面。这门亲原本是梁进士高攀了葛家,可如今这般,却是葛茵拖累了梁进士。   “怎么回事?”马车晃了一回,秦氏向外面问了一句。   “回大奶奶,刚刚有位公子走过,小的避让不及,叫夫人、大奶奶、大小姐受惊了!”外头的车夫连忙解释道。   “没有伤到人吧!”葛氏听说有人过,连忙问了一句。   “没有,那位公子似乎有急事,已经匆匆离开了。”   “那就好,我们也快些走吧,别挡在这里。”葛氏闻言点了点头,命车夫赶车。   陶梦阮跟着母亲长嫂直接去了宁心堂,葛老夫人躺着,头上还敷了一条帕子。   葛氏见状连忙迎上去,一问才知,葛老夫人昨日气坏了,到晚间就断断续续的发起热来,如今还没有退下去。   葛氏拉着葛老夫人的手,看着年老的母亲花白的头发,葛氏忍不住道:“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哥哥、嫂嫂们会解决好的!”   “哪能不操心呢!”葛老夫人拍拍葛氏的手,“儿孙都是债啊!一个弄不好,晋阳侯府都要毁在那个丫头上面啊!你说如今如何是好,文家已经递了话过来,透着那意思是要退婚,婧儿的事那时就定的匆忙,如今这么一闹,文家反倒怀疑起婧儿来了……姝娘为这事还叫皇后娘娘申斥了一番,眼看着明家姑娘就要进太子府了,若是……”   “……”葛氏倒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葛姝那边不说,文家这个时候想要退亲,为免叫人齿冷,可若是当真退了亲,葛婧想要再寻一门好亲事就更难了。葛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葛老夫人也只是想倾诉一番,可儿媳妇终究隔了一层,葛氏来了,葛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就说了许多。   陶梦阮陪着说了会儿话,就去寻了葛婧一回。葛婧本来就心直口快,文家想退亲的消息葛婧也听说了,既恨葛茵不知廉耻连累姐妹,更气文家因着葛茵的缘故就要退亲,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和未来。   陶梦阮正想劝她,葛婧却惨淡一笑,道:“表妹,气过了,我却有些想明白了。文家为了这就能想退了亲,将来若发生了什么,自然更会舍弃我,这样的婚事不要也罢,表妹说对吗?”   ☆、第五十三章 解决之道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谁愿意将未来看得这样悲观呢?   “我娘说,文家只是有那意思,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文家既然有了这样的心,就算我嫁到了文家,他们能没有芥蒂?还不如一次断的干脆利落的好。”葛婧眼里闪过一抹决绝,“他们瞧不上便瞧不上,难道我堂堂侯府千金,还要舔着脸讨好他们吗?”   陶梦阮见葛婧这般,眼里有些欣赏。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葛婧若是被退了亲,葛家的处境无疑雪上加霜。   两人相对无言,葛婷带了丫头过来,见陶梦阮也在,同陶梦阮打了个招呼,道:“三姐姐莫担心了,我听大嫂说,家里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葛婧既惊且喜,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愿意落到退婚的结局,一个姑娘家被退了婚,流言蜚语不说,还可能青灯古佛一辈子,她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算再是果决,也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大嫂说,爹的意思是提前将二姐姐嫁到梁家。”葛婷也忧心着这件事,岳家虽远,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门婚事来得不容易,她自然不愿意失去,“二姐姐嫁到了梁家,这事自然就不攻自破了,那些嚼舌根的私底下说些什么自然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让二姐姐提前嫁过去,可是,二姐姐不是……”   “嘘——”葛婷连忙捂住葛婧的嘴,“你就愿意被退婚是吧!你愿意,我可不愿意,你可别乱说话连累我!”   “可二姐姐已经那样了,怎么能嫁到梁家去,梁进士难道会不知道吗?本来是结亲,那不是变成结仇了吗?”虽然葛茵的事家里大人封了口,但她们跟葛茵一道去的太子府,联系前后自然能猜出事情经过来。葛婧实在没想到家中长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若只是流言也就罢了,葛茵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梁进士哪怕比不得葛家,难道就甘心受辱不成。   “他要结这门亲事,本来就是想攀上咱们家,如今二姐姐这样嫁过去,咱家自然更会提携于他,他可是一点都不亏。至于二姐姐嘛,他娶了二姐姐,又不是只能娶二姐姐一个,将来纳几房妾室不就行了?”葛婷却撇撇嘴道,她自然看不上梁进士那样的穷书生,心里只想着梁进士尽快将葛茵那个祸害抬过去,免得连累了葛家。   陶梦阮想起在门前差点撞上梁进士,心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葛家要将葛茵塞过去,解了目前的僵局,而梁进士,先是葛家的知遇之恩,又碍着葛家的权势,只怕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妥协。而梁进士那模样,大约就是不得不妥协的缘故吧,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可能平静的接受这样一个妻子,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妻子。   “可是……”   “三姐姐,这是父亲和二叔做的决定,就算我们觉得不妥又能如何?”葛婷没了耐性,打断了葛婧的话,“反正我就是来同你说一声,本来还指望你开心一下的,你既然不赞同,便当没听我说就是!”言罢提起衣角便走开了。   陶梦阮旁观了一场姐妹间的对话,也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葛婷走了,葛婧却颓然坐下,道:“表妹,我之前道情愿跟文家退婚,如今又庆幸可以保住这门婚事。父亲和大伯所作所为我觉得不妥,可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葛家,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虚伪?”   陶梦阮没有答话,葛婧本来就是个爽直的女孩,可人都有私心,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何况葛婧还不到十五岁。   “你说,梁进士会答应吗?”   “会吧!”陶梦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葛茵不能进太子府,也不能出别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嫁人,就算梁进士不愿意,葛家也会叫他答应。   “……”葛婧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陶梦阮陪葛婧做了半晌,葛氏派人来叫她,才跟了葛氏回去。   葛氏也听了葛家要将葛茵提前嫁到梁家的消息,虽然并不赞同,但她一个出嫁女,没什么话语权,也只是叹息一番。陶梦阮听母亲同情梁进士的话,心里其实脑洞大开的想到梁进士自觉得受辱,将葛茵娶回去折磨个三五年,然后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的后续故事。当然,如果脑洞再大些,完全可以考虑到梁进士为此发愤图强,终于后来居上,然后再报复报复葛家什么的。   葛氏当然不知道陶梦阮所想,否则又可以教育女儿一番,带了儿媳和女儿回家,照顾了葛老夫人一天葛氏有些疲惫,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一早,葛家的喜帖就送过来了,日子定在半月之后,话里说的是梁进士家母亲病重,要早日迎娶新媳妇进门。   梁家老夫人确实病重有些时候了,葛茵已经及笄,也提过早些接葛茵过门的话,但葛家不同意,日子还是定在年底。加上之前的风言风语,说是冲喜的话没有人信,反倒越发相信葛茵跟太子有个什么,只碍着太子妃和葛家,不敢肆无忌惮的讨论。   陶梦阮听说葛茵已经寻过两回死,叫葛家死死地看着,昨日陶梦阮上门,也只说葛茵病着,没有见到人。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上门恭贺的必要了,陶梦阮接了宁阳郡主的帖子,跟了宁阳郡主到京城外的庄子小住游玩。   听说颂王府在京城外有个大型温泉庄子,不仅可以泡温泉休闲,还种植了各种珍奇植物,养了各类珍禽,总之,绝对值得一游。正是因为名声在外,最近又没有什么事,陶梦阮收到了宁阳郡主的邀请,就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跟宁阳郡主出门游玩去了。   葛氏对于陶梦阮跟小伙伴出门去玩没有反对意见。正好葛家的事乱纷纷的,他们又帮不上忙,出门走走还省得烦心,于是就这么大方的放行了。   宁阳郡主的马车到陶家接陶梦阮,跟着人家走,陶梦阮也不好给人添麻烦,除了司连瑾留给她的两个暗卫,就带了小雪和小满两个丫头服侍,最得力的碧云都留下看家了。   ☆、第五十四章 山里的庄子   宁阳郡主指了指前面骑马的十四五岁少年,道:“那是我四哥,这回父王叫他照顾我们,除了话比较多,其他还好。你也不用跟他客气,你是我姐妹,也就是他姐妹了,有什么事直接叫他去办就好了!”   陶梦阮看了眼露出小虎牙微笑的少年,这位四公子名宫笑陵,是颂王府嫡出四公子,也就是如今颂王妃的长子。先王妃是颂王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而如今的继王妃原是侧妃,先王妃过世之后就扶了正。听说这位继王妃品性温良,不仅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先王妃留下的子女也格外爱护。   陶梦阮还没有机会见过这位王妃,但听说宁阳郡主跟王妃一向还不错,倒是世子一直在叛逆,娶妻之后就更是了。而宁阳郡主跟王妃关系不错,在王府的兄弟姐妹当中,最合得来的也就是这个宫笑陵了。   “对、对,小阮妹妹,你叫我笑陵哥哥就行!”宫笑陵骑着马,还十分活泼的向里面道。   “宫笑陵,你注意点,小心司连瑾阴死你!”宁阳郡主听那一声小阮妹妹就火大了,就没见这人正经叫过自己妹妹,这一来就哥哥妹妹的来了,果然男子都是以貌取人的。   “……”   陶梦阮以为宫笑陵那么活泼的性格一定会反驳两句的,结果一听到司连瑾,宫笑陵就老老实实的引路去了。   宁阳郡主满意了,向陶梦阮道:“陶小阮,你也睡一会儿吧,还有老远呢,等到了四哥会叫我们的。”   陶梦阮没去过京城外的庄子,也不知道正常的庄子能有多远,听宁阳郡主的话,拉了个靠枕靠着,从善如流的准备睡一觉。结果一觉醒来了,望着马车外面实在有些荒凉的景象,陶梦阮一脸惊讶道:“郡主,你不会打算把我卖掉吧!”   “瞎说,我要敢卖了你,司连瑾一定会弄死我!”宁阳郡主瞪了陶梦阮一眼,“京郊的庄子有什么好玩的,我跟你说,父王在山里弄了一个庄子,清新雅致不说,最重要的菱角肥鱼美蟹什么都有,我今日就带你去尝尝。唔,也不远了,绕过前面的山就是了!”   “……”陶梦阮望着宁阳郡主手指的方向,郡主大人,这么大一座山,我们绕过去大约太阳也快要下山了吧!   “对了,昨晚有些兴奋,都没有带什么吃的,陶小阮,你带吃的没?”宁阳郡主没能理解陶梦阮的目光,坐了这么久马车,她确实饿了。至于没带吃的,那都是宫笑陵的错,要不是他昨晚给她送了小话本,她能忘了那么重要的事吗?   “……”所以说,傲娇郡主的真实属性其实是吃货?陶梦阮一面吐槽,一面暗暗庆幸自己提前准备了点心。   从行李中取出一个打包好的油纸包,一打开淡淡的桂花香就飘了出来,陶梦阮数了一下,一共巴掌大的五个桂花饼,她不好跟郡主争一口吃的,总还能分到两块吧,垫一垫也就到了。   这样想着,陶梦阮将油纸包放到宁阳郡主面前,道:“这是南方的风味,郡主尝尝合不合口味。”   桂花饼这种点心干啃肯定是不行的,陶梦阮叫宁阳郡主先尝,自己取出小罐的玫瑰糖,提了马车里温着的水冲了两杯,放了一杯到宁阳郡主面前,再看桂花饼时,摊开的油纸上面,只孤零零的放着一块饼。陶梦阮看对面的宁阳郡主,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小饼,宁阳郡主已经吃掉了两个,第三个还剩下一半,第四个被她拿在手中,陶梦阮扯了扯嘴角,道:“郡主,就算没有别人,你也该注意一下形象吧!”   宁阳郡主将咬过的一半放下,端起玫瑰茶喝了一口,道:“本郡主在你面前哭都哭过了,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你不知道,今早母妃絮絮叨叨的叮嘱我这里那里的,我都没吃上几口饭,简直快饿成干了。”   “……”所以郡主你是一直在等我醒来?我以为以郡主你的性格,大可以自己寻找吃的。   “要不是你这点心藏得那么严实,我就自己拿了。不过想想毕竟是你带的,要是一口都没能吃上,我也太不近人情了,等等也是应该的。”宁阳郡主仿佛看出了陶梦阮的疑惑,一面吃掉了第三块饼,顺便解释道。   “……我谢谢你啊!”陶梦阮作为一个教养良好的姑娘家,实在做不出动手跟宁阳郡主抢东西吃的举动来,拿起最后一块饼,加上玫瑰茶,勉强填了填肚子,等着到庄子吃大餐。   好在宁阳郡主的亲爹颂王还算靠谱,虽然大老远跑山里建了一个庄子,但好歹计算过行程,从京城过来太阳下山前可以顺利的到达地方。当陶梦阮一行人到达庄子时,太阳还斜斜的挂在天边。   宫笑陵早早就派人过来送了信,他们一到,庄子这边就表示随时可以开饭。   到了这深山中,宁阳郡主就更加不用掩饰自己吃货的本质了,一下马车就喊着叫人摆饭。管家大叔手脚麻利的指挥着人将备好的各类山珍野味摆上来,看上去十分宽敞的桌子立刻就摆的满满当当,宁阳郡主满意的坐下,招呼陶梦阮和宫笑陵道:“你们两个站着做什么?快坐,荣叔的手艺最好了!”   颂王府在京城有好几个庄子,这一个是宁阳郡主最喜欢的,每年都要来上几回。宫笑陵见多了宁阳郡主私下里的随意,向陶梦阮道:“陶姑娘快坐吧!山里的许多东西,外面可是见不到的,在下去看看庄子的守卫。”   检查庄子的防务当然不用这么着急,宫笑陵自然是找个借口走开,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好这么坐在一处吃饭,何况还有陶梦阮在。   宁阳郡主也不在意,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来,陶小阮,尝尝这清蒸蟹!这螃蟹可是山里的泉水养出来的,外面的可比不上!还有这鱼,荣叔做鱼的手艺可是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宁阳郡主觉得自己吃了陶梦阮五分之四的点心,总要补偿人家一下,难得照顾人替人布菜一回,还给陶梦阮倒了一杯庄子里自己酿的葡萄酒。   ☆、第五十五章 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对宁阳郡主的特别照顾,陶梦阮没有什么不适应。宁阳郡主声名在外,可实际上却是个单纯好相处的小姑娘,而这种性格单纯的小姑娘,蛮横些其实是最好的保护色,谁叫宁阳郡主压根就不会跟人虚与委蛇。只是,眼看着宁阳郡主还夹了个鸡翅准备往陶梦阮碗里面放,陶梦阮连忙喊停,道:“停!不许再夹了!”   “……”宁阳郡主看了眼筷子上的鸡翅,顺势放在自己碗里,“你会自己夹就早说嘛,亏得本郡主还要费心照顾你!”   “……”我那不是没见过堂堂郡主会给别人布菜吗?傻了那么片刻的功夫,郡主你就给我夹了这么多,可见吃货的本能有多么强大。   “陶小阮,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的什么,本郡主就喜欢美食,怎么的!”宁阳郡主斜眼看陶梦阮道。   “呵呵……”   赶了一天路,饭后陶梦阮被宁阳郡主拉着泡了一回温泉,简直沾床就睡,结果次日一早,宁阳郡主身边的玉兰就过来叫陶梦阮,说宁阳郡主找她。   陶梦阮才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不过想到宁阳郡主一只吃货,不用担心没有东西吃,于是洗漱之后就直接去找宁阳郡主。果然,宁阳郡主摆了一桌子吃的,就等着她了。   两人一道用了早膳,宁阳郡主叫玉兰包了一些点心,就叫陶梦阮准备出门。   “去哪里?”陶梦阮有些惊讶,宁阳郡主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在京城就时常在外面晃悠,可这山里没什么地方可以逛吧!宁阳郡主也不像有闲情雅致登高望远的人啊。   “上山!”宁阳郡主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指了指庄子背后的山坡。   颂王选中建庄子的地方,当然不会是深山当中,后面的一座山坡也仅仅是山坡,远远地可以看得出,山上不少树木是人工种植的,尤其是许多果树。   确定宁阳郡主只是准备出去郊游,陶梦阮就放心了,特意叫丫头多带了些点心吃食,甚至拎了一直卤鸡,陶梦阮放心的跟宁阳郡主出了门。   然而,郡主闺蜜这种存在,有几个是靠谱的,尤其是宁阳郡主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   野游地点其实是山坡后面的另一座山没什么,陶梦阮会武功,轻功也有小成了,爬上去无压力;野游内容是在山顶吹风看云卷云舒也没什么,看风景嘛,风啊、云啊也算;然而,每天爬一回,连着去三五天就过分了吧,虽然一直都是宁阳郡主坐在看云,陶梦阮到处挖药材。可三五天下来,附近已经没有什么稀奇的药材可以挖了。   到了第六天,宁阳郡主依然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陶梦阮终于不能忍了,“郡主,你到底是去山头上做什么?”   “等人!”宁阳郡主手提着包袱,一脸高深莫测的答道。   “……”那种地方会有什么人去?陶梦阮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跟宁阳郡主做朋友了。   “我觉得,他今天一定会出现!”宁阳郡主捏着有些肉呼呼的玉手,一副笃定的模样。   “呵呵……”   纵然不大想跟宁阳郡主去山头卖蠢,但总归是一起出来的,陶梦阮终究还是跟宁阳郡主一起上了山。   宁阳郡主到了山头上就找了个视线好的地方坐下,继续等她的人,陶梦阮则提了只小篮子,四处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就在宁阳郡主发出惊喜的呼声时,陶梦阮在某个不太高的石壁上发现了一株紫灵芝,听宁阳郡主那一呼喊,差点从石壁上摔下去。   回到宁阳郡主身边时,陶梦阮傻眼了。这两天宁阳郡主跟她出来,都没有带人伺候,原因是头一天出来时,四个丫头体力还不及她们两个主子,于是被宁阳郡主嫌弃了。然而,现在谁来告诉她,她们两个弱女子要怎样将这一个半死不活的大男人弄下山去。   “陶小阮,你说,将他从这里推下去,我们能不能在底下将他重新捡起?”   “……”你以为他是木头啊!   “要不,我们轮流背他?”宁阳郡主迟疑着道。   “那你先?”陶梦阮看了眼宁阳郡主的小身板。   “我先就我先!”宁阳郡主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将人拽起来,扛在肩上。宁阳郡主也算个子高挑的了,但比起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依然显得十分娇小,走了两步,就自己给绊了一回。陶梦阮在旁边拉了一把,宁阳郡主没摔倒,脸色苍白的帅哥一头撞在前面的石头上。   陶梦阮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希望大帅哥不会被摔傻了。实在看不下去了,陶梦阮道:“你抬脚,我提胳膊,我们把他抬下去吧!”   宁阳郡主还没答应,两个暗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道:“姑娘、郡主,属下们可以将他扛下去!”要是未来世子夫人真碰了这人,世子爷一定会先宰了那倒霉蛋,再宰了他们两个,而绝不会迁怒世子夫人半点。   “……”陶梦阮眨眨眼,原谅她,这俩暗卫实在太没存在感了,她就将两人叫出来见过一回,后来,就忘了他们的存在了。   “陶小阮,你有暗卫怎么不早说!”宁阳郡主想想刚才自己的蠢样被人看个正着,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忘了。”陶梦阮老实回答了一句,让开位置,向两人道:“他伤得不轻,你们尽量稳当点,免得把人晃傻了。”   “……”暗卫青雀和白鹄对视一眼,撞树都能撞,还怕他们颠簸一下吗?   其实陶梦阮是觉得,刚刚宁阳郡主那一摔,这人估计得有个轻微脑震荡,再颠簸晃动,估计病情要恶化。至于说稳当点能不能对人有好处,至少不会有坏处吧。   青雀和白鹄当然不敢丢下陶梦阮在外面,青雀扛着人先下了山,白鹄就跟在陶梦阮和宁阳郡主慢慢的下山来。   等陶梦阮和宁阳郡主回到山下的别院当中,别院的管家已经找了大夫给男子看过了伤,仔细的包扎过。宁阳郡主抓着老大夫问了一回,一面叫人给男子煎药,一面向陶梦阮道:“陶小阮,那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六章 乌鸦嘴   “……”陶梦阮见宁阳郡主一本正经的点头,还以为宁阳郡主听明白了,感情是在不懂装懂啊,“大夫的意思说,这人命是保住了,但说不定就傻了,凡事只能听天由命。”   “不行,他要是傻了,那还有什么用啊!”宁阳郡主目光落在男子紧闭着双眼的俊脸上,显然这一张俊俏的脸对宁阳郡主没有多少吸引力。   “……你不应该说,就算他傻了,你也会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吗?”陶梦阮眨眨眼道,前两天宁阳郡主看的话本子上面就是这么说的。   “……”宁阳郡主脸色变了几变,“本郡主是那么傻的人吗?”   “好啦,大夫也说了是可能,说不定一点事都没有呢,什么事等他醒来再说吧!”陶梦阮好笑的捏了捏宁阳郡主的手,她本就是感觉敏锐的人,能看得出,宁阳郡主很在意这个人的情况,就像,一个嫌疑犯看着重要证人的感觉。   “也只能这样了!”宁阳郡主叹了口气,自己也担心那一下把人给摔坏了。   陶梦阮见宁阳郡主这模样,将她拖着离开了客房,叫宁阳郡主的丫头玉兰和翡翠带宁阳郡主去沐浴更衣。   陶梦阮将宁阳郡主送回了她的房间,自己也回房准备沐浴更衣,却见白鹄道:“姑娘,那人突然出现在山间,也不知是何来历,为了姑娘的安全,属下这就去查证一番!”   “哎,等等,查证身份什么的不着急,我配一些药丸,你替我带给世子吧!”陶梦阮刚刚采到一株紫灵芝,正好可以制成上好的伤药,司连瑾在外办事恐怕会遇到危险,反正查那一个人的来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是。”白鹄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而陶梦阮却将之前收集的药材都取了出来,快到晚饭时,才制好了一瓶伤药和一瓶解毒丸。   陶梦阮抹了抹汗水,将两瓶药递给白鹄,道:“一定要亲手交给世子!”   “是,姑娘放心。”白鹄答应着就退了出去。   陶梦阮送走了白鹄,叫小满和小雪备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本想着这个时候了,宁阳郡主那个吃货应该不会等她吃饭了,没想到她收拾妥当过去,宁阳郡主一脸忧伤的望着夕阳,竟然连满桌子的美食都无视了。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陶梦阮看了眼离宁阳郡主远远的一众下人,抬手在宁阳郡主眼前晃了晃。   “陶小阮你个乌鸦嘴!”宁阳郡主见了陶梦阮,微仰着头望着陶梦阮,眼里竟然写满了委屈。   “他傻了?”陶梦阮反应了片刻,才想起之前跟宁阳郡主说的话来。   “他没傻,可是他失忆了!”宁阳郡主捶了捶桌子,“没傻有毛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郡主,那个人其实是知道什么秘密,而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从他口中掏出什么秘密来?   “陶小阮,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宁阳郡主望着陶梦阮,指望陶梦阮给她出个主意。   “失忆啊!郡主你也知道的,失忆这种事情,通常的缘故都是脑子受了撞击造成的,说不定他只是暂时失忆呢?就算真的不能恢复了,看样子长得清秀,人也不笨,你叫他给你当牛做马把他的价值赚回来不就得了?”陶梦阮劝慰道,至于治好对方这种事,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哪怕陶梦阮自认为医术不错,也不敢信口开河胡乱给人希望。   “你说得对!本郡主辛辛苦苦救他一命,怎么能做赔本买卖!”宁阳郡主瞬间又满血复活了。想通了才发现肚子饿了,于是,某吃货立刻忘了那些糟心事,叫人摆膳。   宁阳郡主这回特意跑来庄子上住,就是某一天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越国公世子赵益宣被人追杀,逃到这边庄子上来。因为没有人发现,最后赵益宣死在山上。因为这边的几个山头都在颂王府名下,越国公府将赵益宣的死算在颂王府头上,尤其是谢家的挑唆之下,两家更是交恶,而赵益宣的胞弟却迎娶了原本跟赵益宣议亲的谢家三姑娘,从此跟谢家站到了一起。   宁阳郡主的心思比别人简单,她不清楚其中有多少利益纠葛,但简单粗暴的掐头去尾之后,发现挑唆的、得益的都是谢家,而越国公府没了一个世子,颂王府多了一个敌人。既然如此,只要赵益宣活着,能避免那许多麻烦最好,就算不能,她也是赵益宣的救命恩人,而不是仇人啊!所以,宁阳郡主撒了个娇、卖了个萌,拽了陶梦阮做苦力,亲自跑到庄子来守株待兔。   结果人救回来了,废了许多力气带回来了,可人偏偏失忆了,这样一来,赵益宣能发挥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宁阳郡主自然不开心。然而被陶梦阮一语点破,赵益宣这回事本来就是意外得来的,有收获自然值得开心,没有也算不上损失,宁阳郡主本来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快就想通了,这才发现,为了他错过了美食,那不就更亏了!   晚膳之后,陶梦阮折到客房看了赵益宣一回,寻了机会查看了赵益宣的身体,确认没有生命危险,至于要恢复记忆,就得看缘分了。   赵益宣醒着,见陶梦阮查看他的身体也一言不发,陶梦阮准备离开时,才听他有些沙哑的声音道:“那位,救了我的姑娘呢?”   “哦,她去看你的药了!”陶梦阮随口答了一句,看了眼想起身的赵益宣,“有没有感觉头晕?你最好别乱动,好好躺着,大夫吩咐了,你需要静养。”   赵益宣愣了片刻,老实躺着没动。   陶梦阮从客房出来,也没去看在厨房煎药的宁阳郡主,回了自己房间。之前又累又饿,陶梦阮制好了药也没有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就去洗澡吃饭了,而陶梦阮的药材,别说新来的暗卫,便是服侍陶梦阮不短了的小满、小雪都不敢乱动。   陶梦阮看了眼乱糟糟的东西,挽了袖子过去收拾东西。小满和小雪跟在陶梦阮身边,负责将陶梦阮收好的药材和工具放到指定的地方,突然陶梦阮的手顿住了,蹲下身子,手指沾了洒在地上的粉末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大变。   “姑娘……”小雪有些担心的望着陶梦阮。   “青雀!”陶梦阮却没有理小雪,向外面喊道。   “姑娘有何吩咐!”青雀鬼魅一般出现在眼前,恭敬地问道。   陶梦阮手皱着眉,“白鹄有没有回来过?”   白鹄出去办事了,怎么会回来?但暗卫做事严谨,青雀道:“属下随身保护姑娘,不知白鹄是否回来过。”   陶梦阮握紧了手。地上的粉末是她刚刚配成的药粉,那伤药需要的好几味药材都不太好找,陶梦阮也舍不得浪费,除了交给白鹄的拿一瓶,其他的都仔细的收在匣子里。他们出去屋里没有留人,不是白鹄来过,这里怎么会出现洒落的药粉?可白鹄回来做什么?   陶梦阮快速的将药材检查了一遍,脸色凝重起来,道:“小雪、小满,你们替我跟郡主说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请她在这里等我几日。”转头看向青雀,道:“青雀,带我去找世子!”   ☆、第五十七章 失踪   “姑娘若有事,属下转告世子即可,不必……”青雀下意识道。   “白鹄是内奸!”陶梦阮没空细细解释,被动过的药材是难得的毒药,白鹄在那么多药材里找到那毒药,可见至少是懂些药理的,何况以她的名义拿过去的药,司连瑾怎么可能怀疑。她轻功尚未大成,跟着去难免会拖后腿,可她不去,一时上哪里去找能解毒的大夫?   “这,不可能……”   “我不知道他潜伏了多久,却知道他现在有最便利的条件,世子不会怀疑我派出去的人,更不会怀疑我送出去的药!”陶梦阮气急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否则,他为什么去而复返?为什么别的不动偏偏动那毒药?青雀,你都不知道白鹄懂得药理吧!”   青雀默然,不要说他,便是司连瑾都不曾怀疑白鹄半点。   “你若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寻!我北上京城时还路过了定县,总不过多花些功夫罢了!”陶梦阮神色坚定道。   “世子绝不会同意姑娘涉险的!”   “可我绝不会看着他出事!”陶梦阮不再看青雀,抓了之前做的药材包,将可能用得上的药材都装进去,没有功夫收拾其他的行李,陶梦阮只抓了出来时带的钱袋,看向青雀道:“走不走?”   “属下给姑娘引路!”若是将未来世子夫人弄丢了,就更加无法跟世子交代了,至于说用武力将陶梦阮留下,呵呵,第一天拜见陶梦阮时,陶梦阮就亲自试过他们的功夫。他们武功是好,却快不过陶梦阮手里的机关,只要陶梦阮想走,他拦不住。   “姑娘……”小雪和小满傻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陶梦阮要出门。跟郡主出来转转不打紧,可姑娘要跑到定县去,若是叫旁人知道,姑娘的名声就毁个彻底了。   “你们老实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陶梦阮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就催着青雀出门,两人趁着渐渐昏黄的天色往定县赶。   青雀是司连瑾手下高阶的暗卫,有权限调动司连瑾手下的一些物资,有了好马,两人片刻不歇的赶路,终于在天快亮时赶到了定县。   青雀看陶梦阮微微发白的脸色,带陶梦阮寻了地方先歇一歇,道:“姑娘,属下先联络世子身边的人,看世子在哪里。”   “嗯,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吃点东西先养养神,有了消息就叫我。”陶梦阮前世即便武功不错,也没有这样赶过路,更何况穿越之后身娇体软的小身板,这个时候只觉得全身都散架了,最想做的就是泡个热水澡睡个天昏地暗。   陶梦阮生怕自己一下子睡过去,只简单吃了些干粮,就手撑着脑袋养神,到青雀回来,也只是稍微眯了眯眼。看着青雀凝重的表情,陶梦阮脸色微变,道:“出什么事了?”   “姑娘,世子失踪了!”   “失踪?怎么回事?”   “属下传信这边的兄弟,得到消息说世子在查访石堡寨时,遇到山贼和刺客追杀,世子受了伤,失踪了。姑娘,现在该怎么办?”暗卫只需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青雀知道如何保护主子,但遇到这样的情况,却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世子失踪多久了?在哪里失踪的?”陶梦阮心里着急,却勉强冷静下来,定县说大不大,但满世界找人也无异于海底捞针,何况听青雀的说话,想要对付司连瑾的还不止一路人马。   “是昨天下午的事,就在石堡山上,兄弟们已经将山里翻了个遍,却不曾寻到世子。”青雀答道。   “下午。”陶梦阮松了口气,那个时候白鹄还在她眼皮子底下,至少目前白鹄应该还没有找到司连瑾,却不知白鹄跟追杀司连瑾的那几路人马是不是一伙的。   “你先吃点东西,等等我们去石堡山。”陶梦阮稍微思索便做了决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白鹄之前找到司连瑾,白鹄拿走的药材见效可是快得很,说是见血封喉都不为过,要是司连瑾毫不怀疑的用到自己身上就糟了。陶梦阮原本想过让青雀传信这边,直接拿下白鹄,却被告知他们与这边的人并不相识,叫这边的人捉拿白鹄根本行不通。   “姑娘的身体……”   “我没事!”陶梦阮摆摆手,她没受过什么苦,意志力却不差,那是陶家专门培养的,因为出色的商人,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心。   两人只稍微修整了片刻,便起身赶往石堡山。   之前因为司连瑾到定县办事的缘故,陶梦阮听兄长提起定县还多问了两句。定县今年雨格外多,周边其他郡县还好,定县却是四面环山,四面八方的水都聚集在定县,于是发了水灾,水灾之后又来了瘟疫,虽然离京城不远,朝廷很快派人赈灾,但还是有不少人流离失所进而成为流寇。   所谓流寇,多半都是灾民聚集建起来的山寨,主要仗着人多以及地形地势的优势,要说真正的武力值应该不高,但偏偏司连瑾就吃亏在这上面。陶梦阮不由想到司连瑾离京之前跟她提起这件事不简单,看来,那石堡山上的,恐怕不是普通的贼匪。   因为司连瑾失踪,他带过来的人都在找司连瑾,而司连瑾是秘密来到定县的,自然不能找官府大张旗鼓的寻找司连瑾,这样一来,找人就更加不容易了。陶梦阮跟青雀找到石堡山,站在山下就能看到山上几座面积不小的建筑,也就是传说中的石堡寨,而石堡山是连通定县与外面的两条路之一,道路看上去一览无遗,但可以想到路边的山林里藏了不少准备着打劫的山贼。   “姑娘,属下先去探探路!”   “不用了,你觉得你家世子会走大路?我们直接从那边小路上山。”陶梦阮摆摆手道。   “可小路恐怕也有山贼把守……”   “遇到哪个不长眼的,宰了就是。”陶梦阮没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司连瑾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耽搁下去只会更加严重。   “……”青雀印象里,陶梦阮就是个温和漂亮的小姑娘,实在没想到能做出那么简单粗暴的决定来,尤其是看陶梦阮的表情,青雀觉得,陶梦阮还真能说到做到。   ☆、第五十八章 我带你走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上山没多久,就遇见了藏在山里的所谓土匪,青雀亲眼看着陶梦阮眼睛都不眨的清理掉挡路的人,心里对陶梦阮又多了几分敬畏。而陶梦阮毫无顾忌的杀人,也将山贼的真正的实力引了出来,青雀看着陶梦阮义无反顾的往一个山涧里跳下去,吓得脸都白了。   陶梦阮本来就不是来对付山贼的,她的目的只是找司连瑾罢了,既然如此,将山贼引出来,自然可以最大程度的还原司连瑾被追杀的路径,从而找到司连瑾的踪迹。所以陶梦阮一进山就高调的除掉了好几个藏在路边的山贼,终于将真正的高手引了出来,一路追逃,就到了这个山涧,陶梦阮眼睛好,草木当中的几片布料都没有错过,看了眼后面的追兵,直接跳下了山涧。   今年雨水丰沛,山涧里草木茂盛,虽然垂直距离不高,但因为不能确定地面情况,落下去也是十分危险的,但清醒的跳下去就不同了。陶梦阮学医习药,高山峡谷走得多了,经验十分丰富,借着山涧中树木的力度,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唯一的误差就是落在溪水里,脚上的鞋子一下子就湿透了。   陶梦阮抬了抬脚,湿透的鞋再粘上些泥土,可以想象什么个效果,但这种时候,也只能忍了。让她颇为意外的是,看上去也不高,更算不上隐秘,居然没有人追了来,这让陶梦阮本能的觉得这底下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有了这一层担心,陶梦阮更担心司连瑾的安危,站在原地辨别了一下方向。这山涧中没有人来,所以有人闯入留下的痕迹也格外明显,尤其司连瑾还受了伤,陶梦阮很快就借着草木被压倒留下的痕迹,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提步追了上去。   司连瑾此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他受了伤是无意中摔下来的,可摔下来之后没有人追杀时,他就觉得这里应该没有表面的那么安全。果然,他昏迷了一回,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群野狼围着,若是再晚一些醒来,指不定已经葬身狼口,偏这山涧中不知有什么,力气使不出来,若非他出其不意斩杀了两头野狼,只怕都没有这一个喘息的机会。   然而,他凌厉的杀气虽然叫那些野兽本能的忌惮,可他一个大活人的诱惑,那些野狼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闪着幽光的眼睛盯着他,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司连瑾靠着身后的石壁,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山中的湿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头脑也有些不清明。而就在他意志力渐渐消沉的时候,一匹狼风一般扑过来。   司连瑾提起手中的长剑,可力气的流失让他手中的剑也失了力道,生死一线的时刻,司连瑾仿佛展开一片粉白的梨花,豆蔻年华的少女带着微笑,说着梨花酥更好。恍惚间,司连瑾仿佛看到了心里牵挂的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锦衣华袍,没有甜美微笑的模样,惊惧之下精致的面容都有些惨白,让他一时间以为她就在眼前。   “司连瑾——”陶梦阮没想到自己追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情急之间手里的机关盒不要钱一般按下去。那机关盒里放的虽然是细针,可因为想到出来可能遇到危险,陶梦阮带的都是淬了顶级麻药的,若非没有时间准备,陶梦茹恨不得给它们上一捧毒针。   顶级的麻药见效极快,离司连瑾最近的一头野狼,也在离司连瑾不到一爪的距离被麻晕过去了,司连瑾此时没有力气,被野狼的重量带得侧倒下去,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司连瑾、司连瑾,你醒醒!”陶梦阮确定了一下没有漏网之鱼,将压在司连瑾身上的野狼拽开,手轻拍司连瑾的脸,正要拿手指掐一掐人中,司连瑾睁开了眼。   见司连瑾愣愣的盯着自己,陶梦阮的目光不由落在司连瑾磕在石头上的脑袋,那么茫然,不会是磕出什么问题来了吧?陶梦阮想到自己大老远跑过来,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就为了来救他,结果他不认得自己了,心里就是一阵委屈,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阮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陶梦阮一哭,将司连瑾吓坏了。一睁眼见到陶梦阮,不能否认司连瑾是惊喜的,可惊喜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陶梦阮怎么能来这里?这里这样危险,他不愿陶梦阮受到任何伤害。可陶梦阮一哭,司连瑾哪还顾得上别的,她那样娇养的小姑娘,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你,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陶梦阮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一向走聪明漂亮路线的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蠢话。   司连瑾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却笑了,将陶梦阮揽入怀里,道:“我不记得谁都不会不记得你,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我面前,惊呆了。”   陶梦阮被司连瑾一抱,眼泪却刹不住闸了,哭腔里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一句话,“司连瑾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听着陶梦阮断断续续的话,感受到湿透了自己衣裳的眼泪,司连瑾抱着陶梦阮的手不自觉间也紧了几分,微微沙哑的声音道:“我不想你来,这里这样危险,你要是受了伤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可你来了,我很高兴!”   “嘶——”爬行动物靠近的声音让陶梦阮回过神来,想都不想,一包药粉就撒了出去,靠近的蛇被火灼伤一般退了开去,而之前被麻晕过去的野狼们,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掉。   陶梦阮扶着司连瑾的靠着山壁坐起,往他身上几处还在流血的伤口撒了些伤药,便紧紧盯着面前步步紧逼的毒蛇。   司连瑾喘了口气,这会儿虽然依然没有力气,却是清醒的,低声向陶梦阮道:“这山谷中也不知有什么东西,我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陶梦阮一惊,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可要走,前面都是毒蛇,目测毒蛇后面应该还有别的危险,他们要怎么逃脱?   “我观察过,只有这山壁上面,没有任何东西下来。”司连瑾虽然着了道,但他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即便发现后面可能是唯一出逃的路,却没有力气爬上去。   陶梦阮顺着司连瑾的目光抬头看去,山壁倒是不高,也不是什么悬崖峭壁,只是司连瑾现在使不出力气来,她要带司连瑾爬上去却不容易。可就算不容易,也要试一试,陶梦阮掏出随身带的带钩的绳子,用力往山上一抛,扯了扯,确定挂稳当了,才抱着司连瑾的腰,道:“没事,我带你上去。”   ☆、第五十九章 山中隐者   有了上回的经验,后来又搬回自己家住了,陶梦阮第一时间就去库房收集了一回材料,虽然还有待改进,但比上回的要强多了,至少陶梦阮带着司连瑾爬到半山腰上,绳子并没有断掉。看着底下不敢再进一步的毒蛇,以及手中磨损有些严重的绳子,陶梦阮松了口气,也有些发愁,从这里出去还需要一段啊!   “阮儿小心!”司连瑾话音刚落,陶梦阮就软软的倒下了,司连瑾勉强提着剑,目光紧盯着突然出现的老者,道:“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不要伤害她!”   老者没有理会司连瑾,打量了陶梦阮一番,道:“原来是净魂香啊,难怪老夫的软筋散对她没有用,也不知是哪家教出来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可怜老夫养了这么多年的宠物,连炖肉都不行了!”   “……”司连瑾满身的戒备,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这么说,那些野兽毒蛇竟然是这个老头养的?   “小兄弟,你不累吗?”老者突然看向司连瑾,司连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昏迷前只来得及抓住陶梦阮的手。   陶梦阮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红彤彤的夕阳,以及檐角下斜斜伸出的树枝上摇摇欲坠的鸟窝。手一动,碰到身边的人,一抬眼却是司连瑾躺在旁边,头发披散着,衬得脸色更加苍白,陶梦阮猛地坐起身子,抓住司连瑾的手给他把脉。   “小娃娃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还会害你小情人不成?”一直坐在窗口下看夕阳的老者见陶梦阮一醒来就给司连瑾把脉,有些不满道。   “……”这种事谁知道啊,这种地方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子,有什么可信度吗?   “你那是什么意思!”老者火了。   “晚辈不敢!”陶梦阮确定了司连瑾没有大碍,也没想激怒这看上去就不简单的老头,“前辈隐居在这里吗?”   “没错!老夫隐居在这里二十多年了,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以前打扰老夫清静的人,都已经喂了山里的野兽!”司俊阳故意狞笑着道。   “……”老前辈若是不加上后面两句,陶梦阮还会担心老头子要他们小命,这几句话么,明显是在吓唬刚进江湖的小年轻嘛!   “小丫头不怕?”司俊阳自以为表现得不错,没想到陶梦阮一副自己在逗她的表情,难道隐居太久了,他已经这么没有威慑力了?   “……前辈,你是世子家长辈吧!”陶梦阮指了指司俊阳腰间的玉佩,“世子对我说过,司家男子周岁之时都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玉佩。”   “死小子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你是他什么人啊!”司俊阳看了司连瑾一眼,又看向陶梦阮,真是个漂亮又乖巧的小姑娘,要是自家儿子还活着,说不定能抢回来做孙媳妇。   “我是他未婚妻!”陶梦阮认真的解释道,这老头子那是什么眼神?难道还想抢自己做童养媳吗?   “那也行吧,你嫁了他,也得叫老夫一声叔祖父,跟祖父也没差!”司俊阳满意的点点头,当年没了妻儿,他也没了建功立业的心,在这山谷中隐居下来就是二十多年。一个人久了也不喜欢旁人打扰,所以那些山贼占山为王也不敢来打扰他的清静,而陶梦阮和司连瑾两个,他本来也没打算救人。只是两个小年轻的坚韧打动了他,又认出了司连瑾的身份,这才将两人带了回来。   “……”   “行了,你照顾他吧,等他醒来就带他离开!”司俊阳随手将山谷的地图丢给陶梦阮,潇洒地走开了。   “前辈不等世子醒来吗?”陶梦阮道,虽然是隐居,但自己家族中的晚辈来了,也会想见一见吧。   “老夫早已清心寡欲,见不见都一样。”司俊阳故作高深的叹了一回,身影已经消失在两人面前。   陶梦阮呆了片刻,将地图收起,拿了自己包袱里的药给司连瑾服下。司连瑾没有力气甚至有些头昏脑涨的主要原因是山谷里布了软筋散,司俊阳给他服了解药,就没有大碍了。至于其他的伤口以及内伤,陶梦阮预见到可能有麻烦,必要的药都带了来,可以直接用。   陶梦阮想要弄醒司连瑾容易得很,但想到司连瑾之前经历的辛苦,陶梦阮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至于外头的事,若是进了僵局,司连瑾出事的消息自然更有引蛇出洞的功效。这个时候还能顾及到所谓的正事,陶梦阮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被陶家荼毒太深了。   司连瑾还在昏睡,陶梦阮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有厨房、有食物,大半天没吃东西她还真饿了,就自己动手弄东西吃。虽然两世都是娇养着的千金小姐,但烧火做饭这种生存技能陶梦阮还是懂得的,甚至有些挑剔的她手艺还不错。   司连瑾醒来,手中没有陶梦阮的手,一时惊得坐直身子,有些惊慌的喊道:“阮儿——”   “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陶梦阮提了个勺子从厨房里出来,见司连瑾惊慌的模样,“你别乱动,我刚给你包扎好!”   司连瑾老实坐了回去,见到陶梦阮,之前的惊慌也消退了,露出笑容,道:“阮儿,你在做什么?”   “熬了点粥,”陶梦阮见司连瑾没事,又回头去忙自己锅里的食物,用勺子慢慢的搅拌着,“你昨晚就没有吃东西吧,这里材料不多,就做了点米粥,等等就可以吃了。”话音未落,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把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小勺米粥,送到口中,道:“味道不错!”   陶梦阮见司连瑾被米粥烫得微微眯眼,还笑着说味道不错的样子,不由一笑,道:“烫吧!我估计舌头都烫麻了,还说味道不错,你是在敷衍我吧!”   “怎么会!阮儿做的都好!”司连瑾虽然服了陶梦阮的药,但脱力之后别的还好,四肢的酸痛却是实实在在的,见厨房里有椅子,也不在意上面的一层灰尘,直接坐下,看着陶梦阮忙碌。   司俊阳显然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厨房里除了必备的工具和油盐酱醋以及大米,基本上找不到什么能用的食材。为了让米粥味道好一些,陶梦阮在周围摘了一些野菜,细细的切碎了放进去,盛出来时颜色正好,递了一碗给司连瑾,道:“尝尝看,不好吃也只有这个了!”   两人简单吃了东西才一起离开,司连瑾虽然浑身酸痛,但总是能自己行动了,有了地图出去自然容易得多,两人走小路回到定县城里,天还没有黑透。   ☆、第六十章 陈年往事   司连瑾没有联系属下,直接带着陶梦阮去了司连瑾那个友人家中。天色暗了,走的又是小门,陶梦阮只隐约听到这个宅子叫做唐府。   司连瑾安顿陶梦阮住下,就忙他自己的事去了。他到定县来本来就不是游山玩水的,如今陶梦阮追了来,就更不愿耽误了,毕竟陶梦阮不能在外面久待,而让人送陶梦阮回去,司连瑾又表示放心不下,只想着早点处理好这边的事,亲自将陶梦阮送过去。   陶梦阮是累坏了,简单泡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再醒来时司连瑾已经坐在屋子里等她用膳。陶梦阮被司连瑾看着,时不时递杯子递毛巾伺候她洗漱,还有些不自在,道:“你坐在吧,我自己就好!”   司连瑾却一本正经道:“在外面不好暴露你的身份,只好说是我的书童,也不好叫人来服侍你,只得我自己服侍你了,难道你嫌弃我?”   “能得你服侍的,大约也就我一个了,我哪敢嫌弃你啊!”陶梦阮笑着将头发挽起来,戴了小书童常用的帽子将长发藏起来,衣裳也换了简单的布衣,她身量还未长成,穿了少年的衣裳看上去就是个清秀的小少年,在这个年纪上,倒不容易叫人看穿。   一身小书童的打扮,陶梦阮笑着道不敢跟主子同坐,司连瑾脸色一黑,拽了陶梦阮坐下,给她盛了粥,道:“快吃,昨晚就没吃好,今日我叫人给你弄点这边的特色菜。”   “司世子,公主殿下来了!”司连瑾给陶梦阮夹了一个水晶饺,外面有下人禀告。   “公主?”陶梦阮有些意外,定县似乎只是一个小县城吧,虽然十分富庶,但在这里遇见公主也太意外了。   “是静雅公主。”司连瑾眉头皱起,显然并不想见这位公主殿下,“静雅公主下嫁唐家大少之后,每年秋天会跟唐思明到定县住一阵子。”   住着人家宅子,司连瑾打着会友的名义来的,不好拦着人家女主人,静雅公主扶着小丫头的手,踩着优雅的步子进来。司连瑾和陶梦阮起身行礼,静雅公主端着姿态道免礼,便直接坐下,道:“昨日听驸马说世子受了些风寒,本宫特意带了些药材来探望世子,世子可好些了?”   “多谢公主挂怀,在下并无大碍。”司连瑾摆着一贯清高自傲的姿态道。陶梦阮扮演着小书童的角色,低着头跟在司连瑾后面,余光却小心的打量着这位静雅公主。   司连瑾在京城中爱慕者甚众,除了宁阳郡主之外,绯闻最多的就要数这位静雅公主了。静雅公主比司连瑾长了一岁,但五六岁的时候就童言无忌的说着要招司连瑾做驸马了,偏司连瑾小小年纪就毫无顾忌的拒绝了静雅公主,等两人都长大了,皇帝提过这门亲事,司连瑾他爹都准备答应了,结果司连瑾跑到太后那里告了静雅公主一状,于是静雅公主一气之下下嫁了唐家大少,也就是唐五的大堂哥。   唐思明在唐家的地位比较尴尬,他父亲是唐家家主的庶兄,他又是庶子,偏偏又是唐家长孙,听说在唐五表现出绝佳的天分之前,唐思明一直因为出色的天分被唐家重视。要说唐五天分比他好倒是不好说,但唐五是唐家公子中唯一的嫡出,只要不是个朽木,自然能得到唐家更多的重视,按理来说,两人就算不是敌对,关系也好不到哪里才对,偏偏传言中堂兄弟俩关系还不错。   本来,按照唐思明的身份,哪怕再是聪明有才华,也不大可能娶到皇家公主,更何况是皇后所出,静雅公主比起其他公主还要更尊贵些。可静雅公主自己坚持要下嫁,皇帝拿她没有法子,最后也只能成全了,给唐思明赏了个户部的闲官。   唐思明虽然是庶出,后头又有了唐五,但唐思明也掌握了唐家一部分生意,经常四处跑生意,静雅公主平时在家中相夫教子,据说还十分贤惠的给唐思明纳了几房妾室,以便服侍唐思明。   陶梦阮悄悄打量着静雅公主,她客客气气的跟司连瑾说话,可陶梦阮何等的敏锐,她清楚地察觉到,静雅公主落在司连瑾身上的目光里深藏的爱慕以及怨恨。   司连瑾在旁人眼里一向都是清高自傲的男神模样,在公主面前稍微收敛了一些,也没什么和蔼可亲的模样,静雅公主问一句,他答一句,完全将嫌弃写在脸上。   司连瑾不给面子,用过了早膳直接说要出门办事,直接下了逐客令。静雅公主作为一个公主,脸皮自然厚不到哪里去,脸色不好的告辞离开。   “世子,这位公主对你深情不改啊!”陶梦阮撇撇嘴,酸溜溜道。   “……”司连瑾扯扯嘴角,静雅公主跟他积怨已深,连带的唐思明娶了静雅公主之后,他跟唐思明都疏远了不少。叹了口气,道:“她哪是深情不改,她是时时刻刻准备找机会报复我啊!阮儿,你今日待在府上要小心些,这位公主可不是良善之辈。”   “我一个小书童,她还能对付我不成?”陶梦阮觉得,就算对司连瑾因爱生恨,静雅公主也不至于对司连瑾身边的一个小书童都伸手算计吧。   司连瑾摇摇头,有些后悔没有把陶梦阮安置在外面,静雅公主跟太子一母同胞,看着太子的面子他也不能将静雅公主怎么样。可静雅公主看着端庄贤惠的模样,内里却刁钻又变态,一面给唐思明纳妾,转头又将那些侍妾弄死,简直是个疯子。   “总之,你凡事小心些,我已经联络了青雀,叫他带个人过来守在你身边,你只管好好待在这里,不管谁找都不要出去,听到没有?”司连瑾十分严肃地交代。   陶梦阮点点头,却有些疑惑道:“传说,你告了静雅公主一状,以至于她直接下嫁唐家大少,你告了她什么呀?搞得她如今恨不得你去死?”   司连瑾叹了口气,道:“当初年少轻狂,我只是不愿尚公主做驸马,偏静雅公主求了皇上和皇后,我爹也乐得跟皇家结亲,眼看着婚事就要定下来了,我那也是病急乱投医。那时我跟太子在太学念书,有回见到静雅公主衣衫不整的从太学厢房出来,自以为抓到了把柄,就去了太后那里。本意只是想告诉静雅公主我知道了她的秘密,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没想到她跑出来闹,我一气之下就说出来了,皇后羞恼之下叫嬷嬷给她验身,没想到她还真跟人有那么回事。”   大约是听多了别人口中司连瑾的腹黑阴险,听到司连瑾做过这么冲动的事,陶梦阮还真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静雅公主既是堂堂公主,又是皇后长女,会做出那样的事。可细细想起来,司连瑾那个时候不过十三四岁,放到她前世,还正是叛逆少年的年纪,冲动也可以理解。而静雅公主出了那样的事,最后匆忙下嫁也是顺理成章的,反倒是司连瑾背了个大黑锅。   “都是陈年往事了,到了如今我也不欠她什么,她若是招惹了你,不要她命,随你折腾,总有我替你担着,不用委屈了自己。”司连瑾叹了口气道。   ☆、第六十一章 招呼不周   送走了司连瑾,陶梦阮没什么事做,司连瑾交代她不要出门,就在屋子里找了笔墨写字画画打发时间。   司连瑾出来办事,借了访友的旗号,所以来这里住着,唐思明自然不会怠慢,客房也布置的干净舒适。但司连瑾本来就没有计划耽搁太久,屋子能住也就行了,里面的东西基本没怎么动过,看上去就没什么人气。   陶梦阮在屋子里自娱自乐,有司连瑾的特别交代,也没有人过来找她麻烦,到中午时,下人送了午膳过来。陶梦阮心知司连瑾应该没有空闲回来陪她吃饭,将手头的东西收了,在桌边坐下,向站在旁边的小厮道:“你去忙吧,我一个书童,哪有叫人伺候的道理。”   要学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算太难,陶梦阮的大表哥是学表演的,陶梦阮好奇跟他学过一些,她没什么表演天分,就学会了模仿别人说话这一样。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的声音不太难模仿,那小厮看上去并没有起什么疑心,却摇头道:“公主说来者是客,小哥既是跟司世子同来的,唐家就得照顾好。小哥不必放在心上,有什么需要吩咐小的就是。”   陶梦阮微微挑眉,也没有多说,拿起筷子吃东西,只是夹到第三筷子时,陶梦阮唇角就微微勾起,这位公主,是想做什么呢?   那小厮见陶梦阮微微顿住的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是不是菜不和胃口?司世子特地吩咐准备一些定县的特色菜,若是小哥不喜欢,小的叫厨子做些京都风味的送来。”   一个小书童哪有这样的待遇,哪怕司连瑾交代过,那唐大公子但凡不傻,都不会做得太明显,而做事的下人么,若是这点眼色都没有,还能混下去?看来,这位公主十分关心她能不能吃下这东西啊!   陶梦阮脸色不变的将东西送入口中,十分和善道:“只是有些烫,我也很想尝尝定县的风味呢!”不就是蒙汗药嘛,这种东西她以前还研究过不少升级版,按照抗药性规律来说,这种低级的蒙汗药对她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虽然那是前世,但陶梦阮试验几次之后发现,或许那抗药体质带过来了,或许原主本身就是这种体质,反正普通的迷药,不太厉害的毒药,对她都没什么作用。   陶梦阮没回头,但可以感觉到那小厮绷紧的神经松弛了,勾起一抹笑意,桌上的菜都尝了尝,也时不时将加了料的菜往碗里夹两口,可以想象,那小厮已经在专心的等她睡过去。   司连瑾在外办事,陶梦阮不想给他找事,所以虽然知道静雅公主想做些什么,但陶梦阮并没有按照对方意愿昏睡过去的意思,至于把加料的菜吃下去,她能说那个菜味道不错吗?反正蒙汗药什么的,又不会影响口感。   陶梦阮吃饱了,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向等得焦急的小厮道:“我吃好了,世子不许我到处走动,劳烦小哥把这些收拾带走吧!”   “……”那小厮恋恋不舍的收拾了碗筷,放到食盒里带走,走到门口,还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期盼着陶梦阮倒下去,他可以将人打包带走。   “姑娘,此人是不是有问题?”白鹄是内奸,司连瑾就另外调了一个暗卫过来,名叫紫枫,是司连瑾手下暗卫中少有的女子。陶梦阮跟青雀过来,腿上大片的擦伤青雀却丝毫没有发现,让司连瑾觉得男子太不细心了,所以紫枫虽然武功什么的排不上前几,仅仅擅长暗器,本不在他给陶梦阮挑选暗卫的范围,还是被他送了过来,专门照顾陶梦阮。   “哦,他没什么,是他主子有问题。”陶梦阮捧着紫枫递过来的茶杯,虽然蒙汗药对她没有多少影响,但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午睡的时候了,“紫枫,叫青雀跟过去看看,我倒是比较好奇,那位端庄贤惠的公主殿下,私下里是怎样的扭曲。”   “是!”只要不是让她离开陶梦阮身边,陶梦阮的吩咐她都会照办。   那小厮没有将事情办成,虽然心里忐忑,还是硬着头皮往静雅公主那里汇报情况。   静雅公主静静地坐在屏风后面,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瓷杯,一下一下的拂着水面上的茶沫,听得陶梦阮没有被迷昏倒下,他没敢明目张胆的动手,静雅公主姿态未变,手里的茶杯却已经摔碎在小厮面前,茶水泼了他一身。   “废物!”静雅公主端端正正的坐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吐出的话却冰冷刺骨,那小厮扑在地上,叩首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公主,只是一个小厮罢了,想来世子也就是看她年纪小,照顾几分,您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静雅公主身边的侍女柔柔的劝道,“再说,一个小厮,便是死了,世子还会为她出头不成?公主若真瞧她碍眼,晚间——”说着,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静雅公主勾起一抹笑意,抹了浓妆的脸本来就有些白得过分,那一抹笑容更显得红唇如血,实在谈不上美感,“还是小莲最的本宫的心,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公主放心,小莲办事几时出过岔子。”叫小莲的侍女柔柔的应道,仿佛路边无害的野花,跪在前面的小厮却仿佛见了鬼一般,身子簌簌的抖,又不敢开口,怕引起静雅公主主仆的注意。   “呀,你怎么还在?”小莲夸张的娇笑一声,“还不退出去?该怎么做不用多提醒你吧!”   “是、是,小的知道了!”那小厮哪里不明白小莲的意思,片刻不敢多呆,提了食盒就退了出去。   青雀回到客房这边,将见到的情况给陶梦阮复述了一遍,有些担心道:“姑娘,静雅公主这样明目张胆的做事,怕是告知唐公子,唐公子也不会管,属下还是护送姑娘先出去吧!”   陶梦阮却摇摇头,静雅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司连瑾又不是不知道,将她安置在这里,只能说明静雅公主虽然危险,但比起外面还算安全。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本事敢在这个时代乱闯,就像葛氏教导她的,就算不能为司连瑾做什么,至少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好了,不用担忧了,就算她作为公主有恃无恐,也不可能拿刀子来砍我,顶多就在饮食里动手脚,而这个么,可不是本姑娘的老本行嘛!”陶梦阮倒是没有多紧张,要说这方面的天分,前世外祖母都说找不到几个比她强的,更何况有了前世那么多年的经验作金手指。   青雀和紫枫勉强放了心,却片刻不敢大意的守着陶梦阮,就怕静雅公主不按常理出牌,派个人来刺杀。   到下午时,司连瑾派人给陶梦阮送了一只烧鸡来,据说是定县出了名的老字号,味道不错,叫陶梦阮尝尝鲜。因为昨天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早膳和午膳都尽量的清淡,陶梦阮见到肉,闻到飘散的香气,顿时眼睛都亮了,等小莲按照静雅公主的吩咐送晚膳过来时,陶梦阮就着司连瑾一并送来的荷叶饼,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小莲看着陶梦阮油乎乎的手,以及面前的一堆骨头,脸色扭曲了片刻,道:“公主命奴婢送晚膳来,小哥这是叫人出去买烧鸡了?可是觉得府上招呼不周……”   ☆、第六十二章 有没有那脸   “……”不就是没留着肚子吃你们的鸿门宴吗?这么委屈给谁看呢!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笑道:“是世子遣人送来的,说是定县出了名的小食,叫我尝尝鲜,劳烦姐姐白跑一趟了,真是对不住。”   “这……公主特地命人准备的,小哥既然已经用过膳了,就喝口汤润润喉吧!”说着,将食盒打开,端了一个青瓷盅出来,里面清亮的汤水飘着葱花,看上去还是十分美味的,然而,不要考验一个专业医者的职业技能好吧,断肠草的味道老远都闻得到好吧!   小莲听说午间陶梦阮将送来的东西都吃了,并没有觉得晚上的任务有多难完成,这种情况下,人家女主人,又是尊贵的公主派人送来的东西,一个小书童敢不吃吗?就算已经吃饱了吧,喝口汤总不过分吧,所以小莲自以为体贴的盛了一碗汤,道:“小哥尝尝,府上厨子的手艺不错,这虫草还是驸马从外地带来的呢!”   听说司连瑾出门一向是独行侠,不要说需要照顾的小书童,就算侍卫都没见他带过。所以司连瑾口口声声陶梦阮是他随行的书童,但就没人信过,甚至唐大少爷还觉得司连瑾跟这个小书童关系不一般。而静雅公主当然不觉得陶梦阮是个普通的小书童,可陶梦阮如今的身份就是书童,她就是弄死了陶梦阮,司连瑾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书童,将堂堂公主怎么样。   因为有恃无恐,静雅公主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将毒药以补汤的名义送过来,就等着陶梦阮明知有问题,还得喝下去。   陶梦阮微微勾唇,道:“真是多谢公主的好意了,可我实在吃不来葱花,这么好的汤也不能浪费了,姐姐替我喝了吧!”   “……”小莲脸色一变,不吃葱确实是个好借口啊,偏偏不吃葱的人还大有人在。端着汤碗的手微微缩紧,小莲蓦地一笑,道:“小哥还是喝了吧!喝了汤早些歇歇!”说着,就要上前拉陶梦阮的手,刚刚她是先礼后兵,可这里又没有别人,既然不识相,就别怪她动手了!   陶梦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突然道:“姐姐长得真漂亮,比起公主来也并不差呢,难道就甘心一辈子替公主做事,一辈子默默无闻吗?”   “……”小莲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小哥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陶梦阮轻轻一笑,“你说,世子既然这么关心我,特意派人给我送烧鸡来,你觉得,他会放心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你是公主身边得力的人,哪怕办不成事情,公主顶多责骂几句,那你觉得,世子的人会不会饶过要害死我的你一命?”   “……”小莲默然,大约是跟着静雅公主一向太过顺利,她居然都没有想到,司连瑾既然这么重视陶梦阮,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宅子里住着。   “姐姐看上去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怎么做吧!”陶梦阮见她脸色变换,便知她已经想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姐姐请回吧!我就不留姐姐用膳了。”   小莲抿着唇,心知今天这任务是完不成了,提着食盒默默地往回走。   陶梦阮接过紫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叹道:“世子还是不够体贴啊,吃烧鸡和荷叶饼,怎么能没有汤呢?要不是那毒药太烈,我都准备喝一碗了。”   “……”紫枫默然,自家主子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平时摆出一副清高自傲的姿态,私下里虽然没有果真那么傲,可吃什么饭配什么汤这种事几时轮得到他操心啊,能想到烧鸡配荷叶饼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了。   陶梦阮想到司连瑾送她的那一块月饼,可以想象司连瑾在厨艺上估计是个小白,这样一想,自己确实不能强求什么。   “姑娘,静雅公主这般做派,可需要属下教训她一番?”   “不用了,本姑娘比较喜欢自己动手。”陶梦阮端了水慢慢的喝,她当然没有当包子被人捏的喜好,哪怕是公主,两次三番对她下手,她也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虽然将她套麻袋打一顿更加解气,但毕竟是公主啊,哪怕皇帝皇后对她失望了,身边能没有两个高手护着?打一顿什么的行不通,当然只能玩阴的。   陶梦阮吹了吹指甲,她下毒的本事可比只会往饭菜里撒毒药的主仆俩强多了,可惜为了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能用立刻见效的毒药。   “姑娘……”紫枫才调到陶梦阮身边,只知道陶梦阮懂点功夫,听陶梦阮这话,只担心陶梦阮冲过去跟人打架。   陶梦阮见她紧张的模样,逗得吃吃一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要跑去揍她一顿。行了,反正我们明天就走,暂且不要给世子添麻烦了。”   一整天没什么事,晚间陶梦阮也不累,没什么事做,就坐在窗下吹风。猛地一道劲风袭来,陶梦阮一个翻身避了开去,手一抖,两枚细针射向黑暗中蹿出来的人,来人也是高手,不可思议的幅度拧身躲开了两枚针,却被后发而至的针扎个正着。细针虽小,上面却淬了毒药,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从伤口开始,却极快的蔓延起刺痛的感觉,一下一下,竟然让他自认坚韧的身体都有些撑不住的感觉。   陶梦阮站定了身子,见男子试图压制毒素,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却青筋暴起,显然是拼命地忍着痛。陶梦阮勾唇一笑,这可是她的独门毒药,不要命,却能疼得人想自杀。   手捏着机关盒,陶梦阮慢慢走向男子,想看看这人什么来头。男子却自知今日做不了什么,猛地提气一窜,消失在陶梦阮面前。   陶梦阮也没有追,此人明显对唐府十分熟悉,甚至对司连瑾身边的暗卫都很熟悉,否则怎么能将紫枫和青雀两人都弄走?陶梦阮微微勾唇,这样的人,数来数去应该只有一个,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那脸过来讨解药。   陶梦阮将唐思明打翻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就继续坐在窗户下面看星星,又过了许久,青雀和紫枫才匆忙赶回来。见陶梦阮好端端的坐在窗下,两人微微松了口气,跪下道:“属下失职,请姑娘责罚!”   陶梦阮摆摆手,并没有太在意,暗卫的培养模式她多少知道一点,培养出来的人无论忠诚度还是实力都够高,但为人处世多少有些呆板。而青雀的呆陶梦阮早有体会,试想,主子出了事,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的人,能理解调虎离山这么高端的计谋吗?   ☆、第六十三章 亲送   两人微微垂了头,司连瑾专门让他们保护陶梦阮,他们的实力在司连瑾属下虽不能说数一数二,但实力也不弱。可才这么两天,就连着几次失误,尤其是青雀,上回看着陶梦阮亲自赴险,这次又在他眼皮子底下险些遇害,一时间被打击的信心都没有了。   “好了,你们俩别这个样子嘛,谁没有个疏忽大意的时候,以后引以为鉴就是。”陶梦阮倒是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她一向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何况前世作为唐家看重的传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遇见过,何况一个直头直脑地过来刺杀她的人。   “对了,这件事就不要对世子说了,反正他今晚也没有讨到便宜,我们明日就走,不必多惹麻烦。”陶梦阮特别嘱咐了一句,司连瑾既然以访友的名义住在这里,不管他和唐思明关系如何,至少是一个阵营的,若是因此有了芥蒂,反而不好。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唐思明明知她是司连瑾带来的人,还对她动手,也实在保不准唐思明什么时候会不会反咬司连瑾一口。这样想着,陶梦阮有些纠结,却猛然想到,司连瑾那么聪明,他们不说,司连瑾未必就不会发现啊!想到这个,陶梦阮就放心了,叫紫枫备水沐浴,太久没有跟人动手了,简单的几招居然出了不少汗。   司连瑾几时回来的陶梦阮并不清楚,不过次日一早,陶梦阮迷迷糊糊的被司连瑾叫起来,洗漱之后连早膳都没有吃就离开了唐家。   司连瑾脸色不大好看,也不知是事情办得不顺利,还是得知了唐思明对付她的事,不过陶梦阮在司连瑾心里的地位自然比生气重要,司连瑾带着陶梦阮离开了唐府,就带了陶梦阮寻了一个小店吃东西。   定县虽然富庶,但地方不大,街边的小店干净整洁,但东西也就是常见的豆浆油条包子什么的。司连瑾问陶梦阮想吃什么,陶梦阮扫了一眼,要了一个包子一个油条加一碗豆浆,司连瑾照着陶梦阮的加量来了一份。   吃了东西回到马车上,陶梦阮人也清醒了,看着司连瑾眼下的青影,有些心疼道:“你昨晚一晚都在忙吗?我们不着急赶回去的,你慢慢做就是了。”   司连瑾却摇摇头,道:“虽然你跟宁阳郡主出来,但也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呆着,何况这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感觉到陶梦阮手指划过他眼下微微的暖意,司连瑾顺势靠在陶梦阮腿上,道:“我睡一会儿,你要是无聊了,就从柜子里拿书看。”   陶梦阮自然点头,司连瑾闭了眼,仿佛立刻就睡熟了,本来冰雕玉砌的俊脸反倒柔和了下来。陶梦阮低头看他,心里想着这张脸可真漂亮啊,不知多少姑娘家羡慕嫉妒恨,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嫉妒啊!   司连瑾安安分分的靠着,陶梦阮还在感叹司连瑾睡相好,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拿了柜子里的书翻看。   陶梦阮比较喜欢看小话本什么的,不费什么脑子,打发时间正好。然而,能指望司连瑾一个大才子的马车上有小话本什么的吗?陶梦阮在里面找到两本游记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陶梦阮拿了一本山水游记,发现里面还有不少插图,文字也不算太高深,靠着靠枕就慢慢翻看。看到书中描写某座山上某种猴子时,感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胳膊,一低头,发现司连瑾动了动脑袋,头发已经有些凌乱的脑袋小猫儿一样蹭着自己的胳膊。   “……”实在没想到男神私下里会有这么萌萌的一面,陶梦阮抬了抬胳膊,司连瑾睡梦中仿佛发现蹭不到东西了,居然伸手抱住陶梦阮的胳膊,直接将脑袋靠在陶梦阮手臂上。   “……”陶梦阮觉得让司连瑾这么靠上一个半个时辰,胳膊一定得酸麻,可司连瑾那一刻绽开的满足的表情戳中了陶梦阮的点,将书本放在面前的小几上面,到底没有动胳膊,怕吵醒了司连瑾。   到达颂王府的庄子时,天已经快黑了。   司连瑾睡了一天,起来时才发现陶梦阮就这么让他靠着,动都没有动过。见陶梦阮左手捏着右手酸麻的胳膊,司连瑾一脸心疼道:“你怎么就让我靠着?这会儿都麻了吧!”   陶梦阮由着司连瑾给自己捏胳膊,笑笑道:“没事啊,一会儿就好了!”   马车停下来,司连瑾先下了马车,伸手要扶陶梦阮。陶梦阮颠簸了一天,站起来就跟踩在棉花上一般,尤其司连瑾靠着的腿,本来有些麻木,一站起来没有力气,险些从马车上栽了下去。   司连瑾一时吓得脸都白了,伸手一捞,将陶梦阮捞进怀里,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哪里?”   陶梦阮摇摇头,手顺势抱住司连瑾的脖子,道:“我不想走了,你抱我进去!”   就是陶梦阮不说,司连瑾也不会叫她下地,将陶梦阮打横抱起,一转身就对上门口出来的两人,宁阳郡主和赵益宣。   司连瑾微微皱眉,却没有放下陶梦阮,看向赵益宣道:“赵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司连瑾跟赵益宣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司连瑾从文,赵益宣却早早进了羽林军,两人也不过点头之交,算不上交情。然而,陶梦阮之前住在这里,赵益宣也在这里,虽然知道陶梦阮不可能跟赵益宣有什么交集,但司连瑾还是狠狠地瞪了宁阳郡主一眼,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离陶梦阮这么近。   宁阳郡主缩了缩脖子,还不大明白又怎么招惹司连瑾了,哼了一声不看司连瑾,向陶梦阮道:“我就说陶小阮你好好地往哪里跑,原来是去寻司连瑾去了!你若再不回来,我也不等你了,自己回京城去了。”   陶梦阮自己觉得谈恋爱拉拉小手亲亲小脸的不是什么问题,但当着别人的面被人这么抱着,还是有些脸红,道:“世子,放我下来。”   司连瑾微微皱眉,看了宁阳郡主一眼,道:“明日阮儿跟你一起回京城,至于他,我会送回越国公府。”   ☆、第六十四章 小礼物   宁阳郡主闻言就笑得眉眼弯弯,道:“陶小阮住那边的梨塘院,你送她过去吧!”天知道,这两天她最愁的就是眼前的赵益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睁眼见到了宁阳郡主,赵益宣就跟刚出壳的小鸡仔一般,就认准了宁阳郡主。宁阳郡主救他是想结个善缘,可没有照顾狗皮膏药的意思,偏赵益宣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却依然好使,尤其是认准了跟着宁阳郡主这一件事。   宁阳郡主劝他说派人送他回京,这人不肯;宁阳郡主直接将他按到马车上想将人送走,这人直接把她的人全打晕了,实在无法了,宁阳郡主只得默认他跟着,过两天都在想怎么拐弯到越国公府门前绕一圈,将他往越国公府一丢了事。   所以司连瑾一说会送赵益宣回去,宁阳郡主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司连瑾的本事她当然知道,而且依她对司连瑾的了解,虽然心黑不要脸吧,但说话算话,但凡他答应下来的事必定会办到。至于赵益宣聪明且战斗力强悍这种事,宁阳郡主觉得,司连瑾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也不会让姚振安那个傻大个言听计从了。   司连瑾将陶梦阮送回屋子,叫小满和小雪两个照顾陶梦阮,一出门就见到赵益宣呆呆的站在门外。   看宁阳郡主的表情,就知道让这小子缠得够呛,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离开宁阳郡主身边。司连瑾对赵益宣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一起念书时,跟他想要什么时撒泼耍赖不同,赵益宣缠人素来都是不说话就那么跟在人家身后,走哪跟哪,就连教书的先生都拿他无法。   虽然十多年过去了,长到这么大性格什么的肯定有变化,但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就如刚刚缠着宁阳郡主一般。司连瑾微微挑眉,道:“你不跟着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你认识我?”赵益宣歪了歪脑袋。他不似司连瑾一般长了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常年习武皮肤带着蜜色,脸上也是棱角分明的俊朗,这样卖萌的动作看上去有些违和。   司连瑾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熟,但毕竟是一个圈子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只是看这货这样子,似乎出了什么事?怎么陶梦阮没有提过?   陶梦阮出门找司连瑾那天,宁阳郡主刚刚把赵益宣从山上弄下来,宁阳郡主确实知道他身份,但按理来说,宁阳郡主又不认识他,所以只当不知道。陶梦阮不知这人什么来头,司连瑾又忙得早出晚不归的,也没有机会跟他提起这事。   “认识!”司连瑾老实的点了点头,“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饿了!”   赵益宣听到肯定的答复,老实跟在司连瑾后面。   司连瑾当先往外走,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宁阳郡主,对着小手指蛮不高兴的样子。微微挑眉道:“阮儿今日没怎么吃东西,你叫人等会儿给她送些东西,这人交给我就是了。”   宁阳郡主点点头,看了跟在司连瑾身后的赵益宣一眼,这人日日跟着她,她嫌人烦,可赵益宣转头跟着司连瑾去了,她又觉得不是滋味,瞪了赵益宣一眼,去找人准备饭菜去了。   赵益宣恋恋不舍的看了宁阳郡主一眼,可想到司连瑾知道他的身份,到底老实跟在司连瑾身后。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又不是摔傻了,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比如,若想长久跟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他就不能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人。   司连瑾饶有兴味的摸摸下巴,出京之前似乎听说赵益宣正在跟谢家姑娘议亲,这是看上宁阳郡主了?大约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司连瑾对自小没了娘的宁阳郡主也怜惜几分,对于司连瑾来说,宁阳郡主就是亲妹妹一般的存在,而赵益宣,虽然这些年往来不多,但要说人品还是不错的,若是他看上了宁阳郡主,也算一桩好姻缘。   司连瑾说饿了,换个地方也就是找了一个小花厅坐下,庄子里的下人连忙送了晚膳过来。司连瑾跟宁阳郡主和宫笑陵都熟悉,颂王又一向欣赏司连瑾,这庄子虽然偏,但庄子里的下人也听过司连瑾的大名,丝毫都不敢怠慢。   司连瑾没有理会赵益宣格外焦急的目光,泰然自若的端了一碗汤,先喝汤润喉,而后,就慢条斯理的吃起饭来。   赵益宣心里焦急,可就算他做了武将,也是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做不出打断人家用膳的事来,何况他有求于人,更不能惹司连瑾不喜。心里胶着着,赵益宣自然没什么胃口,司连瑾接了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示意收了桌子下去,才看向赵益宣道:“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一个消息一个人情,日后我要了就还。”   “……”赵益宣呆了呆,不是仗义相助吗?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全都变了。很久很久以后,赵益宣恢复了记忆,再想起那一日的情况,觉得自己那时就是个傻逼,居然会觉得司连瑾那样的狐狸是个大好人。   “我的身份来历。”权衡了一番,赵益宣还是决定欠下这个人情,人情总有一天会还完,可心仪的姑娘若是被别人抢走了,就悔之不及了。隐约间似乎记得谁跟他说过,姑娘是要靠抢的,否则都被别人抢走了。   司连瑾勾起一抹笑容,道:“你叫赵益宣,是京城越国公府世子。至于你为何流落至此,还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不清楚了。”   “……”赵益宣扯扯嘴角,真是简洁啊,除了姓名家世什么都没有,可既然是国公府出来的,又是世子,配郡主应该不算太差吧!   司连瑾见他皱着眉想事情,眉眼间的一抹柔情大约是想到了宁阳郡主,多添了一句,道:“你还未娶妻,但前段时间听说你正在议亲,也不知定下来没有。”   “……”赵益宣眉头更深了些,没有再问,转头往回走,心想着这人太过黑心,还是找庄子里的下人打听打听吧,至少人家会多说两句。   宁阳郡主带着晚膳过来找陶梦阮时,陶梦阮刚刚沐浴了,坐没坐相的趴在桌边啃点心,见宁阳郡主过来,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向她招招手,道:“郡主,我给你带了礼物!”   宁阳郡主眼睛一亮,连忙跟了过去,道:“是什么?”   陶梦阮将小木盒子推到宁阳郡主面前,道:“喏,就是这个,我闲的无事自己做的,你可以当个解闷的小玩意儿。”   ☆、第六十五章 归家   宁阳郡主好奇的打开盒子,里面装了一个精致的小木人,五官精巧还穿了漂亮的衣裳,盘膝坐着,抱了一把古琴正在弹琴的模样。这是陶梦阮昨日一个下午做出来的,还叫了紫枫帮她裁布做衣裳,本来没怎么指望紫枫,没想到紫枫手指灵巧,不仅能裁布,还能做精细的小机关。   宁阳郡主捏了捏小木人的脑袋,小木人顺着动了动脑袋,扯扯小手,小木人动了动胳膊,虽然都是极简单的小动作,却将宁阳郡主稀罕的不得了。   陶梦阮见宁阳郡主没出息的模样撇撇嘴,她好多年不做这么简单的小东西了,只是在别人的地方要低调,否则,这么个小木人她都能在上面装几个小机关,比如让小木人动一动跳个舞什么的。   “这回时间太短,等你生辰,我送你个更好的。”送人礼物最开心的莫过于收礼物的人开心,虽然陶梦阮对这么个简单的小东西不大满意,但宁阳郡主喜欢,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想着下回做个更好的,或者,可以给宁阳郡主打个防身的机关盒什么的。   司连瑾身上还有公差,没有空等着跟陶梦阮他们一起进京,当天晚上就带着赵益宣先离开了。陶梦阮送到门前,看着司连瑾清瘦的身影叹了口气,这人生得这样清瘦,一定是让人奴役多了,都不知道以人为本,差评!   宁阳郡主扯扯陶梦阮的手,道:“怎么,这一整天看着,还看不够啊!”   陶梦阮脸色一红,她自己被司连瑾亲亲都没事,可叫宁阳郡主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一说,居然莫名其妙的害羞了。瞪了宁阳郡主一眼,道:“我还听说那位赵世子日日跟着你,连你上茅房都等在外面呢!”   “……”宁阳郡主不争气的恼羞成怒了,一甩手不理陶梦阮,往里面走去。陶梦阮不知宁阳郡主多活了一辈子,虽然不怎么争气依然玩不过她家嫂嫂,但在规矩什么的上面却变通得多了,比如拉拉小手什么的,私底下也无所谓了。可提到赵益宣,宁阳郡主想到正在跟赵益宣议亲的谢家姑娘,就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在庄子多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又启程回京城,护送她们的依然是宫笑陵。   陶梦阮去寻司连瑾虽然发生了不少事,但其实前后也不过三天多时间,加上宁阳郡主算错了遇见赵益宣的时间,他们在外面已经呆了十来天了。好在宁阳郡主中间往京城送过信,说她到了这边不幸得了风寒,需要休养两天。   马车回到京城也是下午时候了,陶梦阮同宁阳郡主道别下车,就见到自家小弟在门前晃悠,不由笑道:“少安,你在等我?”   陶少安抬头见到陶梦阮一脸惊喜,道:“没有啊,我在等大哥。”顿了一顿反应过来是陶梦阮的声音,连忙抬头道:“姐姐,你回来啦!”   “……”陶梦阮扯扯嘴角,“这会儿,你等大哥做什么?”   “大哥说要带我去拜访林先生,哦,我等他好久了,他怎么还不来?”陶少安平时还有些精灵古怪的,可遇上自小就把大哥的话当做圣旨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知道怀疑。   “……”自家大哥几时这样不靠谱了,陶梦阮看向门前的小厮,道:“二少爷在这里等多久了?”   “回大小姐话,二少爷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看门的小厮老实回答,他们也建议过二少爷进门坐坐,可二少爷不理会他们。   “……”陶梦阮看了眼晒得有些发蔫的小弟,拎着他进门,道:“你不见大哥出来,就不会进去问问吗?看你这一头的汗!”   才刚刚进九月,但今天天气晴好,太阳的威力依然足足的,陶少安在外面晒了一个多时辰,不仅满头的汗,还有些中暑的迹象。   陶梦阮拽着有些晕乎乎的小弟走到后面,进听到她娘十分兴奋的声音,打眼一看,自家大哥大嫂都在,不由瞪了她大哥一眼,道:“大哥,你这里有事,怎么就不叫人把少安叫回来,你看他晒成什么样了!”   “……”屋里的三人回头看过来,见陶少安蔫头蔫脑的模样,呆了片刻,陶少成这才想起他原本要带陶少安去拜见林先生,准备出门时秦氏身体不舒服,请了大夫,他便留下看着。没想到秦氏有了身孕,他和母亲一高兴,就将等在外面的小弟给忘了。   看小弟晒成这个样子,陶少成有些不安,还没来得及给小弟赔罪,葛氏一声惊呼道:“少安这是怎么了,快叫人请大夫!”   一番闹腾下来,将陶少安送回自己屋子里躺下,陶少成和秦氏还十分过意不去,结果陶少安灌了两口藿香水,苦着脸向陶少成道:“大哥,你要补偿我!”   自己将小弟丢在外面晒太阳晒中暑了,陶少成一贯严肃的模样也柔和了些,道:“好,你要大哥怎么补偿?”   “我要看大观园的猴戏!”陶少安难得可以跟陶少成提条件,眼睛一亮道。   “……好!”陶少成一向觉得看猴戏什么的玩物丧志,但看小弟白嫩的脸还红着,还是点头答应了。   还记挂着看猴戏,看来中暑也不是很严重,陶梦阮本来还想安抚小弟两句,见他还记得跟大哥谈条件,也不再管他,跟葛氏一道离开了陶少安的屋子。   葛氏拉着陶梦阮细细看了一遍,道:“阮儿怎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没有好好用膳?”   陶梦阮倒没觉得自己瘦了,反而天天跟宁阳郡主吃大餐,她还举得自己胖了些,便笑道:“哪有,我明明都胖了!”   “你这个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学别家小姑娘不吃东西,不然,将来可有你后悔的!”葛氏捏了捏陶梦阮有些婴儿肥的脸,生怕陶梦阮自己不满意,还想瘦一些。   “女儿长得这样好看,哪里还用得着折磨自己啊!若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吃东西,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陶梦阮拉着葛氏的手撒娇,前世她自小在外祖家养大,跟父母都有些生疏,这一世葛氏对她疼爱非常,陶梦阮也多了些小女儿的娇态,最喜欢拽着葛氏的胳膊撒娇。   葛氏笑着揉揉陶梦阮的头,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丫头一样?给娘说说,这些日子有没有受委屈?”   陶梦阮捡着有趣的事情给葛氏说了一些,还拿了些庄子里带过来的土产给葛氏看。这些东西还是宁阳郡主准备的,顺便就给陶梦阮也准备了一份,都是庄子上产的,还有些冬日里做的干肉、夏天里晒得香菇,若不是担心路程远臭了,宁阳郡主还想带些肥鱼螃蟹什么的回来。   葛氏一面惊叹,一面道:“旁人都说郡主嚣张跋扈任性妄为,其实小姑娘还怪招人疼的!不像有些小姑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她几时说的是真话!”   “娘说的是谁啊!”陶梦阮有些惊讶,葛氏一向是温和大方的性格,还没见她这样评价过谁。   ☆、第六十六章 王府小表妹   “还记得你邢家姐姐吧?”葛氏叹了口气,“前两天见到你芸香姨,说起曼烟的事,说你曼烟姐姐正议亲,你曼烟姐姐喜欢工部尚书家的公子,两家家世也合适,就遣人上门说亲,结果,何公子道他喜欢纤瘦些的女子。为了这,曼烟那孩子每日饿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经瘦成一根竹竿了,身体也糟蹋坏了,请了大夫说要调养一年半载才成。可何家又有话说了,道何家长媳不能是个病秧子,曼烟得了这话险些寻了死,可将你芸香姨愁坏了。”   邢曼烟的母亲周芸香跟葛氏是手帕交,只是后来周芸香高嫁,葛氏则嫁了陶静轩,两人往来没有闺中时亲密,但情分还在。陶梦阮幼时接触的小伙伴,除了葛家姐妹几个,也就是邢家姐妹了,尤其是年龄相仿的邢曼烟,只是两人性格不大合得来,关系不算亲近,所以陶梦阮再来了京城也没有去寻邢曼烟。   在陶梦阮记忆里,邢曼烟性格算不上坏,但心性敏感,时常伤春悲秋的样子,难得跟人好好说话。陶梦阮打小就是娇憨活泼的性格,跟邢曼烟的性子完全是两个极端,日子久了,陶梦阮就渐渐疏远了邢曼烟。而陶梦阮进京之后随葛家姐妹参加过一些宴会,也没有遇见过邢曼烟,一直就没留意过她的消息,没想到还出了这样的事。   葛氏感慨了一番,道:“何家公子分明就是戏弄曼烟,又不曾许下承诺,旁人虽说何家公子负心,也就说说罢了。曼烟那孩子心性敏感,身子怕是也难得养起来。”   陶梦阮也叹了口气,林妹妹型的姑娘不是谁都喜欢的,可你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人家啊,偏模棱两可的给人希望,害了人还转过头来高高在上的数落人,何家那母子俩这事做得也太过分了。见葛氏怅然的模样,劝道:“娘,你别担心了,想来曼烟姐姐的姻缘也不在那何家公子上,曼烟姐姐那样的模样、那样的家世,还怕不能寻一个如意郎君吗?”   “你呀!”葛氏哪里不明便陶梦阮在宽慰她,正好周芸香邀她上门做客,便道:“你跟曼烟也好久没见了吧,芸香说曼烟如今病着,不如寻个机会去瞧瞧她?”   “……”陶梦阮不大想见邢曼烟,那姑娘刻薄起来可不是常人能抵挡的,心情越是低落,嘴巴越是毒辣。可陶梦阮跟她合不来也就是性格上合不来,自小相识情分还是在的,听葛氏提起,便也点了点头,道:“好!”   “你才回来明日先歇一歇,后天你三表哥纳妾,虽说不大办,但咱们两家的关系总要过去喝杯喜酒,接着就是你二表姐出阁了,那就等过些天,你二表姐的日子过了,寻个机会过去吧。”葛氏离开京城快一年了,那天匆匆见了一回,也想有个机会好好跟老友说说话。   “好。”陶梦阮答应着,葛氏看她脸上有疲惫之色,叫丫头陪着她先回去歇一歇,晚间再一起用膳。   陶梦阮在家修整了一天,一身的疲惫总算调整过来了,可惜,一回来就赶上葛蕴纳妾的喜宴。   像葛家那要的侯门世家,纳妾是在正常不过的,通房丫头身份低微,基本上要到生下子嗣之后才能抬成姨娘,也没有资格要求办喜宴什么的。但良家姑娘纳进门的,还是要简单办一场喜宴,只邀请较近的亲友。陶家跟葛家是姻亲,葛氏又是葛蕴嫡亲的姑姑,这喜酒自然是要喝上一杯的,所以一大早,葛氏就带了兄妹三个一道去了葛家,而秦氏怀孕还不到两个月,就在家养胎,没有出门。   纳妾不比娶妻,酒席也办得简单,除了葛家族里的人和韩氏娘家来的,葛氏姐妹三个也都来了,包括陶梦阮那个嫁到颂王府的大姨母。   陶梦阮穿越之后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姨母,以及颂王府的小表妹宫晴。宫晴跟宁阳郡主是亲姐妹,可宁阳郡主是原配王妃嫡出,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宫晴与她自然是不能比的。陶梦阮之前从葛老夫人口中听过宫晴,如今见到,七八岁的年纪小脸上却阴沉沉的,眼中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只一眼,陶梦阮就不打算跟她有过多的交集。   陶梦阮认识的人多半心眼多,所以陶梦阮反而更喜欢单纯些的人,比如爱炸毛的小郡主。当然心眼多够聪明的,不能深交做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比如葛姝。但心眼多还明显不够聪明的,那就早些离远些吧,像刘氏那样的自以为聪明结果一直在做蠢事,这样的人没有朋友可以谈。   而宫晴,陶梦阮不好说这个小姑娘聪明不聪明,但年纪小还藏不住情绪的时候,还不如情绪外露些,这样阴沉沉的模样,估计亲爹亲妈都喜欢不起来。   “陶家表姐,我叫宫晴,还是第一次见到表姐呢!表姐长得真漂亮!”宫晴扭捏了片刻,捏着发梢走到陶梦阮面前,这会儿没有了阴沉沉的模样,小姑娘有些圆乎乎的脸上挂着笑,仿佛十分喜欢陶梦阮这个表姐一般。   “表妹过奖了!”陶梦阮微笑着点点头,拿了个精巧的珊瑚手串送给宫晴,道:“这是之前在金陵得的,虽不值什么钱,跟京城这边的首饰倒有些不同,送给表妹把玩吧!”   宫晴眼里不屑,嘴上却道:“谢谢表姐,我长那么大还没有机会到京城外面看看呢,表姐给我说说吧!”   “晴丫头自小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阮儿就给她说说吧!”葛侧妃掩着嘴笑笑,保养得宜的脸上皱起几道皱纹,到底年岁上去了,脂粉也掩饰不住。   陶梦阮没什么兴趣陪小丫头聊天,可宫晴虽小,却也是王府的千金,就算是侧妃所出,将来嫁人也能有个县主的封号,陶梦阮还真拒绝不得。宫晴却表现出十分的热情,道:“听说前些天四姐姐到庄子去小住,表姐也一道,我也想去呢,可四姐姐不愿带我同去!”   ☆、第六十七章 一身杀气   “那庄子可远了,我和郡主做了一整天的马车才到呢,表妹年纪还小,可不能吃这样的苦。”陶梦阮一本正经的替宁阳郡主说话,“那庄子在山里,景致倒是极好,等表妹大些,就可以去庄子上小住了。”   宫晴微微皱眉,她对庄子在什么地方倒是不关心,只是好奇这个漂亮的表姐跟宁阳郡主关系如何罢了。颂王府上光是姑娘就有七八个,如今就只有宁阳郡主有郡主的封号,她打小就知道,哪怕她娘有朝一日做了王妃,她也比不得宁阳郡主,与其跟她娘一般不切实际的想着对付王妃和郡主,还不如跟郡主打好关系,日后还能得些好处。   葛侧妃暗自留意着这边说话,听得来来去去都是无关紧要的话,暗自瞪了宫晴一眼。宫晴皱了皱眉,道:“表姐,你听说没,原本跟越国公世子议亲的谢家姑娘,要跟赵家二公子定亲了,还有,听说赵世子要求娶我四姐姐呢!表姐,你知不知道赵世子和四姐姐几时相识的?”   葛侧妃瞪宫晴的一眼陶梦阮没有错过,一眼过了,宫晴就问起这事,这是什么意思?想从她这里挖点宁阳郡主的猛料?还是想借着这里许多人的嘴,传扬一下宁阳郡主本来就不好的名声?陶梦阮微微皱眉,难道她长得就这么蠢,以至于葛侧妃就叫这么个半大丫头来套她的话?   陶梦阮自己没觉得,可在别人眼里,原主陶梦阮确实是个单纯好套话的主儿。陶家内院简单,兄妹三个中又只得陶梦阮这么个娇娇女,陶静轩和葛氏都将陶梦阮当成掌上明珠宠着,虽说念书识字、琴棋书画什么的都不差,但陶梦阮心思单纯,不说别人,就连葛茵都能将陶梦阮的东西哄了去。   而陶梦阮穿越之后,其实也没有多少跟人交锋的机会,所以葛家人也没有多想,顶多觉得姑娘家大了,自然要懂事稳重些。至于葛侧妃,她本来就没有见过陶梦阮几回,陶梦阮再回京城之后,更是头一回见到,只觉得陶梦阮命好定下了好亲事不说,还跟宁阳郡主玩得好。而在葛侧妃眼中,宁阳郡主爆炭一般的脾气,自小刁蛮任性都写在脸上,自然谈不上聪慧。   “表妹这话可不能乱说!”陶梦阮小脸一板,十分严肃认真的模样,“谁不知道郡主心里的男神是谁啊!”   “……”她心里的男神不是你未婚夫吗?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宫晴只觉得自己这个表姐不一般,跟情敌都能做好姐妹,她真的不是想混熟了趁机给郡主姐姐一刀吗?   这一点上,陶梦阮看得比较开,像司连瑾那样的男神,在现代绝对有无数的粉丝好吗?而作为有一个大明星表哥的陶梦阮来说,她很分得清崇拜和喜欢的区别,就宁阳郡主见到司连瑾往角落里缩的模样,分明是被奴役的小弟好吧,哪里算得上情敌。   “可是……”   “听说赵家二公子要跟谢家姑娘定亲了,作为兄长的赵世子怎么能单着,表妹觉得,在京城,还有比你四姐姐更好求娶的贵女吗?”陶梦阮叹了口气,虽然不算什么好话,可确实是事实,宁阳郡主凶名在外,颂王倒贴都没人敢上门提亲,尤其是司连瑾定亲之后。陶梦阮觉得,如今颂王对女婿的要求,估计已经低到:活的、男的。   “……”宫晴无言以对,旁边等着听八卦的妇人姑娘们也无言以对。听说前段时间颂王发话要给宁阳郡主选夫君,结果堂堂郡主,居然没人敢上门提亲,甚至为了避免颂王府遣媒上门,还有一些人家适龄的公子匆匆忙忙的就定亲了。   这边静默了片刻,话题才扯到别的八卦上面,宫晴小姑娘大约是觉得跟陶梦阮说话没意思,转头去寻葛婷去了。陶梦阮怕再让宫晴缠上,坐到葛婧旁边,低声道:“今日二表姐都不出来吗?”   葛婧摇摇头,道:“二姐姐这些日子依然病着,我们都没有见过她,我娘她们都道不要去打扰二姐姐养病。”   看来葛茵不怎么老实,否则,天天病着还送给人家做媳妇,外人要怎么看啊!   “真羡慕你,跟郡主出去玩,山里风景一定极好吧!”葛婧叹息了一回,“你不知道,自从二姐姐的婚期定下来,家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回,四妹妹都到韩家住了些日子,昨儿个才回来呢!哦,对了,三嫂还没回来呢,说是在娘家养胎,你说哪有出嫁了的姑奶奶回娘家养胎的,这不是在说咱们家对她不好吗?”   “……”陶梦阮倒是觉得,刘氏不回来还好,不然今日必定还要闹一场,葛家这个时候还是别闹出其他麻烦才好。瞧着时候还早,陶梦阮叫葛婧一起出去透透气,结果一转头,正见着刘氏穿了一身大红,扶着肚子走来,一身的杀气刺得葛婧拉着陶梦阮退了几步,找了墙角的位置坐下来。   “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不叫我来呢!我也想瞧瞧新来的妹妹呢!”刘氏抚着肚子,掐着嗓子道,向着韩氏和楼氏虚虚的行了个礼,两人面色有些难看,到底顾念着她怀着身孕,也不让她行礼,道:“你有孕在身,就不用多礼了,过来坐吧!”   刘氏的到来让气氛一时冷了下来,来的都是熟人,刘氏这些年来什么个德行大家都有数,尤其那一身红和满身的杀气。   刘氏娘家的嫂嫂孟氏跟小楼氏坐在一起,见刘氏这个架势皱起眉头。在她看来,这个小姑就该敲打敲打,这样折腾下去,迟早把那点子情分都折腾光了,如今两家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痕,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姑再闹出点什么来,两家的脸面也得丢个彻底。   这样一想,孟氏起身想告诫小姑两句,没想到才起身,外面就喊道新人到了,孟氏只得耐着性子坐下,冲着刘氏警告的看了一眼。   刘氏在娘家住了这些日子,刘老夫人和刘大夫人嘴皮子都说破了,好的歹的都说了,就希望刘氏能想通,可两人苦口婆心,除了刘氏气得动了几回胎气,是半点用都没有。最后两人也不说她了,只让她在家中养胎,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再送回来,到时有了孩子,总能稳重些。而孟氏此时只在想着,婆婆和祖母怎么想的,怎么最后又将小姑送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 我觉得要出事   纳妾进门没有拜堂的环节,但要给正妻奉茶行礼。当然大多数情况,这个环节是放到正式进门的次日,但如果正妻要求,也可以放到进门这一天,当着宾客的面,给新进门的妾室一个下马威。   刘氏在堂上坐着,虽然没说,但韩氏和楼氏心里也有数。韩氏对刘氏不满,对崔明珠也没什么好印象,刘氏来了,就命人准备茶,让崔明珠奉茶。   崔明珠穿了粉红的嫁衣,她本是微胖的身形,没有多少娇俏魅惑之感,反而显得有些臃肿,头上盖了粉纱盖头,隐约可以看到紧紧抿起的唇。   本来听说刘氏住在娘家,不会参加喜宴,崔明珠还有些高兴。虽然知道刘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但进门的第一天过得顺当些,对她来说,也是好兆头,没想到刘氏最后还是来了。   崔明珠不算聪慧过人,但也是个识时务的,心知刘氏必定要为难她,这一点无论今天、明天或者日后都是必然的,如此,她安安分分的被刁难,虽说受点苦头,但葛家对她会好一点。因此,崔明珠老老实实的跪下,接了丫头递过来的茶杯,端端正正的捧到刘氏面前,道:“三少奶奶请喝茶!”   陶梦阮和葛婧坐在里面,葛婧见状皱起眉头,道:“表妹,我总觉得今天要出事!”   “……”陶梦阮扯扯嘴角,她也觉得今天要出事啊,看刘氏那表情,就不像会轻易放过崔明珠的样子,而崔明珠老实听话的动作确实很明智,但也很容易激怒刘氏啊!   果然,“啪——”的一声,刘氏将杯子放回托盘上,不满道:“不知道我只喝雨前龙井吗!”   葛蕴一直站在崔明珠旁边,既没有看刘氏一眼,更没有多看崔明珠一眼,哪怕刘氏没事找事,崔明珠委屈的看他,葛蕴也只是淡漠的站着。   韩氏眉头更深,茶水是她让人准备的,刘氏这么说分明是下她的脸。但这么多人看着,旁人眼里正房奶奶刁难一下新进门的妾室也算不得什么,韩氏摆了摆手,叫人去换。   又一杯茶水递了过来,崔明珠端着,送到刘氏面前,刘氏依然将茶水一放,道:“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给你让位是吧!”   连换了三杯茶水,在座的人都暗暗道刘氏作得慌,刘氏端着第四杯,正准备放下,葛蕴终于忍不住道:“够了,她爱喝不喝!”说着拽了崔明珠起来,要往里走。   本来刘氏就想到四个理由,这一杯放下,下一杯喝了也就完事了。没想到葛蕴不等她说话,直接将崔明珠拽起来,分明是狠狠地下她这个正妻的脸,将手中的杯子一摔,刘氏也起身拉崔明珠。但葛蕴是习武之人,力气大,崔明珠还在为葛蕴为她出头沾沾自喜,被刘氏猛地一拉,将还没站稳的崔明珠直接拽了起来。偏葛蕴将崔明珠拉起来就松了手,崔明珠跪得久了腿站不稳,让刘氏一带,两人竟摔到一处去了。   在座的宾客都惊呆了,听到刘氏大声的呼痛,才反应过来,叫救人的、叫抬刘氏进去的乱成一片。   葛婧拉着陶梦阮让了让,怕让忙乱中的人撞上,也怕在旁边碍事,耽误工夫。本来宾客不多,但堂里也坐了七八桌,这时一乱,韩氏和楼氏连忙叫人将宾客都请到偏厅,尤其是未出嫁的姑娘们。   刘氏被迅速的转移到旁边的屋子当中,之前找的稳婆和府里的大夫也迅速的被叫了过来,隔着一扇门,葛蕴脸色有些白,扶着门的手也有些泛白。到底是结发之妻,怀的也是他的亲骨肉,他与她吵闹,故意冷落她,只是希望她能想明白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绝对没有想过害她性命,伤她腹中的孩子。   其实葛蕴也不过十八岁,两人自小定下的亲事,葛蕴对刘氏也有过期待。就算刘氏凶悍刁蛮的性子不是他心中妻子的形象,他也只是想着等成亲之后就好了。然而,成亲之后刘氏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先前无故被撵走的表妹,到后来又频频找陶梦阮的麻烦,甚至身边哪个丫头都看他一眼,转头都要被责罚一回。他也想好好跟刘氏说,可实在说不通,所以他想敲打敲打她,告诉她如何做一个正常的媳妇,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陶梦阮和葛婧坐在里面,也走在后面,从堂里出来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陶梦阮往回看了一眼,只见得葛蕴有些僵直的背影,以及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崔明珠。   刘氏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她一摔倒,旁人都注意她去了,崔明珠一个刚进门的小妾,又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照顾的属性,自然没有人注意她,以至于到了现在,人还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陶梦阮扯扯葛婧的袖子,指了指崔明珠,道:“快叫人送她回去吧!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办。”   葛婧愣了片刻,连忙叫人把崔明珠抬下去,若是装晕,人都走光了还装个什么?别是真的磕到、碰到了才是。   因为这个,陶梦阮和葛婧就等在门前,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去拉崔明珠,结果下一刻就听到两人一声惊呼。两人都不敢动崔明珠了,其中一个上前,向葛婧道:“三、三姑娘,崔姨娘头磕到椅子上,流了很多血……”   葛婧惊呆了,受伤流血她不是没见过,可每回都是别人处理啊!陶梦阮一听流了很多血,连忙赶过去,刚刚刘氏摔下去就见了红,所以旁人见到地上有血也没有多注意,可再耽搁下去,崔明珠就算没有磕死,也得失血过多而死。   陶梦阮比两个婆子专业多了,叫两人将崔明珠移了移位置躺平,检查了一下,虽然磕到了头,但好在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只是大约伤到了血管,流了很多血。陶梦阮不会跟人说自己会医术要帮人治疗什么的,只是借着检查伤情的机会,替崔明珠点穴止血,向站葛婧道:“还好,还有气,快叫人去请大夫!”   ☆、第六十九章 时候不早了   葛婧被陶梦阮惊醒了,连忙叫碧青去请大夫,府里的大夫就一个,刘氏那里肯定离不得大夫,只能去外面请。陶梦阮确认崔明珠血已经止住了,才起身走到葛婧身边,道:“我瞧着已经没有流血了,叫人小心些把她抬到屋子里吧!”   崔明珠此时的样子有些吓人,粉红的嫁衣沾了血格外触目惊心,可将人放在地上总不是事,叫两个婆子抬到旁边的厢房中,特意嘱咐手脚轻巧些。   安顿了崔明珠,葛婧和陶梦阮才去了偏厅,这边人倒是少了些,好些人已经告辞离开,留下的多是亲近些的,要看一看情况。韩氏和杨氏都在那边等着刘氏的情况,楼氏和小楼氏在这边应付着客人。至于葛老夫人,纳妾还不用她出来招呼,出了事韩氏和楼氏也吩咐了,不许让葛老夫人知晓。   陶梦阮心知刘氏那一摔,恐怕不是小事,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可陶梦阮虽然医术毒术都不错,但在这方面,估计连不懂医术的稳婆都不如,自然不会想着过去添乱,找了一圈不见葛氏,心知葛氏应当在里面看着,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葛婧走到楼氏身边,说了崔明珠的事。楼氏眉头皱起,显然之前忘了这么号人,可就算是小妾,才过门就出了事也说不过去,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葛婧道已经叫人去请了,楼氏点点头,向葛婧和陶梦阮道:“你们去宁心堂陪陪你祖母,暂且先别叫她晓得这件事。”   这事当然瞒不住,但等晚一点,一切成了定局,也免得老人家跟着揪心。葛婧不敢说什么,只是点头,拉了陶梦阮过去,才走到门前,就见着几个丫头婆子扶着葛老夫人过来了。   楼氏连忙迎上来,葛老夫人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那是我重孙啊,我哪能不来看着!”   楼氏心知瞒不了多久,叫小楼氏招呼着宾客,扶了葛老夫人往里走。   葛侧妃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见一时没什么结果,便带了宫晴先走,只嘱咐葛家及时过去报信。其他宾客等到下晌,草草用了晚膳,也都告辞了。   葛氏在里边陪到傍晚,才带了陶梦阮告辞,陶少成和陶少安是先离开了的,倒是得了消息,崔明珠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只是额头上恐怕要留疤。   陶梦阮坐在葛氏身边,小声问道:“娘,三表嫂还好吧……”   葛氏叹了口气,道:“不太好。”陶梦阮还是未嫁的姑娘,葛氏没有细说,道:“等明早我们再过来看看,只盼着他们母子平平安安。”   陶梦阮母女回到家中,秦氏也听了些风声,过来询问。葛氏简单将事情解释了一回,叫秦氏好生养着,这些事就不用管了。   秦氏也没有多问,只提到下午宁阳郡主给陶梦阮送了信过来,已经送到陶梦阮房里。   陶梦阮知道葛氏晚间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叫人端了一碗粥来,看着葛氏吃下了,才回自己的院子。   陶梦阮回来,碧云连忙将宁阳郡主的信送上来。   陶梦阮想不出,这才分开三两天,宁阳郡主怎么就有兴致给她送信,拆开来迅速扫了一遍,让宁阳郡主逗得笑了。   碧云几个见陶梦阮这个模样,不由好奇,道:“姑娘,郡主说什么了?”   “郡主道颂王要将她许配给赵世子,问我她该乖乖接受,还是欲迎还拒。”陶梦阮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这两个结果又没什么区别,然欲迎还拒这种事对于宁阳郡主来说大约难度有些大,要是一不小心表达错了,搞不好人家就转投别人的怀抱去了。   以宁阳郡主的性子,有个老实巴交的人愿意把她娶回去算是大好事了,赵益宣虽说能不能恢复记忆还不好说,但脑子又没有问题,不说建功立业,至少养活宁阳郡主是不成问题的。大约颂王也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才干脆利落的就决定将宁阳郡主许配给赵益宣。   陶梦阮一时兴奋起来,提了笔顺便将回信写好了,叫碧云明日给宁阳郡主送去,才让小满和小雪服侍着沐浴更衣。   陶梦阮不习惯丫头在旁边陪着睡觉,守夜的丫头都在外边的耳房睡着,有事喊一声也就是了。碧云服侍陶梦阮将头发弄干了,灭了灯就到外面歇下,陶梦阮刚准备歇下,就注意到窗纸上映着的影子上面,某个人修长的身影。   陶梦阮小心地推了窗,轻轻一跃,落在司连瑾旁边,低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穿得单薄,将外衣披在陶梦阮身上,道:“要出去办事,过来看看你。”   “这么晚了,还要办什么事?”   司连瑾笑笑,没有回答,却道:“这些日子京都怕是有些事情,你往晋阳侯府走走也就罢了,别家就不要去了。”   陶梦阮微微皱眉,心道司连瑾之前秘密到定县去,难道那边的事还牵连到京城这边?心里想着,却没有问,道:“我知道了。”   司连瑾低头,轻轻亲了下陶梦阮的额头,道:“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陶梦阮乖乖的点头,“你的伤可好了?有没有乖乖喝药?”   司连瑾低低的笑着,拉着陶梦阮的手把玩。陶梦阮将手抽出来,司连瑾又捉回去,有些委屈道:“我坐坐就走。”   陶梦阮噗嗤一笑,到底没有再抽出来,两人没有说话,却不觉得尴尬,仿佛坐在一起,就是十分有意思的事。   司连瑾没有功夫陪陶梦阮看星星,只是坐了坐,就匆匆离开了。本来不想叫陶梦阮出来,晋阳侯府的事他也听说了,心知陶梦阮就是看着也心累,他不舍得叫陶梦阮再费心。只是来了,想到好几天见不到陶梦阮,他又不舍,明明摆出一副只是来瞧瞧的姿态,偏要弄出点动静将陶梦阮引出来。   坐在树上,远远地瞧着陶梦阮的窗口,司连瑾托着腮,一点都不想挪动脚步。   后头的属下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向司连瑾道:“主子,时候不早了!”   ☆、第七十章 真傻假傻   司连瑾回头看了人一眼,看得那人恨不能从树上栽下去,终于动了动手脚,起身离开了粗壮的树枝。   次日一早,陶梦阮洗漱之后,便直接去了葛氏的院子,一进门,便见得葛氏身边的大丫头绿竹劝着葛氏吃东西。陶梦阮见葛氏脸色不大好,便知晓她还在担心刘氏的事。   葛氏对刘氏没有多少情分,但到底是娘家侄媳妇,葛蕴这个侄儿,也算是葛氏看着长大的。虽说刘氏人不讨喜,但同是女子,出了这样的事葛氏也要担忧同情几分,更何况还有个未出世的小孩子。   陶梦阮在葛氏身边坐下,亲手盛了粥递给葛氏,道:“娘你先吃点东西,等等阮儿跟你一道过去,外祖母那样好的人,三表嫂和小侄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葛氏不忍拒绝陶梦阮的话,接了小碗喝了一碗,勉强吃了两个小包子,就带了陶梦阮又去了晋阳侯府。   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办喜事,因着刘氏的事,现在晋阳侯府都笼罩了一层低气压。陶梦阮母女过来,葛家下人也不敢怠慢,将母女俩迎进去,便又各自忙事情去了。   葛氏心知葛家如今乱着,也不挑人的理,直接带了陶梦阮往里走,不多时就到了暂且安置刘氏的屋子。   本来刘氏怀孕之后,葛家就准备了产房,只是昨天突然出事,接下来也不好移动,就暂且安置在这边的屋子当中。刘氏本来就是头胎,加上怀孕期间各种折腾,接下来又是早产,不说大夫稳婆,就连家中大人都觉得这事不容乐观。   陶梦阮和葛氏过去,大清早的,刘氏娘家的人已经来了,她母亲二婶,连着三个嫂子都在,都焦急的等着结果。虽说对刘氏在葛家纳妾的宴席上面出了事,刘家颇有微词,可刘大奶奶亲眼见证了小姑子作死的全过程,葛蕴有错,也不能完全怪人家,何况此时也顾不上那些,都专心的等着结果。   葛氏过去问韩氏和楼氏里面的情况,楼氏叹了口气,道:“大夫道情况越来越坏了,若是再生不下来,就算能保住老三媳妇,孩子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大。母亲昨晚守了大半夜,快子时才回去歇下,一大早的,谁也不敢过去惊扰她。”又看了陶梦阮一眼,道:“阮丫头不好在这边看着,你表姐她们都在偏厅,你过去寻她们吧!”   陶梦阮刚转身,就听见里面惊喜的呼声:“生了、生了,是位千金!”   韩氏大大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阮儿真是福星,你们一来,孩子就生下来了!”   陶梦阮知道这个风俗,还有这样让人认干娘什么的,她跟葛氏一道来,但葛氏是姑祖母,韩氏自然而然就说到了她。   “……”陶梦阮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看来也就是一个巧合罢了,但这孩子来得艰难,围观的人都纷纷附和,还道有陶梦阮这么个漂亮又有福气的表姑姑,这孩子一定能平安长大。韩氏更是连忙让人将孩子抱出来,让陶梦阮摸摸头,以示祝福。   陶梦阮看着送到面前的新生儿,本来就是早产,又那么久才生出来,大夫虽然说孩子没有什么大碍,但小家伙现在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看。陶梦阮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只觉得手脚都是僵硬的,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婴儿的头,说了些祝福的话,奶娘就连忙将孩子抱了回去,生怕受了风孩子要生病。   这边孩子生下来了,刘氏那边情况依然没有好转,陶梦阮跟葛婧几个在偏厅坐了大半个早上,才得了消息,说刘氏命是保住了,只是子嗣上是艰难了。   陶梦阮不知道说什么好,平心而论,对于多次找她麻烦的刘氏,她半点好感都没有。但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刘氏只生得一个女儿,能不能养活还不好说。陶梦阮叹了口气,小姑娘身子太弱了,那大夫也不知是顾着刘氏没有细看还是怎么的,若不是陶梦阮偷偷给小姑娘通了通气,现在已经是一具小尸体了,难怪都说古代新生儿存活率低呢。   葛婧几个听得母子平安都松了口气,相比起没命来说,不能生孩子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葛婧这才向陶梦阮道:“差点都忘了跟你说了,昨日崔家表……呃,是崔姨娘,昨日不是磕到头了吗?我们本来还道她运气好,没有伤着要害,结果后来人醒了,却听说傻了。我一大早过去看她,她抱了个苹果,就这么笑呵呵的亲,瞧着怪瘆人的……”   “……”陶梦阮惊得睁大了眼睛,她昨天给崔明珠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崔明珠有撞傻了的迹象啊!崔明珠是额头磕在桌子腿上的,看上去血流了一地怪吓人的,但其实主要是木头的棱角划开了崔明珠的额头,伤口又长又深,毁容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应该没有撞傻了的可能性。   “不过,也是她傻得是时候呢!”葛婧叹了口气,“虽然旁人都瞧着是三嫂拽着她摔倒了的,可三嫂是正妻,又怀着身孕,这一撞险些一尸两命,刘家碍着没理不能冲咱们撒气,可她一个惹祸的小妾,咱们家还会护着她不成?”   陶梦阮也点点头,这是事实,小妾的地位本来就低,何况哪怕不是主要责任人,崔明珠在这件事上责任也不小。但崔明珠傻了就不同了,本来就是被刘氏弄伤的,人都傻了,刘家要是不依不饶,那也说不过去,何况都已经这样了,葛家怎么也会保住崔明珠。这样一想,陶梦阮心里浮起一个念头,那崔明珠,该不会是装傻的吧!   ☆、第七十一章 嫁女   刘氏母子平安了,葛氏看着葛家乱纷纷的,也没有留下添乱,带了陶梦阮回去,说葛茵出嫁时再来。至于洗三礼,刘氏病着,小婴儿身体又弱,两家合计了,就先不办洗三礼,等满月时再办。   韩氏本来就不满刘氏,看她苍白虚弱的样子,也没有再追究之前的事。但看着孱弱的孙女儿,韩氏到底有些埋怨,刘氏只生了个女儿,以后不大可能再生下子嗣,葛蕴将来的子嗣只能是庶出。可庶出还好说,刘氏经此一遭也不知能不能改变些,做主母的,想要磋磨妾室实在容易得很,韩氏这样想着,就谋算着,替葛蕴纳一房有些分量的妾室。   刘家人对刘氏恨铁不成钢,可再是不成器,也是自家女儿,刘大夫人直等到刘氏醒来,才往屋子里见她。   刘氏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醒来还有些蒙,见到眼眶红肿的母亲,勉强撑着身子,道:“母亲,葛家欺人太甚,他们、他们……”   “三娘,娘早就告诫过你,做媳妇要有做媳妇的样子,你既有孕,就时时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她一个妾室,你婆婆他们又不爱重,你这样闹腾做个什么?如今早产你伤成这样,日后能不能再有孩子都不好说,便是你婆婆他们不提,我们也得给你夫君纳妾,难道还能让女婿无子不成?”刘大夫人本来不愿在这个时候提这个,怕女儿伤心,身体越发养不好。可看着女儿鬼门关走了一圈依然没有悔改,刘大夫人心道不下点猛药是没有用了,直接将真话说了。   “娘,你怎么也这么说?我才是你女儿呀!何况,我不是生下儿子了吗?”刘氏生下孩子就昏过去了,一直以为自己生下了儿子。她不在意丈夫子孙繁不繁盛,只想着有了儿子,就算她不能再生,那也是有后了,葛蕴就不该再纳妾。   刘大夫人只觉得一阵头痛,刘氏年少时胡闹,他们都没太在意,只觉得他们家又不比葛家差多少,女儿是娇养着的,任性些也没什么,等长大了、嫁人了自然就稳重了。没想到刘氏嫁人了变本加厉,这一回更是险些将自己和孩子都搭进去了。   原本女儿怀着孕在婆家出了事,他们该为女儿出头的,可事情是女儿闹起来的,还将人家新纳的姨娘摔傻了,追究起来倒成了他们的过错。刘大夫人恨不得狠狠说刘氏一顿,可看她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是个女儿,又是早产的,大夫都说身体弱得很,得娇养着。你也长点心吧!你想想你四姑姑,伤了身子又没有子嗣的女子能过得怎样?爹娘还能护着你一辈子吗!”   刘氏听得自己生了个女儿,一身的气势就泄了,顺着刘大夫人的胳膊躺了下去,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喃喃道:“怎么会、会是女儿?都说是男孩的,怎么会是女儿?娘,你哄我的,对不对?”刘氏一向嚣张,到了葛家,两个嫂嫂都是名门出来的,她心里没有底气,就更想压嫂嫂们一头,比娘家她比不过,比丈夫,葛醇是长子,葛融已经是进士,葛蕴在军中做事,还没有功勋,她只盼着能生下长孙,叫葛家看重。   刘氏不是真的傻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母亲和祖母说的她都听得明白,只是,她怎么甘心?她就想比别人强,刘家姐妹中到现在为止,她嫁的是最好的,可葛家比刘家强,她怕葛蕴看上了别人,看不上她,哪怕早早定了亲她依然没有安全感。她只是想着,她强势起来,别人自然就得退步,强势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退让了,可到了此刻,她不能再有孩子了,唯一的孩子还是个病弱的女儿,她要怎么办?   刘大夫人叹着气,既希望女儿受了这次打击能醒悟过来,不要再折腾了,又怕女儿被打击厉害了,就这么消沉下去。   “这回的事,到底是因为葛家纳妾引起的,不说你婆婆他们,至少女婿对你是愧疚的,这两天都守着你们娘儿俩,刚刚孩子哭了,他去看孩子了。娘瞧着他不是薄情的人,可男子谁受得了妻子太过强势的?你收敛一些,好好同他过日子,他不会亏待你的。”刘大夫人拉着刘氏的手劝道,只盼着刘氏能听进去一两句,安生过日子。   刘氏直直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并不接话,刘大夫人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她该好好静一静,叹着气往外走,想去看一看新生的外孙女,也告诉葛蕴刘氏醒了,叫他劝一劝刘氏。   葛茵的婚期定在九月十一,本来就比较急,加上刘氏早产这么一闹,葛家更是忙得一团乱。九月初十,葛氏带了陶梦阮去葛家给葛茵添妆,里里外外已经装点了一番。   葛茵虽然是庶女,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这一场婚事葛家都费了心思去准备。葛茵被关了大半个月,到了添妆这一天,总是放出来了,陶梦阮过来时,葛茵坐在软榻上,葛家姐妹几个加上关系近些的表姐妹都在。   葛茵脸上没什么笑意,身边的丫头都换了,两个新来的喏喏的低着头,倒是有两个板着脸的婆子站在葛茵身边,眼珠子一眼不错的盯着葛茵,就怕临到这个时候了,葛茵再出什么幺蛾子。   陶梦阮本来跟葛茵就不要好,送了添妆礼物,便寻了个空位坐下来。今日来的都是比较近的亲戚,大致都知道葛茵这是怎么回事,屋子里没有人打趣说笑话,安静得不像嫁姑娘的好日子。陶梦阮只觉得憋闷得慌,耐着性子坐着,终于等得韩氏叫她们去前面用膳。   一群年龄不大的姑娘们都喘了一口大气,勉强说了些恭喜的话,就都离开了,葛茵依旧坐在原处,韩氏怕临时出什么乱子,饭食都是叫人送过来的。   ☆、第七十二章 宽容与信任   午膳之后,陶梦阮往宁心堂陪葛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葛老夫人年纪大了,絮絮叨叨的与陶梦阮说话,就提到了刘氏。陶梦阮本以为经历了这么一遭,但凡有些悟性的,都该想通了,好好照顾孩子,好好过日子。从葛老夫人口中才知道,刘氏坐月子都不安生,生了个女儿不喜欢,连着她难产伤了身子都算到葛蕴和崔明珠身上,崔明珠人都傻了,还被硬拖过去跪了一下午。   正妻折腾折腾小妾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个小妾是个傻子,就有些过分了。何况刘氏不说趁着机会修复一下跟葛蕴的关系,还将事情都怪到葛蕴上,这样下去,刘氏迟早把自己作死。   葛老夫人叹着气,心里后悔当初答应下葛蕴跟刘氏的婚事,本来葛蕴在军中很受上官重视,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着几次因着家里的事耽误那边,若是耽误了前程就更糟糕了。   陶梦阮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好在葛老夫人也就是想吐槽一下,顺便拿刘氏给孙女、外孙女做个发面教材,免得她们误入歧途。葛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时代当家夫人的做派,陶梦阮心里也有数。同是女子,老夫人和韩氏都不是恶毒婆婆的典型,对刘氏她们一直也都算宽容的,但在这个时代,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便是上到公主,若是无子,都得笑着给夫君纳妾,更不用说其他的贵族。刘氏再是厉害,也不可能跟一个时代、一个制度作对,最后也只有妥协或者死两个结局。陶梦阮是穿越的,对这些的抵触心理比刘氏强烈多了,刘氏顶多是强烈的占有欲,而她,是那个时代浸染到骨子里的坚持。   陶梦阮心里明白,这些想法只能埋在心里,哪怕只是说一说,在别人看来都是罪过,她活得不容易,重活一世哪怕不如意也不想因为身外之事丢了性命。只是想到司连瑾,她心知司连瑾是喜欢她、在乎她的,可她不知道,司连瑾会不会跟这个时代的男子一样,认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心慌,可她也在意司连瑾啊,以她的家世,若是下嫁,大可寻一个拿捏得住、不能纳妾的夫君,可不喜欢的人,他纳不纳妾她又怎么会在意?   “阮儿,你在想什么?”葛老夫人见陶梦阮有些失神,温和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三表嫂这样,何尝不是在意三表哥呢?可若是阮儿,若有人这样说着喜欢的话,处处让我难堪,我也受不了的。这样一想,三表哥和三表嫂,似乎都算人之常情啊!”陶梦阮摇摇头道。   “是啊,阮儿说得对,都是人之常情。可情之外,还有理,阮儿你要记得,疼你的人,会因为情宽容你,可将这情磨光了,就只能用理来约束你了。”葛老夫人轻轻拍拍陶梦阮的手,她是女人,对膝下的孙女、外孙女也多疼几分。每一个孩子,都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都提点了,能明白多少,看她们的悟性。   陶梦阮知道葛老夫人活了一辈子,看人看事已经十分通透,特意对她说这话,也是希望她以后的路能走得顺当一些。对葛老夫人这个真心疼她的老人,陶梦阮是敬佩的,点点头道:“外祖母放心,阮儿会记着的。”   葛老夫人爱怜的拍拍陶梦阮的手,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寻了你娘,就先回去吧,明早再来送你表姐。”   陶梦阮见葛老夫人有些倦色,乖巧的点了头,带了两个丫头离开。到了前面,果然葛氏已经等着她回府。   葛氏坐在陶梦阮身边,见陶梦阮托着腮,仿佛在想什么的模样,不由道:“阮儿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娘,我今日见二表姐的模样,总觉得,她不会听舅舅他们的话嫁过去。”   “怎么这么说?”   “我从外祖母那里过来,路过二表姐的院子,隐约听到二表姐同浅瑜表姐说话,话里似乎是二表姐怪浅瑜表姐害她,她已经……就算嫁到梁家,梁家也不会对她好,要浅瑜表姐替她嫁过去,她说……她要等太子殿下接她进门。”陶梦阮还是老实答道,那天葛茵跟葛浅瑜一起消失的,陶梦阮心知葛浅瑜脱不了干系,可葛浅瑜为什么这么做?   “这……这可不是小事,我得回去告诉你舅母!”葛氏皱眉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牵扯到太子,好不容易外面的流言下去了,若是再出些事,只怕葛家的处境就更糟糕了。   “娘不用去了,那时外祖母身边的青木姐姐送我过来,都听得真真的,她必定会告知外祖母的。我只是有些担心二表姐,不知舅舅他们会怎么责罚她。”陶梦阮连忙拦住葛氏,葛茵不讨喜吧,可看到她,陶梦阮还是觉得压抑,说到底,一个女孩子想要嫁得好实在算不得错,可这个时代,一切的过错都有女子来背。   葛氏闻言也叹了口气,道:“浅瑜那孩子,以前也没怎么见过,这回到侯府住着,看着也是安分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你外祖父待她不薄,她又何必自己卷到这些是非里面?”   陶梦阮对葛浅瑜没有多少印象,相比起崔明珠来,葛浅瑜还在守孝,看上去安安分分的,一向没有多少存在感。陶梦阮不是个热情的人,葛浅瑜也没有主动结交陶梦阮的意思,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顶多见面表姐表妹的喊一声罢了。   夜里陶梦阮打发了丫头,自己坐在屋顶上吹风。夜风已经有些凉意,陶梦阮拢了拢衣襟,望着头顶的星空。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陶梦阮一回头,便见到司连瑾立在身旁,“是不是想我了?”   “才几天,谁会想你啊!”陶梦阮确实想念他了,可她会承认吗?   司连瑾挨着陶梦阮坐下,道:“没有吗?可我日日都在想你呢!”   陶梦阮兴致不高,司连瑾拣了出门的趣事逗她开心,陶梦阮也只是轻轻地应着。司连瑾何等敏锐的人,拉着陶梦阮的手,道:“阮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开心?”   陶梦阮絮絮叨叨的将今日遇到的事说给司连瑾听,她不是个话多的人,更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可今日就想说给司连瑾,私心里,她其实想听司连瑾给她一个承诺。在这个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父母疼她,兄弟关照她,甚至还遇见一个喜欢她,她也喜欢的男子,她珍惜这段缘分,不舍得做半点不合适的事情破坏,可终究缺了些安全感。   司连瑾听她慢慢的说,沉默了片刻,道:“阮儿,你觉得我会像太子对太子妃,或者你表哥对你表嫂一样对你吗?”司连瑾觉得委屈,他对陶梦阮的心意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就连太子都笑话他,可他不在意,只要他们好好地在一起,别人笑不笑话有什么关系?可他就差将心掏出来给陶梦阮看了,陶梦阮却担心他负了她。   陶梦阮轻轻咬着唇,看着司连瑾委屈的模样,她也委屈得想哭。她知道,在司连瑾心里,她是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可她心里清楚,她或许没有一颗黑暗的心,却也不是纯净无瑕的,若有一天,司连瑾身边有了别人,她觉得,她恐怕比刘氏更加心狠手辣,因为她有那个资本。到了那一天,她自己恐怕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喜欢她?   司连瑾看着陶梦阮眼泪簌簌的落,只觉得心揪得一阵一阵的疼。他怪陶梦阮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他,可何尝又不是他不够好,不能叫陶梦阮安心。轻轻吻了吻陶梦阮的手,司连瑾温和的声音道:“不能叫你安心,是我不好。”   陶梦阮抬头看他,眼里还挂了泪花,轻柔的声音好像立刻就能被风吹散一般,“阿瑾,我好喜欢你,喜欢得都不像我自己了。我以为我可以像一个侠女一样,你若是不要我了,我就潇洒的离开。可是不行,我总在想,若你不要我了,我一定把你的新欢旧爱一起弄死,我们一起纠缠到阎罗殿去。这样一来,我跟三表嫂又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她更可怕,我明明讨厌那样的人,可最后却要变成那样的人……”   “不许胡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最好的,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模样。”司连瑾抓紧陶梦阮的手,他知道,他们的姻缘是他求来的,在外人眼里都是陶梦阮运气好高攀了他,甚至父亲和姑祖母都已经在考虑给他纳一房身份不低的妾室,他能理解陶梦阮的不安。   “阮儿,我从小到大没有亲近过其他的女子,日后也不会,哪怕家里长辈要求,只要我不愿意,也没有人能逼我。我不在乎旁人取笑我,不害怕谁强求我做什么,我只怕你信不过我,所以,相信我好吗?”司连瑾将陶梦阮揽入怀中,只觉得女子的身躯如此的细弱,一个用力就会折断,叫他只想细心地捧着,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我相信你……”陶梦阮伏在司连瑾肩上,后半句没说出来: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世道。   “阮儿,我们不想那么长远,只把每一天都好好地过,好不好?”司连瑾下巴放在陶梦阮头顶,声音带着温和的魅惑,“一天、一天的过好了,一辈子就都好,对不对?”   在旁人看来,司连瑾是孤高自傲的高岭之花,其实他自小没了娘,虽说有祖母和皇太后疼爱,可心里比别的孩子更敏感些,他只不愿让人看轻罢了。他喜欢上了陶梦阮,就想让陶梦阮接受他的一切,哪怕是他的脆弱甚至他的软弱,也想告诉陶梦阮,他不是虚浮的高岭之花,他是一个可以一点一点踏踏实实陪她一辈子的人。   “好——”陶梦阮停了片刻,在司连瑾都以为陶梦阮不会回答的时候,陶梦阮认真而坚定的答应他,说好。司连瑾只觉得心里都踏实了,他知道陶梦阮的性格,她如果不想,便不会答应,答应他了,就不会反悔。   跟司连瑾吹了大半夜的风,早晨丫头叫她起床时,陶梦阮还迷迷糊糊的不想起。隐约听到雨声,陶梦阮扶着碧云的胳膊起身,没睁眼道:“怎么,下雨了吗?”   “是呢,昨夜后半夜下起来的,就这么淅淅沥沥的,看上去今日是晴不起来了。”碧云答道,想到今日是葛茵出阁的日子,心里不由有些担心,大婚之日下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陶梦阮这下清醒了些,昨晚在屋顶上吹风时,还能看到天空的星星,到了下半夜就下雨了,这可麻烦了,下雨天出门一点都不美妙。   “姑娘先起身吧,夫人身边的梅儿姐姐过来传了话,说今日下雨,路上怕不太好走,姑娘起身了就早点去夫人那边用膳,得早点出发呢!”小雪拧了帕子来替陶梦阮擦脸。   陶梦阮睡得迟,微凉的帕子贴在脸上才清醒了些,道:“哎,二表姐运气可真好,偏遇上这样的天气!”虽不情愿,还是让几个丫头服侍着起身,等收拾妥当,人也完全清醒了。   陶梦阮带着人到葛氏的院子时,陶少成夫妇,陶少安都在。陶少安端着一碗粥,看向陶梦阮道:“阿姐,你怎么这样晚?再不来,娘都要遣人去叫你了。”   陶梦阮看了小弟一眼,给葛氏见礼,葛氏忙拉她坐下,道:“行了,快坐下吃东西,我们得早些过去呢!成哥儿媳妇,你如今还不宜到处走动,若是无聊,就叫丫头们陪你打打牌打发时间。”   秦氏怀孕才一个多月,按照这边的习俗,最好是在家里好好养着,便是像刘氏那样坐不住的,也在自己院子里养足了三个月才出门走动的。秦氏知道葛氏是为她着想,而她也不是喜欢四处凑热闹的性子,便点头道:“娘放心就是,我在家临临帖、做做绣活,也就过去了。”   葛氏知道秦氏端庄稳重,不用她多操心,只是毕竟是头一个孩子,多少有些不放心,原本想着在京城小住些时日就回岭南去,但将怀孕的儿媳妇和粗心大意的大儿子,加上个半大女儿丢在京城,她怎么都不放心,要不还是委屈夫君在岭南先待着?   陶梦阮不知道葛氏在想什么,还在考虑等等去了葛家,得稍微注意一下葛浅瑜。之前她跟葛浅瑜没什么往来,也没有注意过这个人,但若是葛茵的事跟葛浅瑜有关,这个人还真不简单,她时不时往葛家走动,知己知彼总是好的。   一家人用过早膳,雨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陶少成叫陶梦阮他们先坐着,他去安排马车,还没回来,葛家就遣了人来,说梁进士的母亲昨晚没了,如今要办梁老太太的后事,梁进士也要守孝,这婚事只能推到三年之后。   葛氏几个包括陶梦阮闻言都惊住了,梁老太太的陶梦阮没有见过,不过之前虽然听说老人家病着,但听说并不十分严重,否则,葛家一开始也不会把婚期定在年底。没想到将婚事提前了,眼看着就要嫁姑娘了,那老人家突然就没了。   葛氏皱着眉送走了葛家的人,婚礼不办了,他们自然也不用往葛家跑一趟,陶少成回来,葛氏将事情说了,叫他去梁家一趟,回来再去葛家看看情况。陶少成也是惊讶,不过葛氏说得对,虽然他跟梁进士没有什么交情,但两家不远不近也算亲戚,他走一趟也是应当的,换了一身衣裳便直接去了梁家。   陶梦阮觉得,这个时候出这种事,葛家的情况可能不大好,却没想到,那天下雨,他们没有去葛家,次日下午,便听说文家退婚的消息。   葛氏听说之后,直叹息葛婧命苦,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退了婚尚且被人鄙视,何况勋贵之家的,想再寻一门好亲事可以说太难了。文家之前就想退婚,但因为葛家当机立断定下葛茵的婚期才作罢,如今葛茵嫁不成,文夫人直接就上门退了婚。   陶梦阮劝着葛氏放宽心,提出明日去葛家看看葛老夫人和葛婧,葛氏自然答应了,叫人去准备一些补品,怕葛老夫人经此一刺激,身体又不爽利。   晚间时紫枫送来司连瑾的信,陶梦阮有些奇怪,司连瑾平时三五天就跑来看她一回,倒是很少给她送信,拆开看完,脸色就变了。   司连瑾说上次到定县查访,主要是调查赈灾背后的阴私,没想到最后牵扯出一桩贪腐大案,其中牵连到京中不少高官。原本皇帝不想伤筋动骨,情节不太严重的警告一番稍作惩处便可,没想到被太子的政敌利用,其中就牵连到陶梦阮的二舅葛闻远,虽罪不至于罢官流放,但贬官是必然的。   陶梦阮将信笺在烛火上烧毁,听起来不大严重,但葛家免不了得皇帝的一番申斥,京中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尤其葛姝嫁入太子府着实让葛家风光了一回,出了这回事,落井下石的人只怕不少。陶梦阮想到葛婧被退婚的事,说是因为葛茵的事,怀疑葛家女儿的品性,可陶梦阮不得不想到,文家怕是得了消息,怕被葛家牵连,这才干脆利落的退了亲。   “姑娘,世子说什么?”碧云见陶梦阮脸色变换,不由有些担心道。   陶梦阮摇摇头,道:“碧云,替我更衣,我要去寻大哥一回。”   碧云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服侍陶梦阮更衣,往陶少成的院子走去。   陶少成素来沉稳,听陶梦阮说了这件事,心里对司连瑾这个未来妹夫多了几分认同,哪怕身居要职,这些消息也不好随便透露,但司连瑾却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陶梦阮。他不觉得司连瑾是不讲原则的人,只能说明司连瑾信任陶梦阮,而夫妻之间最可贵的就是信任。   “阮儿,这件事你知我知,连娘那里都不能说,明白吗?”陶少成有些严肃的提醒陶梦阮,司连瑾既然信任陶梦阮,陶梦阮就必须对得起这份信任。   陶梦阮自然点头,她告诉陶少成,是因为陶少成如今是他们的顶梁柱,陶家的事,都要靠陶少成出面,况且,她也清楚自家兄长的为人。“只是,委屈了二表姐。”陶梦阮想到葛婧,还是叹了口气。   “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只是文家如此做派,退了这门亲对二表妹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男子比女子要理性得多,在陶少成看来,文家能在这种时候退亲,若是成了亲,也未必不会休妻,这样的亲事,实在谈不上幸福可言。   陶梦阮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同陶少成告了别,就带了丫头往回走,虽然是亲兄妹,但天已经黑了,她在兄长这里久待却是不妥的。   司连瑾晚间才给陶梦阮传的信,次日一早,风波就开始了。   因为秦氏身体不适,葛氏和陶梦阮没有去葛家,晚了一些,就得了消息,葛闻远被贬甘州,做县令,一下子连贬许多级。然而,相对而言,葛闻远已经是极轻的惩罚,情节严重的,抄家灭族的都有两家,流放的也有三家,像葛闻远一般被贬的,多是被牵连的,罪行并不严重。   晋阳侯和世子葛闻瑞都被皇帝申斥了一回,罚了俸禄,倒没有别的责罚,但在明四姑娘马上就要进太子府的时候,晋阳侯府闹出这么多事,对葛姝实在不是好事,甚至因为葛茵的事,皇后还将葛姝叫到宫中责骂了一回。   事情虽然没有牵连到宫延述,但宫延述一派的人被牵连了好几个,宫延述虽不至于沉不住气,但心情实在不怎么好,将司连瑾叫去商议。看着司连瑾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宫延述有些火大,道:“出了这么多事,你就没什么想法?”   司连瑾看了宫延述一眼,道:“大浪淘沙,未必没有好处,殿下想想我未来岳父大人便知道了。”   提到陶静轩,宫延述微微皱眉。陶静轩算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但当初皇帝将陶静轩放到金陵去的时候,金陵的贪腐大案已经差不多有头绪了。陶静轩虽被放到金陵做官,可跟金陵的事还没扯上半点关系,他本以为皇帝是让陶静轩到金陵收拾烂摊子的,没想到皇帝转头就将陶静轩贬到岭南去了。   宫延述本来没有多想,陶静轩虽然有能力,但朝廷中也不是只有陶静轩一个有能力,被司连瑾特意提醒,不由得深想了几分,“你是说……”   “本来我没有多想,但我提出请皇上给我和阮儿赐婚的时候,皇上特意提了,若要娶陶家姑娘,就要好好对人家。”司连瑾微微勾唇,“皇上特意提了,可见对陶家或者说是陶大人的看重,那就说明,皇上将陶大人放到岭南时故意的。岭南没什么大事,皇上此举,恐怕是为了锻炼陶大人一番。”   宫延述一听就明白司连瑾的意思了,陶静轩出身好,仕途也走得顺风顺水的,虽说有才能,在皇帝眼中,恐怕还不够,所以特意人为的制造了这么一次挫折。可这么一挫折,别的还好,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差点耽搁了,所以皇帝特意关照几分。而司连瑾对他说这些,自然也是表示,那些个跟随他的大臣大多跟陶静轩一样,需要锻炼锻炼,反正不过是贬官,又没有要命,有能力的,日后自然有机会提上来,若是再提不起来的,趁早刷下去也好。   当今皇上一登基,就将宫延述封为太子,宫延述既是中宫嫡子,本人又足够优秀,做了太子也算游刃有余。但即便如此,对于坐在龙椅上的父亲,宫延述依然看不透,尤其是赵益宣失忆之后,皇帝将羽林军副总指挥的职位交给了三皇子的表兄谢泽林,情势对他就有些不利了。   司连瑾能理解宫延述的心态。越国公府一向中立,只忠于龙椅上的皇帝,赵益宣坐着那个位置,虽说不能给宫延述提供方便吧,同时也不会倒向其他阵营,而谢泽林不同,那可是明明白白的三皇子一派的。三皇子宫延庆只比宫延述小了不到两岁,再过些时候也要选妃了,有了谢泽林的助力,再选一位尊贵的皇子妃,比太子宫延述也不差多少了,尤其在太子有皇后娘娘拖后腿的情况下。   皇后严氏也不能说不聪明吧,就是将娘家看得太重,为了给严家铺路,特意给宫延述选了个普通侯府的太子妃也就罢了,还自作聪明的给葛姝下毒,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不说全因为皇后吧,至少有一半的因素在她身上。司连瑾微微皱眉,道:“殿下,葛姝毕竟是太子妃,这件事恐怕要安抚一下她和葛家。”   宫延述点点头,葛姝是他的正妻,哪怕将来严家姑娘进府也不能改变,何况,他并不打算让严家掌控他甚至他的子嗣。皇后的手段宫延述也知道,更清楚皇后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但作为太子妃的葛姝站不住脚,他这个丈夫又能有多好?偏皇后就是想不透这个道理。   “这件事我会看着办,只是葛家那边……”宫延述微微皱眉,这里面恐怕多少有别人的手笔,但葛家多少也有问题,否则也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   “晋阳侯和侯夫人都是明白人,经此一事必定能反应过来,否则,晋阳侯也不能稳稳地立到现在了。”司连瑾倒是乐观得多,与晋阳侯一起册封的侯府一共七家,到现在查没的两家,没落的三家,能保持着侯府体面的,也就是葛家和顺安侯冯家了。   宫延述点了头,次日葛家便接到太子纳葛氏族女芊芊为良娣的消息。葛芊芊的父亲在吏部做了个郎中,在葛家旁支中也算是有出息的,说是旁支,血缘还不算太远,是晋阳侯叔父的后人,选她入太子府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陶梦阮跟着葛氏上门探望葛老夫人的时候,正巧见到葛芊芊母女都在,葛老夫人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给陶梦阮介绍葛芊芊也做表姐称呼。   陶梦阮是第一回见到葛芊芊,看葛芊芊和她母亲坐在一起,一派温和宁静的模样,既没有因为出自旁支而自卑,也没有因为能进太子府而沾沾自喜,不说真正的品行如何,至少一眼看上去是不招人恨的。倒是葛芊芊的母亲,听说葛芊芊是长女,她应当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是满身的沧桑,坐在那里也有些畏畏缩缩,不大敢说话。   陶梦阮坐了片刻,便道去看看葛婧,葛老夫人叹了口气,叫葛芊芊也同去。葛芊芊跟葛婧关系还不错,自然不会推辞,两人便一起去了葛婧的院子。   陶梦阮来时便听说,自从文家退了亲,葛婧便一个人窝在屋子里,虽说没有寻死觅活,但一直茶饭不思。葛老夫人也知道这事只能葛婧自己想明白,只吩咐下人小心看着葛婧,也托人看着,替葛婧另外说一门亲事,一来免得旁人胡乱猜测,二来,葛婧十月里就及笄了,婚事确实不能拖下去了。   陶梦阮跟葛芊芊头一回见,一道走着说了些话,倒觉得有些投契。陶梦阮听着葛芊芊的话里,并不想嫁入太子府,也小心地问了一回,葛芊芊倒是大大方方道:“陶家表妹也看到了,我母亲那个样子,在家里连主事的权利都让姨娘把持着,今日还硬是将我那庶妹也带了来。我父亲的官位不高不低的,在家里又没有主见,相对来说嫁入太子府对我来说未必是最好的,可我祖母会瞧着太子良娣的面子,对我母亲和幼弟好些。”   陶梦阮闻言倒有些敬佩,女儿家的话语权太少,想要在娘家有话语权,只有嫁得好,对于葛芊芊来说,太子府无疑是她能进的最高的门第。   葛芊芊说起这个也没有多少忧伤,她母亲的性子,她是一辈子都纠正不过来了,但幼弟虽然年纪小,却聪慧机灵,她为他们争取最好的条件,弟弟自然能将母亲照顾好。至于嫁人,葛芊芊记得自己年幼时,母亲还是温柔大方的女子,到如今不过短短十来年,就被蹉跎得仿佛七八十岁的老妪,她实在不敢渴求更多。   陶梦阮和葛芊芊到葛婧的屋子,楼氏也在,正劝着葛婧吃些燕窝粥。见陶梦阮两人来了,就叫两人陪葛婧说说话,劝她吃些东西。楼氏眼下一片青影,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葛婧,葛婧勉强笑笑,道:“娘,你把粥放下,我等等就喝。”   楼氏心知葛婧多半不会喝,只是想到陶梦阮两个跟葛婧年龄相仿,说不定能劝着葛婧开怀些,便点了点头离开了。葛闻远最晚十月底就要到任,葛婧的生辰是十月初,等过了葛婧的及笄礼,葛闻远夫妇就要离京,想过带葛婧一起走,换个环境也能重新开始,可甘州既偏远又贫寒,他们怎么舍得将女儿嫁到那边。   “芊芊姐、表妹,你们来了。”葛婧脸色有些苍白,招呼陶梦阮两个坐下。   陶梦阮和葛芊芊坐下,陶梦阮见葛婧面前放着的燕窝粥,微皱眉道:“表姐,不管怎样,东西总要吃的,否则以后就越发吃不下东西了。”   葛芊芊也点头道:“婧儿妹妹,二伯母那样担心,你就先吃些东西吧!”   葛婧惨淡一笑,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嘴里都是苦的,哪能吃得下?”   “我之前与表姐说话,表姐还道文家薄凉,退了亲事才是好事,表姐既然想得开,何必折磨自己。”陶梦阮心知葛婧跟文书昱也没见过几面,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受打击主要来自于退婚对她名誉的损伤。   “我那时,怎知做女子有这样艰难!”葛婧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他文家?旁人退亲,都会寻个八字不合什么的理由,好聚好散也给人留一线生存之地,可他们文家,是将我往死里逼啊!若不是念着爹娘疼我十几年,我真想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   陶梦阮和葛芊芊都没有说话,只抱着葛婧,由她发泄一回。文家做事不地道,就如葛婧所说,这京城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事留一线以后也好相见,可文家为了撇清自家,却将人家女儿放到火上烤,这样的做派,比戏耍了邢曼烟的何家公子还可恨。   葛婧大哭了一回,人反倒清爽的多了,陶梦阮叫丫头将粥热了一回,葛婧端着吃了半碗,向陶梦阮道:“芊芊姐、表妹,你说,我如何才能嫁个比文书昱更好的?”   “……”陶梦阮和葛芊芊对视一眼,这妹子怕是刺激大了些,可有个想法,比之前生无可恋的样子总是强些,倒是果真认真替葛婧想了一回。   葛婧被退婚,葛闻远又刚刚被贬官,葛婧想嫁个更好的,可不太容易。门第高的,要么品行不好,要么有什么缺陷,门第低些的,只能选有前途的,那也只能等着将来出头,这个却要熬上十几甚至几十年。   陶梦阮定亲之后才关注起京中的人情往来,何况女子在这个时代,根本得不到更多的资源,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反倒是葛芊芊眸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葛婧是个沉不住气的,见状便道:“芊芊姐,你有什么想法?”   葛芊芊微抿着唇,没有说话,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了一个骆字。   葛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陶梦阮却恍然大悟。开国之初,除了七家侯门,还册封了五家国公,五家当中,又以靖国公、英国公、越国公为名。靖国公家代代都是王佐之才,相对而言最为尊贵,英国公家最会看眼色,一向混的最好,越国公家忠正为君,虽屡有波折,但也传承不衰。而除此之外的两家就渐渐衰微了些。   闵国公家连着三代出了败家子,如今年轻的一代更是个个纨绔,京中一提起闵国公家,就没有不唏嘘的,也就是顶着国公的名头勉强混日子。而另一家骆国公家却有些不同。骆国公府原是草寇出身,追随太祖皇帝打江山,最后册封了一等国公,要说传承,自然比不上靖国公和越国公两家累世公卿,而骆国公的衰微倒也并非后人不争气,而是骆家子嗣不丰,如今的世子已经弱冠之年,却因为生来体弱,一直不曾娶亲。   陶梦阮想到这一层不由皱起眉头,他们这样的人家,嫁了人就是一辈子,若婚前退亲还好说,成了亲,除非一方做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否则,哪怕丈夫死了,要么跟了去,要么守一辈子。   葛芊芊也知道这个不妥当,摆了摆手表示不提,葛婧却侧了侧头,似乎有些意动。陶梦阮皱眉,道:“三表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葛婧回神,一笑道:“好了,表妹,芊芊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不过经了这一事,我也明白了许多,之前我与文家定亲之前,表妹没说出来的话,我大约也想到了,反正我被退了亲,名声也坏了,等两年反倒无妨了,爹娘祖母他们自然会替我谋划。”   葛芊芊和陶梦阮勉强放心些,葛婧能想到这些,说明已经理智些了。至于等两年,两年之后葛婧也不过十七岁,虽然晚了一些,但也还好。只是两年之后京城不知如何光景,若葛闻远起复了还好,否则,葛婧的位置就越发高不成低不就了。   “好了,我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了,正好你们来了,陪我出去走走吧!”葛婧微笑着起身,邀请陶梦阮和葛芊芊一起出门。两人心想葛婧出去走走,散散心,大约会更好些,也就应了下来,叫丫头给葛婧多披了一件衣裳,又吩咐人带了些点心,才一起出了门,往花园里走。   ☆、第七十三章 情敌内讧   才过了重阳,院子里还有许多菊花,开得正好。葛婧平日不是个喜欢花草的,但瞧着花开得热闹,也有几分高兴,只是这几日来茶饭不思,晚间也睡不好,葛婧身体多少有些虚弱,走了一段就有些倦怠,陶梦阮两人便拉了她往凉亭中坐下。   陶梦阮叫丫头将带来的点心拿出来,都是绵软的小点心,叫葛婧吃一些补充一下体力。葛婧走动了一圈,虽然有些累,但还真有些想吃东西了,也不跟陶梦阮两个客气,拣了些点心送入口中。   三人在凉亭中说话,远远地看见一行人走来,陶梦阮细看,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葛茵。陶梦阮听说葛茵一直在禁足中,即便梁家老太太突然病逝,这么婚事推后,葛家似乎也没有将她放出来的意思。而如今葛茵出现在花园中,前前后后除了几个粗壮的婆子陪着,还有几个家丁离得不远跟着,实在不像是出来逛花园的样子。   葛婧捏着点心的手微微缩紧,即便想通了些,也不能弥补她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而葛茵,可以说是这件事的直接原因葛婧遇上她自然把控不住情绪。   葛芊芊抓住葛婧的手,正想安慰她,却见葛茵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身边的婆子,飞快的向这边跑来。   葛茵虽是庶女,但就算韩氏对庶出子女没个好脸色,葛茵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加上平日刻意做出弱柳扶风的样子,陶梦阮还真没见过葛茵能走那么快。   守着葛茵的婆子见葛茵一直乖乖的没有闹腾,对葛茵也放松了几分,这才叫葛茵甩开人跑了出来,而葛茵跑过来的目标显然是坐在陶梦阮对面的葛芊芊,她跑得近了,陶梦阮才注意到,葛茵手里捏的,赫然是一枚尖尖的银簪。   葛芊芊还拉着葛婧的手,压根没反应过来,葛婧的角度一眼就看到阳光下闪着光的簪子,惊呼道:“芊芊姐小心!”   陶梦阮是习武之人,反应比葛婧两个快得多,眼看着簪子划向葛芊芊,陶梦阮猛地伸手拽住葛茵的手,用力甩开。   “叮——”一声,银簪落地发出一声轻响,葛茵摔倒在青石地面上,只觉得胳膊和臀部一阵阵的钝痛,身后的婆子家丁追了上来,葛茵也不跑了,只拿手指着葛芊芊几个,不平地怒吼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就凭你们是嫡出,你们就该比我好吗?同样是女子,我还是正经的侯府闺秀,凭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嫁入太子府、嫁入国公府?既然不愿给我侯府千金的尊荣,为什么又要将我生在这里!”   葛婧和葛芊芊原本还在愤怒,此时却有种格外的悲凉,她们是嫡出,从来没有将庶出的兄弟姐妹放在心上,理所当然的觉得庶出的就该不如她们。可说到底,庶出的,又不是自己愿意身为庶出,就如葛茵最后的一句,既然不愿给,为什么又要将她生下来?   跟着葛茵的婆子们顿了片刻,给葛婧三个行了礼,将葛茵拖走了。葛茵没有反抗,仿佛一下子绝望了。婆子们生怕再生出什么枝节误了他们的差事,对葛茵也毫不怜惜,拽着她的胳膊用力往外拖。   陶梦阮看得不是滋味,她隐约明白了,葛茵不是被放出来了,大约是要送到庙里或是庄子去,这一去,大约是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抿了抿唇,陶梦阮追上去,往那婆子手里塞了几个钱,道:“到底是姐妹,她一个弱女子,能如何?劳烦你们轻巧些吧!”   几个婆子都知道陶梦阮是葛家表姑娘,自然连连称是,拽着葛茵的婆子也松开了葛茵的手,只紧紧地看着。葛茵抬头看了陶梦阮一眼,错身而过时,突然凑到陶梦阮耳边,低低的说了两个字。   葛茵走远了,陶梦阮回到凉亭中,看向葛芊芊道:“芊芊表姐,你没事吧!”   葛芊芊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通了有些事情。”   “嗯?”陶梦阮和葛婧都看向葛芊芊。   葛芊芊见状一笑,道:“我爹自纳了姨娘,生了庶妹,就处处让筠筠跟我比着来,我娘为此记恨姨娘,到后来连管家的权利都落到了姨娘手中。我从前总觉得是姨娘和筠筠的错,让我娘跟我爹离心,让娘年纪轻轻就沧桑老去,可如今回头想想,却是我娘为难姨娘和筠筠在先,姨娘掌了权利也不曾为难我娘和我们姐弟,我娘却是自己将自己折磨成现在的模样。”   陶梦阮与她们不同,她本来就没有多少嫡庶的概念,她跟葛茵一向不大往来,纯粹是跟葛茵的性格合不来。此时想起葛茵的话,还有些想不明白。刚刚葛茵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韩茜”,她想不明白,葛茵为什么突然跟她提起韩茜。   “表妹,怎么了?”葛芊芊见陶梦阮有些愣神,抬手在陶梦阮眼前晃了晃。   陶梦阮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二表姐她,若是好好的嫁到梁家,也未必不好。”   “是啊!”葛婧也叹了口气,嫁到梁家,至少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可这一遭,葛婧即便不是个精明的,也知道葛茵大约是回不来了。葛家的名声受了损,到了三年之后也不用葛茵来补,葛家又何必让葛茵为难梁进士?若葛茵稳稳妥妥的在庄子上待着,日后给她配个人家也可,若不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能没有些手段。   “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表姐身子虚,还是不要在外面吹太久的风吧!”陶梦阮见葛婧有些伤怀的模样劝道。   葛婧便也点点头,叫丫头收了东西往回走,葛芊芊走在最后,目光落在葛茵走远的方向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从葛家回去之后,陶梦阮就闲了下来,原本说要到邢家拜访,但因为这段时间京中事多,葛氏不想给自家找麻烦,将时间又往后推了推。   陶梦阮没事做,除了悄悄地习武,就琢磨着给宁阳郡主准备生辰礼物。   宁阳郡主的生辰在十一月中,礼物也不着急,陶梦阮不仅有空闲专门给宁阳郡主做了一个精美了礼盒,还折腾出不少小巧却威力不小的机关盒。陶梦阮就在家里折腾,葛氏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葛氏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当陶梦阮学着做雕刻。虽然觉得女儿做雕刻伤手,但心知闺中的女儿家没什么事做,弄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也就随陶梦阮去了。   到宁阳郡主生辰时,陶梦阮早早地就接到了帖子,宁阳郡主特意叫送信的传话,要陶梦阮早些去,陶梦阮好些日子没见着宁阳郡主了,便早早地就乘了马车过去,还带了小弟陶少安去见见世面。   陶少安才八岁,跟了陶梦阮一同拜见了颂王妃,就被宫笑陵带去了。宫笑陵跟宁阳郡主要好,陶梦阮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时间还早,宁阳郡主直接拉着陶梦阮去了她的院子。   如今的颂王妃只有两个儿子,宁阳郡主是颂王府唯一的嫡出女儿,她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院子里引了活水,凿了个池子,这个季节虽然没有荷花可以看,瞧着自在悠游的锦鲤,也别有一番情趣。   宁阳郡主在池子旁边的亭子里摆了一桌小宴,除了陶梦阮,就只有两人,一个是陶梦阮见过的戚大奶奶,另一个是宁阳郡主嫡亲的表姐,先王妃娘家的侄女,姓苏,闺名盈玉。   宁阳郡主今年十四,并不是整生日,但宁阳郡主刚刚定亲,还定了越国公世子,之前倒贴都没人要的颂王扬眉吐气了一回,这生日宴也费了功夫,专门从宫里请了御厨来,至于宾客,宁阳郡主熟不熟的都请了不少。不过正席在下午,宁阳郡主特意叫她们几个早来,就是专门备了这一桌小宴请她们的。   鉴于宁阳郡主的吃货属性,陶梦阮一点都不担心她的生辰宴上能饿着,不过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还是暗暗赞叹了一回,真不愧是王府的手笔啊!   戚大奶奶见陶梦阮的表情笑了一回,道:“咱们王府可不是这个做派的,母妃一贯更喜欢清淡些,这些,可都是四妹妹为了这一桌宴席亲自点了叫御厨做的!”   “可不是嘛!”苏盈玉看上去就是个温柔端庄的姑娘,往一桌子山珍海味中挑了两样素净些的,“表妹七八岁的时候到家里小住,祖母觉得小孩子脾胃不好,特意给她备了清淡营养的吃食,结果表妹哭着要香酥鸡、红烧蹄髈,我祖母当时人都呆了,还以为王府虐待表妹了。”   “……”陶梦阮看向宁阳郡主,只见宁阳郡主两眼一瞪,道:“表姐,你每回都拆我台,拆的很开心嘛!”   苏盈玉却不怕她,心知这个表妹就是个纸老虎,也就是口头上嚣张罢了,将面前的香酥鸡递到宁阳郡主面前,道:“喏,你最爱的香酥鸡,我不与你抢!”说着又向陶梦阮道:“阮妹妹,你跟表妹一起吃东西,可千万别跟她抢东西吃,否则啊,她哭给你看呢!”   “苏盈玉!”宁阳郡主将筷子一摔,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吃饭了?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姐妹了?难道不知道姐妹的小船也是说翻就翻的吗?   陶梦阮被逗笑了,道:“郡主,等等饭菜就凉了。”   一般人这个时候生气比较重要,可对一个吃货而言,饭菜凉了等于不好吃了,不好吃了,意味着浪费了美味。宁阳郡主被陶梦阮一提醒,也不跟苏盈玉赌气了,自己坐下来,专心的吃东西。   苏盈玉没了可爱的小表妹可以逗,转向陶梦阮,道:“阮妹妹,你平时比较喜欢做什么?我比较喜欢剑术,阮妹妹可懂得剑术?”   “……”她都是软妹妹了,还应该懂剑术吗?陶梦阮扯扯嘴角,唐家一向比较擅长远程攻击,剑术神马的,她只会破剑术,不会使剑术。但是,苏盈玉看着端庄秀丽的模样,远远一看就是个软妹子,居然喜欢剑术吗?果然这个世界处处都在告诉她,人不可貌相。   陶梦阮惊讶的目光将戚大奶奶逗笑了,道:“你别信她胡说,她那哪是剑术啊!”   “大姐姐说得对,表姐那顶多算剑舞,还是练不顺畅的剑舞,跟剑术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宁阳郡主记着苏盈玉刚刚拆她的台,一面吃东西,一面还抽空给陶梦阮说明真相。   苏盈玉脸皮厚,被戚大奶奶和宁阳郡主说穿了也不恼,筷子毫不犹豫的抢走了宁阳郡主看中的一块乳鸽,撇撇嘴道:“我那是将剑术融入舞蹈当中,太后娘娘都赞的!”苏家是帝师之家,同是清流,却比陶家还更讲究些,别说习武了,苏盈玉厚着脸皮说练剑舞,都要让她家祖母说上几回。   这么一闹腾,陶梦阮跟几人的生疏感很快就消失了,几人年纪都不大,也不讲究食不言,说说笑笑的一大桌子菜居然被她们吃光了。宁阳郡主看了眼满桌子的残羹冷炙,招呼下人将碗碟收走,又吩咐送些点心过来。   苏盈玉扯了扯嘴角,道:“宁阳,姑父好不容易将你嫁出去,你倒是自己注意点啊!要是让赵家退回来了,姑父不得愁死!”   “我又怎么了?”宁阳郡主不明白苏盈玉什么意思,细想想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吧!   “你刚刚吃了这么多,还要吃点心,亏得姑姑给了你一副好相貌,要是跟盈月一个样,你觉得赵家还要你吗?”苏盈玉看着宁阳郡主圆润的小脸就发愁,她姑姑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啊!要是发现自己女儿长成一个胖子,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宁阳郡主手顿了顿,她天生是不长肉的体质,这段时间有些圆润了,那也是因为定了亲,她爹不许她出门走动,活动少了的缘故。况且,她这些时日在抽条了,脸上的肉已经少了好吧!   “陶小阮,你也觉得我要少吃吗?”宁阳郡主见戚大奶奶也是赞同的表情,转向最后没有表态的陶梦阮。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道:“少吃多吃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哪吃,吃些什么。郡主,我是不会笑话你的,但你要是把心思都放在吃上面,荒疏了其他的事情,小心没得饭吃哦!”   “……比如?”因为妻子早逝,颂王对这个女儿极尽宠溺,宁阳郡主虽然没有被养废,但寻常女儿家该懂得的许多东西,宁阳郡主其实都不大会,更别说高深的管家理事什么的。戚大奶奶和苏盈玉也清楚这一点,苏盈玉时不时戳她一回,也是提醒她该将心思放在这些生存技能上面。   戚大奶奶看了真诚望着她的宁阳郡主一眼,道:“琴棋书画什么的不用太在意了,以后你们私下里摆弄,好不好也没有人在意。女红厨艺你得上点心,不说让你服侍公婆夫君吧,妹夫在外应酬,你至少能炖一碗醒酒汤吧!最重要的当是管家理事,未来妹夫是世子,如今却只领了一个闲职,你是长媳,若是不能将后院的掌控好,以后你们俩难道还要被其他兄弟妯娌拿捏着?”   “……”宁阳郡主睁大了眼睛,定下亲事她有些开心,一是因为如陶梦阮所说,她的归属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王府的立场,二是她不排斥赵益宣这个人,可从来没想过,定个亲还需要考虑这么多。宁阳郡主萌萌哒的看向陶梦阮和苏盈玉,这两人也是定下了亲事,苏盈玉更是过了年就要出嫁了。   “别看我,自我嫂嫂怀了身孕,我娘就天天抓着我管家理事。”陶梦阮第一个抛弃了宁阳郡主。   “是啊,我娘天天叫大嫂带着我,你也知道,我大嫂是出了名的大才女,天天拿你怎么这么笨的眼光看我,我都快憋屈死了。”苏盈玉也叹了口气。   “看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宁阳郡主一面叹气,一面将松软的点心送入口中,脸上半点都没有忧郁的气质。   “……”苏盈玉发现了,刚抬起手想教育宁阳郡主几句,外面丫头来禀报,道:“郡主,大姑奶奶、苏六姑娘、陶大姑娘,几位公主到了,王妃命奴婢请郡主过去。”   宁阳郡主听到几个堂姐妹来了,脸上没什么高兴的表情,撇撇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母妃,我和大姐姐她们这就过去!”   “她们自然是寻你的,我们过去做什么?你自己过去就好了,我和大表姐还有阮妹妹在这边歇歇就好!”苏盈玉的姐姐做过静雅公主的伴读,她做妹妹的也跟公主们打过些交道,对于陪公主说话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试想,谁能跟一个动不动就喊大胆、放肆的娇娇公主做朋友?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宁阳郡主拽着苏盈玉起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才不会让你们几个在这里躲懒,走,都跟我出去!”说着,又看向陶梦阮,道:“陶小阮,司连瑾的姑祖母可是宫里的太后娘娘,你以后还是有机会跟堂姐她们打交道的!”   “呵呵……”陶梦阮暗自翻白眼,听说喜欢司连瑾,想招司连瑾做驸马的,除了早已经出局的静雅公主,还包括如今还没定亲的三公主瑞雅公主和四公主韵雅公主。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陶梦阮都见过,当时两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韵雅公主更是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但那时她跟司连瑾还谈不上认识,如今却不同,她可是司连瑾的未婚妻。想起明目张胆想弄死她的静雅公主夫妇俩,陶梦阮有些担忧,一个爹生出来的女儿,不会一样的残暴不讲理吧!   陶梦阮几个没有跟宁阳郡主拗着来,跟了她一道往王府宴客的园子走,到了那边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与宁阳郡主又不熟识的,颂王妃自然不会特意将宁阳郡主叫来。   宁阳郡主对颂王妃十分敬重,与她见礼之后,才拜见几位公主。当今皇帝目前一共六个女儿,最小的清雅公主才五岁,还没有机会出宫,最长的安雅公主嫁到了太原府,其他的四个陶梦阮都见过,如今面前就坐了三个,静雅公主听说已经回京了,却不知道会不会来。   陶梦阮跟苏盈玉一道给公主们见礼,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安安静静的摆出矜贵端庄的模样,只是微笑着叫她们不必多礼,怜雅公主却是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让司世子放着皇姐们不要,跑去求娶,没想到也就是一张狐媚子脸!”   “五皇妹!”陶梦阮这个被诋毁的还没有恼怒,韵雅公主已经气红了一张脸,心里暗骂这个皇妹不长脑子,将人讥讽为狐媚子陶梦阮是丢人了,可更丢人的是被人家抛弃了的她们姐妹两个啊!   “四皇姐,我是替你们不平!”怜雅公主看着陶梦阮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满满的嫉妒,几位公主中数她长得好看,但在外面遇见个更好看的,她心里就不平衡了。怜雅公主不过十三岁,生母又是得宠的唐贵妃,宫里人自然也捧着她,平时需要用脑子的机会不多,一生气就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这下连瑞雅公主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司连瑾定亲之前,她还可以私下里求求菩萨,想结下这一段姻缘,可人家定了亲,哪有她堂堂公主跑去倒贴的?便是别人不敢说什么,她自己也要羞死了,瞪了怜雅公主一眼,道:“五皇妹,你再是如此,我就告诉父皇了,看父皇怎么罚你!你是公主,怎么能说这些话!”   陶梦阮默默地垂了头,她还想着怎么应对这两个身份高贵的情敌,结果情敌们自己内讧了,然而,围观了公主们的内讧,她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中秋小番外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即将满十岁的司珉昭忧郁的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打从他记事开始,每年中秋不变的节目就是他亲爹在厨房里烧厨房。   是真的烧厨房,司连瑾一个文武全才,自小被人称为神童,可在厨艺上的天分,用他娘的说法就是,被天狗啃掉了。眼看着厨房开始冒着浓烟,司珉昭一转身,见陶梦阮带了许多人过来灭火,有些不解道:“娘,爹既然不会做月饼,为什么每年还要烧厨房?”   陶梦阮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她当初只是不想打击司连瑾在下厨上面的积极性,却没想到激发了司连瑾潜藏的执着,更没想到司连瑾在厨艺上面的天分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弟妹都不如。   司珉昭见母亲叹气,转身跑开了。   陶梦阮也没在意,小孩子嘛,不用管得一戳一动的,有自主的意志很重要,熟练地指挥着下人灭火,心里盘算着宁阳郡主早上送来的,据说是赵益宣亲手做的月饼还是收起来吧,免得刺激到司连瑾。   司连瑾制作月饼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但陶梦阮亲手做的月饼补足了这一点遗憾,晚间赏月时,司连瑾心情还是不错的。   中秋佳节隐居老家的老国公和刚刚打胜仗的司连珏都回来了,一大家子人坐着赏月,太夫人高兴得满头银丝都一颤一颤的。老国公欣慰的逗着刚三岁的小孙子吃月饼,顺便问司连瑾和陶梦阮:“怎么不见珉哥儿和颜姐儿?”   司连瑾看向陶梦阮,陶梦阮想起司珉昭那一下子走开之后就不见人了,至于大女儿好像也没再出来。正要答话,司珉昭端着个托盘,还分了一只手拉着妹妹,兄妹俩磕磕绊绊的走来。太夫人吓得心肝一颤,连忙叫人将才五岁的司沁颜抱起来,要接司珉昭手中的托盘,道:“我的小心肝儿哟,这是做什么去了?”   司珉昭抱着托盘,不让人接,往前将托盘送到一众长辈面前,道:“这是珉哥儿和妹妹亲手做的月饼,请太奶奶、爷爷、爹爹、娘亲、叔叔、婶婶尝尝鲜!”   长辈们高高兴兴地接过月饼,连陶梦阮都感叹儿子和女儿心灵手巧有孝心,唯独司连瑾看着形状漂亮颜色漂亮,味道还很香的月饼,默默地黑了脸,自此再也不提做月饼这回事。   今天中秋节,送上一个好久以后的小番外。祝大家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一个人在外面的,记得买个月饼庆祝一下哦!   ☆、第七十四章 故技重施   “好了,都是小姑娘,今日是宁阳的生辰呢,就不要置气了!”颂王妃见三位公主吵起来了,连忙劝和。   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对视一眼,心里一声哀叹,她们皇家公主的形象啊,为什么总是因为这个皇妹不过脑子的几句话,就崩碎个彻底!   “三堂姐、四堂姐、五堂妹,那边池子里新添了些锦鲤,不如去看看鱼?”宁阳郡主不炸毛的时候还是个聪明的姑娘,本来想瞧瞧陶梦阮的笑话的,没想到堂姐妹们自己内讧起来了,还是趁早带走吧,陶梦阮兵不血刃的解决了情敌是好事,但要是气死了公主,可能事有点大。   颂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皇帝对颂王府也格外优待,而宁阳郡主虽然跟几个公主都不太合得来,但也是亲近的堂姐妹。公主们能出宫走动的机会不多,借着宁阳郡主的生辰出来走走,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都不想因为怜雅公主就这么搅和了,宁阳郡主递了梯子,就赶忙顺着下了。   宁阳郡主看了陶梦阮几个一眼,领了三位公主往水榭走。颂王妃看向戚大奶奶和苏盈玉道:“宁阳要顾着公主那边,你们就替她招呼一下其他的宾客吧!”   戚大奶奶和苏盈玉都点头,就带了陶梦阮走开了,颂王妃也就是口头上一说,王府的姑娘们都在,哪里需要她们招呼客人。走了一段,苏盈玉就拉了陶梦阮,向戚大奶奶道:“大表姐,你自去寻我嫂嫂她们吧,我带着阮妹妹,不用担心。”   戚大奶奶颇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苏盈玉一眼,指了一个方向,道:“那是我家小姑子,盈玉要是胡闹,你就去寻她,希芳素来文静,你跟她应该合得来的。”   希芳这个名字似乎听过,陶梦阮记性好,略略回想,就记起来当日端午时瑞雅公主提起过,这才记起来,瑞雅公主的母亲戚贤妃正是戚家女,戚大奶奶还需称一声姑母,戚希芳正是瑞雅公主的表妹。   “大表姐!”苏盈玉嗔怒,“我几时胡闹了!”   戚大奶奶没有应声,摆摆手走了,苏盈玉跺了跺脚,才领了陶梦阮往姑娘家聚集的地方走去。   陶梦阮跟着苏盈玉走了一圈,意外地见到了邢曼烟,原本说要到邢家拜访,但因为京中事多没有成行,既然见到了,陶梦阮便坐下与邢曼烟说说话,苏盈玉跟邢曼烟不熟,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陶梦阮坐下,邢曼烟眼里有些高兴,嘴里却不饶人道:“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阮妹妹了,阮妹妹怎么来的?”   邢曼烟旁边没什么说话的人,她自来就不是活泼热情的性格,跟人说话总要不软不硬的刺上两句,就像明明关心陶梦阮怎么跟了来,怕陶梦阮吃亏,偏要说得像讥讽陶梦阮攀附权贵一般。陶梦阮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恼,随手剥了一个橘子,道:“宁阳郡主邀我来的啊!曼烟姐姐最近可好?母亲本来说要带我去邢家拜访的,只这段时间不好出门。”   “还能怎样,最难得那一段过了,日子不还得过下去。”邢曼烟脸上没什么笑意,更衬得一张脸冰肌雪骨,漂亮是漂亮,可抱一个冰美人回家实在需要勇气啊!从前邢曼烟虽然伤春悲秋又毒舌,可脸上的表情还是十分丰富的,灵慧又漂亮的小姑娘,其实打听着想要求娶的人家还是不少的。可让何家折腾了这一回,讲究些的人家终究有些忌讳,邢曼烟的婚事也就拖着,还没有着落。   陶梦阮坐了片刻,就让邢曼烟撵开了,邢曼烟心知自己的性格不招人喜欢,如今她也不想跟人多接触,但不能带累了陶梦阮陪她缩在角落里。陶梦阮知晓她的心思,也没有勉强,正好苏盈玉跟两个小姑娘走来,又将她捡走了。   陶梦阮前世跟着兄姐们在圈子里走动,应酬什么的谈不上喜欢,但也应付得过来,何况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原本以为让司连瑾带累得没什么朋友,结果发现小姑娘们只是单纯的将司连瑾当成男神罢了,对陶梦阮这个抱走了男神的姑娘更多的是好奇,不用多久居然就熟识起来了。   陶梦阮跟着苏盈玉转悠了几圈,即便自认为体力不错,也有些累了,苏盈玉要拉她去寻她某个好友时,陶梦阮终于拒绝了苏盈玉的好意,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歇。看着苏盈玉一点不累的模样,陶梦阮暗自感叹,看来她练武还需勤奋些才是啊,人家跳跳剑舞的都比她体力好。   这一点陶梦阮倒是误会苏盈玉了,苏盈玉不是不累,只是这半年多来,让她娘拘在家中,难得出门走动,是半点都不愿意浪费掉。   小满给陶梦阮递了一杯茶水,低声道:“姑娘,奴婢像是瞧见郡主身边的玉兰姐姐了!”   “嗯?”陶梦阮抬起头,玉兰是宁阳郡主的贴身丫头,自从上次太子府的事情之后,宁阳郡主明显更器重玉兰了。玉兰也是个忠厚的丫头,心知宁阳郡主是不是犯二的本性,尤其人多的时候,总是紧紧跟着宁阳郡主,生怕一个不查,让宁阳郡主遇到什么事。   “在哪里?你什么时候瞧见的?”虽然在颂王府,陶梦阮也不敢大意,颂王府是宁阳郡主的地方,可那世子妃嫁进来也有几年了,哪怕王妃防备着她,以她的手段,恐怕也掌控了不少。   “在那边,”小满指了一个方向,“就刚刚走过桥的时候,玉兰姐姐像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满上回跟了陶梦阮去太子府,她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不用陶梦阮敲打就知道什么该闭嘴,什么该留意着,是以一见到玉兰,她就寻着机会告诉陶梦阮,就怕误了郡主和自家主子的事。   陶梦阮顺着小满的手看去,那边是一片竹林,远远地看上去有些雅致,但到了冬日里,往竹林走动的人不多,加上竹子生得密,陶梦阮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但她心知小满稳重机敏,自然不会看错,没有犹豫的起身,就往竹林那边走。   “姑娘,这里毕竟是王府,姑娘冒冒失失的过去怕不稳妥,还是奴婢先过去看看吧!”小雪见陶梦阮起身要过去,连忙劝道,她们到王府来,行事自然要注意些,免得一时失当让人说嘴。   陶梦阮却是摇头,道:“我怕郡主那边有事,还是不要耽误时间的好!”   小满和小雪闻言,便不再说话,只紧紧地跟着陶梦阮。   那竹林看着近,走过去却有不断地距离,陶梦阮担心宁阳郡主,走得快,小满和小雪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一进了竹林,便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陶梦阮连忙将小满和小雪拽紧,生怕两人一旦与她走散了,遇到危险。   “姑娘,这、这是怎么了?”小满和小雪算是稳重的丫头,却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心里虽然害怕,却一前一后将陶梦阮护在中间。   “小满、小雪,你们别乱动,抓紧我的手!”陶梦阮四下打量了一圈,穿越以来她是第二次见到阵法,但之前的,只是个障眼的小阵法,没什么威力,也就是糊弄糊弄不懂阵法的普通人。眼前这个却不同,看样子是专门布置的阵法,没有什么攻击手段,级别却不低。   “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小雪见四下都见不到路,稍一移动,还能看到竹子飞快地移过来,小雪早前听过鬼打墙的说法,可现在这样子,比鬼打墙还厉害。   陶梦阮站着没动,又让两个丫头紧紧地护着,看上去就像被吓坏了挤在中间,事实上却在研究着怎么破阵。她是不懂布阵什么的,但拜她那变态二表哥所赐,她破阵的功夫比起她那布阵技能专精的二表哥也不差。而眼前这个阵法虽没见过,可万变不离其宗,陶梦阮多花了一点时间,也顺利地打中了阵眼。   这种迷幻类的阵法,阵眼一破,迷阵的效果就消失了。陶梦阮面色不变,离他们不到十步的主仆俩却惊呆了。   陶梦阮看了那纨绔少年腰间的玉佩,勾唇一笑,谢家,看来那位世子妃是打算一石好几鸟,真是好算计啊!   陶梦阮见到阵法的时候,就知道她们中计了,当然,这一计未必是专门针对她的,或许还针对苏盈玉或者戚大奶奶。她本以为这一计的目的是拖住去寻宁阳郡主的人,可见到这位谢家小少爷,陶梦阮觉得她还是低估了这位世子妃,看来,宁阳郡主那边情况不妙。   谢家小少爷谢泽云是世子妃谢芳艳嫡亲的弟弟,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只是谢泽云如今也不过十五岁,谢家一直以年纪小为由护着,哪怕强抢民女什么的,也往往被按个勾引的罪名,最后灰溜溜的抬进谢家做妾。陶梦阮心知,哪怕是她或者苏盈玉,若是真被这谢泽云做了点什么,最后也顶多就是嫁给这谢泽云做个正妻。   陶梦阮心急着宁阳郡主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见到这么个没什么武力值的纨绔少年,嘴角的嗜血一闪而过,柔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然,道:“青雀、银麟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这辈子都不敢碰女人为止!”   “是!”暗处两名暗卫鬼魅一般的身影闪出来,照着谢泽云就是一顿胖揍,陶梦阮则带了两个丫头,匆忙往外走,去寻宁阳郡主。自从在唐家庄子被唐思明刺杀之后,司连瑾就又多调了两名暗卫到陶梦阮身边,就生怕呆头呆脑的暗卫几时又让人调虎离山了,唯一的女暗卫紫枫更是被司连瑾下了死命令,决不允许离开陶梦阮身边。   陶梦阮知道小满和小雪都是谨慎的性子,小满既然对她说,见到的必然是玉兰的正脸,没有认错的理,那么玉兰就必定在附近。陶梦阮不知宁阳郡主现在在哪里,又遇到了什么事,当务之急就是寻到玉兰,问清楚事情。   小满和小雪只见过青雀和之前的白鹄,新来的银麟是不认得的,但两人都是谨守本分的丫头,更明白如今的情势,不敢多问,只四处寻找玉兰的踪迹。   “姑娘,在那里!”小雪眼尖,一眼就看到一处怪石下面的人影,这回绝不敢让陶梦阮涉险,不等陶梦阮说话,就先赶过去看。将玉兰拽起来看了正脸,才道:“姑娘,是玉兰姐姐!”   陶梦阮也极快的赶了上去,顾不上别的,用力将玉兰掐醒。   “陶姑娘,快去救郡主,郡主被世子妃的人带走了!”玉兰一睁眼见到陶梦阮,也顾不上别的,抓着陶梦阮的手道。   “抓走!”陶梦阮睁大了眼睛,那位世子妃已经如此的明目张胆了吗?在王府中就敢直接将宁阳郡主抓走。然而回过味来,宁阳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颂王和王妃护着,也没了高高在上的郡主的资本,自然没什么值得谢芳艳忌惮的。   “抓什么地方去了?快些带我们过去!”陶梦阮心知不好,若不能尽快找到宁阳郡主,说什么都迟了。   “是!陶姑娘快随奴婢来!”玉兰是宁阳郡主身边的丫头,虽然是伺候人的,但也没有吃过苦,让人打晕了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疼。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别的,玉兰忍着疼爬起来,往前面带路,脚步一点都不慢。   陶梦阮和小满、小雪连忙跟上去,看着眼前的路越来越荒凉,陶梦阮皱眉道:“玉兰,这边是什么地方?”   玉兰走得急了,有些气喘,却半点不敢耽误,听陶梦阮问起,便答道:“是王府的后院,只是薛夫人死了之后,又出了闹鬼的传说,这一片就荒凉下来了,世子妃、世子妃定是想着这边荒凉,没人敢随便走动,才将郡主抓来这边的!”   陶梦阮见她这模样,明显有些害怕,却丝毫不敢耽误,这丫头倒是个忠心的。然而,若没有见到谢泽云,陶梦阮还会觉得谢芳艳是想弄死宁阳郡主,可这来回两次,都专门安排了纨绔子候着,可见谢芳艳此人更习惯内宅里杀人不见血的阴私手段,怎么可能只是吓唬或者弄死宁阳郡主?   陶梦阮站住,轻轻一跃落到不远的树上,四下看了一遍,再落下来,却向玉兰道:“跟我走!”   “陶姑娘……”玉兰是亲眼看到宁阳郡主被抓到这边来的,现在改道,若是想错了,不是更耽误时间吗?   陶梦阮却不理她,提起裙角就往刚刚确定的方向赶去。站得高看得远,哪怕是误导玉兰,谢芳艳也不会有更多的时间改道,所以大方向应该是没错的。而这样荒凉的地方,就算谢芳艳设计了什么,也不好引人过来,若是没有被人撞见,以王府的势力和颂王对宁阳郡主的疼爱,不管发生什么都会被压下去,谢芳艳设计的一切自然就白费了。   所以,离这里最近的,接近王府花园的地方,自然是最有可能的出事地点,更何况站得高了,陶梦阮分明看到有不少人正以游园的架势接近那边。   陶梦阮顾不上三个不懂武功的丫头,飞快地往前面赶去,小满和小雪知道陶梦阮身边有人,赶不上就不上去拖累陶梦阮了,只想着跟过去接应,拉了玉兰跟在陶梦阮后头。   陶梦阮赶到临水的小筑时,游园小分队已经到了前面的小山,陶梦阮直接从窗口翻进去,就见到被绑了手脚堵了嘴的宁阳郡主,满脸泪地盯着眼前快脱光的男子。陶梦阮上前一个手刀将人劈昏,也顾不上看是谁,直接拖起人,从侧面的窗口丢到湖里。   扯开绑着宁阳郡主的绳子,外面的说笑声已经近了,宁阳郡主有些惊慌,道:“陶小阮,怎么办?”   陶梦阮看了一眼屋里的陈设,看上去应该是供宾客小憩的房间,有软塌可以靠一靠,还有些棋盘一类消遣的物件,正要说话,却听得一声极轻的动静,陶梦阮推开一侧的房门,是个耳房,一名蓝衣丫头睁大眼望着陶梦阮。   “春雨!”宁阳郡主咬着牙说出了那丫头的名字,她当然认得那丫头,那是谢芳艳身边的丫头,还给了她哥哥做通房的,许了生下孩子就抬做姨娘,对谢芳艳自然是忠心耿耿。   陶梦阮打量了一眼,通房丫头跟普通丫头自然是不同的,做了通房还能做贴身大丫头的,不仅是主子看重,本人想来也够聪明,做得了狗腿子。不过片刻间,陶梦阮就想出了更好的主意来,既然谢芳艳故技重施,她们为什么就不能,真当她们这样好欺负不成?   春雨见陶梦阮邪气的勾起唇角,面对着绝美的容颜,却让她害怕得很,偏喉咙却仿佛堵住了一般。却见陶梦阮突然上前,手指灵巧地将她的衣襟挑开,外面袄子直接拽掉,露出白色的中衣,还被扯得松松垮垮的,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听陶梦阮“哇——”一声大喊,明明清脆动听的声音对她来说却似来自幽冥的魔音。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陶梦阮大喊了一声,不仅春雨,连宁阳郡主都呆住了。   陶梦阮没有理会宁阳郡主的呆滞,趁着外面的人还没来,替宁阳郡主整了整衣裳,脸上却没弄,宁阳郡主哭得太惨,遮也遮不住,找个借口混过去就是了。   领着人过来的依然是谢家五姑娘谢明艳。谢明艳是庶出,生母是丫头提上来的,打小就抱着谢芳艳的大腿,凡事谢芳艳用得着的地方,都有她谢明艳。谢芳艳拿谢明艳当枪使自然要给些好处,但次数多了,什么大事小事都有谢明艳在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名声自然是坏了。   谢明艳年少时不知其中厉害,到了该说亲了,才发现人家都嫌弃她口角是非多,到如今十六了,还没能定下亲事。谢明艳不聪明,但也不傻,她名声坏到这个程度,索性就巴住了谢芳艳,捏着她把柄多了,办事依然卖力,却逼着谢芳艳为她寻一门好亲。   因为上次坏了事,将太子府的一步好棋搭了进去,这回谢芳艳特意嘱咐了谢明艳,定要等春雨给了信号,才将人带进去,所以她将人引了过来,却在外面徘徊着。等着春雨的信号没想到春雨的信号没等到,却听到里面喊有人落水了,谢明艳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太对,但一听有人落水,跟来的人也不用谢明艳招呼,都跟了过去。   水榭的门不开在来人的这边,一段曲折的回廊连着岸边和水榭,陶梦阮先开了门,人一进去就看见陶梦阮指着衣衫不整的丫头,还微微颤抖着,旁边宁阳郡主挂着泪水,却是惊呆了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了?郡主,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谢明艳见旁人都去了,只得跟上去,一进门,连忙将注意力引到宁阳郡主身上。   “……”旁人的目光在屋里三人身上来回,郡主哭得那么惨是怎么回事?可那丫头衣衫不整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人落水了,还不快救人啊!”陶梦阮跺脚,一副着急的模样,却提醒这许多人,这里原本有另一人在,只是落水了。内宅里呆久了的人都难免容易脑补,目光落在衣衫不整的丫头身上,立刻就脑补出小鸳鸯在这边幽会,让人撞见,于是男的慌不择路,从窗口跳下去的事情经过。   虽然没有家丁护卫跟着,但也有些仆妇跟着,其中就有会水的,听到命令都下水救人。虽然众人都猜测掉下去的多半是男子,但粗壮的仆妇对这些反倒没什么忌讳,而今年天气没那么冷,这个时候还没有下雪,下水救人的难度也低一些,不多时两名妇人就拖了一名光着上身的男子上来。   男子脱在屋子里的衣裳已经被陶梦阮顺手丢到春雨旁边,再将人捞上来,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样子,许多人已经将事情脑补了完整。   ☆、第七十五章 赵家小妹   有人落水甚至有男子混入内院来可不是小事,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颂王妃和世子妃谢芳艳都赶来了。   宁阳郡主总算聪明了一回,一见到颂王妃就扑过去,抱着颂王妃道:“母妃,吓死涓儿了,涓儿还道他要杀我们灭口呢!没想到他慌不择路居然从窗口跳下去了!”   颂王妃安抚的拍拍宁阳郡主的后背,才看向还昏迷着的男子,有眼色的仆妇已经用他的衣裳将他裸着的身子盖住,只露出一张脸,却丝毫不妨碍她认出人来。此人,正是颂王世子身边的常随,再看那跪着的丫头一眼,颂王妃脸黑了,她当然知道那丫头是谢芳艳的丫头,更知道那丫头还是颂王世子的通房。   谢芳艳脸色也不好看,亲弟弟刚刚被打得她这个做姐姐的都不认识,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她本是让春雨在旁看着,配合谢明艳的,她自然知道春雨不可能做出跟那男子私会的事情,可眼前的情景却有口难辩。咬着牙,谢芳艳向宁阳郡主和陶梦阮道:“四妹和这位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四妹还哭了?”   “今日本是我的生辰,却也是我娘的忌日,我想到十年前我娘这么去了,我就难过。又怕别人瞧见笑话,才叫了阮儿寻了个人少的地方说话,就、就听到屋里有动静。”宁阳郡主本也不笨,这么长时间足够她平静下来,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来。而她的母亲,也确实是今天的忌日,当初先王妃病重,宁阳郡主年少不懂事闹着要吃先王妃亲手做的长寿面。先王妃怕自己在没有机会给女儿做长寿面,就答应了,也不知是不是累坏了的缘故,当晚人就去了。   颂王妃冷冷的看了谢芳艳一眼,没好气道:“你明知涓儿母妃是怎么去的,提这个做什么?你做嫂嫂的,本宫不求你将涓儿当亲妹妹看,可你欺负小姑子算什么!”   这话说得不轻,谢芳艳一直被颂王府防备着,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道:“母妃误会了,儿媳只是担心四妹……”   “行了,就是一个丫头和下人的丑事,你是世子妃,处理了就是。今日是涓儿的生辰,就别拿来烦她了!”   颂王妃一言定下结局,谢芳艳脸色难看的应着,众目睽睽之下,她想保住两人都不成。目光落在陶梦阮身上,今日因为这丫头,她搭进去三个人手,她自不会善罢甘休。又狠狠瞪了春雨一言,即便是个下人,没什么分量,这丫头也该辩解两句,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却不知陶梦阮早就给那丫头扎了一针,针上淬了毒药,先是不能说话,接下来,自然是要人命,武功可是底牌啊,她自然不会让一个丫头去告密。   颂王妃带了宾客们,包括宁阳郡主和陶梦阮离开,将烂摊子直接甩给谢芳艳。陶梦阮走在宁阳郡主旁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藏在浓密枝叶之间的赵益宣连忙移开自己的眼睛。   “怎么?心疼了?那你跑去告诉她,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啊!看她还理不理你。”司连瑾藏在旁边,他偷看陶梦阮多了,早就练就了躲过陶梦阮反追查的本事,慵懒的藏在树上,看赵益宣捶树干。   “你就不担心陶姑娘?”赵益宣斜眼看向司连瑾,见他依然慵懒自如的样子,不由来气。   “我家阮儿是有功夫的,更何况有暗卫在旁边护着,这点小事当然不用我出头。”司连瑾面上闲适淡定,其实手心的汗还没干,只是担心他一插手,反而给陶梦阮添麻烦,然想到谢芳艳,司连瑾哼了一声,道:“谢家也该修理修理了,否则他们还以为自己能上天呢!”   赵益宣沉吟片刻,道:“这件事交给我就是。”   司连瑾也没打算自己去办,点点头道:“行啊,别人也就罢了,那谢泽林该栽个大跟头了。”   赵益宣点头。谢泽林原本想将他妹妹嫁给赵益宣,结果那六姑娘看上了他兄弟,为了不嫁他,居然联合他弟弟要置他于死地。赵益宣嘲讽的笑笑,谢家女儿的魅力还真不小,谢芳艳让颂王世子神魂颠倒也就罢了,那六姑娘居然哄得他嫡亲的弟弟与他兄弟反目。   他这一趟虽得宁阳郡主相助保住了性命,但那时失忆,却失了羽林军中的职位,落了现在一个工部的闲职,如今哪怕他承认他恢复了记忆,想要拿回羽林军的职位也不大容易。既然如此,只能从别处着眼。然而,他暂且拿不到,不代表那职位谢泽林就坐得稳,谢家根基深厚,一下子也难得动摇,但谢家,又不是只有谢泽林一个儿子。   颂王妃一向是温和宁静的模样,沉下脸也十分有威严。颂王世子丢脸的事她倒是不大在意,虽然世子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但那个败家子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数多了无论颂王还是王妃都练就了一张厚脸皮。颂王妃恼的却是谢芳艳胆子居然大到敢在王府算计宁阳郡主,更恼她竟然眼看着宁阳郡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险些出了事。   颂王妃脸色不好看,跟着回来的人也都顶着低气压,没敢说话。离宴席还有一些时候,颂王妃看向陶梦阮,道:“陶家丫头,你陪涓儿回屋去收拾一下吧!”又向宁阳郡主道:“我知道你想念你母妃了,可今日大好的日子,许多人在呢,你也是大姑娘了,别让人笑话。”   宁阳郡主乖乖地点头,道:“涓儿知道了,叫母妃挂心了。”脸上露出些笑容,想让颂王妃放心。   事实真相如何,颂王妃还没来得及问,却也能猜到一二。宁阳郡主每年都要先给早逝的先王妃上香,可她素来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何况人又不傻,怎么会大老远跑到那边去哭。而谢芳艳的手段,她也知道,上回太子府的事,宁阳郡主不许人说,但她是王妃,哪能瞒过她去,心里冷哼了一声,真当世子护着,他们就果真拿她无法了?   颂王妃没有看跟在后面的一群人,这些人她素来是不喜的,满京城最爱摆弄是非的可不就是这一伙,让丫头将人领过去,自己就先离开。漫不经心的向走在身边的二少奶奶王氏道:“你大嫂屋子里的事都管不过来,叫下人闹出这等丑事来,以后园子那一块的事,你替你大嫂分担着,别让王府再闹出笑话来。”   王二奶奶有些惊讶的看了颂王妃一眼,这是半点脸面都不给世子妃留了,却见颂王妃脸色冷沉,连忙道:“是,儿媳会用心的。”王府二公子本是庶出,生母又早已不在了,好在二公子是争气的,年纪轻轻已经考中了举人,夫妻二人一向不争不抢的性子,而王妃不是刻薄的,虽然被世子所忌惮,日子过得还可以。可王妃让她分走了世子妃本来就不多的权力,世子妃能愿意吗?王氏多少有些担心,只见颂王妃少见的威严,还是连忙应了下来,王妃性子好,平日也和善,可若真是个软茬,又哪能压得住世子妃,她自不敢阳奉阴违。   陶梦阮陪着宁阳郡主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过头,细细画了妆容,半点看不出之前哭得凄惨的模样。打发走丫头们,又安抚了又惊又怕的玉兰一回,宁阳郡主道:“陶小阮,我是不是特别笨?”   “……”特别笨算不上,但凡不是天天想着算计人的,谁又能在那些事情上有多敏感。她之所以如此,也是前世打交道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那谢芳艳纵然阴险狡诈,终究只是个内宅妇人,哪像她,认识的不是高手就是奸商。   宁阳郡主也没指望陶梦阮给她答案,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谢芳艳有多嚣张!她直接让人将我捂了嘴抓走,还故意放玉兰去找人求救,就算准了,不管大姐姐还是表姐,都没那本事将我救出来!”   说到这个,陶梦阮有些疑惑,司连瑾都能派暗卫到她身边护着她,宁阳郡主是颂王府唯一的郡主,怎么身边居然没有暗卫护着?   宁阳郡主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暗卫是大街上的白菜,谁要买一筐啊!司连瑾那是假公济私,别说我,就是公主们,也就一人两个侍卫护身罢了。”   “……”陶梦阮有些惊讶,司连瑾原本就拨了两人在她身边,后来又添了两个,她还以为但凡富贵之家,都能养些暗卫做事。事实上,颂王府上有八百私兵,两百护卫,往下的勋贵之家逐次递减,到了国公府,能养五百私兵一百护卫,至于暗卫,却不是普通人家有那个能力培养的。颂王这样的亲王,有那能力,可身在皇族,在这些方面需要避讳的更多,颂王也只有皇帝安排的几名暗卫,并没有培养自己的人手。   本来人手就不多,再加上在自己府上,颂王没想过亲女儿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事,才有了这样的疏忽。宁阳郡主倒不怪颂王,便是她重生以来,早就看明白了谢芳艳的真面目,也绝没想到谢芳艳还敢明目张胆的做这样的事,只想着她如此被动,那真正的把柄也该拿出来用了,不然等发霉了,就只能扔掉了。   陶梦阮没弄明白宁阳郡主那目光一时的阴沉闪烁是什么意思,宁阳郡主一向表现的任性又霸道,其实性格娇憨活泼,时不时闪现的阴沉却有些违和。陶梦阮本能的想探究,但她自己就不乐意别人对她追根究底,便将心思放在一边,只提醒宁阳郡主道:“郡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过去了,你是寿星,总不好叫人都等着你。”   宁阳郡主心里打定了主意,那片刻间的阴沉便消失了,她重生了一回,想要做的是保护父亲、保护颂王府,而不是将自己埋在仇恨当中不能自拔,她便是不聪明,也从来不希望她重活一世只为了报仇。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再回到宴席这边时,宾客们都已经坐下了。苏盈玉和戚大奶奶一直没见宁阳郡主和陶梦阮,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坐着也一直往外面看着,见两人一道走来,戚大奶奶稳重,坐着没动,苏盈玉却迎上来,拉着宁阳郡主的手,低声问道:“怎么才来?出什么事了?”   宁阳郡主笑笑,没有解释,道:“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你瞧,是不是更好看?”   苏盈玉看似活泼冲动,其实粗中有细,哪里会相信宁阳郡主这话,却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连连点头,道:“果然更好看,你是专门跟我们炫衣裳的?”   “是啊!这么好看的衣裳,哪能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宁阳郡主一副得意的模样。一直没逮到机会跟宁阳郡主说话的明晚烟连忙迎上来,直夸赞宁阳郡主的新衣漂亮,却有一个柔柔的声音道:“这可是花月坊容娘子亲手做的,自然是极好看的,只是,这衣裳似乎见过呢!”   话音未落,许多人都看过去,只见一名粉蓝色衣裳的少女坐在那里,旁边隔了一个位置,坐了谢明艳。陶梦阮心知座位的安排也是有讲究的,一家里来的姐妹,关系亲近的表姐妹通常坐在一处,那姑娘应当是谢家人。   “七妹妹别胡说,郡主的衣裳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你怎么会见过!”谢明艳旁边的明媚少女嗔了一声,嘴里的话却不那么好听。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没有一个花样只做一次那么大气,宁阳郡主也没霸道到她穿的衣裳不许别人穿一样的。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陶梦阮知晓,花月坊也做成衣,却不是做了衣裳摆出去卖,而是往富贵人家接了活,量身定制,谢家姐妹一唱一和,话里的意思大约都在“曾见过”上面。   “六妹妹可不能冤枉了七妹妹,这衣裳姐姐我也见过呢!之前不是越国公夫人特意请容娘子为六妹妹裁的吗?没想到最后给了郡主呀!”谢明艳终于接上了最重要的一句话,陶梦阮不用看,都能感觉得宁阳郡主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谢家姐妹自以为自家长姐是颂王府的世子妃,日后就是颂王妃,一个迟早要出嫁的郡主,得罪了也没什么打紧。至于宁阳郡主嫁到越国公府做世子夫人,虽然压了谢六姑娘一头,可谁不知道赵世子失忆了,做了个工部的小官,说不定哪天世子的位置都是二公子的,消遣宁阳郡主就更没有压力了。   苏盈玉按住宁阳郡主的手,宁阳郡主凶名在外,可那是做姑娘的时候,皇家郡主嚣张些也没什么打紧。可定了亲就不同了,赵家若是一气之下退了亲,宁阳郡主又要怎么办?苏盈玉自诩聪慧过人,一时也想不出如何解了这个局,却听得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道:“母亲当初是为赵家长媳定的衣裳,谢家六姑娘定的既然是我二哥哥,可别乱说话,坏了自己名声不要紧,可别带累了我大哥的名声!”   陶梦阮顺着声音看去,十三四岁的姑娘小松树一般坐在那里,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女侠的风范,尤其是最后不太明显的一声轻哼。谢家姐妹几个脸色微变,尤其是六姑娘谢清艳,被未来婆家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差指着鼻子说她不要脸,她一路顺风顺水的大小姐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虽然有不少人知晓赵益宣曾经跟谢清艳议亲,最后谢清艳定了二公子,赵益宣却求娶了宁阳郡主,却不知道其中曲折。可听赵锦竹这么一说,看向谢家姐妹的目光就有些鄙夷,纵是勋贵之家不似清流名门一样视名声比生命都重要,可在忠贞上面却是一样的苛刻,宁阳郡主虽然刁蛮任性出了名的,却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可接连牵扯了一户人家两名男子的谢清艳却不同。   谢清艳脸色发白,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道:“锦竹妹妹,我……”   “谢六姑娘这一声妹妹,还是等过门之后再喊吧!”赵锦竹油盐不进的板着脸,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谢清艳的话。   谢清艳生得白皙,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眼中含泪的模样颇惹人怜爱,可这里做的都是女子,更别说赵锦竹对于玩弄兄长感情,甚至挑拨两个兄长反目的人没有丝毫好感,见她越发委屈的模样,更加明显的哼了一声,道:“要哭就哭,哼哼唧唧的没个痛快!”   这一代的越国公只有一妻,膝下也只得两子一女,兄妹三个自小感情就好,尤其是最小的妹妹赵锦竹,自小就最敬爱长兄赵益宣。原本兄妹三个相亲相爱的,结果自家二哥瞧上了大哥正在议亲的姑娘,这也就罢了,反正没有定亲,可二哥为了讨美人欢心,往大哥身上捅刀子就丧心病狂了。赵锦竹自小被宠着,没有多精明,脑子却清楚得很,二哥自以为掩饰得好,可一母同胞的兄妹,谁能瞒得过谁?   谢清艳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在招呼客人的谢芳艳更是脸色发黑,狠狠瞪了谢明艳姐妹三个一眼,过来解围,道:“你们三个泼猴,今日是郡主的生辰,怎么能与她闹腾,还不乖乖坐好!”   谢清艳只觉得旁人都在取笑她,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可在谢芳艳的目光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坐着。谢芳艳却是脸皮厚的,今日被颂王妃当着众人的面下了面子,若是娘家人再灰溜溜的走了,她的脸面就更加捡都捡不起来了。吃准了宁阳郡主不愿意毁了自己的生辰宴,挂着笑脸迎宁阳郡主几个进去。   陶梦阮似笑非笑的看了谢芳艳一眼,跟宁阳郡主进去,就在宁阳郡主旁边坐下。   谢芳艳脸色僵了僵,谢泽云被打得认不出人样,陶梦阮没那功夫,只能说明陶梦阮身边有人。一个普通书香之家的女儿,就算是侯府外孙女,能有那资本让人暗中护着,必定是那未来夫婿司连瑾的人。谢芳艳为人阴损,却也是个聪明人,她有野心也狠得下心肠,却知道有些人,没有那必胜的把握招惹不得,比如司连瑾。   大约是颂王妃和世子妃带起的低气压,本来热热闹闹的生辰宴倒有些压抑,好容易待到宴席结束,许多人便寻了个理由告辞了。宁阳郡主说有东西送给陶梦阮,陶梦阮便坐着等她,手里碰了个茶杯暖手。   “陶姑娘!”一个小姑娘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陶梦阮记得是赵锦竹,一侧头,便见到赵锦竹坐在旁边,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   赵锦竹才十三岁,刚刚是抽条的年纪,身量倒是拔高了,却瘦的柳条儿一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没什么肉,一双眼却扑闪扑闪的惹人喜爱。小姑娘一身红衣,头上绑了一对小巧的金玲,走动时叮铃作响,与小姑娘清清冷冷的性格却不大相配。   “赵姑娘寻我有事?”陶梦阮对赵锦竹印象不错,她喜欢跟头脑清楚的人打交道,至于脾气好不好倒是不太重要。   “陶姑娘你是不是会功夫?”赵锦竹凑近了些,似乎怕别人听到,“我观察了,你脚步很轻,走路却很快,但是你手这样细滑,难道你有这样好的保养肌肤的法子?”   陶梦阮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练过一些。   “我打小就跟着大哥学功夫的,只是父亲说我资质不好,只能学点防身的功夫。”说起这个,小姑娘还有些失望,她自己没能学到多少,眼里却是有些的,陶梦阮分明是有内家功夫的,尤其行走间轻盈漂亮,显然是习过高超的轻身功夫的。她最羡慕兄长们武功高强可以飞檐走壁,若是她也学会了,跑隔壁跟那书呆子说话就不用费力翻墙了。   ☆、第七十六章 水煮蛋和酱肉   陶梦阮没明白赵锦竹眼里的羡慕是什么意思,怎么看着不大像是行侠仗义的热情啊!不过看上去,这面上清清冷冷的小姑娘,实际上倒是没那么呆呢!不由笑道:“我肌肤细滑那是因为我不练刀剑,不过保养肌肤的法子我倒是有两个,下回再见,我写给你啊!”   赵锦竹眼睛一亮,她自小就更喜欢习武些,虽然资质不好,但不怕吃苦也不怕累,只是习武时间长了,手难免粗糙。她倒是不像别人一样觉得手粗了不好看,将来叫别人笑话什么的,只是她娘时不时盯着她的手叹息,还怪她父亲兄长教她习武,若是能将手养得白净些,自然是好的。只是她自小良好的教养,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馈赠,想了想,道:“不能白拿陶姐姐的方子,这样吧,我娘教了我一手做酱肉的手艺,下回,我拿一个酱肉方子跟陶姐姐换吧!”   赵锦竹的娘是平民出身,家里开了个酒楼,生意不大不小,那酱肉却是满京城有名的。陶梦阮虽然不像宁阳郡主一样,是个资深的吃货,但对于美食还是热爱的,尤其是肉。只是一个美容的小方子,换人家秘方,陶梦阮还做不出这种哄人家小孩子的事,连忙道:“只是一个普通的方子罢了,哪能换你的秘方啊!赵夫人若是知道,看她不打你!”   “陶姐姐又不会去开酒楼,送给姐姐又有什么?再说了,金裕楼开了这么多年,认准它味道的,哪里是别人轻易就招揽去了的!陶姐姐不用与我客气了!姐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锦竹妹妹就好了!”赵锦竹看着清冷,是因为旁人总说道她娘是商户女出身,她不嫌弃她娘的出身,可与人辩驳终究落了下乘,尤其那些人一面鄙夷她娘,一面又讨好国公府出来的他们兄妹,她就更不愿与人相交了。   似乎也有道理啊,人家送她的,她顶多就是自己偶尔解解馋,给家里人尝尝鲜,怎么可能拿去开酒楼什么的,当下就点点头,道:“那就多谢锦竹妹妹了!锦竹妹妹若是有空,就到家里坐坐,我家的厨子是南边来的,倒是会些不同的菜式。”   赵锦竹连连点头,她朋友没有两个,旁人都觉得她难以相处,却不知私下里她也觉得别人事多,一点都不好相处。见到宁阳郡主捧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赵锦竹起身跟宁阳郡主告辞。   宁阳郡主没想到赵锦竹也在,人家刚刚替她说话,又是她未来小姑子,宁阳郡主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还是分了一份递给赵锦竹,道:“这是庄子里送来的熏鸡,味道十分不错,赵姑娘也带些回去尝尝吧!”   赵锦竹其实是个挺单纯的姑娘,跟她聊胭脂水粉诗词字画什么的,她不感兴趣,但若是干脆的送她什么东西,赵锦竹还是十分乐意接受的,连连点头道:“多谢郡主!不过郡主是陶姐姐的朋友,我也是陶姐姐的朋友,郡主可以叫我一声锦竹妹妹的!”   “……”宁阳郡主是想跟未来小姑子亲近些啊,但小姑子你刚刚反驳了你二嫂子一回,她这不是怕小姑子应了,小姑子自己打脸,不认她自己打脸吗?谁能想到小姑娘不管她亲哥的关系,还能从陶梦阮这边划分阵营啊!   陶梦阮好笑的看着宁阳郡主呆萌的样子,接过她手里的一包熏鸡,道:“行了,你今日也累坏了,我也要回家去了,咱们改日再见!”   陶梦阮邀请赵锦竹到家里玩的话只是客气,毕竟头一回见,她也不觉得赵锦竹会真的上门做客。没想到不过三五天的时间,赵锦竹就递了帖子,上门拜访了。   陶梦阮接到赵锦竹的帖子还有些意外,她家就她一个女儿,亲自出门迎了赵锦竹进去,拜见了她娘和嫂子,便直接带到自己的院子。   陶家是扬州人,宅子也很有江南风情,就是陶梦阮一个姑娘家的院子,也精巧的布置了假山池塘,俨然一个小巧的园子。赵锦竹没有去过南方,见这般小巧玲珑的院子有些惊讶,道:“我从不知道,住的院子还能这样布置,我家花园都没有这般精巧!”   “江南那边善工巧,当年我家祖上在京城建宅子的时候,特意请了扬州的工匠来,所以这宅子也是按照南边的风格建的。头一回见到觉得挺好看的,住久了倒觉得不如北方的宅子大气。”陶梦阮一面给赵锦竹倒水,一面给她解释道。   “我曾经听大哥说起过,南方与京城完全不同,能养出陶姐姐这样的美人,扬州一定极美吧!”赵锦竹说起来有些向往,“可惜我家祖籍在并州,我跟爹娘去过,我爹那大老粗,出门也不看天气,去了漫天的黄沙,回来我都黑了一层!”   “你们几时去的?”陶梦阮有些好笑,北方风沙大,不过若是夏天去倒是凉爽些,就是做皇帝的,夏天也常往太原去巡狩避暑什么的。   “春天,我爹说,春暖花开的时候最好出行。结果出了京城发现,京城是春暖花开了,那便还在刮大风,风一刮风沙满天,陶姐姐,你不知道,我那时惊呆了,吃了一大口风沙!”赵锦竹回想起那一段旅程,还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陶梦阮觉得,越国公大人一定是在京城呆太久了,这小姑娘心里阴影面积得多大啊,说不定相看夫君的时候,都要考虑着不寻北方人。   “对了,我今日来寻你,其实有两件事想听你说说。”赵锦竹喝了一杯水,终于想起了自己特地跑来陶家拜访的目的。   “嗯,你说!”陶梦阮挺喜欢率真的小姑娘,闻言便点头。   “第一件是我娘叫我问的,宁阳郡主不是我未来大嫂吗?我娘叫我问问郡主性格如何。”赵锦竹跟人打交道少,也不知道怎么委婉的打听姑娘家的品性,直来直去的就向陶梦阮问了。   陶梦阮扯扯嘴角,你娘这么说的,我终归是人郡主的好友啊,你这么明晃晃的质疑君主的品性,真不怕我把你直接赶出去吗?只是看着小姑娘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己,陶梦阮还是老实解释道:“郡主性格急躁些,但并不是不讲理的,就是平日里说话行事直来直去,不会委曲婉转罢了。”   “这样啊!”赵锦竹脸上露出些放心的表情,她娘心细,但家里简单,嫁到越国公府之后,国公府一贯忠正,没什么曲曲折折,心细归心细,却没有多少内宅妇人的精明。她之前见过谢清艳,那姑娘看着软软和和的,可转眼就能给人挖坑,将来必定要让她娘受委屈,倒是宁阳郡主一看就没什么心眼,只要不是随便挥鞭子打人,倒是不担心她欺负自家娘亲。   “郡主那名声也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我刚认识郡主的时候,还听说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将人姑娘打一顿呢,可郡主将我带去逛街吃东西,倒是没有欺负人。”宁阳郡主也算是她难得的好友,何况郡主一个好姑娘,若真毁在外面的名声上头,可就冤枉了。   赵锦竹不是的精明的姑娘,却是个通透的姑娘,心知名声跟实际其实差得远,谢清艳名声多好,可当初第一回见面就欺负她年纪小,给她软钉子吃。而她舅舅家表哥,娶的表嫂传言是个泼辣不讲理的,可过了门孝顺父母、照顾弟妹样样都是好的,可见名声这东西其实不大做的了准。   “既然陶姐姐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赵锦竹完成了她娘交代的任务,刚刚认真严肃的模样就收起来了,清清冷冷的模样收起来,小姑娘笑起来还十分可爱,一面拣碟子里的点心吃,一面向陶梦阮道:“还有一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想请教陶姐姐的!”   陶梦阮以为赵锦竹说的是保养肌肤的事,便叫碧云将她早前做的香膏取来,道:“这是我前些时候做的,那时桂花正开,做了桂花香的,锦竹妹妹若是不喜欢桂花香的,等过些日子我做些梅花香的。”陶梦阮不是专业做香料的,顶多跟大表哥学了些制作护肤品香水的法子,只会用自然香,至于仿香就没那本事了。   赵锦竹眼前一亮,接过碧云递过来的小盒子,在自己手上抹了一点试试,只觉润滑又不油腻,立刻就喜欢了,连连点头,道:“喜欢的,我对香味不挑,只要别太浓郁就行!”试了香膏,赵锦竹便记起她要教人家做酱肉,她向来是利落的人,拖着陶梦阮起身,道:“走,陶姐姐,我教你做酱肉,你这边有小厨房吗?”   小厨房陶梦阮这里是有的,陶家富裕,葛氏见她稳重了,对她也宽容,小厨房这边材料什么的还比较齐全。不过陶梦阮在小厨房也就是熬点粥、煲个汤、做些小点心,肉什么的都是需要时遣人去大厨房取的,要做酱肉必定许多材料不足,便问了配料,叫人去大厨房取来。   赵锦竹半点不藏私,一步一步教陶梦阮做,陶梦阮厨艺也有些基础,头一次做出来虽赶不上赵锦竹的水平,卖相口味居然都还不错。   两人在厨房折腾了一段时间,再回屋子已经是下午茶的时间,陶梦阮早晨做了酒酿饼,又拿了些花果茶,在暖阁招待赵锦竹。一起下厨房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赵锦竹之前还有些拘谨,熟识起来了,清冷的模样就越发绷不住了,这才想起之前想问陶梦阮的话题,似乎怕人听了去,凑到陶梦阮耳边,道:“陶姐姐,我悄悄对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   “嗯,你要说什么?”陶梦阮有些好奇,像身边的丫头们摆摆手,几个丫头便都退开了些。   赵锦竹也不扭捏,凑近了些,也不用跟陶梦阮咬耳朵,低声道:“陶姐姐,我听说司世子是一等一的大才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追到司世子的吗?”见陶梦阮微微扭曲的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追司世子,我瞧上的是我家隔壁的书呆子,可我说什么,那呆子都是油盐不进的呆样,我就想着,都是读书人,喜好大约也有些相像……”   “……”陶梦阮扯扯嘴角,她倒不是在意旁人追捧着司连瑾,未婚夫优秀又不是司连瑾的错,只是明明是司连瑾追着她喜欢的,凭什么谁都觉得她倒追的司连瑾!就因为司连瑾名声在外?不过听了赵锦竹后面的话,陶梦阮倒是有些惊讶,这年头姑娘家都矜持,便是葛婷中意岳临风,也没敢说出什么喜欢的话,赵锦竹这意思,她还专门跑去问过人家意思?   陶梦阮略微思索了一下,赵锦竹口中邻居家的书呆子。京城地方大,原主在京城住着也没有多少机会到处走动,不过那书呆子倒是不难猜,满京城出了名的书呆子就一个,便是云安大长公主家的嫡长孙,似乎是叫长孙琦的。长孙琦的娘红杏出墙,满京城少见的被休弃的贵女,他爹用情至深,后来没有再娶,就带着个儿子读书。   长孙琦的爹当年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结果满京城的人都笑话他看不住妻子,他也不知在意不在意,反正多年来几乎就没有出过门,却写了一手好字、好诗,一幅字能让许多人争相收藏。然而,他爹再是大诗人大书法家也没用,这年头结亲讲究家世家风,长孙琦虽然身份不低,但光光母亲被休弃这一点,就足够让许多人家挑剔,更何况长孙琦是出了名的书呆子、不解风情。   陶梦阮很难想象赵锦竹这种外面冷清,其实活泼爽直的姑娘会喜欢那么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要说都是读书人,宁阳郡主都知道司连瑾是个黑心的,黑心才子跟书呆子能一样吗?   “好姐姐,你就教教我嘛!书呆子今年十八了,再过两年就及冠了,到时若是还不开窍,大长公主也要做主给他定亲了,难道我还能真叫我爹给我提亲不成?”赵锦竹晃着陶梦阮的胳膊,“你就是不想说,给我支支招也行啊!要是他们家不来提,我爹肯定想不到将我嫁给书呆子的!”   陶梦阮被逗得噗嗤一笑,道:“你都说他是书呆子了,你喜欢他哪点啊!”   赵锦竹也不害羞,道:“当然是哪点都喜欢,我打小就喜欢他了,自我能翻过围墙,就每日给他送鸡蛋,可好几年了,那书呆子就是不开窍!”   “要不,你试试给他送酱肉?”陶梦阮给赵锦竹建议,“送了酱肉之后,送个扇坠、扇套什么的,他要是收下了,就表示有些开窍了,若是不收,嗯,你要不找你大哥帮个忙,演一场英雄救美?”   陶梦阮长这么大还真没倒追过哪个男孩子,前世都是别人给她送花送电影票,穿越之后,司连瑾给她送东西也很积极,最得她心意的就是那一对白猫儿了,如今还养在她屋里,她小弟缠着她讨一只,她都不舍得。是个人都喜欢别人送东西吧,不过男子跟女子的眼光不同,人家又是书呆子,赵锦竹送的字画什么的,大概是不如人家自己画的,还是像别的姑娘家一般编个扇坠、绣个扇套靠谱些。至于酱肉,她真的就是说顺嘴了,那不是刚刚在做酱肉嘛。   赵锦竹状似认真的思索了一番,一拍手道:“陶姐姐说得有理,我这就回去准备!”   赵锦竹做事从不拖拉,说走就走,起身跟陶梦阮告辞,又去跟葛氏和秦氏拜别,就匆忙乘了马车走了。陶梦阮以为她回去做手工去了,却不知,晚间收到赵锦竹送的酱肉的长孙琦感动得热泪盈眶,吃了好几年的白水煮蛋,终于可以换个口味了!   送走了赵锦竹,陶梦阮在屋子里逗了一会儿猫儿,便提了赵锦竹做的酱肉去孝敬亲娘。照理来说,葛氏应该会更喜欢她自己做的酱肉一些,但陶梦阮决定自己做的给司连瑾送去,便提了赵锦竹做的过来,反正赵锦竹的手艺更好些。   秦氏已经过了孕吐的时候,这段时间正是嘴馋的时候,胃口反而更好些,尝了陶梦阮带来的酱肉,十分赞叹道:“早就听说金裕楼的酱肉是人间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妹,你几时能练出赵姑娘这手艺?嫂子可还指望在你出嫁之前多出两回呢!”   陶梦阮嗔了秦氏一眼,道:“我手笨,大嫂要求这么高,可能没机会了!”   秦氏也不恼,道:“那也无妨,等我家孩儿长大些,叫他去寻姑姑讨,他姑姑哪能缺了侄子一口饭吃呢!”   这话叫葛氏和陶少成都笑了,倒是陶少安还在专心的吃东西。本来男女是要分桌子坐的,但陶家人少,陶少安还小,若是分桌子坐,陶少成就得一个人坐一个桌子,葛氏觉得儿子可怜,难得一家子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就一桌子坐着。不过陶少成课业繁重,与家人一起用膳的机会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回。   “对了,今日收到帖子,颂王爷为世子定了一房侧妃,下月初五就要过门,娘那时忙着,帖子就放在我那里,等会儿给娘送过去。”秦氏也笑了一回,突然想起下午送来的帖子,便向葛氏道。   “咦,之前没听郡主提起啊!”陶梦阮有些惊讶,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是王府送来的?”   “不是,是寿康伯府送来的,那侧妃定的是寿康伯府的嫡次孙女,咱家与伯父也有那么点亲戚关系,请娘到伯府做客的。”秦氏笑着解释道。   陶梦阮有些意外,听说颂王世子对世子妃一往情深,即便世子妃过门几年没能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愿娶侧妃纳妾室,没想到这也才几年的时间,那世子就越过纳妾,直接娶侧妃了。侧妃跟妾室不同,妾室也就是半个主子,做主母的打发了也没有什么,侧妃却是上了玉牒有位分的,生下子嗣虽不及嫡妃所出,却也不是普通庶子可以相比的。   葛氏微微皱眉,道:“不用送我那里去了,我明日叫人送信回了就是。”   秦氏有些惊讶,陶梦阮却知道一些,要说陶家跟罗家的亲戚关系,也就是罗月苏的娘那里带起来的一点,而陶梦阮那个小姨嫁的又是伯府的庶子,虽寿康伯府还没分家,但也算不得正经亲戚。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当年寿康伯世子,也就是将要嫁入颂王府的那位姑娘她爹,曾经使了手段想娶葛氏为妻,虽然后来葛氏避过了,寿康伯世子又娶了如今的夫人,但葛氏听到寿康伯府,都会避开,免得尴尬。   秦氏见葛氏面色不好,没有多问,只点头应是。   葛氏既然说不去,陶梦阮自然也没想跑去凑这个热闹,倒不是因为罗家没落了,而是罗家这几年闹得不像话。你见过哪家老子跟儿子抢美人的?罗家就有,那罗家长孙瞧上了个姑娘,要纳了做妾,结果还没过门,让他爹看上了,父子俩都不肯相让,最后那姑娘撞墙自杀了。这么一闹,罗家名声坏了,这一年多了,府上姑娘年纪都留大了,还高不成低不就的,许了颂王世子做侧妃实在是高嫁了。   晚膳之后,陶梦阮陪葛氏说了说话,才回自己院子,一进门便见得小绵捧了一件新衣过来,向陶梦阮道:“姑娘你瞧,这是奴婢新为你做的,到姑娘生辰正好穿!”   陶梦阮抬眼看去,小绵的绣活是顶好的,又是跟了陶梦阮时日最长的丫头,陶梦阮虽不是原主,对她也宽容些,这话虽说的张狂了些,陶梦阮却也没有在意,道:“小绵手艺越发好了,明日去侯府刚好穿新衣裳。”   “真的!谢姑娘夸奖!”小绵没听出来陶梦阮的敷衍,十分高兴地答应着,“姑娘若是喜欢,小绵再为姑娘做一件春装!”   ☆、第七十七章 男人心   陶梦阮巴不得小绵乖乖的待在针线房做针线,自然连连点头,道:“也好,郡主邀我春日到庄子小住,记得替我做一件披风啊!”   小绵高高兴兴地退了下去,陶梦阮叫小满将衣裳收起来。她父亲不在京中,他们往来的亲友也不多,往晋阳侯府走的就多些。本来就是亲戚,又惯常往来,也不用次次都专门做新衣,但既然小绵做了,那就穿过去走一圈吧,她生辰时的衣裳她娘早早就让人给她准备了。   晚间陶梦阮打发了丫头在屋里修习内力,中途休息时往外一看,便见到有个人影在窗户纸上晃啊晃。陶梦阮便知道司连瑾来了,每次司连瑾犹豫着要不要找她说话时,便在外头晃来晃去,故意将影子映在窗纸上。   陶梦阮推了窗出去,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坐下,司连瑾也不知想什么,居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出来了。陶梦阮低头对着司连瑾的脸,坏心眼的冲司连瑾俊脸上吹了一口热气,道:“世子,你在想什么?”   司连瑾还沉浸在犹豫纠结当中,是真没注意到陶梦阮来了,突然对上陶梦阮清亮的眸子,居然有些紧张,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陶梦阮难得见到司连瑾有这样紧张的表情,一时有了逗他的心思,撇撇嘴笑道:“我都到你面前了,你却半点都没有发现,说,你在想什么呢!”   陶梦阮故意露出质问的语气,司连瑾却不恼,陶梦阮在意他,他高兴都来不及,借着陶梦阮的手一带,坐到陶梦阮面前,道:“我自然是在想你,哪里知道你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了!你看,我都惊呆了!”   “噗——”陶梦阮一笑,“这话说得好假!说吧,你今日怎么了?一看就有心事好吧!”   “有那么明显吗?”司连瑾倒是没有硬撑着,将陶梦阮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阮儿,你怎么那么小?”   “……”陶梦阮愣了片刻,才明白司连瑾说的是她年纪小。司连瑾正月的生辰,翻过年就满十九岁了,像葛蕴还不满十九,人孩子都快百日了。   “阮儿,你说,岳临风怎么样?”司连瑾没等陶梦阮说什么,突然问道,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紧张了些。   陶梦阮有些惊讶的看着司连瑾,岳临风怎么样?这个问题问谁也不该问她啊!她哪知道岳临风怎么样啊!不过司连瑾好认真的样子,倒是叫陶梦阮也认真想了想,道:“你说岳家表哥啊!岳家表哥相貌才华都是极好的,我哥之前还说想见一见呢!”   “那你呢?”司连瑾想起前几天宁阳郡主突然寻他,跟他说岳临风要进京来了,叫他多陪陪陶梦阮,别让陶梦阮跟岳临风多接触。他本能的觉得宁阳郡主这话不像是一时兴起,或是取笑他在意陶梦阮,可自来当妹妹看的宁阳郡主,他又不能逼问。等了这几日,今日就得了岳临风到京城备考的消息,让他对宁阳郡主的话印象更深了些,这才沉不住气了,天一黑就跑来在这里吹风看月亮等陶梦阮。   “我?”陶梦阮眨眨眼,难道是当初奶娘她们撺掇着她追求岳临风的事让司连瑾知道了?陶梦阮对岳临风从来没动过半点心思,但毕竟是葛婷的未婚夫,她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当下道:“也就见过两回,倒是玲珑妹妹挺可爱的。”   司连瑾听陶梦阮只是对岳临风的妹妹有些好感,略略放心了些,但岳临风在太原就是大众情人,多少姑娘家追着喊着要做他给他送荷包。而他,虽然名声比岳临风还大些吧,但他敢肯定,在定亲之前,陶梦阮绝对没想过嫁给他!   陶梦阮有些不理解,今日司连瑾怎么有些不依不饶的?要说表哥表妹的暧昧吧,她跟岳临风那一声表哥实在是一表三千里了。却听司连瑾道:“你不觉得,岳临风他风度翩翩,比我更像个君子?”   “……”这是什么意思?司世子几时也知道谦虚了?今天月亮没有被天狗啃啊!   司连瑾见陶梦阮抬头看月亮,扳着她的脸对着自己,道:“阮儿——”平时清亮的嗓音有些软绵绵的,带了一股子委屈撒娇的意味,陶梦阮瞬间被萌到了,安抚他道:“君子有什么好的,人生在世总要率性自在些才有趣味。再说,他是不是君子,与我有什么干系?”   前半句司连瑾虽然赞同,但也就点点头,后半句却叫司连瑾一时雀跃起来,陶梦阮这意思,自然是对岳临风半点心思都没有。只是听说岳临风暂且住到了晋阳侯府,陶家跟晋阳侯府又走得近些,难免要遇见,可刻意避开,倒显得他没有底气了。   “阿瑾,你今日怎么了?平时你也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啊!”陶梦阮仔细打量着司连瑾,岳临风什么的,那就是个远房表哥嘛,日后也就是个表妹夫,值得花那么多心思关注吗?   “什么胡思乱想!”司连瑾抓着陶梦阮的手啃了一口,“我这是吃醋!吃醋你明白吗?”   司连瑾哪里舍得咬伤陶梦阮,牙齿轻轻一咬,酥酥麻麻的,再听到那理所当然的喊着吃醋,陶梦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司连瑾微微鼓起的脸颊,道:“好、好,你吃醋!我跟岳家表哥话都没说过几句,你就吃醋,将来我亲亲我家侄儿,你会不会哭给我看啊!”   “……”司连瑾认真想了想陶梦阮口中的情景,某个软体动物趴在陶梦阮怀里,然后,陶梦阮抱抱他、亲亲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脑补得更长远一些,将来陶梦阮抱着他们儿子亲一亲,他都想将还没影儿的臭小子打一顿。   陶梦阮看着司连瑾脸色诡异的扭曲,心想这人该不会小孩子都要吃醋吧!这可不行,这种思想必须扭转过来,想想她未来夫君,看她抱着自家侄子逗一逗都要将孩子打一顿,大哥家宝宝多冤啊!   司连瑾也觉得自己考虑这么长远太过了些,回过神来,道:“总之,那个岳临风不是好人,你还是离他远些好!”这话倒不完全是在抹黑一个假想敌,岳临风名声极好,甚至人人都道他有状元之才,可他却偶然间知道了一些岳临风对付家中庶弟的手段。司连瑾跟府中庶弟关系也没有多好,也没盼着那人升官发财成为人生赢家,但他总觉得,做事还要讲究个手段,摆着一副君子的脸孔,背地里使阴招害人,毁了人家一辈子还要人感恩戴德,为免太过了些。   陶梦阮想起宁阳郡主说过岳临风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司连瑾又道岳临风不是个好人,虽然不排除司连瑾抹黑人家的可能性,可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就是一个拐了几道弯的表哥,顶多见着打个招呼,还能有什么接触啊!”   司连瑾这才点了头,道:“那你睡吧!我再看会儿月亮。”   陶梦阮拢了拢衣裳,大冷的天不在屋里睡觉,跑她这里看月亮,也不知司连瑾聪明的脑袋是怎么想的。   次日用过早膳,葛氏便准备着带陶梦阮出门。陶家跟葛家往来比较多,不过这回还真有些事,葛老夫人为葛婧挑了几户人家,叫葛氏帮忙掌掌眼。本来葛氏是出了嫁的女儿,娘家侄女的婚事也没有她过问的理,但葛婧被退了一次婚,这回葛老夫人就慎重了些,葛闻远和楼氏离了京,葛老夫人跟韩氏商议了,便遣人叫葛氏再过去看一看就怕再出了纰漏。   葛氏回娘家也带上陶梦阮一道,还是想着陶梦阮就那么两个朋友,自家老爷不在,也只能往娘家走走,总能跟表姐妹说说话。陶梦阮倒是不怕无聊,她自己能折腾许多东西打发时间,但提到葛婧的亲事,陶梦阮还是想过去看看,也不知过了这些日子,葛婧对夫婿的要求改变了没有。   然而,还没出门,宁阳郡主的马车便到了,说是要陶梦阮陪她去凤祥楼挑首饰。   给葛婧挑夫婿陶梦阮插不上嘴,既然小伙伴找她去玩,葛氏就摆摆手放行了,陶梦阮带了些钱,就跟宁阳郡主出门看首饰去了。   按家世地位来说,陶家比不上葛家,可要说富裕,葛家还真是远远不及陶家。陶梦阮穿越之后翻阅过一些陶家的家史,才知陶家最初是一流的富商,后来在扬州买了大片的土地培养子弟读书,才从富商转向耕读之家。而陶家虽然转向耕读传家,陶家人经商的天分依然在,虽然不再专门做生意,家中的产业一直在稳中上升,就连她大哥看着呆板的一个读书人,十四五岁都知道自主创业了。   正是因为陶家富裕,陶梦阮自小手里头就宽裕,不说葛氏给她置办的东西,就她一个月的月钱,都相当于葛家姐妹半年的分例。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陶梦阮越发放心的做米虫,就他们家宠她的势头,日后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她只需安安静静的做个小美女就够了。   陶梦阮跟宁阳郡主坐在一起,见她面前摆了一叠凤梨酥、一碟栗子酥,陶梦阮一个爱吃的人也有些愁,道:“郡主,这些东西你还是少吃些吧!”   “怎么,你也觉得我吃的太多了?可我也不胖啊!”宁阳郡主委屈道。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胖的问题,你的身体不能吃太多甜的,我上回跟你提过,你的情况不严重,能不服药就不服的好,你自己调整饮食,慢慢的也就好了。”   宁阳郡主皱起了一张微圆的脸,委屈道:“可我就是喜欢嘛!”   “那苦药喜欢不?你要是实在改不过来,我只得给你配药了,到时你别喊苦啊!”陶梦阮瞪她道。   苦药?宁阳郡主幼时身体不好,药吃得比糖果都多,长大了就越发怕喝药了,听陶梦阮一提就气弱了,“好吧,这些都是你的,我就吃两个……”看陶梦阮微挑的眉,连忙改口,“好嘛、好嘛,就一个,这总成了吧!”   陶梦阮从碟子里拣了最小的一个放到宁阳郡主手里,其他的都收到柜子里,道:“我才用了膳,不想吃甜的!”   “……”这下连偷偷摸一个都不成了,宁阳郡主捧着手里唯一的一个,往靠枕里缩了缩,道:“陶小阮,听说岳临风暂住在晋阳侯府,你怎么不跟陶夫人过去瞧瞧?”   又是岳临风,陶梦阮微微皱眉,她怎么觉得宁阳郡主对岳临风知道的格外多,而且,似乎蛮讨厌岳临风的?“这不是你邀我出来了吗?我可是将你这个姐妹看得比表哥重要多了!”陶梦阮看了宁阳郡主一眼,撇撇嘴道。   “那你是说,要是我不叫你出来,你就去看那位岳家大公子去了?”宁阳郡主微微噘着嘴道。   “我不是去看岳家表哥,是去看我表姐,我外祖母说给表姐相看了亲事,叫我娘过去掌掌眼。”陶梦阮可不希望她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家,跟鼎鼎大名的岳大公子了扯上什么不必要的关系,耐着性子给宁阳郡主解释了一回,也提了一句,“要说岳家表哥,我见了两回,觉得他长得还听面善的啊,怎么郡主对他了解得这么透彻啊!”   “呃……呵呵……”宁阳郡主光顾着紧张陶梦阮会不会跟着前世的脚步,转而看上岳临风,半路抛弃司连瑾,一时没顾上这一点,按理来说她连岳临风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岳临风是一个伪君子啊!   陶梦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这个傲娇的小郡主接下去要怎么编。宁阳郡主别陶梦阮盯着,只觉得脑子都有些打结,想来想去还是磕磕巴巴道:“呵呵……那个,是司连瑾告诉我的……”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道:“妹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演技很差!”所以,不用再装了,姐姐我都看出来了,你要说是你告诉司连瑾的,姐信,要说司连瑾告诉你的,你当我傻啊!   虽然不曾听过演技这种说法,但是丝毫不影响理解好吧,宁阳郡主被陶梦阮一句话气得想摔桌子,也顾不上边谎话了,怒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怎么的!”   “……”一言不合就撒泼,这个习惯不好,陶梦阮也不追根究底了,宁阳郡主知道她嫂子是个无间道,还准备把她嫂子弄下去,要说知道岳临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就当小郡主能掐会算得了。小郡主脾气暴躁,逗一逗还行,要是真惹毛了,将她丢大街上就糟糕了,陶梦阮见好就收,拉着宁阳郡主的手哄她道:“好啦,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说就罢了,我倒是好奇,你哥不是将你嫂子看做心肝宝贝吗?怎么又愿意纳侧妃了?”   宁阳郡主觉得这是她重生以来办得最漂亮的一件事了,第二件么,目前不是正在办吗?陶梦阮这样赏心悦目又有意思的姑娘,怎么能让岳临风那伪君子糟蹋了呢!见陶梦阮好奇,宁阳郡主向陶梦阮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   陶梦阮确实好奇,便凑近了些,只听宁阳郡主一派高深又苍凉的语气道:“陶小阮,你不知道,这男人啊,心悦你的时候能将你捧到天上,可要是发现你糟蹋了他这份喜欢,他会亲手将你踩到泥里!”   “……”陶梦阮被宁阳郡主难得的睿智震住了,愣了片刻,才明白说的是谢芳艳,有些好奇道:“你那嫂子,不是很能哄你大哥向着她吗?这回不管用了?”   宁阳郡主吃吃的笑着,压低了声音,道:“我大哥之前让她哄着,一直以为他们成亲几年都没有孩子,是因为谢芳艳身子不好,生怕谢芳艳受了委屈,还自己跑去看大夫,怕是他的缘故。结果,前两天才发现,他自己身子没有问题,谢芳艳也没有问题,是谢芳艳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才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宁阳郡主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没有细细解释,直接跳过这一段,道:“我大哥当时差点气疯了,就质问谢芳艳为什么这么做,谢芳艳还十分硬气,一个字都不说,我大哥气得厉害了,就直接禀了父王,要休了谢芳艳。”   “这么严重!”陶梦阮有些惊讶,怎么都是捧在手心的人啊,就为了这,就要休妻,为免太干脆利落了些,她哥不是说那颂王世子一向优柔寡断吗?   “我大哥平时处置个下人都要考量半天呢,我也很奇怪他这回居然一出口就要休了谢芳艳。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媳妇要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只有悄悄了断了,或是自请到庙里修行,没有那休妻的,最后父王给我大哥定了个侧妃,至于谢芳艳,就暂且在家里禁足。”宁阳郡主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至于她大哥会回心转意么,估计谢芳艳自己都没敢想,她哥平日优柔寡断,却从来不吃回头草。   ☆、第七十八章 红杏那个出墙   陶梦阮点点头,这件事估计有宁阳郡主的手笔在里头,也不知宁阳郡主怎么抓住了这么个把柄,可陶梦阮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这么个把柄在,宁阳郡主之前折腾个什么,早点收拾了谢芳艳哪来那么多麻烦啊!   宁阳郡主心里也懊悔啊,她不是怕一计不成,反而让谢芳艳忌惮吗?就把最大的把柄留着最后用,没想到她大哥这回这么有魄力,早知道她何必受那么多委屈啊!   这就是男子跟女子思维方式的不同了,宁阳郡主光知道她哥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怕她将这把柄抖出来,她哥还要护着谢芳艳,她白白将好好的把柄抖了出去,那不是亏大发了吗?所以宁阳郡主自重生以来,就专心的在颂王和颂王妃面前刷谢芳艳的怒气值,这回也是让谢芳艳刺激大发了,才提前行动了,心里想的就是,哪怕她哥依然脑残,颂王和颂王妃也不可能由着她哥胡来。   然而,宁阳郡主只想到她哥将谢芳艳当个宝,却没想到男子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将心都捧给她,哪怕所有人都说她不好,他也不信。然而,心爱的女人不愿意为他生下子嗣,这问题就大了,人嫁过来了,说好过一辈子的,然而连孩子都不愿意生,那不是摆明了说你别有所求吗?颂王世子是没什么主见,可又不是傻子,这一棒子打得太彻底,颂王世子只觉得自己几年的宠爱全都是笑话,自然恨不得休了谢芳艳。   略提了提,宁阳郡主虽然高兴自己难得胜出了谢芳艳一回,终究更是气恨自家兄长,摆了摆手,道:“不提这个,我听说凤祥楼新到了一批好东西,我要正好挑两样给表姐添妆!”   “苏姐姐出嫁,你不应该亲手绣个屏风什么的做添妆吗?”陶梦阮之前给葛姝送首饰,那也是因为时间来不及,送首饰什么的,便是贵重的首饰,也难免叫人说不够重视。   宁阳郡主哀嚎一声,道:“陶小阮,为什么女子一定要做针线?”   “……”陶梦阮曾有幸欣赏过宁阳郡主的女红,不能说多差吧,实在也谈不上好,勉勉强强能过得去,自己做点小东西倒是无所谓,拿去送人,还真是怪丢人的。按宁阳郡主的说法,就这,还是颂王妃盯着宁阳郡主花了许多功夫练习的结果,最后看她实在没有天分,颂王妃觉得也勉强能见人,也就不再强求了。   “陶小阮,你的针线怎么样?”宁阳郡主摆弄着手里的帕子,“跟我处的好的,针线都不怎么样,你瞧着表姐那模样,其实绣工也就比我好一点,她手头的帕子都是丫头绣的。”   “……”本来陶梦阮还准备安慰安慰她,听她这么一说就怒了,什么意思,她跟宁阳郡主好,就应该针线不好吗?当下将手里的帕子往宁阳郡主面前一扔,道:“看清楚了,我绣的!”   “……”宁阳郡主还真将帕子抓起来细看了一回。帕子上只小小的绣了一枝梅花,图画简单,那瓣瓣的红梅仿佛能嗅到淡淡的梅香,可见绣图的人功底如何。宁阳郡主叹息了一声,道:“你怎么能绣的那么好呢?长得这样好了,怎么就不能让我在别处比你强些?”   “……”陶梦阮还没回答,外面赶车的提醒凤祥楼到了。   到地方了,宁阳郡主也没那功夫跟陶梦阮置气,当先下了马车,道:“走,先去看东西!”   宁阳郡主自重生以后已经收敛多了,但多年来积威还在,凤祥楼里看首饰的女孩子们一见颂王府的马车,都自动缩了脖子降低存在感,只盼着别惹了宁阳郡主不高兴。宁阳郡主刚重生时还会气闷一阵,如今早就习惯了,直接拉了陶梦阮往里走,才走了几步,就见到明晚烟迎上来,道:“郡主,你也来看首饰吗?”   宁阳郡主重生之后对明晚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是担心做得太明显让人怀疑,才维持着表面的关系。明晚烟小小年纪就知道狐假虎威,还拿着宁阳郡主拔高自己的名声,哪能察觉不到宁阳郡主的疏远,更何况宁阳郡主虽然见了面还与她说话,可平日出门都不邀她一道。宁阳郡主少了个跟班无所谓,可她没了宁阳郡主这棵大树却不成,这回听说凤祥楼到了一批好东西,才特意过来堵宁阳郡主的。   “来这里不看首饰看什么?”宁阳郡主刚刚被陶梦阮打击了,又不愿意跟陶梦阮赌气,对明晚烟就没有好气,直直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明晚烟跟宁阳郡主时日久了,抗打击能力也非同一般,让宁阳郡主直接堵回来依然带着笑,道:“我之前来过,倒是瞧见好几样不错的,不如陪郡主看看吧!”   明晚烟后面一步迎出来的小二暗自翻白眼,这位姑娘日日来,说是之前来过,实在是太客气了,若非这位姑娘穿着打扮都是好的,他们都要担心惹上偷儿了。   宁阳郡主今日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哪里有空陪明晚烟闹腾,当下道:“不用了,光看那么几款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今日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就是了。哦,你之前看过了是吧,就不用陪我了,去忙你的事好了!”   “……”明晚烟完美的笑容有些崩碎,“郡主……”   “好了,就这么定了,改日再见啊!”宁阳郡主大姐大的拍拍明晚烟的手,拽了陶梦阮往惯常去的雅间走去。   明晚烟跟着宁阳郡主,素来只有她看着别人在宁阳郡主面前受委屈的,哪里让人看着被宁阳郡主委屈过,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宁阳郡主拽着陶梦阮往里走,明晚烟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笑话,扭着帕子快步向外面走。   “姑娘,咱们这就走吗?”明晚烟的丫头连忙跟上,之前明晚烟瞧上了两个镯子,就等着宁阳郡主来替她付钱,这么走了,那镯子还要吗?   明晚烟心里火大,听得丫头问话,没好气道:“叫你走就走,再多话以后不要跟着我了!”   小丫头不敢多言,凤祥楼里看首饰的姑娘妇人们看了一场笑话,其实没有像明晚烟想的一般嘲笑于她,宁阳郡主不惹事她们乐得好好逛街看东西,哪会在意谁家姑娘让人打了脸。   宁阳郡主除了美食,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精美的首饰,加上王府出来的,从来不缺那点钱,向来都是凤祥楼的常客。她一来,凤祥楼的小二连忙将她迎了进去,将新到的款式拿出来叫她挑选。   凤祥楼在京城中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一直以来口碑很好,做的是女人的生意,除了大堂中迎客接待的小二,雅间当中做事的都是温和得体的妇人,专门接待挑选贵重首饰、头面的夫人小姐们。   宁阳郡主和陶梦阮坐下,就有人送了茶水、果子来,很快,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并两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进来,向两人见礼,道:“郡主、姑娘有礼了,这些是店里新到的款式,两位可以先看看,若有别的需要,可以对月娘说,月娘命人去取来。”   宁阳郡主放下暖手的杯子,侧了身子看托盘中的首饰。两个托盘,一个是成套的头面,一个是单件的首饰,从珠钗到镯子都有,样样都制作精巧,没有半点瑕疵。宁阳郡主有些满意,向陶梦阮招招手,道:“陶小阮,快来看,我瞧着这些都不错,你挑一挑,等你生辰我送给你!”   陶梦阮目光也落在托盘上,果真如宁阳郡主所说,样样都是好的,陶梦阮虽不缺首饰戴,但宁阳郡主说要送她,便老实不客气的挑选起来。   宁阳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但毕竟是未及笄的姑娘家,月娘带过来的虽然也有成套的头面,但都是简单些的小头面,其他的也都是适合小姑娘用的小件,并不算十分贵重。陶梦阮扫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单件当中一件蓝水飘花镯子,镯子小巧,虽然材料贵重,一件应当也不算太贵,便拿在手中,道:“就这个了!”   宁阳郡主看了一眼,道:“你喜欢这种啊!”然后手指十分灵巧的在托盘里拣了几样出来,跟镯子放到一起,向月娘道:“拿个好看的盒子装好了!”   “……”   “本郡主难得送人一次礼物,怎么能孤零零的送一只镯子!”宁阳郡主转过头接着挑她的礼物,看得陶梦阮手抖了抖,她不是觉得小姑娘之间送礼物不应该太贵重吗?   宁阳郡主专心的挑东西,叫陶梦阮帮她看着,又给苏盈玉挑了一套。陶梦阮只挑中了一对珠钗,另外挑了一只精巧的玉葫芦,准备过些日子平姐儿百日送过去当礼物。   宁阳郡主一向财大气粗,礼物挑好了,还半点不亏待自己,又给自己挑了几样,最后叫月娘包起来。付了钱,宁阳郡主也不走,向月娘道:“我和陶小阮坐一坐,你不用陪着了,我们歇一歇才走。”   本来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就没有将客人往外赶的,更何况说话的是宁阳郡主。月娘哪敢反对,连连点头道:“郡主和陶姑娘只管坐着,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小青就是。”说着,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青衣小丫头。   “不用了,我们坐一坐就走,不劳烦你们照顾!”宁阳郡主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那月娘见宁阳郡主摆手,也不再坚持,带了两个小丫头出去。   陶梦阮将两人的东西都让跟来的丫头拿着,看向宁阳郡主道:“郡主,你是要等人吗?”   “你怎么知道?”   “他们家点心又不好吃,难道你是专门留下喝茶的不成?”陶梦阮摇摇头,“这回等谁?我说,你已经定亲了啊!可别再惹出什么事来,到时王爷再疼你,怕是也饶不了你!”   宁阳郡主瞪了陶梦阮一眼,“瞎说什么!本郡主是那样的人么!喏,那不是来了!”   雅间在二楼,开了窗子可以看见一楼大堂中的情况,主要目的是采光,但也是避免别人猜疑的意思。这个时候宁阳郡主稳稳的坐着,一双眼睛却灵动且兴味十足的盯着楼下的大堂,指了一名中年妇人道:“你瞧,那就是岳家大夫人,岳临风的母亲。”   “……”所以,小郡主你特意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巧遇岳临风的母亲,你告诉我岳临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为了自己上位?可是,小郡主,你已经定亲了啊!   宁阳郡主一面注意着岳夫人几人,一面也注意着陶梦阮的表情,怎么觉得陶梦阮的表情那么诡异?   “你看,那个,是岳夫人娘家嫂嫂,那个姑娘,是陈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岳临风舅家的表妹,哦,还有那个,是岳临风姑家的表妹,叫王若云。那姑娘娘死得早,爹又是个不成器的自小就养在岳家,可以说跟岳临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这回岳临风进京备考,这位王小姐也跟了来……”   陶梦阮这回是真的惊呆了,宁阳郡主实在不是什么细致的人,却将岳临风家里甚至亲戚都摸得清清楚楚的,这真的不是真爱吗?   宁阳郡主终于发现了陶梦阮的目光,不是知道岳临风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的悲伤绝望,而是对于她的万分震惊,正要解释,底下已经闹腾起来。   因为宁阳郡主特别指了出来,陶梦阮将前后看了个完全,陈家姑娘对王若云自然没有好感,两人最后闹了起来。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是紧接着葛婷加进来了。   岳家进京来了,韩氏特地带了葛婷出来置办些东西,于是正好遇上了。葛婷见了王若云跟岳临风亲近,虽然陈氏表示王若云只是岳临风的表妹,但家道中落的表妹养在家中,最后做了小妾甚至二房的多了去了,葛婷自然不会大意了。   陶梦阮见到葛婷的时候,就觉得今天得出点事,只是宁阳郡主这种状态不对,陶梦阮看着底下吵吵闹闹也出不了什么事,便转向宁阳郡主道:“郡主,虽然岳家表哥长得好看又有文采,甚至前途一片光明,但你毕竟是定了亲的人,可千万别跟另一个定了亲的男子扯出点关系来,你想想我二表姐的下场。何况你是郡主,只怕更加严重了。”生在皇家,名声比普通人更重些,宁阳郡主名声不好,但却只是刁蛮任性,若是牵扯到男子,问题就大了。   “……”宁阳郡主呆了呆,闹了半天,陶梦阮那么担心的看着她,是因为担心她红杏出墙吗?摔,明明是她担心陶梦阮红杏出墙来着!   “说起来赵世子虽然失了忆,但之前在庄子上我都看在眼里,他要跟世子离开,还特意给你摘菱角,这样的男子比光有脸可以看的人强多了,何况他人又不傻,以后也未必不如岳家表哥……”   “陶小阮,你够了!”宁阳郡主觉得,她再不打断了,陶梦阮都要脑补她跟岳临风私奔了,“本郡主怎么会看上那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我是怕你看上他抛弃了司连瑾!”   话音刚落,底下噼里啪啦一声响,陶梦阮和宁阳郡主一回头,只见葛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那王若云手捂着嘴,一脸惊恐的表情。   陶梦阮呆了片刻,连忙从雅间往下跑,将葛婷捞起来,确认她身上没有伤口,陶梦阮更加担心了。她一直怀疑葛婷心肺不太好,这样的体质若是受了刺激很容易出事,打量了一圈不见韩氏,陶梦阮冲着葛婷的丫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舅母来,快些找大夫啊!”   木头一样的丫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雅间找韩氏。   韩氏很快寻了来,这边是繁华地带,大夫也很快就找了来,葛婷被转移到雅间当中。陶梦阮作为表姐,一直陪在旁边,葛婷的情况却不太好,她着急,却也没有法子,葛婷这身体,只能慢慢的调养。   旁人见事情消停下来了,便都散了。陶梦阮留下,宁阳郡主也留在旁边,她记得,前世里这一日她没来,只后来听说,与岳临风定了亲的陶梦阮被葛婷推倒,划伤了脸,岳家大度的表示不介意,却转头就把王若云定给了岳临风做二房。二房与普通的小妾不同,通常只有主母身体或者品行有缺,才会娶二房,在许多场合代替主母的位置,而前世的陶梦阮被毁了容,还要被岳家“大度的包容”,还没等嫁到岳家,就郁郁而终。   这一世,她这样不放心的特意将陶梦阮带来,就是想让陶梦阮看清岳家的真面目。虽然陶梦阮跟司连瑾腻腻歪歪的别提多黏糊,可宁阳郡主一个经历过一遍的人,尤其是在她多方干预之下,颂王的幼子还是早早夭折,让她更加担心着陶梦阮哪天又会跟岳临风扯上关系。这才算准了这一日,特意将陶梦阮带来。   然而,上一世是葛婷推到了陶梦阮,以致陶梦阮毁容,这一世没有了陶梦阮,却没想到会是王若云自己推倒了葛婷,而葛婷此时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请来的大夫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万葆堂沈大夫,很快就将葛婷救醒过来,韩氏自然连忙追问葛婷的状况。沈大夫抚着胡子,摇着头说了一大串病理药理,最后总结说葛婷有心疾,需静心休养。   葛婷没事,韩氏暂且放了心,送了沈大夫出去。陶梦阮陪着葛婷,正扶她起身,好回侯府休养,却听得陈夫人低低的一声道:“哼,还以为定了个什么天仙般的人物,没想到是个病秧子,岳家还准备让个病秧子做宗妇不成!”   脸色才好了一点的葛婷听得这话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一下子重重的压在陶梦阮身上,宁阳郡主扶了一把才稳住,连忙向外道:“葛家姑娘又昏过去了,快将大夫请回来!”   ☆、第七十九章 掉马甲了   葛婷又晕过去了,陶梦阮就觉得不好,可出门逛街,她身上只带了些外伤药,连解毒的药都没带,更别说不常用的救心丸之类。那大夫也没有走远,韩氏和沈大夫一起赶回来,陶梦阮让紧张的韩氏挤开,便退了一步,跟宁阳郡主站在一起。   陶梦阮虽然担心葛婷的情况,但看着沈大夫一脸镇定的给她灌了一颗药,心里略微放心了些,心想着一时应当没有大碍,回去她寻个机会仔细给葛婷检查一番便是了。却不想那陈家姑娘本来就跟葛婷不对付,两家有些往来,之前陈家姑娘就吃过葛婷的亏,葛婷一倒,陈家姑娘只当葛婷又是装病,尤其陈夫人说了句风凉话后,葛婷再晕了过去。陈家姑娘心里不忿,这是要将她娘也拖下去,嘴里便不留情道:“装什么装?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定的亲,姑姑这下可看清她的本性了吧,早点退亲得了,葛家二姑娘做了那等事,她能是什么好的!”   陶梦阮听葛氏说过,葛家曾有一段过得艰难,那时葛姝姐妹几个都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每每出门,就被人嘲笑,陶梦阮想着,那便是葛家姐妹几个面上骄傲大方,其实常常有些自卑的根源。而葛婷小姑娘一向心眼不少,但跟岳临风定亲之后,陶梦阮也看出她缺了些底气,刚头一回晕过去大约有装的成分,除了给王若云上眼药,大约也有试探陈氏的意思。   沈大夫给葛婷灌了药,又拿了银针将葛婷救醒,所以陈家姑娘说话时,葛婷都听在耳中,再抬头见陈氏微抿着唇思索的模样,葛婷只觉得心头一痛,“噗——”地喷出一口血,这是彻底昏过去了。沈大夫心头一沉,连忙动手救人,一直绷着脸保持着世子夫人形象的韩氏也慌了,拉着葛婷的手呼喊葛婷的名字。   陶梦阮心头一沉,手脚都有些冰凉,她没有错过陈氏和王若云的表情,更不会错过自始至终两人都表现出担心的表情,可眼里却有一丝满意,直到葛婷吐血,才有些惊慌的表情。若没有宁阳郡主的话在前,陶梦阮恐怕不会多想,但宁阳郡主特地带着她来,又道怕她看上岳临风,想让她看清岳家的真面目,陶梦阮就不得不多想,岳家究竟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宁阳郡主也是紧张,她只是想让陶梦阮看清岳家的真面目,可没想再搭一个人进去,也正是因为前世死的是陶梦阮,她才不曾再出手干预,却没想到会到这样的程度。看葛婷这状况,该不会就这样出什么事吧!   韩氏撕心裂肺的痛呼将陶梦阮心思拉了回来,不敢再胡思乱想,正要上前抢救,却听沈大夫沉声道:“夫人请节哀,这位姑娘已经去了……”   一句话将陶梦阮震得站在原地,就这么去了,她还以为,葛婷就算有心疾,多年来没有发作,就算受了刺激,也顶多缠绵病榻,她还有时间想办法。就算以现在的条件没有办法医治,以葛家的条件调养着,不说长命百岁,活下去是没有问题的。却怎么都没想到,葛婷就这么去了。   韩氏不可置信的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婷儿身子不好,可一直好好地啊,怎么会……”   “有心疾的人,若心性坚韧,还能拿药养着,她已心生死志,自然药石无医。”沈大夫收回捏着银针的手,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不可能的……”韩氏不可置信的盯着葛婷的脸。葛婷自小身子就弱,脸色就不似同龄少女一般的红润,此时更是惨白,脸上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痛苦和绝望。脖子上围着的柔软白色皮毛上溅了血迹,更衬得一张脸苍白而凄美,仿佛一个雕琢精美的人偶,凄美而妖异。   “表妹!”陶梦阮趁乱查看了葛婷的身体,原本还抱了一丝希望,以为葛婷只是假死,一时确定了却只觉心头一痛。葛婷性子不讨喜,平日里没少做损人利己的事,可也就是抢点东西,让人挨骂,便是不讨喜,也实在罪不至死。何况,便是不讨喜,她也是陶梦阮来到这个世界最早认识的小伙伴,看着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没了,陶梦阮也不能不难过。   宁阳郡主抿着唇,脸上都是懊悔的表情,若是,若是她早说今日会出事,早些叫陶梦阮下来,葛婷也许就不会出事,可到了这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陶梦阮感觉到宁阳郡主扯她的袖子,一抬头,见陈夫人和陈氏几人想往外走。两个大人还好,陈家姑娘和王若云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家,脸上也是惊惶的表情。陶梦阮起身走向韩氏,喊她:“舅母、舅母……”   陶梦阮喊了几声,韩氏都是呆呆的无所觉的模样,陶梦阮心知韩氏是受了刺激,一时怕是做不得主,看向惯常跟着韩氏的韩妈妈道:“韩妈妈,快些叫人到侯府报信!还有,请大舅、大表哥、二表哥来!”葛蕴虽然也是葛婷的亲哥哥,但在城外军中,远水解不了近渴。   陶梦阮说了话,韩妈妈总算有些主心骨了。她一个下人,再是有体面也是下人,做不得主,自家姑娘突然没了,夫人又成了那样,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陶梦阮虽不是葛家人,却是葛家外孙女,夫人的亲外甥女,也能算半个主子,陶梦阮一吩咐,韩妈妈便毫不犹豫的去办。   陶梦阮上前几步,拦住陈夫人和陈氏几人,一贯柔和的声音,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气势,道:“几位眼瞧着表妹出事,还请暂且在此等一等,等侯府来人再说!”   “这里又不是侯府,凭什么你说不让走就不走!”陈家姑娘既有些不满,又有些心虚道。   “那我这就叫人去报官,如何?”陶梦阮不愿与她争辩,只冷笑道,便是最后无罪释放,未出嫁的姑娘惹上官司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就不信这两位使坏的,敢到官府走一回。   陈雪和王若云自然不敢,陈氏和陈夫人更不愿到衙门走一圈,有没有罪都丢人,何况宁阳郡主一直在陶梦阮身边站着,心有不甘,也只得在雅间里坐下。   沈大夫没能将葛婷救回来,在陶梦阮示意下,让两个丫头将韩氏按住,给她看了诊,只道是迷了心,只能用药养着。心知陶梦阮不会放她走,也不提离开,收好了药箱往另一边坐下,等着葛家来人。   葛婷在凤祥楼出了事,瞒也瞒不住,当时瞧见的人怕惹上麻烦都匆忙离开了,后面来的,见里面气氛诡异,便都情愿去别处。店家见没有生意可做,索性关了门等着这件事了结,至于损失,凤祥楼开了多年,什么样的事都遇见过了,如今只瞧着这两家如何处置,等过后,自有东家出面跟葛家解决事情,要紧的是他们不能掺和到其中。   韩氏只坐在那里,盯着葛婷的脸出神,嘴里喃喃的喊着葛婷的名字。陶梦阮和宁阳郡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葛家来人,这一段时间便格外的煎熬。更加煎熬的是陈氏几人,就算是无心之失,葛婷也是因为她们的缘故才突然出事,偏偏让那么多人看着,想要狡辩都不能。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陶梦阮觉得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其实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葛融和陶少安先到了。   葛融已经是进士,目前还在六部做事,等一两年就要外放。陶少安明年参加大比,但国子监跟六部挨着,陶少安见到葛融匆忙往外赶,得知了此事都是惊骇非常,就一道过来了。   陶梦阮见到兄长,只觉得一时就有了依靠,上前扯着陶少安的衣角,仰着头道:“大哥……”   陶少安看了一眼情况,拍拍陶梦阮的手,安抚道:“别怕,有大哥和你表哥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葛融亦是感激的看了陶梦阮一眼,若不是陶梦阮在,葛家这边没个主事的人,别的不说,那陈氏几人走了,以后想问清楚事实就几乎是不肯能的,更别说为葛婷讨个公道。   有陶梦阮事先叫人送信,再加上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葛融一时也有了底,向陶少安道:“表弟,烦你先将郡主和阮表妹送回去。”   陶少安点点头,拍拍陶梦阮的手,向宁阳郡主道:“郡主请,在下先叫人送郡主和小妹离开。”   陶梦阮心知她留下也做不了什么,便点点头,拉着宁阳郡主往外走。陶少安将两人送上马车,仔细交代了车夫,就转了回去,葛家长辈还没来,他自然要帮着葛融处理一些事情。   宁阳郡主抓着陶梦阮的手,牙齿咬着唇有些发白,陶梦阮甚至感觉到她身子微微颤抖。陶梦阮认识宁阳郡主这么久,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下意识伸手给她把脉,却被宁阳郡主抓住手,只听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道:“你、你不是真正的陶梦阮对不对?”   “……”陶梦阮惊呆了,她什么时候掉马甲了!   宁阳郡主却没有理会她,接着道:“我虽不认得从前的陶梦阮,却知道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不懂武功,更不会制作那些神奇的东西,否则,她也不会让岳家坑死。重来一回,我大哥依然将谢芳艳捧在手心,连妹妹都不要了,也同样的心高气傲,为了那点事就将谢芳艳踩到泥里,我真担心你又走上原本的路,被岳家逼死,陶家还得感激岳家宽容大度。可是,在我无法改变的事实当中,你却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走势,你不喜欢岳临风,跟司连瑾牵上了红线,还能一次次的救了我,所以你一定不是她……”   “……”陶梦阮本来准备拍拍宁阳郡主的手顿在半空中,还微微颤抖,她一直觉得小郡主不太正常,原来、原来小郡主居然是重生的!她还想低调的过日子,怎么就偏被重生的小郡主抓来做朋友了,然后、然后就掉马甲了……   “你重生一回,是想找岳家报仇吗?”宁阳郡主确认了一番陶梦阮的身份,定定的看着她,“我们能重生一回是上天的恩赐,若是将心都放在报仇上面,未免辜负了,何况,葛婷虽然讨厌,却也罪不至死……”   “……”陶梦阮这下听明白了,感情小郡主以为她重生回来报仇,所以弄死了葛婷?便是陶梦阮一向脾气好,脸色瞬间扭曲,她刚刚还在叹息葛婷罪不至死,这就变成罪魁祸首了?若非王府的马车隔音好,她这会儿都要先宰了车夫灭口,再跟小郡主探讨一下人生。   “陶小阮,我不会嫌弃你是个怪物的,可你真的不能在这条扭曲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这一辈子你有司连瑾,有我,绝对不会落得郁郁而终的结果,可若是你自己不能放过自己,会毁了你自己的……”宁阳郡主见陶梦阮扭曲的脸,更加担心了,连忙保证道,这世上恐怕只有她能理解陶梦阮的心情,若是她都抛弃了陶梦阮,以她的战斗力,一定会成为一代女魔头的。   “我谢谢你啊!”陶梦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才没有爆发将小郡主打一顿的冲动,见宁阳郡主不再说话了,陶梦阮终于有机会解释一下事实真相,“葛婷的事跟我无关,我本想救她,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的心疾,比我想象的更严重,一直以来没有爆发,只是因为没有伤到她的心。”   “你说,这事真的跟你无关?”宁阳郡主小心地看着陶梦阮,她觉得,陶梦阮若是重生,必定是有天大的冤屈,她很清楚那种心态,明明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但总免不了回想起痛苦的过往,恨不得拉所有人陪葬,“葛婷她前世害你毁容,最后抑郁而终,你不恨她吗?”   “……”原来她前世是这么个小可怜啊!比她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死还惨,不过,宁阳郡主对岳临风如此的了解,又如此的看不顺眼,难道:“后来,嗯,在陶梦阮死后,难道岳家跟你提亲了?”   “……”你一定要那么聪明的拆我的伤疤吗?宁阳郡主瞪圆了眼睛看陶梦阮,陶梦阮呵呵两声道:“呵呵,那个啥,谁没遇上过一两个渣男……”   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宁阳郡主缓了一口气,道:“难道你在我之前重生,然后特意去学了功夫?可是,陶家不是书香门第吗?你跟谁学的武功啊!我瞧着你的功夫可不是表姐那样闹着玩的,表姐她可是连一个粗壮的婆子都打不赢。”   “……”在一个重生者面前想要糊弄过去太不容易了,尤其是在宁阳郡主清楚地知道未来走势,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陶梦阮思来想去,小郡主的秘密告诉她了,她分享一下自己的秘密也没什么。   陶梦阮尽量的精简了语句,而宁阳郡主在自己重生的基础之上,对陶梦阮穿越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感叹了一句,“难怪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改变,可你插手就有所改变,原来你本身就是一个变数啊!”   “你说的你没有办法改变的,像你哥喜欢谢芳艳、赵益宣的弟弟喜欢谢家六姑娘,甚至你那幼弟的死,这些依然发生,不是你改变不了事情,而是你改变不了人心。”陶梦阮摇摇头道。   “那你为什么能改变?”宁阳郡主有些不服气道。   “在足够的暴力镇压之下,心眼再多有毛用!”陶梦阮哼了一声道。她会医术,所以葛婷算计她,她可以让葛婷有苦说不出;她有机关盒,所以她可以让唐思明有苦难言;她身边有高手,所以她可以叫人将谢家小弟揍得半死不活。所以,说到底,在武力值足够强大的基础上,使心眼、使手段都没什么用。   宁阳郡主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心机这东西,我娘生我的时候大约就没有给我,要说武力,早两年练习大约还有些用处,如今大约是晚了吧!陶小阮,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哪里,这些都没有,你不是还能找个好夫君吗?”知道了宁阳郡主最大的秘密,陶梦阮跟宁阳郡主相处就更加没有压力了,就算为了日后能有个人听她吐槽,宁阳郡主都会将她护在羽翼下。   “……”宁阳郡主俏脸一红,显然是想到赵益宣了。   宁阳郡主将陶梦阮送到陶府门前,便自己乘着马车回去了。   陶梦阮进门,听说她娘还没回来,也并不意外。韩氏如今主不得事,楼氏又跟葛闻远离开了,葛老夫人年纪大了,三个孙媳妇又都年轻,葛氏留下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一个孙女儿突然没了,葛老夫人也不知要怎样伤心,葛氏哪能放心得下。   到了傍晚,葛氏传了消息来,要在葛家住几日。   秦氏得知了事情经过,也是叹息了一回,到次日早上,葛家便来了人接陶梦阮过去。   陶梦阮猜测,大约是要问一问事情经过。想到葛婷的死,陶梦阮也有些后悔,若是葛婷昏迷时,她坚持些,让韩氏将葛婷带回家中请大夫,或许葛婷就能逃过一劫。只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葛婷已经没了,还不到十四的年纪。   ☆、第八十章 送你一场灯火   葛婷还没有及笄,还没有出嫁,丧事自然不可能大办,因为还没有过门,葛婷既不能葬入葛家祖坟,也不能葬入岳家祖坟,只能择一处好地方葬下。   陶梦阮到葛家时,葛家便是一片沉郁的气氛,葛婧姐妹几个连同葛姝都回来了,俱是哭得双目通红。葛姝见陶梦阮来了,上前抓住陶梦阮的手,有些撕心裂肺的喊道:“昨日你在,为什么不救一救四妹!为什么不救她!”   “姝娘,阮儿救不了她……”扶着拐杖的葛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婷娘有心疾,只有我们知道,死死地瞒着,怕她寻不到好婆家,可、可谁知会葬送了她的一条命啊!”   陶梦阮默然,若是早知葛婷有心疾,她不会以为葛婷的心疾不严重,她不会让葛婷有再受刺激的可能。可是,葛家瞒着这件事,也只是怕葛婷说不到好人家,像心疾这样的定时炸弹,许多人家是忌讳着的,毕竟心疾不仅意味着很可能不能诞下子嗣,更有可能随时出事。因此,若不是严重到瞒不住,一般人家都会死死地瞒着,嫁了人顶多纳两房妾室,没有人会因为身体的缘故休妻。   葛家这么做只是人之常情,她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的以为葛婷便是有心疾,也应当不严重,可就是这人之常情和她下意识的推断,葛婷花季的年华就这么没了。   葛姝闻言便颓然坐下了,她知道妹妹有心疾,也知道葛婷的身体比别人所想的更差,更知道葛婷有多在意岳临风以及这一门婚事,所以,葛婷才会因为陈家姑娘的质疑,因为岳夫人的犹豫,气急之下就这么去了。她知道这是意外,也知道若不是陶梦阮正好在,他们连给葛婷讨公道的机会都没有,可活蹦乱跳的妹妹就这么没了,她难免迁怒当时正好在的陶梦阮。   陶梦阮却在葛老夫人面前跪下,道:“是阮儿不好……”   葛老夫人拉着陶梦阮起身,历经沧桑的老人眼眶也有些发红,道:“这是命,婷丫头百日时,明光大师便道,婷丫头与我们缘浅,若皈依佛门,或许能长久。可终究是我们舍不得她,她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没了……”   “祖母……”葛姝葛婧又是一通痛哭,旁边陪着的杨氏和小楼氏也抹着眼泪,但终究理智一些,杨氏看了小楼氏一眼,小楼氏意会地点点头,上前劝着葛老夫人先回去歇一歇。   小楼氏扶着葛老夫人离开,杨氏才看向陶梦阮,道:“表妹莫怪,只是事情究竟如何,我们虽问了下人们,还想听表妹说一说。”   陶梦阮自然点头,将事情的前后都解说了一回。陶梦阮没敢说宁阳郡主特意指给她看的,只说两人在雅间看首饰,无意间看到葛婷跟陈家姑娘和王若云起了争执。本来以为小姑娘之间有些争执也无伤大雅,后来看到葛婷昏迷才匆忙赶过去,却没想到葛婷一再受到刺激,才最后殒命。   葛姝握紧了拳头,“陈家、陈雪!她们好大脸,害死了婷儿还口口声声婷儿掐尖要强气量狭小!”   几人都是恼怒,可话虽这样说,葛婷死于心疾,她们便是有过失,葛家却依然不能将她们如何。葛姝心里忌恨害死葛婷的两人,可她嫁入太子府这半年多的时间,心性早已跟从前不同,许多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她都看在眼里。这件事自始至终似乎都跟岳临风无关,岳临风一大早甚至还特意过来看了一回,可与之有关的几个人,都跟岳临风有些关系。   葛姝嫁入太子府半年多,已经明白许多事情,很多事不必看证据,只看结果就足够了。岳临风进京备考,还特意带了个表妹,真的是表妹那么单纯?更何况岳夫人陈氏还那么抬举那个表妹。葛姝冷哼一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众人沉默了片刻,外面道岳临风来拜见葛老夫人。葛姝没说葛老夫人已经回去歇息了,只让人将岳临风请进来。   葛姝是太子妃,虽然葛老夫人不在,岳临风也需见礼,何况屋里姑嫂几个都在,旁人也没有话说。葛姝面色沉静,看向岳临风道:“岳家表哥有心了,只是婷儿没有福气,没能等到过门。自定亲以来,婷儿便打听了岳老爷和岳夫人的喜好,早早替二老准备了礼物。如今婷儿没了,那些东西也是无用了……”   岳临风默然片刻,一时不太明白葛姝的意思,但他心仪的虽不是葛婷,人都没了,面子上的工程还得做一做,便拱手道:“表妹与我定下亲事,却不想世事无常。我不忍表妹在地下孤苦无依,今日来便是想与老祖宗商议,将表妹葬入岳家祖坟。表妹虽还未过门,却是过了文定之礼的,如此,也不算越礼。”   葛姝几人都不是傻的,说着这话,却不曾提将葛婷聘入岳家,不过是面子工程罢了,葛家不应,别人觉得理所当然,若应了,只叫人笑话。原本觉得岳临风风度翩翩,是个结亲的好人选,葛婷一死,葛姝反倒看清了此人的面目。   不过葛婷本意也不是叫岳临风娶了葛婷的牌位回去,哪怕岳临风真那么做了,别人也只会夸赞岳临风深情,而诟病葛家仗势欺人。只见葛姝深深叹了口气,道:“怎能如此委屈了岳公子!岳公子对妹妹的心意我们都明白,这三年不娶亲,已经很对不住岳公子了,哪能再让小妹为难岳公子。”   岳临风脸色一变,虽然很快恢复了过来,却叫葛姝和陶梦阮看个正着。陶梦阮暗自竖了大拇指,葛姝实在太给力了,不愧是太子府里混的人。未过门的未婚妻死了,没有要未婚夫守着的规矩,可男子若是有心,守上百天一年的也有,到三年就不至于了。然而,岳临风说要将葛婷接入岳家祖坟,可是比守着规格还更高,葛姝顺势说守三年,却是体谅岳临风了。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陶梦阮从宁阳郡主口中得知,岳临风如此大费周章,坏葛婷名声不成,还想拿葛婷体弱说事,为的就是娶王若云做二房。可陶梦阮只见了王若云一面,也看得出王若云年纪不小了,至少有十六七了吧,等上三年,岳临风能等,王若云可就成老姑娘了,甚至因为岳临风要为葛婷守着,连先纳了王若云进门都不成,谁让岳临风名声在外,且格外看重名声呢!   “这都是应当的……”岳临风哪能不明白葛姝的意思,可就算明白,为了名声,这个亏也只得硬生生吃下去。岳家出了名的耕读之家,可这两代已经有吃老本的趋向,到他这一辈,若不是他自小树立起来的大才子的名声,岳家早已不复当年的声望。可他再是名声在外,毕竟还没有考中进士,算不得实打实的地位,一旦名声有损,多年来经营的一切就都毁了。   此时,岳临风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恼母亲和姑姑,若非她们打听了葛婷的行程,跑去试探葛婷,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一切,更恼陈雪牙尖嘴利,一句话刺激得葛婷要了命。否则,只要葛婷活着嫁过去了,他又何需大费周折,表妹又怎会再受委屈。   葛姝心里恨不得岳临风给葛婷赔命,可这个时候,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微垂着眼,道:“祖母伤心婷儿的死,已经回去歇着了,我们都是女眷,不好留岳公子多呆,岳公子请便吧!”   岳临风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葛姝看向瞪着一双眼的葛婧,道:“三妹妹,我知道你为婷儿不平,可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大姐姐,我明白的,只是那害死四妹妹的……”   “那又怎样?”葛姝惨淡一笑,“她们没有对婷儿动手,没有给婷儿下毒,哪怕告上官府,她们赔钱也就过了,我们家却要结下两个仇家……婧儿,你也大了,你想想二叔……”   葛姝劝解着葛婧,却不知葛蕴就在门外,握紧的拳头无声的捶在柱子上,而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葛婷的事过了,也到了腊月间。因为葛婷意外过世,葛蕴长女百日的宴席没有办。就在腊月初,北边又一次来犯,皇帝点了靖国公带兵出征,葛蕴也自请随军。   原本葛蕴虽然有从军之志,但才娶妻,孩子更小,便是随军出征也要等上几年,可葛婷的死让葛蕴再等不住。若不是娘家势弱,葛姝不会在太子府中步履维艰,若不是葛家不够强,岳家又怎么敢明目张胆的算计葛婷,葛家还不能强势的为她讨回公道。他读书不出彩,且走文官的路子太慢,只有上战场、有了军功,他才能更快的爬上去。   孩子才刚百日,葛蕴就要离开,刘氏不愿听葛蕴解释,只觉得葛蕴不待见她们母女,平姐儿百日的家宴上,刘氏将孩子丢给奶娘,又赌气自己回房去了。葛蕴没有力气跟刘氏解释,更不愿跟她吵闹,只拜托母亲长嫂照顾孩子,他随军的主意已定。   虽是家宴,但葛氏一直在葛家住着,就将陶梦阮兄妹几个也接了来,一道吃个宴席,见刘氏又给葛蕴没脸,长辈们脸色都不好看。陶梦阮更是一阵叹息,她初见到葛蕴时,多阳光爽朗的一个大男孩,到如今,陶梦阮头一次将憔悴这个词用在年轻男子身上,只觉得男子不仅怕入错行,也怕娶错妻。像刘氏这样的,只适合招赘个上门女婿,否则,夫妻离心是迟早的事。   陶梦阮的生辰是腊月十九,数九寒天梅花却开得好,陶家宅子里种了不少梅花,陶梦阮的院子里便有一片红梅,大冷的天开的热闹,也十分喜人。   因为陶静轩不在,陶家也没有其他的族人在京中,陶梦阮的生辰也没有请什么人,就只有宁阳郡主、苏盈玉加上赵锦竹来了。葛家这段时间不大出门走动,陶梦阮的生辰也只是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来的只是几个小伙伴,陶梦阮索性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招待她们,特意叫厨子做了些南边风味的菜肴和点心。   赵锦竹有些高兴的模样,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脸也带了些笑容,一来就拽着陶梦阮的手,道:“陶姐姐,你的法子太好了,那书呆子已经请媒人上我家提亲了!”   “……”陶梦阮眨眨眼,这么有用?她好像没教她什么吧!   “你怎么做到的?”终究是好奇赵锦竹是怎么拿下那个软硬不吃的书呆子的,陶梦阮好奇地问了一句,连宁阳郡主和苏盈玉都认真的望着赵锦竹,想听听京城出了名的呆姑娘是怎么拿下书呆子的。   “不是陶姐姐教我的吗?”赵锦竹眨眨眼,“我给他送了两天的酱肉,本来想进一步送扇坠的,但一时还没学会,就又给他送水煮蛋。书呆子问我怎么才能不送水煮蛋,我说等我扇坠做好了,就送扇坠,当天下午,他们家就遣媒来提亲了。”   “……”陶梦阮确定,她绝对没说过要倒回去送水煮蛋,宁阳郡主和苏盈玉却对视一眼,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系。   赵锦竹显然也没弄明白,其实是书呆子吃了好几年的水煮蛋,实在受不了从酱肉退回到水煮蛋的待遇。他面上呆,可又不是傻,小姑娘的心思他哪能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更清楚得很,否则哪能让小姑娘天天爬墙给他送水煮蛋。本来是觉得赵锦竹还小,他家又是那样的情况,等两年再说,可小姑娘的威胁太可怕了,若做不成扇坠,他不得再回到日日吃水煮蛋的日子?本来收到小姑娘的水煮蛋暖手暖心的,可有了香喷喷的酱肉对比,那日子简直没法过好吗!于是长孙琦吃了两天水煮蛋之后,果断决定上门提亲,果然,提亲之后,又有酱肉吃了。   赵锦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拿水煮蛋威胁了书呆子,陶梦阮几个就更想不明白了,不过对于小姑娘得偿所愿,三人都表示祝贺。   赵锦竹不惯与人相处,被三人一番打趣,只微微低着头,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陶梦阮见赵锦竹害羞的模样,偏宁阳郡主和苏盈玉都是脸皮厚的,瞪了两人一眼,道:“行了,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   宁阳郡主嘻嘻笑着,倒是收敛了些,说起北边来犯,提到靖国公府,道:“说起来,这回靖国公领兵出征,司家二公子和三公子都要同去,反倒是司连瑾留在京中……”   宁阳郡主有些隐忧的语气,陶梦阮自然明白。靖国公府虽然是世代公卿,却也是军功起家,偏偏司连瑾作为世子,却是以文采出名,以前还好,若是兄弟有了军功,对司连瑾自是不利的。而二公子跟三公子两个,二公子比司连瑾只小了半岁,是庶出,三公子比司连瑾小了三岁,是靖国公继室所出的,两人对世子的位置,只怕都有那么点心思。   这些事本不该陶梦阮操心,可陶梦阮跟司连瑾定了亲,司连瑾的事她自然会多留心。她不图世子的位置,可司连瑾若是没有了世子的位置,人家却未必能放过他,这便是大宅门里的悲哀。   “你也不用太担心,司连瑾就是个狡猾的狐狸,哪能连那两个兄弟都应付不来!”宁阳郡主提了一句就后悔了,哪有在人家生辰时跟人提这种不开心的事的。   “呵呵……”陶梦阮被宁阳郡主毫不纯熟的演技逗得呵呵一笑,道:“我才不担心,我相信他!”   几人在府里玩闹了一下午,送走了几个好友,已经是下午时分。   司连瑾一大早就叫人送了许多礼物过来,但想到司连瑾时不时就过来找她聊聊天的性格,陶梦阮觉得今晚司连瑾多半还会亲自来一趟。   果然,晚间司连瑾又冒了出来,这回不是拉着陶梦阮看星星说话,倒是直接带着陶梦阮离开了陶家。大白天陶梦阮都认不得京城的道路,更别说夜里,但有司连瑾在旁边,陶梦阮安心得很,由着她带着往外走,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宅子。   司连瑾在门外站住,示意陶梦阮推开门。   陶梦阮一面好奇,一面上前推门,远远地只瞧见围墙里有火光,一开门,却见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巧的灯盏。地面上是大些的灯盏,高处挂的是色彩缤纷的花灯,最漂亮的当属中央的琉璃灯,精美的六角宫灯,每一面都绘了美人图。   司连瑾将琉璃灯提起来,凑近了看,陶梦阮才发现每一面绘的都是她的模样,或坐或立栩栩如生。司连瑾凑到陶梦阮耳边,低声道:“你说要最美的,在我眼里,最美的就是你,只得将你画在上面了。”   一句情话说得有些肉麻,陶梦阮却喜欢,只觉得心头酥酥麻麻的一团喜意,笑道:“你几时也学会这样的甜言蜜语了?”   司连瑾笑笑不答,拉着陶梦阮一盏一盏的看过去,走到后院的小池塘,池子里放了几盏小巧的荷花灯,数目不多,却更是精致小巧。司连瑾不知从何处拿了一盏灯来,道:“这条小渠连到外面的河里,明年怕不能陪你过七夕,今日先陪你放一盏河灯。”   ☆、第八十一章 草长莺飞时   陶梦阮还没从司连瑾话里回过神来,司连瑾已经握着她的手,将河灯推入水中。   陶梦阮回头,灯火映衬下,司连瑾一向清美如谪仙的脸也柔和了些,含笑的眸子仿佛春日里绽放的梨花,一片片落在她心间,这情景太美,叫陶梦阮一时不敢开口。   两人看了一回花灯,司连瑾搂着陶梦阮坐在池子上面的亭子当中,望着漫天星子,低声道:“阮儿,你知晓我父亲要领兵出征了吧!”   “嗯。”陶梦阮点点头,靖国公带了庶子和嫡次子出征,陶梦阮虽有些担心司连瑾的处境,却隐隐有些安心,战场上刀枪无眼,她其实有些害怕司连瑾走上战场。   “七夕时答应元宵时陪你看灯,如今却不能了,只得提前陪你来看一回,你别生我的气。”司连瑾捧着陶梦阮的手,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些鼻音,听着倒有些委屈撒娇的意味。   陶梦阮闻言手顿住,道:“你,不是不去吗?”   “我不去北边,可东南海寇作乱,皇上派我去那边。”司连瑾亲亲陶梦阮的手,“你别担心,有你在京城等着我,我怎么都会平安回来。”   “可你不是读书人吗?读书人不是该好好做文官吗?”陶梦阮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从前跟着二表哥去过一些武林世家的比武,那也只是单纯的比武,自然不像战争一般残酷。   “傻丫头,我是靖国公府的人啊!”司连瑾微微笑着,“便是我再有大才子的名,也不可能真的走文官的路子,原本这回不必我去的,但赵益宣不是呆了么?只得我去了。那些保举我去东边的人可没安什么好心,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陶梦阮在脑中翻了翻历史,抗击海寇虽然刻不容缓,可若是朝廷接下来来个禁海,便是再大的功勋也这么湮没了,哪里抵得上北边击退蛮族的大功。到时候,司连瑾辛辛苦苦抗击海寇,完了还要被兄弟压上一头,陶梦阮光是想想就觉得郁闷,哼了哼道:“他们可真精,若你抗击海寇不成,要被笑话,便是赢了,将来若是来个禁海,也等于什么都没有。”   司连瑾有些惊讶,他也只是隐约听说朝中有人提出禁海,一面海寇大举入侵,没想到陶梦阮竟然一下就想到了这一点。还不等他问,陶梦阮便勾勾手,道:“阿瑾,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想,为什么有人会提出禁海?除了怕海寇蔓延,最后不可收拾,便是海上往来大多是使节交往,人家送些珍奇什么的过来,我们还得赏赐更多才算有面子,怎么算都在吃亏。可若是开出了商路就不同了,商旅往来有税可以收,还愁亏本这个问题吗?”陶梦阮拍着素白的小手,“往近处说,若是你一来就开始着手这些,手头有钱了,也不怕京城这头有人在粮饷上面做文章了嘛!”   司连瑾一向是公认的脑子好使,之前这个烂摊子预备是赵益宣去收拾的,没想到赵益宣失忆了,落到他头上,临时抓丁上阵,司连瑾一时只想到怎么把海寇打回去,倒没有想到更长远。被陶梦阮一提醒,立时恍然大悟,这个没什么油水,还可能让人使绊子的苦差,说不定还真能做出一番功绩来。   话虽这么说,陶梦阮始终有些担心。海寇之灾在两三年前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但都是零星的,不成什么气候,朝廷往往叫当地官员镇压,也没有引起大的波澜。但到了今年的下半年,那零星不成气候的小股海寇,居然兼并成了几支强大的海寇,肆掠东南沿海一带,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想办法抵抗,但力量分散又没有强将指挥,一直收效不大,这才上报朝廷,要朝廷派兵增援。   司连瑾轻轻拂开陶梦阮皱起的眉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将海寇都打回老家去,顺便赚些银子养家糊口!”   陶梦阮顺势抓住司连瑾的手,道:“光打回老家去怎么成?咱们同胞的苦难就这么白白算了不成!”   “可,总不能全部杀掉吧!若是抓回来当俘虏,还要花钱养着,似乎有些亏。”司连瑾一贯受到的教育都是将入侵的打回去,往后却不知道怎么做了。   “叫他们做工还债啊!”陶梦阮一面吐槽用在敌人身上还要宽容大度的思想,一面给司连瑾洗脑,“抢了那么多东西,杀了那么多人,让他们赔钱不过分吧!他们还不完还有他们子孙呢!若是抢掠了一回,被赶回去了,什么都不用付出,日后他们不是更愿意来抢了?”   司连瑾听着陶梦阮的话,听着像是任性不讲理,细想却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白白让人抢!”至于具体怎么做,司连瑾觉得,他需要认真想一想。   亭子里虽然烧了炭火,司连瑾还担心陶梦阮受凉,两人聊了一会儿,看着时候不早了,司连瑾便将陶梦阮送回闺房。   陶梦阮解了披风,简单收拾了就干净利落的灭了灯。不是她太过利落,而是她若不灭灯,司连瑾就能在外面看一晚上,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好。   几天之后,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靖国公先带兵北上,而后,司连瑾也带了人马往东南灭海盗,因为两处战事开始,京城的年味也淡了些。   司连瑾一走,没了他时不时跑来说话聊天,陶梦阮还有些不习惯。到了三月里,司连瑾派人送了些东西来,除了各类海货,居然还有一些外邦得来的东西,各色的香料和珠宝。   陶梦阮没有专门学过香料,但跟大表哥学了些调制香水的手艺,想到葛氏分了两个铺子叫她练手,就买了几个丫头,折腾着弄香水。陶梦阮在京中朋友不多,葛氏要照顾怀孕的秦氏更没有多少工夫带着她走动,她弄好了香水,又接着弄珠宝,有了司连瑾的货源供应,短短的时间就盈利不少。   姑娘家不能抛头露面,陶梦阮也没有在这里延续陶家经济理念的意思,手头的铺子增加到四个,便没有在往上面下功夫,反倒将心思都花到摆弄机关上面。   草长莺飞时节,三年一度的春闱放了榜。陶家除了陶少成,还有陶梦阮堂伯家的堂哥陶少宇参加大比,过了年就到了京城,就在陶家住着,母亲管氏陪着同来,还带了刚刚及笄的大女儿陶梦娟同来,那意思自然是想让女儿嫁在京城。   陶少宇一家在陶家住着,管氏和陶梦娟也不常出门,只偶尔与葛氏说说话,还替秦氏未出世的孩子做了不少衣裳。陶梦娟比陶梦阮大些,标准的瓜子脸,也是清清秀秀的一个小姑娘,只是性子太过文静,陶梦阮与她说话,也多是问一句答一句。   陶少宇的祖父跟陶静轩的父亲是亲兄弟,只是陶少宇的祖父读书不成器,年轻时更做了不少荒唐事,最后被分了出去。到陶静轩那一代,陶梦阮的祖父死得早,那位叔祖父更是做了些让人心寒的事,两家的关系便疏淡了,但两家毕竟是亲戚,论起来血缘还比较近,陶少宇来京中赶考,陶家自然是要照拂一些的。   让陶梦阮意外的是,在原主记忆中,这位堂伯母一直是个刻薄的人,从前陶梦阮跟父母回扬州祭祖,还要让管氏挑剔一番,这一回来,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两家关系不亲近,陶梦阮也没花心思打探,但不久之后却从葛氏口中得知,陶梦阮那堂伯父年前刚刚把一个养在外头的外室接回去。那外室养了好几年了,还带了个五岁大的儿子,管氏闹了一场,那母子俩还是留下了,管氏却灰了心,那以后就一心一意教养起儿女,人倒是平和下来。   放榜那一日,陶梦阮不能亲自去看榜,只得陪着母亲和管氏母女在家里等,到午后,去看榜的人抹着一头的汗,却满脸喜气,道:“夫人、大奶奶、大小姐,大公子中了,第六名呢!”   葛氏一贯端庄的人,听得儿子考中了,也高兴的拍掌,道:“好!好!今日有喜事,府上的人都赏钱!”一侧脸见管氏和陶梦娟紧张又不好打断的模样,接着问道:“堂少爷呢?”   “堂公子也中了,只在第三十六名。”那管事答道,陶少宇比陶少成小了三岁,如今还不满十七岁,能考中举人已经很好,接着考中更不容易,只是三十名之后没有殿试的机会,日后的升迁自然不如前面的进士。   管氏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陶少宇年纪还小,本来再准备三年,应当能考中进士,可因为家里的事,陶少宇提前参加大比,这一下,却是定了终生。管事看向身边安静的女儿,只觉一阵心疼,自家丈夫闹出的荒唐事,将女儿好好地亲事给搅黄了,否则,她又何需大老远带了女儿到京城寻亲事,儿子又何必早早参加大比。   葛氏连忙恭喜管事,管事勉强露出笑容,道:“该我恭喜弟妹才是,成哥儿年纪轻轻考中了第六名,可是前途无量呢!”   儿子有前程,葛氏自然是高兴的,连连道同喜,就这么的功夫,葛家那边已经派人过来道喜。   一整天陶家宅子里都是喜气,葛氏跟管事商议着过两天小小办一个宴席,也算庆祝庆祝,当然也是趁这个机会给陶梦娟相看亲事的意思。   陶梦阮问了那去看榜的管事,得知岳临风这回发挥不好,只中了第十名,虽然不错,但一向都说岳临风有状元之才,端看殿试结果如何。陶梦阮如今对岳临风没有半点好感,想到前世害死原身那个小可怜,如今葛婷又因他而死,陶梦阮就觉得这种渣男应该一事无成。奈何,岳临风既然敢塑造那样的名声,真才实学是有的,就算最后只能保持第十名,也不会让人嘲笑。   陶家办宴席那一日天气正好,草长莺飞的时节,阳光又好,实在是个好日子。因为是庆祝陶少成和陶少宇考中,邀请的除了葛家和几家熟悉的,大多是陶少成和陶少宇的同科学子,两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熟识的自然也都是年龄相仿的,正好为陶梦娟相看。   来的女客不多,秦氏身子重了,葛氏和管氏带着陶梦阮和陶梦娟招待,来的也多是有意相看媳妇的妇人。陶梦娟长得清清秀秀的,那相貌至少也算中等偏上,但有陶梦阮在旁边,便映衬得像一朵路边的小野花。好在陶梦阮早就定亲了,定的还是在许多人眼里高不可攀的靖国公家,许多人也将目光放在陶梦娟身上。   陶梦娟在扬州时正在议亲,那亲事已经差不多放定,没想到那节骨眼上,她父亲做出那样的荒唐事,人家直接一个八字不合,便不再提做亲。如今虽然离了扬州,远远地到了京城,陶梦娟被拉出来相看,还是摆脱不了那件事的阴影,只跟着管氏见了一圈人,便悄悄地寻了个地方坐着。   陶梦阮同过来做客的葛婧说了会儿话,不见陶梦娟,便同葛婧一块去寻,走了一圈,才在一个安静的凉亭里见着陶梦娟。陶梦阮上前唤她,道:“梦娟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如今天还不热,可这边花木多,要小心蚊虫。”   陶梦娟已经被蚊子叮咬了几回,只是觉得让人看着不自在,才躲到这里来,见陶梦阮寻来,便道:“我不大习惯那么热闹的场合,才在这里躲懒,叫阮妹妹担心了。”   陶梦阮眼尖,看见陶梦娟手背上的红包,哪能让她在这里喂蚊子,上前拉她,道:“好了,别在这里窝着了。姐姐既然不习惯在那边走动,我们寻了罗家表姐她们一起打牌便是。”   陶梦阮这么说了,陶梦娟不好拒绝,只得随着陶梦阮和葛婧走。没走多远,邢曼烟带了两个丫头走来,陶梦阮见到邢曼烟,上前道:“曼烟姐姐!前两天听说曼烟姐姐病了,还以为不回来了呢!”   “若不是我娘定要我来,我还愿意在家歇着呢!”邢曼烟见到陶梦阮有些高兴,嘴里却不饶人。   陶梦阮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恼,道:“曼烟姐姐想来也不喜欢在前面走动,不如跟我们一道找个地方打牌吧!”   邢曼烟性子静,本来就准备跟陶梦阮说一声,寻个地方呆着的,听陶梦阮这么说,便点头道:“那好,先说好,我可穷得很,你若是光赢我的钱,我就不玩了!”   “……”说好的清高大小姐呢,这么明明白白的叫她放水真的好吗?   几人从花廊绕过去,远远地瞧见几个年轻人在小湖边说话,葛婧看了一眼,道:“大表哥如今越发意气风发了,若不是早早娶亲了,只怕许多人都要给大表哥送香包呢!”   “你忘了二表哥考中进士时啦!”陶梦阮笑她,“那些姑娘们叫你给二表哥送香包,你不是嫌烦得很嘛!有个姑娘还跟你吵了一架,你回去将她送的香包一把火烧了,差点将自己熏晕过去!”   “表妹!”陶梦阮将她的笑话抖了出来,葛婧一跺脚,瞪陶梦阮,陶梦阮也不恼,道:“莫生气嘛!我又没有对二表嫂说。”   这话逗得几人都笑了,邢曼烟的目光却落到那假山旁静静站着的陶少宇身上,明明是青春俊朗的模样,却染了一丝轻愁,却没有压抑阴郁的模样,像是春雨中静静晕开的水色,让她忍不住想探究。   “表妹,你还说我,你为了一颗糖,还收了书信叫我交给我哥呢!”葛婧跺了跺脚,直接将陶梦阮卖了。那时陶梦阮才九岁,那糖当然也不是寻常的糖果,是南边来的椰子糖,陶梦阮喜欢,就替那姑娘送了信。不过信上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东西,大约有钦慕的意思在里头,明面上却是请教学问,葛融一笑也就过了。   “呵呵——”陶梦阮扯扯嘴角,每当想起原主傻白甜的模样,她就只能呵呵,她不算精明干练吧,也实在做不来傻白甜。   几人笑闹了一回,并没有注意到邢曼烟的目光,便一起往后面的小花园去玩。   到晚膳后,来客都告辞离开了,陶梦阮跟母亲一起送客,邢曼烟将她抓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路过花廊时,小湖边跟陶世兄站在一起的公子是?”   “……”有点绕,陶梦阮回忆了一番,才想起那时的情景,那时在陶少成旁边的,一个是葛融,一个是陶少宇。葛融邢曼烟应当是认得人的,问的自然是陶少宇,猛然听到一向沉静内敛的邢曼烟问起年轻男子来,陶梦阮有些惊讶,却笑道:“那是我堂伯家的堂哥,这回中了三十六名呢!”停了停,还是忍不住打趣道:“堂哥今年十七,还不曾定亲呢!”   邢曼烟微微抿了唇,却有些恼,道:“别乱说,我只是见他一身轻愁,还以为他落榜了,才多问一句的!”   ☆、第八十二章 伤口撒盐   陶梦阮见邢曼烟一甩袖子走了,捂着嘴低低的笑,没想到邢曼烟喜欢这样的男子。只是想到之前的何家公子,陶梦阮远远地瞧过一回,不说本质如何恶劣,乍一看确实是个忧郁的美男子,瞬间对这一桩姻缘也不看好了。邢曼烟或许真的喜欢这样的男子,或许只是拿陶少宇当成何家公子的替身,不管是哪一种,前途都不太乐观。   “想什么呢!”葛氏送走了邢曼烟的娘,见陶梦阮在发呆,过来摸摸陶梦阮的脑袋道。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总摸我的头!”陶梦阮侧着头道,没把邢曼烟的话说出来,若是叫谁不相信听了去,邢曼烟又得多些麻烦,况且以邢曼烟细腻敏感的性子,怕是还得病上一场。   “我们阮儿再长大,那也是娘的女儿!”葛氏笑着,倒是没再揉陶梦阮的头,挽着她的手进去了,宾客们都送走了,留下一院子的杯盘狼藉。管事婆子正带着人收拾院子,葛氏叮嘱了几句,带了陶梦阮去看秦氏。   秦氏产期也近了,这段时间就在院子里走走,基本是不太出门了。今日陶少成宴客,她作为妻子,也只出去打了个招呼,就早早地回来了,一是她如今的身子,确实受不得累,二来,也怕外面人多杂乱,不小心磕了碰了。   葛氏怕秦氏待在自己院子里心情不好,客人一走,就带了陶梦阮过来。   秦氏刚刚用过了晚膳,在小院子里走了一圈,见葛氏和陶梦阮过来,便同两人一道在庭院里坐下。这个时候晚风习习,不冷不热倒正好坐着说话。   葛氏关心了一下秦氏的身体,也说起今日宴客的情况,不多时管氏和陶梦娟也来了。这些时候都熟悉起来,管氏少了尖酸刻薄的模样,倒也是个好相处的妇人,几人说这话,自然提到陶梦娟的亲事。   秦氏原本跟这位刻薄的堂伯母并不亲近,但听说堂伯家的事,对管事母子三个也有些同情,尤其是因此毁了一桩亲的陶梦娟。见管氏母女过来,也关心地问道:“今日来的大多是夫君同科的好友,伯母可有什么想法?若有看好的,侄媳叫夫君打探打探人品才是。”   说到这个,管氏脸上有些喜意,陶梦娟却脸颊泛红,低声道:“大堂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以后要过一辈子的可是你,你听你娘说说,最后还要你自己点头才行。”葛氏温和笑道,虽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可能光听媒人说几句,就把姑娘嫁过去,至少要让姑娘知道,她嫁的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行,等差不多有个眉目了,还会安排两人见个面,总要两人都愿意才行。   “你婶婶说得对,你呀,也不用害羞,都是自己人,叫你婶婶和你嫂嫂给你把把关,只有好处。”管氏也笑着道,陶梦娟之前相看的那家是她一手操持的,偏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她虽恼那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退了亲,可心里也明白,若知道他们家的荒唐事,大多数人家恐怕都得退亲。   “娘!”陶梦娟更加羞红了脸,最后拉了陶梦阮往外走。陶梦阮倒是好奇,可就算她已经定了亲,她娘哪里会让她坐着听,看了她一眼,她只得跟陶梦娟一起出去了。   两个姑娘出去了,管事才向葛氏道:“今日倒是有两家夫人提起做亲的事,我一时没有答应下来,也是不知具体的情况。上回的事叫梦娟受了委屈,这次是半点都不敢大意,还要请弟妹和成哥儿细细打听打听,我的梦娟是再经不起蹉跎了,宁远门第差些,只要人品好就好。”   葛氏理解管氏的一片心,之前楼氏跟葛闻远离开,将葛婧的婚事拜托他们用心,也是这样说,宁愿门第低些,只要对方人品好。原本有些眉目了,后来出了葛婷的事,哪有妹妹过世了姐姐欢欢喜喜的说亲的,那婚事便只能再往后放一放。如今管氏这样说,葛氏也点点头,道:“这事着急不得,我们且打听着对方的情况,若是好的人家,自不会在意等这一点功夫,若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也算不得好姻缘。”   管氏闻言点点头,道:“弟妹说得对,到了这个时候,梦娟的婚事反倒着急不得,索性慢慢寻个好的。”   管氏这些日子远离了扬州,带着一儿一女在京城住着,反倒想开了些。如今陶少宇考中了同进士,若是出钱打点,想要留京城也可以,但陶少宇这个地位,反倒是外放去做些实事,日后出头的机会更大些。这样一想,管氏对陶梦娟的婚事也想开了些,若是能在京城定下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她们母女随陶少宇到了任上,再相看人家也成,自然就不似之前一般心急了。   放下了这些,管氏倒是与葛氏和秦氏说起今日听到的事情来,道:“今日听杨太太说起,最近东洋使节要进京来了,听说还有一位王子,似乎是想求娶京中的贵女。”   东洋是东南海上的岛国,以前与天朝也有使节往来,但海寇兴起之后就沉寂了,司连瑾年前领兵前往东南沿海镇压海寇,去了才发现东南贪腐严重,海防基本隳坏。司连瑾给皇帝上书说明这一情况,可东南贪腐要治理,这抗击海寇的战争还得打,于是司连瑾一面整顿军纪,一面招募当地土人,初时步履维艰,如今却基本理顺了。   司连瑾一直被冠上大才子的名头,可在运筹帷幄上面,却丝毫不输他父亲靖国公,这一点靖国公知晓,太子知晓,龙椅上的皇帝当然也清楚,只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默契的没有宣扬。这一回,却是司连瑾军事上才能的头一回展现,短短几个月间平寇已经有些眉目,皇帝龙颜大悦之下,往靖国公府送了不少好东西。   司连瑾得了陶梦阮的提醒,一面整顿东南防务打击海寇,一面着手开通商路,如今海寇虽然还没有消灭,但已经从原本的大面积抢掠,缩小到几处重点进攻,这样一来,出海的商路虽还没有通畅,却已经有那么两天能走得通的了。海上贸易风险不小,可利益更不小,不用司连瑾开出多少优惠措施,有那眼光的自然舍得拿身家赌一把,那两处港口不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繁华起来,这样一来,早年与天朝友好交往的东洋便坐不住了,这不不仅派了使节交往,连王子都亲自来了。   陶梦阮最近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得知东洋使节进京时,已经是殿试之后,到琼林宴的时候了。   本来陶少成只得了第六名,可殿试的时候,皇帝看了一圈,发现进了前十的,除了陶少成和岳临风,一个五十岁上须发都花白了,三个四十岁上的,看上去面黄肌瘦似乎是多年营养不良的样子,其他的都三十多岁,沉稳有余俊朗不足。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恰好东洋来使,周边几个小国还跑来凑热闹,皇帝总觉得,状元榜眼得看才学,这探花郎,还得看脸,于是,原该第三名胜任的探花郎,落到了陶少成头上。   按理来说,岳临风盛名在外,年纪比陶少成还小些,可好端端的没了未婚妻,虽说是意外,皇帝多少有些不喜,于是岳临风因为这个缘故,与探花郎的位置失之交臂,不上不下得了个二甲进士。   这回的琼林宴不同,除了宴请考中的举子,皇帝为了为国库节省开销,顺道招待东洋使节和跑来凑热闹的周边小邦使节,规格一下子高了不止一点。陶少成作为探花郎,虽然已经娶妻,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人气,陶梦阮和陶梦娟也沾了些光,居然有不少姑娘家贿赂两人,想讨陶少成墨宝什么的。   陶梦阮让人缠得多了,有些烦躁,她们姑娘家,手头的字画什么的流出去了,名声就得坏得不要不要的,大才子多好啊,人家光明正大的讨墨宝去收藏!陶梦阮想到司连瑾在京中时,许多姑娘家赶着上来讨他一幅丹青,据说她屋子里的一对儿白猫儿,还是司连瑾的墨宝换来的,而那幅墨宝,如今落在丞相家孙小姐慕雨莲手中。   虽然这其中过程有些曲折,但想到司连瑾的画落到别人手中,陶梦阮还是有些不高兴,心里琢磨着寻个机会将那幅画弄回来。   这么想着,陶梦阮居然就遇到丞相家的慕雨莲姑娘了。平心而论,慕雨莲实在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仿佛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一身浅橘色的衣裙,衬得原本就端庄秀美的模样多了几分暖意,尤其是自然而然散发的娴雅气质,叫同为女子的陶梦阮都不由赞叹,心想她若是女子,怕也想娶她为妻。   慕雨莲也注意到了陶梦阮,慢悠悠转向这边,一脸平和的笑意向陶梦阮道:“我瞧着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可有空闲过来坐坐?”   陶梦阮原本没打算停留,那慕姑娘旁边一个姑娘都没有,陶梦阮虽不怕她打人吧,比较怕才女的口才,她素来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若是一个冲动将人打了就糟糕了,明日传出探花郎的妹妹暴力打人的笑话,连她哥的脸都丢光了。但慕雨莲主动打招呼了,陶梦阮也没有那么不合群,走到慕雨莲身边坐下,道:“久闻穆小姐才貌双全,今日算是见到了!”   慕雨莲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陶梦阮长开了些越发漂亮的脸蛋,叹了口气道:“这话由你说来,明显是在哄我嘛!”   “嗯,”大约是慕雨莲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陶梦阮居然就应了一声,回过神来,却见慕雨莲噗嗤一声笑了,道:“难怪司世子亲自求娶你,你竟是这样有趣的人!”   “……”陶梦阮回想了一下,宁阳郡主替她整理的,爱慕司连瑾的姑娘当中,似乎并没有慕雨莲,略略放心了些,至少,应该不会针对她吧,丞相家的姑娘,号召力很强大啊!   慕雨莲指了指面前的棋盘,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既然遇上了,陪我下盘棋吧!”   陶梦阮看了眼棋盘,虽然跟陌生人下棋挺没意思的,但看样子没人往慕雨莲身边凑,应该能避开那些爱凑热闹的小姑娘吧。当下点了点头,道:“好啊!”   陶梦阮的棋艺是跟二表哥学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下不赢唐家三个表哥,完胜陶家哥哥姐姐们是没有问题的。陶梦阮以为慕雨莲一来就找她下棋,应当是奇艺不错挺有自信的,结果下了两步,就确定眼前一直臭棋篓子,这也就罢了,这臭棋篓子还不要脸的耍赖,更不要脸的是,这姑娘一面耍赖,还一面摆出高贵冷艳的模样,除了她这个被耍赖的,还真以为眼前人棋艺高超呢!   慕雨莲是真喜欢下棋,只是棋艺这种东西,跟爱好没有多大关系,跟天分关系比较大。慕雨莲很是用心的学习,气走了好几任先生,最后她母亲亲自教她,后来,她母亲表示她可以学着写字画画,不用执着于下棋。早些时候,慕雨莲借着慕家的名望,人家也不知她底细,见人就拉着人家下棋,结果,没有多久,姑娘们见着她就绕着走,她也只得专门找刚刚进京不知她底细的姑娘下棋。   所以说,慕雨莲其实早就想认识陶梦阮了,只是陶梦阮不大出门,虽不知道慕雨莲的底细,却也没有机会叫陶梦阮与她下棋。   陶梦阮克制着自己摔棋子的冲动,她不能当个暴力女,平了平心火,露出些笑意,道:“我得去寻我家姐姐了,下回再陪穆小姐下棋吧!”   慕雨莲也知道旁人都把陪她下棋当做苦差事,陶梦阮想跑她也能理解,将棋子放下,道:“我陪你一道去吧!这里我来过几回了,免得你不小心迷路。”   陶梦阮怕慕雨莲再找她下棋,但她不认得路也是真的,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穆小姐了!”   “我们都一起下过棋了,不必那么客气,你叫我雨莲就好,我叫你梦阮怎么样?”慕雨莲主动道,难得陶梦阮陪她下棋没有摔棋子,应该是个好性子的,做个朋友也好,免得日后一起下棋她还要心疼棋子。   “好。”姑娘小姐什么的,其实陶梦阮一直不大习惯。   除了下棋上,慕雨莲其实是个挺随和的小姑娘,尤其是棋艺太烂,除了拿着棋子摆弄,慕雨莲没那本事跟人聊棋谱什么的,两人的话题也是正常的字画首饰什么的。陶梦阮只记得她们之前在牡丹园那边,陶少成摘了朵大红的牡丹,于是可以想象牡丹园更受欢迎些,陶梦阮跟母亲伯母呆了一会儿,后来出来了一趟,就不想回去了,那些姑娘们欺负人,说着探花郎的妹妹必定文采斐然,要与她比诗斗文。   谁规定探花郎的妹妹必须是才女,又有谁规定才女就非得跟人比,更重要的是你们车轮战对付她一个,真的好吗?陶梦阮一跑,另外两位姑娘迎上去了,陶梦阮隐约记得,是状元和榜眼的女儿,两家都不是京城人氏,状元更是贫寒出身,那姑娘才来了京城,一心想得个才女的名头。   慕雨莲听说牡丹园就有些后悔了,但毕竟想保住一个不摔棋子的棋友,慕雨莲放慢了脚步,还是没打退堂鼓。陶梦阮只是不想再跟慕雨莲下那坑爹的棋,倒不急着回牡丹园去,两人就这么慢慢地走,一面走一面聊天,慕雨莲提到不远有个樱桃园子,这两天没有果子吃,但樱花还可以看一看,于是两人又转道去了樱花园子。   陶梦阮觉得,慕雨莲这样的大才女,应该把樱花放在樱桃前面才对,没想到慕雨莲接着提到旁边的桃花园,十分遗憾的表示,这个季节还不到吃桃子的季节,可惜连看桃花的季节也过去了。   京都这边樱花不多,最多的也就是这里,专门辟了一个园子养着,除了皇家偶尔办个宴会,算是皇家平时出门游玩的地方,当然,也就是公主们偶尔来转转。慕雨莲对赏花兴致虽不如吃果子,但相比起作诗作文,看看还是开心的,于是,还没有打算跟大才女做朋友的陶梦阮,听慕雨莲吐槽了一番对于作诗作文这种风雅事的不耐烦。陶梦阮顺势就问了一句:“雨莲你既然不喜欢作诗作文,为什么还得了个才女的名声?”   慕雨莲看了看陶梦阮,犹豫了片刻,搞得陶梦阮有些毛毛的,她以前,应该不认得慕雨莲吧!接着便听慕雨莲道:“你不知道,我之所以到了这一步,全是司连瑾那混蛋害的!”   “……”之前陶梦阮听宁阳郡主说,司连瑾害她成了个野蛮郡主,如今慕雨莲又说到司连瑾,这人到底祸害了多少姑娘!陶梦阮心里不忿,心想着下回给司连瑾送药,送一瓶盐吧!就放在伤药里面,伤口上撒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八十三章 最出色的才女   “此话怎讲?”虽然心里扎司连瑾的小人,但陶梦阮还是比较好奇司连瑾跟慕雨莲之间的故事。   跟人家未婚妻谈论这些事,便是慕雨莲高贵冷艳惯了,也有些不自在,若是人家误会他们的关系怎么办。然而,以慕大才女的聪明立刻就想明白了,那个混蛋坑她好几年,她凭什么为他说好话,最好陶大姑娘回头给他脸色看才解气。这样一想,慕雨莲就高兴起来,兴冲冲地给陶梦阮解释其中故事。   简单地说,就是当年老一辈乱点鸳鸯谱,慕雨莲她娘跟司连瑾早逝的娘是手帕交,看司连瑾长得精致漂亮又聪明,就有心将自家女儿许配给司连瑾。然而,自小看着司连瑾欺负她哥哥的慕雨莲对司连瑾这个危险人物很恐惧,小姑娘那时年少无知,跑去问司连瑾讨厌什么样的姑娘,结果,那时才九岁的司连瑾不负责任的告诉慕雨莲,他最讨厌慕雨莲她姑姑那样表面上才貌双全,其实内心阴暗的姑娘。   司连瑾就是随口一说,然而,那时才五岁的慕雨莲当真了,一步一步沿着她姑姑的足迹走到今天,就差跟着她姑姑的足迹进宫当娘娘了。   慕雨莲万分痛心疾首地看向陶梦阮,道:“你别看司连瑾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内里就是一肚子坏水!虽然我小时候实心眼,可他也不能这么坑我啊!偏我祖父是丞相,等我十二三岁回过味来准备改变形象的时候,人人都将我捧成个才女,连下脚的梯子都没有!”   陶梦阮扯扯嘴角,至今为止,跟司连瑾熟悉些的姑娘就没有谁说司连瑾两句好话,这人混到这个份上也不知说成功还是失败了。   慕雨莲将司连瑾贬低了一番,两人也走到了樱花园子。这个季节牡丹开得正好,樱花却过了盛期,枝头已经长出了新绿的叶子,地上却铺满了花瓣,景致很是优美。   慕雨莲瞧着美丽的风景,将不愉快的话题丢开,拉着陶梦阮往里走,还道:“这边的就是一般般啦,那边有一片洁白的樱花,就跟琉璃一般漂亮,我带你过去看!”   慕雨莲一个大才女,体力上自然赶不上陶梦阮,两人走到地方,陶梦阮脸不红气不喘的,慕雨莲却有些气喘,看着陶梦阮有些羡慕,道:“真羡慕你,我可不成,走这么一段就有些累了。”   陶梦阮倒是有些好笑,在这里来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走动,但凡路远些就能乘马车坐轿子,体力好算不上什么优点。但话又说回来,体力好自然身体也好些,不说别的,日后应付管家一类的事情也得体力啊!   慕雨莲指指前面的小花林,一片片白得剔透的花瓣,点缀着数目不多的嫩叶,看上去仿佛水晶雕成一般,实在是难得的美景。相比起来,前面的樱花虽然浪漫美丽,却是远远赶不上这些,虽然这一小片花林只有十几棵树,小小的那么一片。   慕雨莲做了这么多年的才女,虽然对作诗作文已经有些厌烦,但还是养出了些风雅性子,比如到了这里,慕雨莲嘱咐了陶梦阮两句,便往小花林里去摘花瓣去了,说是要用来做花笺。陶梦阮知道那花笺是闺中少女常做的,寻了漂亮的花朵花瓣,类似做标本的办法,风干之后贴在上好的纸上面,通常用来题诗题词,赠送好友。   陶梦阮手头还有一些原主做的,至于自己做,陶梦阮更乐意做些香膏什么的,就是用料比较多,若是叫人瞧见,有些不好看,也就作罢了。既然如此,慕雨莲忙着收集花瓣,陶梦阮就自己在林子里转悠,走了一小段,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樱花园人虽然没有牡丹园多,但也有些人在走动,因为女子走动的多,倒是鲜少有男子过来。陶梦阮和慕雨莲走来,也遇到两个认识的人,但一见慕雨莲,似乎怕慕雨莲抓她们下棋的缘故,立刻寻了相反的方向走了。而陶梦阮注意到这说话的人,是因为那说的不是汉语,陶梦阮记得,来到京城的几路使者,似乎只有东洋使者当中,有女子随行,听说是那王子的妹妹,说是带妹妹到天朝来见世面的,其实大约有联姻的意思。   陶梦阮停顿倒不是因为发现有外国人,而是发现那东洋的语言,似乎跟前世的某国的语言有些像,这份熟悉感叫陶梦阮一时迈不动步子,还靠近了些听。陶梦阮外语的天赋不算太好,跟陶家动不动精通几国语言的精英比不了,但能听懂的外语也有那么几种,在穿越不知道多远的这里,听到曾经还算熟悉的语言,陶梦阮其实有些兴奋。   小满和小雪两个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对鸟语一般的外语感兴趣,但两人都是机灵的,连忙小心地跟在陶梦阮后面,一面替她看着周围。虽然是谁也听不懂的鸟语,应当也没人会觉得陶梦阮听墙脚,但始终不大好看,称职的丫头自然要杜绝这种可能。   樱花林里樱花树比较多,但也有些高大的树木,比如陶梦阮面前这可大榕树,大约有些年头了,得一人还环抱不过来,陶梦阮藏在后面完全不用担心露出衣角什么的。刚开始的兴奋过去,陶梦阮的注意力也放到说话的内容上面,离得不太远,陶梦阮还能看得清那位东洋公主的模样,生得姿容小巧,白皙的脸上一双扑闪的大眼睛,以天朝的眼光看去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   然而,小美人似乎心情不大好,漂亮的脸上带着忧伤,身边的侍女似乎在劝她放宽心。陶梦阮觉得有些奇怪,天朝将公主宗女甚至大臣之女送去和亲的不少,但迎娶外邦公主的情况很少见,所以,这位公主就算是真有联姻的意思,也未必能成行,何况就算真嫁了,从东洋走到这里,那位公主也早该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是。   何况东洋公主的表情不仅仅是忧伤,更有些担心焦灼的情绪在,就算对未知的前途有些忐忑,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一点勾起了陶梦阮的好奇,只是东洋公主跟侍女说的话更像方言一些,陶梦阮对那语言也仅仅是会,算不上精通,到这里,就只能大致听懂两人的话。而那位公主当然也不是傻子,在外头怎么可能将什么事都拿出来说,陶梦阮得到的消息就更少了。   “梦阮——”慕雨莲的声音喊声响起,陶梦阮下意识的提起裙角挪了一段,才答应道:“在这边!”便在这时,东洋公主的一句话落入陶梦阮耳中:为了哥哥,我们什么都不能说,他会杀了哥哥的!   东洋公主的哥哥自然是那位东洋王子,谁会杀东洋王子?东洋其他的王子手伸不到这边来,而天朝的人,杀了东洋王子有什么好处吗?那公主口中的她又是谁?   慕雨莲很快赶了过来,身后两个丫头捧着手绢包好的花瓣,见到陶梦阮,便迎了上来,道:“你不摘一些吗?过些时候樱花就要谢了,要做花笺就得等明年了。”   “我朋友不多,去年做的还在屋子里放着呢,今年就不祸害这些花瓣了。”陶梦阮想不明白便不多想了,说不定就是人家东洋自己的内部矛盾呢?何必她费心思多想。   “那就罢了,花笺也就好看罢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慕雨莲听陶梦阮这么说也不勉强,瞧着林子里的人往外走,便道:“想来时间也才不多了,我们直接去琼林吧!”   陶梦阮便点点头,两人一道往外走,慕雨莲认得路,直接绕过牡丹园,不多时就到了已经摆开阵势的琼林。琼林也就是个叫法,在陶梦阮看来,也就是个不算大的广场,不远有个月桂楼,是专门放新科学子们诗作的地方。   陶梦阮和慕雨莲绕了一段路,走到这边时,这边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陶梦阮跟慕雨莲道了别,坐到自家母亲身边。葛氏仔细看了陶梦阮一回,道:“许久不见你,到哪里野去了?今日有男子走动,可别惹了是非。”   陶梦阮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道:“还不是她们都缠着我比这比那,我一个人,那应付得了那么多人啊!娘不用担心,我跟丞相府的穆小姐一道,旁人见了我们都闪开的,没招惹什么事。”   “……”葛氏默然,她听嫂子说起,原本慕雨莲还是太子妃的重点候选人之一,后来是被太子亲自挑出去的,据小道消息,除了慕雨莲年纪小之外,太子殿下更怕娶了慕雨莲,再也纳不到侧妃。这话虽然不大可信,但可见慕雨莲杀伤力之大,葛氏有些担心的看了陶梦阮一眼。   陶梦阮扯扯嘴角,听说这位慕大小姐素来跟宁阳郡主齐名,她究竟是怎么招惹上这些奇葩的。见葛氏担心,陶梦阮好歹替慕雨莲说了句好话,道:“穆小姐只是棋艺比较差,其实是个挺和善的人。”   葛氏其实不大相信,但看陶梦阮并没有言不由衷的样子,也就没有再问,当然也没有时间多问,几国使节已经到了,皇帝太子等人也随后到了。   皇帝简单发表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欢迎各国使节来访,庆祝新科学子学有所成什么的。有外国使节在,气氛也没有多热闹融洽,大家都矜持的保持着大国风范,生怕做出点不合宜的举动,让外人笑话,更怕将来被皇帝秋后算账。   除了东洋使节,其他各国只是前来朝贡,来的也都是各国官员,若没有东洋使节前来,大约皇帝派鸿胪寺官员接待,再赐上一两桌御宴,在回赐些东西,也就打发了。东洋却不同,两国关系断了几年了,当然有一些程序要走。   东洋王子带着个蹩脚翻译,一面送上许多礼品,表示臣服,一面提出与天朝联姻。虽然早就听到些传闻,可这话一出,还是有许多人一阵紧张。东洋不是大国,天朝不大可能将公主嫁过去,那联姻的人选,最大可能就是普通的宗室女,或是大臣家的女儿。   虽说嫁过去做王子妃吧,可远嫁也就罢了,还要漂洋过海,哪家父母舍得将女儿这么嫁过去,何况东洋又不是有巨大影响力的大国。东洋王子也有自知之明,没敢提出迎娶公主,只说钦慕中土文化,希望选一个文采斐然的中原姑娘做王妃。   翻译将东洋王子的意思解释了一番,许多人的目光便落到刚刚牡丹园中扬了名的姑娘头上,只见那姑娘脸一时就白了。   陶梦阮还隐约记得,那位姑娘名叫刘珍,是状元刘元郎的长女,已经十七了,只等着父亲高中,一直没有说亲。刘元郎家境贫寒,但这个长女是用了心教养的,虽然有些急功急利,但才学比起京中大家族培养的女儿也不差,只是毕竟家境贫寒,气度上是远远不及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被人看了一眼,就情绪外露,撑不住场面。   东洋王子自然也随着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微微皱了眉,却很快地掩饰下去,状似有些惊讶地向翻译说了一句话。那翻译也是个半吊子,连连冲东洋王子点头,然后向皇帝道:“王子说,希望迎娶今日最出色的才女做王妃。”   陶梦阮对东洋公主有些好奇,顺着方向也将东洋王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只见那翻译将这句话说完,东洋王子脸色扭曲了片刻,手都攥成了拳头。   皇帝没说不同意联姻,就表示要求不高都可以同意许婚,那样一来,东洋王子的心意应该算达成了吧!而翻译说的要求其实不算高,不求公主、不求宗女,求一个贵女,皇帝多半是答应的,何况,东洋王子不是不懂汉语吗?那不高兴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了身边的皇后一眼,皇后凑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接着皇帝便点点头,一脸和气道:“王子有心向化真是太难得了!”接着看向穿着大红状元袍的刘元郎道:“刘爱卿寒窗苦读,还教养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真不愧圣人言治国先齐家,既然王子亲自请婚,朕也不好拒绝,刘爱卿以为如何?”   刘元郎看向脸色惨白的女儿,女儿能拿下第一才女的名头,他也与有荣焉,原本还想借着才女的名头,让女儿嫁入高门,以后也是他的助力。他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早已知道官场不好混,没有那背景的,想要出头太难了。可如今要将女儿嫁到外邦去,他却是不舍的,虽说是王妃,可一个影响力不大的外邦,对他的助力实在有限。可他一个新进状元,哪有那胆子和资本拒绝皇上的提议,只得拱手道:“小女能为两国友好出力,是小女的福气!”   刘珍听到皇帝的话,心就直直的往下坠。皇帝开口了,她父亲怎么可能反对?可以说,皇帝开口问一声,都算是给她父亲面子。只是想到父亲的前途,想到她们一家的命运,刘珍纵然心里绝望,也硬生生撑着。   毕竟是要联姻,皇帝对这个女孩子也多看了一眼。长相不算绝美,但也算小家碧玉,尤其是虽然绝望,但撑着没有失态的举动,让皇帝满意了几分,虽然气度差了些,但品性也算不错,点点头道:“如此,朕今日就封刘氏女珍为文华郡主,择日远嫁东洋。”   此时皇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但既然是和亲,嫁妆什么的,皇帝会派人准备,为了补偿,也会赏赐刘家许多东西,甚至有刘珍和亲在前,刘元郎日后的官途都会顺畅得多。当然,大多数人都不会羡慕就是了,之前还怨愤刘珍出风头,抢了牡丹园头名才女位子的许多姑娘此时万分后怕地吐了口气。   和亲的事算是拍板了,那半吊子翻译兴奋地告诉东洋王子他心愿达成。那东洋王子目光落在刘珍身上,看不出高兴还是别的情绪,只多看了一眼的陶梦阮,发现那东洋王子青筋暴起的手背,看来之前东洋王子对翻译说的那句话,绝对不是翻译所说的那个意思。   陶梦阮总觉得这个东洋王子很奇怪,分明表现出不懂天朝语言的意思,但行动中分明又像是听明白了的意思。在天朝的地盘,口口声声说钦慕中原文化,有必要隐瞒他会汉语的事实吗?   和亲的事告一个段落,之前悬着心的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宴会气氛也活跃了一些。但终究是面对外宾的重要场面,总体气氛还是有些严肃,宴会结束,各家告辞的时候,陶梦阮跟葛氏以及管氏母女走在一起,只听得周围一片吐气声,渐渐有些小声说笑的声音,显然一整天憋坏了。   ☆、第八十四章 还愿   陶梦阮跟葛氏和管氏母女上了马车,管氏才吐了口气,道:“原本还指望梦娟能得些才名,日后也好说个好人家,可见着那些才华横溢的姑娘,才知这些年荒疏了梦娟的学业,如今却庆幸梦娟没拿到那个才女的称号了,我就少宇和梦娟两个孩子,少了哪个都受不住的。”   陶梦阮找借口离开的时候,牡丹园的斗诗才刚刚开始,类似淘汰赛的比试模式,女孩子家比试,还不大讲规则,有人淘汰了还要回去再比一回。陶梦阮大致计算了一下,若想拿下第一名的殊荣,至少得作出十来首诗,还得原创。   陶梦阮自认为自己没那本事,原主也算是个聪明孩子,可自小让家人宠着,没那做才女的意识,要作两首诗来应付一下场面是可以的,但要力压群芳,那就太为难人了。陶梦阮一开始为了不给自家大哥丢脸,还作了两首,不算出彩,但中规中矩且应景,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   陶梦娟就更勉强些,陶梦阮的那位堂祖父没有读书入仕,将家业也挥霍得差不多了,到了陶梦娟父亲,早些年兢兢业业的打理生意,倒是有些成就,但赚到不少家业之后,就没了奋发图强的心,后来基本在吃老本。管氏这些年打理家中,堂伯后院里的女人们也不是省心的,对一双儿女费心就少了些。陶梦娟和陶少宇两个能有如今的品性和能力,算是两个都是乖孩子,但家中的情况对陶梦娟影响不小,陶梦娟自小就安静不爱说话,在琴棋诗画上面也算不上精通。   “谁说不是呢!”葛氏也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指望阮儿给她爹和她哥哥争口气呢!好在阮儿怕麻烦,早早躲了开去,若是阮儿一个定了亲的姑娘扯上这种事,便是世子信任阮儿,也要受人非议。”   两人说着这个,便都摇了摇头,对那位指了东洋王子的姑娘,也只能叹息两声表示同情。不过说起这个,葛氏又道:“成哥儿考试之前,我曾去云华寺求过,如今成哥儿高中,成哥儿媳妇又即将临盆,我想着,找个日子去云华寺还愿,嫂子可要同去。”   “来之前也是许过愿的,不过一时应当回不去扬州,先去云华寺拜一拜也是好的。”管氏也知道京城有名的寺庙,说是替长子还愿,其实也想为女儿求一求姻缘,话里说慢慢寻摸,可当娘的,看着女儿一日日大了哪能真的坐得住。   “那好,我回去瞧瞧日子,准备一下,咱们一道去就是,这个时候云华寺的桃花倒是开得正好,阮儿梦娟也可以去逛逛。”葛氏闻言便点了头,这行程便算定了下来。   两天后,两家人一道乘了马车去云华寺。陶梦阮去过两回,不大新奇了,陶梦娟到了京城却基本都待在屋子里,难得出门一回倒有些高兴。陶梦阮的大嫂秦氏身子重了,不好出门,一共四个人就乘了一辆马车,由陶少成和陶少宇护送着往云华寺走,而陶少安还在上课,便没有同来。   男子对拜佛求签的事不想女子一般上心,但大约是秦氏产期将近的缘故,陶少成还真的十分虔诚地去拜了一回,还专门去求了签。陶梦阮和陶梦娟两个跟着两家母亲拜了一回,管氏又专门带了陶梦娟去求了一签,得了个上签,才算舒心了些,放陶梦阮两个去玩。   陶梦阮知道葛氏每次来都要去听大和尚讲一回经,这次管氏也一起,至少要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叫了陶梦娟,寻了个小沙弥带她们去看桃花。   陶梦娟出门的机会比陶梦阮还少些,尤其自小在南方长大,听说这山上还有桃花,十分惊讶道:“这个时候扬州那边桃子都结出来了,还有桃花吗?”   陶梦阮听她这样说,一笑道:“有句话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京都桃花的花期原本就比扬州晚些,山上就更晚一些了,这个季节,桃花正好呢!”   陶梦娟受教的点点头道:“从前也听哥哥说过,倒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小沙弥尽职地将两人带到,桃花林里有些人走动,不过都是女子,男子若是赏花,大多去后山的山坡上,这样安排,自然避免出什么闲言碎语。   “这桃花开得真好!”赏桃花那段时间,陶少成和陶少宇都在用功读书,她们虽帮不上忙,也都安分的怕让兄长分心,也没有出门游玩,原本还有些遗憾错过了今年的花期,能到这山上看一场桃花,也有些满足。   “陶姑娘!”一名少女清脆的声音将陶梦阮拉回神来,陶梦阮回头,绿衣少女领着两个姑娘并三个丫头过来,道:“真是陶姑娘,我还道认错人了呢!”   陶梦阮记性好,还记得这人,正是那日琼林宴上见过的,榜眼李文强的长女,名叫李素素。总是见过一回的人,陶梦阮点点头,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李姑娘,李姑娘也是跟家人来还愿的吗?”   榜眼李文强家在当地算是很有名望的乡绅,但相比京中的贵族自然还差得远,但李文强是春闱放榜之后才将家眷接来的,李素素来了就赶上琼林宴,还没有机会了解京中的情势。自以为她父亲是正经第二名的榜眼,陶少成只是被皇上点的探花,名次比她父亲还低了好几名,对陶梦阮就有些轻视,道:“父亲可不信这些,考中功名靠的都是真本事,只是听说云华寺的桃花正好,所以母亲带我来看桃花的。”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在讥讽陶少成运气好,被点了探花,不是真本事。陶梦阮听出来了,却没有跟小姑娘争这种事情的心思,笑笑道:“李姑娘说得对,这桃花开得正好,李姑娘正好做些诗作,也可以送给好友姐妹。”   陶梦阮当然知道李素素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姐妹,更知道那天争强好胜得罪了不少小姑娘,但就是故意那么说的。一考定终身的时代,说真的,运气占很大的成分,然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谁就能说李文强考中第二名没有运气的成分?更何况,拿你爹四十多岁考中榜眼,跟她哥二十出头考中第六名比较,到底谁比较没本事啊!   李素素自诩聪慧过人,哪能听不出陶梦阮话里看笑话的意思,哼了一声走开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连忙跟上去,不太像她家丫头,大约是堂表姐妹。   “梦阮妹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陶梦娟微微皱眉,她素来是忍让的性格。   陶梦阮却撇撇嘴,道:“她讥讽我哥哥,我若是什么表示都没有,才是可笑。她不过是个刚刚考中的榜眼的女儿,我父亲却是正四品巡抚,哪有让她欺负的道理!”   陶梦娟一愣。   陶梦阮叹了口气,道:“梦娟姐,我当你是姐妹才对你说的,在京城中,谁长得好,谁才华好,谁名声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在什么位置。站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这是我外祖母教我的,所以,什么事不是忍让就可以的,就像刚才那位李姑娘,我就算忍让,她也不会对我好,既然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   陶梦娟抿着唇,没有说话。陶梦阮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好了,今日出来玩的,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有个池子,可以喂鱼。”   陶梦阮说这些,也是提醒陶梦娟。陶梦娟家只有陶少宇一个考中了从进士,管氏又是有意为陶梦娟定亲事的,陶梦阮比较担心,母女两或是心急,或是为了陶少宇的前途,而选择急功近利。嫁入高门未必不好,可嫁入高门还是陶梦娟这样忍让的性子,或者,再有些心虚没底气,最后必定要让人欺负死。   陶梦娟心有些乱,被陶梦阮拉着往前面走。两人走后,桃林中冒出两名男子,其中贵公子打扮的一人,赫然便是那位东洋王子,另一人看上去是侍卫的模样,微微垂着头,不曾发话。   那东洋王子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在另一手上轻轻敲打着,低声道:“站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有意思!她就是司连瑾的未婚妻?”口中说的,分明是字正腔圆汉语。   “是!”那侍卫也低声地应着,“韩公子,现在当如何做?”   提到这个,那东洋王子,应该说韩公子脸色又难看了一层。他掳了东洋王子,接着专门易容成东洋王子的模样混到京城来,目的就是司连瑾的未婚妻。司连瑾与之前镇压海寇的东南官吏不同。司连瑾软硬不吃,甚至断粮劫财对司连瑾都没有用,还让对方强行开出了一条商路,对他们海寇自然大为不利。而大老远到京城对司连瑾的未婚妻下手,也是他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之下想出的招数,未婚妻出了事,本质上影响不到司连瑾,但可以从名誉上迂回战术,让朝廷换掉司连瑾,而新来的将领,想来不会比司连瑾更难对付。   这个计划能达到多少目的不好说,当然,计策不成功,他们还可以从东洋使者身上做文章,但一来就失利,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值得开心的事。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宴请的宴会上,以不知情为由,求娶陶梦阮,当然,陶梦阮已经定亲了,未婚夫还在外面领兵打仗,皇帝只要不傻,都不会将陶梦阮嫁过去。然而他又不是真的外国人,他很清楚天朝对于女子的苛刻,别的还好,在这上面的污点,哪怕不是陶梦阮的错,也会放在陶梦阮身上,尤其是未来婆家,就算达不到影响司连瑾的目的,添添堵是可以的。   然而,这个并不算难的计策,却毁在那个半吊子的翻译头上。他分明说的是最美的,他一个外国王子轻浮无所谓,可陶梦阮一旦给人轻浮的形象,问题就大了,可那翻译偏偏说成最有才华的,就将那么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塞了过来。   韩公子想起来又气了一回,心知无用又压了回去,向身边的男子道:“按照第二个计划,我们去会会那位陶姑娘!”   “是!”护卫应了一声,便自去准备。   陶梦阮拉着陶梦娟去看了一回鱼,算着时间差不多该是午膳的时候了,便一起去斋堂用膳,才走没多远又瞧见李素素。陶梦阮不想跟她说话,索性绕了绕道,两人绕过桃花林旁边假山,从另一面回去。   这条路有些远,走的人少些,路边却长了不少野花,不远处还有一处厢房,陶梦阮曾问过葛婧,听说是寺里用来存放摘下来的果子的。云华寺虽然香客如云,也算比较富裕的寺庙,但寺里秉持着一贯的勤俭作风,在后山开了果园,还有几处菜田。菜田基本就供应寺里,果子除了寺里用一些,以及招待往来的香客还有余,就都收起来,做成果干,也用来招待香客。   陶梦娟头回来,有些奇怪道:“这边不是果园吗?难道寺里还有专门看果园的僧人?”   陶梦阮闻言,便解释了一回,陶梦娟却依然皱着眉,道:“这两天应当没有收回来的果子才对,可梦阮妹妹,你没闻到食物腐烂的味道吗?”   陶梦阮闻言细细嗅了一下,还真是,有些惊讶道:“梦娟姐,这么一点味道,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你竟然闻到了!”   陶梦娟微微抿了唇,道:“我父亲有个妾室不受宠,有次病了,连她的孩子也过了病气,府上下人欺主,将饭菜送去便不管了,母子两个差点饿死。我路过闻到酸腐的味道,进去看才知道事情。后来就多留意了些,就怕一不留神出了事。我那些庶母也就罢了,庶出的弟妹总也是血脉相连的,何况,若真出了事,还要牵连到母亲和哥哥。”   陶梦阮闻言皱起眉头,陶梦娟道:“会不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陶梦阮摇头,道:“梦娟姐,这不是家里,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去看也不好。这样吧,我们往前面去,请个小师傅过来看看。”   “可他们会来么?”陶梦娟有些犹豫,这点味道,在许多人看来只是小事罢了,真会让人去看?   “梦娟姐,云华寺来往的,除了寻常人家来上香还愿,京中富贵人家也常来走动。在寻常人看来只是点小事,若真到了贵人面前,可不是小事,你放心,只要我们一提,他们必定派人来看。若是不成,我们只道贵重的物件丢在这边,他们还能不帮忙找?”陶梦阮笑着,陶梦娟性子好,既柔和又善良,只是大约堂伯母从前忙着跟小妾斗去了,养得陶梦娟柔韧有余,机敏不足。   陶梦娟点了头,这才同陶梦阮一道离开。   两人走到前面,寻了个扫地的小和尚,道后面厢房那边一股酸腐味道难闻得很,叫他们收拾收拾。那小和尚吓坏了,连忙去寻管事的师兄,这些天往来还愿的人多,寺里在卫生清洁这种事情上难免有些荒疏,但让香客投诉了可不是小事,那小和尚一点都不敢耽误,就连忙去报告。   陶梦阮抬了抬下巴,道:“喏,这不是去了吗?梦娟姐就不用担心了!”   陶梦娟点了点头,看陶梦阮走在前面,心里有些羡慕。她羡慕陶梦阮有父母兄弟疼爱,可以无忧无虑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羡慕陶梦阮稳稳当当的定下了人人羡慕的亲事,那定了亲的未婚夫还格外的重视她,更羡慕陶梦阮行事间的洒脱自如。只是,也仅仅是羡慕罢了,她与陶梦阮性格不同,经历不同,处境不同,她羡慕却学不来那份洒脱自如。   两人一道走到斋堂时,葛氏等人已经坐下,斋堂中还有其他人。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何况大家都是亲戚好友一道来的,也不必避讳什么,陶少成和陶少宇也同她们坐在一起,旁边不远就是李榜眼一家。   陶梦阮看了一眼,李文强没来,两名十八九岁的男子陪着两名妇人坐着,其中一个是李文强的妻子黄氏,另一人上次没有见到,陶梦阮不认得,却没见李素素姐妹几个。   陶梦阮那时见李素素是往小池塘那边走的,看样子李家人也都知道,并没有等李素素姐妹,就先开始用斋饭。   陶梦阮只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又回到面前的斋饭上面。云华寺的斋饭是出了名的好吃,尤其这个季节,山里的野菜长出来了,更是别有一番风味。葛氏给陶梦阮添了些菜,道:“用了膳,可以在厢房歇一歇,午后还有一场大师的讲经,娘和你伯母听了再下山。”   陶梦阮自然点了头,穿越了一回,她对神佛多少有些敬畏,可听和尚讲经这种事,依然享受不来。葛氏也知道,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坐得住听经,自然也不勉强,只叫她在厢房歇着,别到处乱跑,免得走的时候找不到人。   ☆、第八十五章 鱼死网破   一大早的又是爬山又是到处走动,陶梦阮还好,陶梦娟却真有些累了,两人用了午膳,就一道去了厢房。那厢房是寺里专门准备,让香客们能歇个脚,若是有需要在庙里小住的,也可以留宿。   陶梦阮她们只是歇一歇,也没有让寺里准备被褥,只在软榻上靠一靠歇个脚。   陶梦阮不大习惯在外面睡,只拿了个靠枕垫着,拿了个小巧的九连环研究解连环。陶梦娟也玩过这个东西,但费了不少力气,拿来什么样还怎么样,后来也就没有兴趣了。见陶梦阮拿着九连环,便有些好奇的看她解,只是小半天累坏了,没等陶梦阮解出来,陶梦娟就睡着了。   陶梦阮感觉到绵长的呼吸,向小满使了个眼色,小满连忙取了薄毯给陶梦娟盖上。陶梦阮就着小雪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解她的九连环。   九连环陶梦阮以前就玩过,这一个是前段时间赵锦竹送给她的,这回出门怕路上无聊,就顺手带上了。几个守在旁边的小丫头看着陶梦阮灵巧的手指,心里暗暗羡慕,跟在姑娘身边,他们自认为都是不笨的,可九连环这种靠智商的游戏,她们连看都看不懂。   九连环第二次玩就没什么意思了,陶梦阮解开了就顺手放到旁边的小桌几上面,偏就在那时,外头一声尖叫,还趴着小憩的陶梦娟猛地抬起头,吓得陶梦阮还以为她一不注意拍桌子将她惊醒了。   陶梦娟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道:“梦阮妹妹,怎么了?”   陶梦阮摇摇头,看向几个丫头。小雪机灵连忙道:“是前面传来的声音。姑娘、堂姑娘先坐着,奴婢先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得了主子的同意,小雪快步往前面去打听。陶梦阮想了想,看向陶梦娟道:“梦娟姐姐,要不我们直接过去吧,看这时候,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陶梦娟接过贴身丫头木棉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清醒了些,听陶梦阮的提议,点点头道:“也好,瞧着时候也不早了。”   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也起身往前面走。   后面的厢房因为是给香客们歇息的,不似前面一般恢弘大气,倒有些曲径通幽的感觉,绕过一面垂花门,就有些热闹起来陶梦阮看得好些人从后面过来,大约都是那一声尖叫吸引过来的。   陶梦阮和陶梦娟在人群中找了找,寻到葛氏和管氏的所在,便跟了过去。陶梦阮抓着格葛氏的手,道:“娘,这是怎么了?”   葛氏摇摇头,道:“我们原本在听大师说佛理,听到外面一声尖叫才出来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管氏也点点头,道:“听声音像是小姑娘的声音,但我瞧着云华寺也是极有名气的寺院,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葛氏也点点头,正是云华寺在这些上面做得好,京中的富贵人家才都愿意往这边跑。何况来这里至少都是长辈兄长护着的,也不会叫姑娘家落单,以至于出什么事。   前面人围成一团,陶梦阮她们站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倒是李素素的母亲走过来,向陶梦阮两人道:“陶姑娘,我想问问,两位姑娘可有见到小女素素?”   陶梦阮和陶梦娟对视一眼,道:“午膳之前倒是见过李姑娘,后来我们在厢房歇息,并没有见到李姑娘。”   李夫人脸上有些焦灼,李素素姐妹三个午膳之前出去她是知道的,原是打听到颂王世子在小池子不远的酥风亭会友,才特意过去的。李素素已经将近十五了,他们也琢磨着,趁着她父亲高中榜眼,为李素素寻一门好亲事,这才默许了李素素姐妹几个过去,后来李素素的两个堂妹都回来了,说李素素跟一位闵公子赏花去了,她也没有追究,可这会儿都要下山了,女儿还没回来,却叫李夫人紧张起来。   女孩子家的名声经不起蹉跎,李夫人这会儿不见女儿回来,叫下人往赏花的地方去寻,也不见人,接着又出了这事,李夫人一时更加担心心里隐隐有种恐慌,仿佛那尖叫就是女儿发出的一般。   得到陶梦阮两个都没有见过李素素的回答,李夫人脸上有些失望。她才被丈夫接到京城,虽然家境不错,到了京城也不算艰难,可来了京城才发现,他们一个新科榜眼的家眷,在京城是多么渺小,而今日在这云华寺中,女儿不见了人影,她勉强有过照面能问一句的,也就是陶家。   “陶姑娘,你真没有见过堂姐吗?那时堂姐说话有些不合适,可堂姐并没有别的意思,陶姑娘不要跟我们开玩笑了好吗?”一直跟李素素走在一起的粉衣少女一脸担心,话里话外却都在说陶梦阮对李素素做了什么。   陶梦阮见李夫人看过来的目光中,也有些猜疑,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将李素素藏起来了?我将她藏起来有什么好处吗?”   “可、可堂姐只与陶姑娘闹过不愉快,别人怎么会……”另一个姑娘也开口道。   本来人就多,听两人这样一说,都看过来了。先说话的少女还接着道:“堂姐说陶公子得了探花是神佛庇佑,并没有别的意思,陶姑娘却取笑堂姐外地来的,没有朋友,堂姐一向好强,只是有些不高兴,姑娘何必这般与堂姐计较?何况就算堂姐不对,我们都这样着急了也该够了……”   陶梦阮一向心细,在葛氏等人震惊的时候,就注意到两人眸光里的心虚,立刻就明白过来。那李素素出了什么事,不说全部,这两人至少是知道一部分的。大约是见事情闹大了不好交代了,跑来找替罪羊了。想明白了这些,陶梦阮状似认真的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与李姑娘在一起,李姑娘去了哪里,应当你们最清楚才是。你们跑来问我,那我倒想问问你们,午膳前,我和堂姐瞧见你们跟李姑娘一起往小池塘那边走,是要去哪里?后来,你们为什么又没有跟李姑娘一道?”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眼里的慌乱更加明显了。这下连着急女儿的李夫人都看出来了,气势瞬间强硬了许多,直逼两人,道:“素素到底去了哪里?你们果真知道实情?”   “我们……”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再也绷不住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来,向这边道:“哪位是李榜眼的夫人?”   李夫人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事过来,只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定了定神,李夫人看向男子,道:“我就是,不知公子有何事?”   “不敢,在下是姚公子的护卫,刚刚在山下拦下一伙山贼,救下一名男子和主仆两人,其中那位姑娘道她是李榜眼的女儿,所以公子遣在下过来报个信。”男子向这边拱拱手解释道,“既然是这位夫人,请夫人随在下前去,李姑娘受了些伤,好在没有大碍。”   李夫人脸色变了几变,瞧着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对。好好的姑娘家被山贼抓了,就足够丢人了,有些讲究的人家就此将女儿送到庙里去也不是没有。而跟男子一起被山贼抓去,那就更丢人了,山贼还会分两处抓人不成,旁人自然都觉得那两人原本就是走在一起的。   李夫人只觉得脸皮一阵火辣辣的,心里埋怨自家女儿不长心眼,就将自家名号摆了出来,只怕连累自家夫君都要丢人,又有些气恼这哪家姚公子,也不知悄悄送信,这一句话搞得人尽皆知,李家的脸面算是丢光了。   那护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见李夫人不动,有些不耐道:“既是李夫人,还请快些,我家公子还有公差在身,可没有空闲在这等小事上耗着。”   李夫人本有些不满,听到这一句却不敢耽搁,他们家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可不敢耽误人家的差事,若是被按上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就更加影响自家夫君的前途了。   李夫人一走,李家二夫人也脸色讪讪的带了两个女儿跟上去,剩下的自然是他们李家的内部矛盾。   这功夫间,先前出来打听消息的小雪也从人群里窜了回来,走到陶梦阮身边,凑到陶梦阮耳边,道:“姑娘,奴婢打听到了,是寺里的小师傅从那处厢房寻到一个被绑在那里的人,那人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寺里不知该怎么处置,就派人下山报官。因为那人身上有伤,寺里的僧人心生不忍,就将他移到前面来,请慧觉大师替他看伤,没想到让一位姑娘撞见了。那位姑娘一声尖叫,将那男子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扑过去打人,动静闹的大了,这才围了这么多人看热闹。”   陶梦阮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口。她那时也实在没想到她和陶梦娟的一点好心,会闹到这番局面,有些同情那被打的姑娘,但这也没有法子,她们是怕人饿死在那里,谁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些事啊!   陶梦娟却下意识地看了陶梦阮一眼,陶梦阮明明比她还小一些,却比她沉稳,考虑也更周全。那时她说要去看一看,只是出自一片好心,可若她真带了堂妹过去,那人若是发了狂,也打人,她们几个弱女子只怕反抗之力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为此,她们还要赔上自己的名声闺誉,若是那般,她还有什么脸面见婶婶一家。   陶梦阮有些同情那无辜被打的人,但也仅仅是同情,谈不上愧疚。那男子不知什么来历,寺里自然不会毫无防备,若非那人不知怎么冲撞上来,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至于后头让人围观,最后还要丢脸,这更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那人不知保护自己,反而大喊大叫将人都招来了呢!   小雪的声音压得低,但就站在一起的葛氏和管氏也听到了。不过,人家虽然倒霉,却与她们没有什么关系,看时候不早了,便向陶梦阮两个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直接绕过去,早点下山吧,免得晚了路不好走。”   陶梦阮和陶梦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从人群外面绕过去,出了寺门,陶少成两个已经在马车处等着。   云华寺外的一片林子中,韩公子气得将手里的剑一掷,怒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饭桶!竟然能将人绑错!绑错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官府抓个正着!”   “……”那属下低着头,不敢应声。他们混在东洋使节当中,哪怕有东洋公主给他们掩护,也不可能带太多人来。那绑架的人,只能现找,可京城他又不熟悉,时间又紧,他只得就近找了些地痞流氓假扮做山贼,至于绑错了人,他让人埋伏在小池塘往斋堂的路上,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没等到陶梦阮,反倒将李素素和另一人绑了去。   事实上,虽然他们找人耽搁了些时间,但也能堵上陶梦阮两个。然而,陶梦阮还没走到那一处,就看到李素素两人,不想跟人碰面果断的绕路了,于是埋伏的人没见到陶梦阮几个,只能等着,最后等到了赏花回来的李素素和闵公子。至于绑了人在山下被官兵抓个正着,更是只能说倒霉了,那假扮的山贼不知绑了人要怎么做,就在山下等着韩公子主仆两个,没想到姚振安接到山上报案带人来查,正撞上了那一伙“山贼”。姚振安被熟悉的人都称为傻大个儿,除了武功好脑子不如司连瑾好使,就是这人正义感爆棚,见到山贼绑了人,二话不说就先去解救人去了。   那属下不敢开口,只得静静地跪着,等他家主子发泄情绪。等韩公子终于平静下来,才小心地问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刚刚平息了怒火的韩公子脑门上又蹿起一撮火苗,怎么办?他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就是那些蠢货都不是自己人,不会让人顺藤摸瓜将他们挖出来,捏了捏拳头,韩公子也明白他们的劣势,不打算再往陶梦阮身上下功夫,道:“把那个东洋王子带回去,今晚弄死在驿馆!”   驿馆有官兵保护,便是以他们目前的身份,带一个人进去,再将人弄死,完了还要置身事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看着他家主子已经快要绷不住的脸,那属下不敢提任何意见,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韩公子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最终没有达成,主仆俩返回云华寺准备带走藏在云华寺的东洋王子,才发现姚振安拦截下山贼根本就只是顺便,目的原是山上来路不明的东洋王子。他们从山林里返回寺庙时,被他们关押折磨了好些天的东洋王子已经被姚振安带了回城。   姚振安在别人眼里是个大老粗,可若是真有那么粗,太子殿下也不会那么器重他,便是那东洋王子已经被饿瘦了十几二十斤,姚振安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张脸来。虽然听不懂东洋话,但姚振安本能的觉得里面有些故事,直接将人保护起来带回了京城。   那翻译虽然是半吊子的水平,但翻译“我是东洋王子”这么一句话还是不成问题的,加上兄长被救出来了,东洋公主也没了顾忌,前因后果很快就明朗起来。   陶梦阮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真正的东洋王子还在治疗当中,不过假王子已经被朝廷通缉。皇帝虽然没有得到韩公子要杀了东洋王子的消息,但东洋王子在天朝的地界被人掉包扣押,本来就十分恶劣,若是东洋公主和王子争出点什么事,不管从哪方面都是天朝丢脸,于是皇帝果断的派了人将驿馆保护起来。   当天晚上,一群凶煞的黑衣蒙面人闯入了陶府,还直奔陶梦阮的住处来。然而,司连瑾留了人保护陶梦阮,对方杀到陶梦阮面前时,只剩下一人,正是那韩公子。青雀几个被人缠斗着,眼看韩公子离陶梦阮比他们更近了些,心里着急,身上又添了些伤。   韩公子是气大了,混进京城的目的一个都达不到,索性鱼死网破,带来的人一股脑儿都上了,将司连瑾留下的人缠的死死的。韩公子也再没有拿陶梦阮威胁或是当护身符逃跑的意思,眼看青雀要摆脱了纠缠上来相救,他将手里的刀直接当飞刀使,直接往陶梦阮面门丢过来。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对她使暗器,还使得这么闹着玩,若是还能刺中她,唐家祖宗们得气得将她逐出师门。轻轻一跃将飞近的刀踢飞,陶梦阮向韩公子道:“姑娘我教教你暗器怎么使!”言罢,几枚长长的钢针飞射而出,直接将原本就不远的韩公子钉在地上。   韩公子脸色扭曲了一回,跟只大老鼠一样被钉在地上,跟来的人顿了一顿的功夫,司连瑾的人也不是木桩,已经全部抓获。   青雀几个见陶梦阮没事,总算松了口气,顾不上身上的伤,向陶梦阮道:“姑娘,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第八十六章 前程   “嗯?”陶梦阮扫了一眼,淡淡的移开眼,道:“带下去先关起来,等过些日子再审问。”   “不用送官?”青雀微微一愣。   “送官?”陶梦阮看了他一眼,“你是要告诉所有人,你家姑娘我让人闯到闺房里刺杀了一回?”   “……”   “好了,先关起来,等到时问出点事情,再考虑交出去还是留下做苦力。”陶梦阮不在意的摆摆手,前段时间她娘将一个庄子给了她,叫她打理。庄子里似乎还有一座荒山,要是没什么价值,只是个冲动的愣头青,送到庄子去种树也可。   这么大动静,陶家人哪能不知道,最先赶到的陶少成,正对上陶梦阮云淡风轻的拔掉扎在韩公子身上的钢针。   陶梦阮一抬头,对上她哥震惊的目光,连忙将手一松,才刚刚拔出来的钢针换了个位置又扎了韩公子一回。陶梦阮愣了片刻,连忙上前拽着她哥的袖子,道:“大哥,吓死阮儿了……”   陶少成扯了扯嘴角,刚刚是谁淡定的收拾战场的,当他两个眼珠子的摆着好看的。只是听到些匆忙的脚步声往这边来,陶少成心想,教训妹子还是日后再说吧,拍拍陶梦阮的肩膀,道:“好了,没事了。”   韩公子一伙人特意挑深夜里来的,等陶少成帮着陶梦阮将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天边已经泛着白。陶少成看着妹子都快睁不开的眼,摇摇头道:“行了,我跟娘说你受了惊,今日就不去请安了,屋子收拾好了,你先歇一歇吧!”   陶梦阮连忙点头,被紫枫扶着回去歇息。   陶梦阮补了一觉,再起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小绵一脸担心地守在前面,见陶梦阮醒来连忙服侍她洗漱,有些担心道:“姑娘有没有受伤?昨晚小绵听到有声音,可她不让小绵过来……”   昨晚有人来袭,且冲着她这边来的,陶梦阮原本没想到对方能打到屋里来,但怕误伤,还是让人先去叮嘱了一回,不许院子里不懂武功的丫头下人出来。暗卫当中除了紫枫就近跟着陶梦阮,其他人都混在陶府的下人当中,轮流守卫,没有特殊情况不会现身。小绵说的她,自然是陶梦阮派去通知大家待在屋里不要走动的紫枫,小绵以前没见过紫枫,只觉得紫枫占据了她在主子面前的位置。   陶梦阮才醒来,脑子还有些迷糊,道:“谁不让你过来?”   小绵没说话,抬了抬下巴指向笔直站在前面的紫枫。   上回司连瑾写信说他目前多了些敌人,为了保证陶梦阮的安全,叫陶梦阮空个位置把紫枫从暗处换到明出来,免得平时不方便。恰好陶梦阮这边之前来的白露针线好,让葛氏调去了针线房,给陶梦阮绣大件的嫁妆,陶梦阮就让紫枫顶了白露的位置。   小绵这段时间都和白露一起给陶梦阮做针线,跟白露关系好些,白露调走了,虽然日后前途也差不了,但小绵还是有些讨厌紫枫。陶梦阮知道,却也没有太在意,紫枫只是占一个丫头的位置方便随行走动,与小绵她们这样的丫头自然是不同的,也不必在意这些。便道:“是我叫紫枫去的,昨晚有些事情,你们又不会武功,若是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陶梦阮这样说,小绵自然是点头,道:“小绵知道了。”   “傻丫头,姑娘我还不是怕伤到你们,还怪我了!”陶梦阮见她有些不服气的模样,不由笑道。   “小绵虽然不会武功,但身为姑娘的丫头,自然要护卫主子……”   “是谁跟你说这些的啊!”陶梦阮有些诧异的打断了小绵的话,“你家姑娘我可不要这么冲动的傻丫头,你说这些年姑娘我花了多少心思培养你们,要是这么没了,可不是亏死了!”   “姑娘!”小绵羞窘得小脸微红,却也高兴起来,道:“小绵就知道,姑娘不是嫌小绵笨!姑娘,今日一早都不见小满,那丫头是越发不像话了,以后还是小绵来服侍姑娘吧!”   “……”陶梦阮一直觉得忘了点什么,小绵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昨晚小满守夜,有人杀进来的时候,陶梦阮担心误伤了小满,将她点了睡穴塞到柜子里去了。后来么,被点了睡穴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动静,陶梦阮累坏了、睡着了完全将人给忘了。   看着已经这个时候了,陶梦阮连忙向紫枫道:“紫枫,那边柜子里,快把小满喊出来!”   “……”紫枫愣了愣,快步过去,打开柜子门,见小满缩在柜子里,立刻明白了,悄悄解开了小满的穴道,将小满喊出来。   小满睡得太久,被紫枫拉出来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陶梦阮见状,只得放她一天假,让她好好歇着。   小绵见状想说什么,陶梦阮摆摆手,道:“好了小绵,是我将小满藏到柜子里的,后来给忘了,这事不怪她。”   小绵微微抿了抿唇,想起白露之前对她说,她做针线做的再好,姑娘顶多就是夸她两句,赏些银子。可姑娘身边大丫头,就算日后不抬了做姨娘的,也总会指个管事做管事娘子,哪里像针线房的丫头,日后能做嫁个小厮、管事都算是好的。小绵自小就跟着陶梦阮,自然生不起半点背叛之心,可若是在不背叛主子的前提下,想要有些前程,应该不过分吧。   小绵想到未来姑爷的模样,她只见过一回,那般谪仙般的模样也印在心里。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断不敢跟姑娘相较短长,可姑爷总是要纳妾的,她是姑娘身边自小服侍的,又是知根知底的,自然凡事都向着姑娘,不是比别人强得多?这样一想,再想到姑娘一直让她待在屋里做针线,虽然同是给姑娘做事,可整日里待在屋里,日后她在姑娘心里的位置自然要被其他的丫头比下去。   陶梦阮再回头看小绵的时候,小绵微微垂着头,陶梦阮坐着,将她晦暗变换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愁。这个丫头算是她穿越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哪怕谈不上多重要的人,陶梦阮对她总会关照那么几分。但凡小绵是个能用的人,她都会重用,给她一份前程,可小绵偏偏是个不够聪明又心志不坚的丫头。   陶梦阮没有想过小绵会背叛,可小绵这样不够聪明的丫头,别人轻易地就能将她说动,甚至做了坏事,小绵还会觉得自己是为主子着想。眼下看着小绵已经将情绪表露在脸上,陶梦阮觉得,不能再让这事这么拖着了,得早些想法子解决了。   主子想要打发一个丫头容易得很,但陶梦阮不愿意用那样的法子,小绵毕竟是不同的,能顺顺当当的将她送走再好不过。可若要将她嫁出去,小绵比她大了一岁,如今也才十五,普通的小丫头十四五嫁人的也有,可主子贴身的大丫头却多半要留到十七八的。这样一想陶梦阮有些犯愁,想了想,与其让小绵在针线房胡思乱想,还不如放到面前来看着,反正在自己家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便道:“好了,以后你管着我的衣裳。”   小绵闻言便知道自己留在姑娘身边做事了,连忙点头道:“谢姑娘,小绵一定尽心尽力做好。”   陶梦阮点了点头,碧云已经端了吃食过来,向陶梦阮道:“姑娘,夫人打发人给姑娘送了些粥和点心来,姑娘先吃一些垫垫,等会儿去夫人那边用午膳。”   小绵想起自己只顾着缠着姑娘说话,倒忘了姑娘睡得迟了,还没有吃过东西,才刚说小满不像话,自己就打了脸,只觉得脸皮有些烧烫。   陶梦阮倒是没注意小面的表情,点了点头起身坐到桌边,道:“碧云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真的好饿啊!”   碧云本就年长些,细心地服侍陶梦阮用膳。小绵好些日子没在陶梦阮身边服侍,只见了其他几个丫头默契的服侍陶梦阮起身梳洗到用膳,她完全插不上手来。倒最后用了膳,陶梦阮要去葛氏的屋子,才向小绵道:“小绵,替我挑一件清爽些的衣裳,要去母亲那里了!”   小绵有了发光发热的地方,连忙动手给陶梦阮准备衣裳。屋里伺候的都是后面来的,尤其碧云是葛老夫人给的,小绵好久不在,心里想表现表现,从陶梦阮的衣裳里面寻了一件浅绿色的,又寻了搭配的腰带荷包一类,送到陶梦阮面前,道:“姑娘看,这样可好?”   陶梦阮点点头,作为一个手艺很好的丫头,小绵眼光还是不错的。由着小绵等人服侍着换了衣裳,陶梦阮带了小雪和紫枫,便去了葛氏的院子。陶梦阮没有带小绵,小绵还有些不高兴,可见同为一等丫头的碧云也留在屋子里,才平衡了些,自去做事。   陶梦阮心知陶少成必定要抓着她问上一回,不等陶少成开口,就半真半假的将事情解释了一回。她没敢说她会武功什么的,原主离开父母兄长也就是当初进京那一回,陶少成那么聪明,哪里会相信她大半年练了一身功夫的鬼话,只能说司连瑾不放心,给了她一些防身的暗器,平日里把玩多了,就不怕了。   陶少成不大信,但也没有深究,只默默地想着再请一些护卫回来看家护院,自家妹子这么漂亮,未来妹夫又少不了仇家,若是再招惹了什么人寻仇,可就悔之不及了。   陶梦阮从精明的兄长手中逃出来,才吐了口气,回到母亲身边坐下,便听得管氏提起,这些日子陶少宇差不多就该定了去向,到时她和陶梦娟也会随陶少宇同去。葛氏问起陶梦娟的亲事,管氏叹了口气,只说等定下来再说。   陶梦阮看向陶梦娟,只见陶梦娟微微低着头。她昨日就听到,那李家姑娘跟闵家公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闵家在京城名声不好,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公子,可就算如此,那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尤其还是嫡出,李素素这回算是绑定了闵家,可闵家却不在乎名声再坏一点,所以李素素的未来,实在说不好。   陶梦娟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原本还想过,她若是嫁入高门,兄长的前程也容易些,可如今才看明白了在京城立足的艰难。李素素有个榜眼的父亲,她兄长却连二甲都没有进,若她碰上这样的事,人家恐怕想都不想就要抬她做妾。   管氏看了一眼陶梦娟,心里叹了口气,她跟丈夫的小妾斗了一辈子,她讨厌小妾,怎么可能让女儿做妾?可京城的门槛太高,他们想寻个合适的太难了,索性再等一等吧,陶少宇名次虽不太好,可谋划一番,外放出去,至少也能做个县令,到时,在当地给女儿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想来更容易些。   葛氏听了管氏的意思,也点了点头。先前有看好的两家,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大约是打听到两家亲戚已经远了些。葛氏本有些遗憾,但管氏都放下了,也就作罢,虽然到外地去寻,日后照顾陶梦娟都不容易,可陶少宇他们很快就走,哪能匆忙给陶梦娟定下来。   到五月里,除了两榜进士留在京城安排做事,其他的从进士,陆续就离开了京城。进士与从进士虽只是一字之差,地位却天差地别,至少在升迁上面,从进士就要艰难得多,这也是考中进士的学子当中,三四十岁的居多的缘故,只要不是资质差的,多读两年书总有多读的好处,能在二十出头考中进士,那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前途无量的。   就这个来说,岳临风才十八,能考中第十名实在已经很不容易,奈何年前出了葛婷的事,在皇帝面前挂了号。当然,考中状元最后一辈子老死在六七品小官的也不是没有,从进士出身最后高官厚禄的也不少,除了一开始的起点,日后的升迁还得看实打实的政绩,所以,陶少宇决定外放做官,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送走了陶少宇母子三个,陶家就专心的等着新生命降临,到了六月初,秦氏生下陶家长孙,将葛氏喜欢的日日都眉眼带笑,连忙派人给远在岭南的陶静轩送信。   本来葛氏和陶少安在陶梦阮定亲之后就要回岭南去的,没想到秦氏有孕,葛氏自然不放心年轻的儿子儿媳加上一个半大女儿守着孙子出世,只得委屈自家夫君一个人先待着。如今孩子出生了,自然第一时间要给陶静轩报信,虽然他收到信也得十天半月之后了。   陶家长孙的名字自然是要陶静轩这个亲祖父取的,奈何路太远,先取了个阳哥儿的小名叫着,别的等陶静轩回信之后再说。   陶家这一年来喜事不少,府上的下人都喜气洋洋的,亲近些的人家都提了礼物上门恭贺,也就在这时,得了葛芊芊有孕的消息。虽不是葛姝有孕,但葛芊芊跟葛姝自然是一路的,更何况同是葛家出来的,葛家自然也高兴。   葛氏听到这个消息,叹了口气,道:“你大表姐至今都没能怀上子嗣,好在明侧妃也没有,可就算芊芊是葛家出去的,她生下长子,你表姐压力恐怕也不小。”   陶梦阮没有接话,葛姝之前服的药,虽然早早发现早早地断了,可要想怀孕生子,还需调养个一年半载,否则,就算有了,也很难顺利地生产。葛姝是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她暂时无子还好说,若是生下有缺陷的长子,处境将会更加艰难,更别说若是生产出了意外,连命都要搭进去。   “对了,今日你大表姐还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我瞧了,都是金贵的小物件,意头都是好的,可见你表姐是用了心了。”葛氏对这个外甥女也十分疼爱,只是葛姝嫁入皇家,想要亲近还需拿捏着分寸。   陶梦阮倒是不好奇葛姝送了些什么,给小婴儿的东西,还不都是那几样。葛氏摸摸陶梦阮的头,道:“阮儿今日怎么了?怎么兴致不高?”   陶梦阮叹了口气,道:“之前外祖母不是提了林家公子吗?二表姐今日与我说起,那位林家公子,跟李家二小姐定亲了。”   “李家二小姐?”葛氏稍微反应了一回,“李素素的堂妹?”   陶梦阮点点头,“说是前些天有个赏花会,那时大嫂即将生产,我就没去,二表姐说那日她也在,瞧着林公子跟李家二小姐一起落了水,回头林公子就去李家提亲了。”   “这……”   “人家都说李家姑娘不知检点,道林家公子可怜,偏被李家姑娘瞧上了,谁会想到二表姐又这么蹉跎了一回。”陶梦阮叹着气,那林公子也是新科的进士,名次比较靠后,但年方十九能考中进士也算不错了,而且家在京中,父亲是礼部一个六品的小官。本来林家这样的家世是攀不上侯府的,但连续出了这么多事,葛老夫人怕葛婧嫁入高门被人欺负,就考虑寻个有前途的学子,哪知还让人捷足先登了。   ☆、第八十七章 团聚   葛氏想到之前那两位姑娘还想冤枉陶梦阮,结果李素素跟闵家公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事还没完,那李素素的风头还没有下去,堂妹又用这种方法定下婚事。那林家公子也算不错,可按理来说,李家也不算太差,走正常的路径定亲也未必不能,这样一来,却闹得难看了。   陶梦阮凑到葛氏身边,撇撇嘴道:“那位李姑娘眼界可没那么低,二表姐道,她瞧见那时林公子身边站着何家公子。”   “何家公子?”   “就是之前戏耍曼烟姐姐的何家公子。”陶梦阮没见过那个人,只是单凭这两桩事,对这人就没有好印象,“二表姐说,她远远地瞧见,李姑娘本是靠近何家公子的,何家公子突然让开,才将林家公子带了下去。那林家公子也笨,何家公子都能让开,他怎么就不能,害得二表姐又要被人笑话一回。”   “可不是嘛!”葛氏也跟着叹气,虽然还没有定亲,但两家已经在走动,突然定了别人,哪怕李家姑娘丢人,到了葛婧身上也没什么好话,“你二表姐在这上头,怎么就那么艰难!”   葛氏也想帮一帮葛婧这个外甥女,可她也不认得什么合适的人家,只是叹了一回气,也没有空闲闲聊,抓了陶梦阮去整理今日送来的礼物账册。这边孩子出生了,陶梦阮的嫁妆也有些头绪了,她等阳哥儿满月了,自然是要带着陶少安去跟夫君团聚的。   阳哥儿满月之前,终于收到了陶静轩的回信,光看书信就能感受到陶静轩的欣喜,为还没见过面的长孙取名叫陶浩言。只在信的最后,陶静轩委婉的催了催葛氏,表示他一个人在岭南冷冷清清的,现在孙子都出生了,夫人该回去了吧。   让儿女们盯着,葛氏脸皮不薄也微红了脸,转头却一本正经道:“咱们来京城也大半年了,少安收拾着你的东西,等阳哥儿满月之后,咱们就回岭南去!”   “……”陶少安闻言就苦了脸,岭南到京城路远,路上又辛苦又无聊,来时若不是想着能见到姐姐,他都怕坚持不下来,如今又要回岭南……陶少安看向陶梦阮,抿了抿唇,好吧,好久没见父亲了,他也挺想念父亲的。   葛氏摸摸小儿子的脑袋,笑道:“行了,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想以后考状元?先生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从京城到岭南还不到万里呢!”   “先生也没说要一次走完啊!从京城到岭南却要一次走完,娘,要不我们一路游玩回去?”陶少安转了转眼珠子建议道。   “乱说,年底你姐姐及笄,咱们还要回来,要是一路玩过去,去了没多久又要回来了!”葛氏毫不犹豫的打消掉儿子胡思乱想的念头。   陶少安一时就睁大了眼睛,“年底还要回来!娘我们就不能等过了年再回去吗?”   “不能!”葛氏看了陶少安一眼,“你姐姐过了年就该准备出嫁了,我们现在不回去,就得等明年下半年才回去了,你要让你爹再一个人待一年?”   “……”陶少安再没什么理由,只得垂着头表示认命。葛氏好笑的摸摸陶少安的头,道:“好了,等明年你爹说不定就调任其他地方了,咱们也不用往岭南这么远的地方跑。”   陶少安点点头,勉强接受了母亲的这个安慰。   葛氏开始打点着行程,也叫人采买路上需要的东西,没想到还没出发,又收到陶静轩的信。信上说陶静轩调任江南巡抚,很快就要到杭州上任,让葛氏母子先等一等,等他在杭州安顿下来,再直接去杭州。   得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当属陶少安,陶梦阮还没去过杭州,葛氏想到陶梦阮很快就要出嫁了,以后想出门走走更不容易了,于是决定带了陶梦阮一道走,去杭州住一段时间。陶梦阮得了这消息自然是高兴的,葛氏和陶少安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趁着还有功夫,就准备着自己的行李。   等葛氏三人得到陶静轩的消息,从京城出发已经是七月下旬了,天气还没有凉下来,还要赶路,实在不那么美好。因为顾及到陶梦阮一个女孩子,陶少安年纪还小,路上走得也不急,只是天热,陶梦阮虽不晕车,但走了几天,饭量明显的小了。   葛氏有些心疼两个孩子,还想说明日歇上一日再走,没想到当晚就收到杭州的来信,说陶静轩病重,让葛氏和孩子们尽快赶去。葛氏手一抖,薄薄的信纸就飘落下去。陶梦阮捡起来,向葛氏道:“娘,我们先赶到杭州!”   “可是……”   “信上也说了,爹是因为水土不服才病倒的,说不定,等我们到了,爹就好了。阳哥儿还小,不弄清事情,哥哥他们匆忙带了阳哥儿赶路,阳哥儿怎么受得住。”陶梦阮记起她告知司连瑾父亲调任江南巡抚时,司连瑾特意提醒了,皇帝的意图大约是让陶静轩收理江南贪腐之后的烂摊子,叫陶梦阮提醒陶静轩小心行事。这也是陶梦阮撒娇卖萌要跟来江南的缘故,官场上的事她相信陶静轩能应付,却担心有人使阴私的招数。如今这一场病,或许真的是水土不服引起的,但更有可能是触及了谁的利益,让人阴了。   陶梦阮的话让葛氏拉回了些理智,她本不是软弱的人,只是一时失了方寸,陶梦阮的提醒,葛氏缓缓吐了两口气,道:“阮儿说得对,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咱们已经到了这里,左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赶得快些后天也就到了。”   陶梦阮点头,叫葛氏早些睡下,明日也好早些赶路,她也带了陶少安回房休息。陶少安素来聪明,离了葛氏的房间,才悄悄问陶梦阮:“阿姐,你是觉得爹的病不是水土不服那么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   “阿姐不是会医术吗?”陶少安歪着头,似乎等着陶梦阮肯定的答案,若是阿姐真的会医术,一定能治好父亲吧!   “……”陶梦阮看着陶少安紧张期待的模样,却不敢胡乱给他希望,只道:“我会医术,可父亲究竟如何,还要等见到父亲才知道。”   陶少安点点头,没有多问,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因为陶静轩病重,葛氏一行加快了速度赶路,到第三天下午,便赶到了杭州。在城外等着的是陶静轩随身的常随陶刚,在陶静轩少时便跟在陶静轩身边,陶梦阮兄妹三个自然也不拿他当普通的下人看待。   马车一到,陶刚就迎了上来,向母子三个行礼,葛氏连忙叫他不必多礼,心急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陶刚也是一脸的愁容,老爷到了杭州不过两三日便身子不爽,请了大夫只说是水土不服,服了这些天的药,病情却越发严重。见葛氏几个担忧的模样,陶刚沉重道:“老爷这两日病情越发严重了些,昨晚一直时睡时醒,今日更是难得有清醒的时候,杭州的大夫都请遍了,只怕……”   葛氏的手便僵住了,只是自小的教养不许她当着许多人的面失态,何况还有儿女在身边。勉强稳住心神,葛氏道:“陶刚你在前带路,我们先去见过老爷再说!”   陶刚这些天从一开始的担心焦灼,已经到了这两日的揪心绝望,不仅怕自家老爷一病不起,更怕千里赶来的夫人小姐和少爷,连老爷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如今总算赶到了,可面对老爷那般模样,他既是担心又是愧疚,夫人北上时嘱托他照顾好老爷,如今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巡抚是一方大员,有专门的府邸,之前的巡抚因为贪腐之案被查办,府邸查抄之后重新修缮过,陶静轩过来就能直接用。如今陶静轩就安置在巡抚府邸当中,只是陶静轩才刚到,府邸当中还没来得及重新归置,尤其之后就病倒了,更没有那精力去整理,一走进去便觉得空旷简单。   陶梦阮和陶少安没有那闲心看周围的景致,便直接和葛氏一起,去了陶静轩安顿的屋子。   陶梦阮穿越之后还没有见过陶静轩,但在原主记忆中,陶静轩是个温和儒雅的人,对葛氏情深义重,对几个孩子毫无保留的疼爱,陶梦阮兄妹几个都是陶静轩亲自带着启蒙的。这样一个人,如今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因为长时间的病痛有些灰白,脸上更是瘦了一大圈,几乎能看见皮包骨头的情状。   “爹爹——”陶少安年纪最小,一进门就扑了过去,抓着陶静轩的手喊道,眼泪一时就流了下来。葛氏也想流泪,可孩子们都在,她做母亲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最为平静的当属陶梦阮,她一直不信水土不服的说法。是,水土不服确实会死人的,可陶静轩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多了,杭州也不是没有来过,更何况去了岭南都没有事,怎么可能到了杭州就严重得要病死了?进到这屋子里面,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阿姐——”陶少安看向陶梦阮,眼里都是希冀的目光。   陶梦阮将屋里的人扫视了一遍。屋里人不多,陶静轩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从前就只有一个乳母管着院子里的事,到葛氏进门之后,里外也都是葛氏管着,那乳母年纪大了也就回家养老去了。但如今陶静轩病了,到底是女子细心些,屋子里也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伺候着,大约是端茶倒水的活计。   陶梦阮安抚的看了弟弟一眼,向陶刚道:“陶叔,我们好久没有见父亲了,想和父亲单独待一会儿。”   陶刚理解的点点头,向屋里的两名小厮一名丫头招招手。两名小厮老实的退了出去,那小丫头微微低着头,脚步却有些磨蹭,似乎感觉到陶梦阮看她,脚步都有些僵硬。   陶刚也是人精了,看了葛氏一眼,见她点了头,便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一家人,葛氏看向陶梦阮,道:“阮儿,你爹他……”   “娘,刚刚那个小丫头是……”   “你说翠烟?她是你父亲奶娘的孙女,孙奶娘去年病逝,替她求了个恩典。到底是奶大你父亲的人,你父亲也要给几分体面,放到院子里做个小丫头,过两年寻个人家嫁了也就是了。”葛氏不知陶梦阮怎么提起那个小丫头,还是解释了一回,“之前瞧着,倒是个安分的丫头。”   “安分……”陶梦阮撇撇嘴,“娘这回可看走眼了,爹的病大半就因她得的!”   “这……”   “她身上用的香,是激发父亲身上毒性的引子,娘觉得她是不知情被人设计的?”陶梦阮脸色冷沉。   葛氏脸色一变,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那你父亲……”   “娘放心,我们到得及时,还来得及。”陶梦阮握了握葛氏的手,上前给陶静轩诊治。唐家在药和毒上面的造诣比较高,所以能用药解决的,陶梦阮不会用不太纯熟的银针之法,只是陶静轩身上的毒比较棘手,陶梦阮怕毒性漫延,不仅难以解毒,更难以调养,暂时用银针阻止毒性漫延。   吐出了一口气,陶梦阮给陶静轩拉好了被子,看向葛氏道:“娘,这两天劳烦你亲自照顾爹爹,别让那翠烟起疑,也尽量别让她靠近爹爹。”   葛氏自然点头,她自然明白,若是翠烟真的有问题,那么后面必定还有人,若是让她察觉,只怕后面的人直接斩断这一条线,虽然保住了陶静轩的命,可有一条毒蛇随时在后面准备咬人实在太危险了。   “阿姐,爹没事了吗?”陶少安还不能理解那么多,只担心陶静轩的身体。   “爹会没事的,只是阿姐需要给爹爹配制解药。少安,这两天你跟阿姐一起去医馆,就说替爹爹求医,明白吗?”陶梦阮向陶少安道。   陶少安连忙点头,道:“好!”   次日一早,陶梦阮果然带着陶少安一家家医馆的跑,都是问陶静轩的病,完了也会买一些药材,除了一些吊命的药,也有一些寻常的清热解毒的药材,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杭州城内大小的医馆都跑了一遍,买了一堆药材回来。   陶少安得了姐姐的安抚,已经放心了些,看着一屋子的药材,有些不解道:“阿姐,你买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找一样药材。”陶梦阮没有抬头,将买回来的药材一样一样的检查过去。陶静轩病倒了,陶刚等人一时慌了神,城里但凡有名气些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喝的药也杂七杂八,早就说不出是哪家的药。陶梦阮替陶静轩检查,发现以那下药的分量加上翠烟的药引,陶静轩恐怕都等不到他们来,陶静轩能活下来,多亏那些乱七八糟喝下去的药中有那么一种克制了药性。可与此同时,那药材也形成了另一种毒性,如果不能解毒,陶静轩也得耗竭而死,所以陶梦阮现在要做的就是大海捞针,将那一种药材找出来。   陶少安看着陶梦阮在堆满药材的屋子里坐了一整天,脸色都让那满屋子的药材熏得蜡黄蜡黄的,想要帮忙,可在这上面他是半点都不懂,只得给姐姐打扇添水,想让姐姐好过些。到了傍晚,小满点了灯火,陶梦阮从一包药中捏出一截短短的药草,大松一口气道:“找到了!”   “阿姐,这是什么?”陶少安盯着那一小节药材,看不出跟其他的药材有什么区别。   陶梦阮笑笑,道:“找到了它,就可以给爹配置解药了。好了,先去用膳,然后好好睡一觉,顺利的话,明天就能配出解药了!”   陶少安恨不得立刻让父亲好起来,可想到姐姐这一日的辛苦,连忙点头,道:“好,我们先去用膳,娘亲让厨房给阿姐炖了鸡汤补身子呢!”   找到了根源,要配药就容易得多了,但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刻,何况,她还需要这一晚上的时间,试试看能不能抓住些蛛丝马迹。这样一想,陶梦阮晚膳之后,特意跑了一趟陶静轩的屋子。   陶静轩本来是时睡时醒的,病情虽严重了,但偶尔也能清醒说一两句话。陶梦阮给他压制了毒性之后,清醒的时间多了些,但也多半在昏睡。陶梦阮过去时,陶静轩在睡着,陶梦阮也没有在意,站在旁边自语一般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解药已经找到了,很快就能治好他什么的,然后,潇洒地回房休息去了。   陶梦阮叫陶少安通知陶刚加强戒备,当晚,果然有人闯进来暗杀,可惜陶梦阮早有准备,虽然只抓到一个活口,却也没跑掉一个人。   陶刚最初还道陶梦阮离家久了,对陶静轩都不亲了,这才敬服起来,只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自家单纯娇憨的姑娘,竟然如此沉稳缜密起来,心里既是欣慰,又有些心酸,姑娘素来纯善,只怕是环境所迫,才一点点沉稳缜密起来。   ☆、第八十八章 探路   陶梦阮没有注意到陶刚的目光,让人打扫屋子,自己转道去葛氏那里睡。还没住上几天,屋子里先沾了血,陶梦阮觉得那屋子风水恐怕不太好,准备明日跟葛氏申请,换一个屋子住。   次日一早,陶梦阮先去看陶静轩的病情。只见葛氏正让人将翠烟带出去。本来翠烟有问题,哪怕看着她祖母的面子,也要打发出去的,留下她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当信号灯用的。如今该抓的人抓了,解药也差不多有头绪了,还要留着这么个背主的丫头添堵吗?葛氏也是利落人,一大早就让人将翠烟带出去,看在陶静轩奶娘的面子上,发卖了也就是了。   翠烟自然不甘心被发卖出去,她祖母是主家的奶娘,虽说同是下人,总有奶大了主子的情分在,陶家对他们家也照拂几分。若是被打发了出去,谁会看这两分脸面?何况被发卖的下人,除非主家除了事的,就是自己犯了事的,能有什么好去处,她嘤嘤哭求了一番,见葛氏不为所动,反而强硬了些,道:“夫人,奴婢的祖母是老爷的奶娘,老爷病着,夫人将奴婢发卖了,日后要如何对老爷交代!”   “一个卖身陶家的丫头,娘亲还处置不得了?”陶梦阮哼了一声,“你害爹爹病成这个样子,还敢求爹爹的脸面对娘这么说话,你倒是哪里来的那么大脸!”   “姑娘怎能冤枉奴婢!奴婢在老爷身边本本分分的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病成这样奴婢也难过,姑娘怎能将老爷的并怪罪到奴婢头上!”翠烟似乎惊讶的模样,眼中却有些心虚,之前有个婆子给了她一些香丸,说是带在身上能吸引男子的注意。她不想做一个丫头了,让人呼来喝去,一个不如意还要打发出去,正好夫人不在,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吗?只是不知为何,还没等老爷对她上心,人就病倒了。   翠烟也想过会不会是香丸的缘故,可不说别人,她自己带着香丸也没有事,尤其是每日在屋里伺候的两个小厮也没有事,就放心了些。那婆子说过香丸要佩戴半个月才有效,翠烟虽有些担心,但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依旧带在身上,这才叫陶梦阮一来就发现了问题。   “冤枉?”陶梦阮一把扯下翠烟腰间挂着的香丸,掷在翠烟面前,道:“这香丸你是何处来的?你莫要告诉我你不知这是激发父亲身上毒性的药引,否则,你为何要每日带着它在屋子里待着!”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是胡婆子给我的,她说,将香丸带在身上半月,就能叫男子倾心,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毒药啊!”翠烟自小在陶府长大,虽然陶家没有姨娘通房,内院里算是清静的,但下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有的,她自然知道夫人得知了她的心思不会给她什么好下场,但总比蓄意谋害朝廷命官来得轻巧些。陶家对下人一向宽厚,她意图勾引主子顶多发卖出去,可谋害主子,再宽厚的人家也是要打杀的。   葛氏闻言皱起眉头,即便陶静轩还在昏睡,也吃了葛氏一个冷眼。陶梦阮盯着翠烟的脸色,觉得翠烟说的大约是真话,她一个普通的丫头,有想做小妾的心思很正常,但要说害死陶静轩,对她实在没有好处。   翠烟小心地偷看葛氏母女的脸色,心知夫人心软些,倒是没见过几次的大姑娘深不可测,抿了抿唇,道:“奴婢知道奴婢是痴心妄想,老爷也从未多看奴婢一眼,是奴婢心有不甘听了别人的撺掇,才害得老爷到了这个地步,求夫人看在祖母的面上,饶了奴婢一命吧!”   陶梦阮看向翠烟,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葛氏虽然是当家夫人,但总要顾忌着丈夫的脸面,若是让丈夫年老的奶娘找上门来,那丢脸可丢大了。可在陶梦阮看来,这种危险的人物还是斩草除根好些,当然在斩草除根之前,还要从她口中问出些情报才行。   “你说的胡婆子是谁?”关系到陶静轩的身体,葛氏也宽容不起来,神色一时严厉起来,宛若实质一般压在翠烟身上。   翠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压制,不敢隐瞒,道:“是、是大厨房的胡婆子,是管着府里饭食的管事,她说跟奴婢投缘,所以照顾奴婢一些。”   葛氏面色不变,看向旁边的大丫头道:“去把那胡婆子带来!”   大丫头应了一声,连忙就去了,葛氏看了押着翠烟的两个婆子一眼,两个婆子连忙拖着翠烟往边上让了让。葛氏才低声向陶梦阮道:“阮儿,你说会是什么人谋害你父亲?”   “娘不认得那婆子,那婆子想来是这边府邸里留下的下人,既然本来是这边的人,她背后的人大约也是这边的人,恐怕是不想让父亲坐稳巡抚位置的人安排的。”陶梦阮心也沉了些,陶静轩一来,就有人使这样的阴招,甚至使得并不怎么隐蔽,可见江南这边的水不浅,若非陶静轩命大,碰到个半吊子大夫用那一味药材偷奸耍滑,恐怕对方的谋算已经得逞了。   陶梦阮最初给陶静轩检查,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原本要去查看煎过的药渣,但陶静轩喝过的药太多,混在一起她实在分拣不出来,最后只得去买了药材来找。原本摸不清具体的,等找见了,才明白过来,那味药材本是促进药物起效的,本身没有多大药效,多是不大有本事的大夫,借助它来提升药效,好让人以为他医术好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救了陶静轩一命。   想通了这一点,陶梦阮虽然使了点计谋引蛇出洞,但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打算插手。她有自知之明,官场上的事比起商场还要诡谲,不是她可以自以为是的地方,只叫陶刚将人关押起来,等陶静轩好了再行处理。但宅子里的黑手嘛,自然是要配合葛氏清理一番的,毕竟若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陶静轩应该会在江南巡抚这个位置上面停留至少一两年。   葛氏在这些事上很有耐心,但毕竟担心着陶静轩的身体,陶梦阮本来还想看看后面,但见母亲总往躺着的父亲那边看,只得先去给陶静轩配解药。陶梦阮来时特意带了一些少见的药材,其他前两天趁着四处跑医馆药铺的时候买了一些,如今药材是齐全的,到下午时候,解药就配好了。葛氏再信不过别人,除了陶梦阮弄好的药丸,调养的药都是葛氏拿去亲自煎了给陶静轩喂下的。   陶梦阮看着陶静轩服药之后,又检查过一回,才问起胡婆子的事,得到胡婆子已经服毒自尽的消息也不意外。现在府邸当中他们的人并不多,原本留下的人,甚至后来采买的人,有什么人的棋子给人通风报信的一点都不奇怪。   葛氏对此有些懊恼,却也没有在上面纠结,当下要紧的是将宅子里的人整顿一番。这样一来,陶梦阮就专心调理陶静轩的身体,反倒是葛氏繁忙起来,当然效果也很明显,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宅子里明显感觉风气大改。   陶静轩身体恢复了一些,不仅可以保持清醒,还可以四处走走不用妻子儿女担心。而陶静轩年纪不大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当然不仅仅是葛家的提携和陶家的声望,他本身就是极有才华又有能力的人,身体好一些了,自然是开始处理堆积下来的事情。葛氏为此很是担忧,但也明白这些事情耽误不得,只得越发细心地照料陶静轩的生活起居。   等将这些事情理顺了些,陶梦阮也收到了到杭州以来的第一份邀约,是杭州刺史家的姑娘,邀请陶梦阮参加她的生辰宴。   江南巡抚治所在杭州,陶静轩相当于目前杭州最高的官员,相应的,葛氏来了,杭州的官夫人们也要上门拜访一回。只是那时陶静轩病着,葛氏没有那心情也没有那精力弄这些,就委婉的推辞了,打算陶静轩身体好一些了,再在家中设宴,倒是没想到陶梦阮先收到了邀约。   陶梦阮当然不认识那位蒋晴柔小姐,她在杭州也就呆那么不到半年,跟杭州闺秀的圈子熟不熟也不重要,但从陶静轩一来就出事这件事看,她很有必要先去探一探情况。这样一想,陶梦阮从自己带的东西中挑挑拣拣选了件礼物,便准备好出门参加蒋家小姐的生辰。   刺史在地方官中仅次于巡抚,蒋晴柔的父亲也是不久之前才从别处调任来的,但蒋大人到的早些,目前大约杭州的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只不清楚是像陶静轩一般准备收拾残局,还是预备分一杯羹。   陶静轩对于陶梦阮一来就要参加人家宴会有些不放心,尤其是葛氏还不会跟去,哪怕见识了女儿比许多大夫还要高超的医术,陶静轩眼里陶梦阮还是个软萌的小姑娘,哪里放心她往不知道有没有陷阱的刺史府去做客。这方面葛氏反倒想得开些,只道陶梦阮日后嫁入国公府,要应付的场合只会更多,哪能这点场面都应付不来,只是面上这么说,转头就将身边得力的大丫头芙蓉给了陶梦阮,还特意叮嘱她寸步不离的跟着陶梦阮。   陶梦阮面上说陶静轩和葛氏小题大做,心里却暖暖的,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才坐上了往刺史府的马车。   陶梦阮算好了时间来的,到达刺史府的时候不早不晚,蒋晴柔将她迎进去也没有功夫专门招呼她,她自然表示不在意,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   蒋晴柔是十六岁的生辰,蒋家也才从洛州调来,请的人并不多,而且可以看得出蒋晴柔跟这些姑娘也并不熟悉。蒋晴柔虽然取了个清新雅致的名字,人却不似名字一般柔婉,眉宇间隐隐见一股子英气,而陶梦阮观察,这位姑娘行走间脚步轻盈,虽然没有内力,但应当是练过的,这样一想,陶梦阮先有了些好感,肯花心思习武的,大多在心眼上就少了一些,相处起来也少些花花肠子。   陶梦阮既不是主人,又没有熟悉的人,偏生论身价她还是最高的,她不主动跟人结交,坐在那里居然还有些高贵冷艳的范儿,反倒没什么人跑来与她说话。陶梦阮今日来并不急着结交杭州的闺秀们,其实只是来稍微观察一下,说到底闺中少女们的交往给贵妇的交际圈一样,父兄一个阵营的,哪怕是面子情也得和和气气的,若是父兄占了两派,再是性情相投,也得分分钟翻船。   等蒋晴柔接待完了回来坐下,陶梦阮已经坐着差不多认了个脸。杭州治理的重灾区,落马的官员差不多占了一半,目前新调来和提拔的官员还没有到齐,反倒是僚佐基本上还都是原先的一班子。而蒋晴柔的生辰,到场的也有几个是幕僚吏员家中的女儿,陶梦阮注意到她们自成一个小团体,看上去一点都不打算将蒋晴柔她们这样的官家闺秀融入进去。   蒋晴柔一直带着大方的微笑,等保证每一个客人都问候到了,再坐下来时,发现大家都已经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说话了,反倒她这个主人,似乎孤零零的一个,满场扫了一圈,就发现陶梦阮一个人坐在旁边。蒋晴柔觉得自己一个人坐着不大好看,想了想便厚着脸皮凑到陶梦阮身边坐下,道:“陶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着?”   陶梦阮看了旁人一眼,道:“我才来,都不熟悉呢,就自己坐着了。对了听说今日临安郡王要来,是真的吗?”   临安郡王是跟宫延述是一辈的,但这一支已经有些远了,爵位都已经降到了郡王。本来这么传下去,若是没有些功勋建树,再过几代爵位就不存在了,但临安郡王的父亲当年因为救驾而死,当今皇上下旨将郡王爵多传三代。这样一来,临安郡王的身价就高得多了,加上临安郡王本人也是一个出众的美男子,早些时候就有北风南浔的说法,指的就是岳临风和临安郡王宫九浔。   陶梦阮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宫九浔,更别说在杭州。临安郡王的封地就在潞州,跟杭州相邻,宫九浔的人气在杭州可比京城高多了,据说杭州没出嫁的姑娘十个中就有八九个想给他生猴子。听陶梦阮这么一说,许多人虽然没动,却都竖起耳朵在听,等着蒋晴柔的回到。   蒋晴柔眨了眨眼,脸上却一派自然道:“是啊,哥哥之前得了一盆兰花,临安郡王得了消息就来赏花。”   那些姑娘们心里想多问一点,可眼下还需保留一些矜持,等着陶梦阮替她们问,或者蒋晴柔自己多解释一点,然而,陶梦阮怎么会有这样好心,更别说蒋晴柔对于那些撇开主人打得火热的姑娘家并没有多少好感。陶梦阮接着就不再提这个,反倒跟蒋晴柔说起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来,终于一位姑娘忍不住了,上前道:“蒋姑娘,我们也是爱花之人,既然蒋公子得了一盆兰花,能不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想借着看花,偶遇一回临安郡王。蒋晴柔虽不算心思玲珑,但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有些犹豫道:“这,我叫人去问问大哥……”   蒋晴柔的话,在她们看来就是推脱,但见蒋晴柔还真派人去问了,便都坐下,只是不多时,便陆陆续续的寻各种借口消失了。   蒋晴柔没有阻止,也没有拆穿,却向陶梦阮招招手,道:“她们过去见不到郡王的,你若是想见,我可以带你过去哦!”   陶梦阮有些惊讶,道:“你故意误导她们的?”   蒋晴柔嘻嘻一笑,道:“我只说郡王来赏花,又没说他现在在赏花,不都是她们自己胡思乱想的吗?”   陶梦阮点点头,这么说也是,蒋晴柔什么也没说,都是人家自己脑补的。不过,所谓的北风南浔她也听过,岳临风一个伪君子,倒不知与他齐名的宫九浔是个是么样的人物,当下点点头,道:“好啊,北风南浔,岳家公子我倒是见过了,还不曾见过临安郡王呢!”   蒋晴柔微微撇撇嘴,不置可否,道:“你跟我来就是,不过,见了真人可别觉得幻灭啊!”   陶梦阮微微挑眉,似乎,这位蒋家姑娘对宫九浔还蛮了解的。   蒋晴柔带着陶梦阮往后面走,有之前不少人离开,陶梦阮两人离开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不多时便到了一个清幽的小院子。蒋晴柔熟门熟路的找到一段矮墙,借着墙边的一棵树,用力一跃,落在墙头上,随即找了个地方藏好,向陶梦阮伸手要拉她上树的样子。   陶梦阮呆呆的把手递给她,毕竟是习武之人,借着蒋晴柔的一带,落在墙头上,学着蒋晴柔的样子,找了个地方藏好。蒋晴柔嘻嘻一笑凑到陶梦阮耳边,低声道:“陶姑娘果然是练过的!”   ☆、第八十九章 忙里偷闲约个会   “……”所以你特意找她出来看宫九浔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的?陶梦阮虽然将武功视作一个底牌,但练过功夫有些功底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前赵锦竹呢个根骨很差的不也看出来了?所以陶梦阮对此并不大在意,只是觉得这位蒋家姑娘大约太闲了些。   蒋晴柔没得到陶梦阮肯定的答复也不大在意,笑着指指小院子里临水的石桌,那里有三人坐着,两人在下棋,一人围观。其中一个背对着陶梦阮,陶梦阮看不见脸,可一看那背影、那气质,陶梦阮就将身子往阴影里再缩了缩。太可怕了,为什么跟人出来看美男会遇到未婚夫?司连瑾不是在台州打海盗吗?怎么还有时间悠闲地跟人下棋?   蒋晴柔丝毫没有领会陶梦阮的心思,将她往外拖了拖,指了指陶梦阮正对面的男子,道:“喏,那就是临安郡王,那边看棋的是我哥,咦,另外一个是谁?没听说我哥邀请了其他人啊!”   石桌离这边有点远,陶梦阮看不清人的模样,远远地瞧着,只觉得一个两个气度是极好的。只是那目光都小心地绕过了司连瑾,就怕一不小心让他发现了。陶梦阮跑来看纯粹是出于对名人的好奇,丝毫没有其他的意思,但之前也没多看岳临风几眼,司连瑾还专门跑去跟她抽了一回风。   远远地宫九浔早就察觉到有人偷看了,但是他自小让人看得多了,也并不在意多那么一两双眼睛看着,手稳稳地捏着棋子,连好奇抬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然而,手中的棋子还没落下,司连瑾将手里捏着的几枚棋子一丢,道:“没意思!不下了,蒋兄不是说得了一盆兰花吗?先去看花吧!”   蒋玉然莫名其妙的抬起头,他之前可不知道司连瑾在杭州,更不会未卜先知的邀请司连瑾来府上做客,没想到今日司连瑾会跟宫九浔一起来了。宫九浔是他花了些心思引来的,他父亲不像陶静轩,有陶家的宗族和声望做后盾,想要生存甚至做出成绩来,跟地头蛇搞好关系是有必要的,况且,宫九浔名声在外,也是他想结识的人。   而司连瑾,倒不是说不想跟司连瑾搞好关系,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司连瑾在杭州。蒋玉然看向宫九浔,却见宫九浔往某个地方多看了两眼,然后好脾气的丢下棋子,道:“也是,跟你下棋就是个输,确实没什么意思。”   “那就去幽兰阁吧,花就放在幽兰阁。”两个客人都做好决定了,他做主人家的自然没有意见,起身给两人带路。   “咦,怎么走了?”陶梦阮见三人起身走了,有些遗憾,隔得太远,她还没有机会看清宫九浔的脸。   “大约是去赏花了吧!”蒋晴柔没有多想,宫九浔爱兰是出了名的,之前还听说过宫九浔为了画一株兰花在深山里呆了十天半月的事,“往那边去就是幽兰阁了,我还以为他们赏过花才过来的,这会儿过去,不是跟那些人正遇上了?”   陶梦阮倒是不担心这个,司连瑾一向是朵高岭之花,远远地瞧上一眼,那是真的高洁美丽,然而,还真没什么人敢凑近了嗅一嗅。只是,虽然司连瑾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但陶梦阮还是觉得司连瑾发现她了,今天晚上,该不会又要跑去找她谈心吧!   “美男子好看吗?”清冷的声音在后面幽幽的响起,陶梦阮还在想司连瑾有没有发现她,闻言无意识的接了一句,“什么嘛,隔得老远,连模样都看不清……”话没说完,猛地发现不太像蒋晴柔的声音,一回头,果然是司连瑾黑着脸站在后面。   “……”陶梦阮看了眼利落的从墙上翻下去,兔子一般逃走了的蒋晴柔,心想,刚认识就带人看美男的姑娘,果然靠不住。   司连瑾半点目光都没有给蒋晴柔,目光直直的盯着陶梦阮,奇怪的是这么凶煞的目光当中,陶梦阮居然看到了意思委屈可怜的味道。   “我为了见你一面,都屈尊来一个小丫头的生辰宴了,你居然跑来看别的男人!”司连瑾这话说得委屈又可怜,当然,如果忽略话里浓浓的杀气。   “……”陶梦阮好久没见司连瑾了,见他这般委屈的模样,虽然明知道他是装的,可就是狠不下心来,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陶梦阮踮起脚尖,在司连瑾侧脸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司连瑾眼睛亮了一下,飞快的又恢复了可怜的模样,侧了侧脸,将另一侧脸凑到陶梦阮面前。   “……”得寸进尺不好,但陶梦阮对司连瑾这张脸真没有抵抗力,还是乖乖在另一侧脸上又亲了一下。   司连瑾满意了,将陶梦阮拦腰一抱,两人落在陶梦阮刚刚藏身的角落里,一张俊脸蹭了蹭陶梦阮的颈窝,道:“阮儿,我好想你!你大老远跑来看陶大人,可我走了那么久,你都不来看我……”   那委屈嫉妒的语气,陶梦阮觉得司连瑾人设有点崩,说好的高岭之花呢?能别学小孩子撒娇吗?况且,不是一向只有岳父大人将女婿当做假想敌的吗?怎么到了司连瑾这里,女婿还可以跟未来岳父争宠了?   “我只是担心我爹的安全,你也知道,我爹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这回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我都见不到他老人家了。世子你英明神武,武功好又聪明过人,所以我才放心你嘛!”陶梦阮连忙给司连瑾顺毛,听说越是傲娇高冷像猫一样骄傲的男子,越是喜欢被人顺毛。   司连瑾哼哼了两声,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幼稚,他也想向别人一样,跟姑娘聊些高大上的的诗词歌赋人生哲理什么的。然而,见到陶梦阮,就觉得高大上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撒撒娇装装可怜,能得到陶梦阮几分怜惜呢!   陶梦阮听他还不满意的哼哼,其实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也不说要走,倒是慢悠悠将他离开京城之后的事说了一些。司连瑾静静地听她说话,不时开口问一句,时间居然就这么轻松愉快的过去了。   陶梦阮和司连瑾这边秀恩爱秀得时间飞快,躲开了又没舍得错过围观美男美女的蒋晴柔就难熬多了。害怕陶梦阮和司连瑾发现,蒋晴柔没敢靠太近,听不清两人低低的说话,只能看见两人开心幸福的模样,抓心挠肺的恨不能挠墙。   秀什么秀啊!搞得像只有你有未婚夫一样!蒋晴柔暗地里翻白眼,很想出去将陶梦阮拖走,然而,想到司连瑾凶残的目光,还是没敢。直到时间真的不早了,再不回去人家得猜疑她们俩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蒋晴柔才鼓起勇气,捡了颗石头往陶梦阮这边丢,意图提醒陶梦阮该走了。   陶梦阮也发现时间不早了,双手一撑,从墙上跳下来,向司连瑾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吃生辰宴了,世子你也该跟小伙伴会合了吧!”   司连瑾点点头,看陶梦阮从角落了将蒋晴柔拖出来,两人一起往前面走去,自己也转身去寻宫九浔和蒋玉然,毕竟是来人家家里做客的,总不好让人觉得客人走丢了。   “你知道我藏在那里啊!”蒋晴柔跟陶梦阮往回走,有想回头看一眼。就像陶梦阮定下了第一公子未婚夫之后,还是会好奇宫九浔长什么样子,蒋晴柔虽然早就定亲了,还是很好奇第一公子长什么模样啊!毕竟大家都说司连瑾那般模样,比女子都要惊艳,可惜司连瑾只顾着低头跟陶梦阮说话,她只看到了那时一回头的那一张黑脸,想想黑脸都那么美了,笑起来一定更美吧,可惜陶梦阮这样小气,都不给她多看一眼的机会。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蒋大小姐你那点花拳绣腿能跟真正的高手比吗?看了她一眼,道:“你该庆幸世子今天心情好,不然,你以为你能安稳的躲在那里?世子的武功可比我好多了!”   “……”蒋晴柔惊讶地睁大眼,“我从七八岁就开始练拳了,难道武功还不如你吗?你手上都没有痕迹!”   “我天生骨骼惊奇!”陶梦阮呵呵,“我比较奇怪,你一个官家千金,为什么会从小习武?还是练拳。”   “我七岁的时候,跟我娘出城去上香,路上遇到了山贼,我娘为了保护我,胳膊被山贼砍伤,至今都还有一条长长的疤。我那时就想,我如果会功夫,肯定不会让人砍伤我娘,后来就开始学功夫了。”蒋晴柔大大方方的解释。   “蒋大人和夫人不反对你学功夫吗?”   “原先是反对的,后来,邻居家姐姐被县城的纨绔子弟调戏,抢去做第八房小妾之后,就不反对了,我爹还专门给我请了一个女夫子,教我拳脚功夫。”蒋晴柔说起那位老师,还有些兴奋,“你不知道,她一巴掌能拍碎一个板砖,我现在还不行,师父说,再练两年应该就可以了。”   “呵呵——”看来蒋晴柔那位师父也只是会些拳脚功夫。   “对了,你说你比我强,你能拍碎一块砖吗?”蒋晴柔有些不服气道。   陶梦阮微微挑眉,往旁边假山凸出来的一块上面轻轻一弹,那一小块石头飞快的布满裂痕,接着在蒋晴柔面前碎成一堆渣。蒋晴柔惊呆了,“你,你一弹就碎了……”   “一块板砖而已,轻松得很啊,这块小石头也不算什么。”陶梦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本来就是云泥之别。学习外家功夫,能拍碎一块板砖那都是十分难得的了,可对于有内力的人来说,其实很简单。   “我听说,习武还要学内功,难道,你其实懂得内家功夫?”蒋晴柔咽了咽口水,好想拜她为师。   “难道蒋大人没有为你请个懂得内家功夫的先生?”   “你以为武林秘籍跟街上大白菜一样,想要买一筐啊!”蒋晴柔郁闷的翻白眼,“人家武功都是家传的,那是秘籍,千金不卖。何况女子习武的本来就不多,我爹给我找个懂拳脚的,还是镖局的家眷,花了大价钱才找来的。”   “……”好像是吧,前世陶家就是纯纯的商人,她哥哥姐姐们也就练过些常规的武术,当然唐家不同,唐家是真正的武林世家有有心法有秘籍,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蒋晴柔确实挺羡慕陶梦阮的,但也仅仅是羡慕,教她功夫的师父说过,习武不仅要趁早,更要看天分,她虽然不算差,但也不算好,能有现在的身手和力道已经不错了,像陶梦阮一样有秘籍,习过内力的,她自然没法相比。   两人回去时,跑去看美男的姑娘们已经回来了,显然将她们两个归为同类。见到了宫九浔对蒋晴柔和陶梦阮也少了些敌意,那一看就是领头的姑娘还过来找两人说了说话,大致意思就是男神跟她说话了,她准备回去让她父亲替她提亲。那表情真诚而又挑衅,仿佛在说你们已经定亲了的,再怎么看男神有什么用,我能嫁给他,你们能吗?   陶梦阮想起司连瑾跑回来找她的时候,宫九浔和蒋玉然似乎是去看兰花去了,原来真让脑残粉遇上了啊!看向那姑娘,陶梦阮记得名叫夏思思,是杭州刺史府的一个幕僚,当然夏思思能那么有底气,得益于夏家的地位。   幕僚跟官员不同,原则上来说,是官员自己招募的,但有些人不得不用,比如当地的地头蛇。夏家就属于这种地头蛇,杭州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夏家一直占据着幕僚当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如今江南巡抚和杭州刺史都是外地调来的,一来就遇上这么个大摊子,夏家不管站在哪一方,对陶静轩和蒋大人,其实都没有太放在眼里。   “呵呵——”陶梦阮跟蒋晴柔对视一眼,听说宫九浔虽然还没有娶亲,但早就定亲了,未婚妻是杭州有名的书香门第俞家的大小姐。当然,就算宫九浔没有定亲,以夏家的家世,夏思思也顶多做个侧妃,郡王可以娶一个正妃一名侧妃,但郡王府跟太子府、亲王府不同,侧妃也就是叫着好听,实际地位比起妾室也好不了多少。   夏思思就当他们羡慕嫉妒,转身走了。夏家世代都在杭州,在陶家和蒋家来到杭州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两家,两家都是独女,且两家姑娘都已经定了亲,但对两家定的是什么人家却并不清楚。   虽说是蒋晴柔的生日宴,但大家都是抱着探路的心来的,大约每家姑娘都被自家父母叮嘱过的缘故,一场宴会下来组成了好些两三人的小团体,但基本没人跟陶梦阮和蒋晴柔接近。两人都不傻,从中也能看出些什么,蒋晴柔将个生辰过成这个样子,自然谈不上高兴,送走了人心情还是不怎么好。   陶梦阮觉得小姑娘挺可怜的,都已经十六了,明年这个时候大约已经嫁人了,在娘家的最后一个生辰过得这么心塞,大约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这样一想,陶梦阮拍拍她的手,道:“我来的匆忙,今日的礼物简单了些,等你出嫁时,我送你个好的!”   小姑娘当然喜欢收礼物,蒋晴柔眼睛一亮,道:“你说的,我十月里出嫁,你早点开始准备啊!”   “……”说好的矜持呢?蒋大小姐,你不应该礼貌客气的推让一番吗?   陶梦阮坐上回程的马车,将今日的见闻简单整理了一番。除去跟司连瑾忙里偷闲约个会,其他时候她还是很认真的在观察收集情报的,简单来说,蒋大人应该能跟自家父亲走到一方,杭州本土的幕僚集团大约需要清洗一番,而其他的官员,估计大多都在观望。陶梦阮捏着帕子想了想下一步怎么做,可惜想了想没什么想法,决定还是丢给父亲去考虑吧,她除了安静的小美人,还是做个低调的预备医生好了。   回到府中,将情况跟陶静轩简单解说了一番,陶梦阮以累了为由早早地就回房了。沐浴之后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便坐在桌前等着,果然没过多久,司连瑾的身影就出现了。   陶梦阮原来的屋子是葛氏安排的,陶梦阮表示嫌弃风水不好要换地方之后,就自己挑了现在的屋子,院子里有一棵蓝花楹,枝叶繁茂很适合夜里坐在树上看星星聊天。   陶梦阮抱了一个油纸包出来,打开给司连瑾看,指着里面的点心道:“你尝尝,这是我跟雨莲学的点心,里面加了红茶,我听我哥说男子都不大喜欢甜腻的点心,这个不太甜。”   “胡说,我很喜欢吃甜点!”司连瑾当然不会很喜欢吃甜点,心态跟当初陶梦阮说司连瑾手艺好差不到,若是陶梦阮因为他不爱吃甜点,以后不动手做点心不就亏大了?至于不甜的红茶点心,万一陶梦阮就会这一种呢?   ☆、第九十章 迂回战略   陶梦阮嘻嘻一笑,把点心送到司连瑾面前。司连瑾很给面子的拿了一块,点点头道:“不错。”   “只是不错吗?”陶梦阮侧头看着他,大有随时将点心收回去的意思。   “怎么可能!是特别好吃!”司连瑾配合的伸手要抢,两人闹了一会儿,将纸包里的点心吃完,陶梦阮往司连瑾肩上靠着,道:“世子,你怎么会到杭州来的?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司连瑾捏着陶梦阮软软的小手,他当然不是闲的没事跑来玩,台州那边是海寇的中坚力量,比其他地方难拔多了。但台州的海寇与别处又有些不同,大多是贪官污吏造成的流亡草寇,本来就已经够惨了,若是可以的话,他其实不想用镇压的方法。只是听到陶静轩病重的消息,他还是放心不下,派人过来帮忙,若非实在走不开,他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来。   只是,司连瑾又不想让陶梦阮多想,微微一笑,道:“有些事过来,听说你到了杭州,就过来见见你,我若是不来,你肯定不会来见我的。”   “我是想去啊,可别说我爹娘不会答应,若是叫人知道,还不得笑死我!”陶梦阮才不会承认,她求了葛氏跟来,就是想寻个机会去见一见司连瑾。如花似玉的未婚夫天天跟一群汉子待在一起,若是哪天投奔了男人的怀抱,她不是要哭死吗!   “世子,那些海寇一个个都凶残又粗暴,你没有受伤吧!”说到底,最担心的还是司连瑾会受伤,战场不比江湖恩怨,不讲江湖义气,使坏耍诈都是家常便饭,她哪能仅凭几封书信,就相信司连瑾安安稳稳的一点事都没有。   “我又不是先锋,前面有小兵侍卫挡着,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司连瑾一副认真不说谎的表情,“上回有人刺杀你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没有跟司连瑾提那件事,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操心,但司连瑾知道了她也不意外,她身边跟着的几个暗卫都是司连瑾派去的人,虽然不会事事都跟司连瑾报备,但比较大的事情还是要跟司连瑾说一声的。时隔许久,陶梦阮对那件事也没有什么后怕之类的情绪,听司连瑾问起,便随口道:“你说那个哑巴啊,这回我把他带过来了。”   “……”司连瑾愣了愣,是个哑巴?   “至今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苦大仇深的跑去刺杀我,我又不认识他啊!还以为他跟你有仇,但你的仇人当中有那么蠢的吗?”陶梦阮提起那个人还十分不解,“我叫人审问过他,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死咬着不肯说话,实在问不出来,也就没有将他送官。”   “……”司连瑾认真思索了一下,他应该没有那么蠢的仇人,然而,“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你也知道,我轻易是不会杀人的。他虽然可恶吧,杀了他又没有什么好处,所以留着他给我做苦力,总能挽回些损失,也免得他春风吹又生来找我报仇。”陶梦阮表示自己认真思考过,“但是,他毕竟是个危险人物,我哥虽然不笨,但又不懂武功,将他放在京城有些危险,所以我就带过来了,听说江南这边经常要疏浚运河什么的,到时候就让他去好了。”   “……”考虑这样周全,司连瑾一时竟然没有什么话说。   “世子,你觉得不好吗?”   “这种不安定的人物不能放在你身边,你想,若是哪天你不在,他伤了陶大人、陶夫人或者少安怎么办?”   “所以?”   “交给我吧!下次出战让他当先锋!”司连瑾点头道,表示自己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你直接说当炮灰得了,陶梦阮扯扯嘴角,却也没有反对。她之所以留着人,是因为总觉得那个人不是拿钱办事的杀手。既然不是,要杀她总要有理由,不将理由弄清楚,她总觉得不安,但想了许多法子都撬不开那人的嘴巴,大约是问不出来了,留着也没什么用,难不成还真让他做苦力不成?司连瑾一提,陶梦阮也就答应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民族英雄。   可怜的韩公子落到陶梦阮手中,无论被人怎么审问,硬是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开口。接着被陶梦阮弄成个家丁带着南下时,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陶梦阮到了杭州忙着救治陶静轩,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搭理他,让他得以安心的做一个家丁,甚至疯了一般的觉得做家丁也不错的时候,终于被人从家丁当中剃了出来。   陶梦阮对韩公子没上什么心,她前世遇到过莫名其妙跑来追杀她的人就不少,多这么一个也不多,幕后凶手问不出来也就罢了。所以司连瑾将人要走,陶梦阮也就叫青雀直接将人带过去,连见人一面,给人最后一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韩公子被带到司连瑾面前的时候,只觉得世界都灰暗了,早知道、早知道陶梦阮会将他交给司连瑾,他早把什么都交代了啊!   司连瑾笑得如梦似幻,可惜灿烂如花的笑容却带着一股子阴冷,连跟惯了司连瑾的人都悄悄地退了几步。他家主子清冷高傲惯了,但凡脸上有了其他的表情,都跟六月飞雪一样可怕,冷若冰霜那是伤筋动骨,灿烂如花,可能生不如死。   韩有量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干巴巴道:“司、司世子,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说……”   司连瑾的笑容更加妖艳了些,一言不发的走到韩有量面前,重重的一拳打在韩有量脸上。   “嗷——”韩有量被打飞出去,也不敢再求饶,只盼着司连瑾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留他一条小命。   司连瑾将人从陶梦阮手里要了来,既然陶梦阮表示不喜欢杀人,他也没准备弄死对方。然而敢动陶梦阮,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司连瑾早就想好了要将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而认出了韩有量这个人,司连瑾更不准备杀了他,但拳头上的力度,默默地加大了几分。   韩有量从家丁队伍中踢出去,对陶梦阮一点影响都没有,除了调理陶静轩的身体,陶梦阮就忙着准备蒋晴柔的礼物。   陶梦阮那时知道蒋晴柔定了亲,却不知道婚期就在十月份,然而,说出去的话,就算是女子,也不好随便食言,所以陶梦阮还真费了些心思准备礼物。她跟蒋晴柔还没好到做闺蜜的程度,但跟蒋家或者说蒋大人搞好关系,对于陶静轩坐稳江南巡抚的位置意义重大,所以蒋晴柔这个伙伴,还真得结交。   两人关系没好到那份上,陶梦阮准备礼物也是中规中矩的,亲自挑了布料和绣线,准备给蒋晴柔绣一幅屏风,考虑到是蒋晴柔新婚的礼物,花样挑的是寓意好的喜鹊登梅。陶梦阮绣艺好,但其实不是很喜欢做这个活计,相比起来她倒是想给蒋晴柔送一对洋娃娃,就怕人家当成巫蛊娃娃,想了想还是专心的绣屏风。   陶梦阮花了大半月绣屏风,把礼物找了个漂亮的盒子装起来,就收到了司连瑾的来信。陶梦阮拆开看,司连瑾简单的解说了一下最近的一场战役,顺便表示,有了韩有量这个一往无前的先锋,他们这一仗打得十分顺利,目前已经逼近台州,说不定很快就能拿下这个强硬的据点。   陶梦阮十分惊讶,韩有量武功确实不错吧,但应该没好到这个程度吧!这简直是壮士啊!   “姑娘,夫人请你去试一试衣裳!”小绵一脸喜气的进来道。   “新衣?娘又给我做衣裳了?”葛氏就陶梦阮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大了,衣裳上不用她操心,心思就都放到越长越好看的女儿身上,闲的没事就给陶梦阮做新衣,时间不长,葛氏的手艺已经能将大多数的专业绣娘比下去了。   “夫人说,姑娘去蒋小姐的婚礼是可以穿。”小绵老实的答道。   “……”她娘每次都能找到给她换新衣的理由,上次是说宴请杭州官吏家眷的时候穿,上上次说是去葛家告别时穿,就算是跟小伙伴出门踏青,她娘也觉得她需要一身新衣。不过想到当母亲的,大约都有这一种心态,陶梦阮想着自家不缺钱,她娘喜欢,她就接受吧!叫小满把装了礼物的盒子放好,陶梦阮带了小雪去葛氏的院子。   虽然已经九月中,但天气好,还有些热,陶梦阮不喜欢撑伞,带了丫头往树荫下走。路过一片桂花树的时候,一个婆子低着头打理桂花,发现陶梦阮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陶梦阮虽然没有跟下人做朋友、做姐妹的想法,但对人一向是和善的,点了点头,摆手让她自去忙。那婆子停了停,手动了动,到底没敢上前,却听见陶梦阮向小雪道:“昨日母亲似乎说去年做的香脂用完了?”   “姑娘记性真好,夫人只提了一句,奴婢都差点忘了。”小雪接口道。   “往外头买也麻烦,左右用的也不多,等会儿叫人摘一些桂花,我们自己做一些用吧!自己做的用着也放心。”陶梦阮突然记起去年京都有家香脂铺子还出了事,有人过敏严重差点毁了容,想想还是自己做好了,总归也就是自己用的一点。   “是,奴婢回来就找人来摘!姑娘做的香脂可比外头买的好多了!”小雪连忙应着,主子脾气好,到时候求一求说不定还能赏一点给她们。   两人说这话,没有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婆子突然抬头十分兴奋激动地样子,当然,那婆子很快又低下了头,挡住了兴奋的样子,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激动地发抖:“姑娘若需要桂花,老奴可以替姑娘摘下来,姑娘晚些派人来取即可……”   “嗯?”陶梦阮和小雪闻言都回过头来,那婆子更加紧张了,低着头一点都不敢抬起头看陶梦阮。   陶梦阮看那婆子激动得有些颤抖的身子,心里在反思,自己难道太过严肃了?不过看了一眼开得很好的桂花,大约是养花的人,怕她们不会养花的笨手笨脚的毁了开得正好的花树吧。陶梦阮有些理解人对于自己完美的作品的钟爱和疼惜,虽然是一个养花的下人,但人家也有喜欢一样东西的权利,这样一想,陶梦阮点点头道:“好吧,那你替我摘一篮子桂花,要高处向阳的,晚些我叫人过来取。”   “是、是!”那婆子听陶梦阮答应了,自然是连忙点头,“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摘最香、最漂亮的桂花来!”   陶梦阮点点头,带着小雪走开了。   下午时,小雪将摘好的桂花取了回来。那桂花香味浓郁,篮子一提进来,满屋子的桂花香气,陶梦阮吸了一口,满意道:“这花真香,用来做香脂香膏最好了!”说着,从篮子里捧了一捧,凑近了嗅了嗅,还想说做些干花装香袋,就看见篮子里露出来一张纸的模样。   小雪一愣,脸色一白,道:“姑娘恕罪,是奴婢没有仔细检查,就拿来给姑娘!”   陶梦阮将手里的花放回篮子,从篮子里拿起那封信,向小雪摆摆手道:“好了,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往里面放东西,下次注意就是。”   “姑娘,这信奴婢烧了吧!”紫枫上前来,江南水深,还是小心为上,主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我比较好奇什么人给我送信,放心吧,信上没有毒药什么的,如今在这屋子里,你们谁会往外面传什么消息吗?”陶梦阮倒是并不在意,若是想坏她名声,就不是出现在这里,能进屋里来的,自然都是她信任的人。   陶梦阮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来。字写得不大好看,但是工工整整的,看上去就跟小学生练毛笔字一样的效果,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字写得太大好几张纸其实也没有几个字,大致意思就是,他是台州海寇的老大,求陶梦阮帮忙说说好话,放了他唯一的败家子,他愿意带着手下一票兄弟归顺朝廷。   “……”陶梦阮眨眨眼,海寇的老大都已经知道夫人战略了吗?然而,没听说司连瑾抓了海寇家的大少爷啊!看向紫枫,陶梦阮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台州海寇的老大是谁吗?”   “姑娘说说台州的韩大当家吗?”紫枫稍微思索了一下,“难道是韩大当家送信威胁姑娘了?姑娘别担心,奴婢这就告诉世子!”   “呃,不是,”陶梦阮连忙拦住紫枫,“韩大当家送信来,是让我在世子面前替他求个情,让世子放了他儿子,他愿意送我一座小岛作为谢礼。”   提到小岛陶梦阮觉得挺划算的,上辈子她还羡慕人家有钱了买一座小岛建个度假山庄什么的,海寇老大说送她一座小岛,差点抵制不住诱惑啊!   “……”紫枫默然,早就听说自家世子将韩大当家唯一的儿子放在阵前当先锋,于是海寇们见到他们就跑,战事推进非常顺利。世子还指望能一举拿下台州,没想到人家已经学会迂回战线找到姑娘这边来了,更可怕的是,姑娘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动……   “姑娘……”   “我听说,台州的海寇很讲义气,这样的话,应该不会赖账吧!”陶梦阮思索着给司连瑾回信,从上回司连瑾的语气来看,司连瑾似乎并不想镇压台州的海寇,这样的话,只要台州愿意归顺,海寇的问题解决了,她还可以得一座小岛,应该算是两全其美吧!   陶梦阮将给司连瑾的信送出去,过了几天,陶府的下人又消失了几个,不过好消息是台州的战事已经转向何谈,只要双方谈成,东南最凶悍的一支海寇基本上就可以顺利招安了。   十月初三,蒋晴柔出嫁的大好日子,陶梦阮一大早就跟葛氏一起去了蒋家。蒋晴柔的夫家是洛州人,蒋大人在洛州做官时定下了这桩婚事,原本蒋大人至少要到明年初才会调任,大可以安心将女儿嫁了再考虑别的,没想到突然被调到杭州,如今蒋晴柔还得坐着马车千里迢迢嫁到洛州去。   昨日陶梦阮到蒋家给蒋晴柔添妆时,蒋晴柔说起这个还十分郁闷,还说之前提出过她留在洛州备嫁的想法,但蒋家也不是洛州人,虽然蒋晴柔没多久就要出嫁,蒋家也不可能将她留在洛州,只得跟到了杭州来,这一下,又要走好几天的路嫁到洛州去。   陶梦阮想到她年后也要出嫁了,也是跟了爹娘远远到杭州来,不过她好一点,她跟葛氏还有嫂嫂商量过了,及笄礼就在杭州办,等过了年回京城去准备出嫁,可惜他爹估计只有她出嫁那么几天能请个假,其他的都得靠母亲兄嫂了。   蒋晴柔安静的坐着,身上已经换了大红的嫁衣,等着人来给她梳头上妆。虽然婚礼要到洛州去办,但这边出嫁的仪式是要办的,之后由蒋晴柔的哥哥送她到洛州完婚。   陶梦阮一直不清楚蒋晴柔的夫家是什么人家,蒋晴柔也没有提过,如今马上就要嫁了,在听陶梦阮问起,蒋晴柔叹了口气,道:“是一个土匪窝的少当家……”   ☆、第九十一章 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洛州已经官匪一家亲了吗?”陶梦阮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张嘴。   “唉……”蒋晴柔嗔了陶梦阮一眼,简单解释道,“我们定亲的时候,他们家还在做开镖局,我师父就是他们家一个镖师的女儿,后来不知怎么的,我爹跟我未来公公就成了好朋友,还把我许配给他儿子做媳妇。再后来,听说是走镖这条路越发难走了,于是他们就不再开镖局,在洛州买了两个山头,建了庄园说是要培养子弟读书。”   陶梦阮点点头,这倒是挺常见的选择,虽然当朝对商人已经没有那么歧视和打压了,但是多少年来形成的士农工商四民观念是一直在的。许多经商的人家,有些家底之后,都会买些田地,一面当地主,一面慢慢转向耕读之家,陶家不就是这样的典型?只是陶家转型早,如今在所有人眼中,陶家都已经是世代清贵的书香门第。   “这跟土匪窝有什么关系吗?”陶梦阮依然不解。   “嘻嘻,钟家虽然不再走镖了吧,但原本镖局的兄弟也不能随便打发走了啊,所以,都留在山上,虽说都是做打理田地的事,但那一个个镖师都牛高马大的,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土匪吗?有那不知情的樵夫上山砍柴,还以为遇到土匪了,连柴刀都不要,就飞跑下山去了!”蒋晴柔还没说话,旁边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便接口道。   “蒋玉柔!”蒋晴柔脸色微冷,“钟家为当地百姓做的一点都不少,不是你应该拿来开玩笑打趣的!”   陶梦阮也听出来,蒋晴柔之前说的土匪窝完全是出去调侃,并没有讥讽的意味,蒋玉柔却不同,眼里分明的不屑。而听蒋玉柔这个名字,应该是蒋晴柔的堂妹,不过看上去,蒋玉柔的穿着打扮都要普通得多,看来蒋玉柔家还远远赶不上蒋晴柔家。   蒋玉柔被蒋晴柔这么一说,很有些不满,却立刻压了下去。来时她母亲特意叮嘱了她,伯父这回官品虽然没有升,但从洛州调到了杭州,他们家日后依靠大伯家的机会还多。况且,趁着堂姐出嫁的机会,若是能结交一些杭州的千金小姐,对她自然只有好处。   蒋玉柔还没平和下心境跟蒋晴柔说话,蒋夫人等人就来了,要为蒋晴柔梳头上妆。陶梦阮见其中一名少妇多看了蒋玉柔一眼。那少妇一身枚红色的喜庆衣裳,款式与女子常穿的衣裙有些不同,看上去更加利落些,陶梦阮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的手,果然有些薄茧,显然是习武之人,再联系蒋玉柔之前说的话,应当是钟家那边来的人。   蒋晴柔没有功夫理会蒋玉柔的小脾气,向蒋夫人和那少妇道:“娘,月姐姐,你们来啦!”   被蒋晴柔成为月姐姐的少妇瞪了蒋晴柔一眼,道:“叫嫂嫂,这就要过门了,哪有你这样没大没小的!”   “这不是过了门就不能叫姐姐了吗?还不让我趁着这个机会多叫几次!”蒋晴柔向来不是会害羞的人,跟钟大奶奶又一向熟悉,抓着她的手撒娇。   蒋夫人将蒋晴柔按到梳妆台前坐好,道:“还闹,再闹就误了吉时了,信不信将你这么披头散发的送上花轿!”   蒋晴柔当然不愿意做第一个披头散发的新娘子,朝陶梦阮吐了吐舌头,老实坐在梳妆台前,不敢动了。   等上了妆梳好头之后,蒋晴柔就不敢动了,生怕自己动一动花了妆,弄乱了头发。新娘子这边人不算太多,除了蒋晴柔的两个表妹和一个堂妹,坐在这里的也就是陶梦阮和另外两个官家小姐。陶梦阮跟其他人都不熟,蒋晴柔似乎与那两个表妹一个堂妹关系也不太好,安安分分的坐着,就只不时跟陶梦阮说几句话。   到新郎过来时,蒋晴柔突然紧张起来,抓住陶梦阮的手,道:“梦阮,我现在想逃婚行不行?”   陶梦阮看了嘴角在抽的蒋夫人一眼,低声道:“晴柔姐,你考虑这个问题太迟了,而且,你真的不怕蒋夫人哭给你看吗?”   蒋夫人是苏州人,温婉如同江南的垂柳一般,一家子从蒋大人到将大少再到最小一辈的两人,将蒋夫人当瓷娃娃一样捧着,就算同样众星捧月的蒋晴柔都比不得。若是蒋晴柔敢惹蒋夫人哭一哭,面对的就得是父兄加上侄子侄女们的讨伐。   “……”蒋晴柔看了蒋夫人捏着帕子,随时都准备抹一抹眼泪的手,没敢迈开步子。   陶梦阮到现在只欢送了葛姝出嫁,但葛姝嫁的是皇家,礼节上与普通人家自然是不同的。这次见蒋晴柔出嫁,算是真正见识了一回嫁姑娘的盛事。   钟家原本是开镖局的,钟家二少爷来迎亲,也专门带了一队镖师过来迎亲。那一队清一色的镖师卫队,拱卫着帅气爽朗的钟家二少爷过来迎亲,衬得原本高大俊朗都显得文质彬彬的,估计这一路送亲队伍过去,都没人敢出来打劫。   新娘子被接走了,剩下的就只有一顿喜宴,陶梦阮跟葛氏吃过了喜宴回到府中时候还早。陶少安如今在杭州有名的书院念书,陶静轩每日忙着公事,家里平时就只有陶梦阮和葛氏母女两个。   陪着母亲做做针线,一下午的功夫又过去了,到下午,陶少安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葛氏觉得儿子长大了,难道已经开始有心事了吗?抓着陶少安道:“少安,你这是怎么了?”   陶少安抬头看了看陶梦阮,又看了看葛氏,欲言又止的又低下头,搞得陶梦阮和葛氏一脸莫名其妙。连被陶少安欲言又止的看了好几眼,陶梦阮终于忍不住了,道:“行了陶少安,你又不是柔弱少女,摆什么忧郁的表情!有什么事就说,不说就吃饭!”   这回陶少安忧郁不下去了,抬头道:“阿姐,爹爹有私生女了,以后不要我们了……”   “……”陶梦阮和葛氏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不信的表情,葛氏拍了一下陶少安的头,道:“别瞎说,你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见一个比姐姐小一些的姑娘抱着我爹喊爹爹的,而且,她跟阿姐长得很像哦!”陶少安不服气,鼓着腮帮子道,“我看见爹都呆住了,也没有把她推开,这算什么?爹都承认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陶梦阮看看陶少安,又看看葛氏,试探着问道:“娘,我是不是有个妹妹流落在外面啊……”   “呵呵——”葛氏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爹这两天是不是忙傻了,居然敢搞出私生女来了!”   “……”陶梦阮和陶少安对视一眼,糟了,从小到大没见过自家母亲这个样子,看上去好像很危险啊!   好死不死的,陶静轩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陶梦阮探头去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上去跟她还真的挺像的。   葛氏也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哼了一声,道:“夫君大人不解释解释,这位私生女是哪里来的!”   陶静轩觉得自己能听到葛氏磨牙的声音,又看看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小姑娘,道:“夫人,她不是我的私生女,只是让人盯上了,让我救她……”   “你觉得少安信不?”葛氏微微挑眉。   “……”陶静轩默默看向一脸好奇的一双儿女,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今天在看他笑话的样子。   “爹你别看我,我不是三岁的小孩了,怎么可能信这种没有水平的假话!”陶少安掷地有声的表示不信。   陶静轩转向陶梦阮,陶梦阮本来也想说不信的,但看着陶静轩那般生无可恋的模样,硬是憋了笑容,走向小姑娘,道:“小妹妹,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抬头看陶梦阮,虽然她现在一身衣裳堪比乞丐,脸还有些营养不良的蜡黄,但也可以看得出两人轮廓上的相似。也正是见过相似的陶梦阮,她才会以私生女的名义向陶静轩求救,只是看着陶梦阮精致漂亮的模样,小姑娘微微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叫唐萌萌。”   “唐萌萌……”葛氏一愣,似乎想起某个画面。那时陶馨媛还在,快要及笄的小姑子对未来充满希望,有回陶馨媛种下的种子发芽了,特意叫她去看,那时,陶馨媛似乎在说:“嫂嫂你看,刚破土的苗苗有多可爱,以后、以后我的女儿,就叫萌萌!”   “老爷,小姑娘就先留下吧!”葛氏看了唐萌萌一眼,陶梦阮长得像姑姑,小姑娘自然也向当年的陶馨媛,就凭这一张脸,她也不忍小姑娘出去受苦。   “……”陶静轩还准备解释,被葛氏的话打断了,再看葛氏丝毫没有勉强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夫人,她真不是我女儿,我只是不忍心她在外面被人欺负,所以才带回来的……”   “我相信老爷,萌萌那么像阮儿,若是我,也要承认有这么个女儿了!”葛氏拉起唐萌萌的手轻轻拍了拍,“萌萌别怕,你先跟阮儿住在一起,等新的屋子收拾好了,再搬过去住。倒是,你家在哪里?我叫人送你回去。”   “谢谢姨……”唐萌萌抬头小心地打量了葛氏一眼,“我不是故意的,我上回看见这位姐姐跟叔叔一起,情急之下才会说我是叔叔的女儿的,我只是怕他们把我卖到窑子里……”   唐萌萌身子瘦得跟柳条儿一样,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一双眼却漂亮,泛着水光的模样叫人狠不下心来责怪她。   听唐萌萌解释,葛氏更加怜惜她了,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肯定是害怕的,情急之下还能想到这个法子,小姑娘真是聪明。微笑道:“姨知道你是好孩子,是你叔叔官当得不好,才叫有人欺负你,你别怕,就留在家里,姨联系上你的家人,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陶静轩无辜的又躺了一回枪,只是看着小姑娘凄惨的模样,陶静轩还真自责了一回,他这个一方大员确实做得不好,杭州治安太差了,回头就专项治理。   “娘,我先带萌萌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吧,别的晚些再说就是。”陶梦阮见唐萌萌身上还沾了不少灰土,说不定还有伤,还是先清洗为好。   葛氏点点头,道:“阮儿,你那里还有萌萌能穿的衣裳吗?”   陶梦阮比唐萌萌大一些,加上她个子高挑,也不像唐萌萌一样瘦弱,她的衣裳,唐萌萌穿上肯定得大一圈。然而没有办法,陶家现在就两个女主子,就算大,唐萌萌也只能穿她的。陶梦阮看了唐萌萌一眼,道:“没事,我让小绵她们给她改一改,先暂时穿着,完了让她们给萌萌做两件新的。”   对于在外面受了不少苦的小姑娘,有热水澡洗,有新衣服穿,无疑是最幸福的事了,当然,如果有热腾腾的汤喝就更完美了。唐萌萌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相信陶家既然答应留下她了,应该不会打算让她饿着,当前来说当然要洗个热水澡,毕竟她自己也不能接受这个样子坐着喝汤吃饭。   陶梦阮带着唐萌萌往自己的院子走,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又叫小绵几个量了唐萌萌的尺寸,给她改衣裳。热水主要是晚上供应,白天要用需要准备一段时间,陶梦阮给唐萌萌倒了一杯热水,道:“你先喝点水,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等洗漱好了再吃东西。对了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我给你拿些药来。”   “还好,没有流血,只是被棍子打了几下,大约青了……”唐萌萌听陶梦阮温和的问她,眼眶一热,“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好啊,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陶梦阮觉得小姑娘应该是受了惊吓了,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孩子,以后,我也是有妹妹的人了,就怕你家里什么时候就把你接回去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爹一直带着我娘和我到处跑,这回,我跟他们走散了,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唐萌萌低下头,她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最后一定会被赶出去的吧。   陶梦阮听她这样说,心里猜想他们家大约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有的将家眷放在老家,说不定好多年见不到一面,有的将家眷带在身边,辛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孩子比较可怜,没有家的概念,没有归属感。   陶梦阮拍拍她的手,道:“那你就住下来,我爹是江南巡抚,可以帮你找爹娘,实在不行,你可以认我娘做义母,就留在我们家就好了!”   “嗯!”唐萌萌点点头,“姐姐不怪我冒充叔叔的私生女吗?”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想办法自救一点错都没有,就是眼光一定得好,今日若是我爹是个色狼,若是我娘是个母老虎,你都可能死得很惨的!”陶梦阮见热水准备好了,拉着唐萌萌进去洗澡。   唐萌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那时见到叔叔跟姐姐一起,觉得叔叔一定是个很疼女儿的人,所以才希望叔叔看着我年纪小的份上帮我一把的!若是随便一个人,我哪敢跑过去喊爹爹啊!”   陶梦阮前些天去买一些药材,陶静轩听说之前保住他命的缘由,想去见见歪打正着救他一命的半吊子大夫,想来就是那时候被唐萌萌看到的。想到这里,陶梦阮叹了口气,道:“你那时见到我们了,怎么不直接来找我们?你这几天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我见我跟姐姐长得那么像,怕你们误会了。今日要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唐萌萌说着又闷闷的低下头。   陶梦阮本想陪着她,但唐萌萌硬是把陶梦阮赶了出去,陶梦阮只得叫小雪和雨水帮她洗澡,又叫小满取了一些药油来,等会儿给唐萌萌用。   等陶梦阮带着梳洗过后焕然一新的唐萌萌出来时,陶静轩几个更是惊讶。本来只是轮廓上跟陶梦阮有几分相似,梳洗过后就更像了,只是陶梦阮前世是武林名门出来的,气质上更有几分疏朗大气,唐萌萌则更像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看上去就乖巧可爱。   葛氏和陶静轩微微愣住,要说唐萌萌跟陶梦阮顶多有四五分的相像,可在他们眼里,活脱脱是十二三岁的陶馨媛,就连那眉宇间的温软娇怯都一模一样。葛氏捂着嘴,有些颤抖的声音道:“萌萌,你娘叫什么名字?”   唐萌萌愣了一愣,摇摇头道:“我爹只叫我娘馨娘,好像,好像听大伯娘说,我娘姓陶……”   陶静轩和葛氏对视一眼,心里想到一种可能性,或者,陶馨媛还在,那么她在哪里?为什么会让孩子走丢?   陶少安已经疑惑很久了,可爹娘都是你小孩子不要多问的语气,到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呆滞的样子,他才有机会插一句嘴:“所以,我真的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第九十二章 记不住   “不许胡说!”陶静轩瞪了陶少安一眼,“以后叫唐姐姐,不许欺负她!”   陶梦阮看看葛氏,又看看陶静轩,两人明显是透过唐萌萌,看到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从未见过的姑姑,陶馨媛。上次陶梦阮问起过陶馨媛的事,葛氏也简单给陶梦阮解释过,但相对于葛氏对陶馨媛的感情来说,关于陶馨媛的死,那几句话带过未免太简单了些,或者,陶馨媛并没有死,而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陶家人的目光叫唐萌萌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葛氏心细,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连忙收起疑惑探究的目光,道:“好了,萌萌饿了吧,我们先吃东西,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嗯……谢谢姨……”   “萌萌叫老爷叔叔,该叫我婶婶才对,不然,萌萌叫我姨,叫老爷姨父?”葛氏笑着打趣唐萌萌。   “我觉得,萌萌还是叫爹爹姨父好些,这样只说萌萌是我们家远房侄女就好,也免得别人猜疑,对萌萌的名声不好。”陶梦阮建议道,陶静轩如今是江南巡抚,尤其目前打击了杭州的一批地头蛇,许多人瞪着眼想抓陶静轩的把柄。而陶静轩这边的亲戚,陶家人丁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扬州离这边太近,若是到时候撞上了,就更麻烦了。   “阮儿说的有理,”葛氏点点头,“这样吧,萌萌以后就叫我姨母,别人若问,你就是你娘说我的族妹,因为家道中落,所以叫你来投奔我们。”   唐萌萌自然连忙点头,她自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也知道私生女是叫许多人看不起的,陶家给她安排一个正经的身份,是为她考虑。何况当时是情急,她也知道她那么说会给陶静轩惹来麻烦,如今可以澄清,她自然会配合。   “真是个乖孩子!”葛氏微笑着,给唐萌萌盛了一碗汤,“你这些日子一定没有吃好,暂且吃的清淡些,来,先喝碗汤暖暖胃。”   “谢谢姨母!”唐萌萌连忙点头接过来。陶少安见状扯扯陶梦阮的衣袖,低声道:“我就说娘喜欢女儿吧!娘对我那么严格,对阿姐却那么温柔,现在对表姐也那么温柔,我一定不是亲生的!”   “……”陶梦阮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弟才九岁,这么快就进入叛逆期了吗?   “阿姐,我觉得,有了表姐,你也一定会失宠的……”   “……”陶梦阮给陶少安夹了一筷子笋,低声道:“作为一个男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计较什么得宠失宠的!你应该做的是将来宠你的媳妇和女儿!”   “儿子呢?”   “儿子是能宠的吗?宠坏了就变成败家子了!”陶少安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葛氏和陶静轩都听得到,葛氏顺手将陶少安面前的一碟子糖醋排骨移到自己面前,没好气的瞪了陶少安一眼。   “噗——”陶梦阮侧了脸笑了一回,葛氏大约是表达对陶少安话的反驳,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陶梦阮碗里,又给唐萌萌和陶静轩都夹了一些,就是没有陶少安的。   陶静轩默默地看着妻子欺负儿子,见陶少安面前空了一块,强迫症犯了,端了一碟子青菜填补了空位。陶少安彻底怒了,连忙将面前唯一的一碟荤菜——红烧狮子头一个一个的夹到自己碗里,然后把空碟子放到陶静轩面前,换了一盘子青椒皮蛋过来。   唐萌萌在陶家安顿下来,陶静轩问了她父母的信息,但人海茫茫,唐萌萌又说不清楚她是在哪里丢的,陶静轩一时也没有法子。   按理来说,唐萌萌这个年纪,不应该是懵懵懂懂的,但陶梦阮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唐萌萌的睡眠似乎特别多。作为一个客人,唐萌萌每天早晚会到葛氏那里坐一坐,但回去之后就要睡个回笼觉,尤其是中午的午休,陶梦阮歇一歇就够了,唐萌萌要睡一两个时辰。尤其是汤萌萌的虽然很聪明,但记性似乎特别差,陶梦阮早上对她说过的话,下午就会忘掉。   而这一日陶梦阮带唐萌萌出门逛街,才真正确认了这一点,唐萌萌确实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这一日天气正好,葛氏觉得唐萌萌身边也没什么饰品,就叫陶梦阮带她出去转转,顺便买一些回来。陶梦阮带了唐萌萌去了杭州有名的银楼,唐萌萌对首饰什么的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跟着陶梦阮进去,看陶梦阮给她挑选。   陶梦阮眼光好,挑了几样给唐萌萌看,让她选自己喜欢的,才叫小二再拿些珠花什么的过来,就遇上了夏思思。   夏家是杭州的地头蛇,虽说地头蛇不只夏家一家,但枪打出头鸟,夏家这几年格外高调,手底更是谈不上干净,陶静轩和蒋大人想要整顿杭州的官场,自然首先拿夏家开刀。这样一来,夏家如今的日子实在不怎么好过,尤其是夏思思之前放话要嫁宫九浔,被宫九浔拒绝了之后。   陶梦阮上回见到夏思思还是蒋晴柔出嫁的时候,那时夏家的处境尚好一些。那夏家也不傻,知道陶静轩和蒋大人的意思,一面低调下来,小心周旋,一面也寄希望于跟宫九浔联姻,找宫九浔做后盾。夏家姿态放得低,将夏思思许配给宫九浔,还许诺了许多嫁妆,若宫九浔有心拉拢夏家,自然会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没想到宫九浔以即将娶妻为由拒绝了夏家。   宫九浔的未婚妻九月已经及笄,但婚期定在明年十月,严格算起来不算太远,但夏思思已经十六了,等到明年就十七了,更何况宫九浔也没说明年会娶夏思思进门,明明白白的意思就是拒绝。夏家自然立刻就明白宫九浔不愿意跟落魄的夏家扯上关系,接下来自然只能靠他们自己。   夏家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在杭州,就算没有了幕僚中的地位,夏家也是极有影响力的人物。所以,陶静轩和蒋大人虽说掌握了不少证据,在夏家示弱,并且主动砍掉一些枝节的时候,也只能见好就收。如今,夏家没有了官场上的位置,加上交出去的许多利益,地位下滑了一大截,夏思思对陶梦阮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将陶梦阮视作仇人。   陶梦阮见夏思思阴沉的表情,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下意识的移动了一步,将唐萌萌挡在身后。夏思思却突然一笑,道:“陶姑娘这是做什么?思思只是见到陶姑娘这个认得的人,跟陶姑娘打个招呼而已。”   陶梦阮没有动,微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夏姑娘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夏姑娘一向可好?”   “嗤——”夏思思嗤笑一声,“我夏家能有今天,不都是拜陶大人所赐,陶姑娘何必假惺惺的说这种话!”   陶梦阮对夏思思嘲讽的语气并不在意,只答道:“家父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夏家若是清白无辜,自可以往上面陈情,又何必受这等委屈,左右家父也不过是个四品巡抚而已。”   “你……”夏思思憋了一口气,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不往上告?当然是因为夏家手脚不干净,若告上去,说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夏思思一直以为自家是受当地人尊敬的乡绅,却不知自家私下里埋了那么多的阴私,可说到底,她也是夏家人,这么多年吃的、穿的、用的,哪里能划开界限来。她接受不来自家位置的转变,只能将罪名都压到将这一层遮羞布挑开的陶静轩和蒋大人身上。   陶梦阮没有那么好脾气包容别人,见夏思思憋得脸都红了,将她的手拂开,道:“好啦,谁一辈子没有犯一点错呢!你还是可以嫁个好人家重振夏家的!”   这话在夏思思听来,分明就是在嘲讽她被宫九浔拒绝,如今夏家落魄,从前交好的人家大多避着夏家,更别说到夏家提亲了。夏思思年纪不小了,从前抱着嫁入临安郡王府的心,一直推了别人家的提亲,如今,夏家落魄了不说,夏思思更是名声扫地,反倒是从前她瞧不上的,巴巴的提了礼物上门提亲,求她当继室、当小妾的都有,就是没有正经求娶她做嫡妻的。   夏思思到底只有十六岁,想到这些只觉得委屈非常,也顾不上叫陶梦阮瞧了笑话,转身快步的离开了银楼。   夏思思本人倒是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只是陶梦阮素来是被惯着的那一个,没有惯着别人的习惯。何况作为陶静轩的女儿,她自然要站在父亲一边,如今江南官场还没有肃清,哪能在外面弱了气势。然而,将人家姑娘打击成这个样子,陶梦阮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回头却不见唐萌萌,问小满道:“萌萌呢?”   “表姑娘想去净房,奴婢就叫小雪和青青陪表姑娘去了,姑娘不必担心,就在那边。”小满指了一个方向解释道。   大白天的,又是繁华的商业街,有丫头跟着,陶梦阮也不担心唐萌萌出什么事,便坐下来等唐萌萌回来。桌上放着陶梦阮挑出来让唐萌萌看的首饰,陶梦阮问了唐萌萌喜欢的,都叫人包起来。   等了一段时间都不见唐萌萌回来,陶梦阮心想下一步要去针线坊,索性带了小满和紫枫直接出来,过去寻了唐萌萌一起过去。没想到走了不远,就见到小雪和青青上气不接下气的迎上来,道:“姑娘,表姑娘、表姑娘她不见了!”   “怎么回事!”陶梦阮吃了一惊,难道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唐萌萌身上了吗?   “表姑娘进去了,叫奴婢们在外面等候,奴婢们等了一段时间,不见表姑娘出来,进去寻找,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小雪虽然着急,但听到陶梦阮问起,还是思路清晰的将事情解释了清楚。   陶梦阮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就算唐萌萌被人带走,时间也不长,应该没走远,何况今日街上人多,带着一个人就算有人接应,也走不了太远。看向几个丫头,陶梦阮道:“小满去叫了护卫来,小心些,别闹出大动静,你们三个跟着我,我们先在附近找找!”   “是!”几个丫头连忙答应,若是出来一趟,将表姑娘弄丢了,她们赔上自己的命都不够的。   小雪回去找人,陶梦阮先带了人过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正着急时,听到唐萌萌有些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姨父是巡抚大人……”   陶梦阮站住,打手势叫几个丫头别说话,静心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接下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接着道:“巡抚大人那么忙,哪有功夫管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儿,还是让哥哥管你吧……”   “啊——”唐萌萌看着对方的手靠过来,一时有些慌了,挥手将对方的手打开,这下激怒了人,唐萌萌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手带起来的风,下意识的闭上眼。然而,接着听到的却是对方的惨叫,一睁眼,陶梦阮已经一个扫堂腿将对方几人全部踢翻,正倒在一起惨叫。   陶梦阮怕几个小混混的惨叫引来别人,皱了眉,道:“紫枫,叫他们闭嘴!”   紫枫素来只听陶梦阮的吩咐,闻言点了点头,迅速的点了几人的穴道。然而,今日街上人多,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已经有人闻声往这边来,陶梦阮皱了眉,带着唐萌萌越过不太高墙落在另一边,小雪几个正等在那里着急。   陶梦阮看了小雪一眼,小雪连忙将随身的包袱打开,取出一件披风给唐萌萌披上,挡住有些凌乱的衣裳。唐萌萌倒是没有被几个小混混欺负,只是看上去是爬墙过去的,衣裳上明显有些擦破的痕迹,若是让人看见,难免叫人猜疑。   紫枫很快就回来了,向陶梦阮点头道:“已经教训过了,他们不敢胡说!”   陶梦阮点点头,拉着唐萌萌往外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   “表姐,能不能去会仙楼?”唐萌萌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听陶梦阮说要找个地方坐,才抬头说了一句。   “嗯?”陶梦阮微微挑眉,但看小姑娘祈求的目光,还是点头道:“那就去会仙楼吧!”   坐到马车上,唐萌萌才抓着陶梦阮的胳膊,小声道:“表姐,对不起……”   陶梦阮看向可怜兮兮的小妹子,叹了口气,道:“萌萌,我不是不许你自己出去走动,只是你一个弱女子,一个人出去若是碰到坏人怎么办?就像今天,我要是没赶上,你会受伤的。”   “对不起……”   小姑娘被欺负的小奶狗一般低着头,叫陶梦阮都狠不下心骂她,只得叹了口气,道:“那你说说,为什么自己爬墙过去?小雪和青青都快急疯了,你是怎么爬过那个墙去的?”   “我,我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怕一耽搁,就找不见了,所以才直接爬过去的。只是没想到,我爬过去了,还是不见他了。”   “熟悉的声音?那你遇到麻烦的时候,为什么不喊小雪和青青,她们虽然打不过那几个小混混,但至少可以去找人来帮你。”陶梦阮疑惑的看向唐萌萌,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唐萌萌翻墙过去找,“那是谁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只是很熟悉,所以我想,他是不是认得我……”唐萌萌脸色有些白,“表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总是记不住人、也记不住事情,只有很熟悉、很熟悉的人,我才能勉强记起他的声音,可是,我还是记不住他是谁……”   陶梦阮微微一愣,她一直觉得奇怪,唐萌萌似乎总忘记事情,却没想到,真实的情况这么糟糕,“所以,你说要去会仙楼是……”   “我听他说,要去会仙楼用膳,我想,应该能在那里遇见他。我跟他若是真的那么熟悉,他一定会认得我的吧!”唐萌萌微微抿着唇,看得出有些忐忑的模样。   “好,我们去会仙楼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他一定还在会仙楼的。”陶梦阮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一直这样的情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陶梦阮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但这种情况,多半是头上的问题,若是没有其他的病症,记不住也就记不住了,但就怕还有其他的问题。   “这是偶尔会有些头疼,并不严重,表姐不用担心。”唐萌萌听出陶梦阮不是嫌弃她,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心里一暖,微微笑道。   “那就好,等回去我给你检查一下,如果不舒服千万别瞒着我,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自己!”陶梦阮认真的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表姐。”唐萌萌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格外的温软讨喜,似乎想了想,又道:“表姐,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姨母?我一直这样,好像,我爹娘都花了很多心力想给我治好,可是没有办法,总归不是大病,就不要让姨母操心了……”   ☆、第九十三章 岳父的心   陶梦阮闻言微微呆滞,还是点点头道:“好,我不会告诉母亲的。”   唐萌萌这才露出释然的微笑,道:“谢谢表姐!”   会仙楼是杭州有名的酒楼,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杭州有位书生一心向道,虽然没有出家,却做了不少的善事,因此感动了神仙,下凡与他会友,那地方自然就是会仙楼。这个时代对神仙都是虔诚敬仰的,有了这么个美丽的传说,加上会仙楼本来手艺就不错,一来二去生意就越来越好,成了杭州有名的酒楼。   神仙来做客这种事陶梦阮是不信的,但作为一个酒楼,手艺好就够了,所以陶梦阮对唐萌萌提出去会仙楼也没有意见。会仙楼在另一条街上,马车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这个时候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会仙楼人也不多。   陶梦阮和唐萌萌一起下了马车,为了避免错过唐萌萌要找的人,陶梦阮带着唐萌萌就在大堂坐下。好在本朝民风已经开放得多了,女孩子出门会友在酒楼用膳也不算什么,虽然女子大多会选择安静的雅间,但人不多的情况下,在大堂坐坐也无妨。   陶梦阮还不饿,但听说会仙楼的香酥鸡和桂花糖藕都是极有名的招牌菜,还是一样点了一份,又要了一份翡翠莲子羹,问旁边的唐萌萌:“你喜欢什么?表姐给你点,不用跟表姐客气!”   唐萌萌想了想,道:“玲珑八珍糕!”   过来点菜的小二惊讶了一回,道:“姑娘知道玲珑八珍糕啊!小的正要给两位姑娘推荐呢,我们会仙楼的玲珑八珍糕可是祖传的秘方,香软可口,每日只有三十份,晚了可就没了!”   陶梦阮没来过会仙楼,也没有听过玲珑八珍糕,听小二这么说,也有些兴趣,道:“那好,再加一份玲珑八珍糕!”   小二连忙应了声,下去吩咐上菜。   陶梦阮不知道唐萌萌要等的人什么时候会出来,捏着桌上的盐水花生慢慢的剥,随意的跟唐萌萌说话。只是唐萌萌心里有事,面上自然有些心不在焉,基本上都是陶梦阮说一句,唐萌萌嗯一声,陶梦阮摇摇头,也就不打扰她了。花生剥起来太快,陶梦阮将花生碟子移开,端了一碟瓜子慢慢的剥。   早就听说会仙楼的菜品不错,陶梦阮不想拿瓜子花生填肚子,剥好了就放在碟子里。这个时候会仙楼客人不多,上菜也比较快,陶梦阮剥好一小碟瓜子仁,翡翠莲子羹先端了上来。   天气已经凉了,翡翠莲子羹夏日的时候会冰镇,到了冬天则是热腾腾的端上来,这个季节,端上来的是温热的羹汤,盛起来就可以喝。陶梦阮感叹了一回酒楼服务贴心,先给唐萌萌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在街上转悠了一下午,虽然不饿,口渴是真的。   唐萌萌大约也渴了,虽然目光还放在楼梯口上,手却端起碗,一口气喝干了一碗汤。陶梦阮摇摇头,这回给她盛了半碗,省得汤喝得太多,等会儿吃不下东西。   很快,其他几样菜也都上来了,陶梦阮虽然不是彻底的肉食动物,但在肉和素之间对比的话,她明显更喜欢肉一些。见唐萌萌专心的盯着楼梯口,陶梦阮给她夹了一个鸡翅,道:“萌萌,你这样盯着,容易吓到人的,到时候直接将人吓跑了,不是白等了吗?来,先吃点东西,整个大堂就咱们这边是姑娘家,任谁都能一眼看到的!”   “真的吗?”唐萌萌眨眨眼道。   “自然,表姐几时骗过你!”陶梦阮一本正经的模样,“再说了,只要他在杭州,害怕没有机会遇见吗?大不了咱们每日出来走一圈就是了!”   唐萌萌点点头,总算安心了些,虽然依然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走道上,但总算分了些心吃东西。   唐萌萌都只记得声音的人,陶梦阮就自动没有去费心,反正也不认得,等着唐萌萌找出个熟悉的人就是了。然而,她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等晚些人多了,总是不太方便,更别说以后日日跑来转一转,所以陶梦阮是真心的希望那个人赶紧出现。   上天不太眷顾陶梦阮的祈祷,这一回居然很快回应了。陶梦阮吃掉了一个鸡腿,突然听到有人激动地喊:“萌萌!”   “五哥——”唐萌萌总是记不住人,但人出现在她面前,总是能勾起一些印象的,在对方先喊出汤萌萌的名字之后,唐萌萌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向才从楼上下来的男子。   陶梦阮一听那声音只觉得有些耳熟,一回头,果然是见过的,居然是如花似玉的唐五公子。   唐萌萌拉着唐五的手,十分委屈的模样,微微低着头道:“五哥,对不起,萌萌又忘记家在哪里了……”   唐五叹了口气,妹子发生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了,只是头一回丢得那么远,以前,到街上找一找就能将妹子找回来,这回妹子在梧州丢的,他本是得了消息,赶去梧州找唐萌萌,没想到居然在杭州找到了。而且看妹子这个模样,似乎在外面也没有受委屈,咦,这位姑娘是谁,怎么跟妹子长得好像!   陶梦阮看向唐五公子,微微皱起眉头。上回的事情她还记得,前世大表哥也调戏小姑娘,可前世那个时代,调戏小姑娘不算什么问题,还有小姑娘反过来调戏美男子的。如今这个世道可不同,被调戏的小姑娘很可能就这么坑了一辈子,而唐五上回调戏她,这回又是在调戏唐萌萌?   “萌萌过来,他是个花花公子,离他远些!”陶梦阮先向唐萌萌招招手。   唐萌萌看看唐五,又看看陶梦阮,觉得好为难。五哥一向疼她,可表姐帮了她不说,还一直对她很好,可两人好像不那么友好是什么原因?   “表姐,你别生气,五哥不是坏人的,他只是长得比较贱……”   “……”陶梦阮和唐五难得一致的抽抽嘴角,只是长得比较贱,姑娘,你真的是在夸你哥吗?   “表姐、五哥,我说错了吗?”唐萌萌对上两人无语的表情,小心地问道。   “这里人多,我们去雅间说吧!”唐五被许多人以奇怪的目光盯着,有些受不住,向陶梦阮两人道。   “我们跟你去雅间算什么事!”陶梦阮看了唐五一眼,“既然见到人了,我先带萌萌回府,你明日带了拜帖到江南巡抚府吧,如果确认了萌萌是你的妹妹,自然可以将萌萌接走。”   “萌萌都叫我哥哥了,这样还不能确认吗?”唐五恨不得立刻将唐萌萌带回去,妹子走丢了,爹和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你如果真是萌萌的哥哥,就应该知道这事还不能确定,还想被我一巴掌拍到柱子上吗?我这一年多以来功力大有长进哦!”陶梦阮相信几分,但不能就这么让唐五把人带走,至少酒楼人多嘴杂的,唐萌萌跟唐五走,很快就会传出许多奇怪的传言。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唐五自知打不过陶梦阮,见陶梦阮将唐萌萌拉回到身边站定,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突然反应过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偏拿那些看热闹的人还没有办法,只得点头道:“好,我明日上门拜访!”又看向唐萌萌道:“萌萌别怕,五哥明日去接你!”   “嗯,五哥放心吧,表姐还有姨母、姨父对我都很好!嗯,表弟也很好,五哥要是事忙,过两天再来也行!”唐五这么说,唐萌萌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为难了,老实站在陶梦阮旁边,虽然很想爹和娘了,但就算跟五哥走,一时也回不去的,等两天也无妨。   陶梦阮板着脸,一副不准备给唐五面子的模样,直接叫人把没来得及吃的点心打包了,又要了一只香酥鸡,带着回家。而唐五看着妹子乖巧的跟陶梦阮走了,还回头对他挥挥手,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明明他那么疼妹妹,就算妹子不跟他走,至少,至少不能走得那么潇洒,或者说开心吧!   陶梦阮带着唐萌萌回到家中,正是晚膳的时候。陶梦阮先派人送信回来,说她们在外面用膳,不用等他们,没想到陶静轩几个才坐下吃饭,陶梦阮和唐萌萌就回来了。   葛氏起身拉陶梦阮两个坐下,道:“这会儿就回来了,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吧!快坐下再吃些东西!”说着,招来丫头给两人添了碗筷。   陶梦阮叫人把带回来的香酥鸡和玲珑八珍糕装盘摆出来,道:“后来出了点事,我们没怎么吃就回来了。这两样是会仙楼的招牌菜,爹、娘还有小弟都尝尝鲜!”   “出了什么事?”葛氏有些担心,一家子坐着吃饭也不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葛氏有些担忧的询问。   “没什么,就是遇见了萌萌的哥哥,后来旁人都看我们,就没有坐着用膳的兴致了,所以直接带回来吃。”陶梦阮简单地解释。   “萌萌的哥哥?”葛氏想象了一下情景,点头道:“阮儿做得对,哪能让他直接将萌萌带走,总要他亲自来府里接才行!”   陶梦阮自然连忙点头,道:“娘说的是,我让他明天上门来。对了,我之前还见过他,就是唐家五公子,娘知道唐家的事吗?”   陶梦阮本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唐萌萌的注意力也集中了过来,她从小就跟着爹娘到处跑,唐家的人,除了唐五她接触的都不多。而爹娘明显也不太愿意提起唐家,但作为唐家女儿,她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唐家?京城的唐家?”葛氏有些惊讶,“唐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唐五公子是唐家二房唯一的嫡子,萌萌既是二公子的妹妹,应当也是二房的姑娘。”   “唐家二房一共三个姑娘,唐大姑娘你们都知道,就是宫里的唐贵妃,也就是唐五公子嫡亲的姐姐,往下四姑娘是庶出,嫁了顺安候家府的庶长子,最小的九姑娘听说是唐二爷继室所出,只是打小就身子不好,外人连九姑娘的闺名都不曾听过。”葛氏回想了一下唐家的情况,简单地解释了一回,看向唐萌萌,若是唐萌萌真是唐家二房的姑娘,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唐九姑娘了。   唐萌萌听故事一样听葛氏解说,完了似乎回想了一下,道:“我隐约记得,家里的下人是叫我九姑娘的……”   “若是这样,萌萌能找到家人也是大好事了,等明日唐五公子来接你,就可以回家去了。只是在家里住了这些日子,还真舍不得萌萌,萌萌回去以后,可不能忘了姨母啊!”葛氏笑着给唐萌萌夹菜,心里既高兴唐萌萌的家人找到了,也高兴多少有些线索,唐萌萌是唐家姑娘,那么陶馨媛若是真的还在,应该就是如今的唐二夫人了,日后自然有机会去查证,只是,真舍不得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啊!   “不会的,萌萌也舍不得姨母、姨父,还有表姐和表弟!”唐萌萌答应着,眼里泛着水光,她一点都不想忘掉任何人,可她就是记不住,她真怕这一走,就真的不记得陶家人了。   “姨母相信萌萌,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来,尝尝这个,府里有个京城来的厨子,萌萌是京城人,来尝尝好不好。”葛氏连忙给唐萌萌夹菜,怕小姑娘伤心,不好好吃东西。   唐萌萌一面点头,一面擦了擦泪花,点点头,道:“嗯,萌萌不哭,以后来,姨母可不能把萌萌当成外人,萌萌还是陶家的表姑娘!”   “那是自然!”陶梦阮也点头,“我可算是认下你这个妹妹了,下回见到,你要是敢不认得我,我哭给你看!”   一桌子人都笑了,因为唐萌萌要离开有些低沉的气氛也消散了些。   次日唐五果真带了礼物上门,不过陶静轩要去衙门,不在府上,倒是陶少安特意请了假留在家里,一是想看看把唐萌萌弄丢了的唐家人长什么模样,二来,陶少安自己的话说,为了避免人家见陶家男子都不在,欺负人。   陶梦阮虽然觉得两个陶少安还顶不上她一个人的战斗力,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陶少安虽然小,那也是陶家少爷啊!   葛氏难得摆出官夫人的架势,实打实的将唐五盘问了一番,才算相信了唐萌萌是唐五的妹子。接着又教训了唐五一番,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将家里的姑娘都弄丢了,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唐萌萌才十二岁的年纪,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唐五老老实实的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唐萌萌的身体一直这样,他们都尽量随时派人跟着,就怕唐萌萌出什么事,但也是唐萌萌之前走丢都没出什么事,他们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听葛氏说起,这回若不是遇到陶静轩,若不是唐萌萌跟陶梦阮相像,想想这种可能,唐五都觉得一身的冷汗。   唐五虽然跟唐贵妃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唐贵妃比唐五大了十来岁,唐贵妃入宫的时候,唐五才四五岁,连唐贵妃的模样都印象不深。而唐五的生母死得早,唐萌萌的母亲对唐五恩情厚重,唐萌萌更是唐五看着长大的小丫头,整个唐家,唐五也就将唐萌萌视作亲妹妹,哪里舍得她受委屈。   因此,唐五拱了拱手,向葛氏道:“多谢陶大人、陶夫人还有陶小姐对小妹相救之恩,和照拂之情,唐五口头的谢意不值钱,但唐五今日承诺,他日不管有什么事,唐五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对,还有我,我有给表姐带好吃的和好玩的!”唐五提到父母姐姐,却没提他,陶少安一脸不服气道。   偏唐萌萌还十分老实的接口道:“五哥,少安表弟说得对,他对我也很好,五哥不能将他忘了……”   “……”唐五昨晚回去已经打听过了,唐萌萌在陶家是表姑娘的身份,将陶静轩夫妇叫做姨父姨母,陶梦阮姐弟自然唤作表姐、表弟。也知道陶家十分照顾唐萌萌,对她一点都不比自家的孩子差,但是,妹子你短短的时间里跟人家那么要好,哥哥很伤心啊!   有唐萌萌的要求,唐五老老实实的重新道了一回谢,才算作罢。葛氏备了一桌家宴,留唐五一起用了个晚膳,顺便又听陶静轩教育了一回,才终于带着妹妹离开了陶府。   唐五带着唐萌萌离开,陶静轩才向陶梦阮几个道:“今日得到消息,东南的海寇基本平定了,阿瑾不日就会班师回朝,走之前应该会来一趟杭州。”   陶梦阮微微侧目看陶静轩,陶静轩轻咳一声,道:“西湖那边景致不错,到时叫阿瑾陪你去转转……”   陶梦阮倒是有些意外,陶静轩虽然没有对这门婚事持反对态度,但对于要抢走唯一的女儿的司连瑾也没有那么友好,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们见面。虽然有些惊讶,但想到司连瑾回京,见他的机会就更少了,陶梦阮还是点点头,道:“好,谢谢爹!”   陶静轩颇不是滋味的别开脸。他当然不会很喜欢将要抱走他如花似玉女儿的未来女婿,然而,考虑到女儿的未来,也只能希望未来女婿更喜欢女儿一点。陶梦阮不知陶静轩心里的纠结,能光明正大的跟未婚夫出去玩,还有些高兴,陶静轩只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他就不该提这种恼人的想法!   ☆、第九十四章 像你也很好   陶静轩说司连瑾会来,但陶梦阮想着,司连瑾要安顿好台州那边的事,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不过两天的功夫,司连瑾就到了杭州,还仔细修整了一番,才上门来拜访。   陶静轩面上客客气气的,转头就将司连瑾带到书房聊天去了,陶梦阮也不着急,自己回自己的院子,叫丫头做了些点心,出门的时候带上。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司连瑾到陶梦阮的院子这边来接她,一本正经的拱拱手,道:“小生想邀陶小姐一道游湖,不知陶小姐意下如何?”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你等等,我叫丫头带些吃的,我们这就出发!”   司连瑾自然老实的等在门外,他倒是想到陶梦阮的屋子里转转,然而,岳父大人在呢,要是留下个轻浮不知礼的坏印象,岳父大人就更加不待见他了。   司连瑾在外面等着,陶梦阮也不耽搁,快速的收拾了东西,除了方便携带的小点心,还带了些肉脯肉干一类的东西。杭州这边有卖肉脯的,陶梦阮有回路过,买了些尝,味道差了些,回头就自己研究了一下,如今拿出来的成品已经算得上口味极佳。前些日子叫人给司连瑾送了些过去,不过没等回信,司连瑾就自己过来了。   陶梦阮到杭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女子出门的机会不多,陶静轩没有功夫陪她们四处走动,陶梦阮和葛氏也就在城里几家熟悉些的人家走动,西湖还没来得及去过。司连瑾虽然做了十多年的才子,但要说赏风景作诗什么的,还真早就腻了,所以上回到了杭州来,也没有打算邀请宫九浔有个湖作个诗,便是这回时间宽裕些了,若非陶静轩叫他陪陶梦阮游湖,他也没有这个计划。   因为司连瑾提前到了,陶静轩也没来得及提前备下游船,好在司连瑾听到未来岳父大人同意他带陶梦阮出去玩时,早早派人过去准备。两人到西湖边时,被司连瑾派出来办事的平安小哥已经站在租好的画舫底下等着,大冷的天跑得一头的热汗,陶梦阮都有些不忍了,看向司连瑾道:“我觉得该给平安涨月钱!”   平安眼睛一亮,果然还是未来世子夫人心地善良,世子就只知道压榨他们!   司连瑾看了平安一眼,眉头微挑,那意思显然是再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什么。平安满满的热情瞬间就消失了,连忙道:“陶姑娘太客气了,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行了,回头给他涨月钱。”司连瑾拉着陶梦阮走上画舫,“我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陪你出来玩,不用考虑那么多!”   陶梦阮自然点头,虽然这么冷的天坐船游湖有些找虐,但跟男神在一起,这种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司连瑾带着陶梦阮上船,看了一眼格局,有些不满意,道:“暖炉不够,平安,再点两个暖炉放着。”   “炉子才生起来所以不够暖和,等一会儿就好了,再加暖炉,等会儿出来就该受凉了。”陶梦阮微微皱眉,拦住了准备点炉子的平安,“我不怕冷的!”   “我听说女孩子不能受凉,去年去京城你还病了一场,湖上更冷,若是受凉了怎么办?”司连瑾不同意,还是叫平安将炉子点上,“回到府里有地暖,马车上也放了炉子,我自会护着你不叫你受凉。”   平安让司连瑾的好脾气心细闪瞎了眼,默默地点了炉子就退了出去,生怕打搅了主子的兴致。   画舫是专门为游湖设计的,开了很大的窗以便赏景,但天冷的时候,多点几个炉子也暖和不到哪里。陶梦阮不怕冷是真的,她自幼习武,如今这个身体经过一年多的锻炼调理,也比一般人要强健得多,所以这点冷她是扛得住的。司连瑾也知道陶梦阮会武功不怕冷,但就是放心不下,家中妹妹们冬日里出门都要捧个手炉,大夏天淋场雨还要病上一场,他虽对别人没上过什么心,但陶梦阮他一心是要捧在手心的,别说受凉生病,便是咳嗽一声他都得心疼一回。   陶梦阮不怕冷,拉着司连瑾在窗下坐定,拿了新做的肉脯出来,道:“你尝尝,我这回加了些芝麻,感觉更香一些呢!”   司连瑾伸手接了过去,给面子的尝了尝,然后道:“我觉得可以多加些辣椒。”   “是吗?”陶梦阮眼睛一亮,前世生活在蜀中,她自然是个辣妹子,口味偏辣一些。只是陶静轩是扬州人,葛家祖籍苏州,都不是能吃辣的,她做的时候就做了偏甜的口味。而司家虽然祖籍清河,但那边也不是吃辣的地方,陶梦阮担心司连瑾吃不来,做的是经典的蜜汁口味。   司连瑾点点头,道:“姑祖母最喜欢吃辣,我小时候在宫里呆的时候多些,也喜欢吃辣。瞧你这个模样,你也喜欢?”   陶梦阮连忙点头,道:“我喜欢,只是别说我娘和大嫂了,便是我哥,都吃不来辣,我担心你也吃不来,所以没有带。我还做了麻辣的,不过就预备自己吃,做的不多,等晚些叫人给你送一点。”   司连瑾点头,又道:“不用太多,我尝尝鲜就够了。”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不用跟我客气,配方已经调整好了,做起来也不麻烦,何况大多是雨水她们做的,我就是指点一下。”杭州那家肉脯做得已经不错了,只是口味没有前世陶梦阮见过的那么丰富,陶梦阮那时就喜欢吃猪肉脯,本来想自己研究,后来让大堂哥知道了,非常霸气总裁的把配方给她买了来,她在那基础上稍微调整,味道自然没的说。   司连瑾闻言点头道:“好,不跟你客气!”   画舫慢悠悠的往湖里划去,这个季节没有春日的杨柳依依,也没有盛夏的荷花田田,连秋天的景致都过去了,多少有些萧条,但今日天气好,蓝天白云衬得湖水格外的清透,也丝毫不影响西湖的美景。   陶梦阮手里捧了个手炉,走到窗边看风景,还没到下雪的时候,湖里鱼儿游来游去,也不知是不是游人喂得多了,一条条鱼看上去十分肥壮。陶梦阮向司连瑾道:“这鱼烤来吃应该不错。”   这年代还没有人专门开发旅游景点,湖里的鱼也都是野生的,沿湖的百姓也打渔为生,冬季更是捕鱼的季节,湖上游玩的人不多,大鱼的却有好几艘渔船。司连瑾听陶梦阮这么说,一起钓鱼听上去似乎不错,但天气冷,他抄着手都有些凉,何况拿着鱼竿钓鱼,当下否决了这个想法,道:“我叫平安跟打鱼人买几条鱼来。”   陶梦阮倒是想自己钓鱼,画舫走得慢,钓鱼也可以。但感受了一下凉嗖嗖的风,还是赞同了司连瑾的建议,叫人去买鱼。   司连瑾见陶梦阮有些失望,叫人准备炭火。自己钓鱼不行,自己烤鱼还是可以的,在船上烤鱼的游人也不少,船上早就备了炭火和架子,方便游人取用。那伙计显然是熟练工了,很快将炭火燃好,将烧烤的架子摆好,偷偷看了陶梦阮和司连瑾一眼,两人一个清雅高贵,一个明艳优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都不像会动手烤鱼的样子,便多问了一句:“需要小的帮忙烤鱼吗?”   司连瑾自然不愿意有人在旁边当电灯泡,摇头道:“不用,你下去吧!”   平安很快就买了鱼回来,打鱼人帮忙收拾好的,加上调料就可以直接用了。陶梦阮见司连瑾连平安都赶走了,想起上回司连瑾送的月饼,不由笑道:“人都赶走了,你真的能烤鱼吗?”   司连瑾微微挑眉,眼中的意思分明是这等小事怎么可能难倒本公子!只见他熟练地将收拾好的鱼摆到烧烤架子上面,将宽大的袖子挽起来,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刷子,不紧不慢的往炭火上的鱼上面刷调料,偏就是这么接地气的动作,由男神做来却格外的流畅优雅,仿佛那小刷子不是在刷调料,而是在细细描绘一幅丹青。   陶梦阮认识司连瑾那么久了,最开始的时候是惊艳,时间久了,见到司连瑾的模样还要呆一呆,那慢慢飘散开的香气加上腾起的热气,将浮在云端的谪仙模样也染了些烟火气。   司连瑾微微侧头,只见陶梦阮一手托着下巴,清亮的眸子染了些柔和的气息,不由笑道:“这样瞧着我,我是不是特别好看?”   陶梦阮在司连瑾面前诚实得很,老实点头道:“是啊!咱们女儿若是像你就好了,一定能拿下第一美人!”陶梦阮对第一才女什么的不感兴趣,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女子,才女的名声主要看家世,要说真正的才女也有,只是她一点都不想把女儿养成伤春悲秋的性格。相反的,第一美女,那就是实打实的看脸了,养出个实打实的大美女,那才是长脸啊!   司连瑾唇边化开一抹笑意,陶梦阮提到女儿,他很开心,这是不是表示陶梦阮对他的心意又更进一步了?否则,怎么能联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呢?目光落在陶梦阮越发长开了脸上,微笑着接了一句:“若是像你,也很好!”   ------题外话------   我错了,十二点以前补二更~   ☆、第九十五章 有话对你说   陶梦阮猛然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嗔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连瑾笑了一回,又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小!”   陶梦阮没好气的撇过头,司连瑾心知她害羞了,也不勉强,仔细将烤好的鱼取下来,剃掉鱼刺,放在小盘子里送到陶梦阮面前,道:“尝尝看,好不好吃!”   陶梦阮不看司连瑾,手却接过来盘子,见碟子里都是细嫩的鱼肉,还细细剃掉了刺,心头浮起一层暖意。一抬头,司连瑾正看着她,目光里居然有些紧张,似乎在等着陶梦阮评价。   司连瑾以前别说烤鱼了,生个炉子热水都没做过。但这回去抗击海寇,头一次去了海边,见到丰富的海鲜,就想到陶梦阮应该会喜欢吃鱼,这才花了心思学烤鱼。他也没有功夫去找专门的大厨学,只瞧着谁能烤鱼,就不耻下问,再自己揣摩一番,还真就学会了。只是到底是头一回烤鱼给别人吃,还是心爱的姑娘,司连瑾一贯淡定的人都有些紧张。   陶梦阮挑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在司连瑾万分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道:“世子,没想到你在厨艺上面也很有天分嘛!”   司连瑾高兴起来,道:“那是自然!来,这个也可以吃了!”司连瑾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吐了口气,将手头烤好的一块放到陶梦阮的碟子里。   陶梦阮将碟子里的吃掉,见司连瑾接着烤剩下的,将旁边放着的一只小锅提起来,把司连瑾切下来的鱼头放进去,又加了些豆腐和其他的调料,放到火上炖了一锅鱼头豆腐汤,放着等会儿吃过鱼再喝。   司连瑾专心的烤鱼,虽然学会了烤鱼这项技能,但目前还不熟练,烤焦了的比烤好的多,又不好都扔掉,只得将好的放到陶梦阮碟子里,其他的自己吃掉。陶梦阮忍着笑,把刚刚炖好的鱼汤给司连瑾盛了一碗,里头还盛了些细嫩的豆腐,那豆腐原本就预备客人煲个汤喝的,只是司连瑾光顾着烤鱼还顾不过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陶梦阮将鱼汤递给司连瑾,道:“你先喝汤,我来烤一会儿!”   司连瑾看着手里的鱼,又看看陶梦阮递过来的汤,还是陶梦阮的汤更有吸引力些,将小刷子放下,道:“我先喝汤,鱼等会儿再烤。”   陶梦阮这下是真笑出来了,把鱼汤递给他,接过他手里的小刷子,道:“烤鱼什么的又不难,我也会啊!”说着,就慢悠悠的翻动鱼肉,往鱼肉上面刷上调料。陶梦阮在厨艺上比起司连瑾来说,要熟练得多,她会做的菜不算多,但会做的都做得不错,而烤鱼这种烧烤必备,陶梦阮可以说是主力厨师。   司连瑾看着陶梦阮熟练地翻动鱼肉,在他手里不大听话的夹子和小刷子,在陶梦阮手里服服帖帖的。等陶梦阮将鱼肉取下来时,区别就更加明显了,司连瑾烤的鱼肉焦黄焦黄的,为了保证鱼肉烤熟,有的都已经有些干硬。而陶梦阮烤出来的鱼肉,外表焦黄,一挑开却是白嫩的鱼肉,既没有烤干,也不会不熟,显然功力比他高深得多。   陶梦阮也学司连瑾一般,将鱼肉细致的挑了刺,放在司连瑾的碟子里,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司连瑾刚刚喝下一碗热乎乎的鱼汤,见陶梦阮挑好的鱼肉,有种挫败的感觉,明明是他想照顾陶梦阮的,结果他连一碗粥都煮不好。   陶梦阮见司连瑾不动,侧头看他的脸色,刚刚还兴致勃勃的模样,这会儿就大受打击的样子,连胳膊都微微垂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司连瑾道:“阮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之前烤月饼,如今烤鱼,我都做得这么糟糕,连平安都不如……”   “……”陶梦阮实在没想到,司连瑾还会有挫败的情绪,想想也是,他自小读书也好,学武也好,几乎都只能用天才来形容,大约从来没有体验过学不会、做不好的感觉。然而,就是这般挫败的表情,在司连瑾表现出来,也格外的惹人怜爱,连陶梦阮都忍不住拍拍他的手,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何必拿自己不擅长的跟别人擅长的比呢?你想。平安若是跟你比武功,会不会死的很惨?”   “……”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司连瑾本来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格,闻言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这么说,阮儿是不在乎我不会烤鱼的?”   “……”谁指望他烤鱼啊!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在陶梦阮看来,这个年代的男子,不喊着君子远庖厨,连锅碗瓢盆都不愿意碰一下就不错了,司连瑾剑使得好,然而,若是让他动菜刀,陶梦阮有点担心他切伤手指。   “不在乎,你愿意为我烤鱼,我已经很开心了!”陶梦阮微笑着,“来尝尝,再不吃就冷掉了,鱼肉冷掉了一点都不好吃!”   司连瑾就着陶梦阮的筷子,将陶梦阮夹起来的鱼肉吃下去,又看向放着鱼肉的碟子,意思很明显,分明是要陶梦阮投喂。陶梦阮一面好笑,一面也就如了他的愿,将碟子里的鱼肉夹起来给他。   这么一来,西湖一日游两人最多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赏景,其他时间都在烤鱼、吃鱼、喝鱼汤当中度过。等两人从另一处岸边下船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司连瑾很知道分寸,能带陶梦阮出来玩已经是不容易了,时间差不多了也该送陶梦阮回去,虽然他还能在杭州待几天,但哪有未婚夫时时往姑娘家府上跑的,司连瑾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却不愿意陶梦阮受委屈,能见到陶梦阮的机会可不多。   陶梦阮被司连瑾抓着手,有宽大的衣袖挡着,别人瞧不出来,陶梦阮也就由他去了。两人一面走,一面小声说着话,马车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司连瑾故意走得慢,平日里难得听他多说两个字,此时却在细细给陶梦阮讲平定海寇的经过。   陶梦阮心知司连瑾必定将许多艰险都删减了,只当给她讲故事。陶梦阮前些时候听说北方的战事也慢慢平息下来了,蛮族早年臣服于天朝,虽然时战时服,但战事规模都不大,这两年却灾害频频,本来就不大富裕的蛮族这下更加艰难,才有了这一场大规模的入侵。只是毕竟灾害拉空了国力,蛮族虽然发动了战争,但后继无力,这场战争打不长也是意料之中。   陶梦阮如今待在南方,北方的消息不太灵通,只是有些担心,她曾听人说过,靖国公虽然看重司连瑾,但对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十分看重,何况靖国公的继室,三公子的母亲对司连瑾连面子情都没有什么顾忌。这下司连瑾一回去,两边都占了功勋,那边恐怕更要做些小动作。   司连瑾察觉到陶梦阮的担心,笑笑道:“不用替我担心,我世子的位置,可不是谁疼我所以给我的,我既然敢坐这个位置,就能坐得稳。”   陶梦阮也明白这个道理,司连瑾的两个兄弟还好说,陶梦阮更担心内宅里的手段,那位国公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陶梦阮只见过靖国公夫人安氏一回,在京城的某次宴会上,那位国公夫人一见面就毫不掩饰的将陶梦阮挑剔了一番。陶梦阮倒不在意对方的挑剔,前世跟着兄姐们在商场周旋,什么人都见过,可挑剔完了之后还下黑手就过分了吧!   陶梦阮之前听过安氏对付靖国公府大姑娘的手段,还是宁阳郡主对她说起的。司连瑾上头还有个庶姐,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靖国公的第一个孩子,靖国公也多疼爱几分,而安氏对待那位司大姑娘的手段就跟对付陶梦阮的那一招差不多,不同的是对付司大姑娘,安氏有更多的时间铺垫。   首先,安氏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那位姑娘的不喜,然后,在某次宴会上,陷害司大姑娘毒害嫡妹,也就是安氏所出的四姑娘。司大姑娘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当时就说安氏陷害她,结果安氏反咬一口,说谁都知道她不待见大姑娘,若是这样陷害她,不是谁都一下子想到了吗?她怎么可能做那么蠢的事!于是大家都相信安氏不会那么蠢,司大姑娘心思恶毒毒害幼妹的罪名便算是坐实了。   有了这么惨痛的前车之鉴,陶梦阮发现了安氏下的黑手,自然不会按照安氏的想法走,然而,即便那杯有问题的茶没有喝下去,陶梦阮也只能憋屈的当什么都没发生。有了这一段故事,陶梦阮觉得司连瑾能平安长大,还能有这么好的名声,这十多年过得实在不容易。她当然知道司连瑾的本事,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一遍,道:“我知道你厉害,可有本事的人最容易阴沟里翻船,便是她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司连瑾并不嫌陶梦阮烦,点点头道:“阮儿说得对,等明年就能娶阮儿进门了,我是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陶梦阮闻言便笑了,被司连瑾送到马车上,刚要启程,不远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名女子,娉娉袅袅的走到司连瑾面前,柔柔的声音道:“司世子,思思有件事想单独跟世子谈谈。”   陶梦阮手还没放下帘子,虽然带了面纱,但依然一眼就认出夏思思来,不由微微挑了眉,似笑非笑道:“世子,夏姑娘有话对你说呢!”   司连瑾扯扯嘴角,看她笑得漂亮,依他对陶梦阮的了解,这个时候陶梦阮已经不高兴了。   陶梦阮当然不高兴,就算知道司连瑾不会对夏思思有任何的心思,可人还没在杭州露过几次面呢,就已经开始招蜂引蝶了,她当然不会开心。   司连瑾在外人面前一贯是高冷范儿,面色不变甚至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本世子说话!”   ------题外话------   我错了……嘤嘤嘤,一直等的亲们,对不起……   ☆、第九十六章 想做什么   夏思思听过司连瑾的名声,杭州离京城虽远,但司连瑾的声望还高过岳临风和宫九浔两个,她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京城路远,京中人不仅知道司连瑾才貌过人家世出众,更知道司连瑾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到了杭州,夏思思这样的千金小姐,便只知道司连瑾的才华和美名了。   夏思思从前迷恋宫九浔,司连瑾虽名声在外,夏思思也顶多当他是个大才子,有些好奇,可如今不同,宫九浔拒绝了夏家的联姻,陶家更是害得夏家至此的直接罪魁,不管出于想求个前程,还是对陶家的报复心,夏思思都将司连瑾当做一个攻克的目标。   夏思思被司连瑾毫不客气的话刺得脸色一变,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微微扭曲的脸色。似乎努力平复了气息,夏思思保持着柔和的语调,接着说:“不会耽误世子很多时间,世子若是不听,将来会后悔的。”   司连瑾对这样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淡淡的瞥向旁边的侍卫,道:“把道路清理一下。”   跟来的侍卫是司家的私卫,只听从司连瑾的吩咐办事,得了司连瑾的吩咐便冷硬的将夏思思主仆隔开。司连瑾更是没有停留片刻,直接吩咐驾着车往回走。   陶梦阮微挑起帘子,只见夏思思被赶到旁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显然是强忍着情绪,跟着她的小丫头害怕的扶着她的胳膊,主仆两人目送马车走远,那夏思思的目光分明是怨毒的。   陶梦阮上次见到夏思思的时候,还觉得夏思思虽然性格不讨喜,但三观还是正的,会对她毫不客气的说话也是因为立场问题。但这次见到,夏思思明显已经黑化了,她跑来找司连瑾,看样子也不像是单纯的表示倾慕,更像是有什么底气,来谈合作的。   司连瑾骑马跟在马车外面,见陶梦阮手挑着帘子,目光还落在远处的夏思思主仆身上,伸手将帘子拉下来,道:“天冷,别把手放在外面挨冻。”   陶梦阮乖乖的收回手,道:“你说,她想跟你说什么?我总觉得,她手头还真有些底气。”   “多半是临安郡王的什么把柄,不用在意。”司连瑾随口答道,他虽然在沿海对付海寇,但陶梦阮在杭州待着,他还是费了些心在杭州布置了一些眼线。临安郡王府在临安已经好多年了,要说清白,司连瑾还真不信,何况那还是宗室出身,早年也不是没有野心。夏家能在杭州做到之前的位置,跟临安郡王府的往来是少不了的,两方多少都捏着对方的把柄,所以夏思思才笃定能嫁入临安郡王府。   夏家如今的处境司连瑾也清楚,更清楚夏家没什么地位之后,宫九浔已经利落的跟夏家拆伙,要不然夏家也不会被人墙倒众人推,落到如今的境地。夏思思找上他,无非就是想转投向他,挽回夏家的局面,想来在夏家看来,他平定海寇的功绩远远比不上北边抗击蛮族的父亲弟弟,若是拿下临安郡王府,则可以添一些筹码。   然而,夏家却不知道,平定海寇的功绩确实不算太大,然而,真正的底气在于东南的海上商路。如今天朝已经过了开疆拓土的时候,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发展,外患来说,北边的蛮族也没有别人以为的那般让皇帝重视。真正让皇帝费心的,其实在于内部的调整,想要推进内部的调整,最重要的是钱,所以从皇帝和太子的立场来说,能有大笔的进账,比起要投入大笔钱财的打仗更重要些。   司连瑾作为宫延述亲密的小伙伴,这一层尴尬皇家不会对别人说,他却清楚得很,虽然不能说出来,但真得感谢陶梦阮当时提醒他。如今,东南的商路逐渐走上正轨,东南海上的岛国慢慢跟天朝交往,作为司连瑾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牵扯进临安郡王这边的烂泥当中,没多少好处,还溅一身泥水。   司连瑾没有明说,但陶梦阮也能想到。夏家敢在杭州摆姿态,还摆出一副跟杭州官员对立的姿态,后面自然是有人的,而这个人,除了封地在杭州不远的临安郡王,不做他想。如今看来,临安郡王抛弃了小伙伴,于是夏家走投无路之下,大约是准备反咬临安郡王一口。至于为什么是夏思思找上司连瑾,而不是夏家当家的上门跟司连瑾谈,大约还是顾忌着临安郡王那边,不想直接撕破脸吧。   陶梦阮只远远地瞧过宫九浔一回,连模样都没有看清楚,但远远地看上去,气质还是极好的,但不得不说,夏家跟宫九浔的这一场撕让陶梦阮恶心了,尤其是夏家还将主意打到司连瑾头上。陶梦阮冷哼了一声,决定回去就给夏家再找些麻烦。   司连瑾提前赶到杭州,能在杭州多留两日,但不好经常往陶家跑,只有晚间过来寻陶梦阮说说话,又担心陶梦阮吹风受凉,每回说几句话也就走了。   司连瑾在杭州待不了多久,陶梦阮虽然想给夏家找些事,也暂时将这事放到一边,没想到夏家千金不知廉耻勾引司连瑾的话不知从何处流传起来,夏家羞恼之下将夏思思送到乡下的庄子住着,对外只说夏思思去了庄子养病。大户人家的千金犯了错都往庄子送,旁人都心照不宣的表示理解,夏家的名声更加一落千丈。偏就在这时候,宫九浔高调的将婚期提前,要提前迎娶俞大姑娘过门。   陶静轩作为江南巡抚,也收到了临安郡王府的喜帖,且不论皇帝怎么看临安郡王,人家是宗室郡王,封地就在临安,人家办喜事,陶静轩这边怎么都得过去喝一回喜酒。   司连瑾在杭州带了五日,就匆匆离开了,只说陶梦阮及笄时再来。司连瑾一走,陶梦阮还郁闷了两天,接着就收到了临安郡王府的喜帖。临安离杭州要大半天的路程,就为了喝一杯喜酒,大老远跑到临安,陶梦阮觉得不大划算,何况又不是什么熟人,然而这一场喜宴还真得跑那么一趟。   陶静轩一家提前一日出门去临安,到临安时已经是下午,临安郡王府已经安排了人在临安城外等候,安排陶静轩一家在临安郡王府的别院住下。一处住着的,除了陶家还有几家贵客,听说宫九浔的舅舅家杨家也在其中。   陶少安还是活跃的年纪,坐了一路的马车,到了临安也不累,带了小厮出去玩。葛氏却有些疲乏了,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先回房躺一躺歇气。陶梦阮倒是不累,只是到了一个新地方,人又多,又不会久留,陶梦阮也懒得跑去熟悉地形,只叫陶少安的小厮跟紧了陶少安,别惹什么麻烦。   给葛氏煮了一碗姜茶,看着她喝了,陶梦阮便自己回房,出来也没带什么东西,随便拿了本书翻看,没过多久小雪来禀报,道:“姑娘,杨家四姑娘过来拜访。”   “杨家?”   “是容州杨家,杨四姑娘正是临安郡王的表妹,说是这一处就姑娘与她年龄相仿,所以寻姑娘说说话。”小雪简单地解释。   杨家是容州名门,容州在河北,离杭州路程不近,当初是当时的临安郡王,也就是宫九浔的父亲北上进京时,在容州遇到了杨家姑娘,也就是后来的郡王妃。曾有传言,杨家是不同意杨家姑娘嫁给临安郡王的,但杨家姑娘一片痴心,曾言非卿不嫁,杨家疼女儿,只得接受了这门婚事。只是虽然杨家姑娘嫁入临安郡王府,但杨家与临安郡王府并不亲近,往来也都是淡淡的。   陶梦阮从前只当是外边的传言,如今宫九浔娶妻,按理来说杨家可以直接住在郡王府,但杨家却跟宾客一起,住在别院中,看来这传言还是有几分真的。   “请杨四姑娘稍等,我马上就来。”   小雪应了一声是,先往前面去通报。陶梦阮则简单地理了理衣裳头发,才带了小满一起往前面走。   远来做客自然没有更多的讲究,陶家一家子住了一个院子,陶梦阮住的这一出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暖阁,可以做会客。小雪一向机灵,先将杨四姑娘引到暖阁中坐着,上了热茶。   陶梦阮一进门就见到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坐在小几前,手捧着一个精巧的雪瓷杯暖手,见陶梦阮进来,将杯子放下,起身道:“陶姑娘好,我在杨家排行第四,你可以叫我杨四,也可以叫我蓉儿。”   陶梦阮笑着还礼,道:“我家就我一个女儿,你还是叫我梦阮好了。”   杨四姑娘闻言轻轻一笑,道:“我大姐姐也不许别人叫她杨大,总觉得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陶梦阮笑笑,给杨四姑娘添了些茶水,道:“我们今日才到,路上又冷,一来就缩在屋子里不想出门了,没想到杨四姑娘过来了,对了来时带了些杭州那边的糖糕,杨四姑娘可要尝尝?”   杨四听着陶梦阮依然加了姑娘两个字,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她与陶梦阮也并不熟悉,并没有再提,但提到扬州的糖糕,也有些兴致,道:“早就听说杭州的点心不错,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尝尝,陶姑娘别嫌我贪嘴才是。”   “哪里的话,我也很想尝尝各地不同的吃食呢!”陶梦阮笑道,叫小满去取了糖糕过来。那糖糕是陶家府上的厨娘做的,那厨娘是杭州人,懂得好些杭州的特色菜品,陶梦阮来时想着说不定有人来坐坐,就让人备了些糖糕点心备着。   杨四点点头,道:“我也带了些容州的点心来,晚些叫人给陶姑娘送一些来。我们来了好几天了,临安城原本还想四处走走,但这个季节天冷,都懒得出门,就只在别院里窝着,这两天都有些无聊了。”   “听说临安有个湖景致不错,原本还想去转转,只是我父亲事情走不开,我们后天就得回去了。”陶梦阮也简单提了一句,至于说游湖什么的,虽然她不怕冷,但大冷的天其实还是愿意抱着暖炉在屋子里待着。   “你说浪泽湖啊!”杨四显然知道那个地方,“我七八岁的时候去过,也就那样吧,我倒是想去西湖转转……”   两人就这么东拉西扯没什么营养的聊了一段时间,杨四在陶梦阮这里吃了些糖糕,回头还真让人送了一匣子点心过来。   陶梦阮收到点心时,陶少安正好在,催着陶梦阮打开看。陶梦阮打开盒子,说是各地风味,其实点心上面区别倒是不大,杨四送的是四色点心礼盒,其中有两个椒盐酥特别些,让陶少安拿了去,其他的就收起来放着。   一天赶路下来,陶家人都早早就睡下了,陶梦阮却睡不着,也没有点灯,就坐在屋子里想事情。陶梦阮倒是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总觉得杨四今日的举动有些奇怪,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却偏偏要做出热情的样子跑来寻她。若说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又时不时地表现出一些不情愿甚至内疚的表情。陶梦阮不知道杨四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觉得有些违和,又说不出具体来,可那点心,包括杨四动过的东西,她都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对。   正疑惑不解之间,陶梦阮隐约听到外间暖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出门在外,值夜的自然是紫枫,而紫枫是暗卫出来的,一向十分自律,不要说起夜,就连翻身都不会带起一点声音,可若是有人进来,紫枫不应该没有察觉才是。   这样想着,陶梦阮小心地披了外衣起身,屋子里的格局她十分清楚,小心地提起门帘子,正对上一人惊愕的目光。   ☆、第九十七章 其人之道   深夜里突然看到一双别人的眼睛,别人陶梦阮不知道,她是真的吓了一跳。而眼前的人显然更是受惊不小,顿了顿还退了一步,然后抬手准备敲晕了陶梦阮。   若是对方的动作毫无停顿一气呵成,陶梦阮一时估计也反应不过来,然而,来的这个人明显是个业余的,他反应过来要敲晕陶梦阮时,陶梦阮也反应过来反击了。陶梦阮知道自己武功不及对方,手一抖,淬了麻药的细针就扎在对方胳膊上,她没能躲开对方被敲了一下肩膀,对方也中了针,准备补一下的时候顺利的倒下去晕过去了。   陶梦阮皱了皱眉,抹黑往前面点了灯,端着灯台去看紫枫的情况时,才发现紫枫昏睡着,看样子是中了迷药。陶梦阮随身净魂香,迷药对她没什么影响,回头看了眼昏迷过去的人,陶梦阮觉得人家若是醒了,她一个人打不过人家,还是决定先将紫枫弄醒。   陶梦阮回自己屋子里翻了一盒薄荷膏出来,往紫枫鼻翼底下抹了些,很快紫枫就在一阵清凉中醒过来,看向陶梦阮,道:“姑娘,怎么了?”   陶梦阮指了指昏迷的男子,道:“先帮我将他绑起来。”   紫枫侧目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好嘛,姑娘屋子里竟然进了贼人,尤其是她还没能及时发现,让贼人险些靠近了姑娘!当下紫枫就沉了脸,道:“姑娘放心,绝对跑不了。”   陶梦阮点点头,绑人让人跑不掉的方法她也会好几种,不过有的工具不够,有的太过血腥残暴,还是交给紫枫做比较好。紫枫去处理闯入者,陶梦阮就往前面去查看,司连瑾给她的暗卫除了一人留守杭州的府邸,其他的都跟了来,对方不大可能有那本事一个一个全部弄倒,所以,应该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陶梦阮将灯台留给紫枫,提了个灯笼往前面走,而往前去就是会客的暖阁。陶梦阮提着灯笼过去,果然见到地板上一个仅容一人过的洞,想来那人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   这里是临安郡王的别院,就算忙着婚礼有些疏漏,也不至于疏漏到这个程度,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临安郡王安排的,要么,就是临安郡王府授意的,总之,肯定跟郡王府有关。陶梦阮想到杨四姑娘过来时总是时不时地打量屋子,当时还以为她无聊所以四处打量,如今想来,大约在注意屋子的格局和位置,以便晚上的人潜入,这么说来,杨家跟临安郡王府的关系应该没有那么疏淡。   只是陶梦阮有些想不明白,宫九浔算计她想做什么?陶梦阮还没有自恋到觉得宫九浔看上她了,这么做多半也是出于利益,而与她有关系的,一个陶静轩,一个司连瑾,就不知宫九浔的目标是哪个。   检查了一遍,陶梦阮敲敲窗户,一名暗卫落到窗下,沉声道:“姑娘,何事?”   “找两个人,把屋里的洞填上。”说完,也不看人惊骇的表情,直接提了灯笼往里走。   紫枫已经将人绑好,也不知是陶梦阮特意嘱咐,还是单纯的报复,陶梦阮看那人身上勒得深深地绳子,怎么看都不用担心人跑掉。   陶梦阮将灯笼递给紫枫,从机关盒里抽出另一根细针,往倒霉男子身上用力扎了几针,不多时,人就醒过来了。陶梦阮看他扭曲的表情,微笑道:“痛不痛?”   男子被紫枫扯掉了面巾,一张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让人很难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能做出挖地道闯人家闺房这么猥琐的事。陶梦阮扎他用的针上回对付唐思明用过,上面淬的独门毒药,那唐思明也够硬气,至今为止都没有上门求解药。   眼前的男子显然没有那么硬气,可人也不喊着要解药,或者说让陶梦阮杀了他的话,就这么哗啦啦的流眼泪。   陶梦阮扯扯嘴角,心道我又不是你妈,你哭一哭还会放过你不成?结果人接着就带着哭腔道:“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梦游?”陶梦阮微微挑眉。   “我……”杨云珀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为了表哥答应他的东西来的,在他自己来说,付出辛苦获得回报原是应该的,可人家姑娘又没有哪里对不住他的,他这么做却可能毁了人家一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对不住人家。   “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还哭得很可怜吗?”陶梦阮轻哼了一声,看他模样似乎后悔了,可陶梦阮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要不是她反过来将他抓住了,对方能体会她可能面对的一切?虽然欺负一个半大孩子没什么成就感,但陶梦阮觉得,这种中二少年的三观才是最应该拯救的。   “是我不对,我、我会娶你的……”杨云珀脸色红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害羞了,小心翼翼的偷看了陶梦阮一眼,“我是容州杨家嫡出的二公子,虽然不是长子,但我也可以好好念书,以后给你挣一个诰命,而且,我还没有定亲……”   陶梦阮一时不是很明白杨云珀是怎么神转折到这个上面的,紫枫已经给了杨云珀脸上一拳,敢闯姑娘的屋子就该重打一顿了,居然还敢妄想娶自家姑娘!   “嗷——”杨云珀压着嗓子没敢喊出来,之前已经对不住人家一次了,若是再将人招来,就更是害了人家。好在紫枫只是出出气,没有陶梦阮的话也不会真将杨云珀怎么样,打了一拳就退了下去,威胁的瞪了杨云珀一眼:“我家姑娘不是你能肖想的!”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好了,紫枫,看样子他也是别院里住着的宾客,总不好真叫他出什么事,再说大半夜的,也不能耽搁了,惊动了别人就糟了。”说着,向杨云珀勾勾手指,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实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我把你完完整整的送回去,要么,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消失哦!”   “……”   看着杨云珀惊恐的表情,陶梦阮勾勾唇笑了,接着道:“别怕,那不是你不说的后果吗?只要你说了,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这事就他和四妹妹知道好吗?不是他说的,那就是四妹妹说的,跟他说的有什么区别?   “你不想说就算了,这样吧,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我也不让你消失了,你告诉我,你打算将我怎么样,如何?”陶梦阮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刚刚扎过杨云珀的针捏在指尖,仿佛他的回答不和她的意,那针就会再扎到他身上。   杨云珀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被针扎的地方还在一阵阵的疼,想到那针再扎上几处,杨云珀忍不住身子都抖了抖。心道只是说计划,又没有出卖表哥,说了也没什么,不说他却要再受一番苦,抿了抿唇,道:“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等你被乞丐们围攻时,我会救你的……”   “哦,原来是设计一场英雄救美啊!啊,不对,顺便得一个我被乞丐围观,甚至可能碰了身子的把柄,嗯,你们想拿捏我爹做什么?”陶梦阮这下明白了。她若是名节上有了瑕疵,陶静轩只要不想放弃她,不想放弃靖国公府的亲事,就只能听他们的办事,这一手虽然俗不可耐,却也十分有效,甚至若是司连瑾在意她,为了她的未来,连司连瑾都可以一起要挟了。   陶梦阮被恶心了一回,宫九浔在外面装得跟君子一样,结果转过头去,对她一个女子都能使这种手段。作为直接实施的杨云珀,单纯也好、无知也罢,或者纯粹因为表兄弟的情分,她都没有半点好感,捏着针往杨云珀脸上扎了几针,似笑非笑向紫枫道:“紫枫,叫青雀把杨家小公子送到花楼去,顺便,请兰钊公子去英、雄、救、美。”   紫枫听陶梦阮咬牙切齿的话,难得同情了杨云珀一回。兰钊公子的大名她们在杭州都听过,那是一个断袖都断得光明正大、高调非常的男子,据说还曾经调戏过宫九浔。然而,人家是第一高手,连宫九浔都拿他没有法子,只得认栽。当然,最重要的是,兰钊公子风流多情,但凡长得好看的,人兰钊公子都不介意费点功夫勾搭。   杨云珀若生在陶梦阮前世,那就是个技术宅,除了他的爱好,根本什么都不会关心,自然不知道兰钊公子这么个人,然而,花楼他是听懂了。杨云珀没去过花楼,但他知道花楼不是正经人家去的地方,一时睁大了眼睛看着陶梦阮,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说,我说了就送我回去的吗?”   “我说了送你回去,又没说现在送。”陶梦阮笑靥如花,“放心,兰钊公子会救你的,绝对不会让你真的出什么事。”   紫枫对陶梦阮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是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杨云珀可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就如陶梦阮说的,兰钊公子会救他,不会出事。   青雀将杨云珀弄走,紫枫生怕陶梦阮再出什么事,说是就在陶梦阮屋子里守着。陶梦阮好说歹说,说到明日婚礼上搞不好还会有幺蛾子,不养足精神怎么能应付得来,才勉强回到外面的软榻上躺下。即便如此,陶梦阮给他抹了薄荷膏,紫枫今晚估计也是睡不着了。   次日便是婚礼的正日子,俞家是杭州人,虽然不算远,但就算陶家过来参加喜宴都还得提前过来,俞家更是早些日子就到了临安准备婚礼。俞家虽然是书香名门,但这一代上没有人入官场,俞大姑娘是长女,底下年纪最大的弟弟也才九岁,虽然俞家声望高,但也不常在杭州贵人圈子里走动。   俞家如今的地位,俞大姑娘能嫁入临安郡王府做正妃,实在是早逝的临安郡王出于低调让皇帝放心的意思定下的亲事,但这几年来婚期一推再推,陶梦阮觉得,宫九浔未必没有别的想法,听说前任江南巡抚落马之前,宫九浔还曾经跟人家女儿走得很近。   陶家跟俞家没什么交情,来参加婚礼是冲着临安郡王的面子,所以一家子到了午后才从别院去郡王府。昨晚杨云珀挖了地道潜入陶梦阮这边屋子的事,陶梦阮并没有告诉陶静轩和葛氏,屋子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填平了洞再铺上地毯,一点都看不出痕迹来,但杨家小公子昨晚逛花楼被兰钊公子调戏的新闻,却一大早就传播开来。   杨家家风甚严,家中男子不说个个都才高八斗品行优良,逛花楼还让有名的断袖公子调戏这种事却是头一次发生。陶梦阮心知这样的人家,但凡没有闹大的事情,必定都是小心地掩饰下去,私下里打一顿也好,远远地发配出去也好,外人自然不知道。但这回不同,兰钊公子是个不嫌事大的,闹腾起来也不怕丢人,听说杨家大爷被人看着下不来台,要打杨云珀一顿,兰钊公子还拦着护着杨云珀,结果自然是杨家大爷更加火大。   一大早小雪就叽叽喳喳的给陶梦阮普及这个八卦,小满静静地给陶梦阮梳妆,顺便提醒陶梦阮,今日若是见到杨四姑娘,记得别提这事。陶梦阮想着,杨家兄妹两个虽然做的事不地道,但思想还不算奇葩,昨日做了那样的事,杨四姑娘应该会躲着她些吧。   陶家到临安郡王府时,宫九浔已经往俞家别院迎亲去了,郡王府的下人将陶梦阮等人迎进去,一家子也就分开往两处去。陶梦阮跟着葛氏一道,往女眷集中的地方去。   宫九浔娶妻虽然有不少姑娘家心碎,但一般女孩子对宫九浔的痴迷也就停在最表层的相貌才华和家世上面,宫九浔娶妻之前还能幻想一下,新娘子要进门了,也就没什么想法了,所以婚礼上虽然有不少年轻姑娘家来做客,但也和和睦睦的气氛很好。   葛氏大致扫了一眼,便带着陶梦阮往蒋夫人那里走去。蒋晴柔出嫁之后,蒋夫人就带着儿媳妇一道,见葛氏过来,便招呼她坐下,还打趣陶梦阮道:“见到阮丫头,就想起我家晴儿,等再过些时候,嫂子可就与我一样喽!”   葛氏也叹了口气,道:“我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可真不舍得送到别人家去,可也不能留她一辈子啊!”   蒋夫人见陶梦阮脸都不红,也没有再打趣陶梦阮,倒说起俞家姑娘来,微微摇摇头,道:“我们来得早些,昨日瞧见俞家送嫁妆,俞家这些年也没落了,郡王府送的聘礼似乎也不多,那嫁妆多少有些寒碜,只怕俞家姑娘以后的日子不大好过啊!”   葛氏闻言也轻轻叹了口气,跟俞家没什么交情,但做娘的,对跟陶梦阮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多少有几分怜惜。女子的地位一方面靠娘家的地位,另一方面靠丈夫的尊重和爱护,若这两方面都没有,便只能靠嫁妆有些底气了。俞家这些年没落了,哪怕俞大姑娘的弟弟出息,那也要好些年之后,宫九浔的态度,在这些年一拖再拖的婚期就能看出来,哪怕拿俞大姑娘拒绝了夏思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为什么,如今嫁妆再寒碜些,俞大姑娘的将来恐怕真的不那么乐观。   陶梦阮乖乖地坐在旁边,她跟俞大姑娘不认得,听蒋夫人和葛氏说起这些,也没有太多触动,顶多就是觉得这个世道,女子活着太不容易了。按照俞大姑娘如今的处境,要么安安分分的做郡王妃,毕竟皇家休妻比普通人家还不容易,熬个十几二十年,养个有出息的儿子,便算是熬出头了,若是能将宫九浔熬死,日子就更有盼头些。另一种路线比较惨,若是俞大姑娘对宫九浔用了心,想要做真爱,那就只能等哪天宫九浔落魄了,然后不离不弃温暖他的心,最后大团圆结局,不管哪一种,作为女子都很苦。   “陶姑娘!”陶梦阮还在神游,小雪轻轻扯了扯陶梦阮的衣裳,陶梦阮一抬头,便见到杨四姑娘走到面前喊她。   杨四姑娘今日看上去有些憔悴,见陶梦阮微微挑眉,抿了抿唇,道:“陶姑娘,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紫枫听杨四姑娘的意思,要让陶梦阮跟他走,就皱起眉头。这杨四姑娘昨日特地去找陶梦阮,晚上她哥哥就潜入了陶梦阮的屋子,若说其中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如今杨四姑娘还跑出来找陶梦阮,紫枫第一反应就是她没安好心。   陶梦阮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四姑娘一眼,向紫枫摇了摇头,道:“行,那我们去那边吧!”   陶梦阮指的地方是不远处的一片小花丛,没有什么隐蔽的角落可以藏人,这会儿也没什么人,私下说说话算是很合适的地方。   杨四姑娘自然不会有意见,见陶梦阮先往那边走去,连忙跟了上去。   ☆、第九十八章 他乡遇   这个季节没什么鲜花,但毕竟是娶亲的大喜事,郡王府弄了不少绢花和只花,手艺精湛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陶梦阮面前就是一片纸做的蝴蝶花,一朵朵跟翩飞的蝴蝶一般,走在其中还真有些走在花丛间的感觉。   陶梦阮四下看了一眼,没有什么人,看向杨四姑娘,道:“不知杨四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杨四姑娘抿了抿唇,她昨日到陶梦阮那里去是为了摸清陶梦阮屋子的格局,也清楚宫九浔让他们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是以面对陶梦阮,她其实有些愧疚和不知所措。但杨云珀最后出现在花楼,还让兰钊公子调戏了一回,她有些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才存了心来问一问陶梦阮,她总觉得,杨云珀闹到这个地步,有陶梦阮在里面推了一手,可陶梦阮怎么做得到?   “杨四姑娘若是没什么话说,我就先回去了,这天怪冷的,我还是喜欢在屋子里坐着。”陶梦阮见杨四姑娘脸色变了几回,有些不耐烦道,事情都做了,就算没有成功,还愧疚给谁看呢!又不是你愧疚一回,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等……”杨四姑娘见陶梦阮真要走开,连忙喊住她,“陶姑娘,我二哥的事,你怎么看?”   陶梦阮微微挑眉,哦,跑来算计她,结果没成,将自己搭进去了,还要来问她感受?陶梦阮呵呵了一回,原本虽然对杨四姑娘兄妹两个没有好感,但人各有立场,她对两个陌生人没什么要求,然而算计了她的陌生人还想要好脸?哼,多大脸!   “杨四姑娘是说杨公子逛花楼被调戏这事吗?”陶梦阮不高兴了,也没什么顾忌,果然杨四姑娘脸色就白了一分,“要说这事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杨二公子这么个人,不过,常在岸上走哪有不湿鞋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二哥性格纯善,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杨四姑娘被陶梦阮毫不掩饰的讥讽刺得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辩驳道。   “他是不是性格纯善、会不会做这种事与我有什么干系?”陶梦阮本来是想看看,这位之前看上去三观还算端正的姑娘,会不会跟夏思思一样崩坏掉,现在看来,确实有点崩。她穿越以来,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好的时候一派温和端庄,要多美好有多美好,一旦出点事就承受不了了,将什么过错都放到别人身上,好像这样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杨四姑娘想说什么,但陶梦阮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还真能将事情掰扯出来不成?不管杨云珀为什么这么做都是错的,更何况,表哥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将他牵扯进来,总不过是错得更加厉害些罢了。   葛氏见陶梦阮出去了一次回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道:“怎么了?不是跟杨家姑娘说话去了吗?你们年龄相仿,说说话也免得无聊。”宫九浔娶妻,杭州的宾客并不多,葛氏熟悉些的,也就是蒋夫人一人,陶梦阮也是差不多,葛氏还担心她闷坏了,见有人邀她说话,还有些高兴。   陶梦阮摇摇头,道:“外面冷,我情愿在屋子里坐着。”   葛氏见状便知道陶梦阮跟那位杨家姑娘大约不太合得来,也没有勉强,道:“那就算了,应该不用多久新娘子就要到了,到时就热闹起来了。”   陶梦阮点点头,端了个小碟子放在面前,捏了瓜子剥瓜子。陶梦阮手巧,每一颗瓜子都剥得完完整整的,放在碟子里。葛氏已经习惯了陶梦阮闲得无聊就剥瓜子打发时间的习惯,自然而然的从碟子里捏了瓜子吃,还点评道:“这瓜子炒得不好,不如你爹上次买的香。”   陶梦阮点点头,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瓜子好不好吃,她又不喜欢吃瓜子,只是单纯的剥瓜子玩罢了。   陶梦阮一个人剥,供应不上葛氏吃,葛氏将碟子里的瓜子仁吃光时,新娘子也到了。于是陶梦阮将碟子放到旁边,专心看热闹。   俞大姑娘盖着盖头,一身的大红嫁衣,看不清模样,但也能看出窈窕动人的身形,隔着大红的绸花被宫九浔牵着,由喜娘和两个陪嫁丫头牵着往前走。即便如此,眼前被遮挡着,俞大姑娘走得也不太稳当,但红绸另一头的宫延述显然没有耐心迁就她,陶梦阮就注意到俞大姑娘脚下绊了两回,让丫头扶着才没有出丑。   作为新娘子的俞大姑娘是今天的主角,婚宴上宾客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有了今日宫九浔毫不怜惜的待她的一幕,日后她想立起威信来,很难。陶梦阮倒是有些不理解,宫九浔看上去也不笨,难道不明白俞大姑娘作为他的新婚妻子,俞大姑娘丢脸,跟他自己丢脸其实是一样的吗?   宫九浔今日的表现一半是故意的,如今夏家包括江南一带的官员日子不好过,他其实也好不到哪里,故意表现出这样的一面,就是想让人觉得他虚有其名,其实没什么内涵和本事。另一半,是宫九浔确实嫌弃俞家大姑娘。   俞家的亲事在好多年前就定了下来,虽然出于韬光养晦的心思定下的亲事,但那个时候俞家的影响力还不小,尤其俞大姑娘的兄长还是出了名的神童,结下这门亲事对临安郡王府自然是有好处的。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不到十年当中,俞大姑娘的兄长意外夭折,俞家当家老爷又是个不省心的,惹出许多事端来,俞家的地位别说回升起来,还越发落下去,再加上俞家姑娘长得不够美貌,宫九浔对这门婚事就更加嫌弃了。   到了这个地步,宫九浔自然想退亲另外娶一个合心意的妻子,只是,俞家又哪里是那么好甩脱的。当初定亲是立了婚书的,并不是口头上的约定,所以宫九浔想退亲,可俞家怎么可能同意,于是婚期一拖再拖,甚至去年还有过宫九浔要先纳侧妃进门的传闻,丝毫不留情的打俞家的脸。   俞家不愿退亲,这些都忍下来了,将俞家大姑娘耽搁到如今十六的年纪了,终于熬到了宫九浔迎娶她进门。   婚礼上的这一段小插曲叫人议论纷纷,但在老郡王妃的主持下,婚礼还是顺利地进行了下去,拜堂入洞房之后,宾客们坐着吃顿饭,就该陆续告辞了,陶家也没有多留,说了些恭贺的话,就直接回别院休息,明日一早又要启程回杭州去。   陶梦阮如今对宫九浔的印象更差了,连带的,对临安这个地方也没有更多的好感,夜里早早就睡下,等着明日回杭州去。然而,就是这么个愿望,最后也没能满足,半夜里外面闹腾起来,陶梦阮被闹醒了,一睁眼紫枫守在前面,道:“姑娘不用担心,青雀他们都在,不会让人闯进来的。”   陶梦阮皱眉,“怎么回事?什么人已经猖獗到这个份上了吗?”   “是兰钊公子和杨家公子,杨家公子说要见姑娘,兰钊公子是陪他过来的。”紫枫简单地解释。   陶梦阮皱起眉头,兰钊公子不仅仅以断袖风流闻名,另一个身份更为有名,便是江湖第一高手。传闻他是练武奇才,十八岁时在武林盛会上一举夺得第一高手的殊荣,而后,一个人挑了好些江湖高手,到两年之后,突然不在江湖上折腾,隐居到了临安。当然,这个隐居,隐居得也十分高调,他在临安待着,连带跑来找他切磋的热血青年都多了不少,这几年临安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治安好评也直线下降,可见事有两面。   陶梦阮昨晚故意让人引兰钊公子过去,是想给杨云珀找些麻烦的,可实在没想到,兰钊公子还真对杨云珀上了心,居然还跟着他来闯他的院子。陶梦阮不知兰钊公子的武功如何,但能被称为第一高手,本事肯定是有的,何况这样闹腾下去,等会儿引了人来,丢脸的也就是她和陶家罢了。这样一想,陶梦阮利落的起身,道:“行了,跟我出去看看。”   紫枫本不愿陶梦阮出来,对方太强,他们并没有把握将人拿下,若是对方存了恶意,伤了陶梦阮,他们怎么跟主子交代。可陶梦阮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等会儿将人引来了,陶梦阮还是得出去,索性早些出去,还免得让人看笑话。   这样一想,紫枫握紧了陶梦阮交给她的暗器,紧紧跟在陶梦阮身边,开了门。   陶家住的是一个四合院子,陶静轩和葛氏住一处,陶梦阮和陶少安就自己挑喜欢的屋子。因为司连瑾的缘故,陶梦阮下意识的选了前面有一颗梧桐树的西厢,离陶静轩和葛氏的屋子比较远,中间还有一座影壁,将院子隔开。   陶梦阮现在十分庆幸这边不是常住的宅子,这边的下人也就是维持基本的运作,这回办喜事又调走了一批,这边下人不多,加上来这住的,哪家没有自家下人带着,院子里就没有安排下人服侍,否则,昨晚没成今日又给宫九浔送了一条把柄。   陶梦阮看了一眼缠斗正酣的两方人马,沉声喝到:“都住手!”   听到陶梦阮的声音,兰钊公子先停了手,结果胳膊上添了一道伤,目光集中到陶梦阮身上,却一点都不恼。他本是一流的高手,脚下轻功移动,飞快的移到陶梦阮旁边,一把将陶梦阮抱住,居然还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阮妹妹,我可算找到你了……”   “……”陶梦阮僵住,前世她名字里带个阮字,不过陶家那一辈的女孩子都有个阮字,旁人喊她,一向都叫梦儿、小梦什么的,唯独一人,从小就叫她阮妹妹,便是唐家的神棍二表哥。   “你……”   “阮妹妹,我是二表哥啊!你不记得我了?”兰钊公子松开陶梦阮,“小时候我们一起去梨山看桃花,你还在林子里迷了路……”   “什么叫迷路!明明是你在林子里布了阵法!”陶梦阮忍不住反驳,“我那时才六岁啊!差点没饿死!”   “……”兰钊公子扯扯嘴角,提什么不好,偏提这个,为这,他差点被大哥打死,“呵呵……那个啥,咱们久别重逢,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那你今日又做什么?不知道让人知道我得沉塘淹死?”   “我有给陶家递帖子,那不是陶家直接推掉了吗?你们明日就要回杭州了,再不来又得错过了,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好妹妹,别生气了!”兰钊公子好歹知道这边规矩的,抱了一抱连忙松开了陶梦阮,怕果真害了她。   “……”以兰钊公子的大名,陶静轩和葛氏不推掉才怪,“青雀,你们将这里收拾一下。紫枫,拿点茶水点心来,我有些话跟兰钊公子说。”   紫枫等人自然不放心,可陶梦阮发话了,他们只得照办,可紫枫是不敢离开半步的,就守在陶梦阮旁边,茶水都叫另一个暗卫去拿。   陶梦阮没有带兰钊公子进门的意思,也不顾外面冷,直接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道:“坐吧,有什么话快些说,大冷的天我还想早点睡。”   “阮妹妹,你不爱我了……”兰钊一脸委屈的模样,仿佛陶梦阮这句话有多过分一般。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爱你的罗盘吗?”   “阮妹妹,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陶梦阮自小在唐家养大,跟唐家兄弟三个就像是亲兄妹一般,当初陶梦阮意外身死的消息传来,兄弟三个是打上陶家去的。然而,陶家就这么邪门,唐二亲自去看了眼陶梦阮摔死的楼梯,就被头上掉下来的水晶灯砸个正着,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唐二就变成兰钊公子了。   就是这份巧合,让唐二觉得他来到这里应当是天意,那么妹子应当也在这里,只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别说出门交朋友,连名讳都轻易不能告诉别人的,他想找陶梦阮,实在比大海捞针也不容易。   陶梦阮也想到了这一层,总不是这位表哥还为了她自尽吧!   兰钊被陶梦阮奇怪的目光一看,有些抓狂,“想什么呢!我是想说,你们家忒邪门了,我就在楼梯底下站了那么片刻,就被头顶的灯砸个正着!”   陶梦阮自己清楚,她当时穿越纯属意外,只是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下去,以她的武功,完全不会受伤,那天却不知为何,她一时没稳住身子就磕下去了。但是在唐家人看来,她怎么可能下楼梯摔死,其中必定有阴谋。   “表哥,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其他两个表哥?”陶梦阮有些忧心,若是三个表哥一个一个都怀疑她的死因,不是要死做一堆了吗?   “……”兰钊也担心了一回,“我留了遗言的,他们,应该没有那么蠢吧……”   如今快到腊月了,夜里冷风嗖嗖的刮,陶梦阮就算不怕冷,在外头也坐不住,简单跟兰钊叙了叙旧,就打发兰钊走人。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杨云珀这才找到机会开口,有些磕磕巴巴道:“陶姑娘,我今日来是给陶姑娘道歉的,我之前任意妄为,险些害了陶姑娘清誉,请陶姑娘原谅!”   陶梦阮没想到她坑了杨云珀一回,杨云珀还认识到错误了,想到白日里杨四姑娘过来寻她,看来杨云珀还没有将真相告诉妹妹,不由有些奇怪道:“你为何没有跟杨四姑娘说实话?我看她很信任你这个哥哥,你若是说了,她必然不会误会你了。”   杨云珀抿了抿唇,道:“原本就是我对不住姑娘,若是再将姑娘牵扯进来,就更没脸说自己是读书人了。”   陶梦阮对杨云珀倒是高看一眼,微微挑眉,道:“算了,我报复也报复了,不与你计较这事了。”言罢,也不再停留,直接转身回房。   青雀等人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陶梦阮明明是陶家姑娘,葛家外孙女,几时跟鼎鼎大名的第一高手成表兄妹了?青雀几个只能守在外面,只得看向紫枫,叫紫枫寻个机会问问清楚。   紫枫跟着陶梦阮进去,斟酌着怎么开口,陶梦阮便先开口道:“兰钊的事,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记住,我们是表兄妹,没有其他的情分,便是世子问起,你也这么说就是了。”   紫枫只得点头,想到他们好几个暗卫还顶不上兰钊一人,有些赧然道:“属下们一定勤练武功,下回绝不会让人闯进来。”   陶梦阮知道他们叫兰钊打击到了,不过要单论武功,兰钊虽然厉害,但也没那本事,只是他前世就将奇门遁甲使得出神入化的,如今只怕更加精进了,不由笑道:“他那可不仅仅是武功,要说阵法什么的,便是世子对上他恐怕都没什么胜算,你们就不必为难自己了。”   紫枫应了是,但明显练武更加勤快了些,时间一日日晃过,转眼就到了陶梦阮的生辰。   ☆、第九十九章 布老虎   十五岁生辰是女孩子最重要的日子,陶静轩自打确定了陶梦阮会在杭州办及笄礼,就已经开始准备各种事宜。从宾客到宴席,一样样都马虎不得,到腊月初时,一切都已经基本准备妥当,陶梦阮也被拘在家里熟悉各种仪式。   陶家祖籍在扬州,陶静轩年纪不大,却是嫡系家主,他唯一的女儿及笄礼,扬州那边的本家也有一些族人过来,至于远的京城那边的亲友,就只能送礼物过来了。本来宁阳郡主说好要给陶梦阮做有司的,但陶梦阮到了杭州,颂王府自然不会同意宁阳郡主大老远跑来参加陶梦阮的及笄礼,有司和赞者也只得另外请。   陶梦阮在杭州住了小半年了,但因为杭州特殊的时局,陶梦阮跟这边同龄的小姑娘大多也就是点头之交,稍微好点的蒋晴柔又嫁人了,别说陶梦阮自己愁,连葛氏都愁得很。最后请了一个陶家族中的堂妹,另一人请了杭州长史家的姑娘。   陶家这一辈女孩子都是梦字辈的,那个堂妹名叫陶梦然,才十三岁,长了一张微圆的脸,一笑就两个酒窝,虽然算不得顶好看,但一看就讨喜。陶家在扬州是书香世家,但家大业大,族中许多人还是在打理店铺和田地,陶梦然家没有走科举的路子,手底下管了好几个铺子,后来又添了些私产,虽然血脉上与陶梦阮家远了些,要说日子过得比陶梦娟家还更好些。   陶梦然是家中小女儿,自小是娇宠着长大的,难得的性子好,到了远远比自家高好几个层次的陶家,也没什么嫉妒怨恨或者占便宜的心思。陶梦阮没指望几天跟人好得亲姐妹一般,但毕竟仪式上她要跟人同进同出的,能有点默契自然最好,陶梦然好相处她也就放心多了。   另一人名叫李瑛瑛,陶梦阮之前与她见过几回,也坐在一起聊过天,只是小姑娘性格腼腆,两人勉强算朋友,但也没多少话聊。这回李瑛瑛过来跟陶梦阮熟悉仪式流程,虽然两人接触多了些,但李瑛瑛依然话不多,但李瑛瑛记性好,有时陶梦阮糊涂了,还是李瑛瑛在旁提醒。   陶梦阮对古代的成人礼多有好奇,但提前大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还要背各种礼节性的对话,陶梦阮的兴致很快就被浇得只剩下一半。在及笄礼前的这段日子,陶梦阮除了每日准备各项事宜,免得最后出什么疏漏,就是想着司连瑾几时才能到。   司连瑾十月里才走,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来回跑陶梦阮也觉得折腾,何况这冬天冷。但又盼着司连瑾来,心里惦记着司连瑾说过的话,总要兑现的吧,说了她及笄要来,总不能哄她,何况两家是定了亲的,未来夫家总要来人才行。   陶梦阮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便是这些时日跟陶梦阮走得颇近的陶梦然都没有察觉,到这一日外头通报司连瑾到了时,陶梦阮一丢手里的本子迎了出去,才有些急切期盼的样子。   陶梦阮跟司连瑾定了亲,陶梦阮及笄,靖国公府自然是要来人的,若是在京城住着,至少还得国公府的长辈上门。然而陶梦阮在杭州住着,又是要过年的时候,靖国公府不可能为了这专门一大家子跑一趟杭州,只能派两个代表,带了一堆礼物上门。   司连瑾拜见陶静轩和葛氏,连在京中做官的陶少成都已经提前赶到了,十分诚恳的表达了家中长辈不能亲自到场的遗憾,也委婉的表示,能不能见一见陶梦阮。陶静轩上回专门安排司连瑾带陶梦阮出去玩,但现在肯定不行了,一来陶梦阮要准备及笄礼,二来许多人盯着,虽然大面上说没什么,但总是不太好听。   跟司连瑾同来的是司连瑾的三弟,是如今靖国公夫人所出,名叫司连珏,也算是靖国公府兄弟几个当中跟司连瑾关系最好的一个。不过这个关系好,是司连珏单方面确定的。司连珏比司连瑾小了三岁,司连瑾可以读三字经、念千字文的时候,司连珏还连话都说不清楚,等司连珏能读三字经的时候,司连瑾已经被太傅大人夸赞过了。然而,从小有天才哥哥对比的司连珏并没有扭曲,相反的,司连珏从有自己的意识开始,就将兄长当做崇拜的对象。   司连珏眼中的司连瑾,跟京中姑娘们眼中的男神差不多,头一回看到在父亲面前都又冷又傲的兄长,在陶静轩一个文官面前和和气气的说话,司连珏其实有些接受不来。但另一方面又想,哪天司连瑾要是这么跟他说话,无论司连瑾要什么,他二话不说就给了,偏陶静轩还立场坚定的就拒绝了。   司连瑾多少有些失望,但想到陶梦阮马上就要及笄了,又高兴起来。年前及笄了,到三月份,就该披上嫁衣嫁给他了,这样一想,现在不能见也没什么。   陶梦阮出来自然是想见一见司连瑾的,但才出了自己的院子,就让葛氏安排的丫头拦住了。陶梦阮好说歹说,才算同意她远远地看一眼。   陶梦阮走到会客厅前面的一片假山当中,还想走两步,尽职尽责的丫头伸手拦住了。陶梦阮只得站住,不多时便见得司连瑾兄弟两个走来。   说是远远地看一眼,其实也没有几丈远,陶梦阮眼睛好,也能看得清司连瑾的模样。陶梦阮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出来的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找了一圈也就寻到一个大红的布老虎,还是原本带着逗阳哥儿的。   陶少成领了差事,紧赶慢赶也是昨日才到的,而秦氏带着孩子,不能赶路,所以提前就由家丁护着过来,到杭州已经好几天了。阳哥儿才半岁多些,能引起他注意的只有颜色鲜艳的小玩意儿。陶梦阮特意找了鲜艳的光滑的缎子,亲手做了个布老虎,想着下午带过去逗阳哥儿玩,她手艺好,布老虎做得活灵活现的,只是这么一只萌萌哒的布老虎,跟司连瑾风格实在不搭。   虽然司连瑾明日及笄礼上还会来,但他们依然见不着面,甚至明日她那么多事连偷偷见见他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想着,瞧着司连瑾走近了,陶梦阮想了想,还是将大红的布老虎扔了过去。   司连瑾拜访过陶静轩夫妇,没能见到陶梦阮有些遗憾,没想到一个大红色的棉球儿就飞到了怀中,司连瑾愣了片刻,一回头只见到陶梦阮连忙缩回假山后面。   本来有些清冷忧郁的脸,一时仿佛春风拂过,仿佛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浪花,一向高冷的大才子居然捧着一直鲜艳的布老虎犯起蠢来。司连珏不忍直视一般撇过脸,大哥盯着他读书练武时,都是高冷的模样,就连家宴上面,也顶多有些温文尔雅的笑意,像这种蠢蠢的笑容,真的会出现在第一公子的脸上吗?   给司连瑾兄弟两个引路的小厮走出了一段,发现司世子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发现司世子目光落在假山那一处笑得春风拂面的模样,便知自家姑娘必定是跑过来了。想到大公子的嘱咐,小厮硬着头皮向司连瑾道:“世子,这边请!”   司连瑾捏了捏布老虎,心里叹了口气,罢了,总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他千里迢迢来,岳父大人总不可能一面都不让他见。   陶梦阮收到司连瑾的眼神,眉眼间都带了些笑意,若是以前,她还可以跟司连瑾一起趁着夜晚吹吹风、聊聊天,可如今府上人多,除了自家人,还有些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住在府上,若是一不小心让谁看到点什么,问题就大了。这样想着,陶梦阮不免有些遗憾,捏着帕子往回走,到月洞门时,见陶梦然站在门下,有些痴迷的样子。   陶梦阮想到刚刚走过的司连瑾,微微蹙起眉头,陶梦然该不会起了什么心思吧!   陶梦然感觉到陶梦阮的目光,回过神来,道:“阮姐姐,刚刚那位便是未来堂姐夫吗?”   听陶梦然的语气,倒像是纯粹的欣赏,想想司连瑾那样的气质相貌,在京城就无数人钦慕,将他当做男神,陶梦然就算起了些爱慕之心,似乎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想给司连瑾脸上画几个道道是怎么回事?   “是啊,京城路远,所以世子和三公子带了礼物过来。”调整了下情绪,陶梦阮觉得她可以理解小姑娘们欣赏男神的心,但关于司连瑾的事一点都没有多说,看看人也就够了,要是知道更多了,从颜值粉转变成真爱粉就更心塞了。   陶梦然没有注意到陶梦阮细微的情绪,拉着陶梦阮往回走,道:“我们快回去吧,刚刚送了最后改好的礼服过来,阮姐姐还要试一下礼服。”   “……”陶梦阮默然,叹了口气跟陶梦然走,她母上大人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这一辈子就一次的及笄礼,葛氏看得很重,不说其他,就那仪式上要用的礼服,葛氏一件一件盯着人做出来再仔细修改,到现在陶梦阮已经试了好几次礼服,每一次葛氏都要细致的观察哪里需要修改,然后盯着人细细改过。   “明日就是正礼,婶婶怎么都不会再要求修改了!”陶梦然掩着嘴笑笑,围观了葛氏在礼服上面的认真和挑剔,陶梦然很能理解陶梦阮试礼服时的无奈,尤其那礼服还不止一套,每一套还层层叠叠好几件。   陶梦阮点点头,明天就要用了,母亲大人应当能最后把礼服定下来了吧!明天她可在没有功夫试礼服了。   腊月十九这一日,陶梦阮一大早就被喊起来,沐浴、更衣、熏香,然后开始走一整套繁琐的礼仪。寻常人家礼节没有那么复杂,就算是葛婧及笄时,程序也简化了不少。然而陶家跟军功起家的葛家不同,陶家是书香世家,就算中间从商去了那么一段,但在男子的冠礼和女子的笄上,一直走的都是古礼。陶梦阮稍微回忆了一下兄长的冠礼,总算稍微平衡了些,陶少成作为嫡长子,冠礼的程序比陶梦阮还要繁琐一成。   到最后完成了仪式,被人引着敬酒的时候,陶梦阮脑袋都已经糊涂了,只由陶梦然和李瑛瑛陪着,一个一个的敬酒、问好,至于人长什么样,陶梦阮觉得下回见到她估计都认不得人了。李瑛瑛一直话不多,平时看上去是陶梦阮跟陶梦然相处比较和谐,但在及笄礼上,反倒是李瑛瑛比较靠得住,陶梦阮偶尔混淆时,都是李瑛瑛在旁提醒,才没有出什么问题。   等送走了客人,陶梦阮回自己屋里,一时没什么形象的躺倒在软榻上。葛氏从外面进来,便伸手拉陶梦阮,“都是大姑娘了,便是在自己屋里,也要注意些形象,叫小丫头看去了想像什么话!”   陶梦阮撒娇一般抱住葛氏的手,道:“娘,阮儿都快累躺了,实在没有力气了……”   葛氏是过来人,也知道陶家的礼仪比葛家还要繁琐些,有些心疼陶梦阮,拍拍她的手,道:“好了,起来沐浴了再睡,娘叫人给你加了安神的药草,洗洗早点睡。”   “嗯。”泡泡澡确实比较适合睡觉,陶梦阮被葛氏拉起来,由丫头陪着泡热水澡。葛氏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不放心,还特意嘱咐了陶梦阮一回。   本来困得都快睡着了,泡一泡澡,居然清醒起来,陶梦阮换了干净的衣裳,披了袍子出来,一时竟没了睡意,叫人将今日收到的贺礼拿来看。送到陶梦阮这里来的,都是同龄人的礼物,而长辈以及陶静轩同僚送的,则由父母收着,将来她出嫁时作为嫁妆,但就算如此,她这里的礼物也有不小的一箱子。   碧云早已经将贺礼清点过一遍,将单子拿给陶梦阮看,道:“这里面大多是首饰摆件,姑娘看喜欢的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陶梦阮点着头接过碧云递来的单子,扫了一眼,就如碧云所说,女孩子送的大多都是精巧的小玩意儿,从珠钗首饰到花笺绣屏应有尽有。而表兄堂兄们送的,就是奇石镇纸什么的,虽然不大用得上,也可以摆着看,倒是司连瑾送的是一个小巧的梳妆盒,里面放了精巧的银发梳,另有一面小巧的玻璃镜子。   天朝琉璃工艺并不发达,像这种精巧的琉璃镜子,便是如今跟东洋南洋有了往来,也并不好找,陶梦阮有些喜欢的将梳妆盒放到手边。将镜子拿起来,陶梦阮才发现地下还有一层,打开看,却是许多色彩各异的宝石串成的一对手串,色彩明丽漂亮,每一颗都打磨得光滑圆润。   旁边的几个丫头都惊呼一声,她们跟在主子身边的丫头,眼力也是有的,在大户人家中,得些珠宝倒是寻常,可想要找齐颜色各不相同,还要品质一流的十几种宝石却不大容易了,单单这份心意就是难得的。   这份礼物司连瑾一早就在准备了。本来司连瑾到了沿海,是想寻一些极品的珍珠做个项链什么的送给陶梦阮的。但后来发现,极品的珍珠数目不多,还要保证宫里头的供应,想凑齐那么多不太容易,接着接触海上往来,接着发现常能见到些色彩缤纷的漂亮宝石,于是就慢慢收集起来,他是一点都不愿意将就,快一年也就收集了这么些宝石,做成项链颜色太缤纷不大好看,就做了两串手串。   陶梦阮喜欢的拿着在手上比划,将颜色浅些的一串套在手上,笑道:“好看吗?”   碧云等人连忙点头。陶梦阮也不将手串取下来,接着看礼物,却见箱子最底下,还放了一个小些的匣子,陶梦阮将匣子取出来,碧云对了一下礼单,微微蹙眉道:“是兰钊公子送的。”   兰钊公子在女子当中的名声说是洪水猛兽也不为过,陶梦阮心底叹了口气,那时时间不多,她还是抽空问了一回断袖的由来,反正在她印象里,二表哥似乎并不是弯的。结果叫她哭笑不得,原是原来的兰钊因为妹妹被人玩弄感情,于是报复人家,结果人家也不是吃素的,闹了一场断袖的传说便纷纷扬扬的闹开了。   可这些事情怎么跟碧云她们解释,知道她与兰钊关系的,也就是紫枫一个罢了。陶梦阮想想,自己几个丫头应该也没有机会遇上兰钊,也不必考虑这么长远,摆摆手道:“来者是客,人家私下里如何,送礼物也是祝贺之意,再说,你们还担心他对我有什么想法不成?”   “……”这个倒真不担心,谁不知道兰钊公子只调戏俊俏的公子,对女子从来不假辞色。   陶梦阮打开匣子,里面一个精巧的木雕,楼阁、假山、小池、花树,池子里还雕了几条小小的鱼儿。陶梦阮将杯子里的水倒进池子里,鱼儿立刻游动起来仿佛真的一般,甚至池子上面的荷花居然还慢慢绽开了花瓣,让人惊叹不已(。这出神入化的手艺纯歪歪,请勿深究)   ------题外话------   WODEMA,居然忘记上传了,刚看一眼发现木有更新,吓得魂飞魄散有木有——   ☆、第一百章 藏得深   碧云几个都惊呆了,那木雕是用珍贵的香木雕成也就罢了,这份手艺却是求都求不来的。陶梦阮微微勾唇笑了,唐家三个表哥里面,二表哥手艺是最好的,将心思每年外祖父、外祖母得了表哥送的礼物,嘴上说他不务正业,其实一点都不妨碍两人显摆,若非时间太短,估计那花树都能自己开花。   “这个木雕就放在屋子里吧,每天灌点水,连香薰都不用点了。”陶梦阮笑着叫小满把木雕放到梳妆台边上,摆着好看,香味儿也好闻。   其他的都是寻常的小东西,要说贵重,当属葛姝送的,除了几匹贡缎之外,还有一套贵重的翡翠头面。贡缎葛氏收起来了,说是过了年给陶梦阮裁衣裳,那一套翡翠头面就放在这里,陶梦阮看了一回,她未出嫁的女儿家也戴不起来这么贵重的头面,叫人收起来,当压箱底的。   将礼物都看了一遍,陶梦阮叫碧云都收起来,打着哈欠便睡下了。   葛氏心疼女儿,特意嘱咐丫头早上不要打扰陶梦阮起身,但司连瑾一大早就上门来了,小绵还是急急忙忙的将陶梦阮叫了起来。   陶梦阮迷迷茫茫的睁开眼,听说司连瑾来了,道:“没事,世子怎么着也要多坐一坐的,我们慢慢过去就好了。”   “姑娘,世子爷可是姑娘的未婚夫,而且、而且奴婢见着堂姑娘往那边去了……”小绵催着陶梦阮起身,未来姑爷那样的身份,也陶梦然的出身自然是够不上正妻位置的,可若要做妾还是可以的,又是本家亲戚,姑娘还得顾着她几分,可不是糟心吗?   陶梦阮微微皱眉,人也清醒了些。且不说陶梦然是真有那份心思,还是纯属巧合,小绵作为一个丫头,对府上做客的堂表姑娘评头论足就不对。   碧云不动声色的将小绵挤开,向陶梦阮道:“姑娘既醒了,就先起身吧。虽然司世子嘱咐不要打扰姑娘休息,但毕竟是客,不好叫人久等。”   小绵抿了抿唇,有些不满,但见陶梦阮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不敢说话。   小绵的心思,陶梦阮也察觉了些,尤其是后来回到陶梦阮身边伺候之后,时不时撺掇着她给司连瑾写信什么的。她口口声声说为陶梦阮着想,但陶梦阮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几分私心。是人都有私心,当丫头的想要争宠、想要搏一个前程也是正常的,可小绵脑子不够聪明,陶梦阮最怕的就是她让人利用给自己捅上一刀。   “姑娘……”小绵见陶梦阮眯着眼睛看她,心里有些紧张,却安慰自己,自己是为主子着想,她跟主子是一条心的,换了别人只会想着将主子拉下来。   “小绵,我以为叫你做了好些日子的针线,你该明白些道理了,怎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梦然便是真有什么不对,也轮不到你说嘴,如今家里人多,若是让人听了去,只会觉得我这个主子做的不好,连带下人都没有规矩。”陶梦阮由碧云服侍着起身,并没有回头,只慢悠悠的提了一句。   “姑娘,奴婢……”陶梦阮最后的一句没规矩吓得小绵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姑娘一向性子好,对伺候的丫头也极少说重话,她虽不聪明,也知道陶梦阮说这么重的话是真的恼了。   “这几日你就不要在我身边伺候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就盯着小厨房就是,也免得谁偷懒,少了热汤热水。”陶梦阮淡淡道,心里却下了决心,等家里的客人走了,小绵也该打发出去了,心气高偏还没什么脑子的,安分嫁人过日子或许还是救她一命。   “……是。”小绵不想去看炉子,但也知道陶梦阮真恼了,若是胡搅蛮缠,只会叫主子厌烦,老实领命下去,心里却想,主子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说罚了她,终归是别的丫头不能比的,总还能回来。   若是原来的陶梦阮,恐怕还真不会在意小绵的小心思,甚至还真会觉得小绵是为了她好。但陶梦阮不同,前世唐家也有雇佣的佣工,甚至作为武林世家,还有些世仆,但到了那个时代,佣工们虽然从事服务,但主仆的区分已经不太明显,他们提供服务,唐家付工钱,生命捏在主子手里的主仆关系已经基本不存在了。陶梦阮穿越这么久,已经基本习惯了丫头婆子一大堆伺候着的生活,但对于丫头婆子,陶梦阮的心态基本还是拿钱办事,姐妹一般的主仆情分基本是不存在的。   正因为如此,陶梦阮对于小绵一次次的不懂事并没有太失望,相反的,只是觉得小绵不称职,需要换掉这个岗位。之所以一拖再拖,一是一个丫头,还不至于让她太挂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小绵确实跟了原主许多年,只要小绵老实本分,她也不介意给小绵一个好的未来。   陶家人少,葛氏也不太讲究晨昏确定省,不过陶梦阮平时通常都会早起去葛氏那里用膳。今日是起晚了,小厨房也早就准备了早餐,陶梦阮简单吃了些,就带了丫头直接去见司连瑾。   大冷的天,司连瑾被安排在暖阁里喝茶。他知道陶梦阮昨日累了一天,今日怎么都要多睡一会儿,但磨蹭了好些时候,还是一大早就过来陶家等着,一面让人不要打扰陶梦阮,一面又希望陶梦阮早点过来。至于说自己跑来招待他的陶梦然,司连瑾皱着眉,想赶人,但这里毕竟是陶家,陶梦然也是陶家亲戚,他不好开口,让她在旁边站着,司连瑾又嫌弃,犹豫了片刻,果断的走出了暖阁,说要看看梅花。   陶梦然抿了抿唇,她当然没错过司连瑾垂眸时的那份嫌弃,见人直接出去看梅花去了,陶梦然也待不住了,转身离开了暖阁。   陶梦然之前一直表现出活泼爽快的样子,就像陶梦阮所看到的那样,对陶家以及比她更好的堂姐既没有羡慕嫉妒,也没有占便宜的心。大约许多人都会对这样的亲戚有好感,至少这些天陶家上下对她都十分友善,但他们不知道,这是陶梦然准备多时的结果,真相是,陶梦然嫉妒陶家,更嫉妒陶梦阮,尤其是陶梦阮高贵俊美的未婚夫。   同是一个家族里出来的,凭什么陶静轩高中进士官运亨通,她父亲却几十年连举人功名都拿不到?同是陶家千金,凭什么陶梦阮什么都不做,就是四品大员家的千金,将来还能顺风顺水的嫁入国公府?陶梦然不服,但也知道一切都是定局她若是表现出丁点的嫉妒,陶家都不会让她跟陶梦阮接触,若是那般,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进行?   陶梦然求的不是陶家高看一眼,或者在将来为她定亲事的时候出点力,而是靖国公府世子夫人,乃至日后国公夫人的位置。陶梦然倒不是司连瑾的脑残粉,也不是远远地瞧了司连瑾一回一见钟情,原因只有一个,她勉强能接触的贵族男子,就司连瑾一个。   陶梦然知道自家虽然靠着陶家庇护,做着生意,却没有划入商籍,但别说是京城,就算是扬州,一个陶家旁支的女儿,要么嫁入商家,要么就是寻常的读书人家,便是那名声尽毁的陶梦娟,靠着她做官的哥哥,也能比她嫁得好,她怎么能甘心!这次随叔父一家同来,是她舍了面子求来的,便是知道陶梦阮及笄,定了亲的靖国公世子一定会来。她早就想过,若是司连瑾能对她生起几分心思,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陶梦然眸光暗了暗,目光落在远处走来的陶梦阮身上,那么就只能委屈这位堂姐了。   陶梦阮远远的走来,果然见到陶梦然在这边,便上前打招呼,道:“梦然妹妹,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陶梦然很快将神色调整过来,道:“习惯了早起的,也睡不着,听说司世子过来了,我想着阮姐姐还在歇,总不好叫司世子干坐着,所以先过来招呼客人……”   所以说,还是她的错喽!陶梦阮微微挑眉,陶梦然她没打算有多少交往,最近又忙着,也没怎么注意,不过这话说得,跟平时的活泼爽直很是不同啊!   “多谢梦然妹妹了,不过,世子呢?”陶梦阮没打算跟陶梦然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纠结,有那功夫,还不如陪司连瑾说说话呢!   虽然陶梦阮丝毫没有怀疑,并且一个字都没有多问,但陶梦然虽然将这些计划了许久,到底是头一回实施,总觉得陶梦阮发现了什么,莫名的心虚。陶梦阮直接跳过这个问题,陶梦然松了口气,又莫名的有些不满,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连对手都不算?   “司世子说屋里有些闷,所以到后面赏梅去了,我这就叫人将司世子请回来。”陶梦然尽量保持着平时的语气道。   陶梦阮眨眨眼,觉得陶梦然今日突然蠢了一大截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她家,用得着一个外人去请客人回来吗?   陶梦然说完才发觉不对,心里有些懊恼,又暗自庆幸陶梦阮这个堂姐素来不是个心细敏感的,想来也不会发现。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吧!”陶梦阮觉得陶梦然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不过难得跟男神约会,难道旁边还要带个电灯泡?陶梦阮微微的看向陶梦然:“对了,五婶婶昨晚还说今天要带梦然妹妹去买些土产,过两天好带回扬州,梦然妹妹还是快些过去吧,免得五婶婶到处寻你。”   “……”陶梦然是跟陶五叔家一起过来的,昨晚陶五婶也确实说过今日要去买些土产,不过不会那么早吧,昨天忙了一天,哪有一大早出去晃悠的,但终究不好在这上面拉扯,想着司连瑾这边大约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陶梦然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我想着五婶不会那么早的,不过,我还是先过去吧!”说着,笑嘻嘻的看了陶梦阮一眼,睃了司连瑾那边一眼,嬉笑着走了。   陶梦阮让陶梦然恶寒了一回,心想着这个陶梦然大约真有那么些心思,好在两家往来并不多,关系也已经远了,日后远着些也就是了。   陶梦阮直接从暖阁绕出去,往小梅林里一看,咦,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没人!   小满和小雪只当司连瑾在哪棵梅树后面,也没有跟上去,在外面等着,笑嘻嘻将陶梦阮往里面推,道:“姑娘快进去吧!奴婢们在外头守着,谁来了就给姑娘通报!”   陶梦阮瞪了两人一眼,直接走进了小梅林,果然,一进来阵法就运行起来,陶梦阮细细一瞧,分明是她与司连瑾梨花林里相遇时的情景。陶梦阮蓦地一笑,既然阵法一个样,司连瑾所在的位置大约也是一处,提起裙角移过去,果然,司连瑾站在一棵梅树下,仰头望着枝头带着雪的梅花。   陶梦阮隐藏着气息,靠近了去才猛地扑过去,抱住司连瑾,笑道:“我抓住你了!”   司连瑾其实早就察觉到陶梦阮的靠近了,即便陶梦阮天赋算是极好的,不到两年的功夫哪能跟他比,只是想知道陶梦阮想做什么罢了。没想到让陶梦阮猛地一扑,一时没有防备,竟带着陶梦阮一起扑倒下去。   江南的雪不似北方一般,纷纷扬扬能铺厚厚的一层,到了腊月天里,也就是薄薄的一层在地面上,这还是梅林这边特意留着赏雪,没有扫掉,别处早就没有了。陶梦阮没想到司连瑾毫无防备,心想这下怎么都得摔一回,没想到司连瑾也不知怎么做到的,一个翻转将她护在怀里,陶梦阮是一点都没有摔到,司连瑾倒是滚了一身的雪。   陶梦阮将司连瑾拉起来,拍着他满身的雪,好在这边留着赏梅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忙,也没有空闲过来走动,那雪都是干净的,拍一拍,只有几处雪化了,留下浅浅的印子,司连瑾穿的深色的衣裳,倒是不太看得出来。   “你分明能躲开的,怎么偏要在地上滚一回,出去让人看了,还以为怎么样了呢!”陶梦阮一面替他整理,一面皱眉道。   “我要是躲开了,你不是要摔下去了吗?”司连瑾抬起手,叫陶梦阮替他打理身上的雪,“再说了,谁敢盯着我看!”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些高兴,拉着司连瑾走进小梅林里唯一的一个赏景亭,与他坐着说话。   陶梦阮的生辰一过,接着就是小年了,司连瑾兄弟两个还要赶回京城,不过留了两日就往回赶,至少得赶着除夕之前赶到京城。便是扬州过来的几家亲戚,采买了些杭州的土产,便都收拾行装又要回去了。   往年陶静轩是要赶回扬州祭祖的,今年离扬州近了,可这段时间江南的事情理顺了些,陶静轩依然走不开,只叫陶少成夫妇带了孩子,加上陶少安赶回去祭祖。这边路不远,陶五叔等人也不着急,葛氏陪着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就慢慢的整理东西,算着二十三早晨走,晚间差不多就能到了。   陶梦阮及笄了,婚期早前就定了,在明年三月里,及笄之后就更不好出门了。陶梦阮对这个没什么意见,杭州的天没有京城冷,但湿气重,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冷得刺骨些,这剩下的时间里基本都在寒冬和初春季节,能躲在屋里抱暖炉当然是最舒服的。   陶五叔他们二十三早晨走,葛氏在二十二晚间准备了家宴,也算是送行。宴席的事不用陶梦阮操心,自然有作为长媳的秦氏准备,陶梦阮就在自己屋子里,准备给陶家带了礼过来的堂姐妹们回礼,正在两个荷包当中犹豫时,小绵来报,“姑娘,堂姑娘来了!”   陶梦阮应了一声,顺手将右手里的一个放到礼物匣子里面,丢下另一个,道:“请堂姑娘等等,我马上就来。”   陶梦阮叫小雪看着还没挑好的礼物匣子,跟小满往前去见陶梦然,她的习惯一向都是不太熟悉的人不往内室里面请。   “阮姐姐!”陶梦然本来坐着,见陶梦阮过来,连忙起身上前,挽着陶梦阮的手,道:“阮姐姐,我明日就要家去了,今日炖了些木瓜雪蛤,给阮姐姐尝尝,这一别,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见。”   “这话可不像我们这个年纪该说的,后头日子还长着呢!哪能见不着啊!”陶梦阮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   陶梦然手空了,心里疑惑了片刻,难道陶梦阮发觉了什么?但见陶梦阮眉眼含笑的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红木食盒上面,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以前见陶梦阮的机会不多,但印象里也就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打开食盒,陶梦然拿了个小巧的瓷碗,亲自盛了一碗,放到陶梦阮面前,道:“阮姐姐尝尝,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样了,我姐姐出嫁前可喜欢得很!”   ☆、第一百零一章 再回京城   “看着挺不错的!”陶梦阮将瓷碗接过来,捏着瓷勺在碗里慢慢的搅了搅,嗯,某种药汁的味道越发浓郁了。陶梦阮悠悠的笑着,柔和的声音道:“梦然妹妹从前给姐姐熬汤,也是这么做的吗?”   “……”陶梦然一愣,有些不明白陶梦阮的意思,却听陶梦阮接着说:“梦然妹妹年纪小,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以后还是莫要往厨房那等烟熏火燎的地方跑的好,小心,引、火、烧、身!”   “……”陶梦然只觉得被陶梦阮的气势压得没了力气,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阮姐姐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让阮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陶梦阮清清淡淡的看她,听了片刻,道:“五婶婶没有儿女,将你当亲女儿疼爱,这次来,若非五婶婶提了,你以为你一个偏远的旁支能在我的及笄宴上面露脸?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她吗?”   “陶梦阮,就算你是陶家嫡支的大小姐,就算你是官家千金,你也不能这么说我!”陶梦然猛地站直身子,“你凭什么说我求着来!凭什么说我连累五婶婶!”   “嗤——”陶梦阮轻笑一声,“陶梦然,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你来我家做客,我们拿客礼待着,可有半点怠慢?可你给我这个主人家下药,真的是一个做客的人该做的吗?我不愿伤五婶婶的面子,才没有将大夫请来,不然,你以为这是多么高明的手段?”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下毒!”陶梦然紧张的捏紧了手,心里却一阵打鼓,药是她在扬州就准备好的,专门寻了隐秘的人弄来的,并不多,对方也保证了,便是大夫也查不出问题来。可陶梦阮怎么知道汤里面动了手脚?她是极谨慎的人,汤是她亲手熬的,连贴身的丫头都不知道此事。   “下到汤里的药检查不出来,不过,雪蛤上面的药,大约随便就能检查出来吧!铃儿手里的拿包雪蛤应该是要送给我的吧,这药喝上一次没什么用,你给我送那么多也算下了血本了,怎么?真要我请大夫来验看?”陶梦阮脸上带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敢给她使阴招的人多了,但使了阴招还敢给她发脾气的,陶梦然算是第一个,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被陶梦阮完全戳穿了,陶梦然自然是不敢请大夫的,寻药的时候确实说了下在汤里谁也发现不了,便是日后请大夫请脉都不会发现,可并没有说没有煮过的粉末人家也发现不了,陶梦然确实不敢冒这个险,深深吸了两口气,陶梦然依然要在嘴巴上找回些面子:“既然堂姐看不上我的手艺,我也不求堂姐赏脸,且看日后吧!”   碧云和小满气得脸色涨红,世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明明算计姑娘,姑娘念着亲戚的面子,没有让她没脸,她居然还要给姑娘安个高傲看不起亲戚的名声。   陶梦阮倒是没怎么在意,陶梦然在陶五婶面前装,在他们家装,装了那么久,本又不是性格绵软的人,最后爆发也并不奇怪,只是多半要到陶五婶面前告个状。陶梦阮倒是不在意陶梦然抹黑她,但她也知道,陶家人丁本来就不旺,如今关系近些感情又好的也就陶五叔和另外两家,闹开了父亲怕要伤心,想了想,陶梦阮还是叫人将桌上没收走的一碗汤装起来,叫碧云给葛氏送去。   晚间家宴的时候,陶五婶脸色果然不好看,但看向陶梦阮却有几分愧疚,而陶梦然并没有出现。陶梦阮便猜想难道葛氏告诉陶五婶了?   本来陶梦阮没有留证据,就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缠的意思,但不想坏了两家关系,所以将汤送给葛氏希望她想法子圆过来。然而,陶梦阮只知道那汤里的药,若非唐家这般专业研究药物这么多年,轻易瞧不出来,却不知道那药在内宅里用得多了,葛氏身边的婆子只嗅一嗅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葛氏知道陶五婶的性子,也知道她唯一的女儿早早夭折了,拿陶梦然当女儿看,可陶梦阮也是她的命根子,她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悄悄寻陶五婶将事情说清楚了。   陶五婶嫁到陶家三十年了,只生得一个女儿,还没有留住,陶梦然虽是旁支女儿,但陶梦然的娘是陶五婶的庶妹,两人关系好,她也将陶梦然当女儿看,陶梦然长到这么大,在陶五婶家中的时间比自己家都多。可就是她看大的女儿,眼前乖乖的,私下里却做出这样的事,这叫她哪来的脸面见葛氏这个多年的妯娌?陶梦然才十三岁,怎么能想出这么阴毒的手段!   送走了陶家亲戚们,陶静轩忙着衙门的事,葛氏便准备着过年。今年就他们三个主子,年过得也冷清,等年后陶少成几个回来,才热闹起来。   陶梦阮三月出嫁,但要到京城准备嫁妆等事物,虽然早就在准备,但还需做最后的规整,靖国公府那边也该走最后几道婚礼的程序了,总不能只是叫陶少成夫妇顶着。这样一来,最后决定下来,葛氏和陶梦阮跟陶少成夫妇一起进京,因为陶少成正月二十便要回去销假,一家子过了初十就启程了。   陶少安闹着要同去,但陶静轩之前检查陶少安的功课,发现这一年多来,陶少安的功课荒疏了许多,哪能由着陶少安跟着葛氏他们跑,直接将他留了下来,说是等三月里同他一道进京。   江南春早,过了年之后天气依然冷,但已经不下雪了,临水的地方还能见到几棵嫩绿的草芽。然而,一路往北走,天气月发冷不说,风还大,一掀帘子刺骨的冷。人多了坐在一起能暖和点,秦氏抱着阳哥儿跟葛氏和陶梦阮坐在一起,陶少成一个男子,只得自己坐一辆马车。至于说骑马,虽然骑马比较帅气、虽然陶少成也会骑马,但这种天气之下,陶少成还是明智的没敢挑战。   陶梦阮一行紧赶慢赶,但客观条件之下也快不了多少,赶到京城正好十九的下午,马车走到城门下,正有风尘仆仆的一主一仆翻身下马,那动作算是十分利索,可惜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几乎认不出人来。   陶梦阮没认出人来,人家倒是先认出陶少成来了,上前打招呼,道:“陶兄也是今日刚到!”   陶少成听他开口说话,才认出人来,还有些犹豫,道:“你是,岳临风岳兄?”   “……”岳临风脸色一僵,“在黄羊镇遇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起了怜悯之心,花了些功夫安顿她,这才耽搁了时间,只得骑马赶路……”   “岳兄真是怜香惜玉!”因为葛婷的缘故,陶少成本来对岳临风就没什么好感,嗯,怜悯人家卖身葬父,风流才子的老土段子,活该累得要死要活!   岳临风听出了陶少成语气里不大明显的嘲讽,眸光暗了暗,自从葛婷意外身亡之后,葛家不用说,没把他视作仇人也不远了。连带的,葛家的亲旧,对岳临风也没什么好感,更别说葛家的姻亲,岳临风这才发现,岳家的权势淡了,单单声望,在京中实在没有多少用处。   陶少成见岳临风默然,同来接人的管家说了两句话,向岳临风道:“时辰不早了,在下要先护送家人先回府,岳兄请自便。”   岳临风拱拱手,让陶少成先走,微微垂下的眸子中一阵扭曲。跟在岳临风旁边的护卫默默地垂着头,心里吐槽着自家公子对陶公子炫耀什么不好,偏提那黄羊镇卖身葬父的事,忘了人家表妹去年才因为自加公子的缘故惨死吗?能给好脸色才怪!   岳临风此时满身风尘,脸上什么表情其实不大看得出来,但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带着护卫进了城。岳临风早前来是在葛家住着的,但后来要留在京城备考,就将京中的宅子打扫出来了住着,宅子是早年岳家在京城做官时置下的,虽然老旧了些,但修缮一番也算很好的宅子了。   再回到京城,陶梦阮居然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扬州的祖宅她没有去过,杭州的宅子虽然住的不短,但那是给官员准备的宅子,虽说不差,但人一茬一茬的换,住着没什么归属感,对于陶梦阮来说,自然是京中的陶府才算是家。   陶少成一回来就得赶回衙署去销假,新进的进士要么在六部实习,要么在翰林院熬资历,不过都属于有人带做些公文整理、文献整理什么的工作。因为工作不算繁重,皇帝还体恤新进的进士头一年总要跟祖宗们汇报一声,年假放得也长,正式的官员们是十五就开始办公的。   才刚刚收假,陶少成也忙碌得很,而葛氏则带着秦氏和陶梦阮,先回娘家拜访葛家。   陶梦阮给葛老夫人和韩氏见了礼,又见过了几个嫂嫂,跟葛婧和葛兰打了招呼,才在葛氏身边坐下。玲姐儿还记得陶梦阮,挪到陶梦阮身边,道:“表姑姑,玲姐儿闻到果果的味道了!”   “……”陶梦阮扯扯嘴角,还在正月里,陶梦阮出门都带了些自己做的水果糖,跟这个时代常见的饴糖有些不同,没想到小侄女一来就发现了。   葛老夫人被玲姐儿的童言童语逗得笑了,道:“阮儿这么大了,还爱吃糖果吗?”   陶梦阮一面从荷包里拿出糖果分给几个小的,一面回答葛老夫人的话,道:“阮儿这么大了,可不爱吃糖了,但过年这些时候,经常要各家做客,带着哄小孩子的。”   “闻着这香味,跟寻常的糖果有些不同呢!表妹的糖果是自己做的吗?”杨氏玲姐儿拿着糖果从旁边过,杨氏嗅了嗅,淡淡的水果香有些诱人,竟有些想尝尝。   陶梦阮见杨氏想尝尝的模样,看向葛氏,还是葛老夫人解释道:“你二表嫂有孕了,这些时候正是挑剔的时候,你那糖果不如分些给你二表嫂?”   陶梦阮见杨氏微红的脸,糖果不是什么大的物件,不过人家有孕了,还是小心些好,便道:“我叫人往糖里面试着加了果酱,为了放得久一些,还添了些东西,二表嫂若是喜欢,我将方子送来,二表嫂再斟酌着做些吧!”   葛老夫人想想也有理,便点头道:“也好。”   葛老夫人年纪大了,话也多了些,陶梦阮他们才从南边回来,算是拜年,一一见过人之后,便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了葛氏说话。陶梦阮被葛婧拉着,叫了葛兰一起到她的院子里说话。   陶梦阮见到葛婧,小心地避过了嫁人这个话题,葛氏常跟葛老夫人有书信往来,年前还提到葛婧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但见到葛婧,看上去倒像是比别人更看得开些,到了她屋子里,拿了些点心果子招待陶梦阮。   葛姝出嫁了,葛茵送走了,葛婷死了,葛家这一辈的女孩子,就葛婧和葛兰还在家里住着,葛兰年纪还小,又是庶出,一向安安静静的不多话,跟了过来也只是安静的拿果子吃,不怎么说话。葛婧简单提了些过年的趣事,说道葛姝,突然道:“对了,前些日子才得了消息,芊芊姐有了身孕了,这事还没往外说,咱们这边先得的消息,我先告诉你一声,免得春日宴的时候你没个底。”   陶梦阮倒是没有多惊讶,有葛姝的前车之鉴,不管是葛姝还是葛芊芊都会有所防备,葛芊芊有了身孕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说到春日宴,陶梦阮这才想起来,每年春天的时候,皇帝要做郊祀、祭天等等一系列的祈福活动,皇后也要召集命妇们,搞一搞亲蚕什么的仪式。到太子妃头上,则是主持春日宴,邀请的大多是未出嫁的姑娘家,明面上说是与民同乐,完了之后总有那么几个嫁入高门甚至宗室的。   这春日宴的规格比寻常的赏花会高得多,寻常人家连帖子都接不到,就算侯门世家,一家也就一张帖子,葛家前两年也就一年一张帖子。庶女自然没有那机会,那时葛婷还小,都是葛姝和葛婧轮着去的,今年自然也是葛婧去。   从前陶静轩在京城的时候,陶静轩官位不够,没那机会,官位升上去之后,又外放做官去了,去年陶梦阮倒是收到了一张帖子,被宁阳郡主拽着去庄子上小住,又没去成,今年若没有意外,应该是能去了。陶梦阮对这种宴会没有多少期待,但她今年要嫁入靖国公府,总不能一直活在传说当中,这一场宴会还是得走一走。   葛婧特意将这事告诉陶梦阮,自然是怕她不知道这件事,让人当枪使。春日宴规格高,想嫁入高门的姑娘家多了,可不是每个人都是良善的,何况地点在太子府上,难免就要扯上些其他的关系,稍微忽略了一点,都可能招致祸害。葛婧能将这事告诉她,陶梦阮感激的点点头,道:“幸亏你告诉我,我听说去年时有位姑娘险些害得明侧妃小产,最后只得出家了去。”   这事葛婧也知道,去年因为葛婷的死,春日宴晋阳侯府是推掉了的,不过这事不是小事,前因后果不用怎么打听也都能听到。只是明侧妃当时虽然没有小产,过后孩子还是没能保住,至今太子府上依然一个孩子都没有,葛芊芊肚子里的这个,恐怕也得有九九八十一难要闯。   “今日瞧着三表嫂憔悴了许多,这是怎么了?三表哥不是都已经升了五品将军了吗?”陶梦阮今日见到刘氏憔悴的模样还有些惊讶,先前刘氏生下孩子,身子虚弱的时候,还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生龙活虎的闹腾,如今看着身体好了些,孩子看上去也健康多了,葛蕴也升官了,怎么反倒憔悴了。   “哎!”提到这个,葛婧叹了口气,“三哥这次回来,还带了一房妾室回来,是三哥长官的养女,听说救过三哥的性命,又对三哥倾心,于是那位长官就将她许给了三哥。咱们这样的人家没有立平妻的,她也愿意做妾,三哥对她也有些情分,何况回来的时候人都有了身孕了,祖母就答应了。”   “那三嫂呢?”上回刘氏大闹喜宴的事陶梦阮还记忆犹新,这回刘氏反倒安安静静的接受了?   “我也奇怪呢!”葛婧也想不明白,“听说三哥带了一房妾室回来,三嫂丢下孩子就出来质问三哥,可不知为何,一句话都没说,只跟三哥对视了一回,就沉默回去了。后来三嫂也不闹了,那莫姨娘敬茶的时候,三嫂也接了茶就喝了,也不跟三哥吵,就守着平姐儿过日子,每日除了请安,都不在外面走动。”   陶梦阮隐约明白些什么,刘氏每次闹腾,但对葛蕴的情分是不作假的。只是大约一直没有安全感,总是疑神疑鬼的,她针对陶梦阮、针对别人,与其说无理取闹,倒不如说是在试探葛蕴。陶梦阮前世没有嫁过人,可也知道,夫妻之间不是商场上行走,一次次的试探,等探到对方的底线时,夫妻情分也差不多磨光了。   ☆、第一百零二章 春日宴   刘氏跟葛蕴的事,陶梦阮没法评论什么,若放到现代,妥妥的离婚。可在这个时代,像晋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没有那和离的,就只能这么熬着。刘氏大约是想知道葛蕴心里有没有她,可这个时代的男子大多含蓄,加上整个社会的风气,大多数的男子对女子的要求都有一条叫做善解人意,刘氏越是强硬,两人之间的沟壑就越大,到最后就无可挽回了。   只是作为一个女子,哪怕刘氏之前恶意针对她,见她这个模样也说不出活该的话。葛蕴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可在陶梦阮看来,一个男子,一个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男子,不能给妻子安全感,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好。但凡葛蕴能拉下脸皮,给刘氏一个保证,刘氏都不会偏激到这个程度。   葛婧呀叹了口气,道:“旁人都说三嫂那么闹腾,三哥纳一房妾室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我总觉得三嫂有些可怜。她跟三哥闹不对,可三哥每次被三嫂一吵,都转身就走,对男子来说,面子就真这么重要吗?”   面子能有多重要?有人看的比生命都重要,被人下了脸就要寻死觅活,可真要说起来,那不要脸皮的才是天下无敌,司连瑾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但葛婧能理解到这个很难得,陶梦阮点点头,道:“要说面子这东西,说它没用它确实一点用都没有,可有些时候你若不讲这面子,人家就能得寸进尺欺负死你。但有时候吧,你端着那脸面,半点不肯低头,最后除了面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是吗?”葛婧惊讶地眨眨眼,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什么时候该要,什么时候不要啊!”   “打个比方,你看上了我手里的一颗糖,你只要开个口,我就给你了,可要是你心里想着,跟我开了口,我一定会嘲笑你,于是糖果被我送给兰表妹了。”   “……”葛婧和葛兰对视一眼,葛兰萌萌哒眨眼,“表姐为什么没有自己吃掉?”   “我又不喜欢吃糖,那是小孩子吃的!”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道。   “……”葛兰默默算了一下,她大概还能算小孩子,望着陶梦阮,道:“表姐,那个糖果我想吃的,你还有吗?”   陶梦阮楞了一下,将最后一颗糖果塞给葛兰,看向葛婧,道:“看,这下没有你的份了!”   “我又不喜欢吃糖果!”葛婧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辩驳。   这么一闹,之前的一点郁闷也消散了,阳哥儿还在家里,葛氏和秦氏都放心不下,在葛家用了午膳,就同葛老夫人告辞,要先回去了。这时陶梦阮才见到葛蕴新纳的妾室,算不上十分美貌,却有种温婉柔顺的气质,陶梦阮觉得,大多数男子家里有个凶悍的妻子,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陶梦阮自己其实挺想做个温柔婉转的人,奈何三个表哥从小就能从各种角度激发她的暗黑属性,时间久了,她也不再强求了。好在,她没有像刘氏一样跟司连瑾胡搅蛮缠。   陶梦阮婚期近了,除了葛家,其他几家熟悉的人家都是葛氏带着秦氏走动的,陶梦阮就安心在家绣她的嫁妆。嫁衣她只需意思意思添两针就够了,公婆的见面礼却要亲手绣的,陶梦阮计算了一下时间,倒是还算宽裕。   二月初的时候春日宴的帖子就送到府上来,一般来说,定了亲的姑娘大多会将帖子给家中姐妹,让她们也见个世面,但陶家只有一女儿,也不存在让不让的问题,陶梦阮去年推了一回,今年再推有些说不过去,何况葛姝还是她嫡亲得表姐。   衣裳是葛氏早早准备好的,鹅黄色的底,银色的丝线绣了精致的花朵,配的草绿色的裙子,清新又漂亮,早春时候的宴会,为了应景,大家差不多都这么穿,也并不算出挑。葛氏明白得很,陶梦阮已经定了亲了,没必要打扮得出挑拉人仇恨,随大流不招忌讳就够了。   陶梦阮对这一身装扮也十分满意,叫碧云挑了几样相配的首饰,拿了帖子就出了门。   马车在离太子府不到十丈的地方突然停下来,陶梦阮险些磕到车壁上,小雪反应快,一把将陶梦阮拉住,才免了这一撞。   “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小满向外面问道。   “回姑娘,前面两辆车撞上了了,小的一时没注意,险些撞了上去,让姑娘受惊了,请姑娘恕罪。”赶车的答道,心里暗骂前面的车夫不像话,这太子府门前,是能出车祸的地方吗?   陶梦阮从马车的暗格里拿了药膏,叫小满替小雪上药,答道:“那就等一等吧,应该很快就能疏通了。”像这种宴会,来的人多,路上发生冲突的也不少,不过真撞上的,陶梦阮还是头一次见到,何况在太子府门前,他们还是安静的等着前面解决了让路,没必要让人去催。   车夫应了一声,虽然也好奇前面怎么回事,但尽职尽责的没有动。   陶梦阮坐在马车里,也没有掀帘子去看,但她是习武之人,听觉敏感,何况前面闹得不小,多多少少也能听一耳朵。   春日宴来的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家,陶梦阮熟悉的人不多,光听声音猜不出是哪家千金,不过听起来,似乎相撞的两个人本来就有仇,马车撞了一回,仇结的更大了。陶梦阮暗自摇摇头,就算真有什么仇、什么怨,也别在这种公共场合闹起来啊,别说这场宴会的隐藏属性,单单来参加宴会的姑娘,就有不少肩负着替母亲注意某个姑娘的重任,闹大了,别说要被太子府纳入黑名单,以后很可能嫁不出去的啊!   就在太子府门前出的事,很快,太子府的人出来调解,接着,道路通畅了,堵在后面的马车陆续行到指定位置,再由太子府的人引着往里走。   陶梦阮先去拜见了太子妃,葛姝正在接见难得出宫的两个小姑子,听到陶梦阮来了,连忙打发两人去院子里赏花。瑞雅公主年前已经嫁人了,这回来的是韵雅公主和怜雅公主,之前颂王府上怜雅公主差点将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气哭的事,葛姝也知道,对于自以为聪明善良的怜雅公主,葛姝一点信心都没有,还是别碰上面比较好。   陶梦阮见到葛姝时,葛姝刚刚送走了两人,端坐着喝茶。作为春日宴的主办方,来客都要先见过葛姝,才算有礼,所以葛姝今天一大半的功夫都要坐在这里接见各家姑娘们。   见到陶梦阮,葛姝有些真心的高兴。当初,若没有陶梦阮的提醒,哪怕后面发现了不对,只怕也调养不过来了,嫁入太子府这么久,葛姝十分明白,不能生下子嗣尚在其次,若是身子弱,很多事情都只能被侧妃取代,一个病弱又没有权力的太子妃,人家愿意就养着,看着碍眼了,弄死了也容易得很。   “表妹,怎么这时才来,我可是等你许久了!”陶梦阮行过礼,葛姝便连忙将陶梦阮拉起来,在身边坐下,道:“好久不见,表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谢太子妃夸奖!”   “我们姐妹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表妹依然叫我表姐才是!”葛姝笑着纠正了一回,又问起陶家在杭州的情况。陶梦阮一一答了,外头又有人过来,葛姝自然没有空闲陪着陶梦阮聊天,命丫头送她到园子里去。   京城的二月,其实大多数的花都还没开,不过为了这春日宴,太子府自然是早早就在温棚里培养了许多鲜花,虽然放到外面开不了多久,但园子里一片姹紫嫣红,确实是格外漂亮。   陶梦阮才走到地方,宁阳郡主便迎上来,抓着陶梦阮的胳膊,道:“陶小阮,你回来了也不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正在绣嫁妆,没敢打扰你,”陶梦阮一副老实模样答道。   宁阳郡主分明听出了取笑的意思,不就是说她绣活不好,比别人还费工夫吗?宁阳郡主也不恼,“母妃知道我绣活不好,旁的东西也不用我动,只要给越国公和夫人准备就够了!”   陶梦阮摇摇头,宁阳郡主的女红不好还是早些时候明晚烟无意间抖出来的,颂王妃曾经想扭转过来,但努力之后收效甚微也只得认了。如今要嫁人了,颂王妃也担心宁阳郡主被夫家嫌弃,还想过让绣娘替她做,只是想想宁阳郡主的本事人尽皆知,与其将来被发现了,让人笑话,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做得不好,那也是一番心意。   宁阳郡主对于自己的绣工是不抱什么指望了,只是想到谢清艳随她之后就要过门了,让人看她笑话实在不开心。   宁阳郡主的婚期定在五月,颂王是恨不得赶紧将宁阳郡主打包嫁出去的,但婚嫁这种事还要讲究合八字等等一系列问题,尤其到了皇家,程序上还要更麻烦些,这样算下来,到五月里,也就将将走完了程序,嫁姑娘刚刚好。   越国公府之前没想过求娶宁阳郡主,一来宁阳郡主的名声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二来,越国公出于担心自家妻子受委屈的层面,并不希望长媳出身太高。然而,在谢清艳搅出许多是非,还险些害死大儿子之后,越国公听长子提出迎娶宁阳郡主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不是看中颂王府的权势,而是想到,大儿媳妇凶悍些,才能压得住不安分的小儿媳妇。   陶梦阮一走小半年,宁阳郡主跟赵锦竹倒是混熟了,苏盈玉已经嫁人了,没有过来,宁阳郡主直接拉着陶梦阮去了她霸占的凉亭,赵锦竹正坐在那里吃点心。陶梦阮坐下来,扫了眼十步之内完全没有人靠近的凉亭,扯扯嘴角,道:“郡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又做了什么?”   “嘿嘿,你不是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心眼也没有用吗?我上次把谢清艳打了一顿!”宁阳郡主还是分骄傲的模样,“看着未来小叔子想打我又不敢动手的样子,简直太舒坦了!”   “……”陶梦阮看了赵锦竹一眼,你当着人家妹子的面,这么骄傲的说这话,真的不怕人家翻脸?   “郡主姐姐说的不错,我想打她很久了,但怕我娘哭,没敢动手。你是没见到,我二哥那表情,简直笑死我了……”赵锦竹听宁阳郡主提起这个,也兴奋起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自己动手。   “……”陶梦阮一时竟无言以对,宁阳郡主累累前科在前,做出将谢清艳打一顿的事,在旁人看来,也只能是宁阳郡主越发嚣张蛮横了,难怪那么多姑娘家都离她远远地,陶梦阮相信,跟宁阳郡主走得近的她和赵锦竹,也得分担一部分的火力。   太子府目前除了太子妃葛姝,就只有一个明侧妃,其他有分位的妾室虽然还有好几个,但这种场合里外招待的也之后太子妃和侧妃,其他妾室也就是在园子里晃悠晃悠看热闹。太子府的妾室与寻常人家的妾室自然是不同的,等将来太子继位,前途都差不了,别看来春日宴的姑娘们平日将家里的庶母嫌弃得不要不要的,跟太子殿下的小妾们倒是挺聊得来。   陶梦阮在杭州呆了快半年,虽然跟葛婧宁阳郡主她们有书信往来,但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这边没人敢过来闹腾,宁阳郡主便专心给陶梦阮解说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去年发生的大事不少,相对应的,朝中大臣们也都下意识的夹着尾巴做人,反正鸡毛蒜皮的事情少了不少,宁阳郡主说起来也就那么几桩。   第一件,便是太子殿下又定了一个侧妃,是礼部侍郎的孙女,陶梦阮没见过,不过之前听邢曼烟说过,是个柔弱的才女,看来,太子殿下比较喜欢柔美有才情类型的。第二件,就是宁阳郡主她哥,当初厌弃了谢芳艳之后,娶了个侧妃,发现没有谢芳艳,日子依然美好,于是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已经纳了三房妾室,又抬举了几个通房丫头,如今已经有一儿一女,儿子还是侧妃生的。   宁阳郡主说起这个还兴奋得很,她一向没什么追求,看着谢芳艳倒霉就开心,侧妃所出虽赶不上嫡子,但也不同于寻常庶子,谢芳艳若是不能生下子嗣,将来孩子不用记在她名下也能继承家业。宁阳郡主对兄长的侧妃罗氏也没什么好感,但相对起谢芳艳来说,至少没有仇啊!尤其是没有了她哥对谢芳艳脑残一般的宠爱,谢家如今低调得多了,想想就大快人心。   谢家是三皇子的舅家,原本谢芳艳嫁到了颂王府,还有颂王世子极尽宠爱,后来谢泽林又接掌了赵益宣羽林军中的职位,谢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可谁知风雨无常,谢芳艳突然失宠不说,接着谢泽林又因为屡屡犯错丢了羽林军中的职位,虽然谢家人识趣的低调起来,但之前好的时候难免高调了些,尤其谢芳艳姐妹几个加上谢泽云,给谢家拉了不少仇恨值,这一来就有人落井下石。   宁阳郡主只提了几句,她是颂王府教养良好的郡主,哪怕再讨厌谢芳艳和谢家,也做不出背后说小话的事,只是怎么看都开心就是了。赵锦竹也开心,她对谢家的意见没有宁阳郡主那么深刻,但单单是谢清艳挑拨两个兄长,差点害死大哥,她对谢家就没有半点好感。至于为什么让赵益安好端端的在家待着,没受什么惩罚,那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嘛!   赵益安小时候跟着赵益宣,长到十六七岁都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幺蛾子,看上去也老老实实的,可再老实,那也是自家人,朝夕相处的,赵家人哪能看不出那点不同来,何况赵益安本人还紧张得很不对劲。然而,赵益安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了坏事,心里也清楚一旦追究起来爹娘饶不了他,仗着证据都销毁掉了,父母问起就梗着脖子让拿证据。   本来越国公夫妇还不相信小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见赵益安这个态度,一时就确定了,可没有证据是事实,就算亲爹亲娘还能直接打死他不成?于是老两口不仅记恨上了还没过门的谢清艳,还盘算着,等赵益安娶亲了,直接分家了事,免得小儿子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赵锦竹学了些花拳绣腿,但自小安静乖巧的小姑娘一直没有将人打一顿这种想法,等见识了宁阳郡主的壮举之后,刚刚升起一股豪情,又被亲娘给泼灭了。温柔的娘亲说:“谢家那姑娘,郡主打得,你打不得,敢出去打人,娘哭给你看。”   赵锦竹郁闷了一段时间,依然想不明白,却被越国公夫人威胁到了,不敢打人。今日宁阳郡主和陶梦阮都在,赵锦竹便直接开口问了。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你当然打不得,郡主将来是长嫂,可你是小姑子啊!何况郡主前科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一条,你呀,要是那书呆子上门退亲可怎么办啊!”   ☆、第一百零二章 所谓猪队友   宁阳郡主冲着陶梦阮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什么叫做她的前科多了去了,她真动过手的,也就那么两个罢了。一侧头,只见谢清艳离得远远地,同两个姑娘说话,宁阳郡主扯扯陶梦阮,道:“看,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就今日在太子府外面撒泼的,谢清艳居然跟她坐到一起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陶梦阮和赵锦竹都侧头看过去,撞车那会儿,正是做客的上门的高峰期,在那堵的人多了,不用多久,早到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了。不管谁对谁错,在外面闹起来,别人都是要笑话的,何况两家姑娘都是不省心的,马车撞了一回,两人还下了马车吵了一架,叫许多人看了笑话。   “那不是我表姐吗!”赵锦竹有些惊讶,越国公唯一的妹妹嫁了文安伯世子为妻,嫡长女名叫宋依依,比赵锦竹大了不到一岁。按理来说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姑表姐妹,就算不像亲姐妹一般,关系应该也不错,只是宋依依打小就瞧不起高攀了越国公府的舅母,赵锦竹在这上面敏感得很,一点都不愿意跟表姐多接触。   宋依依早先还被爹娘要求跟赵锦竹搞好关系,日后人家瞧着她有个一等公的亲舅舅,婚事也好说一些,但赵锦竹软硬不吃,宋依依殷勤了几次,也不愿再讨好赵锦竹,这回拿到了春日宴的帖子,宋依依就更没有讨好赵锦竹的心。   赵锦竹之前听说有人在太子府外面闹起来了,却不知道是什么人,没想到自家表姐也是其中一个,看她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旁人的指指点点,不由微微蹙眉。文安伯府在三等伯爵中算是不错的,宋依依的父亲叔父官路都还算顺畅,舅家又是越国公府,宋依依一向自视甚高,最大的特点就是鼻孔朝天,大约先前的那一场冲突,在宋依依看来也都是别人的错。   宁阳郡主跟宋依依只见过,并不熟悉,微微挑眉,道:“就她那脑子,别让谢清艳当枪使才是。”   赵锦竹撇撇嘴,“别说谢清艳了,随便个谁奉承她几句,她都能给人掏心掏肺,就这,还天天做梦要嫁个高门,我只在想,姑姑、姑父若再不管管,日后她说不定还要连累家族。”赵锦竹听母亲说起,宋依依年幼时,正是姑姑和姑父为了纳妾的事闹冷战的时候,她姑父一时纳了好几房小妾,她姑母日日跟小妾斗得天昏地暗的,没空管宋依依,等发现女儿养成个草包的时候,她姑姑又觉得亏欠了女儿,舍不得管教,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宁阳郡主还想说说之前撞车的事,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明侧妃扶着贴身丫头的手到了,园子里的人也都安静下来,宁阳郡主也侧了侧身子,看向明侧妃的方向。   春日宴里头,赏花聊天只能算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菜在于春日诗会,统一规定了题目和韵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准备,头名不仅能得个才女的名头,还有奖品可以拿。当然,题目上面基本上都是应景的题目,来来去去差不多也就那些,大多数人准备准备都不会丢脸,考虑到有的人不不擅长诗词,也可以作画,总之交上一幅作品就够了。   京城有名的大才女慕雨莲,就是在春日宴的诗会上面摘得了头名,还一连三年拿了头名,才将第一才女的位置坐稳。今年慕雨莲没来,丞相府来的是慕雨莲的堂妹,陶梦阮从宁阳郡主口中得知,名叫慕雨茹的,那姑娘以前跟爹娘在外面,没怎么在京城中露面,许多人都不认得她。然而,慕雨莲再京城拉了好几年的仇恨,便是许多人不认得她,看她的目光也不太友好。   明侧妃简单将规则说明了一番,就有人拿了笔墨纸砚分发到各处。陶梦然看着宁阳郡主捏着笔跃跃欲试的样子,才突然想起来,宁阳郡主虽然绣工差到只能勉强看一眼,据说文采却是不错的。倒是陶梦阮自己,嗯,前世不管在陶家还是唐家,对诗词都没有更多的爱好,读还可以,从来没有创作的想法。   想了想,陶梦阮还是挑了个题目,决定画一幅画充数。   作画需要调颜料,陶梦阮叫候在亭子里的丫头去多取些水来,回头时却察觉到有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这边,一回头,之间谢清艳极快的侧过脸去。陶梦阮微微蹙眉,莫非谢清艳还准备做什么不成?   一时间想不透,陶梦阮也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专心的调了颜料作画。作画比写诗要费时间些,陶梦阮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决定应景的画一幅花木,就算拿不到名次,也不会让人挑剔。将颜料研好,剩下的水到渠成,陶梦阮收起笔,将画纸吹干时,时间还有一些。   宁阳郡主和赵锦竹都凑过来看,宁阳郡主文采不错,对作画倒是没有多高的兴致,也就是平时画着玩,见陶梦阮的画,一脸惊叹,道:“没想到陶小阮你的画画得这么好!”   陶梦阮前世也学过画,不过仅限于业余爱好,能有现在画出来的水平,完全是托了原主的福。陶家是书香门第,琴棋书画那是必修课,陶静轩和葛氏虽然疼爱陶梦阮,但该学的东西上面一点都不含糊,加上原主最喜欢的就是画画,哪怕让陶梦阮荒疏了许久,拿出来也一点都不会丢人。   陶梦阮将画纸放好,看向宁阳郡主和赵锦竹,道:“你们的呢?让我看看!”   宁阳郡主自是一点都不扭捏的将写好的纸展开,陶梦阮默读了一遍,心里不由感叹,这个时代不得了啊,一个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作诗填词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陶梦阮看过宁阳郡主的,又去看赵锦竹的,大约是从小喜欢书呆子哥哥的缘故,赵锦竹虽然表示喜欢练武,但才华也一点都不差,甚至比起宁阳郡主来,还算稍胜一筹。只是,陶梦阮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第一个字第一笔的位置,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了?”赵锦竹见陶梦阮细微的表情变化,也凑过去看,她应该没犯什么错误吧!   陶梦阮没有说话,凑近了些闻了闻,又去看桌上的笔墨和水,然后,默默地将盛水的小瓷缸移开,把自己用的水放到两人面前,道:“你们重新磨墨,重新誊抄一份吧!”   宁阳郡主和赵锦竹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异,但看陶梦阮也不像拿她们消遣的模样,还是重新拿了纸,磨墨重新誊写一遍。陶梦阮看着她们写,目光落在立在不远处的小丫头身上,小丫头保持着低头垂眸的样子,但微微颤动的身子表示她现在一点都不平静。   陶梦阮微微勾唇,没想到谢姨娘没了,谢家在太子府还有其他的眼线,不过在太子府安排人手也没有那么容易,用来算计她们一回,会不会太可惜了些?反正陶梦阮是没打算放过她。   等宁阳郡主和赵锦竹将诗重新誊抄了一遍,那边明侧妃已经提了小锤子,不轻不重的敲了锣,示意可以将稿子送过去了。为了避嫌,写好的书稿画稿都由各自信任的丫头送过去,免得人家说主办方趁机动手脚,有那还没写好的,此时正飞快的收笔,来不及吹干就叫丫头捧了上去。   将稿子交上去了,宁阳郡主和赵锦竹才有功夫问追问。陶梦阮也没有说话,冲着刚刚卷起来的纸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自己看。   两人将卷起来的纸打开,一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本好好地两幅字,此时有好几处都有些斑驳,尤其是收笔的地方,断了的墨仿佛让人硬生生掐断了一般,就算能看得出字词来,单单这糟糕透了的书写,就能给她们判个不及格。纵然不是十分看重这诗会的结果,也绝对不能拿个不及格啊!别说丢脸,回家还不得让大人骂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喏,”陶梦阮指了指小瓷缸里面的水,她准备画画,要用的水多些,所以专门叫人去取。虽然还是那动手脚的人,可这种东西价值不菲,估计他们也没有多准备一份吧。   宁阳郡主和赵锦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起看向那小丫头,小丫头缩了缩肩膀,想求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侧目,只见陶梦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便知陶梦阮早已发现了,且对她做了什么。   “自己找太子妃坦白,还是让谢家灭了你的口,你自己挑吧!”若非谢清艳明晃晃的恶意,陶梦阮还真想不到她,毕竟这小手段,也就是让人丢个脸,不大符合谢家出手的标准,看来,谢清艳比起谢芳艳来,还稚嫩得多。那药汁没有别的作用,但用得好了,所发挥的作用还是不小的,比如,用在太子给皇帝的寿礼贺词什么的上面,说不定还能挑拨人家父子关系。   陶梦阮只是自己发散了一下脑洞,却不知,谢家本来的设定就是这样的。谢清艳不知道那么长远的打算,只听说太子府还有这么一颗暗棋,手里还有这么一种神奇的药水,自认为这么一点小动作不会有什么影响,更不会有人发现。当然,若非陶梦阮选择作画,而宁阳郡主和赵锦竹两个要等她,估计还真就成功了,毕竟最后展示让人观赏的只有上品的作品,中下品以下的,为了给人留点面子,连名字都不会念,谁会自己跳出来丢脸啊!   平定品级需要一段时间,接下来又是自由活动茶话会时间。陶梦阮来了,总不能光跟宁阳郡主两个说话,以前认识的人也要见见,尤其是作为表姐的葛婧。陶梦阮跟宁阳郡主说了一声,便起身去寻葛婧,这园子不大不小的,想要寻人也不太容易,好在之前葛婧便准备寻她,陶梦阮走了一段,便见到跟两个小姑娘走在一起的葛婧。   两个小姑娘陶梦阮都不认得,互相报了姓名便一起坐下来,葛婧来得早,一直没见陶梦阮,便问道:“表妹,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之前就寻了你一圈,后来见到你,你又让宁阳郡主拉去了。”   “来得也不晚,只是恰好在外面被堵住了,这才晚了些。”陶梦阮解释道。   “那我运气比较好,刚好在那之前!”今日的来宾让那一出分隔成两段,他们先来的,比起后面被堵了的,整整早到了小半个时辰。   “可不是嘛,我容易晕车,耽误了那么久,这会儿还犯难受呢!也不知哪家姑娘,多大点事还要吵闹一回,这样的人我可不敢结交。”葛婧旁边的橘色衣裳少女说着还吐了吐舌头,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陶梦阮听她自己介绍,名叫冯瑞雪,是顺安候府的孙女。   早年册封的五家侯府关系一直都算不错,虽然有三家已经有些落魄了,但也一直都有往来,冯家跟葛家的关系自然更好些,葛老夫人和冯老夫人每年还会一起出门避暑。长辈们关系好了小辈自然也熟悉些,陶梦阮在葛家的时间不少,但熟悉的是冯瑞雪的堂姐冯明雪,冯瑞雪的父亲是次子,早些年外放做官,冯瑞雪也跟了去,陶梦阮并不曾见过。冯明雪的父亲虽然是世子,但才能并不出众,这些年也只是稳稳地坐着工部的职,从工部的员外做到如今侍郎的位置,相比起冯瑞雪的父亲如今已经做到从三品的官职,就平庸了些。   陶梦阮知道葛家葛闻瑞和葛闻远两个尚且互相不服气呢,冯家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冯明雪今年十五了,婚事还没定下来,这场春日宴原该冯明雪过来才是,毕竟冯瑞雪今年才十三。陶梦阮头一起见冯瑞雪,对她有什么偏见倒是谈不上,只是不大喜欢冯瑞雪扭扭捏捏的腔调,闻言也没有接话。   葛婧跟冯明雪更熟悉些,对冯瑞雪装腔作势的腔调也不大喜欢,只呵呵笑道:“早前听说宋家姑娘跟于家姑娘有些嫌隙,想来是一时恼了,忘了场合。”   冯明雪听出了葛婧语气里的疏离,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另一个姑娘微微皱眉,道:“冯家姑娘性子忒大了些。”   葛婧摇摇头,道:“我从前见她时还不是这个样子,没想到一两年间,就养成这般性子了,婉思姐姐莫与她计较。”   陈婉思摇摇头,知道葛婧跟冯明雪关系不错,对冯明雪的堂妹也照拂几分,只是冯瑞雪看葛婧的目光,分明是瞧不起的,只不再提这话。   葛婧心直口快,但这点敏感还是有的,早些时候她跟冯瑞雪接触不多,但大约两人都是侯府二房的女儿,走在一起也有些亲近,虽谈不上好姐妹,但冯瑞雪如今瞧不上她,她还是有些难过。可想想也就释然了,当初定了亲,文家都能毫不留情的退婚,何况只是说过几回话的小姑娘,如今她父亲被贬,人家父亲高升,瞧不上她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陶梦阮没再提这事,同葛婧坐了坐,便起身去寻邢曼烟。   邢曼烟依然一个人坐着,陶梦阮过去,她便提了壶给陶梦阮灌水,笑道:“瞧你走了一圈,渴了吧!先喝些水我们再说话。”   陶梦阮端了水喝,好久不见,瞧着邢曼烟气色倒是好得多了,不由打趣道:“曼烟姐姐,你这样高兴的模样,看来最近有什么喜事啊!”   邢曼烟脸色微红,冲陶梦阮挥挥手,道:“去去,胡说什么!我今日得了一首好诗,等会儿叫你看看!”   听邢曼烟这语气,今日这诗会的头名至少有一半的把握。陶梦阮知道邢曼烟最爱诗词,相比起宁阳郡主和赵锦竹是单纯的文采好,人家是真正的才女,与两人的华美自是不同的。只是邢曼烟这语气,听上去倒不单单是得了一首好诗,而是真正的愉悦,跟之前清清冷冷的模样完全不同,陶梦阮心里才想着,却没有戳破。   陶梦阮同邢曼烟坐了一会儿,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宁阳郡主她们这边,之前候在旁边的小丫头已经走开了,陶梦阮不知她会怎么选择,也没太放在心上。在太子府谢家不好动手灭口,可既然将人安插到太子府来,手头怎么可能没有把柄,相对而言投诚太子妃,那小丫头还有一线生机。   陶梦阮听邢曼烟的语气,也好奇她的作品,上面开始展示上品的作品,陶梦阮就盯着看,想看邢曼烟能得个什么名次。诗会的主场是诗词,画作的只评了上品,拿出来展示,没有具体的名次,陶梦阮的也在其中,而诗词当中,陶梦阮见到了宁阳郡主和赵锦竹的,都是上中品,也算不错,但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邢曼烟的,陶梦阮侧头看邢曼烟的方向,只见邢曼烟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第一百零四章 再也不会了   陶梦阮知道邢曼烟虽然细心又敏感,但一直也是个骄傲的人,当初何家戏弄于她,她人病了一场,在别人面前却一点怯弱都没有露。可如今,那惨白的脸色让陶梦阮眼睛一刺,很想冲过去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为了表示对这一次诗会的重视,葛姝专门请了几位才名卓著的贵妇来平定诗作,结果展示出来之后,在座的也都表示信服。邢曼烟性子敏感,陶梦阮觉得她不可能说出没把握的话,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陶梦阮心急的盼着这类似颁奖仪式快些结束,好去问一问邢曼烟的事,偏作为主持的葛姝宣布了名次之后,一向德高望重的丞相夫人接过了话头。陶梦阮原本还以为是哪位作的格外好,也特别夸奖,却没想到孙夫人打开一幅作品,十分严肃的表示批评文学抄袭的行为。   孙夫人虽然没有点名批评,但陶梦阮认得邢曼烟的字,再回头看邢曼烟,只见她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陶梦阮印象里,邢曼烟虽然心细敏感,说话还有些刻薄,但一直是个很正派的人,何况以她的骄傲,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陷害邢曼烟。   陶梦阮抬头看挂在一起的两幅作品,几乎一模一样的词句,最终判定邢曼烟抄袭,却是因为诗中提到碧玉海棠花,满京城都知道,碧玉海棠花只有应奉侯侯家有一株某代皇帝赐的,而邢家跟应奉侯王家一直没什么往来。   应奉侯但听这个封号就不得帝心,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王家封的并非应奉侯,而是应安侯,到了大约几十年前,王家出了个佞臣,当时皇帝昏庸,那时的应安侯世子引得皇帝排除奸臣重用亲故,让朝中众人不齿。其后当时的太子在众臣拥护之下登基,本想重惩应安侯府,但当时的应安侯也是有魄力的,将亲子除族打杀,而王家其他人也确实没有参与其中,皇帝没有理由一起责罚,但心头火难平,于是将应安侯改封应奉侯。   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皇家心里起了膈应,这么多年来应奉侯家就占着个空空的头衔,几乎没有人得到过重用,哪怕王家姑娘,偶尔出席京中的宴会,也要被人排挤。陶梦阮看那幅作品的署名,署名字比较小,看不清具体的,王这个姓却看得清楚。   孙夫人虽然对这种事深恶痛绝,但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孙夫人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说更多,专门搭起来的台子离陶梦阮她们坐的位置还有些距离,旁人听着女官念了两首诗,但要说更多的,也看不清楚。这种情况下,陶梦阮虽然担心邢曼烟钻牛角尖,但也不会傻到跑过去暴露邢曼烟,让人嘲笑于她,只是这样一来,接着吃饭告别,陶梦阮就没有机会单独跟邢曼烟说一句话。   陶梦阮觉得,邢曼烟先前经历了何家的事,如今承受能力应该不错了,这事打击虽然大,但应当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却没想到邢家不仅仅邢曼烟一人,还有个不着调的老夫人。陶梦阮还没来得及递帖子上门寻她,就听到消息,说刑老夫人嫌孙女丢人,将邢曼烟送到庵堂去了。   陶梦阮一时气得恨不能掐死对方,人家太子府都还知道分寸,没有将这事爆出来,你当祖母的就明晃晃的点出来了,真以为大义灭亲算什么好名声吗?   葛氏从周芸香那里,早就听过老太太不着调的举动,如今听到这个,更是忧心忡忡,向陶梦阮道:“你芸香姨邀娘一起去小福庵看看你曼烟姐姐,你要同去吗?”   陶梦阮自然连忙点头,小福庵是京城中贵族人家女子出家或者修行的地方,一向清静,却并不对外开放,庵堂的开销主要就是庵堂人家人添的香油钱。正因为如此,想要娶拜访还真不容易,若没有周芸香带着,她和葛氏还真没机会见到邢曼烟。   周芸香怕邢曼烟想不开,匆匆忙忙整理了东西,次日就往小福庵去,叫上葛氏,是怕她一个撑不住,还有人替她打点一二。当日周芸香娘家姐姐病了,周芸香出门探病,回到家就听说邢曼烟连家门都没进,就被老太太派人送到小福庵去了。周芸香要出门去追,却被老太太让人拦下痛骂了一顿,偏丈夫和长子不在京中,周芸香被关了两天,她姐姐和葛氏上门探望才放了出来。   关了两天周芸香也想明白了些,丈夫和长子不在家中,弟妹跟老太太是一条心的,女儿留在家中只会糟心,还不如暂且在小福庵住着,虽清苦些,倒也清静。   小福庵比较远,陶梦阮她们一早出发,午后才到了地方,周芸香是邢曼烟的母亲,她一来,小福庵的尼姑便出来迎上。为了让女儿过得好些,周芸香带的东西可不少,连葛氏都准备了不少的香油钱,准备等等捐给庵堂。   邢曼烟并没有出家,只是代发修行,周芸香她们一道,寺里的尼姑就将她们带去邢曼烟的住处。早在知道邢曼烟被送走,周芸香被关起来,葛氏和周芸香的姐姐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有了那些东西,邢曼烟在庵堂也没有受委屈,住着向阳的屋子,里面的物件都是好的。   陶梦阮在见到邢曼烟,以前只是有些清高的姑娘,此时已经变得冷漠,越发白的脸色好像寒冰雕成,见到陶梦阮一行人的时候勉强露出了些笑容,却很快淡了下去。葛氏带了陶梦阮,说是出去转转,其实就是想让邢曼烟和周芸香好好说说话,两人由小尼姑带着,听说后面有一片早开的桃花,两人一起过去看。   小尼姑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性子还有些活泼,她是自小在小福庵长大的,年纪大些就出了家,但小福庵清修的女子比较多,香客倒是少见,小尼姑没见过多少外人,多少有些胆怯。   寻到桃花林,小尼姑也没有走开,给葛氏和陶梦阮两个介绍着桃林里桃树的品种,还提到不远处有一个温泉池子,这边的桃花才开得这么早。陶梦阮有些好奇,便要过去看,小尼姑自然不会拒绝,引了她们过去,那池子不大,周围还开了些小小的野花,野草已经长得茂盛。   “明一师姐,师父叫你呢!”小尼姑明一正要解说那个小温泉池子,一个更小些的尼姑跑过来,不由分说便要拉了明一过去。   明一抱歉的看了葛氏两人一眼,葛氏见状,温和笑道:“你去忙吧,我和阮儿在这边转转。”   明一想想,小福庵除了尼姑都是修行的人,没什么危险,便点点头道:“好,两位施主可随便看看,明一很快就回来。”   陶梦阮见明一年纪不大,却很有几分妥帖,心里也有几分好感,看来,邢曼烟在这边养一段时间,应该也不错。   明一跟小尼姑走开了,陶梦阮走近了小池子,拿手试了试水温,向葛氏道:“娘,这水问温的,过来暖暖手!”   葛氏自然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来,笑着摇摇头,道:“你呀,都是大姑娘了,还爱闹!”   陶梦阮嘻嘻笑着,从水里摸出一颗漂亮的鹅卵石,叫小满拿着,又伸手去摸,感觉有人看她,侧头看去,只见对面的一丛草当中坐了个人,一动不动的,只一双眼盯着陶梦阮看。陶梦阮提起裙角走过去,那人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挥着袖子喊道:“别过来、别过来……梅芷芙,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是安雅兰、是她,你去找她……”   见那人激动地挥动胳膊,小满和小雪连忙将陶梦阮挡到身后,陶梦阮却一时呆住了,梅芷芙这个名字,现在恐怕没几个人记得了,可陶梦阮知道,因为梅芷芙是司连瑾的母亲,十多年死了十六年的靖国公夫人,而安雅兰,便是如今的靖国公夫人。梅家原是清河名门,只是后来有些没落了,梅芷芙过世之后,跟靖国公府的关系也淡了,后来迁回了清河,就淡出了京城贵族圈。   当年梅芷芙的死,也不是没有人怀疑,但梅家式微,司连瑾年纪又小,也没有人去查证,到了如今,恐怕已经没有人再记着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陶梦阮几乎没有从司连瑾口中听到他过世的母亲,那时他太小,之后安氏进门,以安氏那明晃晃的恶意,若非司连瑾被太后抱到宫中养着,只怕世上早就没了这个人。等司连瑾长大了些,该清洗的人也该清洗的差不多了,哪怕司连瑾想要查证,也没了那个机会。   葛氏正要让身边的婆子将人赶走,疯疯癫癫的人,若是伤到人也是白吃亏,陶梦阮却伸手将她拦住,向后面道:“青雀,将她带回去!”   陶梦阮发令,剩下的青雀自然会想办法办妥,葛氏有些不赞同,道:“阮儿,她那般模样,若是伤了你……”   “娘,她可能跟靖国公府有关。”陶梦阮一脸认真道。   “这……”葛氏惊讶的微微张口,没有再说话,转身道:“我们看桃花吧,等会儿折几支好的,给你曼烟姐姐带回去。”   “嗯,”陶梦阮也离了小池子,跟葛氏一起走进桃花林里。   这才二月初,桃花也并不多见,陶梦阮虽然喜欢,但也不好给人家桃花都摘光了,只拣了好看了折了四五枝,拿了三枝给邢曼烟带去,其他的叫小雪拿着,回去放自己屋子里。   葛氏由着陶梦阮摘花,她到了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喜欢摆弄花草的时候。等陶梦阮拿了带子将桃枝绑起来,小尼姑明一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赶来,道:“两、两位施主在这边可曾见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   “没有啊!”陶梦阮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了,“我们在池子那里捡了几颗鹅卵石,又摘了几枝花,倒是没见过其他人。”   明一松了口气,那疯婆子在庵中已经好些年了,平时还好,一旦发起疯来又闹又打的,佛门胜地又做不出将个弱女子赶出去饿死的事,只得小心地看着,怕她伤了人。今日那人又跑出来了,她被师父叫过去也是为了这事,这才想起来,那疯婆子平时就喜欢到温泉池子这边来,生怕她冲撞了陶梦阮母女两个,明一连忙赶过来,好在佛祖保佑,今日那个疯子没来。   葛氏不会拆陶梦阮的台,何况靖国公府的事她也有个数,既然可能跟司连瑾有关,自然跟陶梦阮也有些关系,还是带回去妥帖些。至于后面的交涉,女儿既然叫人将人带走,自然也会将尾巴收拾好。   明一生怕贵客在这边出点什么事,也没敢带着陶梦阮两个赏景,直接领着她们回去。   陶梦阮捧着花到邢曼烟屋子的时候,母女两个已经哭过一回了,邢曼烟眼圈还有些红,人却已经平静下来了,跟葛氏和陶梦阮打招呼。   陶梦阮将花递给邢曼烟的丫头,叫她找个瓶子装起来。见到看的正好的桃花,邢曼烟也有些喜欢,道:“这两天就有桃花开了吗?”   “嗯,庵里西面有个温泉池子,那边的桃花就开得早些,曼烟姐姐若是无聊了,可以去看看,那桃花开得极好的。”陶梦阮在邢曼烟旁边坐下,邢曼烟这个时候多走动走动,心情才能调整过来。   周芸香原是想将邢曼烟接回去的,她硬要接邢曼烟回去,邢家也没有法子,再不济还能回娘家暂住一段时间。倒是葛氏和周氏都劝周芸香,如今让邢老夫人一闹,满京城都在风言风语,何况能指望老太太怎么对待邢曼烟,还不如叫邢曼烟暂且在小福庵住着,一来避避风头,二来等邢家大爷和大公子回来,接邢曼烟回去自然更容易些。   陶梦阮一直想问邢曼烟那天的事。其实那天的事,若是邢曼烟当时能第一时间反驳,谁对谁错还有得回旋,可邢曼烟沉默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当然,就算如此,若邢家事后能及时作出反应,甚至只要不是立刻将邢曼烟送走,坐实了这个罪名,都不可能到如今这个局面。到了如今,邢曼烟背了品行不端的罪名,被老太太以教训为由送走,然而在外人看来,邢曼烟跟邢家姐妹是一体的,邢曼烟品行不端,邢家姐妹能好到哪里去?于是,接下来,邢曼烟的堂妹一个被退了婚,一个正在商议的亲事吹了。   葛氏拉了周芸香出去,两人自然是去添香油钱,顺便请庵里照顾邢曼烟,陶梦阮陪邢曼烟坐下。   邢曼烟目光落在小丫头刚刚插好的桃花上面,有些怅然道:“阮儿妹妹,你猜到了吧!我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   陶梦阮有些猜测,邢曼烟跟王家姑娘没什么交情,为什么王家姑娘会写出一首几乎跟她一模一样的诗,而且,诗中还提到王家独有的碧玉海棠。陶梦阮当时想不明白,后来想起来,王家还有位三公子,人称病公子的王季生。   陶梦阮之前就发现,邢曼烟很容易对忧郁而坚韧的男子有好感,何家公子如此,陶少宇如此,王季生更是此中翘楚。只是,何家公子是装的,简单说就是装模作样哄女孩子欢心,陶少宇是家境所迫,没有心思放在风花雪月上面,王季生,恐怕就是处心积虑的接近邢曼烟。   可陶梦阮想不出王季生这么做的理由。若是看中邢曼烟的家世,想要邢家作为助力,那么应当盼着邢曼烟好才是,为何要毁了邢曼烟?   “我跟季生是去年在赏菊宴上相识的,我对上了他的对子,他说,我对的好,忍不住跑来见我一回。之后,他时常偷偷将他的诗作送给我,与我讨论,渐渐地,我也会回信。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好傻,我想这次得个好名次,早早猜了题目准备,还将提前准备的诗送给他,请他帮我指点,那碧玉海棠的那一句便是他替我改的,我本来觉得放在那里没有那么好,可是,因为是他改的,所以我一个字都没有改,没想到、没想到他是要他的妹妹踩着我爬上去……他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最适合做踏脚石……”   陶梦阮能感受到邢曼烟心碎一般的感觉。邢曼烟是才女,却不是眼里只有才名的人,相反的,大多时候,她淡然得什么都不争,她想得好名次,大约是想到那时,她能跟父母提一些要求吧,比如,她跟王季生的婚事。   “在他看来,我一定很傻,居然,一个字都不改的用上去了,呵呵,我也觉得,我好傻……”邢曼烟缩缩脖子,就向冷风吹来一般。   陶梦阮不知怎么劝她,只得握住她的手,邢曼烟却一笑,道:“阮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事不过三,我难道还真会一次又一次的犯傻不成?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一百零五章 品行   陶梦阮看着邢曼烟平静却更加清冷的脸,眼中尽是决绝,有些担心,道:“曼烟姐姐,你想想芸香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邢曼烟露出些笑容:“阮儿,这个时候,你还愿意相信我,没有跟我划清界限,我很高兴。阮妹妹,这世上最不可相信的,就是男子了,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所以,不管你多么喜欢那个人,可千万别像我一样,一切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这样,只会输得更彻底。”   陶梦阮没有反驳邢曼烟的话,找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太难了,葛婷如此,邢曼烟如此,她们比别人求得更多些,所以输得更惨一些。这个时候,陶梦阮不免想到司连瑾,她原本希望嫁个寻常人家,小富即安,她可以靠着夫家、靠着父兄甚至将来靠着儿女,安安心心做个米虫。可选择了司连瑾,她就只能接受他的一切,她也怕司连瑾有一天会变心,恨不得能看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终究,她愿意相信他,哪怕输了,也只能自己承受。   周芸香舍不得走,丈夫和儿子至少要大半年才能回来,她能过来看女儿的机会并不多。反倒是邢曼烟冷静些,细细的嘱咐了周芸香一番,将一行人送走。   周芸香声音有些哽咽,低低的叹道:“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曼烟是她的亲孙女啊!她怎么能忍心将曼烟送到这里来受苦?”顿了一顿,接着道:“是我没用,若是我强势一些,能占住掌家的权利,她怎么能这么对曼烟?终究是我太无能……”   葛氏只能陪她唏嘘了一回,她和周芸香闺中时是好姐妹,各自嫁了人之后关系虽然还好,但多少有些攀比的心。周芸香嫁得高,可邢家门第高,周芸香嫁过去之后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连管家权都不好提,到后来二房也娶了亲,娶的还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两人一条心,越发将周芸香排挤到一边,直到现在,儿女都大了,周芸香也只管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周芸香平时在贵妇圈子里行走,也有人嘲笑,可儿女都大了,周芸香不想计较这些,到头来才发现,她一个不计较,在女儿受委屈时,她竟毫无办法。   葛氏和陶梦阮将周芸香送到邢家才回陶府,葛氏叮嘱了周芸香几句,周芸香也都一一答应下来,好像一时间想开了一般。各人总有个人的路,葛氏也只是出于姐妹情分,照拂她一些,至于周芸香以后怎么做,会不会有什么转变,自不是她能干涉的。   母女两回到陶府,管家脸色不太好的送上来两分东西,道:“夫人,大姑娘,今日靖国公府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分别送了一样东西过来,都是交给大姑娘的。”   “嗯?”葛氏微微皱眉,“拿来看看。”   管家先将左边一样递上来,道:“这是靖国公夫人送来的。”   葛氏掀开包着的布料,却是一本书,明明白白写着“女戒”两个字。   未来夫家送这样的书过来,表示的是对未来媳妇德行的不满,葛氏气得身子发抖,管家连忙将另一份打开,道:“夫人,这是老夫人送的。”   葛氏勉强控制住情绪,打开看,却是一个盒子,装了一对白玉手镯,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管家连忙将靖国公老夫人让人带的话转述过来:“靖国公老夫人道,大姑娘能明辨是非,重情重义,是极好的。”   婆媳两个,前后脚送了完全不同的意思过来,而且看样子,似乎是靖国公夫人送了女戒过来,老夫人才紧接着送了玉镯,葛氏一时有些不明白靖国公府是什么意思。   “国公府的人呢?”葛氏蹙着眉问道。   “国公夫人派来的嬷嬷原本要等夫人和大姑娘回来,但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将她带回去了,并没有留其他的话。”管家尽职尽责的答道。   葛氏摆摆手,示意管家先下去,揉了揉眉心,道:“阮儿,看来这靖国公府的水着实不浅啊!”   陶梦阮当然知道这个,靖国公府年长的三个公子,一个原配所出,一个庶出,一个继室所出,不说他们本身怎么想的,他们后面还免不了牵扯到几家的利益。不说继夫人安氏,就是二公子司蒙的生母,也是五品官家的庶女,安氏对司连瑾的恶意是明明白白的,恐怕那位杨姨娘也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这个时候还得安慰葛氏:“娘,国公夫人是世子的继母,她能盼着世子好吗?倒是司老夫人,世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觉得女儿好,自然是最好的。”   葛氏没有那么乐观,也只得点点头,到了如今,靖国公老夫人对女儿印象好,相信女儿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原本带陶梦阮同去,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邢曼烟那孩子太可怜了,想女儿陪她说说话,但从另一面来说,提前知道了靖国公府的情况,也算好事。   葛氏拍拍陶梦阮的手,道:“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离你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以后就好好绣嫁妆,娘就不带着你到处走动了。”   陶梦阮知道葛氏心里依然不痛快,也点点头,人心九转十八弯,哪能要求谁都对她抱着善意,何况那还是司连瑾的后妈。倒不是说后妈必定不安好心,但这个年代,嫡长子继承爵位还有大部分的家产,继室所出也算嫡子,可分到手的东西比庶子也多不了多少,那做继室的能愿意自己儿子比嫡长子差那么多?何况,陶梦阮觉得,那个安氏想要为儿子谋求的,是世子的位置。   陶梦阮回到自己的院子,叫青雀将人带过来。   陶梦阮有了吩咐,青雀等人跟小福庵交涉之后,将人带了出来,陶梦阮她们往邢家绕了一圈,人已经带回了府中。青雀生怕对方疯疯癫癫的伤到陶梦阮,紧紧将人按住,道:“姑娘,此人疯疯癫癫的,还是属下先审问之后,再交给姑娘吧!”   陶梦阮摇摇头,道:“我先看看,若是她真是疯了,你打死她也没用。”   青雀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只得点了穴道,还仔细盯着,生怕出什么纰漏,伤到陶梦阮。   陶梦阮倒没有那么担心,将疯婆子挡着脸的头发拨开,看上去有些沧桑的脸却洗的干干净净的,不再年轻,却能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韵,是个美貌的妇人。   陶梦阮问过明一,明一说这妇人姓沈,十几年前到小福庵修行。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疯,有一手极好的绣工,常给庵里的尼姑缝补衣裳。有这份恩惠,后来人疯了之后,小福庵也没忍心将人赶走,只叫人看着,好在沈娘子也不是时时都疯,不疯的时候,依然帮庵里做事。   沈娘子这时候没有疯,但青雀丝毫不敢放松,她不能动弹,只微微抬着头,有些呆滞的目光望着陶梦阮。陶梦阮脸色有些严肃,盯着她看了一阵,也不知是真的呆滞了,还是心理够强大,沈娘子目光都没有动一动。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陶梦阮退了一步,在椅子上坐下,“你是谁,吸引我的注意力想做什么?”   “……”沈娘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陶梦阮,也不知在想什么,停了片刻,喃喃自语一般道:“梅芷芙是安雅兰害死的,就埋在桂花树下……”   “……”虽然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但陶梦阮也听过一些,靖国公夫人病逝,因为孩子太小,国公府不能没有主母,于是一年之后迎娶安氏进门。安氏嫁入国公府的时候不过十五岁,若是她害死的梅芷芙,那么这个人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想嫁入国公府了。安氏的祖父当时是二品大员,她父亲也是从三品的高官,一个高门出来的官家嫡女,会在十二三岁就想着做继室吗?何况,梅夫人葬在司家祖坟,怎么可能埋在桂花树下,那个埋在桂花树下的又是什么东西?   陶梦阮又问了一遍,沈娘子只重复了同一句话,没有其他的回答。陶梦阮皱着眉,拉起她的手替她诊脉,又回忆起明一提到的,这些年来,沈娘子越发糊涂了,有时连吃没吃过东西都记不住,只默默的替庵里缝补衣裳。   “姑娘……”   陶梦阮摆摆手制止了青雀的话,时间太久了,陶梦阮查不出沈娘子身体上的不妥之处,但从症状上来看,与其说是疯了,不如说是傻了,而且,不是自然的老年痴呆,倒像是让人灌了什么药。这种情况,便是解了毒,也没有什么用,她不会更加痴傻,可失去的记忆和行为能力依然回不来。   陶梦阮叹了口气,向这种情况下,人会一点点失去从前的记忆,甚至日常生活的常识,若想记住一件事,除非一遍一遍的逼迫自己每天回忆。所以,沈娘子对她说的那一句,应当不是逗她玩。可桂花树不是什么稀罕的树木,因为独特的香味,许多人家都会种上几棵,向靖国公府,总不会少了几棵花树,总不能叫司连瑾一棵一棵挖开看吧!   沈娘子重复了几遍,似乎觉得陶梦阮记住了,便闭嘴了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跪着,目光依然呆滞。陶梦阮有些怜悯,叹了口气,道:“你们把她带下去吧,别为难她,先看看情况,过些日子送到庄子上去。”   “姑娘这是……”   “她也不容易,我不缺那点钱,养着她下半辈子也没什么。”不管那一句话是真是假,有没有用,这样一个可怜人,养着也就养着吧。   青雀没敢多问,将沈娘子带了下去。   陶梦阮歇了一会儿,也没去葛氏那边用晚膳,在自己屋子里用膳沐浴之后,自己捧了本书在灯下看。隐约见得窗户纸上突兀的一个树枝晃来晃去,陶梦阮扯扯嘴角,表示自己要早点歇下,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   二月的天,今日天气也好,没那么冷。陶梦阮也没有裹披风,直接开了窗,落在司连瑾面前,道:“怎么了?今日来的这样早。”   司连瑾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柳枝,递给陶梦阮,道:“给你!”   陶梦阮手里被司连瑾塞了一根柳条,看他摊开的手心,这是什么意思?讨礼物还是讨打?   司连瑾见陶梦阮呆呆的模样,一时有些好笑。他本是听说安氏上门送了本女戒,过来跟陶梦阮赔罪的,看陶梦阮呆呆的模样,忍不住靠近了在陶梦阮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你别生气,她不过是继母,你不用管她。”   陶梦阮这才明白,司连瑾是因为安氏的事,怕她委屈,过来赔礼来了。晃了晃手里的柳条,陶梦阮露齿一笑,道:“你来负荆请罪就带这么小的荆条?”   “……”司连瑾扯扯嘴角,他刚回府就听说安氏的动作,当时想的就是怎么哄陶梦阮,叫她别生气,想来想去,最后在河边摘了根柳条,拿来负荆请罪。见陶梦阮带笑的模样,道:“柳条虽小,抽手心还是疼的……”   陶梦阮噗嗤一笑,小时候跟老师识药,她那老师也是个可爱的老头儿,拿了跟柳条就抽学生的手心,虽然不疼,但让人看着怪丢人的。陶梦阮看着司连瑾素白的手心,虎口处能见一些薄茧,是多年习武留下的,更显得手心白皙柔嫩,捏着柳条,往手心上轻轻一抽,司连瑾不觉得疼,倒觉得痒痒的,忍了几下,司连瑾叹了口气,道:“阮儿,你学坏了……”   陶梦阮嘻嘻笑着,将柳条收回来,道:“这柳条可是你送的,下回我不高兴了,还用它抽你!”   “……好,”被小柳条抽不太好过,但只要陶梦阮不跟他怄气,人人也就过去了。   司连瑾跟陶梦阮说了些国公府的事,对陶梦阮还没见过的杨姨娘还多提了两句。靖国公还有两个兄弟,不过都是庶出,老国公过世之后,两家就分出去单过了,倒是司连瑾弟弟妹妹还真不少。司连瑾生怕因此被陶梦阮嫌弃,道:“你不用在意他们,你是长嫂,他们敬着你就够了。”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我知道,虽然有些嫌弃,但现在嫌弃不是也来不及了吗?对了,你二弟和三弟也差不多该娶亲了吧!”   “嗯,二弟的亲事已经差不多定下了,人你也见过的,容州杨家的四姑娘,已经在合八字了,不出什么问题等我们成亲之后,就差不多该要过礼下定了。三弟倒是还没定下来,不过祖母似乎有意安家嫡次女。”司连瑾简单解释了一番。   陶梦阮倒是有些意外,容州杨家虽然不差,但以靖国公府的家世,便是庶出,也会偏向京中的名门吧!   “杨姨娘是容州杨家的远亲,这门亲事也是她提了的,大约是京中寻不到合意的吧!”司连瑾并不十分在意。   陶梦阮点点头,司蒙毕竟是庶出,就算有国公府的门第摆着,司连瑾太过出彩,司蒙想寻个门第高些的只能选庶女,但杨氏自然不愿意选个庶女做儿媳,毕竟庶女很难得到娘家的助力。   “对了,今日去小福庵,我带了个人回来。”陶梦阮简单将沈娘子的事说了一遍,她说过的话更是一个字没改的跟司连瑾重复了一遍。   司连瑾脸色微变,沉默片刻,道:“人在哪里?”   陶梦阮说还在府上。她将人带回来,一来是想,那件事说不定还真有其事,那么这个人也是重要线索。二来,若沈娘子说的是假的,就更要将人弄走,否则,谣言传起来,别人的目光自然指向司连瑾,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好事。   “我娘,或许真是被害的。”司连瑾眼中有一抹痛意,“安氏一向强势,嫁入国公府就提出将我抱过去养,后来是姑祖母将我接进宫中。我在宫中长到五六岁,就做了太子的伴读,依然是在宫里的时间多,到十来岁有意识想问我娘的事情时,府里我娘用过的人都已经死的死、走的走,几乎找不到半点痕迹。那沈娘子,不管真假,终归是一条线索,阮儿,可以将人交给我吗?”   “若不是因为你,我何必将她带回来!”陶梦阮道,“不过,她似乎是真的糊涂了,再过一段时间,怕是那一句话都不记得了。”   “已经很好了。”司连瑾不是个得陇望蜀的人,本来没有丝毫线索的事,能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已经是上天可怜的,不管是什么情况,沈娘子对当年的事都应该知道一些,陶梦阮能这么敏锐的想到这一点,直接将人带回来,已经是极聪明的办法,否则,哪怕只是一天,都有可能出什么意外,导致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那你知道她说的桂花树吗?”陶梦阮觉得,沈娘子死记硬背一般记下来的一句话,应该不是废话。   “国公府有不少桂花树,不过祖母提起,我娘的桂花香油做得最好,用的都是她院子里丹桂树上摘的桂花。只是那个院子,如今是安氏住着。”司连瑾想着,或许应该寻个机会去探一探。   ☆、第一百零六章 新婚   二月底,陶静轩带着陶少安赶回京城准备嫁女儿。   婚礼的程序走得很顺利,陶梦阮正式出嫁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五,初四是亲近好友上门添妆的时候。陶梦阮是主角,但任务基本上只有一个,就是坐在那里,谁来了都微笑点头说谢谢。   葛家一大早就过来了,按照传统,葛家作为陶梦阮外祖家,是要备上一份大礼的,韩氏丝毫没有马虎,直接将一份礼单递给陶梦阮,叫她收着。除了葛家的一份大礼,葛婧和葛兰还专门准备了添妆礼物,葛婧没来叫葛兰一起带了过来。   葛婧是陶梦阮嫡亲的表姐,陶梦阮出嫁,她应该过来才是。可葛婧在婚事上面波折重重,今年都已经十六了,还没有个眉目,她不来,旁人也都表示理解。葛氏叹息了一回,还特意嘱咐陶梦阮,出嫁以后替葛婧看着些,先前还能说不急,如今却是再耽搁不起了。   陶梦阮也叹了口气,她娘也是急糊涂了,她嫁过去也是小辈啊,哪有当妹妹的给表姐张罗婚事的?   葛氏为葛婧的事操心了一回,想起正经事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葛氏生怕陶梦阮明早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简单解说了一回,丢了个本子给陶梦阮,便自己回房去了。陶梦阮好奇的翻看了一回,脸不红心不跳的收拾了睡下,前世没有实践,但贱兮兮的大表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了,相比起来,那含蓄的图谱实在没有多少爆点。   女孩子一辈子就出嫁一回,这唯一的一回自然是最重要的,一大早葛氏亲自将陶梦阮叫起来,接着端水的、倒茶的,捧嫁衣的、拿首饰的,本来不小的屋子一时拥挤起来。葛氏将婚宴和其他的事都交给秦氏盯着,就专门在这边守着陶梦阮,看着人扶着陶梦阮沐浴更衣,一件一件换上精美的嫁衣,一时眼睛发酸,今日一出门,女儿就再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陶梦阮正被按着梳头,微侧头见葛氏拿着手帕抹眼泪,也有些心酸,道:“娘,你别哭,女儿出嫁了也是娘的女儿!”   葛氏知道女儿出嫁她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但想到女儿出嫁了,她也该跟丈夫去杭州,日后想见陶梦阮一面都难,眼泪就有些止不住。   正在给陶梦阮梳头的全福人哎哟一声,生怕新娘子也跟着掉眼泪。不过嫁姑娘的时候,哭一哭再正常不过,她见得多了也熟练了,连忙喊丫头:“哎哟,这可还不到哭嫁的时候呢,快扶陶夫人去外面歇歇……”   两个大丫头将葛氏搀了出去,全福人在陶梦阮身后絮叨:“可不是我念叨,等会儿有哭的时候,这会儿可不能动,头没有梳好可是不吉利的。”   本来还忧伤得想哭的气氛让人一个打趣,陶梦阮倒是露出些笑容,道:“婶娘可要替我梳好些,我还盼着大吉大利呢!”   全福人就怕小姑娘舍不得家,不让哭还要啜泣一回,身子抖一抖,珠花都得歪了。陶梦阮倒是稳得住,轻轻地笑身子也纹丝不动的,显然礼仪是极好的。   葛氏和秦氏提前将一整天的程序都反复推敲过,生怕有半点纰漏,但真到了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忙乱。外面喊着新姑爷到了,葛氏连忙将宝瓶塞到陶梦阮怀里,叫她抱着,将红盖头一抖,蒙上她的脸,由两个丫头扶着,跟司连瑾一起拜别父母。   鞭炮声想起,陶梦阮上了花轿,晃晃悠悠的往外走,绕上半个京城,才到靖国公府。司连瑾母亲死得早,婚事上司老夫人不放心安氏,将司连瑾的姑姑司云素叫回来帮忙操持,送聘礼的时候场面就叫人惊叹,陶梦阮的嫁妆更是毫不含糊。   一般来说男方的聘礼,女方家中会留一些,再陪送一些,嫁妆与聘礼基本持平,当然有专为聘礼嫁女儿的,聘礼大多留下,陪送的嫁妆也没什么含量,外人看了要笑话不说,女儿嫁过去也抬不起头。而疼女儿的人家,聘礼基本上就意思意思留一些,再添一些嫁妆送过去,嫁妆基本上就超过聘礼了。   陶家就陶梦阮一个女儿,加上陶家本身富庶,从陶梦阮定下亲事葛氏和陶静轩就开始准备嫁妆,不仅按照陶家的规矩陪送田庄铺子珍宝布料,陶静轩和葛氏夫妻两个还专门给陶梦阮添了一份,更别说大哥陶少成豪气的送了两个庄子和两个铺子给妹妹,各种赏玩的珍品、千金难买的孤本古籍、字画都有好几本。   陶梦阮当时还笑爹娘将家底都给了她,将来小弟娶媳妇可怎么办?结果陶少安拽着陶梦阮去陶家库房看了一圈,表示不会少了他的聘礼,陶梦阮这才相信,陶家曾经真的是有名的大商人。   司连瑾本来人气就高,下聘礼、送嫁妆都有许多人围观,到了正式迎新娘子过门了,更是沿路都是围观的人群。陶家到靖国公府路程不近,迎新娘的轿子走得不快,晃晃悠悠的陶梦阮险些在路上睡着了,猛地轿子一晃,陶梦阮连忙抱紧了宝瓶,稳住身子。   新娘子不能说话,外面自然也不会解释,陶梦阮暗自庆幸自己抱的稳当,若是将宝瓶摔坏了,问题可就大了。一下子惊醒了,陶梦阮一时倒是清醒得很,想起当初蒋晴柔嫁到洛州去,那一个雪瓷瓶要从杭州抱到洛州,还不能磕了碰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外面想起鞭炮声,显然是到了。轿夫压了轿子,司连瑾将手放在陶梦阮面前,陶梦阮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到司连瑾手心。   司连瑾一直挂着笑容的脸,一时更加娇艳起来,若说平时都似梨花一般清雅疏淡,此时便似那盛放的牡丹,直有倾国倾城之资。陶梦阮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司连瑾的模样,等后来从旁人口中追忆司连瑾那时的倾城绝色,只觉得甚是遗憾。   司连瑾牵着陶梦阮走下花轿,候在旁边的喜娘连忙将连着大红绸花的缎子塞到两人手中,鞭炮声再响起,众人簇拥着一对新人往里走,整个国公府都洋溢着喜气。   司连瑾怕陶梦阮顶着红盖头不好走路,特意走得慢些,终于一路上没出什么问题,顺顺当当的拜堂送到了新房。司连瑾掀开了红盖头,对上陶梦阮有些迷蒙的眼,心里的高兴都写到了脸上,一时两人对视,竟然呆住了。   喜娘连忙让他们并排坐下,接下来还有结发喝合卺酒一系列的礼仪,等程序走完,别人都退了出去,司连瑾想揉揉陶梦阮的头,但头上簪了各式各样的发簪步摇,一时下不去手。   陶梦阮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道:“世子,你去招呼宾客吧,我让人替我梳洗一下。”   司连瑾一点都不想丢下新娘子去招呼宾客,但今日连宫延述都在外面,他实在不能躲在新房里,点了点头,道:“你先把头上的摘下来,我叫人给你送点吃食过来。”   为了避免新娘子婚礼上出丑,一整天陶梦阮就早上稍微吃了点东西,葛氏连水都不许她多喝一口,陶梦阮这个时候其实又渴又饿。司连瑾退了出去,陶梦阮一面叫小雪、雨水两个给她摘掉头上的钗环,一面叫人给她端水,两杯水灌下去,总算觉得舒服多了。   年前陶梦阮想着要将小绵嫁出去,但她年纪不大,一时也挑不到合适的,就暂且作罢,不过回京城时就将小绵留在了杭州。回京城之后陶梦阮身边大丫头的位置就空出来一个,葛氏将身边喜鹊给了陶梦阮,加上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除此之外,廖妈妈跟了来,另外陪房也跟了好几家,陶梦阮计算了一下,嫁一个女儿,光是陪嫁的下人就一大票,难怪人家都说养女儿赔钱。   考虑到新娘子刚刚从娘家转到夫家,新房里伺候的除了两个引路的丫头,其他都是陶梦阮带来的人。碧云几个是惯常服侍陶梦阮的,旁人一走,就手脚麻利的伺候着陶梦阮洗漱更衣,旁人根本插不上手,两个打扮有些不同的丫头凑到陶梦阮身边,想帮忙,陶梦阮微微蹙眉,道:“画眉、夜莺,这里碧云她们伺候就够了,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屋子。”   画眉和夜莺低着头,她们两个是最后添上来的,按照惯例,是给姑爷预备的通房丫头,作为女主子不喜欢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也没想到主子直接将她们赶了出去。但她们也明白,即便与其他丫头不同,她们也是卖身契捏在主子手里的下人,断不敢有什么不满,低声道:“是!”   陶梦阮也知道这些惯例,便是陶静轩跟葛氏一向夫妻相得,也有过几个通房,她哥身边也有她大嫂秦氏亲自安排的两个通房。通房丫头跟妾室不同,本质上还是丫头,若非主子特别宠爱,别说抬了做妾室,连伺候的小丫头都没有,可想到身边多了这么两个人,陶梦阮还是见到就不开心。   “姑娘,世子爷命人送了吃食过来!”碧云几个见陶梦阮叫画眉和夜莺出去,心知主子心情不大好,正想着怎么逗主子开怀,守在门口的紫枫便向里面道。   陶梦阮抬头,见紫枫后面跟了两个小丫头,提着两个食盒进来,向陶梦阮行礼,道:“参见大少奶奶,奴婢们奉命给大少奶奶送来吃食。”   陶梦阮此时换了家常的衣裳,本来盘起的头发也打散了只用柔软的缎子束着,但就算这样简单地装束,也掩盖不了那一张绝色的容颜,偷偷拿眼看陶梦阮的两个丫头只觉得呼吸一滞,心道世上真有如此的美人,难怪世子亲自请旨求娶。   碧云见两人偷看陶梦阮,低低的清咳了一声,两个丫头连忙低下头。   陶梦阮看向两个丫头一人提了一个食盒,有些惊讶,道:“这么多啊!”   “这是老夫人提前吩咐的,叫奴婢给大奶奶送过来,后来世子又吩咐给大奶奶送吃的,今日太过忙乱,就都送来了。”其中一个小丫头理了理头绪解释道。   听到是司老夫人吩咐的,陶梦阮有些受宠若惊,那小丫头也是机灵的,接着道:“也不知大奶奶喜欢什么,不如大奶奶看看喜欢什么,都尝一点?”   司老夫人一片好意体贴,陶梦阮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司连瑾也是出于关心,陶梦阮也不愿意浪费,闻言想了想,道:“也好。”   两个丫头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就陶梦阮一个人吃,虽然准备了两份,但数量都不多,司老夫人尤其心细,命人准备的有汤,还有两样清淡的小菜,以及一碗热粥。而司连瑾显然没有经验,大约是从以往的经验来考虑,有两个小菜,一碗米饭和一碟子点心,那小菜还是一盘糖醋排骨、一个凉拌三丝,虽然都合她的胃口,但都吃下去,今晚得闹肚子。   陶梦阮早就知道司连瑾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端起热粥,正要吃,又放下,道:“渴了一整天了,小雪,给我盛碗汤。”   小雪连忙照办。   陶梦阮将一碗汤喝了,略过面前的热粥,端起米饭,开始吃东西,基本上没有什么偏好,每个菜都尝了一些,独独略过了那一碗粥。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陶梦阮不敢吃太多,简单吃了一碗饭,又尝了一小块点心,便放下了筷子。两个小丫头也注意到了,但不敢多问,收拾了碗筷便退下了。   一切收拾好了,在新房引路的两个丫头也退了出去,陶梦阮叫了碧云和喜鹊留下,其他人也都打发回去歇着。   没有外人在,碧云低声问陶梦阮:“姑娘,那粥可是……”   “里头加了些料,”陶梦阮满不在意,“没什么,就是让我闹个肚子什么的。”   陶梦阮说的轻巧,碧云却吓得一身冷汗。姑娘刚刚嫁过来,新婚之夜闹肚子,哪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爬也要让人笑话,尤其是新姑爷若是对姑娘起了厌烦之心,以后想要挽回可就难了。   “那么会,那可是老夫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碧云连忙捂住嘴,“姑娘……”   “老夫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丢人,对世子没有任何好处。”陶梦阮觉得不会是司老夫人,“今日办喜事,咱们府上还忙乱呢,何况国公府,让人钻了什么空子并不奇怪。我们刚来,且不必在这上面纠结。”   碧云和喜鹊都连忙点头。   交代过了两个丫头,陶梦阮刚想靠着歇一歇,便听外面有声音过来,接着,司连瑾便推门进来。碧云和喜鹊连忙向司连瑾见礼,司连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新房里便只剩下陶梦阮和司连瑾两人。   司连瑾一双眼细细的看着陶梦阮,看得陶梦阮有些不自在,移开眼,有些不自然道:“你、你看什么?”   “看你!”司连瑾老实答道,几步上前,将陶梦阮搂在怀里,道:“阮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陶梦阮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不想推开司连瑾,往他怀里靠了靠,道:“我也是……”   司连瑾听到陶梦阮回应,抱着陶梦阮一个翻身,两人便一起倒在铺了大红锦被的床上,陶梦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司连瑾放大的俊脸,一时恶向胆边生,抬起头贴上司连瑾的唇瓣,狠狠地轻薄了一回。   司连瑾先愣了愣,但很快掌握了主动权,并且突破了陶梦阮只是想亲亲他的心意,接下来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半夜里,新房里手臂粗的红烛还在燃烧,司连瑾一只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盯着陶梦阮熟睡的脸。抬起手一缕一缕拨开陶梦阮贴在脸上的发丝,司连瑾其实很想跟陶梦阮说说话,但没舍得将她吵醒,只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陶梦阮的额头,像是承诺,又像自言自语:“阮儿,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陶梦阮睡梦中仿佛听到他说话,但一点也不像睁眼,抬起手推了推司连瑾的脑袋,没有动,似乎是没有力气了,又将手缩回暖和的被子里。   司连瑾低低的笑了一回,轻轻地吻落在陶梦阮额头上,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新婚之夜的烛火不能灭,暖暖柔和的光晕下,垂下的帘子上映出一双紧紧依偎的身影,好似一对不离不弃的鸳鸯鸟,许下白首不分离的诺言。   ☆、第一章 安氏其人   早晨,陶梦阮是在司连瑾不断蹭过来的脑袋的打扰下醒来的。睁开眼,司连瑾的脑袋放在陶梦阮肩膀上,滚得乱糟糟的头发在陶梦阮颈间戳来戳去,一点都不老实。   陶梦阮之前就发现,司连瑾睡着了,完全不同于清醒时冷静淡然的模样,简直比小孩子还能闹腾,现在觉得,那时只是睡个午觉,他其实已经收敛了很多。陶梦阮并不讨厌这个小毛病,甚至相对于男神一般的第一才子,这个样子更有些可爱。   陶梦阮那手指戳了戳司连瑾的脸,被司连瑾抓住,塞回被窝里。陶梦阮腾出另一只手来,又戳他另一边脸颊,他另一手被陶梦阮枕着,腾不出手来,终于睁开眼,迷迷蒙蒙仿佛还带了一层水光,有些委屈道:“娘子,你做什么?”   “……”那委屈的小眼神,陶梦阮都觉得司连瑾一夜之间缩小了十岁,险些控制不住让他接着睡,然而,今天早晨应该还有许多事吧。陶梦阮坐起身子,将被子一起带了起来,司连瑾让一阵凉意刺激得清醒了些,只得爬起来,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放婚假,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事要做!”   这话委屈的,陶梦阮从来没想过皇帝看重的司世子,太傅大人夸赞过的第一才子,太子的左膀右臂,私下里居然喜欢赖床。陶梦阮是不知道,在她嫁过来之前,每天早上叫司连瑾起床根本就是司连瑾属下们的噩梦。司连瑾在集贤殿供职,虽然身为世子又备受重视,但毕竟资历还不够,不是大的朝会,也没有上朝的资格,然而,就算是集贤殿也要点卯的啊!司连瑾一向不许丫头们进屋伺候,喊他起床一直是身边侍卫的职责,喊起来了司连瑾不高兴,喊不起来最后没有时间吃早饭,司连瑾会更不高兴。   陶梦阮拍拍司连瑾的脸,道:“我去喊你的丫头伺候你更衣。”   司连瑾睁了睁眼又闭上,不满道:“你是我娘子,为什么叫别人替我更衣?”   “……”陶梦阮扯扯嘴角,能指望她一个刚出闺房的姑娘懂得男子的衣裳怎么穿?若是她懂,司连瑾才该不高兴吧,“好了夫君,咱们改日再玩,今日还要去拜见祖母和长辈们的。”   司连瑾不情不愿的被陶梦阮拽起来,正要喊丫头进来,司连瑾自己从柜子里拿了衣裳出来,道:“娘子不帮我,我自己来,不用她们帮忙。”   好吧,不用就不用吧,陶梦阮也不勉强,自己喊了丫头过来帮她洗漱。她也不喜欢吃饭穿衣都让人服侍,但女子的衣裳比男子繁复得多,她自己穿太费时间。   等两人都梳洗妥当坐到桌边准备用早膳时,司连瑾总算清醒了。熙园原本就两个丫头,世子屋子里不用她们伺候,但里里外外的活计也实在不少,她们早就盼着世子娶妻,等大奶奶进门,不说会带多少丫头婆子过来,至少能多分派几个人过来做事吧,她们也能轻省些。   司连瑾这里一直就两个丫头,那还是两个丫头安分守己,没事不往屋里凑,司连瑾才能忍受的。当然,这是司连瑾自己的认知,真相是,两个丫头也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对美貌的才子能没有点想法?奈何就她们两人,事情太多,她们实在没有功夫在司连瑾面前刷存在感。   如今司连瑾娶妻了,新媳妇住进了熙园,总不能再有小厮侍卫在院子里晃悠吧,但司连瑾又不乐意身边添些陌生人,心想陶梦阮嫁过来,肯定要带些人过来,到时候就不用烦恼了。于是,司连瑾愉快的放下了这个问题,这两天险些将茶香茶语两个累断了气,看着大奶奶身后一水儿漂亮丫头,茶香茶语激动得热泪盈眶,世子总不会将大奶奶的丫头也都撵出去吧!   陶梦阮的几个丫头都是挑的漂亮的,跟着陶梦阮久了,笨的当然也留不下来,她们心里也明白,得主子高看一眼,在主子身边就是左膀右臂,将来出去嫁人了,也同样是要重用的。但若是肖想男主子,哪个主子会把通房丫头放在身边重用的,做个前途不明说不定哪天就丢了小命的通房,还不如安心伺候主子,日后做个正头娘子。所以,有了新姑爷,几个丫头都十分有眼色的站在陶梦阮身后一步远,不打扰主子用膳,更不会让主子误会。   几个丫头的表现让司连瑾满意,向陶梦阮道:“我小时候在宫里的时间多些,后来回来住了也不用人跟前跟后的伺候,所以院子里人不多。我看娘子带来的人也不少,咱们院子里就不用添人了。”   “……”陶梦阮看了茶语茶香两个一眼,昨晚她就问过,这院子里除了这两个丫头,就两个洒扫的婆子,这叫做不多?明明是太少好吧!“夫君,茶香和茶语领着几份工钱?”   “领着大丫头的例啊!”司连瑾给陶梦阮夹了一个水晶包,“一个人还能领几份工钱吗?”   “……”那要看人家干的是几个人的活啊!陶梦阮同情的看了两人一眼,道:“以后咱们院子里的下人,从我这边多发一份月钱吧!”总不能一直这样剥削人啊!这俩丫头太实诚了,司连瑾这样苛刻都没有走人。   茶香和茶语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奶奶简直就是仙女啊!终于有人能体会她们的艰辛了,从今天起抛弃世子爷,转投大奶奶的怀抱!   “……”司连瑾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只要不添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他也没有意见,何况有这一份恩惠,以后他们院子里的下人也比较难被别人收买,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点点头道:“阮儿高兴就好!”   茶香和茶语两个在熙园也呆了四五年了,刚进来时做的是不入等的洒扫丫头,后来,院子里的其他丫头一个一个被世子爷撵了出去,才将她们两个提成一等丫头。两个人看着其他丫头作死过来的,便是如今世子娶妻了,院子里多了些其他丫头,她们也不敢有丝毫越矩,将早膳摆好,便有眼色的退开,等着两个主子用膳。   司连瑾能忍受两个丫头到现在,最根本原因就是两人会看眼色,不过考虑到姑娘家用膳都是一群丫头伺候的,向陶梦阮道:“阮儿不用丫头服侍?”   陶梦阮摇摇头,“不用,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   司连瑾满意的点点头,指了碧云和喜鹊,道:“你们两个留下,其他都退下去吧!”   “……”   “你们再去核对一遍礼物,别漏了什么。”陶梦阮算是看出来了,司连瑾不喜欢丫头们在面前晃悠,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司连瑾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留了碧云喜鹊两个,是觉得陶梦阮带来的大丫头,以后要担着院子里一般管理的责任,主子给点面子,日后她们也好做事。但就算如此,司连瑾也不乐意两人靠近,就自己担起了给陶梦阮布菜的工作。   陶梦阮不需要别人这么贴心的伺候,但司连瑾动手她也就开开心心的接受了,顺便回报一二。两人用过早膳,茶香、茶语两个过来收拾碗筷,陶梦阮和司连瑾便准备着过去拜见父母长辈。   今天就两件大事,一个是新媳妇拜见夫家亲戚们,一个是拜祭司家祠堂,将她加入夫家族谱。这个年代,女子进祠堂的机会就那么两个,一个新婚的时候加入族谱,一个死掉的时候牌位供在祠堂当中,当然如果犯了大错,进祠堂被审判,也算一次,不过谁都不想要就是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有些紧张,捏了捏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过分。”   陶梦阮却一笑,道:“我做司家媳妇的,以后要长久打交道的,放心,我也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的。”   司连瑾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安氏若是再不安分,找陶梦阮麻烦,干脆将她架空算了,免得蹦来蹦去讨人嫌。虽然安氏嫁入国公府多年,根基深厚不好办,但若他要动手,总能想到法子,只是安氏若出什么事,司连珏也要连带受影响。   陶梦阮和司连瑾到大堂时,安氏已经坐在那里,靖国公和老夫人还没来,其他小辈们倒是已经在座。除了靖国公一家之外,司连瑾的两个叔叔也都带着一家人到了,虽然分了家,但两家都是亲叔叔,陶梦阮这杯茶还是要喝的。   安氏端着国公夫人的姿态,脸绷得紧紧地,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见司连瑾和陶梦阮进来,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移回了目光。司连瑾也不在意,拉着陶梦阮坐下,等着司老夫人和靖国公过来。   司老夫人和靖国公也没有耽误太久,不过片刻的功夫,靖国公便扶着司老夫人过来了。司老夫人已经是满头银丝,看上去却慈祥和蔼,看向司连瑾和陶梦阮的目光也柔和带着笑,打趣了一句,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阿瑾素来不喜欢早起的。”   “祖母,您怎么一来就在阮儿面前抖孙儿的底啊!”司连瑾在司老夫人面前也不讲究男神的范儿,就是个乖巧的孙子。   “那是你媳妇,你能瞒过她把这习惯改了,你身边的下人们就该哭着谢你媳妇了!”司老夫人瞥了司连瑾一眼,“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开始吧!”   司老夫人发话,两个丫头便拿了蒲团,端了茶水过来。司连瑾引着陶梦阮上前,陶梦阮从丫头手中接过茶杯,在放好的蒲团上端端正正的跪下,只觉膝盖一阵刺痛。陶梦阮脸色不变,只用余光扫了安氏一眼,果然安氏冷冷的勾起嘴角,眼中有一丝得意,很好,陶梦阮防着她在茶杯上动手脚,没想到用这么直接的法子,若是寻常女孩子,这么一刺,怕是直接就将杯子摔了。   陶梦阮端着杯子的手纹丝不动,恭恭敬敬的向司老夫人道:“祖母请喝茶!”唐家最有名的暗器就是暴雨梨花针,她学习的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针眼,这点针刺的疼,对她来说,也仅仅是疼而已,只要她愿意,一点情绪都不会露。   “好!”司老夫人对于如花似玉的孙媳妇很是温和,司连瑾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司老夫人一直就希望司连瑾娶个合心意的,好好过日子。当然,在这个基础上,孙媳妇长得漂亮就更好了,谁不希望重孙儿青出于蓝长得更好些。   司老夫人半点没有为难陶梦阮,喝了茶,简单嘱咐了几句,将手腕上碧绿十足的镯子套到陶梦阮手上。   陶梦阮谢了司老夫人,起身的时候借着袖子挡着,将蒲团上的细针全部拔起来,心里暗自撇撇嘴,这女人真毒,那么小的地方扎了七八根针,若不是练过的,哪能像她一样一把全部抓起来。   接下来是靖国公,陶梦阮稳稳地走到靖国公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道:“父亲请喝茶!”   靖国公如今已经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但司连瑾这个嫡长子自然是不同的。不说司连瑾的母亲是他青梅竹马的嫡妻,司连瑾又是第一个儿子,单单司连瑾的才华能力就足够让他重视。而陶梦阮虽说不是他一开始看中的儿媳妇,但既是司连瑾看中的姑娘,他也不会为难,何况陶静轩和陶少成前程都不差,娶了陶家唯一的女儿,对司家来说,低调的同时也算结了一个不错的亲家。   靖国公喝了茶,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了陶梦阮,薄薄的,陶梦阮猜着,不是银票就是房契地契什么的,总归是靖国公出手,肯定差不了。接下来是安氏,大约是蒲团上面摆了陶梦阮一道,安氏并没有弄出其他的花样来,喝了茶,夹枪夹棍的的说了几句话,给了个红包就过了。   安氏没有别的准备,陶梦阮却没准备一次又一次的忍气吞声,接红包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在安氏手心点了一下,便一个一个认人。两个叔叔如今都分出去了,一个做官,一个打理着一些产业,总体来说都要靠着司家,自然不会想着搞什么下马威。到平辈的时候,陶梦阮见到了司连瑾的三个弟弟并四个妹妹。   靖国公除了早逝的梅夫人和如今的安氏,还有四房妾室。一个是司大姑娘的生母,已逝的何姨娘,司大姑娘已经嫁人了,陶梦阮并不曾见过。一个是杨姨娘,育有二公子司蒙和二姑娘司羽然。一个朱姨娘,育有五姑娘司嫣然,还有燕姨娘,育有四姑娘司倩然和四公子司琪。三公子司连珏和三姑娘司安然都是安氏所出。   如今司家最小的便是四公子司琪,才刚刚六岁,还是缠着人要糖吃的年纪。靖国公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对最小的儿子也格外疼爱些,到家宴的时候,就将司琪带在身边照顾。   家宴时男女分开坐,陶梦阮是新媳妇,但她婆婆死得早,安氏虽然是继室,也没有资格叫嫡长媳伺候,陶梦阮就跟司家女眷们坐在一起。妾室们没有资格来吃家宴,陶梦阮坐在司老夫人左手边,右手边坐的是安氏妯娌三个,而陶梦阮旁边坐的,便是二姑娘司羽然。   陶梦阮之前听说安氏对大姑娘司怡然一向苛刻,还刻意陷害过,但对其他几个庶女倒是还算不错,不过看司羽然和司倩然安安静静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恐怕也就是面上的不错而已。   司羽然刚刚十五岁,是正月的生辰,陶梦阮嫁过来之前刚刚及笄,目前还没有定亲。陶梦阮打量了一回,司家人都长得美,最小的司嫣然都能看出长成大美女的潜质。司羽然一张鹅蛋脸,白净的脸上有一点浅浅的美人痣,安安静静的模样也多了几分灵动,只是刻意放下来的刘海掩去了些美貌,看上去就是个乖乖的小姑娘。相对而言,几个女儿当中,倒是司安然长得最普通,继承了安氏的瓜子脸和杏核眼,一眼看上去没有惊艳的感觉,多看一眼,眼中的骄纵蛮横更加不惹人喜欢了。   陶梦阮才刚刚嫁进来,不敢随便说话,何况大户人家都讲究食不言,陶梦阮安静的用膳,就顺便暗自打量了司家女眷们一番。两个婶婶陶梦阮没费什么功夫,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安氏她多注意了些,不过安氏是成了精的狐狸,陶梦然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姐妹几个当中,陶梦阮发现,除了三姑娘司安然,个个都是机灵的,一眼看上去安安分分的半点不敢惹事,低下头眼珠子都在转悠,也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环境造就人才,陶梦阮前世的姐姐们在这年纪还都是乖乖的小萝莉,到这里,一个个都是小狐狸了。   ☆、第二章 吃软不吃硬   等司老夫人都停了筷子,安氏才慢条斯理道:“大郎院子里服侍的人也少了些,以前就两个丫头,如今新媳妇进门了,也该添些人才是……”   “大郎院子里的事大郎媳妇做主就好,你管好国公府的事就行,昨儿晚上,大厨房还失了火,只是办个喜事就出这么大的纰漏,不好好整顿一番,以后还得出乱子!”司老夫人不等安氏往下说,便打断了她的话头。司连瑾院子里人不多,但大老爷们需要多少人伺候,陶梦阮嫁过来自然有陪嫁的丫头,没得叫亲家笑话。   “……”安氏脸色有些不虞,却只得应下来,若她再反驳一句,老太太必定说日后叫陶梦阮帮着管家,往熙园塞人不成也就罢了,哪能将管家权分了出去,安氏知道轻重,也不再提,只看向陶梦阮道:“母亲说的是,大郎媳妇,若是院子里人手不够,就与我说,你毕竟年轻,比不得我这个年纪见识多了。”   陶梦阮心里呵呵一声,对你说,你恨不得将眼线全摆到熙园去吧!平时打探消息也就罢了,到什么要紧时候,被咬一口可是要命的。陶梦阮一派温婉的模样:“阮儿记住了,多谢夫人提点。”   一般来说,继母也需叫母亲,但司连瑾跟安氏积怨深了,安氏也没有假模假样的做姿态,靖国公和司老夫人自然也不强求,陶梦阮是司连瑾的妻子,称呼上自然是跟司连瑾一样。靖国公虽然微微皱了眉,也并没有要求陶梦阮改口。   家宴之后,司连瑾同兄弟们说话,陶梦阮便先回了熙园。   熙园是靖国公府历代世子的住处,除了院子大,里头的装饰摆设也丝毫不差,尤其是为了办喜事,才刚刚装修过。本来陶梦阮嫁过来,还需见一见院子里的管事,她年纪小又是小辈,国公夫人还在,国公府掌家的权利至少目前轮不到她手上,但自己院子里自然是要她打理的。然而,熙园人少,就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茶香和茶语她都见过了,两个婆子平日只负责洒扫和看门,陶梦阮叫过来问了一回话也就完事了。   陶梦阮将人重新安排了一回,基本上按照以前的规矩,只不过现在院子大了些,又多了个需要伺候的人罢了。在下人眼里,多做点跟少做点也没有太大区别,像茶香茶语两个,两个人做了七八个人的事,也就这么过来了,何况陶梦阮还许了多给工钱,她们自然都没有意见。   这些都安排妥了,陶梦阮打着呵欠准备睡个午觉,碧云低声道:“大奶奶,还有画眉、夜莺两个没有安排呢!”虽然是预备的通房丫头,但且不说还没有伺候男主子,就算做了通房丫头,也是要做事的,除非将来做了姨娘,到时才有单独的屋子住,有小丫头伺候。   陶梦阮微微皱眉,道:“把她们叫过来吧!”   喜鹊去喊人,司连瑾刚刚从前面回来。   屋子里的丫头见司连瑾进来,行了礼都自觉得退了一步,司连瑾在陶梦阮旁边坐下,见她微微眯起的眼,道:“困了?怎么不早些歇下?”   “要安排一下院子里的人,世子你去忙你的吧!”陶梦阮抬了抬眼道,私心里一点都不想让司连瑾见到画眉和夜莺两个。   司连瑾撇撇嘴,道:“爷在休假,什么事都没有!娘子要见人,为夫陪着就是,见了人再一起歇着。”   这会儿功夫,喜鹊带了画眉和夜莺两个进来。人是葛氏亲自挑的,都挑的模样出众的丫头,虽比不得陶梦阮这样的容颜,在丫头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到了陶梦阮身边,陶梦阮也没见过几次,见到了也没仔细看过,画眉和夜莺当然明白陶梦阮是不想见他们,没事不敢出来晃悠,如今见陶梦阮和司连瑾都在,两个丫头只觉得压力更大了些,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大奶奶!”   司连瑾本来以为是安排院子里的事情,想坐在旁边帮陶梦阮镇一镇场子的,看到两个人脸色就黑了。大户人家的传统他还是知道的,本来以为他已经跟陶梦阮说清楚了,结果陶梦阮明知道他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丫头,还带了这么两个丫头过来,是试探他的意思吗?   “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负责去厨房领吃食,没事别在院子里晃悠!”司连瑾冷冷的扫过两人娇俏的脸,两人只觉得一阵北风过,心口拔凉拔凉的,哪敢有其他的意见,低着头道:“是、是,奴婢们知道了……”   “那还不出去!”司连瑾舍不得冲陶梦阮发火,撵走了画眉和夜莺,又向其他人道:“都出去!”   “是……”碧云和喜鹊担心的看了陶梦阮一眼,老实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人了,司连瑾看向陶梦阮,见她惊愕的模样,有些后悔太过冲动了,软下声音道:“阮儿,我说话算话,你怎么能不信我?”   “我哪有不信你?”陶梦阮一脸莫名其妙,明明是她不得不应付两个碍眼的丫头,怎么变成司连瑾委屈了。   “那你为什么带了她们两个来试探我?”司连瑾早就摸索出来了,陶梦阮的性格,跟她发火,她遇强则强,不能比他强还能使阴招,但他一旦示弱,陶梦阮立刻就心软了,还会好言好语的哄着他。他司连瑾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陶梦阮吵架伤感情,自然是示弱叫她疼他。   陶梦阮对司连瑾委屈的模样没有抵抗力,看脸的世界说的一点都不错,大约谁对上司连瑾这张泫然欲泣的脸,都生不起气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拿她们试探你,她们是我娘定要我带来的,总不能吃白饭吧,我先前将她们忘了,刚准备给她们安排点事情做。”   “真的?你不会把我让出去?”司连瑾摆出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   陶梦阮扯扯嘴角,这种事情上面,委屈的不应该是她吗?为什么她还要来安抚丈夫?被司连瑾目光灼灼的盯着,陶梦阮只得点头,道:“我怎么舍得将你让出去,你是我一个人的!”   “说真的?你说话算数!咱们拉钩!”   “……”陶梦阮不得不伸出手指,跟司连瑾拉了勾,表示绝不反悔,面上无奈的模样,其实还真有些欣喜。   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司连瑾陪着陶梦阮睡了个午觉,起来时便听说安氏突然起了红疹,请了大夫去看。司连瑾见陶梦阮偷笑的模样,道:“你干的?”   陶梦阮一笑,道:“自然,就许她给我使阴招,不许我报复一回?”   “她使了什么招?”司连瑾皱起眉,暗怪自己不细心,竟然不曾发现。   “早上敬茶的时候,蒲团上面扎了针。”陶梦阮随口解释道。   “什么!给我看看!”司连瑾闻言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便要看。屋子里还有丫头看着,陶梦阮拨开他的手,道:“还有人看着呢!又没有什么大碍,你不要看了。”   司连瑾哪里肯依,将陶梦阮打横抱起,进了内室,挽起裙子看,果然膝盖上几个浅浅的针孔。司连瑾心疼的碰了碰,道:“疼不疼?你个傻丫头,怎么不说啊!”   陶梦阮脸色微红,道:“怎么说啊!我还能提起裙子给人看不成?反正我也没准备白白受委屈,说不说还不是一样。”   司连瑾默然,安氏手段阴险,别说新媳妇,便是自家女儿,也不能提起裙子让人看的,这闷亏只得吃下去。更深一层来说,能忍的还好,那不能忍的,敬茶的时候打翻了茶碗,便是抓出了有人使坏,新媳妇在公婆长辈面前的形象可是一下子就毁了。   司连瑾叹了口气,道:“安氏嫁入国公府时才十五岁,她家世好,年纪小就做了继室,父亲对她多少有几分怜爱愧疚。她嫁入国公府之后,明明白白的表达对其他子女的不喜,父亲虽颇有微词,却也觉得可以理解,何况,在父亲眼里,挤兑几句算不得什么磋磨。”   这一点陶梦阮也看出来了,靖国公对司连瑾的母亲自然是有感情的,但人死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陪伴他的是安氏,在靖国公眼里,安氏性子不大讨喜,但也不算过分。   这种想法在陶梦阮看来也就是个渣男。安氏年纪轻轻就做了继室,可也不是别人逼她做的啊,自己的选择,靖国公有什么可愧疚的?靖国公觉得安氏所作所为不过分,可他哪里想过,在他看来不过分的动作,可以要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的性命?哦,靖国公府的孩子都平安长大了,可九个孩子里面有几个算正常的?   陶梦阮还没见过司怡然,但听说司怡然恶毒刻薄,嫁到婆家也闹得鸡飞狗跳的。早上见到司蒙,比司连瑾小不了多少的男子虽然表现得大方爽朗,可眼里阴沉沉的一片,那位当爹的该不会看不见吧!至于庶女们,陶梦阮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子对庶出子女一向是无视的,陶梦阮估计,靖国公也没关心过她们什么。   司连瑾叹了口气,道:“所以,我不会有通房、也不要继室,我们家不会有庶出的孩子。”   “那若是我早早不在了呢?”陶梦阮歪着头看他。   “哪有你这样想自己的!”司连瑾一笑,却依然认真,“那也只有你一个葬在我旁边,我又不是没有兄弟,靖国公府不会绝后的。”   陶梦阮便也笑了,当然不能这样想,但听司连瑾这样说,她也高兴,便笑道:“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好下手,所以,只是在她手上撒了点东西,就是过敏而已,几天也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她会过敏?”司连瑾也观察过安氏,但他不懂医理,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之前有次宴会上见过,注意到她不吃一些东西,推断出来的。本来我带着药粉也没打算立刻就用,还不是她太过心急着整我我?可惜,只是折腾折腾,也没什么大用。”陶梦阮遗憾的摇摇头。   司连瑾跟安氏的怨气可以追溯到许多年前,但司连瑾毕竟是男子,就算讨厌安氏,也不可能天天想着报复安氏,所以顶多就是在外头使些计谋蚕食安氏的嫁妆罢了。安氏是安家嫡女,当初要嫁入国公府做继室,她父母虽颇有意见,但嫁妆给得也不少,只是安氏不大懂得打理,本来有忠仆看着也还算好,但有司连瑾有意的蚕食便不同了,如今几个不小的铺子都已经成了空架子。   陶梦阮算了算,她嫁入国公府之前,安氏已经给她使过两次绊子,加上今天早上一回,三次当中她只有这一次反击,怎么算还是在亏。不过陶梦阮也不打算将心思都放在安氏身上,只要司连瑾世子的位置稳当,安氏坐着国公夫人的位置又能如何?将来司连珏是要分家开府的,到时安氏跟着走或是留在国公府,其实都没有太大影响。   司连瑾见陶梦阮没准备揪着安氏折腾,欣慰的点点头,道:“安氏上面不用花什么心思,倒是过些时候,祖母应该会让你学着理事,你只慢慢跟着学就是,做不好也无所谓,只小心着别让安氏算计就行。不过她如今正忙着给三弟相看媳妇,想来也没有太多功夫对付我们。”   司连瑾的婚事上面,安氏最满意的就是陶家不是京中名门,能给司连瑾的助力也有限,但陶梦阮的嫁妆送过来之后,安氏便有些后悔。名门世家虽标榜着清高傲气,可钱这个东西是万万不能缺的,尤其是想要培植些自己的势力。安家虽然是名门,但要说财富上面,是远远不及陶家的。   安氏一早就在相看着司连珏妻子的人选,虽然司老夫人中意她娘家的侄女,但安氏并不这么想。在别人看来,亲上加亲算是不错的,可安家的助力,有她在还担心不向着司连珏吗?再娶安家女儿,这婚姻的面就窄了,自然是要另娶一家,才算是助力。安氏想过的几家,包括丞相家的慕雨莲,越国公家的赵锦竹,虽然在外人看来不算很好的媳妇人选,但架不住人家家世好,偏她透了点意思,人家就委婉的拒绝了。   安氏百思不得其解,司连瑾却并不意外。安氏一直将司连珏的位置定位在世子上面,即便现在不是,她也会为司连珏谋求,而世子夫人,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女儿可以胜任的。然而,她觉得可以做世子夫人的姑娘,人家并不觉得司连珏能胜过他司连瑾坐上世子的位置,自然不会答应她求娶。   陶梦阮听说司蒙的亲事已经基本上定了,据说合了八字,司蒙最好今年里娶亲,而今年里最好的日子就在今年九月。杨姨娘求了靖国公,靖国公也同意了,杨家据说也没有意见,于是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要准备司蒙娶妻的事。   杨姨娘急着给司蒙娶妻,无非是觉得司连瑾娶了亲,到时候有了嫡长孙,司蒙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但与此同时,一家里,一年办两次喜事已经不大和规矩了,司羽然的亲事至少要拖到明年,到那时,司羽然都已经十六了,反倒是男子在这上面并没有女子那么大的压力,也不知司羽然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   陶梦阮确实没有想错,司羽然这个时候确实憋了一口气。今日家宴上面靖国公宣布了接下来司蒙要娶妻了,日子定在九月,司羽然便知道她的亲事要拖到明年去。原本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议亲,像陶梦阮,定亲的时候也才十三岁,但那时,杨姨娘说叫她等着选秀。本朝的选秀两年一次,本来今年是要选秀的,但因为刚刚打了仗,皇帝表示为了与民休息,将这一次选秀给推了。司羽然当然等不了下一次,她刚刚及笄,现在想看夫家也来得及,可兄长今年成亲,她出嫁至少要等明年,就算现在定亲,人家也要等明年才能迎娶过门,许多人家不愿意等,自然不会考虑,何况她只是庶女。   庶女议亲本来就难一些,许多讲究的人家,宁可门第低一些,也要选嫡女,司羽然虽是国公府出身,也改变不了庶女的身份,若早早绸缪,也未必不能寻个好的,可庶女拖到十五六了,要么下嫁寒门,要么给人做妾,她又怎么愿意如此。   “姨娘、姨娘也太过偏心了!”司羽然重重吐了几口气,终于扑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姑娘,姨娘她也是疼姑娘的,二公子若是能得了世子的位置,姑娘还怕寻不到好人家吗?”司羽然的奶娘劝道。   “世子?”司羽然冷笑一声,“杨妈妈莫逗我了!别说二哥嫡长都不算,便是姨娘真的替二哥谋得了世子的位置,我等得了吗?等到那时,我都是老姑娘了,谁会娶我?等不到,我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二哥和姨娘会管我?终归只能靠我自己!”   ☆、第三章 姑姑   到三朝回门这一日,陶梦阮和司连瑾早早就禀明了司老夫人,乘了马车离开靖国公府,往陶府去。才离家两日,但对陶梦阮来说,以后便是司家人了,跟换个地方住还不一样,想起来不免有些怅然。   司连瑾见陶梦阮捏着棋子迟迟不动,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陶梦阮摇摇头,道:“没什么。对了,今早我看二妹妹神色不太高兴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嗯?”司连瑾对府里的弟妹们,除了司连珏和司琪不怕他冷眼喜欢缠着他,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过,陶梦阮提起司羽然,司连瑾稍微回想了一下,对她早上什么表情没什么印象,摇摇头道:“没注意。不过,杨姨娘忙着操办二弟的婚事,大约忘了二妹妹今年也十五了吧!”   说起来也是,陶梦阮只见过杨姨娘一回,杨姨娘长长短短的问的都是司蒙成婚的事,半点不曾提到司羽然。而司羽然一个庶女,杨姨娘这个亲娘不管,安氏还会为她操心不成,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这段时日忙着司连瑾成婚的事,也没有精力顾及更多,所以,司羽然大约真的被忘了。   陶梦阮想了想,道:“二妹妹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这事你也不管吗?”   司连瑾暗自翻了个白眼,道:“哪有当哥的去管妹妹的亲事的,她爹娘不是都在吗?这事,连娘子你都插不上嘴的。”   陶梦阮倒不是喜欢管闲事,只是这个世界女子都不容易,毕竟跟司连瑾是有血缘关系的,司羽然又不曾做过什么,她多少有些不忍看着这么个花季少女蹉跎下去。但司连瑾说的也是事实,若司羽然爹娘不在了,她作为长嫂自然要替她操心,可别说她亲娘嫡母都在,上头司老夫人也能主事,自然是怎么都轮不到她说话。   “怎么?阮儿这样同情她?”   “同情倒是谈不上,只是觉得二妹妹并不似看上去那么绵软,我总觉得,她不是这样认命的人,有些好奇她会怎么做。”陶梦阮摇摇头,放下一颗棋子,“我算是命好,在家里不仅是嫡女,更是陶家唯一的女儿,可庶出的,说到底他们也没什么错,想想我二表姐,可别到时候二妹妹也惹出些事情才是。”   司连瑾微微皱眉,他小时候在宫里住的多,后来跟家里弟妹接触多些的时候,无论明里还是暗里,他都已经可以欺负人了。所以对家中的弟妹们,他还真没有上过多少心,更别说注意到司羽然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过陶梦阮这样说,司连瑾想想,他们这样嫡出的,大多不将庶出的兄弟姐妹放在心上,但最后闹出事情的,还真就大多都是他们。   “她应该没有那么冲动吧!”   “谁知道呢!”陶梦阮摇摇头,“我还是盯着些好,她要是出什么事,咱们也得一起背锅。”   司连瑾也点点头,道:“这个也好办,你找个机会跟祖母提一下,今年二弟要娶妻子进门,不能再嫁姑娘出去,不过先定下亲事还是可以的。”   陶梦阮点点头,不再提这个,司连瑾将手里的棋子落下,又赢了陶梦阮一局。   “……”陶梦阮看着自己终究差了司连瑾一截的棋局,叹了口气,道:“你跟我下棋,就是专门来打击我的吗?”   司连瑾淡定的收起棋子,道:“怎么会,娘子没发现吗?为夫是在专心的培养你的棋艺!”   陶梦阮将手里的棋子一扔,谁乐意学什么棋艺啊,她并不喜欢下棋好吗!   “夫君大人,不如,我叫你机关。”陶梦阮笑得漂亮,“夫君懂得阵法,若是连机关也精通,说不定可以胜过兰钊公子,拿下第一高手的位置哦!”   司连瑾脸色一黑,当初听说兰钊抱了陶梦阮的时候,他恨不得跑到临安去将兰钊一双手剁下来。陶梦阮再提第一公子和兰钊,司连瑾磨了磨牙,又怕惹了陶梦阮不高兴,吐了口气,道:“娘子愿意教,为夫自然愿意学,等为夫学会了,就一把针扎死他!”   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没提醒他,兰钊跟她师出同门,人家还比她强。   两人在马车里闹了一回,司连瑾到底没舍得跟陶梦阮置气,到陶府门前时,又腻腻歪歪的抓着陶梦阮的手一起下了车。   陶静轩的假不长,送女儿出嫁之后,今天回门见一见新女婿,接着又得不辞辛苦的回杭州去。陶梦阮感叹了一回父亲的辛苦,下了马车,便见着自家小弟等在门口,向陶少安招了招手。   陶少安迎了上来,陶梦阮一回头,见自家马车旁边还停了两辆马车,有些奇怪,道:“今天还有客人吗?”   “嗯,萌萌表姐他们过来了!”陶少安点点头,喊了一声姐夫,本想拉陶梦阮,瞥见司连瑾牵着陶梦阮的手,便有眼色的在前面引路,有些忧伤道:“阿姐,明日我便要跟爹去杭州了,以后好久都见不到阿姐了……”   陶梦阮知道,这回不止陶少安,葛氏也要一同去杭州,做妻子的,总不能一直将丈夫丢在任上。而她嫁在京城,有兄嫂都在,想来父母都是放心的,只是陶少安,陶静轩自然不放心将他丢在京城,陶少安正是读书的时候,没有父母盯着,哪里会认真读书。   “说不定过两年爹就调回京城了。”陶梦阮笑着安慰弟弟,“再说了,你一个男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将来一个人游学都要出去的,哪能总想着跟家人在一块儿啊!”   “我倒是不想着一辈子不挪窝,我只是觉得,才坐车过来,又坐车回去,好像来回跑了一趟,除了将姐姐送人了,什么用都没有。”陶少安一派深沉地叹了口气。   陶梦阮扯扯嘴角,还真没发现,自家弟弟除了逗逼还有点哲人的气质。   “怎么萌萌他们今日来?”陶梦阮自觉不能跟弟弟接着纠缠这个问题,有点想法可以,男孩子搞成个忧郁的模样就糟糕了。   “阿姐,你不知道,唐家二夫人是咱们姑姑呢!这下萌萌姐可真成表姐了!”陶少安有些兴奋,他就一个姐姐,唐萌萌住在陶家那段时间有两个姐姐疼他,他是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个表姐的。   陶梦阮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唐萌萌和她相像,再想到当时爹娘的样子,陶梦阮当时是有些疑惑的。但那时唐五赶着带唐萌萌去找她爹娘,况且又不熟悉,也就没有多问,没想到今日唐家是上门认亲来了。   “萌萌姐说他们昨日才到京城来,原想着过些时日在上门来的,但听说我们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了,这才赶紧寻了过来。”陶少安补充了一句,“话说,我从前怎么没有听过,我们还有个姑姑啊!”   “我听娘提起过一些,姑姑在十几年前因为心疾没了,那时还没有我呢!那时祖母身子也不好,所以父亲不许家里提姑姑的事,没想到姑姑还在啊!”陶梦阮也感叹了一句,这说话间就到了地方,果然唐五唐萌萌都在,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握着陶静轩的手,眼里都是泪花。   葛氏先注意到陶梦阮几个到了,连忙道:“好了,馨媛还在原是顶好的事,快都别难过了,你们瞧,阮儿和女婿都到了呢!”   陶静轩内敛些,见到多年不见的妹妹虽然激动,但也没有落泪,站在陶馨媛旁边的自然是唐家二爷,只静静地看着陶馨媛和陶静轩兄妹相逢的情景。唐萌萌看到陶梦阮,上前道:“表姐,你回来了!”   唐萌萌还记得她,陶梦阮有些高兴,拍拍唐萌萌的手,道:“萌萌还记得表姐?”   这话问得不太正常,唐萌萌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不过小半年不见,哪能不记得,陶馨媛只觉得心头一痛,陶静轩看着唐萌萌,有些怜惜,难道外甥女也继承了这个病根?唐萌萌却没什么感觉,道:“隐约记得表姐的,况且舅舅和舅妈说了,今日表姐会回来。”   陶梦阮从司连瑾手中抽出手,细细看了唐萌萌一回,道:“萌萌又长高了些,嗯,越发漂亮了!”   陶梦阮和司连瑾一起见过了陶静轩和葛氏,也给陶馨媛和唐二爷见了礼,小辈之间互相见过,便都坐了下来。   陶馨媛有些歉意,道:“今日是阮儿回门,我们原不该过来打扰的,只是大哥和大嫂明日就要走了,怕再错过了去,才今日上门来。”   “馨媛这话就不对了,该是来得正好才是,正好孩子们也该见见姑姑才是。日后我们都往杭州去,还想叫你们照顾成哥儿和阮儿呢!”葛氏当年将陶馨媛当半个妹妹看待的,陶馨媛温和又乖巧,她疼爱的心不比陶静轩少,若非后来发生那样的事,陶馨媛的孩子都该比陶梦阮大了。   “大嫂当我是妹子,就别这么客气,阮儿是我外甥女,嫂子不少我也疼她,何况先前还是阮儿一直照顾我们萌萌的。”陶馨媛拉着唐萌萌的手,温柔的微笑,便是女儿与旁人不同,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   “你呀!”葛氏轻轻叹了一声。当年陶馨媛刚刚十五岁,原本都要定下亲事了,男方却突然毁约,另娶了别家姑娘。陶馨媛当时受了打击,身子本来就不好,她和婆婆劝着,勉强好起来些。顾及着陶馨媛的身体,她和婆婆商议着,缓一缓再给陶馨媛议亲,那时陶少成还小,她刚刚没了一个孩子,难免有些顾及不过来,却没想到偏在那时,有心人趁虚而入,哄得陶馨媛动了心,竟跟了他私奔。   葛氏看着陶馨媛现在依然有些清瘦的模样,心里悔恨当初没有多看顾小姑子一些。小姑子失踪之后,他们派人去寻,却只找到那男子,询问之下,说是发现陶馨媛不记得事,竟然抢走了陶馨媛身上的财务,将陶馨媛丢弃在外,他们再去寻找时,已经再没有陶馨媛的踪迹。   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不如死了。他们遍寻陶馨媛不见,最后只得说陶馨媛没了,给她立了衣冠冢,私下里却依然在寻找,可茫茫人海中,哪里寻得着,却万万没想到,陶馨媛就嫁到唐家,虽说时常不在家中,却终归算是京城人氏,可他们却就这么错过了许多年。   陶馨媛依赖的抱着葛氏的手,她跟唐萌萌一样,总是记不住人,只是隐约记得有兄嫂的存在,却不知去哪里找人。何况唐萌萌出生之后,他们到处寻找治好女儿的机会,连京城都鲜少逗留。她这毛病是一辈子了,治不好了,可唐萌萌不同,她还好,她怎么能让女儿步上她的后尘?   唐家人没有久留,毕竟是陶梦阮回门,何况陶静轩也决定了缓两天再走,京城到杭州路远,缓个两天路上赶一赶也就回来了。唐二爷先带了妻儿离开,说好了明日再来,陶静轩和葛氏将唐家一家人送到门前,才回头来招待陶梦阮夫妇两个。   司连瑾还有些惊讶,他早前听说唐五是唐二爷的继夫人带大了,对那位夫人感情很深,从前还道是传言,没想到今日唐五细心照顾,全然没有平时的不着调,更没想到唐家二夫人竟是陶家姑奶奶,陶梦阮的姑姑,便是司连瑾也忍不住好奇其中的曲折,只是不好细问。   陶静轩叫了司连瑾和陶少成说话,陶梦阮就跟葛氏和秦氏坐下,从秦氏手里接过阳哥儿逗弄,道:“娘,唐夫人真是姑姑?可姑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家里联系过?”   葛氏捏了捏孙子的小脸,叹了口气,道:“阮儿知道吧,萌萌跟寻常孩子有些不同,你姑姑她,也是一样。你姑姑当初跟人立刻,可那人不是好的,只是想借着你姑姑攀上陶家,发现你姑姑的病之后,就将你姑姑丢弃在外面,这才遇到了你姑父。那时我们家才搬到京城没多久,你姑姑有时在家里走路,还记着扬州的格局,到了外面,哪能找得回来,他们往南边找,我们在京城周边找,生生就错过了。”   “姑姑和萌萌那病是怎么回事?”陶梦阮小心地问,看起来是遗传的,看来她得研究研究了,万一将来她女儿也有可怎么办!   葛氏叹了口气,道:“这话也不瞒你们,可你们千万别往外说去。你们姑姑原不是你爹的亲妹子,原是你们姑奶奶的孩子,你们姑奶奶嫁了当时的定威将军,但是没多久,定威将军就战死沙场了。你们姑奶奶那时在娘家养胎,听到将军战死时就早产了,生下你姑姑,那时才发现姑奶奶早就中了毒药,慢性的毒药没有要了她的命,却随着血脉到了你姑姑身上。”   “萌萌也是这样的缘故,才会……”   葛氏点点头,“那药虽是慢性毒药,却霸道,我们那时便知将军的死恐怕另有隐情,为了保住你姑姑,你祖母便对外说姑奶奶早产,大人孩子都没了,后来,又往外说老来得女得了你姑姑,只是身子不好,要时时寻医问药。为了你姑姑的病,你祖父祖母遍寻良医,你姑姑平安长大了,可那毛病却始终没有法子,当年也担心你姑姑的身子,可也不能将你姑姑一辈子留在家中,才特意寻了那户人家。那家公子是娶过妻子的,也有一双儿女,商议亲事时,也提过不要你姑姑生儿育女,没想到最后还是……”   陶梦阮明白,这个时代女子只能葬入夫家祖坟,那终身不嫁的,便是没什么坏名声,也不能葬入祖坟,所以陶家才会费心为陶馨媛定亲。可陶馨媛记不住事,更不知道她不能生子,嫁入唐家之后生下了唐萌萌,依然从娘胎了带了毒,所以唐萌萌也记不住事,早上说的话,下午就忘了。   “萌萌的情况比起你姑姑已经好一些了,可也不是办法,姑奶奶已经不在了,那究竟是什么毒我们也不得而知,你姑父他们这么多年带着萌萌东奔西跑,就是想治好萌萌,可哪有这么容易啊!”葛氏也是一脸的愁容,看着唐萌萌的模样,比当年看着陶馨媛都要心酸。   陶梦阮抿了抿唇,道:“娘,你先别这样,既然是毒,肯定有法子解了的,你忘了吗?女儿可是比许多大夫都厉害的,说不定哪天就想出法子了!”   先前在杭州时,陶梦阮替唐萌萌检查过,没有精密的仪器,陶梦阮只能凭经验,只发现唐萌萌的身体有些问题,却不知具体。陶梦阮本来以为是遗传病,若是那样,她没什么法子,顶多只能靠后天的训练改善唐萌萌的情况,但若是中毒,虽然经过了两代的血脉稀释,有了这个方向,陶梦阮觉得,或许也是有办法查出来,并找到解法的。   葛氏想到之前陶梦阮治好了陶静轩,也有些希望,道:“果真!”   “我会尽力,只是,就算治好了,萌萌也得从头开始记所有的事情。”陶梦阮点点头,毒她或许能解,但帮她记住以前的事,这个真的做不到。好在陶馨媛和唐萌萌两个,似乎见到熟悉的人,都能记起一些来。   ☆、第四章 不喝茶   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到国公府已经是下午,一回到国公府,就觉得气氛不太对。陶梦阮看向司连瑾,司连瑾撇撇嘴,道:“大约,我又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陶梦阮微微张口,不过想想靖国公也才四十出头,这年代,顶多算中年得子,还不算老年,人家五六十岁添丁的也不是没有,谁叫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呢。   “不用管他们,我庶弟庶妹从来不少,再多两个也没什么关系,去见过祖母就回房歇着吧!”司连瑾对靖国公一堆的庶子庶女早就习惯了,大的两个还能有点威胁,小的就没什么影响了,何况,最不开心的是安氏,在司连瑾看来,还挺值得开心的。   两人直接去了司老夫人的荣安堂,司老夫人安然坐着,由两个丫头给她捶腿,见司连瑾和陶梦阮进来,便笑道:“这就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谢祖母关心,一切都好,就是父亲和母亲过两日就要离京,还有些舍不得。”   “做儿女的,哪能一辈子守着爹娘啊,尤其是咱们女子,嫁了人,回娘家都是客人喽!”司老夫人也叹息了一回,司老夫人本是青州人,远远地嫁到京城,早年还能回回娘走走,如今年纪大了,也只有见到娘家晚辈,问一问情况。对陶梦阮这个刚刚进门的孙媳妇,司老夫人是疼惜几分的,不说其他,定下亲事之后,餐风饮露的孙儿都多了几分人气。司老夫人年纪大了,人也和善多了,见陶梦阮有些怅然的模样,道:“亲家几时启程,叫阿瑾陪你去送送。”   陶梦阮有些惊喜,她是新媳妇,虽说爹娘要远行,她去送送也是应该的,但还要斟酌着开口,没想到司老夫人直接提了。   “傻丫头,你嫁到国公府来,就是国公府的人,这里是你的家,有事你只管提就是,哪里用得着斟酌考虑。”司老夫人温和的笑道,“便是公婆再严厉,也没有这上面为难媳妇的。”   “阮儿知道了!”陶梦阮有些触动,便是早就下了决心跟司连瑾过一辈子,听得司老夫人这番话,也不由感动,一直有些忐忑的心,也安定了些。   司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明日宫里也该来圣旨了,以后你是世子夫人,里外应酬你也要跟着一起,你也不用紧张,总归有国公府给你做后盾。”   司老夫人的话,自然是提醒陶梦阮,作为司家嫡长媳,将来更是国公府的主母,需从现在起立起威信来。陶梦阮也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司蒙很快就要娶妻,哪怕安氏不喜司连瑾的同时,也不喜司蒙,但这种时候,难保不会抬举司蒙的妻子打压陶梦阮,毕竟司连珏娶妻至少要等到明年。   司老夫人见陶梦阮都明白,满意的点点头,也没有留他们,道:“好了,你们今日走了一圈也累了,就先回去吧,安氏那里也不用过去了,她这会儿应当谁都不想见。”   司连瑾和陶梦阮都心照不宣,点了点头便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回到熙园,陶梦阮才有些奇怪,道:“国公夫人既然要生气,为什么每次还要让那些孩子生下来?作为主母,不想庶子出生,应该不难吧!”   司连瑾在整理陶家的回礼,闻言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父亲的孩子都是平安降生的,除了大姐、我还有司蒙,夫人好像也没怎么对付过谁。不过想想也是,内宅的事,外人不清楚,还不能猜出一二来?若是父亲子嗣单薄,外面必然说她善妒,反过来,她在外面也对付我们,府上子嗣却不少,她不是得了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名声吗?总归庶子庶女又没有多少威胁,她气一气也就过了。”   陶梦阮眨眨眼,没想到安氏还挺有脑子的嘛!司连瑾见这模样,便也笑了,道:“我猜着,夫人她最近肯定会提叫你跟着管家的事,若要分给你的,必定是不好管理的,比如厨房、针线房什么的,你可以先考虑着怎么应对了。”   陶梦阮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先别应下管家好些。现在我刚来,别说府上管事,便是安夫人,我也一点都不了解,我想着,若她提了,我便说先跟着学便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司连瑾想了想,道:“你说得有理,那就这么办好了,只要小心,别让她算计了。她在这府上多年了,我的人手都不及她的。”   这点陶梦阮早就想到了,安氏能稳稳地坐着国公夫人的位置,将庶子庶女都捏在手上,怎么可能不培植自己的人手。陶梦阮也不担心这个,前世跟着兄姐们商业间谍都挖过,何况只是些管事什么的,慢慢挖掉就是了,也不算什么难事。   果然如司连瑾所想,次日陶梦阮的册封下来了,安氏便提出,陶梦阮既是世子夫人,又是嫡长媳,该将管家权分给陶梦阮一些。陶梦阮谦虚的推辞了,只说国公府的事她还一抹黑,先跟着学才是,司老夫人听陶梦阮这么说,也十分满意的点头同意了,叫安氏先带着陶梦阮。   安氏从前毫不掩饰对司连瑾的厌恶,对陶梦阮也是同样的,说是分权利给她,也就是叫她出丑,日后不好再提分权利的事。但陶梦阮一招以退为进却使得恰如其分,说要分的是她,人家要学,老夫人也答应了,她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只得点头道:“如此,明日大郎媳妇便跟着学好了。”   陶梦阮一派老实乖巧的模样,点头道:“夫人放心,阮儿一定会用心学习的。”   “……”安氏笑了笑,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管家也没什么秘诀可言,一般人家庶女就罢了,嫡女自然是从小就接触的,何况陶梦阮还是长女。但让陶梦阮跟着,将她的人手势力摸清楚了,却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安氏打量了陶梦阮纤细的身量一番,这样柔弱的小姑娘,几天下来受不住了,也只得回屋里养着吧!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陶梦阮需要进宫谢恩。当然,她作为女子,要拜见的是皇后娘娘,也没那机会见到皇帝,但对陶梦阮来说,见皇后比见皇帝还要危险些,谁叫她表姐是太子妃。   司连瑾也有些不放心,连着叮嘱陶梦阮,在皇后那里呆一呆,就说去拜见太后,别在皇后那里多留。陶梦阮自然都应着,想着司连瑾是太子的左膀右臂,皇后再蠢也该知道轻重才是,但也难保皇后娘娘想另外给司连瑾选个夫人,她还是小心为上。   陶梦阮这是第一次进宫,也不敢胡乱打听,只安静的跟着引路的宫娥,不多时就到了皇后的凤仪宫。没有皇后的话,陶梦阮也不敢抬眼乱看,只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行礼。   皇后知道司连瑾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早年还想将静雅公主许配给司连瑾,后来因为静雅公主的事,对司连瑾起了怨气,却也知道轻重,不敢在上面过分。但司连瑾妻子的人选,皇后自然是有想法的。   严家女儿都小,但她姐姐家中正好有个适龄的女儿,虽然那姑娘性子泼辣,但害了她女儿,她自然不愿司连瑾娶个合心意的姑娘,只是还没来得及提,司连瑾就自己定下了陶梦阮。本来司连瑾娶个家世差些的,她也满意,可偏偏陶梦阮的表姐是太子妃,两家关系还好,不用说,陶梦阮自然是向着葛姝的,皇后对陶梦阮就更加不喜了。   皇后不是那沉得住气的,让陶梦阮跪了片刻,才道:“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陶梦阮老实抬起头来,皇后打量了一眼,脸上有一丝厌恶,道:“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难怪世子亲自请旨都要娶回去。”   这话乍一听像是夸人,可那语气上,却是在说陶梦阮用美色勾引了司连瑾,而皇后的一句话,抹黑一个人不能再彻底了。陶梦阮早就知道皇后娘娘目光短浅,如今再体会了一次。她都嫁到靖国公府了,便是再美色惑人又如何?陶家没有其他女儿,会影响的也就是靖国公府的姑娘罢了,为了一口气得罪靖国公府,不知其他皇子要不要感谢皇后娘娘一番。   皇后见陶梦阮无动于衷,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可也不能长久叫陶梦阮跪着,她既没犯什么错,又不是皇后的儿媳、宫中的宫女,只得让她起来。陶梦阮安分得很,半点没有多余的反应,皇后反倒没什么话说了,只干巴巴的问了些话,连陶梦阮都有些待不住了,又不能自己说走,只盼着太后那边快些过来救她。   司连瑾早想到皇后会为难陶梦阮,早早就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当年将司连瑾接进宫里养着,看他也是亲孙子一般,司连瑾特意求了,哪有不依的,不多时就派人过来接陶梦阮过去。太后娘娘疼司连瑾是众所周知的,司连瑾的妻子进了宫,太后没有不见一见的理,但太后虽然是如今宫中资格最老的人,但毕竟皇后掌着宫里的事,陶梦阮头一次进宫,自然是要先去皇后那里谢恩。   跟了慈宁宫的宫女出来,陶梦阮暗自吐了一口气,皇后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干巴巴聊天还不如跟人拼一拼脑子。从凤仪宫出来,慈宁宫的宫女安静的在前面引路,陶梦阮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脖颈,突然有个宫女一阵风过,还撞了陶梦阮一下。   引路的大宫女玉娟便皱了眉,低声喝到:“哪个宫的?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小宫女连忙跪下请罪,玉娟责骂了几句才让离开,陶梦阮却觑着空子看了眼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小心四殿下。   四皇子宫延陵是瑜贵妃所出,今年才刚刚十五岁。相比起太子的才华稳重,三皇子的机敏聪慧,宫延陵一向以纨绔骄纵著称,皇家规矩森严,但宫延陵也乖觉,闹腾归闹腾,也没闹到明面上去,外人虽知道他什么个德行,抓不到证据也无法。然而让陶梦阮在意的是,是谁给她送的信?送信的人又知道些什么?又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玉娟打发走了小宫女,向陶梦阮道:“是新进宫的小宫女,不懂规矩,惊扰到世子夫人了。”   陶梦阮面上没有露出一点异样,道:“无妨,我们先去见太后娘娘吧!”   玉娟点头,依然在前面引路,在宫里多说一句话都可能招致麻烦,玉娟接下来是一句话都没说,只引着陶梦阮往前走。   不多时便到了慈宁宫,陶梦阮给太后行礼,太后连忙将她拉起来,道:“真是个可心的姑娘,瑾儿有你照顾,哀家也算放心了。”   太后娘娘对司连瑾一向疼爱,连带的,对陶梦阮也疼惜几分,细细问了些事情,末了还道:“阿瑾一早就求到哀家这里了,说是你头一次进宫来,皇后娘娘定要为难的,叫我一定将你接出来。”叹了口气,又接着道:“皇后一直就这个性子,有姑祖母在宫里,总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   陶梦阮连忙谢了。太后又同陶梦阮说了些司连瑾幼时的事,留陶梦阮用了膳,才派人送她出去。   送陶梦阮出去的依然是玉娟,陶梦阮见她依然沉默的走在前面,微微蹙起眉头,尤其是走的方向明显不太对的时候。陶梦阮趁着还没进小路,站住,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玉娟愣在原处,往里看了眼,有些着恼,就剩那么一小段了,可这里虽偏了些,还是有人走动的,她也不能将陶梦阮拽了进去。   玉娟没有回头,陶梦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冷了脸,道:“好好带路,莫再走错路了,你猜,刚刚走过的路,本夫人记得多少?”   陶梦阮头一次进宫,玉娟敢将她往不对的地方带,就是算着陶梦阮头一回进宫,不认得路,也不敢四处乱看,没想到陶梦阮还记得路。若是陶梦阮原路返回,告诉太后娘娘这件事,打杀了她都是轻的,抿了抿唇,玉娟沉默的转了一个方向,继续领路。   陶梦阮从宫里出来,还在想玉娟究竟是哪路人马,又想做什么,连司连瑾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司连瑾自己解了外衣,在陶梦阮身边坐下,道:“在想什么?这样入神,连我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陶梦阮简单将宫里的事说了一遍,司连瑾眸子暗了暗,道:“宫里的事,你不用多想,终归进宫的机会也不多。”   陶梦阮也点点头,不再多想。   原本说要跟安氏学着理事,因为进宫耽搁了一天,就推迟了一天。陶梦阮说到做到,每天给司老夫人请安之后,就跟着安氏学理事,她也不说什么话,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旁边听。安氏准备茶水,也给陶梦阮倒一杯,陶梦阮每天只专心坐着,连杯子都不碰。连着好几天,安氏终于忍不住道:“大郎媳妇是嫌我这里的茶不好喝?这才碰都不碰吗?”   陶梦阮愣了一下的样子,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怎么会!阮儿只是喝不来茶水,在屋里素来都是喝白水的,又不好意思跟夫人提……”   “……”安氏吐了口气,你不喝茶水你早说啊!浪费老娘那么多药,你知道那药粉有多贵吗!   陶梦阮当然知道,那药可比当初陶梦然给她下的高端多了,融在茶水里面没有半点颜色,有了茶香掩盖,那点点气味也很难闻出来,当然,价钱也贵了不少。陶梦阮对内宅里害人的手段没有多少研究,可在药物上面,比她强的人还真不多,当年外婆曾说过她是百年少见的奇才,尤其在药物识别上面,鲜少有能逃过她的鼻子的。   再是毒药,也有可取之处,安氏下的这一味药陶梦阮当年还用心研究过,药材贵重,但不管制毒还是制药,都有极大的用处,到这儿之后却发现,那种前世当做宝贝的药材,这个时代居然主要用在内宅害人!陶梦阮当时只想骂一句暴殄天物,令女子宫寒难以受孕只是这药材最无用的一个功效好吧。   陶梦阮一面心疼,一面看着安氏心疼,连着好几天,茶汤里都加了料,陶梦阮不碰,安氏锲而不舍,还故意将时间拖久了,看陶梦阮熬得住多久不喝水。陶梦阮还真熬得住,别说一两个时辰不喝水,便是一天不吃不喝,陶梦阮也能面色不变,所以,最终是安氏熬不住了。   “是我不是,明日让下人给你被白水。”安氏吐了口气,恨不得明日往杯子里下砒霜。   陶梦阮奇迹的看出了安氏的表情语言,却并不觉得安氏会真的给她下砒霜,砒霜那种东西太危险了,不是可以闹着玩的,毒死了陶梦阮,她当然也脱不了干系。向安氏拱了拱手,陶梦阮带着丫头们告辞,嗯,明日好像有个宴会,应该不用去看安氏理事了。   ☆、第五章 认了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的第十天,头一次以靖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出席宴会。元亭长公主的在府里办了个小宴,邀请各家去赏花。   如今正是三月里山花烂漫的时候,大户人家宅子里都有专门整治的花园果园,到了季节邀人赏花,除了交际之外,也是各家相看媳妇的好机会。元亭长公主是当今皇帝嫡亲的妹妹,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兄妹两个感情依然很好,自然有无数人巴结着长公主一家。   安氏对这次赏花宴很是重视,元亭长公主一家圣眷正隆,长公主的长子才刚刚及冠的年纪,与司连瑾一样,供职于集贤殿,也是品貌绝佳前途无量,虽然已经定亲了,但二公子舒明义正是议亲的年纪,长公主办这一场赏花宴,自然也有相看儿媳妇的意思。安氏想给司连珏定一个高门媳妇,也希望女儿嫁得好,虽然她更重视司连珏这个儿子,可女儿嫁得好也是儿子的助力,而舒家也算一个很好的选择。   陶梦阮虽然是世子夫人,但既是新妇又是小辈,跟着去也就是慢慢认识人,积累人脉,府里姑娘少爷们的婚事自然是安氏这个当家主母操心的。司家姐妹几个,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年纪还小的四姑娘和五姑娘,司羽然和司安然也就差了一岁。司羽然是杨氏想要她参加选妃,耽搁的,司安然刚十四,是安氏挑剔着还没有定亲。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这样的宴会叮嘱了陶梦阮等人几句,也没有跟去凑热闹的意思。府里备了两辆马车,安氏带着司安然坐了一辆,陶梦阮就跟司羽然坐在一起。杨姨娘在几个姨娘当中出身算好的,但严格的说也没有资格管儿女的婚事,可安氏摆明了不管司蒙和司羽然的事,靖国公和司老夫人也就默许了杨姨娘替儿女操办,可即便如此,杨姨娘也只将心思放在司蒙身上,根本忘了还有司羽然这么个女儿。   陶梦阮看司羽然安静的坐在对面,都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了。当娘的将儿子当个宝,女儿却连根草都不如,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杨姨娘忙着操持司蒙的婚事,还要硬生生耽搁女儿的姻缘,陶梦阮觉得,若是她处在司羽然的位置,一气之下说不定还要给杨姨娘和司蒙找些麻烦。   司羽然一向安静,见了陶梦阮也只是问一声好,没有更多的话,陶梦阮也看不出这个才十五的小姑娘心里想些什么。虽然是小姑子,但陶梦阮也没打算跟司羽然和司安然多要好,不说别的两个人刺猬一样的防备着她,她就没有热脸贴上去的心思,反正一两年的功夫,两人也都该嫁人了。   公主府是长公主出嫁时先皇赐下的府邸,陶梦阮早就听说过长公主府的奢华雅致,如今亲眼看到,还是有些惊叹。司安然从陶梦阮面前走过,不阴不阳道:“知道大嫂小门小户来的,如今进了国公府还是收敛些,别在外面丢人!”   司安然这话说得不轻,旁边的人都看过来,安氏微微勾唇,停了脚步,还想补一刀,却听得陶梦阮淡淡道:“美丽的东西当然应该欣赏,三妹妹觉得不对吗?”   “……”司安然不好接话了,她要说公主府的东西不值得欣赏,长公主哪怕气量大,对她怕是也没有多少好感,若说值得欣赏,那她对长嫂的态度就有问题了。旁边往来的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若留下这样的印象,对她影响自然不好。   “安然年纪小,一向心直口快,大郎媳妇不要怪她才是。”安氏原本等着陶梦阮反驳,陶家底蕴确实不差,可人丁单薄,总体来说还是弱了一层,更何况跟靖国公府相比。却没想到陶梦阮既不反驳,也不与司安然相争,却转而抓司安然的空子,与之前得到的消息却不大一样。   陶梦阮微微侧目,心直口快,也就是说司安然说的是对的,只是措辞不好?陶梦阮似笑非笑,安氏一心想着司连珏代替司连瑾的位置,自然不遗余力的贬低她,顺便再抬一抬司安然的身价。然而,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如她的意!   陶梦阮淡淡一笑,道:“是啊,三妹妹才十四,我做嫂嫂的哪能与她计较。”   “……”安氏脸色微变,十四岁可不小了,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就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免得叫人看低了去。   “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不进去吗?”陶梦阮将安氏的脸色看在眼里,也不理会她瞬间转冷的目光,只淡淡的问道。她可不担心安氏回去告状,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靖国公和司老夫人早就习惯了安氏对其他子女明明白白的打压,她说什么话,两人也不大放在心上。至于今天的事会不会影响司羽然和司安然,呵呵,那两人也没安什么好心,她管她们去死!   安氏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跟陶梦阮分辩,陶梦阮嫁了人了,娘家的小弟才九岁,完全不受什么影响,所以陶梦阮根本不怕人家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可她不同,她儿子女儿都在议亲呢!尤其是司安然,今天这一出,难免叫人觉得司安然冲动不够沉稳,若是为嫡长子相看的,自然会有些考量。   安氏本来就是板着脸的严肃模样,有了这一出,脸色更加板正了些,见了元亭长公主,陶梦阮就细心地发现长公主脸上不太明显的不喜。   元亭长公主的次子确实在议亲,长公主今年的赏花宴用了心,确实是存了为次子相看媳妇的意思。原本安氏请娘家嫂子帮忙透过些意思,元亭长公主也思忖着靖国公府门第家风都是好的,那姑娘虽是继室所出,但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也算过得去。只想着印象了安氏一向严肃板正,为人有刚硬强势,家中长媳性子绵软,若是叫弟妹压下去了反而不美,这才存了亲自看一看的意思。   安氏虽然对长公主挑拣的意思有些不满,但也舍不得这门亲,出门之前特意嘱咐了司安然收敛一些,没想到司安然一来就忍不住去招惹陶梦阮。发生在公主府门前的事,陶梦阮她们进来之前长公主就得了消息,得知司安然在外头就故意为难长嫂,长公主没见到人就先给她打了个叉,连娘家长嫂都不敬重的,到了婆家能妯娌和睦?至少在娘家她跟嫂子还没什么利益纠葛呢!   安氏不知长公主心里已经有所决断,想说两句好话,探一探口风,但她早已习惯了严肃不将情面的表情,说好话也说得有些僵硬。长公主对司安然没有了意思,提了两句就叫人带靖国公府一行人先去园子里看戏,意思自然是十分明显了。   司安然对舒明义没什么心思,但她看不上别人跟别人看不上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司安然脸色不好看,又不是那能忍的,出了门便堵着气走开了。安氏也有些恼,又不好追着女儿去,向司羽然道:“去看看你妹妹,她要是有什么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   司羽然低着头,微微抿着唇,她自然不愿意替安氏去看着司安然,她是庶出,出来走动的机会不来就不多,不在外面走动让人认识她,去看着个不懂事的丫头,她失去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谁会替她考虑她的未来?只是,安氏不能支使陶梦阮,陶梦阮不开心了顶回去也不算什么,她却不行,父亲不关注,母亲只是个妾室,谁能替她做主。   “还愣着做什么!”安氏见司羽然不动,脸色更沉了些。   “是,我这就去!”司羽然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心里却是冷笑,心知长公主府的这门亲事基本上没得提了,安氏心里不爽自然拿她出去。可她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就得处处受气,带着人往司安然跑开的方向追去,走了没多远就坐了下来,压根没打算费心费力去看着司安然。   陶梦阮也没有跟安氏一道,安氏走动的自然是同辈的贵妇,她不乐意带着陶梦阮走入那个圈子,走了几步便向陶梦阮道:“你们年轻人哪里愿意跟着我们一把年纪的说话,你自去寻你姐妹说话吧!”   陶梦阮哪能不明白安氏所想,却也不在意,点点头就走开了。   陶梦阮对于安氏不带她并不在意,她身份摆在那里,她不与人结交,别人自然也会与她结交,这点小绊子也算不得什么。本来陶梦阮不是个傻的,又有人主动结交,她身边也并不冷场,然而,慕雨莲踏着香风在她旁边坐下之后,旁人便都走开了。   陶梦阮扯扯嘴角,给慕雨莲倒了杯水,道:“你几时来的?长公主也不怕你将这宴会冷场了?”   慕雨莲笑着接过茶杯,道:“我哪有那本事啊!进了狼窝感觉怎么样?”说着还颇为隐晦的将陶梦阮上下打量了一回。   陶梦阮扯扯嘴角,脸上居然还有些热,一定是穿越之后遇到的都是含蓄的人,慕雨莲反差太大了。   慕雨莲见她的模样,啧啧叹了两声,道:“姐姐这样的美人,奈何被司连瑾那样的猪拱了啊!”   “……”司连瑾那样的绝色都能称为猪,妹子,你将来是打算老死家中吗?   “我对这个世界的男子已经绝望了,”慕雨莲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所以……”   “我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明空,小梦儿以为如何?”慕雨莲手托着下巴,白皙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哪有半点万事皆空的样子。   “你就别祸害人家佛门了。”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总觉得你生错了地方。”   “那你觉得我该生在哪里?”慕雨莲说什么出家的话,确实是胡说的,但最近母亲忙着给她相看人家,人家又嫌弃她的性子,她总觉得烦闷得很。母亲拿赵家的呆妹子跟她比较,说人家呆妹子都定亲要嫁人了,她一个大才女凭什么嫁不出去?慕雨莲觉得委屈,若是她也遇上那么个呆子,她也嫁了啊!偏她认识的一个个都是狐狸一般精的。   “我觉得你就想那山寨的女大王,那就简单了,看上谁直接抢回去做压寨相公就是。”陶梦阮随口玩笑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我不会武功啊!”慕雨莲一个大才女,自然是聪明的,“有了,人家都比武招亲,我也可以摆个棋局招亲嘛,谁输了我就嫁给他!”   “……”陶梦阮险些一口茶喷慕雨莲一脸,亏这个姐姐还记得她一只臭棋篓子,不过要输给她,大约比赢了她不知要难多少倍。吐了口气,陶梦阮叹道:“你若是嫁不出去,慕夫人会不会上门跟我拼命?”   “放心,我不会告诉娘,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慕雨莲颇有义气的拍拍陶梦阮的肩膀。   “谢谢啊!”   慕雨莲坐了片刻,便走开了,陶梦阮记着葛氏提过替葛婧注意一些,也留意了些旁人提起的情况,不过没坐多久,就有人过来寻她,道长公主有请。   陶梦阮有些不明白,长公主此时寻她做什么,想到不知跑到哪里的司安然,和随后追了去的司羽然,微微皱起眉头,不是这两人惹出什么事来吧!   人多,陶梦阮也不好多问,过来寻人的确实是长公主身边的丫头,不过陶梦阮还是留了个心眼,走过的路都用心记着,不过这回是她多心了,不多时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长公主和安氏都在。   陶梦阮上前见礼,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陶梦阮微微侧目,长公主和安氏脸色都不好看,不过长公主招呼她没什么怒气,看来不是针对她的。   陶梦阮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两个丫头并一个婆子陪着司羽然一起出来了。两个丫头是司羽然的丫头,那婆子确实公主府的人。长公主点了点头,那婆子退到一边,陶梦阮注意到,司羽然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上还带了些水气,只简单地挽起。   陶梦阮想到两种情况,要么,司羽然跟谁发生了什么,不过时间不够,而且若是发生了什么长公主的态度恐怕更加糟糕才是。所以,应该是第二种,落水了,然后被谁救起来了,人在这里,那个救人的,应该是公主府的人。   长公主看了安氏一眼,又看了陶梦阮一眼,看向陶梦阮的目光要柔和多了。从长公主的角度,司连瑾比起半大孩子一样的司连珏,前途光明多了,安氏不掩饰她的野心,可长公主并不觉得司连珏能够压倒司连瑾坐上世子的位置,所以对陶梦阮,她自然是愿意结个善缘的。而对于安氏,圈子里大约没有几个能喜欢她的性格和做派,尤其长公主是宫里出来的,她前脚拒绝了安氏的意思,后脚司家庶女就缠上了她儿子,长公主难免多想一些,目光落到司羽然头上时,就多了些凉意。   司羽然缩了缩身子,三月的天还有些寒凉,被长公主冷眼一看,司羽然心里便有些惧意,也生了些悔意。长公主眸光冷了冷,但想到舒明义刚才说过的话,脸色依然不好看,却松了口,道:“其中什么缘由,什么起因,本公主也不想问了。既然司二姑娘跟犬子有了肌肤之亲,改日本宫会派人上门提亲。”   安氏闻言看向司羽然的眸光便如淬了冰渣子一般,本来她并没有一定要跟公主府结亲的意思,但公主府看不上她女儿,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定了另一个庶女,叫安氏一口气喘不顺,瞥见司羽然有些惊喜的目光,道:“公主言重了,羽然一个庶女,怎么能配得上贵府二公子,我瞧着,让她做个贵妾便是。”   安氏的话叫司羽然脸色一白,庶出,是她一辈子的硬伤,哪怕豁出名声脸面去争取,也要被贬为妾室。贵妾,再贵的妾,也是妾,永远不是正妻。   陶梦阮看向司羽然,司羽然去追司安然的时候,陶梦阮觉得她不大可能真的去守着司安然。不过这种聚会,自然到处都有人看着,不是有心设计,自然出不了什么事。不过,陶梦阮原本觉得司羽然会设计司安然,没想到最后却是司羽然出了事,看样子,还是司羽然主导的,看来司蒙的婚事要推到明年了。   元亭长公主自然不愿意娶一个庶女进门做儿媳,可司家门楣不低,便是庶出,也是国公府出来的,先定了个家世不弱的贵妾,哪家还愿意将女儿嫁入公主府。长公主心里气恼,连带对安氏的厌烦都更多了几分,吐了口气,道:“公主府不是那刻薄的人家,没有逼好好地姑娘做妾的,此事本宫自会与司老夫人商议。”   长公主不会让司羽然做妾,陶梦阮是早就想到的。舒家本是寒门起家,几代的积累才到了如今的家业,当初先皇将长公主嫁到舒家,就是看中舒家家风良好,且早就定下,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若是舒明义还没娶妻先定下个贵妾,舒家的好家风就这么破了,长公主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只得忍着气,认了这么个媳妇。   ☆、第六章 戳破   没人跟陶梦阮解释前因后果,陶梦阮也没有不识趣的开口问,长公主派人将她叫来,是卖她一个好的意思,否则安氏绝对不会想到派人跟她说一声,说不定带着司安然和司羽然回去了,还将她丢在这边,到时候司老夫人和靖国公能不对她有意见吗?   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定下司羽然这个媳妇了,安氏眉头蹙起,自然也想到舒家三十之前不纳妾的规矩,心里恼恨,但心知,若不是司家方面拒绝这门亲事,司羽然舒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基本上没有变数了。同时,安氏也知道,便是司羽然这一举将司家的脸面丢到天上去了,舒家都答应娶她过门了,司家怎么可能说什么配不上的话,拒绝这门亲事,不仅在别人看来矫情,将舒家也再得罪了一回。   安氏心气不顺,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情,恰好派去的人将司安然也找了回来,绷着一张脸同长公主辞了行,带着陶梦阮几个提前走了。   陶梦阮对安氏跟长公主摆脸色的行为摇摇头,虽然安氏恼吧,但这件事,其实最有气的是长公主,长公主还没怎么样呢,安氏先摆了一张臭脸,还指望长公主过来安慰她?反倒是,陶梦阮原本以为,司羽然抢了舒明义,司安然听说了怕还要闹一场,没想到司安然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模样,挽着安氏的手走在前面。   司羽然被丫头扶着跟在后面,脚步还有些发飘。她今日一举说是破釜沉舟也不为过,原本已经做好了掉一层皮的准备,没想到这样轻易就过了关,脸上不由也露出些喜意。她本是庶女,本来没指望嫁这样好的人家,今日也是气得狠了,恰好又见到舒明义站在湖边看风景,一时冲动才做了这件事,事后也有些后怕,若是舒家打死不认,司家还会为了个庶女跟舒家死磕不成,说不定就舍弃了她,如今的结果,却是比她想象的不知好了多少。   回去的路上,陶梦阮依旧同司羽然坐在一起,安氏上马车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司羽然一眼,陶梦阮看去,司羽然垂着头,眉眼却带了些喜意,显然是并不在意。陶梦阮没有先开口,司羽然倒是有些兴奋的憋不住话头,坐上马车,却连平日低着头的习惯都改了,垂下的刘海被拨到脸侧,司羽然有些兴奋,道:“大嫂,你知道庶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陶梦阮扯扯嘴角,司羽然这是准备扬眉吐气倒一倒苦水吗?陶梦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庶女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没有鄙视的意思,但门当户对从大时代背景来看是有道理的,高攀了人家,到时候婆家能给你什么好脸色,更别说高攀婆家的同时,还将娘家得罪了彻底。   “我倒是忘了,大嫂是嫡女,家里也没有庶女……”司羽然那表情、那语气,简直就是在说:你们这些云端上的人儿啊,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疾苦?   陶梦阮没说话,等着她接着说。司羽然见陶梦阮不应声,也并不在意,接着道:“嫡母不喜欢,我不强求,便是做妾的,难道会喜欢正妻不成,可是连我的生母,眼里都只有二哥,半点没有我的位置,难道我还要巴巴的为他们谋好处?休想!”   果然是因为杨氏将她忽视了彻底吧,陶梦阮叹了口气,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一辈子的,杨氏的偏心,她这个刚刚嫁过来的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从小过得不如意的司羽然。没有那戳爆的点也就罢了,真到了关系她一辈子的事,司羽然怎么可能为了成全司蒙,耽搁自己的一辈子。   “呵呵,这下好了,今年我出嫁,二哥明年再娶媳妇吧!反正男子耽误一年,也没有什么,对吧,大嫂?”司羽然笑得有些妖异。   关她毛事啊!陶梦阮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司羽然有些妖异的笑容,陶梦阮叹了口气,眼前妖女一般的人,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二妹妹,我才嫁过来,只是你嫂嫂,你的事,我没什么资格说话。但到底姑嫂一场,这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便罢了。”陶梦阮脸色严肃了些,“这件事现在木已成舟,回去祖母、父亲必定要责骂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将来你面对的会更多,娘家恐怕不能替你分担多少。我不说什么三从四德讨谁欢心的话,日后过日子的是你自己,将来若是不如意,就想想今日是怎么做出的决定,别毁了自己一辈子。”   司羽然收起了笑意,她本以为陶梦阮要大义凛然的训诫她一番,没想到陶梦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何尝不怕,长公主的目光还在眼前,舒明义眼里的嫌恶她也看得清楚,她明白她便是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可并不是后悔了就可以改过的,她只能安慰自己,终究她比司安然强,终究出了一口多年的恶气。   司羽然咬着唇,微微垂下了头,没有说话,陶梦阮却知道她都听进去了。马车晃晃悠悠行到靖国公府门前,陶梦阮起身下车,听得司羽然轻轻地一声“谢谢”。   安氏一腔的怒火,一进门就去了司老夫人的荣安堂,还不忘叫人将几个姨娘,尤其是司羽然的生母杨姨娘叫来,连两个年幼的庶女都叫了来。   司羽然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白了脸。   安氏在长公主府上时压着火气,回到国公府再也忍不住了,见到司老夫人便将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   司老夫人面色沉了下来,但毕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看了坐在旁边的陶梦阮一眼,道:“安氏说的是真的?”   “孙媳那时并不在场,公主府的人也并未解释,事实如何,孙媳并不清楚。”安氏虽然没有胡说,但添油加醋是必然的,陶梦阮虽谈不上同情司羽然,但她若是说一句是,司羽然的处境就要更加艰难几分。到底是个小姑娘,虽说她算计人家不对,可若没有什么缘故,舒家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招待女宾的内院,何况,听说舒明义武功可不差,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可同情的,谁算计谁还真说不准。   安氏嫁到国公府十几年了,什么个人司老夫人心里也有数,这事太大,安氏不敢胡扯,但添油加醋是免不了的。目光落在司羽然身上,“羽然,你有什么要说的?”   司羽然抬头看了司老夫人一眼,却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祖母,今日之事是孙女之过,孙女身为司家女儿,没能维护司家清誉,还毁了司家女儿的名声。日后羽然不能在身边服侍,还请祖母珍重!”说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司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快拦住她!”   陶梦阮离得远,便是注意到了司羽然的动作,也是赶不上了,司羽然脑袋磕在柱子上,一时间血花四溅。那个刚刚有了身孕抬上来的月姨娘一声尖叫便昏了过去,叫身边的丫头抱住,好歹没摔地上去,司老夫人却冷静得很,连忙叫人都不许乱动,喊了身边的刘嬷嬷捂住司羽然头上的伤口止血,并叫人去请大夫。   陶梦阮见司老夫人干脆利落的吩咐下来,不说是她,便是做了多年主母沉稳非常的安氏都比不上,心头佩服万分。   司羽然当然是没有大碍的。长公主都许下了娶她进门,她怎么可能真的出什么事?然而,哪怕这桩亲事确实是她设计谋划来的,对别人,她也必须说是意外,所以,这一碰,是不得不碰。   及时赶来的大夫替司羽然包扎了伤口,得出结论,伤得不轻,但好在及时就医,用了好药,调养一段时间自然没有大碍了。   司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司羽然虽然是庶女,那也是亲孙女,看着好好的孙女儿撞成这个样子,先前的气愤也少了些,吩咐司羽然这边都用了好药。况且,有了这一撞,不管之前如何,只管咬定了意外也就够了,毕竟出事的地方是内院,而非司羽然跑到外院去。   然而,即便如此,靖国公府姑娘的名声也受了些影响,尤其是正在议亲的司安然。司安然本就娇蛮,加上司羽然这事一闹,原本托了人打听的几家,也没了后话,安氏气恼了一回,对着司安然也没了耐性,责怪司安然不听话,好好地一桩亲让司羽然设计了去。司安然也不是个柔顺的,顶了安氏一句,转头就去了司羽然的住处。   陶梦阮跟司羽然关系谈不上好,但毕竟是小姑子,人病了,她做嫂嫂的总要去看看。走到司羽然屋子外面,听到屋子里“啪——”一声响,显然是甩巴掌的声音,陶梦阮犹豫着要不要改日再来,杨姨娘一摔门走了,留下一句:“没有我和你哥哥撑腰,你以为你能好!”   领路的小丫头一脸尴尬,进退两难,陶梦阮才准备别为难人家小丫头,准备开口说明日再来时,眼前一阵风过,司安然一脚踹开合上的门,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便向机关枪一样骂道:“司羽然,你很得意啊!你以为定下舒家的亲事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舒明义娶了你,你就能过好日子了?我告诉你,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会嫁给舒明义,你以为长公主为什么愿意定下你这么卑贱的儿媳,因为舒明义是个断袖!你就等着守一辈子活寡吧!”   “……”不仅是直接被炮轰的司羽然,便是陶梦阮,一时也呆住了。听说,不管哪个朝代、什么地方,总有那么些男子喜欢男子,当然,大多数人不大明显,哪怕喜欢男子,也会娶妻生子到死都不会有人发现。除了兰钊公子那种武力值超高的,敢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断袖的,估计也没有几个,毕竟一旦说出来了,别说他自己,父母兄弟连带家族都要被人笑话。所以,哪怕长公主知道儿子这爱好,还得死死瞒着,给舒明义张罗着娶妻,至于娶妻以后的事,陶梦阮觉得,长公主也没考虑那么长远,恐怕还想着舒明义娶了妻,收了心,也就回归正常了。   本来陶梦阮考虑着,杨姨娘走了司安然又来,她还是别进去让司羽然尴尬了,可司安然没脑子说了这种话,陶梦阮也只得暂且收了这个烂摊子。清了清嗓子,道:“廖妈妈,带人将这里看好了,今日在这里的人,没有吩咐一个都不许走出这个院子!碧云,去请祖母和夫人过来!”   廖妈妈和碧云连忙应是,院子里的丫头们,尤其是司安然带来的丫头,此时脸都白了,两位主子顶多被责罚一回,她们做丫头,杀鸡儆猴也是有的。   司羽然还震惊的睁大着眼睛,司安然听得陶梦阮说话时,却瞬间清醒了,脸色唰的白了。那舒明义断袖的事,可以由靖国公府查出来,便是退了这婚事也不算什么,可这种消息,绝对不能由靖国公府传出去,否则,长公主府记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得拖泥带水的扯出许多关系来,比如,她一个靖国公府的姑娘,为什么会知道舒明义是个断袖。   司安然缩了缩脖子,“大、大嫂,我,母亲叫我去看新做的衣裳、我……”   “衣裳什么时候不能看,三妹妹且等一等才是。”陶梦阮寻了个位置坐下,心里暗骂司安然不长脑子,以为她想管这种破事吗?知不知道那一句话让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传了出去,靖国公府跟长公主府结仇不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这个嫡出大小姐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   陶梦阮只让碧云一个人去,碧云自然是先去了荣安堂,再由司老夫人派人去通知安氏,碧云则直接跟了司老夫人过来。   司老夫人从碧云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脸色不大好看。   任谁听到别人算计自家孙女做挡箭牌都开心不起来,何况算计就算计吧,还要坏国公府的名声,这事何止不地道。另一方面,却也恼那个不长脑子的孙女。你要是讲些姐妹情分,悄悄告知长辈替姐姐做主,她老婆子压箱的好东西也赏,就算实在想出一出气,你就不能私底下找你姐说,闹得这么大,不知道封口有多麻烦吗!   这个时候,司老夫人对陶梦阮的举动倒是满意了几分,知道事情的轻重,能当机立断阻止消息蔓延,等回去,那对压箱底的镯子就赏给孙媳妇得了。   司羽然的院子自然比不得司连瑾的熙园,地方小了不少,院子里有些竹子,本来就不热的天气显得更加清凉些。司老夫人一进门,就见到跪了一地的下人,陶梦阮过来带的人不多,除了廖妈妈,就是碧云和小雪,但她是世子夫人,哪怕人不多,也没人敢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司羽然、司安然的丫头婆子们跪了一地,没人敢说一句话,见到司老夫人更是瑟瑟的抖着身子,要知道,司老夫人当年可是以一顶十的女将军,她们哪敢有半点放肆。   司老夫人一眼扫过,着重看了司安然和司羽然两眼,最后问陶梦阮道:“都在这里了?”   陶梦阮点点头,她如今虽然是世子夫人,但目前还没有管理家事的权利,虽说也能处置下人,但人家难免不服气,所以控制住了场面,才去请司老夫人过来。至于安氏那边,陶梦阮确实是故意晚了那么一刻,安氏也算是个聪明人,可大约是情绪外露惯了,许多时候情绪能左右她的理智,何况这回闯祸的是司安然,陶梦阮倒是不介意安氏倒霉,但不想搭上靖国公府的名声。   司老夫人满意了几分,也不问缘由,直接命人将司安然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打了一顿,贬到后院去,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司老夫人最后说守口如瓶时,再没人敢有半点小心思。都是卖身到靖国公府的下人,主子给的都是赏赐,主子要打杀了,也没有话说,死里逃生一回,哪敢有半点怠慢。   司老夫人处置了下人,安氏才匆忙赶到,司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三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寻个好的教养嬷嬷仔细学学规矩,以后不要在外面疯跑,跟人学得听风就是雨的,成何体统!”   安氏知道司老夫人这是真的恼了,瞪了司安然一眼,偏司安然白着脸,神色都有些呆滞,抿了抿唇,也没有功夫管其他的,直接带了司安然回去。   司老夫人见母女俩出去,将人都打发走了,只留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刘嬷嬷和陶梦阮。司羽然脸上还是震惊的模样,脸色有些发白,司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羽然,这事你是怎么想的?你老实对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司羽然抬头望着司老夫人,脸上还有巴掌印子,是先前杨姨娘打的,眼里却一时涌起泪水,道:“祖母,孙女愿意嫁!”   ☆、第七章 问题   司老夫人有些惊讶,她对这个庶出的孙女用心不算多,印象里司羽然平日安安静静的,既不多话,也不惹事。这回惹出了这么大乱子来,说不恼她是不可能的,但终归是自家孙女,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想争取一回道理上说不过去,情上面她也能理解一二。但转眼之间,好亲事变成了这样,她本以为司羽然会闹着退亲,却没想到司羽然说愿意。   “二丫头,你可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嫁了人就是一辈子了,哪怕他那样,你也只能熬一辈子。”司老夫人终究有几分怜惜之情,这世上女子本来就不容易,何况司羽然终究是她的亲孙女。   “孙女想明白了,哪怕真是这样,女儿也不怨别人,终归是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也要走完。”刚刚听到司安然的话,她首先想到的确实是不能嫁,可冷静了几分,想到陶梦阮的话,她为什么做那个决定,祖母年纪大了,父亲不会多管,嫡母能盼着她好?就连生母也只记得兄长一个。更何况,现在的情形还不如那时,她在公主府丢了脸,名声已经彻底毁了,再退婚,不要公主府这一门亲事,谁会想到舒明义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这辈子还能如何?老死家中?出家为尼?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若是正正经经的说亲,发现了这种问题,退了婚也是男方的过错,可司羽然一步错步步错,此时不嫁,且不说连累家中姐妹,单单她自己,一辈子就毁在这上面了。   “你既然决定了,就开始准备绣嫁妆吧!”司老夫人没有多劝什么,她年轻时战场也上过,却不是个细腻的人,要说劝慰别人,还不如将人打一顿来的顺手,“其他事你不用多考虑,就算要嫁到舒家,也要分怎么个嫁法,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   “谢祖母!”司羽然头上的伤才好一些,还是撑着身子起身道,心里有些暖意,祖母虽然对她没有更多的疼爱,这种时候却并没有放弃她。而她的生身母亲,刚刚才为了兄长给了她一巴掌。   司老夫人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丫头扶司羽然躺下歇着,向陶梦阮道:“大郎媳妇,跟祖母来!”   陶梦阮跟了上去,司老夫人便是曾经威风凛凛,如今年纪也大了,只是不喜欢坐软轿,去哪里还是情愿走着去。   一路走回荣安堂,司老夫人微微有些气喘,坐下喝了一杯茶,才向陶梦阮道:“今日的事,你做得很好,长公主府这事做得不地道,可这种事随他们府上怎么闹腾都行,却万万不能由咱们家传出去。”   陶梦阮点点头,是啊,谁叫司羽然先做了理亏的事,如今这个亏也只得吃了。   司老夫人向陶梦阮招招手,道:“你过来,我说,你来写,咱们家也不是那闭着眼吃亏的,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叫他们占了去。”   陶梦阮明白,这种事本来应当做主母的去办,可如今安氏光盯着司安然,哪里会注意其他的,何况司老夫人也有心培养着陶梦阮理事,在老夫人看来,安氏虽然是靖国公的继室夫人,但司连瑾是世子,日后靖国公府自然是要交给司连瑾和陶梦阮的。她不能指望安氏真教给陶梦阮什么,也只有趁着如今教一教陶梦阮。   陶梦阮写好了信,由司老夫人心腹嬷嬷送了出去,才离开荣安堂,回熙园。   司连瑾的婚假已经结束了,这段时间也是每日往集贤殿做事,不过集贤殿本来也不算忙碌的地方,司连瑾每日赖个床,下午回来还能赶上晚膳。   陶梦阮原本说了今日亲手做些小菜,还专门叫人准备了些材料,但闹了司安然和司羽然那一出,心累,不想折腾,便叫人简单做了几样司连瑾喜欢的菜。   司连瑾回来时,陶梦阮坐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正叫两个丫头摘花,不由想起初见时,陶梦阮毫无防备脱口而出的梨花酥,不由笑道:“阮儿又想吃梨花酥了吗?”   陶梦阮回头,见司连瑾提了个油纸包,能闻到淡淡的甜香,有些惊喜,道:“你买了梨花酥?”   司连瑾走近来,将油纸包放在陶梦阮面前,道:“花月坊旁边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回来时路过,闻着挺香的,给你买了一点。”   “嗯,好香!”陶梦阮闻了闻,还没来得及尝一口,茶香就匆匆走来,道:“世子、大奶奶,老夫人派人过来寻大奶奶。”   司老夫人派人来了,难道公主府的事还有问题?陶梦阮也顾不上那点心了,道:“快请!”   来的是司老夫人身边的绿萝,给司连瑾和陶梦阮行礼之后,道:“大奶奶,四公子突然病倒了,老夫人让奴婢告知大奶奶,直接去四公子那里。”   “……”四公子司琪才六岁,争家产什么的还轮不到他,因为年纪最小,司老夫人和靖国公也都疼爱几分,应该没人对他动手吧!不过孩子年纪还小,虽然一向身体康健,但生病什么的也并不奇怪,只是司老夫人专门派人过来找她,恐怕这病不轻呢。   陶梦阮闻言便起了身,下午往司羽然那里走了一圈,她回来还没有换家常的衣裳,可以直接出门,也没吩咐丫头准备补品什么的,那些东西还是等弄清楚什么情况之后再说吧。正要往外走,司连瑾握住陶梦阮的手,道:“我跟你同去。”回头看了眼还温热的油纸包,媳妇还没来得及打开尝一口,放凉了味道自然不如热乎的。   陶梦阮没空管那包点心,小丫头便将点心收起来,等他们回来再说。   司琪年纪还小,目前还跟他生母燕姨娘住在一起,陶梦阮和司连瑾到的时候,司老夫人、安氏都已经在这边。陶梦阮和司连瑾见司老夫人担心的目光,上前道:“祖母,四弟怎么样了?”   “大夫还在里面,也不知怎么样了……”司琪是庶出,在司老夫人眼里自然比不上司连瑾,但那是最小的孙子,正是最粉嫩讨喜的时候,司老夫人平日里也格外疼爱几分。一直活泼讨喜的孙子,如今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司老夫人哪能不揪心。   “祖母别太担心,四弟一定不会有事的,”司连瑾见司老夫人担心焦急的模样,也连忙劝慰她。   司老夫人勉强点点头,紧闭的门打开了,胡子花白的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司老夫人连忙迎上去,道:“陈大夫,我孙儿怎么样了?”   “小公子是吃坏了东西,老夫已经给他催吐,又开了药方,吃上几日,应当就没有大碍了。”陈大夫捻着胡子道,又嘱咐了一句,“小公子年纪还小,入口的东西要注意些,今日好在及时发现,否则,就算能就回来,小公子也难免要遭一回罪。”   “多谢老先生提醒!”司老夫人松了口气,进去看过司琪一回,又问燕姨娘:“四郎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燕姨娘此时还心有余悸,小儿子是她未来的依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以后可怎么办!司老夫人问起,燕姨娘认真回想了一遍,道:“琪儿这两日胃口不大好,早膳吃得不多,下午的时候,月音妹妹过来,带了些新鲜的点心过来,那点心香甜,琪儿吃了大半……”   “那剩下的点心呢?”安氏先前没说话,此时倒是开口道。   “我瞧着琪儿喜欢,就让人将点心都收起来,想着拿来哄琪儿开心的……”燕姨娘脸色白了白,她说的都是真话,可在旁人看来,却将线索都指向了月姨娘。燕姨娘倒没有怀疑月姨娘下黑手,她虽养了个儿子,可司琪嫡长都不占,便是害了司琪,对月姨娘也没有好处,可别人难免觉得,她担心月姨娘分了自己和司琪的宠爱,陷害月姨娘。   “将点心取来!”司老夫人微微沉了脸色道。   小丫头连忙将点心取来,司老夫人看向陈大夫,道:“劳烦陈大夫看看,这点心可有什么不妥?”   陈大夫抬手捏起一块点心,细细嗅了嗅,又在口中尝了尝,脸色有些难看,道:“老夫人,这点心是哪里买来的?”   陶梦阮看了一眼点心外面的包纸,有些眼熟,司连瑾凑到陶梦阮身侧,低声提醒道:“我刚刚买回来的那个!”   陶梦阮有些,细看时,果然油纸上面印了安记的图样,想来是那家店铺的名字。陶梦阮以前没听过这家店,司连瑾说是新开的,但开在花月坊旁边,想来不仅财力,便是背景也是不差的,只是不知是点心本身有问题,还是后来让人动了手脚,毕竟送到司琪手里之前还经过了好几道手。   司老夫人也皱起眉头,向身边的刘嬷嬷道:“去吧月姨娘叫来!”   刘嬷嬷应了一声,还没走出门,一个绿衣丫头就脸色苍白的走进来,跪下道:“求老夫人、夫人、世子、大奶奶做主,我家姨娘没了!”   “什么!”便是司老夫人都惊得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下,安氏更是脱口而出,陶梦阮微微张着口,看向司连瑾,想到屋里那包点心,她没来得及打开,也不清楚点心里面有没有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就没了?下午不是还到这里来了吗?”司老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听说月姨娘没了,震惊了片刻,便回过神来,沉着脸问道。由不得她不多想,司琪刚刚吃坏了东西,人还在躺着,送点心来的又是月姨娘,还没来得及找她问话,人又没了,难不成还是畏罪自杀什么的?   “姨娘自有了身孕之后,胃口就不大好,早晨的时候,姨娘的弟弟给姨娘送了些点心来,难得点心香甜细腻,所以姨娘多吃了些。后来想起昨日燕姨娘说到四公子这两天也胃口不好,想着那点心香甜,或许四公子也会喜欢,就带了点心过来。没想到姨娘回去之后不久,就突然腹痛如绞,让奴婢去请大夫,却得知陈大夫被请到这边来了,奴婢只得求夫人到外头请大夫……”   “是有这事,我得了消息就叫人去请汇安堂的大夫过来,难道还没有到吗?”安氏听那丫头的话有些恼意,什么意思,说她故意延误月姨娘的病情?还是说她陷害月姨娘?   绿衣丫头身子抖了抖,连忙道:“不、不是,大夫已经到了,只是一来一去耽误了时间,姨娘、姨娘她还是去了,奴婢、奴婢亲眼看着姨娘挣扎着去了,她、她死不瞑目啊!求老夫人还有夫人为姨娘做主,大夫说,若非耽搁得太久,哪怕小主子保不住,至少姨娘可以活下来的……姨娘最近胃口不好,除了今日送来的点心,就只在燕姨娘这里吃了些点心,没想到、没想到就这么去了……”   绿衣丫头的话很明显,就是说月姨娘是吃了这边的东西才会突然腹痛,到最后香消玉殒,而司琪也是吃坏了东西,但他吃了月姨娘送来的东西不假,这自己院子里的东西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吃,许多人的目光便都转向燕姨娘。燕姨娘气得脸色都白了,明明是月姨娘送来的点心,害得司琪如今还白着脸躺着,可就因为月姨娘人死了,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甚至连带着鄙夷和谴责,恐怕在别人看来,她为了害死月姨娘和孩子,不惜将自己亲儿子都利用。   司老夫人只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她早年战场都上过,但内宅里面的斗智斗勇,她是真的不擅长,尤其是现在大家的目光偏向一边的情况下,她本能的觉得不是如此,燕姨娘担心焦急的模样不像作假,可偏偏月姨娘死了。这个时候,司老夫人其实最想将亲儿子打一顿,要不是那混账折腾出那么多小妾孩子,能有那么多麻烦?   没人理解司老夫人心中将靖国公大人打一顿的冲动,司老夫人不说话,连安氏都不敢随便开口,那绿衣丫头还想喊一喊,司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一剁,闷闷的一声响,吓得小丫头也不敢再开口。   司老夫人理了理思绪,道:“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安氏,这事就交给你去调查了,今天月姨娘和四郎碰过的东西,接触过东西的人,包括月姨娘那个娘家的弟弟,一个一个都不能落下!”   “是!”安氏一听司老夫人的安排,就知道司老夫人在这事上面上心了,半点不敢怠慢。她平日里对司连瑾以及司蒙没个好脸色,但对司老夫人,安氏是半点不敢敷衍的,当年她刚进门时,司连瑾被太后接到宫里去了,她提出将司蒙抱去屋里养着时,司老夫人一对榔头砸在她面前,自那以后,半点不敢再提将哪个庶子女抱到屋里的话。如今虽然已经是她掌着中馈的权利,可到了司老夫人面前,还是下意识的老实低头,不敢有半点违逆。   司老夫人按了按额头,决定等靖国公回来,先将儿子骂一顿再说,便向其他人摆摆手,道:“都散了吧!燕姨娘就好好照顾四郎,别到处走动了。”这就是变相禁了足,但燕姨娘还是松了一口气,司老夫人命人细查,至少没有直接定了她的罪,只要安氏没有故意弄死她的心,她就不怕人查。而安氏对府上的妾室虽然喜欢不起来,但是相对于年轻漂亮的通房,她们这些年纪不小的妾室自然没有多少威胁,想来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   陶梦阮回到熙园还皱着眉头,司连瑾也在想事情,只是拉着陶梦阮的手一直没松开。   陶梦阮一进门就叫雨水将之前收起来的点心拿出来。陈大夫查过了点心,虽没有说有毒,但那点心明显有问题,只是月姨娘死了,陈大夫又去了那头,还没来得及细说。当时在场的人,大多偏向于燕姨娘想要加害月姨娘,否则,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在那时司琪病了,大夫被叫走,以至于月姨娘救治不及时。   然而,陶梦阮跟司老夫人一样,并不觉得事实如此。首先,燕姨娘没有那动机,虽然司琪如今是最受宠的孙儿,可嫡长都不占,得宠也不过吃用好些。其次,对于燕姨娘来说,被分去宠爱的可能性,比起失去以后的依靠的可能性来说,只要不笨都知道怎么选择,便是担心月姨娘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带来威胁,也不可能拿司琪冒险。相对而言,陶梦阮本身,更偏向那点心本身有问题。   “阮儿,你是说点心有问题?”司连瑾见陶梦阮的举动,微微皱眉,他最开始有这种想法,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安记点心铺子虽然才开,但地方好,上门买东西的人也不少,若是点心真的有问题,后果他们承担的起来吗?何况,即便今天才开业,吃了的人也不少,若有问题,哪能他回来时还热热闹闹的开门做生意?   陶梦阮也觉得应该没有人傻到这种程度,但还是要确认一下,道:“我确认一下才好,总不过那么一道工序,以后要买他们家点心也能放心。”   ☆、第八章 夜归   司连瑾想想也觉得有理,在陶梦阮旁边坐下来,等着看结果。   雨水将点心取了来,打开纸包,将两块粉白的点心放到陶梦阮面前。陶梦阮凑近嗅了嗅,没有什么问题,闻着味道香甜,又没有发腻的感觉,看来这家点心确实做得不错。小小的掰了一块,陶梦阮送到口中尝了一口,司连瑾有些紧张,见陶梦阮还要再咬一口的样子,连忙道:“还是我来尝吧……”   陶梦阮一笑,道:“你又不懂得药理,这些全吃下去都尝不出问题来!”   “……”司连瑾拧起眉头,心想着早知道当初就去学医了。   陶梦阮只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点心,司连瑾道:“怎么样?果真有问题?有人下毒?”   “没有下毒,不过这点心确实有问题,应该是材料有问题。”陶梦阮叫人将点心收起来,“单单尝点心,我也尝不出来是是什么材料上的问题,但到了明天,只怕这事就要闹起来了。”那个地段出入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吃点心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内院当中的女人和孩子身子比不得寻常人康健,吃了多少要出问题。然而,大户人家的孩子多娇贵啊,哪怕只是个头疼脑热,也要闹得厉害,何况吃点心吃出了问题,那点心铺子是别想开下去了。   “那为什么四弟和月姨娘闹得这么严重?”司连瑾有些不明白,按照那两人的情况,若都是如此,这时应当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人的体质不同,就像你我,便是将这一包都吃下去,也没有多大影响。但月姨娘有孕,四弟年纪小,尤其是两人都是胃口不好,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反应自然是大了些。”陶梦阮简单地解释,“对了,你说那家点心铺子叫安记,是不是跟夫人娘家有关?”   司连瑾买个点心,当然不至于跑去将人家家世背景都查上一回,然而,想到陶梦阮险些将点心吃下去了,而陶梦阮若是喜欢,他以后恐怕还会时不时买一些,便是陶梦阮身体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司连瑾便冒起一层火气。原本没打算插手这件事,等人家闹起来了自有官府处理,此时却有些坐不住了,道:“我派人去查一查。”   “哎——”陶梦阮想说用了膳再走,可司连瑾风一般走了,陶梦阮只得自己坐下,叫人摆饭。司琪已经没事了,月姨娘也已经没救了,司连瑾拯救更多消费者去了,她还是安心吃饭睡了吧!   司连瑾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本来查这么一点事,用不着司连瑾亲自去跑,但想到他亲手将点心送到陶梦阮手里,哪怕陶梦阮最后没有吃,也不能让他释怀。   三月里的天气还有些凉意,司连瑾解了外衣,坐在放了茶炉的耳房里,等身子暖和些再进去,却听得“吱呀”一声,陶梦阮披了件袍子从里面出来。眼睛微微眯着,手笼在袖子里,声音也软绵绵的,“炉子上有粥,你先吃点暖暖身子。”   司连瑾见陶梦阮差点一下子磕在门槛上,连忙拉着她坐下,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陶梦阮不大清醒,往司连瑾肩上蹭了蹭,道:“我睡了啊,这都睡醒一觉了,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事实上是司连瑾不在,陶梦阮睡得浅,听到外面有声音就爬起来了。只是毕竟时间晚了,陶梦阮睡得浅,依然瞌睡得很,迷迷糊糊的就出来了,还锲而不舍的指了指炉子上的小煲,“我特意叫雨水炖的,熬的浓浓的,你快喝一碗。”   司连瑾见陶梦阮迷迷糊糊的还要去碰那烧得热乎乎的小煲,吓得连忙将陶梦阮拉回来,按在旁边的椅子上,道:“你坐着,我自己来!”生怕陶梦阮不依,连忙拿了碗和勺子,揭开盖子盛了一碗出来。   陶梦阮本是想着,司连瑾忙了一回回来,能吃个宵夜,也能暖暖身子。却没想到司连瑾心里懊悔,忙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端着热乎乎的粥,心里暖融融的。自小祖母和姑祖母都疼他,好东西都紧着他,他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但祖母和姑祖母都不是那细心的人,他自打得了皇帝亲眼,亲自培养他之后,深夜归来的时候不少,却从没有人替他送一碗热汤。   陶梦阮见司连瑾不动,凑过去将他吹凉了的一口粥喝下,温热的粥入口,陶梦阮清醒了些,看向司连瑾,道:“虽然不如我熬的可口,但今日我也是心累,你就将就着吃些吧,明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司连瑾哪里会嫌弃这个,就着陶梦阮吃过的勺子,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也还可以,又给陶梦阮塞了一口。   陶梦阮睡了一觉,这会儿虽然不饿,但司连瑾送过来,她就吃了,一碗粥她自己吃下去的就有三分之一。看司连瑾动手再盛了一碗,不由皱眉道:“你是不是没有用晚膳?就算是有事情要忙,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司连瑾笑笑,道:“那时一忙,就给忘了,后来想起来时,也没有东西吃了,好在娘子疼我,给我留了粥。”   陶梦阮看司连瑾舀了一勺粥要喂她吃,摇了摇头没有动,她只是准备的宵夜,本来就不多,司连瑾盛了两碗,小煲里面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虽然夜里吃东西不好,尤其是不该多吃,可司连瑾晚饭都没有吃,还是让他多吃些好了,何况两碗粥对男子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多。   陶梦阮不吃,司连瑾也没有强求,便是他不懂多少养生之道,也知道这么晚了不能吃太多东西。自己将剩下的粥扫干净之后,往小煲里面倒了些水,放着明日让人收拾,一把将陶梦阮捞起来,道:“这么晚了,娘子先睡,我洗洗就来。”   陶梦阮这会儿清醒了,反倒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等着司连瑾回来,她还真有些好奇,那安记后头是个什么情况。   司连瑾洗漱了回来,便对上陶梦阮一双黑亮的眼睛,掀起被子,在陶梦阮身边躺下,将陶梦阮搂在怀里,笑道:“娘子是在等我?”   “嗯,”陶梦阮点了点头,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究竟是哪家不长眼的,一下子玩得那么大。   司连瑾目光落在陶梦阮白皙的小脸上,也不提那安记的事,动作熟练地剥陶梦阮的衣裳,带着些笑意的声音道:“嗯,正好,为夫也想娘子了!”   “啊?”陶梦阮被司连瑾抱个满怀,她微微张着口,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司连瑾被陶梦阮软软的推着,撑着上半身对着陶梦阮的脸,陶梦阮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司连瑾的脸上居然有些委屈的模样。这一下,原本就没怎么用力的手,就顺势抱住了司连瑾的脖子,司连瑾勾唇一笑,蹭了蹭陶梦阮的颈窝,低低的笑声道:“还是娘子最疼我了!”   本来司连瑾就喜欢赖床,次日休沐,就更别想他早起,更何况昨晚回来的晚,睡得就更晚了。   陶梦阮早起惯了,又是新媳妇,没有睡懒觉的理,早早的就醒来了,虽然身子还有些乏,但陶梦阮也没准备赖床,没想到动了动,又被司连瑾拽了回去。陶梦阮推推司连瑾的胳膊,道:“你今日休沐就好好歇歇,我还要去祖母那里请安。”   司连瑾不依不饶的抱着陶梦阮,模糊不清的声音道:“我难得多睡一会儿,你还不陪我,我早就跟祖母说过了,我难得有休沐的时候,就要娘子陪我!”   “……”陶梦阮扯扯嘴角,司连瑾该不会还真跟司老夫人说过这话吧!   见陶梦阮不动了,司连瑾扯了扯被子,将陶梦阮捂好,一双手牢牢地将陶梦阮抱住,生怕陶梦阮跑了一般。   陶梦阮拿瞬间缩小了十几岁的司连瑾没有法子,心想着晚些再去跟司老夫人赔礼也就是了,至于安氏那边,估摸着今日也没那空闲坐着理事。   陶梦阮妥协了,司连瑾睡懒觉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还没过多久,外头茶香便战战兢兢地通报:“世、世子爷,太子殿下派人来了……”   司老夫人知道自家孙子的的性格,司连瑾难得多睡一会儿,司老夫人也不会为难,甚至放陶梦阮陪他多赖床一会儿也没什么。然而,太子派人来了,司连瑾还真不能当自己聋了,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爬起来,老大不高兴道:“行了,我知道了!”   茶香趁着司连瑾没出门,连忙躲了,陶梦阮抱着被子忍不住咯咯直笑。   司连瑾幽怨的看了陶梦阮一眼,自己爬起来穿衣裳洗漱,回头想说叫陶梦阮多睡一会儿,却见陶梦阮已经收拾妥当了,正由两个丫头服侍着洗漱,不由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叫人跟祖母说一声就是了。”   陶梦阮摇摇头,道:“今日好多事呢!哪能偷懒啊!你先看看太子殿下寻你做什么?我等你一起用膳。”   司连瑾点点头,先起身出去,陶梦阮由喜鹊服侍着梳好了头,小雪过来道早膳已经摆好了。   陶梦阮点了头,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道:“走吧!”   靖国公府的早膳不算奢华,但摆下来也有一桌子,除了粥以外,还有些点心包子水晶饺什么的,种类不少,分量也不少。陶梦阮吃不了多少,但司连瑾看着风度翩翩又斯文柔弱的,饭量可不小,这一桌子大半都是司连瑾吃下去的。   陶梦阮也没有先动筷子,坐在桌边捧了被热水,等司连瑾过来。不多时,司连瑾回来了,在陶梦阮面前坐下,道:“不用等我,你先吃就好!”   陶梦阮笑笑,道:“一个人吃东西也没意思,再说,就这么一会儿。”   司连瑾给陶梦阮夹了一个玫瑰卷,道:“你尝尝,我前些天弄到的方子,还是头一回上桌。”   陶梦阮看着玫瑰色的小点心,有些喜欢,道:“你从哪里搞到的?人家方子不都是祖传的吗?”   “乱想什么!我还会为了一张方子逼迫人家不成?”司连瑾笑着,“上回吃到,觉得这点心不错,就花钱将方子买了来。咱们又不去开点心铺子,人家哪里会拒绝这等好事啊!”   陶梦阮点点头,不是仗势欺人就成,“对了,你昨日不是去查那安记点心铺子了吗?怎么样?查出问题没有?”   “这事还真不简单,今日太子寻我,就是为了这事。现在事情还不清楚,我不好跟你细说,不过这回安家怕是要倒大霉了。”私下里,司连瑾也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不过因为还没有定论,他也没有细说。   陶梦阮有些惊讶,“你是说,安氏的那个安家?”   司连瑾点点头,“就是那个安家。”虽然没有幸灾乐祸,不过司连瑾也确实没打算伸手帮一把就对了,不说安氏多年来怎么对他,便是当初他母亲的死,就隐约与安氏有关。   太子寻司连瑾还有事,司连瑾用过早膳便出了门。陶梦阮收拾了一下,便去给司老夫人请安。   司连瑾说安家要倒霉了,陶梦阮就觉得今日得出点事,不过到了司老夫人那里,安氏还没到,司老夫人正慢悠悠的用早膳,见陶梦阮过来,还打趣道:“今日阿瑾不是休沐?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   陶梦阮被司老夫人打趣的脸色微红,道:“祖母——”   “咳咳,祖母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阿瑾不是素来喜欢赖床嘛。”提到最疼爱的孙子,司老夫人眉眼间也带了些笑意。   “太子差人来寻世子,世子已经出门去了。”陶梦阮解释道。   司老夫人也没问什么事,只微微皱眉道:“难得休沐,怎么还有事情要出去?”   陶梦阮心知,到了司老夫人这个年纪,对功名权势都看得淡了,反倒是念着家人亲情,尤其孙儿天天在外头跑,难得休沐还要被抓壮丁,难免有些不大高兴。   陶梦阮正想劝说两句,外头打帘子的小丫头便道:“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安氏便拧着眉走来,向司老夫人行了礼,道:“母亲,昨日的事,儿媳已经追查清楚了!”   “哦?是怎么回事?”司老夫人将手里的茶碗放下,摆了摆手,示意将桌上的东西收下去,自己也起了身,往前面的小厅去。   陶梦阮连忙跟了上去,等司老夫人在小厅中坐定,安氏才道:“此事,还是让燕姨娘自己说吧!”   司老夫人皱起眉头,还是点点头道:“燕姨娘人呢?”   安氏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便带着燕姨娘进来。   昨日见到时,燕姨娘虽然因为担心司琪,后来又气恼,有些狼狈,但精神气还是在的,今日再见时,不过短短一夜之间,燕姨娘却仿佛整个人都颓废了。身上的衣裳依然是昨日的那一身,头发有些乱,脸色有些青白,连眼神都是散乱的。陶梦阮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样子,仿佛是生无可恋一般,难道一夜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吗?   “燕姨娘,你怎么说?”司老夫人也皱起眉头,这人跟昨日看上去差别也太大了些。   “妾身听说月姨娘有了身孕,害怕月姨娘生下儿子,分薄了四郎的宠爱,这才鬼迷了心窍,给月姨娘吃了下了药的点心。只是没想到四郎无意中竟然也吃下了有毒的点心,妾身生怕四郎出事,连忙去寻大夫来给四郎看病,没想到因此害了月姨娘,请老夫人处罚。”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司琪嫡长都不占,母子俩能有如今的地位,过得舒坦,皆是因为司琪是国公府最小的孩子,哪怕是庶出,靖国公和司老夫人凡是好的都紧着他。然而,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便是月姨娘真的生下了孩子,也还说不准男女,更何况司琪如今六岁了,再过两年就要挪到外院去,开始读书,自然是跟国公府其他的公子一样,燕姨娘实在没有必要弄出这样一出来。   司老夫人定定的看着燕姨娘,燕姨娘不由得微微发抖,却依然没改口:“都是妾身一念之差,与旁人无关,如何处置妾身都没有怨言,只求老夫人瞧在琪哥儿和倩姐儿年幼的份上,照拂他们几分。”   司老夫人沉默片刻,道:“有一个不择手段谋害国公府血脉的娘亲,你觉得倩姐儿和琪哥儿能如何?”   燕姨娘脸色惨白,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往外冒,却终究没有改口,道:“都是妾身一念之差,甘愿为月姨娘偿命!”   司老夫人没有多问,也没有看证据,只向安氏道:“既然已经查清楚了,月姨娘好好地葬了,她娘家也给些银子安抚,至于燕姨娘,她毕竟养育了倩姐儿和琪哥儿,就留她一条命,送到庄子上养病吧!”   陶梦阮一直注意着安氏,虽然不明显,但安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还是看在眼中。陶梦阮有些不明白,从昨日的情况看,安氏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可若是与她无关,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是什么缘故?难道她以为国公府没有出问题,安记的点心铺子就没有事了吗?   ☆、第九章 因由   司老夫人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向安氏等人道:“行了,没事了都退下吧!”   安氏点了头,两个婆子带上燕姨娘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陶梦阮跟司老夫人。司老夫人让人传话,今日免了请安。   陶梦阮看出司老夫人心情不好,劝道:“这事交给夫人处置就好,祖母就不要操心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大郎媳妇,在祖母面前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祖母可不信你看不明白燕姨娘是冤枉的。”   陶梦阮倒真有些惊讶,司老夫人竟然将她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孙媳只是觉得不太对,月姨娘做这事的动机也太过牵强了。”   “何止是牵强!”司老夫人摇摇头,“阮丫头可是想不明白,祖母明知燕姨娘是冤枉的,为什么还要罚她?”   陶梦阮点点头,司老夫人特意多问了一句,分明是有心主持公道的,可最后连证据都没有看,就直接打发了燕姨娘。   “阮丫头,你说燕姨娘既然是冤枉的,为什么要承认罪行?尤其是,在祖母提到倩姐儿和琪哥儿之后,还要供认罪名。”司老夫人在内宅上面算不上精明,昨日的那一场风波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头疼,但她经历的风雨多了,看人、看事的眼光自然透彻得多,“她承认,自然是因为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被逼的还是自己的选择,她既然接下了罪名,就只能承担起罪名。”   陶梦阮默然,她也没有想过要替燕姨娘出头,安氏既然那样说了,人证物证必定都是全的,更何况,既然有司连瑾介入调查,安记的问题爆出来也就是迟早的事情,到那个时候,燕姨娘的罪名自然不辩自明,用不着费心费力去折腾。然而,听了司老夫人的话,陶梦阮更有些感触,燕姨娘愿意亲口承认罪名,无非两种情况,一是有把柄落在安氏手中,不得不听她的话,二是被安氏逼迫,不得不担下罪责。不论哪种情况,都是旁人不插手好些,不管救个白眼狼还是好心办坏事,都不算什么好结果。   “祖母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心思灵敏,却明白一个道理,凡事谋定而后动,若不清楚因果,不如不动。”这些日子的相处,司老夫人觉得陶梦阮也算是个可教之才,气度心性都没得挑,大约跟着父母走动的多了,眼界也并不局限于内院当中,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值得雕琢的璞玉,唯一欠缺的,就是阅历。司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司连瑾,对陶梦阮司老夫人也花了心思,只希望能多教她些东西,能少走些弯路。   陶梦阮知道经验这种东西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司老夫人肯教她,哪里有不感激的,道:“祖母教的,孙媳都记着。”   司老夫人拍拍陶梦阮的手,脸上一片慈和,“只要你和阿瑾过得好,祖母也不求其他了,只盼着能早日抱上重孙。”   陶梦阮被司老夫人一句话说得脸色微红,不知怎么接口,司老夫人也不要她说什么话,只微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燕姨娘这就送去庄子,琪哥儿可以放在我这里,倩姐儿那孩子,你做嫂嫂的,等会儿去劝劝她,那丫头自小就心细敏感,可别坏了身子才是。”   “孙媳知道了。”陶梦阮自然应下,她发现司老夫人大多亲自操心府上的孩子,看来安氏在这方面应该是有前科的。   “好了,你也去吧,不用陪着我老婆子唠叨了!”司老夫人摆摆手,吩咐人去接司琪过来,看上去有些倦怠的样子。   陶梦阮从司老夫人那里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司倩然,便从门前转道往西侧去。司倩然住的司羽然相邻的院子,不过两人都是安静的性格,年纪又差了好几岁,听说关系也不算亲近。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这些天了,司连瑾有空的时候就带她在园子里转转,司家花园的道路算是比较熟悉了。陶梦阮算着早些回去歇个午觉,决定抄近路过去,只是走的人少些,这个季节虫蛇还不多,也不用担心。   陶梦阮出来带的是小满和紫枫,紫枫功夫好,虫蛇什么的她也不怕,陶梦阮说抄近路她也没有意见,倒是小满有些担心,怕遇到虫蛇,但想到陶梦阮和紫枫都是会功夫的,也没有多提,她可是亲眼见过自家主子抓了毒蛇取毒液入药的。   虽然是小路,但京城的气候草木不算繁茂,这个季节更谈不上枝繁叶茂,顶多就是假山怪石多些,路不大好走,不小心可能磕磕绊绊的受伤。三人当中只有小满不会武功,走着也不太稳当,陶梦阮见她险险的稳住身子,叹了口气,道:“下回宁愿绕些路也不走这边了。”   小满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裙角免得绊倒自己,却见前面人影一闪,又不见了,不由低低的惊呼:“咦,那是谁?”   陶梦阮也看到了那个人,虽然走得快,但能看出是男子的身形。能在内院中走动的男子,除了靖国公,就是几位公子了,看那身形,倒像是二公子司蒙。   陶梦阮倒是没有多想,司家公子都是自小习武的,司连瑾小时候撒泼耍赖的,还不是被靖国公抓着习武,想来司蒙和司连珏武功也是不差的。“好了,我们快些过去吧,看过了四妹妹也好早些回去。”   小满便没有再多问,原本该是她照顾着主子的,如今这个样子,她顾好自己就够了,陶梦阮和紫枫走得都比她稳当。走了没多远,小满见地上掉了一张帕子,靠近了看,浅蓝色的帕子上绣了绣球花,还用同色的线绣了羽字。   “大奶奶,这像是二姑娘的帕子。”小满仔细看了一回,向陶梦阮道,“奴婢记得,二姑娘的帕子上面,都绣了名字。”   陶梦阮上前去看,司羽然绣工很好,先前送给陶梦阮的帕子当中,也有绣球花的,跟眼前的这一张是一样的。陶梦阮微微皱眉,女孩子的绣帕可不能落在外面,尤其是绣了名字的,叫小满将帕子捡起来,道:“晚些给二妹妹送过去。”   小满自然连忙点头,心想着,在帕子上绣名字可不算什么好习惯,若是落到别人手中,没有名字的,打死不认就是了,绣了名字的,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陶梦阮并没有多想司羽然的帕子为什么会落在这边,司羽然这两天还在养伤,等伤好了估计还要禁足一段时间,不可能跑出来逛园子,所以除了司蒙落下的,并不做他想。他们兄妹,甚至母子、母女的事情陶梦阮懒得去问,司羽然但凡不蠢都知道将这个坏习惯改掉。   穿过那一片园子,就是司羽然和司倩然的住处,这边离主院有些远,不过司家几个庶出的女儿都住在这边。司羽然跟司倩然的住处挨着,旁边是已经出嫁的司怡然从前的住处,司嫣然年纪还小,还跟她姨娘住在一处,不过目测过两年也要搬过来,而司安然自然不同,安氏疼爱司安然,住的也是安氏邻着的院子,比不得熙园,但也不差。   陶梦阮没有去司羽然的院子,司蒙刚刚过去,大约是去过了司羽然那里,大约兄妹两个谈的也不是很好,她这时过去难免尴尬,就直接去了司倩然的院子。   司倩然排行第四,今年才十一岁,去年才搬到这边来住。陶梦阮对司倩然的印象中,司倩然比司羽然还安静些,一向都是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不过听说小姑娘画画得不错。   陶梦阮过来,司倩然院子里的丫头连忙进去通报,司倩然很快迎了上来,给陶梦阮见礼。陶梦阮打量了一眼,院子里花木不多,有几株枫树,不过这个季节没有红叶,都是青葱的绿叶,倒是有几分生机。司倩然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将陶梦阮迎进去,小姑娘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道:“大嫂,求你救救姨娘,姨娘是冤枉的,她不可能谋害月姨娘的!”   陶梦阮将司倩然拉起来,道:“你可知你姨娘为什么被定罪?”   司倩然默然,沉默片刻,道:“是姨娘亲口承认的,可是,就算如此,难道就不问真相了吗?”   司倩然平时安安静静的,旁人说话重一些,她脸色都要白一层,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有这样的勇气为燕姨娘辩解。陶梦阮是欣赏孝顺的孩子的,但燕姨娘冤枉不错,自己承认了,难道就一点责任都不用担?哪怕安记被查了,真相大白了,燕姨娘也要为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否则,谁都如此,偌大一个国公府不是乱套了?   “既然承认了,哪怕是冤枉的,也要承担责任,何况,四妹妹不该想想燕姨娘为什么会承认吗?”陶梦阮叹了口气,弱肉强食,哪个时代都不能避免的,尤其是妾室和庶出的,本来就处在弱势的地位。看着司倩然心如死灰的模样,陶梦阮终究有些不忍,道:“四妹妹,你且听大嫂一句话,若真是冤枉的,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祖母不是只是将燕姨娘送到庄子上去吗?”   说是看着司倩然和司琪的面子,但大户人家的,妾室真做了这种事,一杯毒酒灌下去,说是暴毙也就一了百了了,司老夫人终究是留了燕姨娘一条命,大约也是不愿意她冤死的缘故。   司倩然抿了抿唇,道:“多谢大嫂,倩然知道了!”   陶梦阮也没有多留,司倩然说要去看司琪,大约也是想为燕姨娘求情。陶梦阮也没有拦着,不管燕姨娘如何,终究是司倩然和司琪的生母,司倩然若是不求这个情,才叫人看不起。   陶梦阮从司倩然那里出来,就直接回了熙园,这个时候已经是午膳的时候,陶梦阮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些便睡下了。   陶梦阮夜里睡不足,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喜鹊替陶梦阮重新理了头发,扶着她起身,道:“大奶奶昨日说要做酱猪肘,材料已经送过来了,雨水已经在准备材料了。”   “嗯?”喜鹊不提,她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先前跟赵锦竹学了做酱肉的法子,陶梦阮自己琢磨了几回,味道比不上金裕楼的正宗,但也算口感独特,后来又琢磨着做了酱猪肘和其他的种类,味道都不错。   成亲之前陶梦阮给司连瑾送过几回,嫁过来之后倒是一直没有机会做,前两天司连瑾提起来,陶梦阮便叫人准备材料,趁着司连瑾休沐,做一些来吃。虽然司连瑾今日被太子抓去加班去了,但既然材料都准备好了,还是做一些好了,这样想着,陶梦阮便点点头,道:“行,咱们这就去小厨房吧!”   靖国公府里小厨房的管理跟陶家也差不多,平时有大厨房统一的例,小厨房的作用主要是偶尔煮个粥煲个汤或者主子们心血来潮下厨做些东西。这样一来,小厨房平日里东西也不多,也就是按分例送来的一些常用的食材,若需要别的,就得提前跟大厨房打招呼,当然,材料还要另外出钱的。   陶梦阮嫁过来之前,司连瑾院子里的小厨房基本上没什么用,司连瑾在没人可以撒娇的时候好养活得很,大厨房送什么就吃什么,顶多偶尔到老夫人那边蹭个饭。到陶梦阮嫁过来之后,司连瑾就挑剔多了,今天想吃这个,明天要那个,偶尔还跟陶梦阮耍赖非要她亲自下厨。   陶梦阮心里摇了摇头,总觉得某种程度上,司连瑾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酱肉陶梦阮做过许多次了,酱猪肘也经过了多次试验,得出了最合适的配方,陶梦阮也不用每一步都亲力亲为,雨水是个心灵手巧,陶梦阮在一旁指点就能做得像模样像。只是配方上面,陶梦阮答应过赵锦竹不往外传,酱料包还是亲手做的。   做酱肉比较费时间,陶梦阮将重点步骤做好之后,叫了个小丫头看着,便坐下来,拿了个萝卜雕花玩。陶梦阮的没有专门学过食雕,但她做机关的,手巧是必然的,雕刻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大约是陶梦阮太过专心了,原本在小厨房里做事的两个婆子,也没了陶梦阮进来时的拘谨,一面拣菜,一面就开始说起八卦来。其中一个婆子突然神神秘秘道:“杨嫂子,你听说了没,昨儿个才开的那家点心铺子,今儿个一早,就让人找上门了,好几家人,说是家里孩子吃了那点心,上吐下泻的,险些要了人命。”   听到这个陶梦阮手头的动作不由慢了些,她也想知道这事具体怎么样,可司连瑾没有细说,真让人去打听吧,似乎有些兴师动众了。   杨嫂子手里捏了一根葱,啧啧两声摇摇头,道:“开在那个地段的,背后能没有些背景,若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出了事,你信不信,必定是赔些钱了事了。”   先前说话的刘嫂子闻言点点头,道:“可不是嘛,听说给了些钱,人也就散了。不过有好几家找了去,让人围着,虽然拿钱打发走了,但也有许多人看着,听出去采买的姜管事的娘子说起,那铺子虽然还开着,但今日都没什么客人上门。”   “大奶奶,你瞧瞧,这酱猪肘可是好了?”雨水的话让陶梦阮回过神来。陶梦阮丢下萝卜起身去看,锅里的水已经快要收干了,陶梦阮接过雨水递过来的筷子,尝了尝,点头道:“还差一点,再等个一刻钟,将肉取出来分好,我带些过去请祖母尝尝。”   “哎!”雨水应着,继续盯着锅里的肉,陶梦阮看了眼白萝卜雕出来的几朵花朵,浪费了可惜,便道:“晚上炖个骨头吧!”   两个厨娘连忙点头。   酱肘子差不多做好了,陶梦阮也没有再留在厨房里,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免得一身的油烟味,收拾妥当时,雨水已经将刚做好的酱肉分好了放好。既然要往外送,当然都得送到,陶梦阮连安氏他们的分都准备好了,叫碧云安排人送去,司老夫人的就陶梦阮亲自送去。陶梦阮不知司连瑾今晚能不能赶上回来用膳,不过这个时候还早,她给司老夫人送去,在那边坐一坐,回来等司连瑾用膳也来得及。   紫枫提起食盒,陶梦阮带了紫枫和小满,便一起出了门,到荣安堂时,才发现安氏也在,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安氏身边。   陶梦阮给司老夫人和安氏见礼,道:“今日做了些酱肘子,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也送来给祖母尝尝鲜。先前不知夫人也在,叫人直接送去锦园了,夫人莫怪才是。”   司老夫人招呼陶梦阮坐下,道:“早年尝过越国公夫人的手艺,没想到阮丫头的手艺也不差,可是去金裕楼偷师了?”   “是锦竹妹妹教的,不过这个方子我琢磨着改进了些。”陶梦阮笑着解释,看向安氏身边的小姑娘,有些疑惑,“这是……”   ☆、第十章 安家姑娘   “这是安巧巧,是我娘家的侄女儿,大郎媳妇还没有见过吧!”陶梦阮嫁过来到现在,安氏虽然没给什么好脸,不过面上还算过得去,“巧巧前些时候随她母亲去南边外祖家了,今日给我送些南边的特产,我就留她在府上小住几日。”   “巧巧也是常来的,依然跟三丫头住在一处便是,”司老夫人点点头,娘家的侄女到府上小住也是很常见的事,而安巧巧自小时候起,就时常到国公府小住。   陶梦阮闻言,也同安巧巧打了个招呼,暗地里多看了两眼,嗯,之前宁阳郡主提起过,安巧巧是钦慕司连瑾的人当中,心机最是深沉的一个。有才华名声好家世又不差,尤其脑子还好使,性子又沉稳过人,硬是等到许多人碰了不知多少钉子,才最终出手,便是司连瑾那般腹黑的人,都险些着了安巧巧的道。   陶梦阮当时还好奇过司连瑾前世的妻子是谁,结果宁阳郡主叹息了一回,说前世她死的时候,司连瑾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依然不曾娶妻。陶梦阮当时只觉得一阵心酸,若是别人,陶梦阮还会觉得宁阳郡主胡说,到了那个年纪,便是真没有遇见心动的人,家里也会做主给他娶妻。可司连瑾不同,陶梦阮相信,但凡司连瑾不愿意,就没人能逼他,而司连瑾,就像他曾经对陶梦阮说过的,他不愿将就,哪怕是一个人终老。   嗯,思绪飘远了些,陶梦阮细细打量了安巧巧一番,她从宁阳郡主口中得知,安巧巧什么都好,又是安家嫡女,若硬要说哪里不足,也只能是长相不够出色。安巧巧长了一张微圆的脸,肌肤也不够白皙,一眼看去并不惊艳,当然多看几眼也只能说中等的姿色。当然,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选媳妇,相貌肯定不是首要的,但有相貌锦上添花自然是好的,安巧巧在这个上面就吃了亏。   陶梦阮打量安巧巧的时候,安巧巧也在打量着陶梦阮,陶梦阮跟司连瑾定亲的时候,她虽然不忿,但司连瑾十八的人了,定亲也是自然而然的,而她,单单她是安氏娘家的侄女,司老夫人和司连瑾就不会考虑。安巧巧是个心思缜密的,心知走正途上,她跟司连瑾是没什么希望的,所以当初气愤了一时,她就做好了以后的计划,然而,听说司连瑾和新婚妻子夫妻相得的时候,她还是坐不住了。   “早就听说表嫂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安巧巧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保持着温婉大方的笑容。   安氏跟司连瑾关系虽不好,但毕竟是司连瑾的继母,安巧巧这一声表哥叫得也不算过分,但陶梦阮听来却不太顺耳。当然要说面子上的功夫,陶梦阮也不会比安巧巧差,同样是无懈可击的笑容,陶梦阮道:“安家表妹太客气了。”   “瞧瞧,还客气起来了,你们年龄相仿,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平日一道说笑玩耍才是。”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希望的就是家宅和睦,安氏跟家里孩子的矛盾调和不了,但安家也算正经的亲戚,小辈们和睦相处也是好的,尤其是她还有心为司连珏求娶安巧巧。   司老夫人看中安巧巧,一来是安巧巧确实很优秀,今年刚十五,与司连珏年纪也算相当,两家亲上加亲也算不错。二来,也是出于私心,安氏的野心她看在眼里,哪怕司连珏一向纯善,她也不得不防备着安氏,司连珏若是娶了个高门媳妇,只怕安氏更要费心谋划。司老夫人对司连珏这个孙儿也是一样的疼爱的,但毕竟跟司连瑾不同,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幼之序是不能乱的。   安巧巧常来靖国公府的,跟司老夫人也算熟悉,也知道司老夫人有心给她和司连珏牵线。可安巧巧却没有这个心,她自小就认识司家兄弟,虽然是一家的兄弟,司连珏只是比司连瑾小了两三岁,但相比起司连瑾的清傲风骨,司连珏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母亲说的是,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安氏也添了一句,安巧巧将心思掩藏的很好,安氏从未发现安巧巧对司连瑾的心思。安巧巧是她娘家的侄女,跟司安然又是一块儿长大的,她自然疼爱几分,当然也是看着安巧巧沉稳聪慧,希望安巧巧能从旁提点司安然一些。但若是知道安巧巧的心思,安氏对安巧巧自然不会有这般的疼爱,她是不乐意安巧巧做儿媳妇,但也绝不愿意安巧巧转到司连瑾那一边。   安巧巧甜美的笑着,“我说的是实话,表嫂这样的美貌,我若是男子,也定是心仪的!”   陶梦阮哪能听不出安巧巧的在挖坑。大户人家虽然觉得女子相貌好能加分,但也有不少人家觉得娶妻娶贤,媳妇太过美貌,难免招惹是非,安巧巧一再点明陶梦阮的美貌,无非就是想让司老夫人觉得陶梦阮长得美,才勾得司连瑾亲自定下亲事。陶梦阮之前听说安巧巧聪明沉稳,但这一举算不上太聪明,看来,司连瑾早早娶妻,让她心急了。   “那可不是。”司老夫人却没听出安巧巧的那层意思来,老夫人素来心性爽直,即便做了多年的主母,也没有猜测别人心思的习惯,更何况安巧巧一个做客的姑娘,司老夫人更不会费心去猜,“当年阿瑾的娘就是大美人,这才将阿瑾生得这般漂亮,阮丫头生得好,日后孩子一定漂亮。”   “……”安巧巧被噎了一回,老夫人不该担心孙媳妇长得太好,勾得孙儿不学好吗?怎么就到了重孙儿上面了。   安巧巧是不知,司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国公在外的时候多,老国公在女色上面又并不看重,府上的几个姨娘也都安分,老夫人没有经历过这上面的明争暗斗,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自然觉得长得漂亮的孙儿格外喜人些。到了如今,司老夫人更是不再管内宅的事,顶多替儿子收收尾巴,管一管孙子,小孩子不懂事,老人家管着也费心,更是觉得漂亮可爱的孩子讨人欢心。   陶梦阮注意到安巧巧吃瘪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痛快的,勾勾唇回应道:“安家表妹说的是,我也觉得,锦上添花更好些。”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安巧巧却听明白了,陶梦阮是说,才华家世什么的她都有,相貌好了,自然是锦上添花,比她又强了一大截。   安巧巧确实气闷了一回。虽说娶妻娶贤,但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长得漂亮?安巧巧自然也不例外。可从小到大,别人赞她有才华,说她聪慧,说她有福气,就是没人夸她长得漂亮,安巧巧再有心机,再是沉稳,也难免觉得气闷,有时甚至气恼父母都不是英俊貌美的,没能给她一副如花容颜。   安氏带出于礼貌带安巧巧过来走一圈,但陶梦阮来了,安氏也没有心情坐下去。她厌烦司连瑾,看陶梦阮自然也厌烦得很,偏明面上她还做不了什么,看着陶梦阮的脸就更是厌烦了,这边也报备过了,安氏说是安巧巧过来也乏了,就先带安巧巧回去了。   司老夫人接了绿萝递过来的筷子,尝了尝陶梦阮带来的酱肘子,点点头,道:“跟金裕楼的还有些不同。”   陶梦阮点点头,道:“孙媳琢磨着添减了一些东西,也不知祖母吃着合不合口味。”   “金裕楼的酱肉虽然味道香,但多少有些腻,阮丫头这酱肉倒是做得香而不腻。”司老夫人满意的评价道。   “谢祖母夸奖,”陶梦阮也有些高兴,亲自做了好吃的,最高兴的自然是别人喜欢,“金裕楼的方子原本就好,只是他们做的毕竟是大锅的,若像孙媳这么做,可就要亏了。孙媳只是想着,既是自己吃,便是费事费力一些也无妨,终归是偶尔尝个鲜而已。”   司老夫人点点头,却说起安巧巧来,道:“我瞧着,阮丫头似是不太喜欢安家丫头,这是什么缘故?”   “祖母,哪里是孙媳不喜欢安家姑娘,明明是安家姑娘不喜欢孙媳嘛!”陶梦阮扯扯嘴角,在司老夫人面前,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必藏着掖着,“祖母没瞧出来么,她一句两句都在说孙媳红颜祸水呢!”   司老夫人刚才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层意思。想想陶梦阮过门这些天来,虽然对府上同辈的妹妹们也谈不上热情友好,但也没跟谁不和,反倒是安巧巧一来,两人就不大愉快的样子。   “阮丫头,祖母原想着替三郎求娶安家姑娘,你觉得如何?”司连珏的亲事自然轮不到陶梦阮做主,但司老夫人这些年来,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并不大好,还是开口问一问陶梦阮的想法。年轻人心思活,虽不一定都是对的,但也有参考的价值。   “……”什么,将替司连珏求娶安巧巧?陶梦阮先前听司连瑾提起,司老夫人有意为司连珏求娶安家姑娘,但一直以为是安家二姑娘,安巧巧的堂妹安漓。安漓和安巧巧都是安家嫡出的孙女,但相对而言,安漓的父亲为人正派,母亲又是勋贵之家的嫡女,虽然官位上比安巧巧的父亲低了一些,但声望上要高得多,更何况,安漓比司连珏小了三岁,年纪上比安巧巧还更合适些。   陶梦阮对司连珏的印象不深,但司连瑾一向对司连珏还十分照顾,想来兄弟俩关系是不错的。而安巧巧,且不说她心性如何,适不适合做司连珏的妻子,单单她心里一心想着司连瑾,就不能将她配给司连珏。这个年代,女孩子心里想的不一定能实现,肖想司连瑾的姑娘一大票,最后能嫁他的也就一个,大多数人在心上人定亲之后都会放下,安安心心的嫁人,可安巧巧明显不是那种人,她嫁给司连珏,那就是一个祸根,当然,人家还未必愿意。   “阮丫头觉得不合适吗?”司老夫人见陶梦阮惊讶的表情,不像是赞同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阮儿年纪小,跟安家姑娘也是头回见面,也不清楚她品性如何。祖母说安家姑娘时常来府上小住,想来是十分了解安家姑娘的吧!”若是陶梦阮,头一个就不会考虑安家人,近亲结婚出问题的可能性大得多好吗!但入乡随俗,在大家都认为亲上加亲是不错的选择的时候,陶梦阮当然不会喊着近亲结婚不好,大不了将来她当家做主了,定个家规就是了。   “要说巧巧那孩子,自小就乖巧,跟阿珏又是表兄妹,至少知根知底。”司老夫人闻言便解释了一句,安巧巧算是国公府的常客了,府上就没有说她不好的。   “祖母觉得好,安家姑娘自然是个好的。但是,原本二弟今年要娶妻的,如今二妹妹要出嫁,二弟只得等到明年,就算三弟明年娶媳妇进门,也至少要等到年尾,还不知能不能合到好日子。三弟年纪还小,等一两年也不算久,可孙媳记得,安家姑娘六月就及笄了,能等得那么久吗?”虽然司连珏娶什么人对她影响也不大,但跟安巧巧做妯娌,陶梦阮想想就觉得烦躁。   司老夫人沉默片刻,道:“阮丫头说得也有理,阿珏的年纪等得,安家丫头怕是不好等那么久。罢了,阿珏年纪还小,慢慢相看也无妨。”   “有祖母替三弟掌眼,自然是好的。”陶梦阮自然而然的恭维了一句。   司老夫人自然喜欢听晚辈说好话,何况她自然是替司连珏着想的,孙媳能明白,司老夫人也高兴。她也不是喜欢操心的,司连珏的亲事原该安氏操持,安氏也确实在费心操办,但偏偏安氏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心思,让她去办,司连珏必定是要耽误在这上面的。   放下这一茬,司老夫人也没有留陶梦阮留下用膳,陶梦阮嘱咐司老夫人身边的绿萝,那酱肉晚间热一热再吃,便带着两个丫头回了熙园。   ------题外话------   明天要考试,今天更新少了些,后天补上!   明天更新会晚一些。   ☆、第十一章 挤兑   陶梦阮原本还在想,司连瑾今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用膳,还想着叫人给司连瑾留一些,这个季节天还不热,放好了也不会坏,没想到回到熙园,司连瑾就坐在院子里抱了根骨头在啃。   陶梦阮觉得,司连瑾这个样子若是让人看见,估计得掉粉,但司连瑾本人却半点都不在意,陶梦阮嫁过来之前,他在自己院子里也没什么顾忌,只是他院子里人本来就少,又被他折腾的够呛,也没有那精力往外头乱传。陶梦阮这个时候才深深觉得,前人说距离产生美,实在是真知灼见,那些夸赞司连瑾谪仙的,肯定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司连瑾虽然抱了根骨头,但并没有粗俗的感觉,套用一句前世听过的话,司连瑾是那种啃骨头都能有吃西餐的气质的人。见陶梦阮进来,司连瑾将啃光了的骨头放下,拿起桌上放着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向陶梦阮道:“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陶梦阮笑着在司连瑾前面坐下,道:“听说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大多口味清淡,夫君还真是比较特别的!”   司连瑾被陶梦阮取笑也不恼,悠然自在的端起茶杯喝水,叹了口气,道:“他们只需念念书就够了,我还要习武啊,清粥素食哪里顶得住啊!”   陶梦阮被司连瑾逗笑了,道:“你不是自小只爱读书,不喜欢习武吗?”   “娘子没看出来,我爹一点都不好说话吗?”司连瑾摇摇头,他最初时候是真不喜欢习武,小孩子嘛,习武和读书比起来,读书自然轻松多了,便是靖国公管教严格,司连瑾打小就聪明,阳奉阴违那是常有的事。至于后来,那不是司蒙都能借着切磋武艺欺负他了吗?司连瑾那时才有了主动习武的意识。回想了一下往事,司连瑾突然有些好奇,道:“娘子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为什么会喜欢习武?”   陶梦阮楞了一下,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外婆领了回去,不过外婆希望她学习的是医术和毒术,对武功并没有很高的要求。但唐家并不只是嫡系的一家,还有许多旁支,嫡系的子弟不愿意继承家业,旁支自然都有那份野心,偏在那个时候,外婆将她带到了唐家,那些人的敌意就放到了陶梦阮身上。陶梦阮又不傻,总不能时时想着跟外公外婆告状,她年纪小,告状一时爽,回头就得被欺负回来,只能自己学武,学着强大起来。   “那时,就是想着不让人欺负吧……”陶梦阮轻叹一声,没有编什么借口,以司连瑾的聪明,只怕早就有些猜测,只是她知道,她不说,司连瑾也不会问,可那些事,陶梦阮敢对宁阳郡主说,却不敢告诉司连瑾。她心里在意,所以不敢试探,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司连瑾会无法接受,她也会害怕。   司连瑾端着茶水的手微微顿了顿,他隐约能察觉到陶梦阮隐藏着什么,但就像宁阳郡主一样,他能察觉到不对,却不忍心逼问。对上陶梦阮微抿着的唇,和眼里的意思害怕,终究是心软,不愿再追究。   司连瑾轻叹了口气,轻轻点了一下陶梦阮的眉心,道:“罢了,你不说,我就不问,只等你有一天愿意跟我说。”   “若是,我死那一天都不想说呢?”陶梦阮微微侧着头,她知道司连瑾的心意,却坏心眼的多问了一句。   “不说就不说吧,一个秘密,还能比你更重要吗?”司连瑾宠溺的笑笑,眼里都是包容。   陶梦阮有时真的庆幸,她穿越而来,遇到的是司连瑾,他或许脾气不够好,或许霸道任性,或许不讲理,但对她,司连瑾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包容。   被心爱的妻子这么看着,司连瑾眼中勾起明媚的笑意,凑近了陶梦阮,在陶梦阮唇上轻轻一吻。陶梦阮被凑近的俊脸勾得心神一动,还没来得及回应,只听茶语的声音道:“世子,大……奶奶……”   不用想,肯定是有什么事要通报,然后,陶梦阮觉得,茶语这个时候估计脸都白了。没好气地推开司连瑾,陶梦阮向茶语道:“什么事?”   “呃,是……”茶语都不敢看司连瑾黑沉的脸,她也不想的,可她一个小丫头,谁也没告诉她,通报一声还有生命危险的。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司连瑾心情不爽,才娶了媳妇,偶尔跟媳妇小亲密,被人打断的感觉简直太不爽了。   “……”茶语身子抖了抖,到底良好的职业操守撑住了,道:“是安家表姑娘来了,说是从南边带了些特产来,送给世子和大奶奶尝尝鲜。”   陶梦阮微微挑眉,刚刚在司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安巧巧可什么都没说呢,看来,是打听到司连瑾回来了,特意来偶遇的。   “不见!”司连瑾不耐烦的摆摆手,安巧巧虽然时常到靖国公府小住,但司连瑾对安巧巧还真没什么印象。若是别的大才子,对才女恐怕会多看一眼,至少也能有几分好感,但司连瑾幼时长在宫中,后宫里的女人,上到宠妃,下到普通的宫女,哪个没几分才貌,何况安巧巧在长相上吃了不少亏。本来一个做客的表姑娘,司连瑾就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安家的,好巧不巧还打断了他跟陶梦阮亲近,司连瑾拒绝的干脆利落。   “……”茶语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大奶奶毕竟是新妇,那又是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女,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真的好吗?   “好了,请安姑娘稍等,我们这就过去。”陶梦阮摇摇头,司连瑾十几年的才名,乖张一些也无妨,她却不同,她虽不怕别人说闲话,却不愿意在名声上拖累了司连瑾。   茶香连忙退了出去,陶梦阮看向还不高兴的司连瑾,道:“好了,你不想见就不见,在这里歇着就是,我去见见她就回来。”   司连瑾吐了一口气,心里明白陶梦阮的心思,叹道:“罢了,我陪你去就是,早点打发走了省事。”安家的姑娘哪个是省事的,他去了,安巧巧碍着他在也不好多呆,他才不信安巧巧那么好心送礼物来,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安氏的关系。   陶梦阮心道,那安巧巧可不就是来看你的吗?你去了,她还能走得早?不过,想到这里,陶梦阮勾唇一笑,她倒是不介意给安巧巧添点堵,比如,在她面前秀秀恩爱什么的,也不知小姑娘还能忍多久。   安巧巧在会客的小厅里等得有些烦躁,看到陶梦阮跟司连瑾一起过来的时候,心里一揪,一向保持着完美微笑的脸上也有一丝裂痕,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还是叫陶梦阮瞧个正着。陶梦阮觉得,大约是她这个变数的出现,司连瑾早早地娶了她,宁阳郡主口中心机深沉手段阴险的安巧巧也沉不住气了。   不过想想也是,宁阳郡主前世的时候,安巧巧出手算计司连瑾时,司连瑾已经二十二岁,安巧巧也已经十七岁。安巧巧顶着家族父母的压力,到了十七岁还待字闺中,有那么两年的积淀,能不沉稳吗?而如今,安巧巧就算心性和才智都算出众,那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能真沉得住气啊。   “巧巧见过大表哥、大表嫂!”安巧巧微微垂着头行礼,这个角度,相比起正脸来说,倒是有几分知性柔美的味道。   陶梦阮心里赞了一回,暗地里往司连瑾胳膊上掐了一下。司连瑾扯扯嘴角,他这算什么无妄之灾,看向安巧巧就更不顺眼了,一脸的傲气,道:“我表妹姓梅,可没有姓安的表妹,安姑娘要认表哥,该去找三弟才是。”   安巧巧身子抖了抖,她自幼时见了司连瑾一面,一颗心都放在司连瑾身上,可司连瑾无视了她这么多年,却也从未当着别人的面下过她的面子,尤其是当着另一个女人。安巧巧余光扫过司连瑾挽着陶梦阮的手,心里嫉妒得发疯,那个位置,她想了那么多年,日日都盼着司连瑾向安家提亲,她想过司连瑾会娶宁阳郡主,甚至会尚公主,却没想到司连瑾最后娶了个名不经传的陶梦阮。   她一面安慰着自己,陶梦阮不过是长得漂亮,司连瑾也不过是看中她的美貌,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可司连瑾当着陶梦阮的面,竟然驳了她的脸面时,安巧巧不仅仅是嫉妒,更是怨恨。她喊了司连瑾那么多年的表哥,哪怕司连瑾从来没有答应过,也从未反驳过,为了一个陶梦阮,却将她的一片真心都打碎了去。   “表哥这话说得不对,姑母虽不是表哥的生母,也是嫡母,若是……”   “这里是熙园,若是传出去,自然是安姑娘和安姑娘的丫头爱嚼舌根罢了。”司连瑾不高兴的时候,跟他提脸面什么的,他只会用力扯掉,更何况安氏不喜他这个原配所出的长子在前,哪来的资格在这上面指手画脚。   安巧巧的脸色一阵青白,到底是世家养出来的姑娘,便是再沉稳,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被司连瑾挤兑得一句话接不下去,脸色难看的告辞了,留了一堆的土产放在桌上。   ------题外话------   今天少了,明天一起补上!   ☆、第十二章 心念   司连瑾扫了一眼一桌子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嫌弃得很,淡淡的向茶语道:“这些东西拿去院子里的人分了吧!”   “……”陶梦阮觉得打脸打得太彻底了些,人家姑娘受不住就遭了。司连瑾却毫不在意,道:“她自取其辱,你在意做什么,你给她脸,她还会记你一分好不成?”   陶梦阮眨眨眼,难道司连瑾已经发现安巧巧的心思了?   “安家的人,也就二爷那一房的还能看。”司连瑾撇撇嘴,“三岁看老,安巧巧四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诳司安然的东西了,连亲表妹都能算计的,阮儿离她远些才是。”   “……”陶梦阮还想说让司连瑾离安巧巧远些才是,没想到她才是被提醒的那一个,不过,安巧巧连司安然都算计,安氏和司安然还把她当自己人看,这人确实不简单。   安巧巧回到自己房间,抓起桌上的画纸,就狠狠地撕成碎片。画上只有一些风景,有假山,有凉亭,有湖水,都是靖国公府的景致,安巧巧每次来都会画许多,离开时也要带走,宝贝的不得了。   安巧巧素来缜密,便是自幼服侍她身边的丫头也只能隐约猜到她的心思,旁人自然只当她喜欢画画,而其中的秘密,连身边的丫头都不知道。安巧巧画的哪里是国公府的景致,她画里每一处地方,都是她见过司连瑾的地方,画中只有山水,却每一幅都留出了司连瑾的位置,在她心里,不知多少次将司连瑾画在纸上。   两个丫头不敢劝说,安巧巧有多珍视那些画她们是知道的,曾经有个丫头动了安巧巧的画,下场她们都不愿意回忆。安巧巧这会儿亲手撕了那些画纸,回头定要后悔迁怒她们,可这个时候,她们更不敢冲上去做炮灰,只默默地守在后面,等着安巧巧出气。   满地的纸屑还没来得及打扫,司安然便从外面进来了。   司安然还在禁足当中,不过自己院子里还是可以走动的。安氏疼司安然,但这回司安然祸闯大了,偏紧接着又出了许多事,安氏怕司安然再惹来其他的麻烦,索性认真禁了司安然的足,不许她出自己的院子一步。司安然被惯坏了,但眼色还是会看的,看得出安氏真的恼了,也不敢闹腾,只得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   安巧巧来国公府小住,司安然自然高兴得很,先前就来了一回,下人说安巧巧出去了,这回是听说安巧巧回来了,司安然才过来的。一进门见到安巧巧恼怒的样子,又见到地上满地的纸屑,司安然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安巧巧一直是个极温和脾气好的人。司安然被安氏娇惯着,脾气好不到哪里去,但人也单纯,一脸惊讶的表情,道:“表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气!”   安巧巧心里烦躁,司安然的性格自然算不上好,安巧巧更谈不上喜欢这个表妹,只是安家虽然不错,但哪里比得上一等公的靖国公府,或者,从某些方面来说,还不如家底厚实的陶家,简单地说,等她出嫁的时候安家绝对舍不得、也给不起那么多的嫁妆。她跟司安然要好,进而博得安氏的好感,除了希望近水楼台靠近司连瑾,就是想借着靖国公府,提一提她自身的筹码,毕竟安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儿。   司安然一个靖国公府的嫡出姑娘,混到连手帕交都没有几个,安巧巧暗地里是瞧不起司安然的,可睡觉司安然出身好,她一面嫉妒,一面还要讨好着。这些事安巧巧已经做了多年了,现在却突然烦躁起来,见司安然一副吃惊的模样,不耐烦道:“就你?你能替我出什么气!堂堂靖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居然搞得被禁了足,你还能做什么?”   司安然刚刚跨进一步的脚顿住了,原本还是义愤的脸上变成了惊愕,有些不可置信,道:“表姐,你说什么……”   安巧巧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心里暗暗糟糕,若是没有了司安然姐妹一般的情分,她对于安氏来说,与安漓也没有什么不同。安氏就一个女儿,侄女却不少,之所以对她格外照顾些,不过是因为她与司安然要好,司安然朋友不多,安氏希望有个人能照顾安巧巧罢了。   “对不起,表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安巧巧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司连瑾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她却依然没有放下司连瑾,母亲对她说过,男子总是善变的,也许今日对你千依百顺,明日便厌烦了,对别人千好万好。司连瑾如今迷恋陶梦阮,不过是一时的,她可以等司连瑾厌烦了陶梦阮的那一天,何况建立在美貌上面的感情,能有多长久?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放弃。然而,她想等到那一天,就不能失去安氏和司安然的庇护。   司安然有些呆滞的望着安巧巧,从昨天到今天,只是短短的两天,她却受了不小的打击。她一直以为她是靖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别人都争着抢着娶她进门,可事实是元亭长公主只是想找个人遮掩儿子的毛病,都没能看上她。她为自己发现了舒明义的秘密沾沾自喜,看司羽然的笑话,没想到司羽然就要出嫁了,她却为此连累了名声不说,还被祖母和母亲禁足。她听说亲近的表姐来了,想和表姐说说话,想听她开解一番,却没想到,在表姐眼中,自己就是个傻子,什么都做不了。   “表妹……”安巧巧见司安然不动,试探着去拉她的手,却被司安然一把甩开,道:“安巧巧,你真当我是傻子吗!那么真心的话,我真是头一次听到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哪里配你安巧巧亲近爱护!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表妹——”司安然一甩袖子往外跑,安巧巧连忙追了出去。可司安然气坏了,径直往外面的园子里跑去,安巧巧虽然常在靖国公府走动,也并不熟悉,不多时便跟丢了,在满是假山怪石的园子里迷了路。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以来,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好好地一个花园,不重些奇花异草,为什么弄那么多的假山怪石。这一点,没有人比安巧巧更加奇怪了,但哪怕是跟靖国公府也算亲戚,安巧巧也是个外人,不好问这个,平日里也只敢在外面走走,不敢往深里走。这回追着司安然出来,丫鬟也都跟丢了,还没有追上司安然,安巧巧喘着粗气停下来,看着连片的假山怪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安巧巧看着天色渐渐晚了,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心里着急,不由加快脚步往外走,但不用多久又回到了原地。她心知自己迷路了,可看着天色晚了,她一个借住的表姑娘,若是天黑了不回房,不知道叫人怎么想。想向人呼救,可她一个人在外面,若是让人看到她狼狈呼喊的样子,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嘴巴动了几回,到底没喊出来,这个季节正是早晚偏冷的时候,她出来之前没来得及加衣裳,这个时候只觉得又冷又饿。安巧巧抿了抿唇,从头上拔下一枚花钗,在假山上刻了一个记号,细细辨别了方向往外走,走了一段时间,没看到熟悉的记号,安巧巧松了口气,提起脚步继续往前走,可就在她以为胜利在望时,熟悉的记号又出现在眼前。   安巧巧顿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险些脱力摔倒下去,偏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音传入耳中,安巧巧将手里的花钗捏紧了些,壮着胆子道:“什么人!”   片刻间,一名男子从假山后走出来,接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夕阳,安巧巧认出眼前的人来,正是靖国公府的二公子司蒙。   安巧巧自然是认得司蒙的,但前头有光芒四射的司连瑾,后面有正经嫡出的司连珏,连年纪小的司琪都比司蒙受宠,安巧巧自然没有多注意过司蒙。可她偶然被困在这里,偏巧司蒙就出现在这里,安巧巧这等心细敏感的人,难免要多想一些,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安巧巧勉强露出些笑容,道:“原来是二表哥,二表哥也在假山里迷路了吗?”   司蒙抿着唇,片刻才道:“我是来祭奠我姐姐的。”   “……”安巧巧惊讶的微微张口,靖国公府的大小姐不是好端端的嫁人了吗?何况,司蒙只比司连瑾小了三个月,前头不曾听说有早夭的姑娘啊!   司蒙状似嘲讽的轻嗤了一声,道:“表妹肯定不曾听说,当年父亲在迎娶梅夫人之前,原本是与我母亲先相识的,可因为祖父早早为父亲定下了梅家姑娘,我母亲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灰意冷,险些连命都不想要了,是在那时,发现怀了身孕,才活了下来。我母亲顶着压力生下了我姐姐,不愿让父亲为难,可靖国公府却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逼着我母亲进门做妾,为免坏了国公府的名声,竟然害死了我姐姐……”   安巧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猝不及防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便是安巧巧心思沉稳,有些害怕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同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安巧巧有些局促不安地抿着唇,“二表哥,逝者已矣,大姑娘她……想必也能重新投胎到好人家……”   司蒙仿佛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般,看了安巧巧一眼,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自嘲,道:“瞧我,本不该对表妹说这些的,表妹是世家嫡出的姑娘,想来是瞧不上母亲那般未婚先孕的,可在我心里,母亲只是个卑微可怜又坚韧的女子罢了,为了我们兄妹,她什么苦都吃过了。”   “不!”安巧巧似乎有些激动,“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和想法!”   司蒙的动作停顿在那里,似乎是诧异,又像是感动,半晌,道:“表妹是在这里迷路了吗?我送表妹回去吧!”   安巧巧正懊恼刚刚的一时冲动。她从未想过将那样的话说出口,可今日她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听司蒙说起那些事的时候,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她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她并没有配不上司连瑾的地方,为什么她的一份感情,要被人这样的践踏?可这些话说出来,她也知道有些惊世骇俗,正懊恼间,司蒙说送她回去,她便松了口气,司蒙也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哥,想来也有君子的操守,应当不会往外说去,让她难堪。   司蒙不等安巧巧说话,便转过身去,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安巧巧连忙跟在后面,却不知,司蒙背对着安巧巧的脸上,慢慢勾起一抹笑容,似乎对于事情的发展十分满意。   安巧巧有些忐忑的跟在司蒙后面,有了司蒙带路,不多时便走出了假山林立的园子,前面能看到几个人提着灯笼走动。司蒙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道:“前面就是三妹妹的芳园了,想来你的丫头们也在寻你,你自己过去就好,今日遇见表妹的事,我会守口如瓶,只望着我母亲和姐姐的事,表妹也莫要与人提起。”   安巧巧听到司蒙这话,大大松了口气,对司蒙的要求自然连连点头,道:“我绝不会对别人说的!”   司蒙嗯了一声,也不曾回头,便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安巧巧整理了一下情绪,朝前面提着灯笼的人走去,没有多久,便见到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另外还有两个安氏身边的婆子。   安巧巧此时有些疲惫,但安氏都知道了,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去谢过安氏,简单解释了一下,安巧巧同几人去了安氏的住处。她素来是个敏感的,只见到几个人寻她,她便知司安然怕是都对安氏说了,安氏对她,想来也是不喜了。   原本她担心安氏对她不喜,担心跟司安然生分了,此时,仿佛都不在意了,只规规矩矩的向安氏行礼,说明了情况,便道她才回京,明日也该回家陪母亲祖母了。   安氏正恼着安巧巧,她抬举安巧巧,一来安巧巧是娘家的侄女,二来就是希望司安然能有个往来的姐妹。府上的庶女,她自然是看不上的,安漓又素来跟父母在外面跑,跟她又不亲近。然而司安然又不是非得安巧巧关照不可,安巧巧竟然敢给司安然脸色看,安氏对这个疼爱了不少的侄女一时就不喜了,安巧巧提出要回家去,安氏自然不会拦着。   司连瑾不会关注安巧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心路历程,休沐的一天被太子抓去加班,次日司连瑾起床的怨念更重了些。   陶梦阮虽然要去给司老夫人请安,但不需要司连瑾那么早,裹在被子里冲着司连瑾笑。司连瑾自己洗漱妥当,人也清醒了,出门之前冲着陶梦阮道:“我等会儿叫人跟祖母说一声,你今日好好在院子里歇着,别出门,记住了吗?”   司连瑾很少这么认真的叮嘱陶梦阮,陶梦阮也认真的点了头。   司连瑾出门上班去了,陶梦阮一个人也睡不着,叫了小满和小雪进来,服侍着她起了身。既然身子不好,不能出门,陶梦阮就让紫枫取了材料过来,又开始研究着做机关。   连同出嫁之前到现在,陶梦阮已经许久没有动手,刚开始还担心手生了,不过很快就熟练起来。到太阳升起来时,终究有些好奇司连瑾为什么不叫她出门,连手工都没有心思做了。   小满和小雪服侍陶梦阮时间长了,了解陶梦阮的心思,尤其小雪机灵,凑到陶梦阮身边,道:“大奶奶,不如奴婢去针线房看看,顺便打听打听事情?”   陶梦阮是新妇,司老夫人吩咐给陶梦阮裁一些新衣,虽然都是针线房在做,但她这边自然也要盯着些。当然,针线房八卦不多,小雪这么说,也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出门罢了。   陶梦阮自然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小雪手脚麻利,不用多久就走了个来回,还真给陶梦阮带了一身新衣回来,像陶梦阮解释道:“针线房的管事说,这身衣裳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给大奶奶做的,说是过几天承威将军要回京了,老夫人要带大奶奶去将军府做客!”   承威将军府是司老夫人的娘家,如今的承威将军是司老夫人一母同胞的弟弟。承威将军是家中独子,又是幼子,七八岁的时候,父母都没了,承威将军可以说是司老夫人这个长姐一手带大的,姐弟两个感情一向很好。承威将军常年驻守北疆,回京的机会不多,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更是时时惦记着弟弟,承威将军回了京,司老夫人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陶梦阮知道司老夫人年轻时还上过战场,对司老夫人一向敬佩,司老夫人要带她回娘家,自然也是对她这个孙媳妇的认可,闻言便有些开心,道:“真的,是什么时候?”   ☆、第十三章 安慰   小雪闻言便笑了,“这个,连老夫人都不确定承威将军什么时候能到呢,奴婢怎么可能知道啊!”   陶梦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终归到时候随司老夫人一起去便是。   承威将军与当年的定威将军曾经是有名的天朝双将,少年成名功勋卓著,定威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天朝的西北边境全靠承威将军镇守,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那个年代离陶梦阮已经有些远了,陶梦阮是嫁入靖国公府之前,才被科普了一些。   承威将军年纪比定威将军,也就是她那位传说中的姑祖父小了七八岁,与定威将军还有一层师徒之谊。而承威将军父母死得早,当年司老夫人以女儿身上了战场,也是因为父亲早死,不得不扛起承威将军府的重任,后来与当时的靖国公,也就是司连瑾的祖父结下情谊,嫁入靖国公府。   陶梦阮早前听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后来听葛氏说起她姑祖母一家的故事,难免多想了些。天朝开国之时,除了世袭公侯之外,还封了两家将军府,自然就是承威将军府和定威将军府,两家常年驻守西北疆连家眷都安置在西北。陶梦阮的姑祖母嫁给了定威将军,当时也是远远跟去了西北,到后来,姑祖母有了身孕,北地天寒不利于养胎,定威将军才将妻子送到扬州养胎。没想到孩子还没有出生,定威将军战死沙场,接着,陶梦阮的姑祖母早产,陶馨媛生下来就带了胎毒。   陶梦阮先前从陶馨媛和唐萌萌身上取了血,希望能查出当初姑祖母中的是什么毒,可大约是时间太过久远,陶梦阮废了许多功夫,收效却并不大。知道司老夫人出自承威将军府,陶梦阮也想过从司老夫人身上能不能得到一些消息,却不知怎么开口。如今听说承威将军将要返回京城,陶梦阮除了因为司老夫人的认可有些高兴,也希望能从中得到一星半点的信息。   小雪见陶梦阮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有些怅然的模样,连忙说起府里的八卦,想分散些主子的注意:“大奶奶,你不知道,奴婢去针线房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陶梦阮这才想起来,她原是好奇司连瑾叫她留在院子里的缘故,得了承威将军府的事,反而将这事给忘了。   “就是安记点心铺子的事啊!”小雪以为陶梦阮忘了,“前天世子给大奶奶买了安记的点心,大奶奶没吃,不是还查出点心里面有问题吗?奴婢刚刚去针线房,听采买布料的管事说,今天早上安记点心铺子让官府查封了,说是点心铺子卖了有毒的点心,害人丧命,要治罪的!”   陶梦阮只惊讶了片刻,司连瑾既然去查了,还说安家要倒霉了,点心铺子被查封那是必然的事,只是昨天没有动静,拖到了今天,只怕事情还不简单。联想司连瑾特意叫她留在院子里不要出门,显然是这件事牵扯到安家,而安氏,就算只牵扯到逼燕姨娘认罪这一件事,也免不了牵连上一些密辛,司连瑾显然不希望陶梦阮牵扯进去。   想通了这一枝节,陶梦阮也不叫院子里的人往外瞎打听。她跟司连瑾在一起的日子还不长,但也能看出些司连瑾对国公府的态度。司连瑾对司老夫人感情很深,但对府里其他的人,大多淡漠,哪怕是靖国公,司连瑾其实也不太看得上他的做派,而安氏,不仅仅是憎恨,更有一种深深的嫌弃,虽然不知从何而来。   此时安氏正在被司老夫人叫过去思想教育。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人也越发的和善好说话,但司老夫人自小习武,骨子里有一种正义感,安记的事情传得快,甚至安家都卷入其中,司老夫人从未想过甩掉安家这个亲家和安氏这个儿媳,但想到昨天早上的事,司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虽然不是精于内宅的妇人,但记性很好,当日月姨娘的丫头和燕姨娘都提到一点,就是来自安记的点心。   司老夫人本来以为是靖国公内院里的手段,可安记点心的问题爆出来了,连官府都上门查封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安记的点心有问题,以至于吃了点心的人丧命,尤其是靖国公府,死了一个,司琪好悬救了回来,若是靖国公府找上门去,不用等今天,昨天安记就可以查封了。   安氏微微低着头,没敢应声,只觉得最近一桩桩事情都不顺利。本来京城的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些产业,铺子什么的都不缺,但大多数都是交给下人打理,只负责收钱镇场子,有的更是直接出租铺子吃租子,就算出了点事也惹不上什么麻烦。但偏偏安家三爷,她三哥,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那铺子是亲自操持的,开张那一日还将大哥拉去镇场子,好嘛,这场子镇得好,才一天就搞出食物中毒的事情来了。   一个小铺子的事,安氏本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便是铺子开业时她三哥给她送过帖子,她也就让人送了些礼物过去,压根没想过亲自去看一眼。偏就是那天,司琪中了毒,月姨娘中毒死了,安氏顺着月姨娘弟弟的线索找到安记的时候,才知道点心用的面粉是陈的。材料不好也要不了命,安氏特意问过大夫,寻常人吃了拿点心,顶多闹个肚子,吃了药过两天就好了,偏月姨娘怀着身孕,又让耽搁了一回,人就那么死了。   安氏气归气,娘家兄长的事也不能不管,连夜给安家送了信,又找了燕姨娘做替死鬼,嘱咐安三爷连夜将陈面换成好的,心想着只要别那么倒霉,别哪家再闹出了人命,也不会有事。然而,安氏哪里想得到,那陈面的来处有问题,竟是从宫里来的,还顺藤摸瓜将安家一并牵连进去了,安氏此时,深恨安三爷心血来潮的闹腾,这下倒是好了,连带大哥都停了职,让人查看。   司老夫人见安氏低着头,没有反驳,显然也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心里多少有些恼。安氏暗地里打压靖国公的妾室和庶出子女的事,她也知道,睁只眼闭只眼,那也是儿子的内院,没得她跟进去折腾的。而安氏打压归打压,好歹没有闹出过人命,她自然不会为了庶出的孙子孙女让儿媳妇没脸。可这回是闹得过了,你安氏是安家出来的没错,平日里向着娘家一些也没的说,但为了娘家在婆家闹出这么多破事就过分了。   司老夫人素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吐了口气,道:“你既然忙着你娘家的事,国公府的事也看不过来,也罢,你去忙你的,府里的事我老婆子带着大郎媳妇管着就是!”   安氏闻言脸色一变,道:“母亲、儿媳、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这些日子荒疏了府里的事,是儿媳的不是,母亲放心,儿媳以后不敢大意了!”安氏连忙解释,若是司老夫人叫陶梦阮管着,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要暗地里给陶梦阮使些绊子,叫司老夫人确认陶梦阮不堪大用,以后管家的事自然都在她手中。可司老夫人怎么同,司老夫人带着陶梦阮一起,等陶梦阮上了手,老夫人自然是顺势交给陶梦阮管家,若不然,司老夫人自然会发现她上下安排的人手,只怕以后也不会再让她沾这管家的事。她一直都知道,哪怕她养了司连珏和司安然两个,也抵不上司连瑾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   司老夫人也是敲打安氏的意思,并没有现在就叫陶梦阮接手管家的意思。权利她放了这么多年了,府里现在有多少安氏的人手她也有个数,就算以后迟早要让陶梦阮接手,也只能慢慢的来。安氏嫁入靖国公府这么多年,她的野心司老夫人也看在眼里,但哪怕是靖国公也不会糊涂到顺着安氏的心意走,毕竟靖国公府不仅仅是司家的,皇帝培养了司连瑾十几年,怎么可能让司连珏代替司连瑾。   正是因为司连瑾的身份一开始就有皇家的保障,他们虽然知道安氏的野心,也没有过多的苛责,毕竟司连珏也是司家嫡子,但哪怕司连瑾出了什么意外,也绝不可能由司连珏顶上去。   “行了,你回去吧!”司老夫人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再反复的提,只提到司安然,“三丫头今年才十四,前儿才出了二丫头的事,她的婚事暂且往后放一放。”   提起这个,安氏就呕得想将司羽然打上一顿出气。虽然长公主府应承了上门提亲,但靖国公府的姑娘算计着舒明义落水的事,已经将靖国公府的脸面都丢了几里远。原本这事是司羽然的错,明面上不行,暗地里她还不能磋磨一个庶女?偏司安然不是个省心的,得知了那个秘密也不知用在好处,偏大剌剌的说出来,反倒将自己搞到现在禁足的地步,而司羽然却得了司老夫人的心疼,还亲自出面去替她周旋。   “你别想差了去。”司老夫人见安氏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这个时候,人家难免抓着这件事说事,给三丫头说亲,也不见得能说到好的,终归三丫头年纪还小,等上一年半载事情淡了,说亲也不迟。”   “母亲说的是,儿媳知道了。”安氏虽然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司老夫人说得对,对她而言,司安然虽然不如司连珏来得重要,但也是亲生的女儿,她自然不愿轻易将司安然嫁了出去。可那清贵的人家,哪家不讲究家风清誉,有了这么一件事在前,哪怕司羽然只是个庶女,人家也要嫌弃,只得等上一年半载,这件事淡了之后再给司安然相看。   司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安氏退了下去。司老夫人叹了口气,向刘嬷嬷道:“这两年,安氏似乎越发不安分了些,当初我的做法是不是太仁慈了些?”   刘嬷嬷跟着司老夫人多年了,许多事都是一路看着过来的,哪能听不出司老夫人的仁慈指的是什么。只是她再是得脸,也只是个奴婢,只沉声道:“老夫人也只是怜惜国公府的血脉。”   司老夫人本来就苍老的脸褶皱更深了些,叹了口气,道:“阿珏是个好孩子,可安氏的心气太高,我只怕阿珏以后更加为难。”   刘嬷嬷没有接话,先夫人梅氏死的时候,世子才那样小,又有大姑娘和二少爷两个庶出的,国公府不能没有个掌家的主母。否则,嫡妻死了,国公爷为她守三年在续娶也是应当的。别看仅仅是两年的差距,国公爷若是晚两年续弦,嫡次子至少比世子小四五岁,继室夫人自然能少了许多想法,可谁让梅夫人福薄呢!   元亭长公主府上门提亲的时候,安家的事也尘埃落定。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点心铺子,为了节约成本用了陈面的事故,到最后牵连到户部和内务府,拖泥带水的扯出不少蛀虫来。到最后,安家三爷不用说,罚了几万两银子,人倒是没有弄进去,倒是安家大爷被夺了官位,安家老太爷也告老还乡,安家原本勉强算一流的官家,如今只有二爷还在外地做官。   安巧巧在国公府住了一晚就回去了,陶梦阮还以为是司连瑾说话太毒,小姑娘受不住了,没过两天却听说安家三爷开点心铺子原是安巧巧撺掇的,连点心的配方都是安巧巧琢磨出来的。而安家为这事闹得一家子丢官,安巧巧自然被安家责难,据说正在商议着将安巧巧送出去讨好什么人。   陶梦阮对安家倒是没有那么关注,但架不住熙园小厨房的两个厨娘都是那消息灵通的,陶梦阮下厨煲个汤,都能听一耳朵回来。   大约是被司老夫人窥破了秘密的缘故,长公主府上门提亲也没有半点敷衍,请了元亭长公主的长嫂苏氏上门提亲。在外人看来,司羽然虽然出自靖国公府,但也只是庶出,长公主府此举,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   司老夫人心里依然不痛快,任谁让人算计了一回,还只得忍气吞声都高兴不起来。当然上门提亲的苏氏也高兴不起来,为一个嫡次子提亲,提的还是个庶出,还要她亲自上门,她自觉贬了身价,偏元亭长公主虽是她弟妹,却也是堂堂长公主,元亭长公主开了口,她自然不能拒绝。   陶梦阮是小辈,商议亲事这种事轮不到她插嘴,只安静的跟在司老夫人旁边就够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门亲事谈不上好的缘故,安氏这回操持着倒是用了些心。婚事已经说定了,司老夫人也不怕长公主府再闹什么幺蛾子,索性端着茶镇场子,全由着安氏跟苏氏去谈,最后交换了庚帖,这门亲事便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安氏送苏氏出去,陶梦阮跟司老夫人告了辞,便直接去了司羽然的院子。   司羽然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与司倩然一起,在庭院里说话,见陶梦阮过来,连忙起身向陶梦阮见礼。   燕姨娘的冤屈算是洗清了,但人依然在庄子上,这是司老夫人的意思。司琪养在司老夫人那里,司倩然求了几回情,司老夫人都不曾松口,司倩然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哭闹,这两日也不往司老夫人那里求情,依然安安分分的过她的日子。   司倩然见陶梦阮过来,必定是有事要同司羽然说的,寻了个理由便回自己院子去了。陶梦阮看向司羽然,当日那一撞是用了力气的,如今伤口虽然好了,额头上还有一块疤,虽然有上好的伤药,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退。   经历了这一件事,司羽然反而没了之前有些阴郁的模样,性子更加沉静了些,放下手里的针线,道:“大嫂来寻我,有什么事吗?”   “今日长公主府来提亲了,这门亲事也定下来了,你想清楚要嫁了吗?”陶梦阮看向一脸沉静的司羽然,问道。   司羽然恬淡一笑,道:“当日大嫂对我说,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想想当初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我想过了,便是舒明义当真喜欢男子又如何?我嫁过去是正妻,他再喜欢那个男子,也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男宠,哪怕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长公主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舒明义绝后?至少会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吧!我嫁到公主府做正经少夫人,将来有人养老送终,可我若是不嫁,大嫂,我只能终老家中,日后都没有人给我上一炷香。”   陶梦阮想起当日司羽然还说出那样冲动的话,今日却能这样清醒的分析自己面临的处境,仿佛短短几日之间成长了许多。看着司羽然沉静娟秀的容颜,陶梦阮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司羽然若能早想通这一层,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没想到司羽然倒是看得开:“大嫂不必觉得我可怜,女子嫁到哪里都不容易,我不过比人更难一些。可换个角度想想,丈夫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比起哪天喜新厌旧,我还更省心一些。”   ☆、第十四章 招亲   “……”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啊!   司羽然看着陶梦阮有些呆呆的样子,不由一笑,道:“大嫂,你真是个好人!”   嫁到国公府以来,陶梦阮还是头一回被发好人卡,眼前的小姑娘,放到前世才刚刚初中毕业,可司羽然已经能如此淡定自如的考虑一辈子的生活。陶梦阮拍拍司羽然的手,道:“你是国公府的姑娘,长公主府虽然贵重,咱们家也不差,不要委屈了自己。”   司羽然微笑着点头,最难以接受的事,她都已经接受了,旁的她自然不怕,心里有了底,她当然不打算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就像陶梦阮说的,长公主府贵重,靖国公府也不差,更何况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长公主府也不会太过分,她只要不蠢,都能将未来经营好。只是想到司安然,司羽然多少还是有些愧疚,道:“大嫂,当初一时冲动,我自己承受后果也就罢了,可三妹妹……”   “三妹妹年纪还小,等一年半载这件事也就淡了,到时候再说亲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司羽然跟司安然谈不上要好,但终归是亲姐妹,若司羽然半点涟漪都不起,未免太过凉薄。当然,在陶梦阮看来,司安然不像几个庶出姐妹一般心性沉稳,冲动任性脑子又算不上聪明,说真的,低嫁未必不好,只是安氏似乎一心想将司安然配个高门。   靖国公府本来地位就不低,能入得了安氏眼的,长公主府算一个,其余的也就那么几家,似乎都已经找人打听着递过结亲的意思了,只是短短的功夫出了司羽然的事,自然没有别的动静了。   司羽然抿了抿唇,她对司安然感情比较复杂。司安然是唯一的嫡出,自小对她们这些庶出姐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明里暗里的欺负是常有的事。司羽然先前决然拉下舒明义的时候,固然想自己求一份姻缘,其实也有些报复的快意,抢了司安然的如意郎君,顺便连累她的名声,司羽然当时虽然对未来有些害怕,但想到那些更生气的人,司羽然其实挺开心的。   但如今想清楚了,再回想那个时候的举动,却有些后悔了,她对司安然没多少姐妹情分,但也没想过害她,终归是有些愧疚。   陶梦阮看出了司羽然的想法,不由一笑,道:“你和三妹妹都还小,日后害怕没有往来的机会吗?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嫁到公主府未必不好,三妹妹也未必不能遇到一桩好姻缘。”   司羽然闻言点点头,道:“大嫂说得对,我欠了三妹妹的,日后还她就是。”   陶梦阮坐了坐,便起身回熙园,见司连瑾在檐下端了杯茶等她。今日不是休沐,陶梦阮有些惊讶,道:“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早?”   “姚大人家中有事,他一走,我们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就提前走了。”司连瑾口中的姚大人自然是姚振安的父亲,如今的集贤殿长史,算是司连瑾的顶头上司,陶梦阮闻言有些好奇,道:“姚大人家中有什么大事?我听父亲提起过,姚大人一贯严肃认真,姚公子出生时,都没有提前归家呢!”   “……”司连瑾扯扯嘴角,这件事流传已经这么广泛了吗?   事实与陶梦阮想象的爱岗敬业其实是有些差距的,当初姚夫人怀着姚振安,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姚大人跟姚夫人怄气,好些天不回家。姚夫人那时候也还是个刚过门没两年的少妇,姚大人跟她怄气,她自己也没有服软的意思,两个人堵着气,姚振安出生,姚夫人死活不许人跟姚大人说,等姚大人从同僚口中得知孩子出生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那同僚考中进士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看姚大人一脸懵呆的模样,还以为姚大人专注编书,连家里的大事都忘了,于是姚大人的美名就这么流传出去了。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姚老大人病倒了,所以姚大人才匆忙赶了回去。”司连瑾解释道,“对了,听说舒家上门提亲了?”   “是啊,二妹妹的婚事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要商议婚期了。好在二弟的婚事还没有往外面说去,不然,还真不好办。”陶梦阮感叹了一句,原本司蒙的婚事定下来了,司羽然就得等到明年去,现在司羽然不得不嫁了,司蒙又只能等明年,颇有种宿命的感觉。   “今年明年有多大区别?”司连瑾事不关己的抛开,除了他自己娶亲,今年办几台喜事他一点都不关心。不过想起这些天司蒙的一张臭脸,看来,司蒙还是比较在意的。   司蒙确实很在意,虽然他不急着娶妻进门,虽然他也不太满意杨四姑娘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虽然那喜帖还没往外发,但亲近的人却都知道他今年要娶妻了,这么一闹,脸丢得大了。这不满的情绪,在安家一夜之间没落之后更加浓厚了些。   司蒙不满意杨四姑娘的缘故,一方面是不曾听过杨四姑娘的美名,二来,容州杨家虽然也算不错,但比起之前的安家,是差得远了。而同是安家女儿,安巧巧比起安氏来说,血缘更深不说,安巧巧比安氏会做人,安家上下说起安巧巧都没有不好的,唯一的不足,也就是相貌不够出众,但这一点对司蒙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有了权势,要多少美人没有。   司蒙当然知道,安家不可能将嫡长女嫁给他一个庶子,所以,他之前也就是想想,并不打算自取其辱去做些什么。然而,婚事推到明年,杨家还起了悔婚的心思的时候,司蒙哪能生出些别的想法。当然,即便如此,司蒙也还没有机会准备些什么,那一天,也确实是偶然遇到安巧巧在那里,这才故意开启了园子里的阵法,刷安巧巧的好感。   司蒙对那一次的成果算是比较满意的,但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安家就迅速的倒了下去。在没有什么比还没有行动就输了更让人憋屈的事,司蒙听说安家败落的消息时,就砸了一方砚台。没有了安家,安巧巧自然也没有了利用价值,司蒙只得重新思索下一步,便是这时,听说了慕家大小姐慕雨莲摆擂台招亲的消息。   司连瑾得了半天假,时间不长不短,也没打算跑出去,拿了画纸要给陶梦阮画像。   陶梦阮手里得了不少司连瑾的画,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画像,但这个季节正好,院子里牡丹开得漂亮,叫人摆了桌子,就在院子里画,没想到才画了个轮廓,慕雨莲就送了帖子来。   陶梦阮摆着姿势没有动叫小满将内容念给她听,陶梦阮本来以为慕雨莲是邀请她踏青游玩什么的,司连瑾难得在家,她就推掉算了,没想到慕雨莲竟然办了个擂台招亲,惊得睁大了眼睛:“慕家竟然同意用这种法子招亲!”   司连瑾专心致志的给陶梦阮画像,闻言提了一句:“丞相夫人当初就是比武招亲遇到的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与夫人琴瑟和谐一辈子,大约觉得这种方法不错吧!”   “……”陶梦阮这一辈的,关于老丞相夫妻的传奇故事已经没怎么听过了,不过,人家比武招亲是打赢了的娶媳妇,慕雨莲说是要嫁输给她的人,可在陶梦阮看来,要输给慕雨莲,也实在不容易。这样一想,陶梦阮还真想去现场看看。   司连瑾见陶梦阮蠢蠢欲动的样子,哪能不明白陶梦阮的心思,故作大度道:“娘子想去就去吧,为夫在家中正好将这幅画像画好。”   说得一派淡然大度的样子,那一双眼睛分明在说,你忍心丢下我一个吗?陶梦阮扯扯嘴角,说好的清高淡薄呢?世子爷,你的人设崩了啊!   “大奶奶,慕家姑娘还说了,大奶奶若是去给她助阵,就告诉大奶奶一个秘密!”小满翻看了一下信纸,发现最后面还有一条补充的,给陶梦阮补充了一句。   陶梦阮本来就有些意动,有了这一个诱惑,屏蔽了司连瑾幽怨的目光,干脆利落的起身,向司连瑾道:“夫君,我回来给你带香酥鸭!”   “……”司连瑾一手还捏着画笔,顺手就放到了桌上,心情不好,不想画了。院子里的丫头们见司连瑾心情不好,也不敢惹他,只看着司连瑾生了一回气,又提起画笔接着画,大约是心情依然不开心的缘故,原本陶梦阮捏着的一朵白牡丹,硬是叫司连瑾画了一朵黑的。   慕家在天香居茶楼包了场,还有丞相夫人坐镇,帮着孙女儿办了这一场擂台。陶梦阮到地方的时候,天香居已经来了许多人,有来招亲的,也有看热闹的。   陶梦阮拿着帖子,直接被请到了雅间,先拜见了丞相夫人,才同慕雨莲坐下。   陶梦阮来时看到外面的标语,不拘身份高低,二十岁以下的,只要能让慕雨莲下赢了一盘棋,就能抱得美人归。   得知丞相府嫡出千金摆擂台招亲的消息,不知多少适婚男子跑过来。慕雨莲性子不算太好,不然也不会至今没有定亲,但毕竟是相府的千金,何况,身份再高,出嫁了也是夫家的人,还能怎么闹腾,许多人还是愿意结这个亲的。看到擂台的要求的时候,虽然头一回见到要求输给人家姑娘的,但自恃棋艺不错的,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学棋的,谁不会计算对方的棋路,棋艺好的,输赢都在掌握当中。   慕雨莲虽然摆了擂台招亲,但也不可能真跑出去跟人面对面的下棋,她坐在雅间当中,自有丫头唱棋,陶梦阮到的时候,刚巧有一位公子败下阵来。陶梦阮在慕雨莲面前坐下,见她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忧道:“你这样,真的能嫁出去吗?”   慕雨莲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道:“难得有那么多人陪我下棋,先玩玩再说,我要是看上了谁,你就替我支个招,到时事情不就成了?”   “……”不愧是大才女,连后路都已经想好了。陶梦阮从隐蔽的小窗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外面下棋的人,丞相府也是费了心了。   说话间,又一个求亲的坐下了,在外面通报了名号,陶梦阮一时惊讶了些,竟然连司蒙都来了。   “二公子不是定亲了吗?”慕雨莲有些惊讶的看向陶梦阮。   杨家有退亲的意思,不过杨姨娘显然没打算退亲,所以别说陶梦阮,便是安氏和司老夫人都不知道,闻言便皱起眉头,道:“定了,大约明年里娶亲。”   司蒙定亲的事,许多人都知晓,他才坐下,就有人质疑,司蒙倒是一派淡定,只道杨家已经退亲了。   既然退亲了,丞相府虽然有些不满,但是早说了不问出身、不论贵贱,这个时候哪能自打嘴巴,只得宣布开始。   陶梦阮倒是并不担心,这世上能输给慕雨莲的人,还真不好找,不说别的,陶梦阮自认为自己计算能力不错了,慕雨莲依然总是能够画风诡谲的输给她,最重要的是,慕大小姐是真的想赢,十分认真的在下棋,依然一直在输。   慕雨莲也十分淡定的开始下棋。她想赢太难了,想输却容易得很,一面下棋,一面还自在的同陶梦阮说话。   司蒙的棋艺自然是不错的。靖国公府的家风严谨,家教也一贯严格,基本的学文习武就不说了,琴棋书画不说精通,都是不错的,如今才六岁的司琪,也已经能读一些书。司蒙自小就被杨姨娘严格管教,相比起自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司连珏,司蒙的才华武功还要更胜一筹,所以司蒙听说慕雨莲摆擂台招亲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机会来了。   司蒙对自己的才华棋艺自然是有信心的,看到要求时愣了一下,但想到慕雨莲赫赫有名的棋艺,心里也没有担心,自认为以他的棋艺,不动声色的放水,想要赢了慕雨莲自然是不难的。正是有这般的自信,司蒙才当众说出杨家退亲的话,若能娶到丞相府的嫡长孙女,杨家又算什么?   司蒙有心算计着放水,慕雨莲还真同他多下了一会儿,眼看着慕雨莲占了上风,司蒙也松了口气,没想到,就喘了口气,慕雨莲下那么一子的功夫,慕雨莲大好的形势瞬间瓦解,便是司蒙补救都来不及,就这么赢了慕雨莲一局。   慕雨莲从小窗口看到司蒙惊愕到不可置信的目光,半点输了棋的郁闷都没有,笑得差点歪到陶梦阮怀里,低声道:“你看他那个模样,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从来没有输棋输得这么开心过!”   司蒙的棋艺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司连瑾打小就有神童之名,大一点之后,一直将第一公子的位置做得稳稳地,司蒙便是不服,也没有办法在才华上面压倒司连瑾。至于武功,别说他习武上面天分不算高,外头已经有一个第一高手,不是第一,名头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司蒙在棋艺上面是花了心思的,男子之间下棋也算是比试,司蒙基本上就没有输过,这下连司蒙都没有法子,不甘心的退了下去,一时竟没有人再坐上来打擂台。   慕雨莲刚刚还悠然自得,将退路都想好了,这个时候也有些傻眼,没有人上来,退路还有毛用啊!擂台又不能一直摆下去,说了擂台招亲的,将来说亲还不让人笑话死,慕雨莲都有些紧张的抓着陶梦阮的手,道:“梦阮,我不会真的要家里蹲一辈子吧……”   “蹲什么蹲!”丞相夫人拿拐杖敲了慕雨莲一下,没好气道:“这不是时间还早吗?等等再没有人来,祖母把你表哥绑来!”   “……”陶梦阮算是明白慕雨莲嚣张的性子从哪里来的了,祖母这么个性子,慕雨莲至少表面上还是温婉端庄的,也算不错了。   丞相夫人是一点都不着急,同陶梦阮说了几句话,也算熟悉起来了,对陶梦阮也和气得很,不过短短的功夫,连手上戴的碧玉手串都送给陶梦阮当见面礼了。   就在丞相夫人都觉得没有人打擂,准备叫人去绑了外孙子过来撑场面,终于有壮士坐了下来,陶梦阮看了眼,似乎还有些眼熟的样子,一时倒是记不起来是谁。   慕雨莲从小窗子看了眼,各方面都还算看得过去,心想着差不多就定下来算了,免得真弄巧成拙丢人。这样一想,慕雨莲看向陶梦阮,道:“我跟他玩一会儿,等会儿你给我支招啊,等我出嫁时,请你喝喜酒!”   陶梦阮扯扯嘴角,心道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些。看向丞相夫人,丞相夫人也打量着外面的年轻人,居然还点点头,道:“是个傻孩子,应该不会欺负莲丫头!”   傻孩子……陶梦阮也不知自己注意的点是不是不太对,老人家,你就这么将孙女儿送出去,真的好吗?   ☆、第十五章 大侠饶命   慕雨莲已经想好了,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这个过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坐上来,若是真等丞相夫人将她表哥绑了,丢脸也丢得差不多了。而眼下这个人,虽说她一点都不了解,但从来没有在京中见过,想来家世不会比自家更好,将来应该也没有机会欺负她。   慕雨莲自己的渣棋艺自己知道,心想着下几颗棋子就叫陶梦阮帮个忙,她认识的女子当中,陶梦阮的棋艺算是最好的,这也是她特意将陶梦阮叫过来的缘故。陶梦阮也默认了自己军师的身份,既然慕雨莲祖孙两个都表示这个可以有,她一个过来助阵的,当然没有别的意见。   陶梦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军师,一直观察着棋局,免得等会儿来不及考虑,然而,看着两人下的乱七八糟的棋局,她觉得,慕雨莲根本就不用她支招,照这样下去,慕雨莲跟前面那位基本上输赢掺半,说不定自己就赢了。   陶梦阮这边计算着怎么往下走,才能保证慕雨莲不输,结果前面一声惊呼,抬眼一看,慕雨莲抓着陶梦阮的胳膊,十分激动:“梦阮,我赢了哎!头一回赢了哎!”   “……”陶梦阮看了一眼诡谲的棋风,果然,能输给慕雨莲的实在不是什么正常人,那一手棋艺,估计跟慕雨莲一样,对上谁都是输。回头看了丞相夫人一眼,老太太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这才是缘分天定,管家,去将新姑爷请来说话!”   有长辈在,见一见面也没有越礼之处,何况结亲也不能真的完全盲婚哑嫁,自然要让小辈们见一见,若是真看不对眼,长辈们自然也不会强扭,否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慕雨莲也立刻收敛起来,一派端庄秀美的模样坐在丞相夫人下首。   陶梦阮扯扯嘴角,就这姑娘这纯熟的演技,放到现代,那也是影后的好苗子啊!   管家很快带了一名年轻男子过来。男子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靛蓝色的锦袍,面上有些紧张的样子,但依然看得出开朗大方的性格,丞相夫人见了一眼,就有些满意。慕家姑娘也不止慕雨莲一个,老太太最疼慕雨莲,却不仅仅因为她是慕家嫡长女,而是因为慕雨莲的性格最像她,正是这份相像,丞相夫人舍不得磨去孙女的棱角,所以才依着她的心意,办了这一场招亲会。   “晚辈韩有量见过丞相夫人、见过慕姑娘……呃,见过夫人……”韩有量没见过丞相夫人和慕雨莲,不过这两人好认,屋子里就一个老太太,一个未婚的姑娘,但另一个,他认不得,以为是慕家哪位少奶奶,又不好问,只得直接称呼夫人。   陶梦阮听到这个名字,侧目看了一眼,算是明白那份熟悉哪里来的了。去年韩有量可是闯了陶府,要刺杀她来着,嗯,那个时候,韩有量一身的狼狈,与现在的样子相去甚远,后来陶梦阮虽然将韩有量带去了杭州,但直接让人弄去做了苦力,根本连人都没有见过一回,如今自然认不出人来。   陶梦阮后来听说,司连瑾将人从她手里要了去,就放在阵前当先锋,然后一往无前的打到韩有量他爹面前去。再后来,他爹一把血泪的送信过来求放过独子,到最后,自然是司连瑾招安了韩有量父子,听说两人在后来抗击海寇中还立了功勋,如今韩有量的父亲还做了个三品将军的职位,父子俩自然都在京城   韩老大的官位虽然不低,但如今没有战事,武官的实权其实远远不如文官,韩家自然是比不上丞相府的。韩有量之前也不敢想求娶慕家千金,只是今日来了,让外头的公子哥儿们戏弄了一回,才上场的,没想到他不懂什么棋艺,只勉强会下棋,居然就通过了。   “韩有量。”丞相夫人点点头,“你是兵部韩大人的公子?”   “正是。”韩有量小心地看了慕雨莲一眼,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道:“晚辈知道自己配不上慕姑娘,也没想到今日阴差阳错的让慕姑娘赢了,晚辈……”   “既然现在配不上,就努力配得上,你以为我们摆这一场擂台是闹着玩的?”丞相夫人脸色微沉,韩有量只觉得一股气势压了下来,简直比自家土匪爹发火还要沉重,也不敢说配不上的话,只看向慕雨莲,道:“慕姑娘,我……”   韩有量到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父亲做了官,他也算官家公子,但别人也知道韩家的家世,尤其是在他的亲事上面,人家一听韩家,就没有后文了。韩家曾经落草为寇,韩有量并不想掩盖,也不觉得丢人,但也习惯了别人拿有色的眼光看他,更何况是文官之首的丞相府,他已经做好了被人家嫌弃,然后毁约的准备。   慕雨莲一派端庄的坐着,被韩有量一看,那是什么意思?她是嫌贫爱富的人吗!哼了一声,道:“看什么看,下棋输了还想赖账吗?”   “……”韩有量扯扯嘴角,这话说得,明明该是他担心被人赖账才对吧!心头的一股子气也上来了:“多谢丞相夫人瞧得起晚辈,晚辈一定考取功名,迎娶慕姑娘!”至于能不能考得上,反正耽误的又不是他!   丞相夫人点点头,道:“小伙子有志气!”又看向慕雨莲道:“莲丫头不用担心,祖母回去就叫你爹和你舅舅亲自教导,不出两三年,肯定能考取功名。”   “……”慕雨莲和韩有量对视一眼,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好么!   丞相夫人见过了人,就叫韩有量先离开,看向慕雨莲道:“莲丫头,这孩子虽然不像京中的公子哥儿一般满腹诗书才华,但眼光正直,韩家的家世祖母也知道,可祖母听你祖父说,韩家做的也是扶危济困的事,这样的人家,富贵如何不好说,可家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反而比那钟鼎之家来的自在。”   慕雨莲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面,对韩有量有好感,但也确实没有反感,听丞相夫人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莲儿知道,祖母都是为莲儿好。”   “莲丫头明白就好。”丞相夫人怜爱地拍拍慕雨莲的手,“难得出来一回,祖母去寻老板娘说说话,你们小姐妹就在这里说话,咱们晚点再回府。”   慕雨莲知道,祖母跟天香茶楼的老板娘是多年的好姐妹了,只是两人各自嫁人之后,往来也少了些,如今能见上一回,自然是要好好说说话的。   “梦阮,你尝尝,这茶楼的梅子干最是香甜,我嫂子有孕的时候,便时常差人来买,别处可寻不着呢!”慕雨莲热情的招呼陶梦阮,将一碟子梅子干放到陶梦阮面前。   酸甜的香味飘入鼻翼,陶梦阮点点头,道:“确实不错啊!”尝了一些,又向慕雨莲道:“不过,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吗?”   “嗯!”慕雨莲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丫头们都退出去。两家丫头都看得出陶梦阮跟慕雨莲关系不错,闻言便都退了出去。慕雨莲一副神秘的样子,道:“这个秘密跟梦阮你还有些关系呢,不然,我就不跟你说了。”   陶梦阮微微挑眉,跟她有关,也就那么几家,靖国公府、陶家,加上晋阳侯府,只不大明白,怎么叫这位慕大姑娘知道了。   “喏,这个!”慕雨莲说着,将一个小巧的玉牌丢给陶梦阮,“你猜,我从哪里得到的?”   陶梦阮拿起玉牌细细看了一遍,有些惊讶,道:“这个是……”   “我记得你也有一个吧,似乎是陶家的东西。”慕雨莲侧头看着陶梦阮。   “嗯。”陶梦阮点点头,将自己的一个拿出来,“玉能养人嘛,好多人家都会自小给孩子带一个玉佩什么的,陶家也有,每人一个,刻了名字的,将来死了也要带到坟墓里去的。”说着将玉牌上面的小巧篆字指给慕雨莲看,“这是我的阮字。”   慕雨莲拿着细看了一回,发现自己根本认不出来,而她拿来的玉牌上面,那个字她自然也认不得。不由好奇道:“这个又是什么字?”   “……娴。”陶梦阮沉默了片刻,“看上去像是女孩子的名字,但我这一辈没有叫娴字的,我爹那一辈,似乎也没有……雨莲,这玉牌,你从哪里来的?”   “前天跟我娘去寺里上香,在寺里捡到的。”慕雨莲抿了抿唇,并没有隐瞒,“梦阮,玉牌是从一个年轻男子身上掉下来的,可他,跟已过世的韦淑妃几乎一模一样……”   陶梦阮微微张着嘴,她自然没有见过韦淑妃,但多少听过一些。韦淑妃三年前突然暴毙,也有传言是被皇帝赐死的,但韦淑妃没有娘家,从一个宫女一步一步的走到四妃之一,膝下既没有皇子,也没有公主,也是陪伴皇帝时间最长的妃嫔之一,皇帝并未削贬她的位分,依然以四妃之一的身份葬下。   “或许是巧合吧,这世上总有相像的人,你遇见一个,也说明不了什么。”陶梦阮微微皱眉,陶家这几代都没有嫁入皇室的,更别说入宫为妃的,陶家,似乎一直在避免跟皇家结亲,在当年陶家鼎盛的时候也没有。   “我姑姑跟韦淑妃亲善,我以前进宫时也见过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虽谈不上风华绝代,但也是一个大美人,又不是外面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你觉得突然出现一个跟她那样相像的人,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信吗?若说是淑妃娘娘的侄子外甥什么的,我可知道,淑妃娘娘是平民出身,家里早已经没人了,否则,淑妃娘娘怎么可能半点不帮着娘家?”慕雨莲翻了个白眼道。   “你是说,那个人是……”   “我怀疑,那个人是皇上的血脉。”慕雨莲神秘的凑近了陶梦阮耳边,“你想,韦淑妃从一个宫女,一步一步走到四妃之一,心智能差的了吗?我听说,韦淑妃曾经有过两个孩子,都意外没了,第二个还是七八个月的身子才没了的,若是孩子生下来了,送走了,她说孩子没了,也没有人会怀疑。而且,三年前,淑妃娘娘的死,很不寻常,说不定,就跟这个有关!”   “……”陶梦阮觉得,慕雨莲将来若是落魄了,可以去写话本子谋生,这故事编得多完美啊!   “梦阮,你不会以为我在逗你玩吧!”慕雨莲见陶梦阮听故事一般的模样,有些火大,“我这是为谁着急呢!你也不想想,若是他真是皇家人,到时候再牵连出陶家来,陶家可就有麻烦了!”   “别胡思乱想!”陶梦阮拍拍慕雨莲的手,“你说那男子还年轻,那他的母亲,顶多就跟我爹娘一个辈分的,可我那一辈的姑姑堂姑们,除了唐二夫人,其他都嫁在江南啊!除了叔祖父家的三姑姑因为难产去了,其他都好好地活着呢,实在没有你说的这样一个人。”   “那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呢?小时候被拐卖的那种。”   “……”陶梦阮扯扯嘴角,“你怎么不说我祖父、叔祖父当中,谁养在外面的?”   “说不定就是呢!”慕雨莲不甘示弱。   “我觉得,要真有那么渣的一个,那淑妃娘娘也不愿意认陶家了。”陶梦阮显然没有认同这一种设想。   大约被陶梦阮推翻了所有的假设,慕雨莲不想理陶梦阮,自己转过去啃点心去了。陶梦阮说是不信,这件事却放在了心里,心想着寻个机会回娘家问问陶少成,有没有这么个姑姑。   丞相夫人出来寻老姐妹说话的机会不多,若不是天色晚了,恐怕还想多呆一段时间。陶梦阮同慕雨莲祖孙两个告别,上了自家马车,一掀开帘子,却见司连瑾正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陶梦阮在司连瑾旁边坐下,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司连瑾侧过脸不看陶梦阮,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夫君,这是三岁还是五岁,竟然还在她面前事小性子!这种歪风邪气不能助长,陶梦阮捏了一片梅子干,塞到司连瑾嘴里,道:“天香茶楼的梅子干,味道不错哦!”   梅子干虽然腌渍过了,但依然是酸的,司连瑾猝不及防酸得脸都皱起来了,抬起头瞪陶梦阮:“我特意来接你,你就给我吃这个?”   陶梦阮噗嗤一笑,给他倒了杯水,道:“那不是看你困倦得很,给你醒醒神吗?”   司连瑾就着陶梦阮的手喝了一杯,又撇过头去。陶梦阮一面好笑,一面也知道司连瑾还不高兴她下午丢下他出来玩的事,也不怕丢脸,凑到司连瑾身边,道:“好夫君,莫生我的气了,我请你吃香酥鸭好不好?”   “我自己不能去吗?”司连瑾哪里舍得真与陶梦阮生气,但丢下夫君出门玩这种歪风邪气不能助长,否则日后他这个夫君在陶梦阮心里还有地位吗!   “那夫君自己去,我先回府了?”陶梦阮微微挑眉,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司连瑾拽住陶梦阮的手,不许她走,不高兴道:“人家叫你出来你就出来,我没说让你走,你就要走,你就不能哄哄我!”   陶梦阮看司连瑾撒娇耍赖的模样,若是个头再小一些,她都想摸摸他的都哄他睡觉了。凑近司连瑾身边,陶梦阮蜻蜓点水的往司连瑾脸上亲了一下,道:“好啦,莫生气了,我们去吃香酥鸭!”   司连瑾测了侧脸,陶梦阮在另一侧也亲了一下,才算满意,拉着陶梦阮的手并肩坐下,道:“福满楼新出了一种烤鸭,听说味道不错,我们一起去尝尝。”   福满楼是京中有名的酒楼,香酥鸭就是福满楼的招牌菜。福满楼的东家是惯会做生意的,酒楼的菜好吃不说,每个月还有新菜上市,不像其他有些饭馆酒楼,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样,生意自然一直都是好的。福满楼定期有新菜推出,酒楼的厨师也常在更新,但香酥鸭却是多年来的招牌菜,算是有名的经典菜式。   陶梦阮对新出的烤鸭没什么兴趣,前世各种各样的烤鸭吃过不少,何况烤鸭上面,来来去去也就是那样,也出不了什么新花样,想了想,道:“我还是想吃香酥鸭。”   司连瑾自然不会在这个上面纠结,陶梦阮这么说,他也没有反对意见。福满楼离天香茶楼本来就不远,马车很快就停在福满楼前面,司连瑾早就派人过来定了雅间,两人直接上去即可。   “哎哟——”前面一个人影从上头砸下来,司连瑾搂着陶梦阮一个旋转让开,还不高兴的往砸在地上的人背上踢了一脚,那人惨叫一声,往楼梯口滚了过去。连忙颤着声音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第十六章 再遇   陶梦阮看了眼地上的人,又顺着他移到楼梯上面,只见一人穿了深蓝色锦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跟平淡无奇的脸简直一点都不搭。当然,人家长得普通她也没什么意见,但光光那一双眼,她就能认出这位好汉来,不是说兰钊公子只在临安祸害吗?几时跑到京城来了?   兰钊并没有跟陶梦阮打招呼的意思,向司连瑾拱拱手,只冲着陶梦阮眨了眨眼睛。   司连瑾本能的觉得陶梦阮跟眼前这个人认得,但人家没什么表示,他当然不会戳破了开来,对于其他男子,他素来都恨不得陶梦阮谁都不认得。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身无长物,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眼看着兰钊准备走开,被所有人无视了的导火线连忙刷存在感。陶梦阮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白衣女子屈膝对着兰钊行礼,从陶梦阮这个角度看去,一身简单地素衣完美的勾勒出柔美的身段,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并不显得粗陋,反而有种凌乱的美,不用看正脸,都可以想象是个难得的美人。   兰钊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本公子没有救你的意思,只是赶走挡路的小贼罢了,你也用不着谢我,我不缺丫头更不缺夫人,你若要筹钱给你父亲看病,不如去隔壁春盈楼试试。”   女子的身影僵在原地,她自认为长得不错,兰钊既然出手帮了她,相比对她也有些意思,自然会顺水推舟的接下去。却没想到兰钊不耐烦的否决了她往下的说的意图,一时尴尬的不知该走还是留。   兰钊前世接触的女子不多,柔柔弱弱动不动掉眼泪的更没有遇到过两个,穿越之后被人塑造成个断袖公子,女子见了他有多远躲得多远,也没人敢凑到面前来掉眼泪哭泣什么的。这个时候,兰钊完全没想到人家因为他一句话呆滞在原地,捏着折扇直接进了雅间。   滚到楼梯口的男子虽然从上头摔下来,又被司连瑾踢了一脚,但两人都不至于一言不合要人命,他虽然身上免不了几处淤青,其实也没有大碍。见兰钊没有多管,司连瑾也没有插手的意思,拍了拍身上的灰爬起来,向还立在原地的女子道:“行了,人家没打算替你做主,赶紧跟我走,你老实听话,给你爹买多少药不成!”   女子听男子的话,脸色变了几变,看了眼上面雅间的门,又看向准备上楼的陶梦阮和司连瑾,几步下了楼梯,在陶梦阮面前跪下,道:“求夫人救救雨蝶!”   陶梦阮低头看雨蝶的模样,确实如她所想,是个柔美动人的姑娘,长长的睫毛蝶翼一般扇动,一串泪珠从眼角滚落,难得的是,这样流泪的模样,居然也有种梨花带雨的模样。   买一个丫头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这个丫头心术不正,有别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眼前的这个雨蝶,一面求她救命,一面还冲着司连瑾抛媚眼,陶梦阮勾了勾唇,挽着司连瑾往前走,擦过雨蝶身边,还低声补充了一句:“妹子,你那媚眼抛得亮闪闪的,你当我是瞎的吗?”   “娘子,我保证,我一眼都没有看她!”司连瑾被陶梦阮掐了一下胳膊,连忙向陶梦阮保证。   “哼!”   雨蝶颓然耸拉下肩膀,揉着胳膊上钝痛的男子龇牙咧嘴的上前拉她,不满道:“行了,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你以为你长得有多美?要想男人一掷千金往明珠巷子去!”   明珠巷子是京城出了名的青楼楚馆聚集之地,虽然也有正常的歌舞酒坊,但往那边去,谁都不会相信单纯的去喝喝酒听听曲什么的。而兰钊所说的春盈楼实在客气多了,春盈楼就开在隔壁,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因为往来的大多是女客,也是为数不多的用女子做事的商铺。春盈楼的老板是原是一户商户人家的独女,招赘了个女婿,可那女婿一心想霸占了家业自立门户,最后自然是和离了,那女老板自己打理着家业,一手担起了春盈楼的生意。大约是自己受的苦不少,店里雇了人做事待遇好,且不要人卖身做奴婢。   兰钊会这么说纯粹是前世的思维使然,并不觉得女子只能依靠男子,意思也就是提醒雨蝶自己努力做个女强人。可在雨蝶看来,兰钊就是在羞辱她,而在被人拖着离开的时候,连后头的陶梦阮都恨上了,频频回顾中只有陶梦阮头上的步摇晃动,心里的恨意更深了一层,那样富贵的人,只是头上的一件首饰就能让她衣食无忧,却半点都不肯施舍。   陶梦阮并没有将刚刚的一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司连瑾提前派了人过来打点,两人坐下,小二就将菜送了上来,除了陶梦阮提到的香酥鸭,还有一些其他的招牌菜。   司连瑾一面给陶梦阮夹菜,一面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阮儿,你认得刚刚那位公子?”   “……”陶梦阮瞥了眼假装专心看菜色,其实一直拿余光看她的司连瑾,有些好笑道:“上回不是跟你提过吗?我表哥,第一高手啊!”   “……”司连瑾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原本落在鸭腿上的筷子拐了个弯,将鸭脖子扯下来,放在陶梦阮碗里,道:“鸭脖子比较香,娘子慢慢啃!”   陶梦阮看他动作利落的将两个鸭腿都放到自己碗里,这个报复真是好激烈啊!   “夫君,有时候我在想,你究竟多大了……”陶梦阮不喜欢鸭脖子、鸡脖子之类的,虽然味道香吧,但是骨头也太多了,吃着真心不方便,拿着筷子比划了一阵,依然无法下手,陶梦阮叹了口气道。   司连瑾回头看陶梦阮忧愁的表情,又默默地转了回去,说他幼稚,他就幼稚给她看。   陶梦阮见司连瑾无动于衷,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将其中一条鸭腿移了过来。事实证明,司连瑾还没有幼稚到再抢回来,陶梦阮得寸进尺,将自己不想动的鸭脖子又送到司连瑾碗里,转移话题道:“对了,夫君,刚刚在天香茶楼,二弟也去了,还亲口说杨家已经退了亲。”   “嗯?”司连瑾眨眨眼,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   “真的,我没胡说,二弟亲口说的,别说茶楼里许多人都听着,单单他上了招亲的擂台,杨家怕是也眼不下这口气吧。”陶梦阮觉得司蒙也够拼的,这一来,杨家哪怕原本没有退亲的心,也不可能巴巴的将女儿送过来,那不是专门送上来给人打脸吗?何况杨家是容州名门,虽比起京中的世家差了些,可司蒙作为庶出,娶杨家嫡出的姑娘,也算得上高攀。   司连瑾之前倒是听说过杨家有退亲的意思。原本杨家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对司蒙的身份还是颇有微词的,只是杨家有往京城走的意思,杨四姑娘年纪也不小了,算起来嫁入靖国公府也算不错,才答应了亲事,当然也未必没有期待着司蒙将司连瑾打压下去了上位的意思。不过杨家那位姑娘的母亲,是一直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司蒙的,嫌弃司蒙庶子出身是一点,另外也是觉得靖国公府水深,不愿意女儿搅进来。   原本婚期都定下来了,杨大夫人不乐意也只得准备着嫁女儿,但出了司羽然的事,婚事一下子推到明年,杨大夫人本来不乐意的心就更加活跃了。抓着靖国公府将婚事推迟,指责靖国公府不重视这门亲事,闹着要退亲,只是杨姨娘不愿意舍掉这一桩婚事,何况历来女子被退婚的多,男子被退了婚就更丢人了些,杨姨娘这些天都在周旋着杨家,连司羽然的嫁妆都顾不上,没想到司蒙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将亲事退掉了。   司连瑾啧啧的摇摇头,道:“看来今日有得闹腾了,我们用了膳,去沐雨斋给祖母买些松软的点心吧!”司连瑾对家中的兄弟姐妹感情都比较淡,也就是时常缠着司连瑾的司连珏算是亲近些,至于司蒙,司连瑾对他倒是没有多少恶意,司蒙对司连瑾却是满满的恶意,恨不得将司连瑾踩到泥里。   陶梦阮闻言便点点头,“好啊!只是,这事会不会影响到二妹妹?”   “她亲哥都不替她着想,你操什么心啊!”司连瑾摇摇头,“放心吧,舒家爱惜羽毛,若是因为这种事情退亲,舒家的名声也要坏了一大块,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不过,二弟定下慕大姑娘了?”   “若是定下了,杨姨娘怕是高高兴兴的就去杨家退亲了!”陶梦阮对杨姨娘印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同是亲生的,偏心得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慕大姑娘的棋艺,不是寻常人能应付得下来的,不过,慕家大约是差不多准备定亲了吧!”   “哦,哪位壮士做到了?”司连瑾认识慕雨莲也有好些年了,虽然没有亲自体会过慕雨莲的棋艺,但也听过慕雨莲完虐闺秀圈的传说,还真是有些好奇,最后谁能摘下这朵花儿来。   “哦,你认得的,不就是韩家那个炮灰嘛!”陶梦阮对韩有量的印象依然是炮灰,最开始跑去刺杀她,到这回敢坐上擂台下棋,这个人一直做着炮灰的事,然而奇迹的一直没有被炮灰掉。   “……”司连瑾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微微皱眉,道:“慕家能接受这样一个女婿?”   “丞相夫人似乎挺满意的样子啊!”陶梦阮回想了一下,不过,若是慕家其他人,还真不好说,慕雨莲才名在外,慕家人大约也希望慕雨莲高嫁吧,毕竟那样才对慕家有利。   “丞相夫人满意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司连瑾也仅仅是好奇,慕雨莲记住了四连击一辈子,但司连瑾当出的话真的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慕雨莲暗地里诅咒司连瑾单身一辈子,司连瑾也顶多就是好奇什么人敢将慕雨莲摘回家里去。   “这话怎么说?”陶梦阮今日才听说丞相夫人曾经是个侠女,不过老太太在家中也有这样的权威吗?   “丞相夫人当初是威震一方的侠女,当初嫁到慕家去也是一路打进去的,她过门不到半年,上到公婆妯娌,下到丫头小厮,半点不敢惹她不高兴,到如今,丞相夫人的两个小姑子还是见到她绕道走的。”司连瑾听祖母说起过丞相夫人的光辉事迹,据说他姑姑小时候,还被祖母抓着专门教过武艺,想到这里,又道:“将来咱们女儿,也该学些功夫才是,免得将来让人欺负了去!”   “有理!”陶梦阮点了点头。   两人在福满楼用过晚膳,虽然司连瑾说要去买点心,但其实时候不早了,两人还是直接打道回府。   安氏那边不用他们过去请安,但司老夫人那里还是要去的。两人到荣安堂时,司老夫人正由大丫头绿烟给她按额头,见两人过来,便道:“回来了!”   “祖母,孙媳给您带了些莲子粥,还是温热的,祖母尝尝吧!”福满楼做生意厚道,莲子都是专门从外地寻来的上好莲子,用的是优质的珍珠米,熬出来的粥晶莹剔透香气扑鼻,很受老年人的喜欢。陶梦阮见到司蒙的时候,她一个女子,不好出去制止,何况司蒙话都说出来了,陶梦阮只得提前派人回来送信。想到司老夫人必定是要气恼的,去福满楼用膳也给司老夫人带了一份莲子粥回来。   司老夫人那会儿气头上,晚膳也没吃下多少,这会儿真有些饿了,莲子粥的香气飘入鼻翼,点点头道:“好久没吃过福满楼的莲子粥了,拿来我尝尝!”   司连瑾和陶梦阮都坐下陪着,司老夫人今日是真恼了。老人家一辈子做事厚道,年纪大了更是慈祥温和了,杨家想退亲的事她知道一些,但这不是还在商量吗?司蒙往外面这么斩钉截铁的一说,以后两家还怎么相见?君不见那何家、那文家,至今两家公子姑娘的亲事都说不下去吗?   “祖母别气了,这些事自有父亲和夫人处置,哪能让您费心呢!”司连瑾亲自给司老夫人盛了粥劝道。   ☆、第十七章 拜访   “让他们自己闹腾去,阿瑾、阮丫头,明日跟祖母去承威将军府做客,旁人都不带了!”司老夫人正气头上,连安氏和靖国公都恼了进去。谁让靖国公年轻时搞出那么多破事,谁让安氏不管庶子,让妾室去折腾司蒙的婚事,这下好了,烂摊子自己收拾去。   司老夫人生气不仅仅因为司蒙不厚道的直接说杨家退亲,更因为这门婚事她明面上虽没怎么管,暗地里也使了力气,否则杨家自然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司蒙的。她不求司蒙感激她,虽然是庶出,那也是亲孙子,一辈子的大事她自然要费心,没想到她费心替人家谋划,人家还不领情,往外头这么说,那不是直说看不上长辈为定的未婚妻吗?司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让人践踏,再也不愿管司蒙的事了。   陶梦阮不知还有这样一节,司连瑾却是知道一些的,叹了口气,劝慰司老夫人道:“祖母,二弟也是年少气盛,等吃了苦头自然知道好歹了,您就别为他生气了。左右二弟年纪还不大,三弟也才十六,等一等也无妨。”   司老夫人吐了口气,可不是嘛,几个孙子孙女当中,她最疼的是司连瑾,旁人都觉得她偏心,可也不看看其他孙子孙女,谁有司连瑾省心。就算司连瑾娶亲迟了一些,但也是早早就定了亲事,没有折腾其他有的没的。到了司蒙头上,着急的是他们,自己搅事把亲事搞吹了的也是他们,怪的了谁啊!   “不管了,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我一个老婆子管得了谁!”司老夫人还有些赌气,一碗粥吃下去,心气顺了些,吩咐绿烟道:“去叫国公爷过来!”又看向陶梦阮两个,“你们回去吧,阿瑾明日请个假,你们舅公难得回京,哪能不去走走。”   “哎,祖母放心,我和阮儿明日旁的事都推掉,就陪祖母走亲戚去。”司连瑾爽快的应着,拉着陶梦阮回熙园。   司老夫人赌气说只带司连瑾和陶梦阮,但次日造成,司连珏和司安然也一起出现在国公府门口。   司老夫人怒气还没有消,但也没有迁怒道司连珏和司安然身上,虽然不是她派人过去通知司连珏和司安然的,但也是她授意刘嬷嬷派人过去的,至于其他庶出的孙子孙女,这一次是没有打算一起带过去。旁人还好,司蒙自然是恼怒不已,司老夫人听说之后,越发觉得这个孙子该吃些苦头受些教训,她作为祖母,要带谁出门还要谁同意不成?   不知是不是禁足的功劳,司安然今日倒是安静乖巧了许多,虽然依然不会嘴甜哄司老夫人开心,至少学会了做一个安静的小美人。司连瑾和司连珏自然是骑马的,司老夫人就带了陶梦阮和司安然一起乘坐马车。   承威将军已经好几年没有回京了,原本是承威将军要上门做客的,但才刚刚回京,里里外外还需要修整打点,司老夫人等不得弟弟收拾好了过来做客,所以直接带了小辈上门看望。   承威将军虽然在京中开府,但主子们大多都住在边地,这边就只有承威将军的族弟程五爷守着府邸。程五爷跟司老夫人姐弟亲缘关系还不算远,程五爷打理将军府的家业也一向尽心尽力,司老夫人对程五爷一家也格外照顾几分。司老夫人年纪大了,遇到高兴的事,难免话就多了些,同陶梦阮和司安然说起年轻时的事,颇有些刹不住闸的架势。   陶梦阮是挺乐意陪老人家聊天的,何况司老夫人本来就是十分睿智有见地的女子,说起往事也有提点孙女孙媳的意思,陶梦阮自然将这一份好意都记在心里。偏司安然就不是那耐得住性子的人,碍着安氏特意的叮嘱,司安然也不敢乱说话惹司老夫人不开心,但脸上分明都是不高兴的样子。   司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跟孙女小辈计较的意思,只当看不见,后头话自然也少了些。   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承威将军府,陶梦阮搀着司老夫人下了马车,只见一名五十出头的男子等在门前,一见司老夫人便连忙迎了上来,口中喊着长姐。陶梦阮便知道,这位便是如今的承威将军程建辉。   司老夫人挽着程建辉的手,细细看了一遍,道:“这又是四五年不见了,长姐这个年纪了,还有多少个四五年啊!你也不知回来见见长姐!”   程建辉拉着司老夫人的手,虽然已经是做祖父的人了,但对这个从小像母亲一般照拂他长大的姐姐,依然是亲密无间的,有些粗犷的面孔上还带了些傻兮兮的笑容,道:“我恨不得时常在长姐身边带着,只是实在走不开。如今大郎和二郎也能当得起边关的责任了,以后啊,我就不走了,就在京城呆着,时不时就去长姐府上蹭饭去!”   “就怕舅公不愿意去呢!”司连瑾跟司老夫人亲厚,对承威将军也格外的敬重,闻言便接口道。   程建辉回头看,忍不住夸赞了一句,“阿瑾都长这么大了呀!比小时候更加风姿卓绝了!”   “多谢舅公夸奖!”司连瑾脸皮一向厚,在亲厚的长辈面前,更是什么夸奖都照单全收。司连瑾年幼时程建辉就十分疼爱这个侄孙,如今司连瑾长大了,细细打量下来,却是家里几个孙子都比不上。相貌比不上人家也就罢了,这一身清贵的气质也不是家里几个大老粗一样的孙儿比得上的,不由有些羡慕,道:“家里几个小崽子,竟是一个都比不上阿瑾啊!”   程建辉这次回来,两个儿子都守在边关,除了老妻,就只带了三个孙子和两个孙女一起回来。陶梦阮抬眼看去,三个年轻男子和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都站在后面,听到程建辉的评价,三个男子还好,两个姑娘却显然有些不高兴。   “老头子,外面日头大了,请长姐他们进去说话吧!”程建辉的妻子王氏提醒了一句道。   “哎,看我,怎么能叫长姐就在外头站着!”程建辉一拍脑袋,连忙引着司老夫人往里走,程五爷夫妇则是一直安静的跟在旁边,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都坐下了,程老夫人才引着小辈们互相见过。程建辉家中没有庶出,两个儿子都是嫡出,一个女儿就嫁在边城,并没有一道回来。如今承威将军回京,打算留在京中养老,将三个孙子和两个孙女带回来,一来是方便孙子们进学,便是走武将的路子,也是要读书考个武举的;二来,是两个儿媳妇求着,希望给两个孙女在京中寻了婆家,日后就嫁在京中。   程老夫人也理解两个儿媳的心态,她唯一的女儿嫁在边城她也心疼不已,只是当初担心他们都在边城,将女儿远远地嫁到京城受了委屈都没人管。可边城苦寒,女儿婆家虽然也算富贵,日子过得也算好,但比起京城的同龄人,女儿已经苍老了许多。正因为如此,儿媳提出了请求,程老夫人也就答应了,左右有他们在京中住着,哪能让孙女儿被人欺负。   程老夫人接了这个差事,可她也是多年不在京中走动了,见了司老夫人,就将这事托付给了司老夫人,司老夫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两家老人说话,小辈们都陪着,也不敢胡乱开口。将程老夫人心头的一桩大事放下,承威将军突然看向陶梦阮,道:“阿瑾媳妇姓陶,是扬州陶家?”   陶梦阮倒是没想到承威将军还知道陶家,老实点头道:“是啊,晚辈正是扬州陶家女儿,舅公认得家中长辈吗?”   “那,定威将军夫人可是你姑祖母?”承威将军问道。定威将军战死,贺家便没了人,定威将军府自然是不存在了,到了如今,能记得定威将军府的人都已经是他们这一辈的人了。   陶梦阮想起承威将军跟定威将军的渊源,也不怪承威将军会提起这个,点点头,道:“正是。”   承威将军唏嘘了一回,当初他父母早逝,定威将军夫妇对他亦师亦长,没想到最后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将军府的小辈们自然不知这一段渊源,但定威将军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见祖父唏嘘难过的样子,也不敢多问。程老夫人见状,叫小辈们都散了,也不用陪着他们老头子老太太坐着,两个小姑娘十分有眼色的叫了陶梦阮和司安然往花园里去。   陶梦阮跟程家两个姑娘是头一回见,但两人明显更愿意跟陶梦阮走在一起一些。陶梦阮回头看了司安然一眼,司安然到长辈家做客,尤其是祖母嫡亲弟弟家做客,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也难怪人家不待见了。偏司安然还不会看眼色,专挑人家痛处戳。   边城本来苦寒,风沙也大,程家姐妹两个虽然都是娇养着的,五官眉眼都长得清秀漂亮,但自小在边城长大,肌肤自然比不上京城的小姑娘。偏司安然也不知心里想什么,一句两句就往这上面招呼。陶梦阮见两个小姑娘脸色越发不好看了,皱眉道:“三妹妹,你不是给舅公和舅奶奶带了礼物吗?刚刚怎么没有拿出来?”   ------题外话------   双十一剁手去了……一样的举手!   ☆、第十八章 定下   司安然当然想不到给没见过几面的长辈准备礼物,那礼物还是安氏备好了叫司安然带过来的。安氏从前对承威将军一家也没有多少尊敬,程家常年在边城,便是将军府地位尊崇,在京城也没有多少影响力,安氏自然不会费心讨好。可如今不同,安家是剩下安家二爷撑着,若非安氏做了靖国公夫人,安家是连三流的世家都不如了。   安氏做事不怎么高明,可人一直很精明,娘家的地位直接影响到她的地位,乃至她所生子女的地位。原本她眼光高,为儿女相看亲事都是奔着高门世家去的,可如今,司连瑾世子的位置稳当,安家却突然失势,安氏想也知道许多人家会嫌弃司连珏和司安然。这个时候承威将军一家进京,安氏自然会有些想法。   安氏知道程家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二房虽然同是嫡出,但没有继承将军府的权利,所以安氏有心的是大房所出的大公子和二小姐。但程家常年在边城,安氏有担心将女儿养得粗俗野蛮上不了台面,所以安氏其实更倾向将司安然嫁给大公子程鹏宇。   司安然性子急,安氏也没敢直说叫她在程家夫妻两个面前刷好感,只说她作为晚辈,该给长辈们带礼物,司安然老老实实收下了,到了这边也不知想什么,并没有拿出来。   司安然撇撇嘴,漫不经心道:“刚刚忘了,我这就给舅公和舅祖母送去。”   司安然走开,程家姐妹两个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三表姐以前就这样,几年过去了还这样,还当我们看不出来一样。”   程家姐妹两个,一个叫程雪莹,一个叫程雪静,另外一个小姑娘,是程五爷的孙女,叫程雪清,年纪小一些,才十二岁。程雪莹和程雪静是堂姐妹,又自小在一块儿,感情自然是好的,跟程雪清就没有那么熟络了,而程雪清虽然自小长在京城,但程五爷只是程家旁支,程雪清平时被人称为大小姐,但也明白自己跟两个堂姐是无法相比的。   程雪莹拉了拉程雪静,示意程雪静别那么心直口快,虽然是陶梦阮开口将司安然支走的,但人家毕竟是一家子。程雪静撇撇嘴,对陶梦阮这个表嫂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嫉妒。她今年十四岁,几年前来京城的时候,母亲本打算给她定下亲事,但人家嫌弃她自小在边城长大。可陶梦阮也不是京城养大的,大表哥就娶了她做妻子,想起来她就有些不服气。   “表嫂是在京中长大的吗?”程雪静一派天真的问道,“听说京中的名门世家都嫌弃小地方来的姑娘家。”   陶梦阮扯扯嘴角,哪来的熊孩子啊!亏她还替两人着想,转过来就想嘲笑她吗?可惜,她还真是京城里长大的。陶梦阮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虽然祖籍在扬州,但父亲在京城做官,只有每年回扬州祭祖。”   “……”程雪静自己把自己噎了一回,她来京城的时间不长,还没有那时间也没有那意识去打听别人的事情,听祖父说陶梦阮是扬州的,只道陶梦阮是在扬州养大的。虽然扬州富庶,但性质上也不是京城人氏,比起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雪莹瞪了堂妹一眼,她不像堂妹一般,计较这么点芝麻粒大小的事情,她考虑更为长远。她们的亲事母亲托付给了祖母,祖母又托付给了姑祖母,可见祖母在这个事情上面恐怕无能为力,只能靠姑祖母。姑祖母对她们和善,可陶梦阮是人家孙媳,她们想要依靠姑祖母,哪能得罪了这位表嫂。   程雪静撇撇嘴,到底没再开口,倒是程雪清道:“表嫂、大堂姐、二堂姐,园子里开了不少花,不如我们去赏花吧!”   “赏什么花啊,出去晒太阳,不是更加晒黑了吗?不去!”程雪静一直在意这个,被司安然戳了一回痛处,更是不愿意出去晒太阳,也没打算给程雪清这个堂妹面子。   程雪清倒是无所谓,她自小就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不会自欺欺人的当自己是承威将军府的姑娘,程雪清回来之后明里暗里讽刺,她也当没听见。程雪莹暗自掐了程雪静一把,向陶梦阮道:“表嫂还是头回到府里来做客,哪能就在屋子里坐着,府里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国公府,倒是有几株少见的牡丹。”   陶梦阮无所谓,程雪莹这么说,也就点点头,四个人一起转战外面的小花园。   虽然程雪静别别扭扭的,但程雪莹和程雪清活跃着气氛,四个人说说话时间也过得很快。司安然转回去给承威将军夫妇送礼物,回来之后插不上嘴,倒也没有再戳人家痛处找存在感。司老夫人跟弟弟弟媳好几年不见了,午膳之后又聊了一会儿,说定了下回承威将军夫妇带了孙子孙女上门拜访,才告辞离开。   司连瑾和司连珏没有回国公府,就直接离开了,司老夫人还有些唏嘘感叹,向陶梦阮和司安然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祖母也就是个糟老婆子喽!”   “祖母说的哪里的话,祖母还年轻得很呢!”司安然对着承威将军府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在司老夫人面前倒也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尤其是安氏特别嘱咐了她,要讨好司老夫人,她才能嫁个好人家。   司老夫人拍拍司安然的手,司安然性格不太讨喜,但也是司老夫人疼着宠着养大的,便是司安然闹腾的不像话了些,司老夫人责罚归责罚,也是疼爱的。司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安氏和司安然前后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也不能苛责什么,再是不满安氏这些年的行事,司安然的亲事她也不能不操心。   原本安氏虽然没有明说,但司老夫人也看出了安氏的心思,论起来,司安然是国公府的姑娘,配给程鹏宇亲上加亲也算不错,司老夫人今日将还在禁足的司安然带出来,也存了相看一下的意思。但司安然在承威将军府的表现却叫司老夫人微微皱眉。不说承威将军府如何,单单程建辉作为她这个祖母的嫡亲弟弟,司安然就不该如此轻慢,撮合这一门亲事的心也淡了。   司安然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哪能看不出司老夫人不高兴了,有些忐忑道:“祖母,安然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如果说司安然的性格当中还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那也只有坦率,嗯,或者说没有心机。司安然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直接开口问的,有时司老夫人觉得不高兴,但念着司安然年纪小,也都耐心的教她,可司安然是典型的屡教不改,到了后来,司老夫人那份心肠也淡了,尤其司安然年纪大了,司老夫人也怕姑娘家脸皮薄,说她的就少了。   “三丫头,你该知道,承威将军是祖母的亲弟弟。”司老夫人叹了口气,终归是自家孙女,现在不说,以后就只能被人指摘,“他们虽常年不在京城,但不说保家卫国该你们敬重,就单单作为长辈,你就不该如此轻慢。”   这么直白的话司安然当然不会听不懂,抿着唇垂下头,司安然嗫嚅道:“祖母,孙女只是不习惯……他们跟咱们不一样,说话都不一样呢!”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她也是边城长大的,嫁到京城好几年才没有了那边的口音,早年也没少因为这个让人取笑。如今让司安然提起这个,司老夫人倒是不恼,只是对程雪莹和程雪静两个多了些怜惜,她能理解两个孩子的父母希望女儿嫁在京城的心思,但嫁在京城哪里这样容易啊!这样想着,司老夫人又想到,两家的关系,亲上加亲也要得的,司安然这份心态,嫁到程家是不行的,但程家女儿嫁到靖国公府也是好的,程雪莹姐妹两个,配司连珏都还算相当。   “祖母,孙女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司安然见司老夫人不说话,有些害怕的连忙认错,小心翼翼的看司老夫人的表情。   司老夫人不会跟小孩子置气,见司安然乖乖的认错,也就罢了,道:“三丫头,你是靖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该像你嫂子一样懂事明理知道轻重,以后祖母会寻一个嬷嬷,好生教导你规矩礼仪。”   司安然脸色一变,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都是自小学规矩礼仪的,特意要寻嬷嬷教导,大多都是做了错事,长辈觉得该磨一磨性子,跟批评责骂也没什么区别。司安然闻言就有些委屈,尤其司老夫人拿陶梦阮做对比,在她看来,陶梦阮便是做了长嫂,出身也是比不得她的。   “祖母——”   “安然,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明白好坏,祖母是为了你好。在家里都念着你年纪小让着你,将来嫁人了,谁会让着你、护着你?你若是想不明白,祖母便当白疼你了!”司老夫人严肃起来。她不是要责罚司安然,司安然今日做的不好,但别说承威将军他们都没有计较的意思,她做祖母的,还会计较这点事情不成,只是考虑着司安然的将来,怕她遭人嫌弃罢了。   司安然不敢顶嘴,心里不服,却点头道:“祖母,安然知道了。”   司老夫人缓和了脸色,心里气了一回,但孙女的亲事也不能不管。司安然也不是个听话乖巧的,索性问道:“安然年纪也不小了,你二姐姐过些日子也要出嫁了,三丫头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君?”   大约是司安然平日里直来直去的缘故,司老夫人也没有拐弯抹角,司安然听祖母问起,脸色微红,道:“安然是亲事,自然是祖母还有娘亲做主。”   “虽是我们做主,但也要你愿意才是祖母觉得你程家大表哥不错,你觉得如何?”司老夫人试探着问道。   “……”司安然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司老夫人会提到程鹏宇,有些紧张道:“祖母,安然……安然跟大表哥才见过一回……”   “你大表哥自幼跟你舅公习武,书读得也是好的,日后要继承将军府,所以没有考科举,可要说学问,也不比你三哥差,三丫头觉得哪里不好?”司老夫人没想将侄孙配给司安然,但想着侧面敲一敲司安然的心思。   “大表哥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嫁给大表哥,安然以后就要去边城了,不能时常孝敬祖母了!”刚刚被敲打了一回,司安然不敢说承威将军府不好,思索了片刻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来,见司老夫人点头,没有再问,才暗自松了口气。   陶梦阮坐在旁边,看着司老夫人试探司安然,虽然司安然给的答案不错,但陶梦阮打量着司安然的神情,小姑娘像是有心上人了。   司安然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谁也不奇怪。一般来说,若是两家差不多,小姑娘便是害羞,也会小心地暗示家长,上门探探口风,若是双方都有意愿,婚事自然就定下来了。司安然的眼光,陶梦阮觉得,至少男方家世是不差的,只不知道为什么,司安然被司老夫人探口风,都没有顺势说出来。   司老夫人答应了要给程雪莹和程雪静相看亲事,将这事也放在了心上,四月中是司老夫人的寿辰,虽然不是整十的寿辰,但司老夫人也叫安氏操办一下,到时候邀请程家过来做客,正好相看相看。   安氏如今最担心的事就是娘家倒了,靖国公府看不上她,要将管家的权利都收了回去,虽然这段时间有些心力交瘁,司老夫人提起时,安氏还是打起精神接了过来,打了包票一定会操持好。   安氏有心证明自己的能力,自然不会让陶梦阮插手,陶梦阮没什么事,接到晋阳侯府的帖子,跟司老夫人报备了一回便往晋阳侯府做客。   葛婧给陶梦阮下的帖子,说是她要定亲了,邀请姐妹们聚一聚。原本司老夫人的寿辰要到了,陶梦阮不好这个时候出门,是打算推掉的,但既然安氏把持着,她插不上手,索性就去见见葛婧。   葛婧比陶梦阮还大了不少,亲事蹉跎到这个时候,比起大多数女孩子来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陶梦阮不知道葛婧定的是哪家,问送信的人,人也没有说,陶梦阮不免有些担心,到了葛家,才听说今日恰好男方家过来下聘。   陶梦阮被丫头带着去见葛婧,葛婧还在自己屋子里,罗月苏和韩茜都在,还有两个葛婧的表姐妹。韩茜已经出嫁了,夫家不上不下也算不错,出嫁还在陶梦阮之前,罗月苏也已经定下了亲事,是安县伯家的嫡长子,因为男方还在守孝,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安县伯跟寿康伯不同,寿康伯级别虽然低了些,但也是当初按功勋封的伯爵,但安县伯是宗室,一代代的爵位从亲王降到了伯爵,若是没什么功勋,再有两代便成了平民。   陶梦阮跟葛氏搬出去之后,见到韩茜和罗月苏的机会就少了,如今见到,韩茜依然是软绵绵的样子,但脸色红润,脸也微微圆润了些,看样子过得是不错的。但罗月苏显然就没有那么好了,她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虽然不敢想像陶梦阮一样嫁入高门,但安县伯府她自然是看不上的,尤其是如今的安县伯没什么建树,她未来夫君的那位大公子,看着斯斯文文读书人的样子,可到了十七八岁了,连举人都没有考中,能有多大出息。   “表姐!”陶梦阮只随意往屋子里扫了一眼,便同葛婧打招呼,“好些日子不见,表姐越发漂亮了!”   葛婧也有些高兴,道:“表妹真会说话,谁不知道,我们表姐妹几个当中,表妹生得最是标志!”拉着陶梦阮坐下,都是认识的人,自然也不必客气的互相介绍。   “表妹,我听说婚期就定在九月,如今到九月也没有多久了,怎么定的这样急?”说话的是楼氏的内侄女,小楼氏嫡亲的妹妹,楼家四姑娘,跟葛婧一直最为亲厚。楼四姑娘已经嫁人,之前为葛婧一直定不下亲事着急,如今婚事这样急的定了下来,又有些不放心,一收到帖子就赶了过来。   葛婧笑着招呼表姐表妹们坐着说话,丫头将茶水点心都端上来了,才笑着解释道:“定的是闵国公世子,世子身子不好,所以希望我早些过门。”   葛婧话音刚落,刚刚还热闹的屋子里一时寂静下来。闵国公府大家自然是不陌生的,听说闵国公世子也是个俊秀出众的人物,可家世再好,品貌再是不俗,也改变不了闵国公世子自小体弱多病的事实,谁家愿意将女儿嫁一个病秧子。   “表妹……”楼四姑娘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好说,可迟疑了片刻,还是道:“表妹,便是姑姑和姑父不在京中,也还有我们楼家在,你为什么不给爹娘还有祖母送信……”   ☆、第十九章 身不由己   葛婧闻言微微一愣,便明白楼四姑娘误会了,摇摇头道:“四表姐,你误会了,我没有委屈,这门亲事是我自己答应的。”   “你说什么?”这下连楼四姑娘的妹妹都不淡定了,“表姐,你有委屈就跟我们说,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葛婧安抚的拉着楼家姐妹俩坐下,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骆公子他很好,我愿意做他的妻子。何况,骆公子他只是身子弱,以后会好的。”   “十年前就说他身子弱了,可这么多年也没有好起来,表妹,你听我的,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楼四姑娘皱着眉头道。连韩茜都开口劝着,葛婧虽然遇到了许多事,耽搁到了现在,可毕竟是侯府的姑娘,慢慢相看,总会寻到一个合适的,何苦往看着光鲜,实则是火坑的骆国公府里面跳。   葛婧经历了许多事,当初的冲动性子已经磨平了许多,心知表姐她们都是为她好,她只安静的听着,等她们该劝的都劝了,葛婧才笑道:“表姐、表妹,你们的好意我都明白,但这门亲事我应下来了,就不会改了,等我成亲的时候,你们都来喝喜酒才是。”   “……”众人对视一眼,葛婧都这样说了,她们还能说什么,倒是罗月苏一直坐着没说什么。葛婧跟罗月苏不太合得来,也不在意罗月苏怎么想,外面来请她们过去入席,楼家姐妹两个虽然还在气,但既然葛婧自己愿意,她们自然不会将事情闹僵了让葛家还有葛婧难堪。   骆家上门下聘,连传说中病怏怏的骆国公世子都亲自上门来提亲。陶梦阮跟葛婧几个坐在一起,楼家姐妹两个实在不放心,楼家小妹扯扯陶梦阮的袖子,道:“陶家姐姐,不如我们去偷偷瞧一眼未来姐夫吧!”   陶梦阮看了楼四姑娘一眼,见她也正准备起身,心里对葛婧和骆子安的事情也有几分好奇,点点头道:“也好。”   楼家小妹看了韩茜和罗月苏一眼,人多了不好行事,何况韩茜软弱,罗月苏嘴碎,还是别叫上比较好。葛婧将三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三人便一道起身往宴请男子的地方走去。   楼家姐妹两个在葛家小住的时候不多,但也是常往来的,葛家她们也算熟悉,原本寻个地方偷偷看一眼,没想到才走进庭院,就见到两名小厮扶着一名年轻男子出来。   今日骆家上门下聘,葛家也没有摆酒请客,除了葛婧邀请了表姐妹几个过来做客,就只有葛家几个公子陪客,陶梦阮她们见那男子是没见过的,便知道是那骆国公世子。三人连忙寻了个地方藏起来,却见其中一名小厮扶着骆子安往旁边的树上靠着,从兜里取出药丸,道:“世子快服药!”   两名小厮穿着并不一样,其中一个是骆子安带来的,另一个是晋阳侯府的小厮,看着骆子安虚弱的靠着树干服药,晋阳侯府的小厮脸色就变了变,只不敢表露出来。骆子安吐了口气,道:“你们往前面等我一会儿。”   骆家小厮点头,见另一人不动,连忙将他拖走,就守在前面。   陶梦阮见骆子安席地坐下调息,将想上前的楼家小妹拉住。楼家小妹跺了跺脚,心知也没什么可看了,拉了她姐姐就往回走,大约是回去继续劝说葛婧去了。   陶梦阮没有跟上,反倒上前几步,在骆子安面前站住。骆子安察觉有人靠近,没有起身,却猛地抬手挥向陶梦阮,只是他此时也没多少力气,被陶梦阮轻易地就捏住了手腕。   骆子安拧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陶梦阮道:“若是不想英年早逝,那药丸以后就别吃了。”   骆子安本来还怀疑着陶梦阮的用心,听到这话却是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陶梦阮说的声音轻,前头两个小厮较着劲,倒是没有注意到有人来。陶梦阮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撇撇嘴丢了一个小瓷瓶给骆子安,道:“算你运气好,我的药旁人可是千金都买不到的!”   骆子安呆呆的看着陶梦阮走开,他自然不认得陶梦阮,但听说今日葛婧邀请了表姐妹几个做客,想来就是某个表姐妹,只猜不出是哪位表姐妹。   “世子,你好了吗?”守在前头的小厮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向骆子安问道。   骆子安将陶梦阮丢过来的瓷瓶放好,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好了,你过来扶我一把!”那小厮跟了骆子安时日久了,骆子安也一贯信任他,今日却不知为何,并不打算将陶梦阮的话说出来。   陶梦阮走了一段便赶上了楼家姐妹两个。楼四姑娘沉着脸,倒是没说什么,楼六姑娘才十三,还藏不住心事,一路都在想法子劝葛婧退了亲。陶梦阮却在想着骆子安的脉象。   陶梦阮在医毒上面的天分是唐家兄弟三个都比不上的,加上前世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精心教导,她虽然只活了短短二十个年头,医术却一点都不差。对陶梦阮来说,要基本确认一个人的身体情况,短短一分钟就够了,先前抓住骆子安手腕的时间不长,但对陶梦阮来说已经足够。   骆子安的身体,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毒,而且,隐约感觉跟唐萌萌的还有些像,只不过唐萌萌表现为记忆力的损伤,而骆子安,则是身体的衰弱。当然,没有细致的检查,陶梦阮并不能确认实质上是不是一样,但骆子安比唐萌萌惨一些,骆子安一直在摄入新的毒药,以至于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接着吃下去,大约活不过三五年了。   楼家姐妹两个都想着怎么劝服葛婧,回到宴席的地方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葛婧也不指望她们看一眼回头就觉得她定了一桩好亲事,也不问她们见到了什么,只招呼陶梦阮几个坐下,叫她们尝尝新端上来的黄金酥。   黄金酥这么个简洁明了的名字让陶梦阮多看了那盘点心一眼,果真是一盘金灿灿的点心,甜香飘散开来,颇为诱人。   “前些日子府里新来了个厨子,说是南边来的,别的倒也罢了,这点心做得是真不错,你们快尝尝!”葛婧笑着给人介绍,陶梦阮也拿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有些惊讶道:“这点心是用什么做的!”   楼家小妹也十分好奇的看向葛婧,显然也是头一回吃到这样的点心。   “……”葛婧戳了戳金黄酥软的点心,似乎,她根本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啊!   “回表姑娘的话,奴婢问过厨子,这点心上面撒的的椰蓉,听说是南边有种果子做的,京城这边见不到呢!”葛婧身边的大丫头彩衣答道,显然是提前问过了,备着主子几时问起。   陶梦阮还有些惊讶,司连瑾先前在南边开商路,也给她寻了些椰子,不过陶梦阮只会做椰子干,椰蓉是只会吃的。   葛婧见表姐妹几个都感兴趣,不能说要人方子什么的,不过讨些椰蓉送给小姐妹还是可以的,便叫彩衣去跟点心师父讨些椰蓉来,分给陶梦阮几个。   京城远在北方内陆,别说椰蓉,连椰子都轻易见不到,葛婧这么一说,表姐妹几个都是高高兴兴的收下了。陶梦阮她们收了东西,也不吝啬一点赏钱,那新来的厨子光赏钱就收了不少,那厨子也是头脑灵活的,心里盘算着存了钱,日后开个小店,想来也能赚来不少。   黄金酥打断了楼家姐妹两个劝说葛婧的话头,见葛婧果真是高高兴兴的,没有被人逼迫的样子,两人虽然依然不放心,到底没有再提这一茬。   陶梦阮如今不好在外面多呆,宴席过了,同葛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又往回赶。一大早出门,陶梦阮有些困倦,靠着马车打盹儿,等察觉到马车停下来时,只觉得外面格外安静,一抬头,只见紫枫靠着车壁,浑身僵硬的样子,只有眼珠子转动,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   一只修长的手挑开帘子,接着一个人跳上马车,虽然贴了假面,但陶梦阮一眼就认出兰钊来,皱眉道:“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兰钊在陶梦阮面前也不隐藏什么,直接将面皮扯下来,道:“我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今日来,是借着给你‘下毒’的机会见你一回。如今我身不由己,旁的事我没有时间跟你细细解释,你告诉表妹夫,小心临安郡王,还有,临安郡王他爹还活着!”   “……”陶梦阮惊得微微张口,还想再问什么,兰钊已经将脸皮再贴了回去,身法极快的消失在巷子里。   “大奶奶……”兰钊离开时顺手解开了紫枫的穴道,兰钊的话她听到了耳中,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事我亲自跟世子说,你去解开他们的穴道,先回府!”陶梦阮没准备去追。别说她穿越之后武功是重新开始练习的,便是前世她武功鼎盛的时候,也不是这二表哥的对手。何况,兰钊说他身不由己,显然是他身后还有人,她贸贸然追上去,恐怕还要将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紫枫没有多问,赶忙出去打点,很快,马车又走上了正常的道路,中间的一段小插曲,陶梦阮去巷子里买了一盒莲子糕,提着打道回府。   回到靖国公府时,陶梦阮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直接提着莲子糕去了司老夫人的院子。   司老夫人正头痛的按着额头,见陶梦阮过来,道:“这就回来了?怎么不在侯府多待一段时间?”   陶梦阮笑着拿莲子糕给司老夫人吃,道:“今日骆国公府到侯府下聘,侯府里也是忙乱,我哪能留着给他们添乱啊!回来的时候,想起外祖母提起桂花巷子里有一家专卖莲子糕的,做的莲子糕连大酒楼都比不上,就顺路给祖母带了一些回来。”   “阮儿有心了!”司老夫人虽然心气不顺,但陶梦阮能记挂着她,她心里也有些安慰,闻到熟悉的香气,司老夫人难得有了些食欲,伸手拿了点心,小小尝了一口,道:“这家的点心做得好,可惜就没想过将生意做大,知道那家点心的,大约也就是我们这一辈的老婆子喽!”   “祖母也知道这家点心铺子吗?”陶梦阮看出了司老夫人心情不好,但她也不会直接开口问,听司老夫人说起点心,便顺着接下去道。   “那可不!”提起这个,司老夫人倒是有些追忆的样子,“那铺子是闵家一个姐姐开的,我那时在边关的多,还是陶姐姐带我去的,就是你姑祖母。闵家那个时候就不像样了,将闵家姐姐嫁了个混账人家,最后闵家姐姐和离了,也没回闵国公府,就嫁了那桂花巷子的一户人家。那家虽然是个寻常人家,却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闵家姐姐就用自己的嫁妆,开了个小店,如今,应该也传到孙子辈了。”   “我今日去买点心,店里卖点心的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倒是十分活泼可爱。”   那“那个大约就是闵家姐姐的孙女了!”司老夫人回忆了一下,“我上回去的时候,就有个小姑娘在闵家姐姐身边,那时还是七八岁的模样,真是老了!”   “祖母哪里就老了!”陶梦阮自己也尝了尝点心,不似别处的点心一般香甜,有一丝淡淡苦,但清凉的莲香让人一闻就心旷神怡,难怪司老夫人和葛老夫人都恋恋不忘。   “这点心不是大口吃的。”司老夫人见陶梦阮咬了一口,脸上有些苦的模样,不由笑道,叫丫头给陶梦阮倒了一杯清茶,道:“这点心要细细的品,你们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是吃不来的!”   陶梦阮只吃了一小块,便坐着喝茶,她果然还是喜欢香甜可口的点心,想到带了椰蓉回来,明日可以试着做些椰蓉点心。   司老夫人慢悠悠吃了两块,才叫人将点心收起来,向陶梦阮道:“你二弟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上回杨家退亲的事还没有收拾干净,今日倒好,又带了个卖身救父的丫头回来,说是可怜,就放在身边做丫头。”   陶梦阮眨眨眼,她倒是没想到司蒙又闹了这么个幺蛾子出来,上回还盯上人家丞相府的姑娘,这回就看上个民间丫头,口味还真是广泛。   本来要个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杨姨娘不晓事,自己拦不住司蒙,偏闹到司老夫人面前,司老夫人能怎么办?总不能为这把一个丫头卖掉吧,最后将那丫头放到了杨姨娘院子里,其他的事等他们母子自己沟通去得了。   司老夫人解释了一回,陶梦阮就听着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她有些理解司老夫人的郁闷,据说司蒙虽然是庶子,但司连瑾年幼时大多在宫里,倒是司蒙一向养在司老夫人身边,司老夫人自然是对司蒙寄了厚望的。然而,多年来一直聪慧懂事的孙子,突然开始又是胡闹又是犯傻的,司老夫人自然要头痛一回。只是司蒙为什么突然闹腾起来,做这么些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陶梦阮表示,她实在猜不出来。   陶梦阮心里还记挂着兰钊的事,司老夫人也看出来陶梦阮心里装着事,没多问,将司蒙吐槽了一回,就放陶梦阮回熙园去了。   陶梦阮回到熙园,司连瑾并不在府里,想了想,终究让紫枫派人去给司连瑾送信。陶梦阮也知道司连瑾自然有他的事要忙,她叫人送信,恐怕也不能立刻赶回来,只是就这么等着,她实在是不踏实,这才让人送信去,只是想叫自己踏实一点。没想到没有多久的功夫,司连瑾就赶了回来,见陶梦阮站在院子里的梨树下,也没有换衣裳,直接走了过来,轻拍陶梦阮的肩膀,道:“怎么了?”   “啊……你怎么回来了?这不是还不到时候吗?”陶梦阮被吓了一跳,回头正对上司连瑾的脸,有些惊喜道。   司连瑾捏捏陶梦阮的脸,笑道:“不是你让人给我送信的吗?你从来没有特意给我送过信,我放心不下,就告了假回来了。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陶梦阮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道:“我们到书房说吧。”   司连瑾不限制陶梦阮的行动,院子里都随陶梦阮走动,但陶梦阮觉得,便是夫妻之间也该有些空间,所以司连瑾的书房陶梦阮平常是不去的,她若是看书什么的,另有一个小书房。所以陶梦阮说去书房说时,司连瑾也意识到,陶梦阮要说的事恐怕有些严重,点了点头,带了陶梦阮去书房。   靖国公府有大书房,靖国公平时考察儿子们功课就在那边,而几个公子自己的院子里,也设了自己的书房。如陶梦阮所想,司连瑾的书房里放了不少秘密的东西,自然有人严密的把手,司连瑾不限制陶梦阮过来,一来是信任陶梦阮,二来,也是机密都藏得严实,陶梦阮也没有机会接触。   “有事就对我说,你只记着,不管什么事,总有我替你撑着。”司连瑾见陶梦阮脸色都有些不好,只温和的安慰她。   ☆、第二十章 意外之外   陶梦阮想了想,还是直接把兰钊的原话告诉了司连瑾。她心里担心的是兰钊,兰钊被称为第一高手,就算名声有夸大的成分,但兰钊的武功自然是不差的,若是他不得已受制于人,那么第一高手,是不是也是对方刻意培养出来的?   司连瑾听陶梦阮说完,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他对你下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人去请太医!”   “……”陶梦阮默了默,重点不是这个好吧,“表哥不会对我下毒的,而且,他虽然比我大几岁,但毒术在我面前就是一个渣,对我下毒也没有用。我说的是临安郡王的事,表哥说临安郡王的父亲还在,既然还在,他们为什么大张旗鼓的将老郡王埋掉,肯定是有阴谋的!”   司连瑾见陶梦阮一本正经的模样,松了口气露出些笑意,道:“当年还是临安王的时候,临安王就有那份心思,只是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一代的皇帝就坐稳了天下,不动声色的削弱临安王府。到后来,临安王降爵到了如今的临安郡王,行事低调到婚事上都在自己折腾,但别说皇上,就是我都不相信临安郡王果真安分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老郡王还在,倒是叫人意外。”   “我记得临安郡王的封地都已经只剩下临安了,他们就算有那个心,有那么大本事对抗朝廷吗?”陶梦阮多少有些疑惑,就算兰钊是第一高手,在江湖上还有些地位,也不够吧。   “你忘了去年杭州的事了?”司连瑾微微皱眉,“若不是海寇一事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只怕再过两年,江南都被临安郡王收在囊中了。”   “这果真跟临安郡王有关吗?”陶梦阮还有些惊讶,当时她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江南当地的土豪为了谋利,才排挤外来的官员。   “自然。”司连瑾冷笑,“像夏家一类的,在当地有势力有名望,若是只是想图权财,谁做了江南的官员都一样,只要不过分,他们占的那点怎么都得给,又何必冒着风险对付朝廷的官员?只是临安郡王父子还真是老狐狸,眼见岳父大人和新到的官员查出了事情,便狠心将触手直接斩了,损失虽然惨重,但到底没将他们牵连进来。”   陶梦阮知道,从临安王开始,如今的临安郡王府在临安开府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若是不动声色的打通当地的关系,等朝廷察觉的时候,临安郡王想要占据江南,跟朝廷对峙都未必不能。只是中途暴露了,这一下,损失惨重,想要恢复元气大约是有些艰难了。   “临安郡王如今已经是郡王爵位的最后一代了。”司连瑾看出了陶梦阮的疑惑,简单提了一句,陶梦阮立刻就想通了。宗室的爵位也是三代降爵的,如今的临安郡王是最后一代郡王爵,到他儿子袭爵的时候,就要降到侯爵,虽然依然有爵位,但侯跟郡王性质上有大大的不同。郡王虽然跟国公平级,但依然是宗室王爵,想要肖想皇位名份上也说得过去,到了侯爵,宗室的血脉就淡了,做事就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了。   “所以,他们着急了,忙中出错,以至于海寇作乱,将他们又埋了进去?”   司连瑾点点头,道:“我得到了一些江南那边的资料,早年临安王的时候被朝廷打压,一直都是稳扎稳打慢慢的来,也不知是命数还是他们自己内部的问题,临安王府子嗣活的都不太长,这才短短几十年间爵位就降到了郡王。到近十年间,临安郡王的动作就大了些,上头压力大了,下面就压迫百姓,这才闹到百姓落草为寇,跟海寇勾结,为害一方。”   “因为这个缘故,朝廷才对投向的海寇轻轻放下?”   “嗯,是朝廷不力,才让百姓落草为寇,何况那些百姓只得自身一条命,若是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然,那些趁火打劫的,是不能放过的,像娘子所说的,该赔钱的就得赔,这一代不成,还有子子孙孙。”司连瑾解释道。   “那,我表哥他……”   司连瑾不太明白陶梦阮跟兰钊的这层亲戚关系从哪里来,但也知道陶梦阮对兰钊的情分他是砍不断的,虽然不高兴陶梦阮这么在意别人,但司连瑾更明白这个时候他说兰钊不好的话就是在伤感情,想了想,皱眉道:“我对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兰钊公子我也仅仅听过他的名号,不曾见过真人,更别说他跟临安郡王的关系了。你先别担心,等我去查一查再说。”   兰钊公子虽然被称为第一高手,但跟朝廷上一点关系都没有,陶梦阮也早就想到司连瑾不可能知道更多。想想若是兰钊真是旁人用心培养的,自然不会轻易舍弃了去,便也暂且放下了心思,点头道:“好,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司连瑾捏了捏陶梦阮的脸,“我特意告了假回来,你就让我看你的苦脸?来,笑一个。”   陶梦阮知道司连瑾是在逗她开心,不愿他担心,也调整了心绪,露出笑容,道:“今日我二表姐定亲了,你猜,定的是谁?”   “嗯?”这个范围有些大,先前陶梦阮还托他帮忙看一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就定下来了。   “是骆国公世子。”陶梦阮也没有卖关子。   司连瑾微微皱眉,骆子安他不熟悉,但也认得,反正自从他认识骆子安那天,骆子安就是个病秧子,所以同龄人都娶妻生子了,骆子安还在等着,说不定哪天就英年早逝了。而葛婧,虽然葛闻远被贬官,但葛家还没有分家,也是侯府的姑娘,况且堂姐还是太子妃,怎么也不至于被许配给骆子安吧。   “表姐说是她自己愿意的,楼家两个姑娘都劝她,但也没有用。”陶梦阮微微皱起了小脸,“不过,我觉得,骆家的事有蹊跷,表姐嫁过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见过骆子安了?”司连瑾微微挑眉。   陶梦阮斜了司连瑾一眼,这是正确的关注点吗?他不应该关注骆国公府的蹊跷之处吗?   “娘子,我不比他们好看吗?”   “……”   “娘子就不能只看我,不看别的男人吗?”司连瑾想了想,还是软和下来,拽着陶梦阮的胳膊撒娇。   陶梦阮看了眼瞬间缩小了十岁的司连瑾,叹气道:“我再看他们又如何,你不还是我唯一的夫君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想到陶梦阮跟别的男人说话,司连瑾还是觉得不高兴。   陶梦阮摇了摇头,心知这个状态下的司连瑾,颇有些不讲理的架势,只得叹道:“我只是不放心表姐,所以才去看一眼,只是想着,若是能治好,我就治好了他,表姐蹉跎了这两年,再不能耽搁在这上面了。”   司连瑾听陶梦阮解释,算是接受了陶梦阮的说话,总算正常说话了,道:“那,你说的蹊跷是指什么?”   “骆子安的身体差到这份上,主要原因是这些年一直摄入毒药,再这么下去,他确实活不过三五年。不过,哪家没有些阴私事情,骆国公府水深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蹊跷的是,骆子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陶梦阮说起正事来,脸色也严肃起来。   “听说骆子安的娘在怀着他的时候出了意外,骆子安早产出生,若是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也并不奇怪吧!”司连瑾有些不理解道。   “你还记得萌萌的事吧!”陶梦阮对定威将军的事起了疑,虽然没有对司连瑾说出两家渊源,但唐萌萌的事倒是提过一些,也叫司连瑾替她寻一些珍奇的药材。见司连瑾点头,便接着说,“我觉得,骆世子的情况,跟萌萌虽然不同,但也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所以,我怀疑其中有些因果。”   司连瑾思索了片刻,“唐家是商家,虽然唐大小姐嫁入宫中,但至今还没有子嗣,若有人要害骆子安还好说,唐萌萌不该受牵连才是。”   “先前没有跟你说过,萌萌的病是从我姑姑那里来的,而我姑姑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当年我姑祖母怀着姑姑的时候就中了毒,接着,就由姑姑一直传到了萌萌身上,若是找不到法子根治,萌萌恐怕一辈子都是如此。”陶梦阮先前没有跟司连瑾说起这件事,只是因为这件事毕竟是陶家的家事,何况过去了那么久,不管其中有没有蹊跷,都不必往外头去说。   司连瑾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理清楚了其中的因果。陶梦阮的姑祖母在定威将军战死之后就出了事,陶家自然会怀疑其中的蹊跷,所以将陶馨媛的身世隐藏了起来。只是陶家毕竟是真正的文人,哪怕真有所怀疑,也没有办法去查证,只得将陶馨媛当成自家女儿养着。   “你怀疑什么?”司连瑾有些严肃道。   陶梦阮却摇摇头,“我没有怀疑什么,也不想追究什么,当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又出于什么缘由,死去的人早已经成了灰了,追究也没有意义。我只是想找出解毒的办法,姑姑有姑父照顾,萌萌却才十三岁,我不知道萌萌能不能遇见一个像姑父一样的人,但我知道,若萌萌的病不能好起来,姑姑会选择将萌萌留在家里一辈子。可是,一个姑娘家留在家里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那些身后事,姑父容得她、唐五能养着她,可是以后能,没有几分血缘关系的侄子能护着她一辈子吗?”   司连瑾默然。女子生来就比男子弱了一茬,更别说像唐萌萌一样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的人,若不是亲子女,有谁会有那份心去赡养她一辈子。点了点头,道:“我寻个机会问一问骆子安。”   陶梦阮点点头,像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哪能没有些秘密,若他们自己人不愿意提,便是用心去查,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次日靖国公府就收到了宫里来的帖子,帖子上说皇帝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回来了,所以特地办了一场宫宴,一来为这位新来的二皇子正名,二来,也是为二皇子选妃。   陶梦阮一面惊讶,一面忍不住看了眼脸色有些挂不住的安氏。宫里的宴会比较严格,帖子是人手一份,连带去的丫头也只有贴身的一人,靖国公府的帖子一共三张,司老夫人陶梦阮,还有司安然,将安氏给空了过去。安氏虽然是继室,但也是正经的国公夫人,宫宴上没有收到帖子,自然是对她身份的不认可,她这些时日以来花心思把持国公府的内务,便像是笑话一般,脸上自然是不好看的。   司老夫人微微皱眉,若早知道有这么一场宫宴,她就不折腾自己的寿宴了,如今宫宴跟她的寿宴就差了两天,但她帖子都提前送出去了,总不好说不办了。   “祖母,怎么没有娘亲的帖子?是不是宫里人落下了?”司安然没能理解安氏的苦闷,但也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刚刚进门的长嫂都有,母亲却没有,这叫人如何看母亲。   司老夫人心里明白,多半是先前安家的缘故。在这种事情上面,皇家远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度,安家的事还牵扯上了内务府,若不是因着司安然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只怕连司安然的帖子都没有。不过不管什么缘故,议论宫里的事都是要不得的,司老夫人看了司安然一眼,道:“宫里的事哪里是你能议论的,人家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便是。”   “是。”司安然不服气,但被安氏拉了一把,没敢再多问,老老实实的应着。   “安然,宫里不比家里,明日你跟了去,定要谨言慎行,祖母要求你光耀门楣,但你若是出什么差错,国公府的脸面尚在其次,你的未来就这么毁了!”司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敲打了司安然一回,管她会不会记挂,一个半大丫头出了什么岔子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司安然被司老夫人这么说有些不服气,虽然太后姑祖母对她不如司连瑾亲近,但宫里她也不是没有去过,该担心的是嫂子才对吧。只是看向陶梦阮,却见陶梦阮安静的端着茶杯,半点没有紧张的样子,心里哼了一声,不愿意搭理陶梦阮。   司老夫人看了陶梦阮一眼,她倒是不担心陶梦阮,相比起司安然的莽撞任性来,陶梦阮简直是沉稳得让人放心。何况陶梦阮已经是嫁了人的媳妇,只要不出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比起未出嫁的小姑娘来说,自然宽容多了。   “行了,都回去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司老夫人也看出司安然没有听进去多少,等安氏和司安然走后,才向陶梦阮道:“明日你多看着安然一些,不求她出风头,别惹祸就是了。”就像司安然所说的,她确实进宫的机会多些,但是那丫头哪次不是惹了事让人收尾的,以前还能说年纪小不懂事,如今都十四了,再出些丑,这辈子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陶梦阮自然都应了,司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阮丫头可知道韦淑妃的事?”   上回慕雨莲将那玉牌给她,还提到韦淑妃,如今司老夫人又提起来,陶梦阮不由有些奇怪,难道这位皇子还真是韦淑妃的孩子?   “这位二殿下正是韦淑妃所出,跟韦淑妃长得十分相像,又滴血认亲确认了身份,这才认祖归宗,否则,若真是民间来的,只怕封个王就打发在外面了。”司老夫人叹了口气,宫里的太后是司家的姑奶奶,这才特地传了消息回来,也是怕他们一无所知招了忌讳。陶梦阮如今是世子夫人,司老夫人还盼着陶梦阮早些成长起来,这些事也没打算瞒着陶梦阮,这才将陶梦阮留下说话。   “孙媳只听过一些淑妃娘娘的传言,更多的却并不知晓。”陶梦阮确实知道的不多,一来陶家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往宫里走动,二来,宫里的事,外面能听到一些,也都是传闻,更不敢胡乱议论,陶梦阮对宫里的事确实知道的不多。   “不知道也无妨,阮丫头只要记着,咱们国公府还有阿瑾的立场就够了,旁的不用过多理会。”司老夫人也没有多说,只是提醒了陶梦阮一句,陶梦阮自然都是点头应下。   陶梦阮回到熙园还在好奇突然冒出来的二皇子,司连瑾回来,便忍不住问道:“还真有这么一位皇子啊!以前从没听过呢!”   司连瑾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陶梦阮一眼,道:“这位殿下你认得的,就是你那位不知道八竿子打不打得着的表哥。”   “……”这话有点绕,不过陶梦阮顺利的听懂了,司连瑾说的是兰钊,不由惊讶的眼睛都圆了:“不是吧!夫君,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第二十一章 先来后到   “你要是不信,明天可以自己去看啊!”司连瑾知道不是陶梦阮的问题,但依然不开心,自己媳妇时不时关心别人也就罢了,那个别人身份比他还高,武功比他要强,虽然真拼起来未必会输,但他还不能轻易动了对方,就像有只蚊子在前面飞来飞去,他烦得要死还不能一巴掌把它拍死。   陶梦阮敏感的发现司连瑾不高兴了,微微皱眉,道:“怎么了?你怎么又生气了?”   司连瑾被这句话又气了一回,说得跟他总是生气一般,明明他对陶梦阮已经这样温柔体贴了,这个丫头还想怎样!   “哎,司连瑾,你多大人了,这点小事还要赌气吗?”陶梦阮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时候不该考虑临安郡王父子到底想做什么吗?跟我生什么气啊!”   司连瑾抿了抿唇,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一转身走开了。陶梦阮见司连瑾一句话不说走了,也升起了怒气,她都是为谁着想啊!也不想想兰钊跟临安郡王有关,如今又成了皇子,最后影响的会是谁!一气之下连晚膳都没吃两口,直接回房躺下了。   主子们斗气,下面的人更是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向服侍陶梦阮的碧云和喜鹊见陶梦阮晚膳没吃几口,端了一碗百合莲子粥过来,劝着陶梦阮多少吃些。陶梦阮不想搭理人,捂在被子里连话都不想说。   陶梦阮心里也委屈,上辈子唐家陶家她都是最小的一个,大人们对她自然宽容些,除了那一回她不乐意的联姻,二十年的时光她基本过得顺风顺水的。便是穿越到了这里,便是后来寄居在葛家,她身后也有陶家撑腰,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可这段时间,她既担心兰钊的处境,有担心人家处处算计,司连瑾要吃亏,恨不得处处注意着,找到突破口,可司连瑾还时不时就跟她闹腾,多大的人了,还要跟她闹脾气,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容忍它继续发展下去!   陶梦阮本来只是赌气,不想听别人说话,才到床上躺下,没想到气着气着就这么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地方,一片冰凉,显然司连瑾一直没有回来。   虽然司连瑾没有细说过,但陶梦阮也知道,司连瑾的身份不仅仅是明面上的那一点,她嫁过来这段时日,司连瑾经常要加班加点的做事,但晚间必定会回来陪她,以至于突然没有司连瑾在身边,陶梦阮不仅不习惯更有些担心。心里懊恼着,司连瑾每日忙着许多事,这点小事她让着他就是,何必跟他怄气。   陶梦阮跟司连瑾赌气,丫头们哪能睡得踏实,碧云就守在外面,陶梦阮一动,碧云就端了烛台进来,道:“大奶奶醒了?外面热着粥,大奶奶要不要吃一点?”   陶梦阮没什么胃口,摇摇头,道:“世子一直没有回来吗?”   “没有。”碧云心知陶梦阮担心司连瑾,连忙道:“大约世子临时有什么事,想来晚些就回来了。”   陶梦阮却等不住,她总觉得不安,想到司连瑾这种不安更是压都压不住,利落的爬起身,陶梦阮也不用碧云帮忙,自己从柜子里取了件利落的衣裳出来,头发简单用发带一绑,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碧云见陶梦阮将平时收在柜子里的暗器什么的一股脑儿往外拿,连忙拦着陶梦阮,道:“大奶奶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吩咐紫枫去做便是。”   陶梦阮却摇头,不亲眼看到司连瑾平安无事,她怎么能放心,想了想,将淬了剧毒的针盒也带上,向碧云道:“你好好看着屋子,我去去就来。”   碧云想拦,可她不会武功,哪里拦得住,见陶梦阮也不走正门,直接从窗口出去,后头几个人影跟了上去,心知是世子的暗卫,才勉强放了心,也没有回外面的耳房,就在屋子里守着,等陶梦阮回来。   陶梦阮在墙头上思索了片刻,便利落的朝着某个方向赶去,她知道身后有暗卫跟着,也没有拦着他们的意思,若司连瑾果真遇上了麻烦,多有几个人也多有几分胜算。   被陶梦阮担心的司连瑾这个时候确实遇到了麻烦。   他今日确实跟陶梦阮生了气,那天陶梦阮说的事他亲自去查,有了线索,许多事情都浮出了水面,而兰钊的身份,则是他气闷的缘故。不管兰钊本身如何,牵连到这件事当中,尤其临安郡王父子打着兰钊的旗号想要做的事情,等事情败露出来,兰钊怎么都洗刷不干净。司连瑾跟兰钊没什么交情,但陶梦阮既然关心兰钊,他就不能不在乎陶梦阮的感受,本来就烦闷,跟陶梦阮一言不合他又不愿意跟她吵,只得自己跑了出去。   司连瑾平日里精明,可到了这种时候,哪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没去借酒消愁,走着走着就进了先前买下的小院子。他当时买下那个宅子,纯粹是因为宅子里的活水连接到外面的河里,当时寻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了那一处,心里满意就买了下来。不过平日里也没有闲情跑去放纸船玩,那一回之后,宅子也就闲置下来了,私心里,那地方他并不乐意让别人去住,终归不缺那点钱,放着就放着吧。   司连瑾将宅子放着,就买了一房下人打理宅子,那宅子不小,但平时没有人住,打理起来并不费事,司连瑾平时没有多少工夫放在上面,也没有叫人去问过,一进门没见到看宅子的过来迎接,司连瑾不由得皱眉。司连瑾当时选中那一房人,就是看他们老实忠厚,银钱什么的一点都没有吝啬,上回他来,还半点都没有怠慢,总不是短短的时间原形毕露了吧。   司连瑾过来散心的,没见到先前安排的人其实也没太在意,往里走了一段,就觉得不太对劲,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就被人包围起来了。他今日心情烦闷,出来也没有带人,而这里面埋伏的人太多,打得他连发个信号找人来接他的机会都没有。想他司连瑾几时果真被人拿住过,心里既憋闷,又在想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伏击他。   陶梦阮来到这个宅子的时候,跟司连瑾进来时的死寂不同,能看见花园里人影攒动,陶梦阮没有靠近就皱起了眉头。她出来寻司连瑾,一时也猜不到司连瑾去了哪里,只是往这边过来碰碰运气。她记得司连瑾说过这边的宅子买了下来,也没有租出去,就找了人看着,看院子的,能有那么大胆子在主家院子里跑来跑去?更何况司连瑾也不像会找许多人来看院子的样子。   陶梦阮向后面招招手,青雀赶忙迎上来,道:“大奶奶,有何事?”   陶梦阮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皱眉道:“世子将这个院子拿来做其他的用处了?”   “回大奶奶,并不曾。”青雀虽然跟在陶梦阮身边,但依然在司连瑾的暗卫当中领着职位,对司连瑾的事自然也知道不少,司连瑾手下的房产并不少,这个宅子司连瑾自然舍不得拿出来做什么。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人不是司连瑾的人。陶梦阮眸色一暗,没有贸贸然上前,向青雀道:“你去调些人来,看看什么人敢在世子的宅子里胡作非为!”   青雀自然点头去办,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个宅子并没有挂在别人的名下,房契地契写的都是司连瑾的名字,满京城还有人敢不长眼的动司连瑾的地方?   陶梦阮一向很有耐心,青雀去办事,她虽然担心着司连瑾,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就远远地盯着那宅子里的人似乎清理了什么,又安静下去,这下更加确定里头有问题了。   青雀动作很快,做事也十分沉稳,不多时却沉着脸回来,道:“大奶奶,他们挟持了世子!”   “什么!”夜晚风凉,陶梦阮坐了这么久腿脚有些发麻,乍一听到这话险些一个不稳从房顶摔下去。勉强稳住了身子,陶梦阮远远看着院子里的火光,沉声道:“走!”   “大奶奶,属下立刻去请太子殿下帮忙,大奶奶……”青雀自然不愿意让陶梦阮冒险,世子被人挟持了,若是大奶奶也出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陶梦阮一开始是不可置信,司连瑾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方被人挟持,该不是新的苦肉计吧!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司连瑾平时也就是无伤大雅的开个小玩笑,不会在这种事上面胡闹,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必定是司连瑾心情不好没有带护卫就自己出来,才让人下了黑手。回头看了青雀一眼,道:“世子等得起你去把太子殿下叫过来吗?”   青雀愣了片刻,陶梦阮已经飞快的越过院墙,落在院子里。   院子里都是人,大约担心引来官兵,都提着灯笼,并没有豪迈的点着火把,而中间一人头戴紫金冠,一把匕首横在司连瑾脖子上。司连瑾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眼睛却拼命地转动,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一个劲儿的给陶梦阮使眼色,奈何陶梦阮看都没看,只看向那中年男子,道:“你就是老临安郡王?”   “小姑娘有些见识。”宫渠哼了一声道,今日能抓到司连瑾倒是意外的收获,便是失掉了这个绝好的据点,也不算吃亏,虽然没想到救兵这么快就来了,但一个小丫头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谈不上什么见识,你儿子跟你挺像的。”陶梦阮并不稀罕宫渠的夸赞,对宫九浔和宫渠都没有什么好感。   “没想到陶家书香门第,陶姑娘却懂得武功,老夫真是刮目相看。”宫渠脸上没有半点笑意,“陶姑娘才嫁到国公府,世子若是出什么意外,陶姑娘的日子可不好过。本郡王可以把司世子交给你,不过,需要你替本郡王做些事情。当然,这事对你来说可容易得很。”   “哦,本夫人还有这本事?不知老郡王说的是什么事。”陶梦阮也冷沉着脸道。   宫渠向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来,打开一个盒子,里面一个小小的瓷盒,打开盖子,却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虫子。陶梦阮学医多年,虫蛇什么的她的不怕的,但见到这个,还是忍不住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宫渠没想过陶梦阮会认得那虫子,基本上没什么见识的女子见到这货也是这个表情,颇为自得道:“这是本郡王从南蛮手中得到的蛊虫,你只要将它磨成粉,放到太子妃的茶水当中,让她喝下去就够了。”   陶梦阮认得这货,她不懂蛊术,但学医尸毒,蛊虫她也认识不少,这种蛊虫长得像蜈蚣,名字却叫做黑寡妇。蛊虫不能用寻常的规律去推断,像这个,磨成粉之后,母虫死了,却用皮肉作为营养,包裹着无数的幼虫,由女子吃下去,再由夫妻交欢转移到男子身上,若她真下到葛姝茶水里面,不用十天半月就能听到太子殿下的死讯了。   陶梦阮抿着唇,又看了司连瑾一眼,点了点头。那人合上盖子,将盒子递过来,还提醒道:“世子夫人小心,若是爬到世子夫人身上,祸害的就是世子大人了。”   陶梦阮自然不愿意自己拿着,接过来就递到了旁边的青雀手里,看向宫渠道:“我答应了,快放了世子!”   “口头上答应,若是世子夫人反悔了,老夫找谁说理去?”宫渠匕首没有移开,目光依然落在陶梦阮身上。   “那你想如何?”陶梦阮咬着牙道。   “自然是,留下些把柄!”宫渠说着,另一人又捧了个盒子上来,打开,道:“放心,这个不要命的,叫做噬心蛊,只是借住在世子身体里,只要世子夫人将事情办好,老夫自然会将它接回来。”   卧槽,这位老郡王假死之后是跑去学习蛊术去了吗?南蛮们不是最排外了吗?居然让他把好东西都弄到手了。看着宫渠捏着蛊虫要往司连瑾身上放,陶梦阮再忍就不是她了,沉声喝到:“等等!”   宫渠眼中凶光一闪,“怎么,世子夫人是希望我立刻送他上黄泉?”   “不,我只是提醒老郡王一声,请老郡王想一想,世子的命重要,还是临安郡王的命重要。”陶梦阮自然不会让宫渠将噬心蛊下到司连瑾身上,她对蛊毒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蛊虫是个多么危险的东西,一言不合就要命啊!何况司连瑾这样的人物,对于宫渠他们来说,就是那绊脚石好吧,等她将事情办好,宫渠会将噬心蛊弄走?她没那么天真去相信宫渠的话。   “你什么意思!”宫渠声音有些尖锐,他只得宫九浔这么一根独苗,宫九浔还没有子嗣,要是宫九浔没了,折腾这些有什么用。   “上回郡王爷是打算将粉虫儿放到我身上的吧!”陶梦阮目光紧紧盯着司连瑾脖子上的匕首,计算着角度,算着自己有几分胜算将司连瑾救过来,“粉虫儿下在女子身上,可以让女子生出一种独特的幽香,对男子有致命的吸引力。不过,老郡王大约不知道粉虫儿下到男子身上会有什么用吧!”   “你胡说,粉虫儿只能用在女子身上,根本不能下在男子身上!”宫渠横眉倒竖,显然是气恼了。   “看来,教郡王爷蛊术的人也留了一手嘛!”陶梦阮勾唇一笑,“粉虫儿之所以叫粉虫儿,除了女子绑住男人之外,男子,嗯,好吧,男子比较惨,会断子绝孙哦!老郡王,你难道没发现,你儿子越来越不喜欢女子了吗?”   宫渠脸色一变,司连瑾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宫渠下意识的松开手,却被司连瑾抬手一推,捏在手上的噬心蛊顺着衣襟落到宫渠胸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双目圆睁仿佛一双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一般。   司连瑾一直都在蓄力冲开穴道,本来再等个一时半刻,便能平平稳稳的冲开穴道,还能打宫渠一个措手不及,但陶梦阮提到粉虫儿,司连瑾就等不得了,心里担心陶梦阮早早就遭了算计,一时用力冲开了穴道,但内伤也不轻。   陶梦阮连忙将司连瑾拽过来,趁着人家乱作一团,飞快的离开了现场。司连瑾自然不会错过趁火打劫的机会,陶梦阮让青雀去调了人来,司连瑾跟陶梦阮一离开危险之地,青雀立刻带人上去围攻宫渠一伙人。   陶梦阮和司连瑾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看着这边的战场。陶梦阮原本反思了自己,不跟司连瑾置气了,可见到司连瑾跟她赌气,又以身犯险,虽然冒着险将司连瑾救出来了,但看着那边的战局,就是不愿意搭理司连瑾。   司连瑾还想教训陶梦阮跑去冒险,可见陶梦阮绷着一张脸,突然发现生气还要分先来后到,陶梦阮不看他,他发脾气又有什么用,终于叹了口气,拉着陶梦阮的胳膊服软:“娘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二十二章 我喜欢   陶梦阮回头,司连瑾那时一个人闯进去,虽然最后被抓住,但对方也没占什么便宜,死伤的人一大片。司连瑾便是武功高强,身上的伤也不少,靛青色的衣裳上也能看出大片大片的血迹,陶梦阮又气又心疼,也不看那边打群架了,拽着司连瑾回府。   两人回府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陶梦阮叫碧云打了水来,就将人赶了出去,直接扒了司连瑾的衣裳。司连瑾也不反抗,老实躺在榻上,由着陶梦阮给他清洗伤口。宫渠他们能抓住他主要是因为人多,司连瑾本着丢了小命也要拉人陪葬的心态,对方损失惨重,他身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外面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只有两个字:真疼!   陶梦阮嘴里没好气的哼着,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的放轻了,小心地将血迹擦干净了,才给他处理伤口。陶梦阮手里的伤药都是上好的珍品,这个时候却一点都不吝啬,将司连瑾身上都包扎了一圈,才瞪她道:“幸亏都伤在身上,不然,我看你明天怎么跟祖母解释!”   司连瑾对靖国公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对司老夫人却一向敬爱非常,听陶梦阮这么说,便皱起了一张脸,道:“好娘子,你可别跟祖母说,这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皮外伤!”陶梦阮被司连瑾提醒了一回,在柜子里翻了一圈,摸了一颗药丸塞到司连瑾嘴里,“吃掉!”   司连瑾被冲鼻的苦味刺激的缩了缩身子,又不敢吐出去,只得咽了下去,苦着一张脸,道:“阮儿,你怎么忍心……”   那药丸陶梦阮配的时候,不小心把某种苦药放多了,又觉得扔了可惜,所以调整了其他的配方,除了格外的苦,但效果也更好了些。司连瑾这回内伤有些严重,陶梦阮确实有惩罚他的意思,但那药丸也确实效果更好。见司连瑾卖萌的模样,陶梦阮勾唇微笑:“舍得!”晃了晃瓷瓶,“里面还有两颗,刚好,明日一早一晚,我会监督着夫君你吃下去!”   “……”司连瑾打小就娇气,习武什么的一口气撑下来了,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但是娶了妻之后,从来没想过再回到没人哄的位置去啊!只是看着陶梦阮眼里的点点怒火,司连瑾敢怒不敢言,到底屈服了:“我吃!”   陶梦阮满意的拍拍司连瑾的脸,点头道:“外面有粥,要不要吃一点?”陶梦阮还勉强吃了几口饭,司连瑾估计是什么都没有吃过,陶梦阮见他一身的伤,也没了跟他赌气的心,到底是心疼多过怒气,还是忍不住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司连瑾刚刚还皱起的脸立刻舒展开了,点头道:“要!”   陶梦阮叫他老实躺着,自己起身给他拿东西吃。因为陶梦阮没怎么吃东西,碧云怕陶梦阮夜里饿,除了热着的一小煲米粥,还留了些点心,虽然是凉的,但就着热粥吃也还可以。陶梦阮盛了粥,又端了一碟子点心进去,司连瑾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是伤员,要求陶梦阮投喂。陶梦阮瞪了他一眼,到底败在司连瑾的目光之下,端了米粥喂他几口,给自己塞一口,两人倒是把本来就不多的米粥都吃光了。   司连瑾看着陶梦阮不生气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陶梦阮:“你说的那个什么粉虫儿,真的没有伤到你?”   “你怕我用粉虫儿勾住你?”陶梦阮微微挑眉。   “阮儿你不用粉虫儿,我也只喜欢你一个!”司连瑾十分严肃认真的模样,“但是,我担心你受伤,南蛮的蛊术很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宰了他们一家也换不回你来。”   陶梦阮默了默,握着司连瑾的手,道:“想给我下蛊哪有那么容易,当时那个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我。”   “那宫九浔是怎么回事?”司连瑾虽然没有见过宫渠,但也知道当年的临安郡王是个谨慎奸猾的人,若非陶梦阮真的戳到了真相,宫渠根本不会相信。   “哦,这个呀!”陶梦阮嘻嘻一笑,道:“你知道吧,上到皇帝下到寻常百姓,都要守一些规矩,比如,不能宠妾灭妻,所以初一和十五这两天,便是在嫌弃,也要宿在正妻的房里,然而,那位郡王妃,她有狐臭!”   司连瑾呆萌萌的眨眨眼,显然还不太明白其中的缘故。   陶梦阮忍不住捏了捏司连瑾的脸颊,在现代,狐臭这个毛病都不好办,就算是做手术,都有复发的几率,通常只能用讲究卫生、在生活穿着上面注意来减轻病情。到了古代,尤其是发生在女子身上,这种问题大多都是捂的严严实实的,然后用香料遮掩,却不知道,这么做的结果,狐臭的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而且,香料和狐臭的味道混合起来简直无比的销魂。   陶梦阮参加宫九浔婚礼的时候,因为地方大,新娘子又不会在她身边走动,所以感觉并没有那么明显,只是从新娘子身上浓郁的香味当中猜到了一点。当时许多人鄙夷俞家落魄了,家中女儿连品味都少了些,让香味熏得粗俗了去,哪能想到那浓郁的香味不过是为了掩盖新娘子身上的体味。   陶梦阮没有专门研究过香料和狐臭的问题,但大致可以判断,俞家大姑娘的狐臭应该是比较严重的,在外面还好,到了卧房里面,若是到了冬天再烧个地暖关个窗户,可以想象那个可怕的味道,恐怕大多数男子都得退避三尺,宫九浔在那之后恐怕至少有三五天不愿意进女子的房间。   司连瑾听陶梦阮解释了一回,却有些疑问,道:“虽说有那个规矩,但也没有谁都守着,娘子怎么知道宫九浔会守着规矩?”   “夫君,你是不是被砍傻了,对于临安郡王一家来说,除了权势,最重要的是什么?”陶梦阮翻了个白眼,“皇上早就看临安郡王不顺眼了,若是临安郡王没有嫡子,不就有理由削爵了吗?当然,宫九浔可以重新娶一个,但他们等不去那么久。”   事实上确实像陶梦阮所说,宫九浔将妻子嫌弃的要死,尤其是身上的味道,但综合种种因素,宫九浔还是会忍辱负重的偶尔进一趟妻子的房间。但也就像陶梦阮所说,那气味熏得宫九浔恨不得顶着冷风吹,从正妻屋子里出来了,至少有那么三五天,宫九浔根本不想碰任何一个女子。这其中原委宫九浔还不能对宫渠细说,宫渠见到的就是宫九浔越来越不喜欢女子,就让陶梦阮这么糊弄过去了。   “若是,宫九浔吃了苦头之后去找别人洗眼睛呢?那不是越来越喜欢女子了吗?”   “世子,你知道有一种奇怪的心态吗?”陶梦阮斜眼看了他一回,“我表现出对蛊虫比他还了解,他就会下意识的觉得我比他知道的更多,所以我说了,他就会下意识将症状往宫九浔身上套,哪怕宫九浔真的更加花天酒地了,他也会觉得是宫九浔不行了,所以想要在女子身上找回感觉。”   “……”司连瑾不懂,不过一想,宫渠对蛊毒像是十分了解的样子,显然是亲自去过南蛮的地方,当然也十分清楚蛊毒的神秘之处,恐怕自己也知道他不过学了半吊子,会有各种脑补猜疑也能说得过去。   “好了,你是伤员,早点睡吧,我去看看青雀那边有什么收获。”陶梦阮听到外边的动静,将司连瑾打发回去睡觉,自己往外走。司连瑾想说他去处理,但想到陶梦阮才把他出去跟人打架这一篇翻过去了,跟陶梦阮对着干,又要惹她生气,只得老实回床上躺下。   青雀就等在院子里,陶梦阮也没有出门,隔着窗子,道:“抓住了没?”   青雀听到陶梦阮的声音微微诧异,不过想到世子爷伤成那样,大约被大奶奶打发歇着了,也没有隐瞒,道:“属下办事不力,让他跑了。”   陶梦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宫渠既然肖想着权势,自然会爱惜着小命,否则命都没有了,权势还有什么用。既然敢在司连瑾眼皮子底下待着,想必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哪怕宫渠意外中了噬心蛊,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逃掉。既然早就清楚这个结果,陶梦阮也没什么不满,跳过这个问题,道:“世子原本安排的人呢?”   “世子原本只买了一房下人在那边看宅子,属下派人仔细查找过,那一房人已经被残杀,就藏在宅子里。”这个问题不用主子问,青雀也已经查找过了,人已经死了,那家人也没有其他的亲故,青雀只能吩咐人好好地葬了。   陶梦阮原本还有些怀疑司连瑾身边又出了叛徒,现在看来,倒像是司连瑾无意间闯入,结果被人抓住了。至于宫渠为什么会专门在司连瑾的地方弄了一个据点,大约,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其他的事情陶梦阮也没有多问,只说司连瑾歇下了,抓到的人好好看着,等明日再说,青雀自然都应了,直接退了出去。   陶梦阮回到房里,司连瑾还抱着被子等她,陶梦阮撇撇嘴,道:“宫渠跑了。”   “跑了就跑了,也没指望能抓到他。”司连瑾撇撇嘴,向陶梦阮道,“你说,这次是有人出卖了我,还是我自己倒霉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比较倒霉吧!”陶梦阮轻轻一笑,司连瑾今天跑出去的时候,不大可能早就有固定的目标,何况从现场来看,司连瑾像是愤怒的把人都赶走了,才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你说,你生气了不去借酒消愁,到处乱跑什么?要不是我不放心出去找你,你是不是想让我做寡妇来着!”   “……”司连瑾被陶梦阮捏着脸,也不敢喊疼,这睁着一双蓄着泪水的眼睛望着陶梦阮,他怎么敢说,他是堵着一口气,就是想让陶梦阮出去找他回来,而且是陶梦阮不去找,他就不会来。   陶梦阮以为自己对司连瑾的美色已经免疫了,然而,事实证明,司连瑾的这一张脸,她依然下不去狠手。心里想想,该不该的,反正都发生了,说出一朵花来也没有什么用,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次我也不好,以后,你要是不高兴,就跟我说,别一个人往外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不会嫌弃我小肚鸡肠?”司连瑾说是腹黑阴险,放到自己身上,他一点都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尤其是在陶梦阮面前,总会觉得陶梦阮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那样的自己。舍不得将气撒到陶梦阮身上,只能埋在心里,可他又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气恼之下难免做些蠢事,只是一直隐藏得很好,在别人看来,他都是温和矜贵的,哪怕清冷,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合宜的举动。   “就算嫌弃有什么用啊!我又不能退货!”陶梦阮忍不住笑道,“何况,舌头和牙齿还打架呢,我知道你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也不要你十全十美,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司连瑾抿着唇,将脑袋往陶梦阮的颈窝里蹭,他想答应陶梦阮,可总有些不安,陶梦阮现在说不会生气、不会嫌弃,可人在生气的时候,又哪里管得住出口的是什么,他接受不了自己在心爱的人心里半点的不好,所以,还是努力十全十美好了,那样,总不会惹陶梦阮不喜欢了吧!   陶梦阮没有听到司连瑾的回答,她睡了小半夜,后面出去跑了小半夜,睡回来的那点精力早就消耗光了,抱着司连瑾坚实有力的身躯,很快就睡着了。   司连瑾感觉到陶梦阮呼吸平稳绵长起来,才小心地探出头来,细细的看着陶梦阮的脸,做他自己?他从来不曾想过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像姚振安那样?那么蠢,怎么会是他?像陶少成那样?他也学不来那份坦荡潇洒。他从未想过自己想要如何,只是做着最完美的那一个形象,风姿卓绝,让人歆慕不已,至于喜欢不喜欢,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在外面保持着最好的形象,回到家里偷个懒,对他来说也没有哪里不好。只是认识了陶梦阮,他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单调,以前不会在意的事情,有陶梦阮看着,他就觉得不够完美,忍不住轻轻一笑,道:“傻丫头,我喜欢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 不省心   早晨,陶梦阮起身时,不见身边的大抱枕还惊讶了一回,成亲以来,司连瑾还真没有比她早起过。被喜鹊和小满服侍着洗漱,陶梦阮顺口问道:“世子呢?今日起得这样早?”   喜鹊暗自憋笑了一回,道:“世子一早就出门了,留了话说等会儿回来陪大奶奶用膳。”   陶梦阮闻言便不再多问,洗漱了坐到桌边的时候,司连瑾果然已经回来了,正捧着茶等她。陶梦阮在司连瑾身边坐下,道:“难得你早起一回,是做什么去了?”   司连瑾将陶梦阮喜欢的两样小点心放到陶梦阮面前,解释道:“去问了一下昨晚上抓回来的小贼,今日要进宫去,没有功夫搭理这件事。”   “嗯,问出什么来了?”陶梦阮觉得,以宫渠的谨慎狡猾,底下的小虾米估计也不知道多少东西。   “抓到了一个宫渠的心腹,费了点功夫,不过也问出了些东西。”司连瑾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说是宫渠五年前假死,后来就去了南边学习蛊术,听说骗了人家酋长的女儿,对他掏心掏肺,将秘传的蛊术都教给了宫渠,结果宫渠学到了本事,转身就将人扔掉了,那位姑娘触犯了族规,被活生生烧死了。”   陶梦阮看了眼脚香酥脆的点心棒子,有种吃不下去的感觉,没好气的将碟子放到司连瑾面前,自己盛了粥喝。   “……”司连瑾看了眼被放到面前的碟子,呵呵了一声,道:“娘子,这个玫瑰露不错,娘子尝尝!”说着,给陶梦阮倒了一杯。   陶梦阮好笑的看他,却毫不相干的说道:“临安郡王府要遭殃了!”   “嗯?”司连瑾虽然确实记恨着宫渠一家,但要动他们,还需从长计议,何况还要保住陶梦阮那个表哥,并没有打算立刻动手。   “那蛊族的女子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的啊!”陶梦阮叹了口气,“她死的越惨,临安郡王府的下场就越是凄惨,他们根本不相信外人,便是那女子果真对宫渠掏心掏肺,也会下意识的做两手准备,更何况她最后死了。”   “阮儿似乎对蛊族很了解?”司连瑾有些意外,他知道陶梦阮见识不浅,却没想到神秘的蛊族陶梦阮都了解。   “算不上了解。”陶梦阮摇摇头,前世寻药去过那边,她没什么坏心,也花了些时间才让人家将她当个客人,那个族群古老得很,一直隐居在深山当中,别说跟外人交流,一言不合要人命也是有的。她那时是运气好,恰好救了山里摔断腿的人家少主,这才对她友善些,至于宫渠骗了人家姑娘,就算那姑娘对他掏心掏肺,那姑娘的爹娘也饶不了宫渠。   “传闻蛊族原本是上古时候的巫师后人,巫师可以沟通神灵,所以既是叫人敬仰,也叫人敬畏,到了后来,就渐渐被人排挤,最后隐居到了深山当中,不问世事。他们对外面的人戒心很强,便是路过的人,也会下些无伤大雅的蛊毒以备万一,更何况宫渠都做了他们公主的入幕之宾,别的不说,情蛊必定是要下一只的。”陶梦阮解释道,“夫君不知道情蛊吧,情蛊这名字听着浪漫惹人爱,其实长得又丑又猥琐,最重要的是,一对儿情蛊分开的时间若是长了,就会开始咬食宿主的血肉,若是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会陷入休眠,休眠期有长有短,等醒了之后,就更没有理智可言,人死了埋下去都会将腐肉啃食干净。”   司连瑾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看着眼前的肉糜粥也吃不下去了,无奈的放下勺子,这个报复,真是好激烈啊!   陶梦阮满意的笑了,将手里的玫瑰露喝完,笑道:“夫君,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宫宴他也去,但他是男子,自然不好跟陶梦阮一道,何况他还要先去见一见太子,摇摇头,道:“你跟祖母一道,进了宫也不必担心,总有我护着你。只是兰钊如今身份不同,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但尽量别跟他接触,我自会想法子弄清楚事情。”   陶梦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了,昨晚宫渠给的那只蛊虫暂且放在我这里,等我想到稳妥的法子再做处置,你可别胡乱去碰它。”   司连瑾想起那虫子五彩斑斓的颜色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点头道:“放心,我一点都不想碰那个东西。”   陶梦阮闻言就笑了,虫子这种生物,喜欢的人还真不多,反正她是一点都不喜欢。昨晚假意答应宫渠,将那虫子拿过来,也是因为这货实在太危险了,放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拿到她手里,寻个机会将它无害化处理了好。只是陶梦阮对蛊虫也并不了解,当初她去蛊族是为了寻药,也就是跟着他们小少主认识了一下蛊虫的品种和作用。   司连瑾陪着陶梦阮一起给司老夫人请了安,就先行离开,陶梦阮坐在司老夫人身边,等着司安然过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安氏才带着司安然一起过来,安氏一向对陶梦阮没有好脸色,但她这次不能进宫,也只能叫陶梦阮看着司安然一些,毕竟如今的司安然不是小孩子了,再出不得任何的差错。   安氏昨晚对司安然耳提面命了大半晚上,司安然虽不服气,也不敢不当回事,一直老实坐着,没敢开口。对于安氏难得放低了姿态叫陶梦阮照看司安然,陶梦阮没什么扬眉吐气的想法,只是想着安氏虽不是个好人,为了司安然这个女儿也是用了心了。安氏说的话陶梦阮也答应了下来,倒不是被她感动了什么的,只是不管事实如何,司安然都是司家女儿,司安然出丑,对她和司连瑾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司老夫人瞧着时间不早了,打断了安氏的絮叨,带着陶梦阮和司安然出了门,她还赶着早些进宫,跟太后说说话呢。司安然在司老夫人面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坐着,不过司安然明显不是坐得住的人,没有多久便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道:“祖母,安然进宫能不能去寻怜雅公主说话?”   司老夫人慢悠悠的掀起眼皮,“跟怜雅公主一起丢人现眼?”   “……”司安然抿了抿出,“祖母,公主才不是……”   “行了,你以前就跟公主一起,哪次不惹出些事情来,若非她身为公主,你想想你能落得个什么样的名声?”司老夫人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司安然的心思,“怜雅公主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皇上和惠妃娘娘也不会由着她胡闹,以后再惹出什么事情来,你觉得谁去背锅?你若是想一辈子做个老姑娘,祖母直接送你去家庙,没得连累了你姐妹的名声。”   司老夫人也不想这样打击一个小丫头,但司安然记吃不记打,不说重一些,她根本不往心里去,也是安氏自小溺爱,将个女儿养得无法无天。   司安然被司老夫人一席话说得脸色白了白,她也不是真蠢到那个份上,只是自小娇养着长大,又是靖国公府嫡女,从小到大便是闯了什么祸,也有家里人给她收拾,久而久之,对这些事情便也不上心。可司老夫人这么一说,司安然也有些害怕,她没有去过家庙,也知道那是犯了错的人才送去苦修的,她怎么愿意远远地待到那里去。   司老夫人暗自摇摇头,司安然这会儿老实了,也只是听了她的话害怕了,心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妥。看向陶梦阮,再提了一句,道:“阮儿,你今日且看好了安然,若她实在不听话,就送到太后宫里叫人看着,总之,不能让她毁了自己。”司老夫人十六岁嫁入靖国公府,大半辈子宫里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趟,哪能不知道多少事情都出在宫宴上面,司安然或许不够漂亮不够好,但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就足够许多人对她动了心思。   陶梦阮点了点头,心想到时若是司安然实在想不开,不如点了她穴道,让她做个木头美人老实待着吧。   交代了陶梦阮,司安然也不敢多说话,司老夫人便闭着眼养神,没有多久就到了地方。司老夫人嫁到靖国公府时,太后还没有出嫁,姑嫂两个感情不错,即便后来太后嫁入皇家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两人依然没有疏远,司老夫人有机会进宫也能一道说说话。   司老夫人辈分高,身份又尊贵,到了宫门处,就有人连忙安排了小轿,送司老夫人去太后宫里。在宫里能有小轿乘的人可不多,陶梦阮和司安然都是小辈,自然没有那待遇,只能跟在小轿旁边。陶梦阮知道,便是宫里的妃嫔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乘小轿代步的,何况宫外的人,也就是司老夫人那样的身份和辈分,才有那待遇,就是寻常官家的老夫人,一把年纪了也只能走过去。司安然却有些不满,宫门这里往里走,得一炷香的功夫,哪回来都得走得脚底发痛,尤其看着旁边一乘小轿上,瑞雅公主乘着小轿过去,有些想法就有些松动。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进宫的时候也少了,难得进宫一次,自然要在太后宫里多坐一坐,而陶梦阮和司安然,在太后宫里做了一会儿,便先行去了举行宴会的延庆殿。   延庆殿前后各有一个园子,正好分别招待男女宾,陶梦阮和司安然一起,去了招待女宾的后花园。这个季节牡丹的花期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但宫里的花房自然培植了不少的花木放在那里供人赏玩,景致自然一点都不差。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时间还不长,至今也就参加了一回长公主府的宴会,许多人对陶梦阮并不熟悉,但并不妨碍他们跟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搭上关系。陶梦阮一面应付这许多人,一面还要盯着司安然,任务一点都不轻,尤其是司安然还不是个省心的。   陶梦阮不知司安然的心思,只听说司安然每次进宫都要跟怜雅公主一起,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比如欺负哪家姑娘,甚至欺负宫里哪个不受宠的公主皇子。当今皇帝正值壮年,除了年长些的公主皇子,目前最小的九皇子才三岁,最小的公主更是才满月。陶梦阮听说司安然曾经跟怜雅公主一起,将七皇子推下水,简直恨不得敲开她的脑子看看,究竟装了些什么,若非惠妃顾忌着怜雅公主的名声遮掩了去,司安然还能安然站在这里?   陶梦阮用了心盯着司安然,但就是陶梦阮被赵锦竹缠着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司安然就不见了人影。陶梦阮暗恼自己没提前让司安然做个木头美人,还得任劳任怨的去找人,问了几个当值的宫女,确定了司安然离开的方向,陶梦阮忍不住磨了磨牙,以前好歹跟怜雅公主一道,这回好得很,竟然敢往男宾的地方去。   陶梦阮不知道司安然是不是想偶遇某个美男子,但司安然行事莽撞跋扈,其实还是个单纯的丫头,若是有谁想利用她、诱骗她,其实容易得很,否则上次也不会大大咧咧的就把长公主府的秘密说了出来。陶梦阮不敢耽搁,一面隐藏了踪迹,一面往男宾那边走。   司连瑾跟姚振安一路,隐约见陶梦阮的身影,不由皱了眉,向姚振安道:“你先过去,我去去就来!”   “哎,你去哪里?”姚振安见司连瑾快步走开,司连瑾没有解释,他也没敢跟上去。   司连瑾匆忙跟上陶梦阮,拉住她的手,道:“阮儿,你来这边做什么?”   被人抓住,陶梦阮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司连瑾,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这不是你那好妹妹往这边赏花来了吗?我来抓她回去。”   听到司安然,司连瑾皱起眉头,“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陶梦阮摇摇头,“不知道,我跟锦竹说了两句话,回头就不见她了,跟人打听了她往这边来了,也没敢让人帮忙找,只得自己来了。”   ☆、第二十四章 你还是别说了   司连瑾闻言皱起眉头,司安然这个异母妹妹他没什么感情,况且这么多年来司安然犯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到底是靖国公府的姑娘,以前任性刁蛮也就罢了,这回竟然往男人堆里跑,果真是越发不像样了。司连瑾对靖国公府兄弟姐妹们的感情都不深,也谈不上操心他们的终身大事,但总不能留一堆老姑娘老光棍在府里吃他的吧,恼归恼,还是皱着眉找人去寻司安然。   安排好了这件事,司连瑾向陶梦阮道:“你回那边花园去吧,等人寻到了,我直接送到姑祖母那里面壁去,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她捎带上就行了。”   陶梦阮也不想往男人堆里跑,见司连瑾都安排好了,也没有别的意见,点点头带了紫枫回去。   绕了一圈回来,这边人又多了一层,陶梦阮往几个公主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倒是没想到静雅公主也来了,除了嫁在外地的二公主,瑞雅公主、韵雅公主、怜雅公主都在。瑞雅公主已经出嫁了,韵雅公主也已经定了亲,如今年长的几位公主就只有怜雅公主还没有定亲,陶梦阮听司老夫人说起,这次宫宴,除了给新回归的二皇子接风,也要给怜雅公主选个驸马。   皇家选驸马可不是一件小事,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比起皇帝选妃其实也不差多少,不过,听说到了怜雅公主头上,皇家也放宽了条件,但最低要求依然是嫡出。陶梦阮觉得,驸马这个职业本来就不好做,怜雅公主的驸马更不好做,好的人选,人家家世背景肯定不差,若是不愿意了,皇帝也不能逼着人家娶,而差点的,这位公主估计是不愿意的。   陶梦阮见到静雅公主,就觉得今天得出点事。当初在外面的时候,静雅公主就敢明目张胆的给她下毒,如今在宫里,陶梦阮也不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厮,但以她公主身份的便利,想要为难陶梦阮也容易得很。当然,静雅公主若是不主动找事,陶梦阮并没有凑上去打招呼的想法。   没等静雅公主对陶梦阮做什么,宁阳郡主便寻了过来。宁阳郡主跟几位公主是堂姐妹,但宁阳郡主就不是个委屈婉转的人,跟几个堂姐平时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宁阳郡主便拽了陶梦阮去了不远处霸占了一张桌子。   宁阳郡主重生之后收敛了不少,但早年创下的业绩估计要等她们这一辈都老了才能消散了去,如今宁阳郡主出来走动走动,依然是旁人一见她就作鸟兽散了。宁阳郡主也没有花心思去挽回自己的名声,颂王和颂王妃不会因为这个嫌弃她,未来夫家也没有为这个退婚的意思,既然如此,她名声不好,可人也清静。   陶梦阮见宁阳郡主绷着一张脸依然掩饰不住的焦躁,给她倒了杯水,道:“这是怎么了?你哥哥又犯蠢了了?”   宁阳郡主接了水喝了一口,道:“他几时不犯蠢了?不过这回父王真生气了,都已经请旨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了。”   陶梦阮跟宁阳郡主算是某种意义上最亲近的朋友,所以宁阳郡主在陶梦阮面前也没什么隐瞒,提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综合起这两年多以来的故事情节,陶梦阮只能说,那位世子爷,真是作了一手好死。   颂王和先王妃感情笃深,对先王妃留下的两个孩子,颂王自然都是极尽疼爱,就算颂王世子不够聪慧,世子的位置也一直帮他坐稳了。然而,这位世子不领情,小时候闹脾气口口声声不认如今的颂王妃也就罢了,越长大越是不着调,先是要死要活的娶了谢芳艳,等被谢芳艳伤了心之后,又接二连三的侧妃、妾室纳进门去,   “这回,他又做什么了?”陶梦阮觉得,颂王世子这两年来纳进门的妾室也有十几房了,儿女也生了七八个了,应该闹不出什么挑战颂王神经的事情来了吧!   “他的侧妃,哦,就是寿康伯府的那个。”宁阳郡主撇撇嘴,“当时我哥亲自挑中的她,纳进府里也得宠了一段时间,不过你知道的,后来没多久,就纳了王侧妃,罗侧妃就失宠了。前段时间,我哥不知道怎么的,发现罗侧妃跟他身边的侍卫有染,就去质问罗侧妃,没想到罗侧妃直接承认了,还说我哥既然让她守活寡,她就让我哥戴绿帽,然后,我哥在侧妃和亲信背叛的双重打击之下,直接将两个人砍死了。”   宁阳郡主说着还缩了缩脖子,她虽然没有去到现场,但听下人描述那个场景,也吓得后脊发凉,她哥优柔寡断这么多年,没想到发起疯来简直丧心病狂。“我父王说我哥如此暴戾的性格,不能担当世子的重任,所以,已经请旨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而且,听说父王询问了太医,据说这种情况应该静养,所以父王决定将我哥送到定县的别院去静养。”   “……”看来这回闹大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发现自己儿子居然敢一言不合将人砍死,她也得赶紧把人送去治疗,否则病情严重了杀父弑母可怎么办!   “哎,我早就想到有那么一天了,以我哥那种作死的程度,父王忍他那么多年,实在是看在我娘的份上。”宁阳郡主摇摇头,前世她哥在知道谢芳艳心有所属的时候,是亲自将谢芳艳勒死了的,只是那个时候颂王府已经陷在泥潭当中,便是她父王,最终也没能力挽狂澜。如今,大约是谢芳艳早早失宠,她哥在怨恨谢芳艳的同时也迁怒了谢家和三皇子,所以颂王府和三皇子的关系是越发疏远了。   “你就为这个发愁?”陶梦阮觉得,宁阳郡主倒不像是这样的人,何况相对于颂王世子,她明显跟宫笑陵感情更好些。   “我为他愁什么啊!”宁阳郡主翻了个白眼,“我小时候跟母妃亲近,他就说我背叛了娘亲,对不起娘亲,也不看母妃为我们兄妹做了多少,我虽然不聪明,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这也就罢了,我是他亲妹子,他听了谢芳艳的意思,就要将我许配给三皇子的表弟,还说我这样的性格,人家愿意娶我做正妻,已经是我的福分了,他怎么不说,那公子从小到大睡过的女人比我换过的丫头都多!”   宁阳郡主自小就任性刁蛮,早几年的时候伺候她的丫头基本上一年换一茬,算起来,那位公子也确实花花公子得厉害。   “陶小阮,下个月我就要嫁到赵家去了,其实,我有点害怕……”宁阳郡主难得扭扭捏捏道。她跟赵益宣认识也有两年了,赵益宣回京之后失去了羽林军的职位,不过他是越国公世子,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很快自然有其他的职位安排给他,没有时间跟着她进进出出,但赵益宣依然寻了机会给她送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   宁阳郡主重生了一回,将谢芳艳恨得要死,但又不是铁石心肠,赵益宣的心意她看在眼里哪能不动容。只是越是在意了,就越是想得多,眼看着婚期近了,宁阳郡主破天荒的担心起婆媳关系来,想到赵家也是世代公卿,哪怕是武将世家,恐怕也会喜欢温柔贤淑的儿媳妇吧!她是皇家郡主,身份尊贵,但既然要融入人家家里,她就不愿意摆皇家的威风,就更加担心未来婆婆瞧不上她这样一个儿媳。   “……”陶梦阮忍不住一笑,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吧!   宁阳郡主见陶梦阮不说安慰她,还小,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静雅公主一声怒吼。   “你说什么!”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回头,就见到静雅公主不可置信的模样,面前站着个绿衣宫女,似乎感觉到所有人都看过来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静雅公主也感觉到旁人在看她,目光扫了一圈,怒道:“看什么看!本公主的笑话也是你们看的?”   旁人便是不怕静雅公主,也没有跟公主争辩的意思,都默默地移回了目光。静雅公主目光定在那宫女身上,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给我大点声!”   “唐驸马跟五公主在一起,被、被惠妃娘娘和明贵妃撞见了,请,请公主去未央宫。”绿衣宫女本来是悄悄跟静雅公主说的,不用别人交代,她也知道这点常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公主自然抹不开脸面。偏公主非要她大声说,她哪敢违背公主的意思,磕磕巴巴的将事情说了一回,缩着身子,道:“公主,皇后娘娘等着公主过去呢!”   静雅公主只觉得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她并没有多喜欢唐思明,但就是唐思明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娶了她,这些年,她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甚至将他的妾室、通房肆意玩弄、折磨,唐思明依然待她如初,她早就习惯了唐思明卑微的对她好。大约就是唐思明的感情和位置一直处在最卑微的地方,静雅公主忍不住一次次的试探唐思明的底线,可唐思明就像是无底洞一般,无论她做什么,都无声的包容着,以至于当唐思明跨出了这一步的时候,静雅公主只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能接受。   小宫女说得大声,周围的人又因为静雅公主的爆发安静下来,小宫女的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既是震惊,又没敢这个当头挑战静雅公主的神经。   陶梦阮往那边瞥了一眼,果然怜雅公主并不在,刚刚似乎听到怜雅公主跟静雅公主起了争执,大约赌气走了。不过当初在别院的时候,唐思明还为了静雅公主一个不喜,就大费周章的跑来刺杀她,实在想不到不过一两年间,就能跟静雅公主的妹妹搞到一起去。陶梦阮觉得,惠妃大约是瞧不上唐思明的,但谁让明贵妃偏偏跟她一道,陶梦阮早就听说,明贵妃与惠妃不和,大约恨不得闹得更难看些。   静雅公主大大喘了几口气,才将当场发作的冲动压了下去,看向小宫女道:“还不快走!”   “是、是……”小宫女吓得身子一抖,连忙在前面引路。   静雅公主一走,刚刚还静悄悄一言不发的花园里立刻响起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原本坐在静雅公主旁边,现在被丢下的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险些抱头痛哭。当年静雅公主未婚失贞的事就将皇家公主的名声毁了大半,如今倒好,怜雅公主跟姐夫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别说她们两个以后在婆家不好见人,连底下还不知事的妹妹们也要被人嫌弃了吧!   宁阳郡主还惊讶的微微张着嘴,道:“四堂姐定的好像是姚振安他弟,这下糟了,姚家不会闹着抗旨退婚吧!”   陶梦阮只知道姚振安的心上人是宁阳郡主的表妹,苏家七小姐苏甜,两家早就定了亲事,只是苏甜年纪小,如今才十二,还要等上三年。陶梦阮听说的时候还十分惊讶,姚振安居然对小了八九岁的小姑娘都能垂涎三尺,实在是太禽兽了。至于姚家二公子,陶梦阮只听说是个大才子,素来清高自傲的,跟岳临风还十分熟悉,一向对从武的长兄嫌弃非常。   宁阳郡主也不卖关子,道:“你大约没听过,那个姚慧安简直龟毛到一定程度了,我听说姚夫人喝茶的时候喜欢大红袍而不是龙井,他都大放厥词说母亲俗人。”   “……”大红袍比龙井俗气吗?她怎么没觉得,“后来呢?”   “后来啊,他被姚振安打了一顿,再不敢在家里胡言乱语了!”宁阳郡主觉得姚慧安就是欠打,“你知道姚振安一直没娶妻是等着我那表妹吧,那姚慧安也是去年十九了,才算定下了亲事,而且,若非是皇伯父将四堂姐赐婚于他,恐怕他还要挑剔个两年。哦,你认识慕雨莲吧,当初姚慧安认为,满京城的闺秀,唯有慕雨莲够高洁有才华配得上他,还寻过机会偶遇慕雨莲,最后被慕雨莲那一手烂棋给吓了回去。”   陶梦阮听得出慕雨莲对姚慧安这个人嫌弃得不要不要的,不由看向韵雅公主,看上去韵雅公主比怜雅公主有脑子多了,怎么韵雅公主还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个原因是我猜的,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宁阳郡主凑到陶梦阮耳边道。   “既然如此,你还是别说了吧!”原本有些好奇,但宁阳郡主这么一说,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了,真的。   宁阳郡主不想放过八卦的机会,凑到陶梦阮耳边,低声道:“我怀疑,四堂姐是在姚慧安身上找司连瑾的影子!”   ☆、第二十五章 打脸   “……”果然,她一点都不想听这种话,陶梦阮索性转了个身,不理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兀自笑了一阵,道:“好了,我与你说笑呢,你不是当真了吧!姚慧安哪能跟司连瑾相比,光是那一张脸就比不上啊!”   陶梦阮暗自翻白眼,见紫枫朝她使眼色,便知道司安然那边有消息了,推开笑得快趴到她肩上的宁阳郡主,道:“我去一下净房,你接着花枝乱颤。”   宁阳郡主当然不会觉得陶梦阮是要去方便,不过也能看得出是有事情,没有胡搅蛮缠,道:“行,你去吧!我去安慰安慰四堂姐。”   陶梦阮微微挑眉,似乎宁阳郡主一直就很喜欢招惹韵雅公主,却又不是果真讨厌她的样子,倒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在里头,想来也有前世的因果在里面,陶梦阮没有多问,起身走开。   陶梦阮走了一段,果然有个宫女迎上来,向陶梦阮行礼。陶梦阮认得她,正是太后宫里的人,便放心了几分。那宫女也不耽搁,向陶梦阮道:“太后娘娘命奴婢告知世子夫人一声,司三姑娘身子有些不适,在宫里小歇,世子夫人等离宫时,再去接她便可。”   陶梦阮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酿成大错,点点头道:“劳烦你走这一趟了,三妹妹既然不舒服,得歇歇才好。替我谢谢姑祖母!”   那宫女连道不敢,也没有多留,便告辞离开了。   陶梦阮寻了个去净房的理由出来,不过做戏做全套,陶梦阮还是领着紫枫,往净房走了一圈。回来时路过一棵高大的大榕树,猛地一人将陶梦阮一带,两人一起落在大榕树上。   紫枫连忙跟了上来,陶梦阮冲她摆摆手,道:“没事,是表哥,你在旁边等一等,我同表哥说句话就来。”   紫枫目光落在兰钊揽着陶梦阮的手上,目光强烈得兰钊也忍不住将手收了回来,没好气道:“行了,她是我妹子,我比你们还疼她,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紫枫心知打不过兰钊,只得退了开去,守在不远处,生怕叫什么人看见,坏了陶梦阮的声誉。   “表哥,你没事吧!”陶梦阮跟兰钊其实没有亲近到这份上,紫枫走开了,她也动了动脚,在离兰钊不远的地方坐下。   兰钊见陶梦阮下意识的保持距离,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想想,在前世表兄妹跟亲兄妹也没差,他们兄弟三个将陶梦阮是当亲妹妹疼爱的,但这个时代不同,表兄妹之间自带暧昧气场,若没有结亲的意思,还得保持距离。叹了口气,兰钊有些郁闷怎么没穿成陶梦阮亲哥哥,偏做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回去了啊!”陶梦阮微微抬眸看了兰钊一眼,今日穿了皇子正装,颜色明艳得闪瞎人眼,头顶还戴了个紫金冠,别的皇子还好,见惯了兰钊神棍模样的陶梦阮实在是不习惯。   “哎,等等,我难得寻了机会见你一次,你就这样对我?”兰钊瞪着陶梦阮,满眼的不高兴。   陶梦阮摇摇头,道:“你这不是好好地吗?我们如今的身份要保持距离才行。”   “……”兰钊默了一默,想到自己如今这么个烫手的皇子身份,更加郁卒了。   “表哥你再忍一忍,宫渠那老匹夫迟早被自己玩死,到时候你就自由了!”兰钊将陶梦阮当亲妹妹疼了那么多年,陶梦阮也是将他当亲哥看待的,虽然宫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玩死自己,不过总有些盼头才是。   兰钊默默地看了陶梦阮一眼,道:“宫渠都准备对你下手,你以为他那么信任我?”   “所以?”   “他五年前学了个半吊子的时候,就给兰钊下了子母蛊了,他一死,我就得给他陪葬。”兰钊穿越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子母蛊不是什么高端的蛊虫,或者说是比较低端的,但无疑也很有用,虽然兰钊一直觉得宫渠爱惜自己的小命,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难保他哪天就发疯了。   陶梦阮脸色一变,在古代遇到兰钊,她不说欣喜若狂,但是真的开心,她怎么能看着兰钊就这么死了?   兰钊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幸的消息,更十分清楚,宫渠作死的玩弄人家公主,迟早把自己搭进去,跟把他搭进去也没什么两样。这么久以来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本没有遇见陶梦阮的时候,就没打算实现宫渠一家的宏图大愿,如今陶梦阮站在宫渠的另一面,他更不会帮宫渠做事,否则,他何必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第一高手。   “我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蛊虫的!”陶梦阮眸色沉了沉,十分认真道。   兰钊笑着摸摸陶梦阮的头,道:“我相信你,不过,也不用为难自己,我要是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到时候可以告诉爷爷奶奶还有大哥三弟你过得很好。”兰钊对当今皇帝和太子并没有多少好感,之所以没打算支持宫渠,一是这两个人太过危险,若真得了江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二来,也是这一家子被皇家打压了好多年,如今也没什么胜算。   陶梦阮哪能不知道兰钊在安慰她,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觉得上天没有那么眷顾她。只是兰钊这个样子,她实在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沉默了片刻,道:“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去蛊族走一趟,我又不是没有去过!”   兰钊轻轻一笑,道:“我告诉你,只是不想瞒着你,不是想叫你去冒险的。上回你跑去蛊族,大哥差点把三弟砍死,这回,你也要想一想你夫君啊,你不是一个人了啊!”   陶梦阮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我走了,你如今身份尴尬,别让人抓到把柄!”   兰钊笑着冲她挥挥手,没有答话。   耽搁了这一片刻,陶梦阮再回去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宁阳郡主和赵锦竹坐在一起,见陶梦阮过来,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宴会都要开始了!”   陶梦阮想着兰钊的事,提起宴会也没什么兴致,倒是没有见到几位公主,问道:“几位公主呢?”   “大堂姐还没回来,三堂姐跟她妯娌走了,四堂姐说身子不舒服回去歇着了,五堂妹,哦,她也没有回来。”想了想,一直都没有见到司安然,每次怜雅公主闯祸都跟司安然一道,宁阳郡主不由皱眉道:“你小姑呢?每次闯祸她都跟五堂妹一起,今天不会……”   “她身子不舒服,在太后姑祖母那里歇着!”陶梦阮微微皱眉道,不管司安然有没有跟怜雅公主一起,但至少在怜雅公主闯大祸之前,司安然应该已经被司连瑾弄走了。   “那就好。”宁阳郡主对司安然那个自以为是的傻瓜印象深刻,记忆里,前世司安然最后把自己折腾废了,好好的靖国公府嫡出小姐,嫁了个金玉其外的落魄公子,没两年又被休回娘家,至于再后来怎样,就不清楚了。司安然到底是靖国公府的姑娘,真闹的不像也要连累司连瑾和陶梦阮,宁阳郡主多提醒了一句,道:“司安然那个性格,与其面上风光的嫁入高门,倒不如寻个老实可靠的人家,免得被人算计死了都不知道。”   陶梦阮同意的点点头,道:“这样说是不错啦。只是她的婚事,她亲娘操心着呢,祖母也顶多提提意见,哪里轮得到我做主。”   自然是这个道理,宁阳郡主摇摇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安氏一心盯着的都是高门大户,寻常人家都是看不上的,何况司安然的身份,想提亲求娶她的还能少了去!”   赵锦竹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吃掉了一块栗子糕,赵锦竹擦了擦手,道:“以后的事你们这个时候操什么心啊!你们若是有那闲情,倒是帮我想想法子!”   陶梦阮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一点看不住着急的样子,不由道:“替你想什么法子?你那书呆子又与你置气了?”   赵锦竹摇摇头,道:“不是,前些天,谢清艳给我二哥送了个人,说是暂且不能成亲,叫她服侍我二哥。”   赵锦竹这么一说,宁阳郡主脸色就不大好看,赵益宣今年二十,赵益安小他两岁,算起来年纪也不大,但这么一说,就是兄长迟迟不娶妻,连累弟弟得等着,而往深里追究,就是颂王府拖着婚事,将婚事还推了推。   赵锦竹说是呆,其实人是十分聪慧机灵的,见宁阳郡主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连忙解释道:“这是谢清艳说的,她急着嫁人,我爹娘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娘还说了,十七八岁正是读书习武的时候,没得总想着安逸,还将我二哥骂了一顿。哦,跑题了,我们接着说事。”   赵锦竹平时话不多,但思路清晰,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大致就是谢清艳给赵益安送了一个小妾,赵益安那个傻货高高兴兴的把人带回了赵家,养在屋子里,然后,赵锦竹就发现赵益安变得不太正常,将那女子宠得无法无天也就罢了,还日益消瘦下去,父母觉得这事不妙,打算处置了那个女子,却没想到那女子受伤,赵益安就要浑身抽搐一回。赵家人吓坏了,请了太医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那女子好生供着。   这件事宁阳郡主是隐约知道的,只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谢家姐妹时不时出幺蛾子也不是新闻了,谢芳艳被她哥冷待着,也还试图从颂王妃手里抢掌家权呢,她要过门了谢清艳有些动作也并不奇怪。而陶梦阮这段时间倒是真没怎么关注过这些,一来她才嫁到靖国公府,不好多关注外面的事,免得得个爱是非的名声,二来最近事多,她也确实没有精力关注其他的事情。   听赵锦竹说起,陶梦阮觉得这事还真有些严重,不由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赵锦竹摇摇头,道:“听说是个娇小可爱的美人,我没见过,爹娘不让我见这样的人。只是我二哥虽然不如大哥聪明,但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没道理这么一个美人就将他勾得人事不知,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爹娘也托了人寻找能人异士,我娘都找上庙里的和尚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陶梦阮微微蹙眉,听赵锦竹的描述,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上回诳宫渠的粉虫儿。当时杨家二公子确实打算将粉虫儿下在她身上,虽然让男子断子绝孙是陶梦阮胡诌的,但身上有粉虫儿的女子对男子有致命的吸引力是真的。而且,据说若是那擅长蛊术的女子,还可以借此修炼提升修为,当然,对与被吸引的男子自然算不上好事,要人命也是有的。   “阮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赵锦竹看上去呆呆的模样,许多时候反而更加机敏,闻言便小心地问道。   “只是有些猜测,还不能证实。嗯,后天是我家祖母的寿辰,等再过几日,我到越国公府看看吧!”虽然对赵益安没有半点好感,但她与赵锦竹也算好友,宁阳郡主过些日子也要嫁入越国公府,此事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另一方面,陶梦阮也是想着,若真是懂得蛊术的人,说不定能解开子母蛊,天朝对巫蛊一向忌惮她想寻找这方面的信息实在不容易。   陶梦阮这样说,赵锦竹虽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也感激地点点头,道:“好,那就谢谢阮姐姐了!到时候我给姐姐下帖子,邀请姐姐到府里去玩!”   “这就解决啦!”宁阳郡主一拍手,就跟自己帮了赵锦竹的忙一样,“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进去吧!宴席也要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心虚   司安然被司连瑾送到太后那里,太后便知道这个不省心的侄孙女又惹事了,叫心腹宫女看着,连宴席都没有带过来。司安然自然不依,但在太后这个姑祖母面前也不敢闹腾,只得老实被看着。   陶梦阮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低声道:“祖母,孙媳不好,没有看好三妹妹。”   司老夫人哼了一声,这个孙女已经将她气了个够,倒是没有迁怒陶梦阮,道:“行了,她娘都看不住她,祖母也没指望你能看住她,只要她没铸成大错就行了。”   陶梦阮不知道司安然又惹了什么事,但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没有再提,坐着等着宴席开始,完了赶紧拎了司安然回去,省得夜长梦多。司老夫人明显更愁一些,以前念着孙女年纪还小,也想着国公府地位在那里摆着,不愁司安然嫁不出去,到了如今才猛然发现,这么个性子,若是嫁出去了,让人退回来才丢脸丢大了。   陶梦阮不知司老夫人心中所想,不多时,皇后陪着太后一起到了。太后虽然是如今天朝最尊贵的女人,但早已经不管事了,皇后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宣布宴席开始。   女子这一方的宴会比较简单,皇后就劝着太后尝尝某些新进的菜肴,舞台上由舞女表演一些歌舞节目助兴。虽然皇后已经尽量的保持着平和的姿态,但也能看得出焦躁的内心,陶梦阮扫了一眼,静雅公主和怜雅公主都不在。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处置的,但可以想象,以后怜雅公主的日子不好过。   从没听过两位公主下嫁同一个驸马的,更何况皇后就算要保全自己和静雅公主的脸面,也不会让怜雅公主嫁给唐思明。而怜雅公主哪怕是贵为公主,名声也是一样的重要,在皇家备选范围内的青年才俊出身都是不差的,皇家若执意将名誉有损的公主下嫁,就不是结亲而是羞辱了。这样一来,怜雅公主的身价大跌,只怕最后混得最惨的就是她。   陶梦阮暗自摇摇头,小心地没多看皇家的一家子一眼,听说,皇家人比较记仇,为这点小事被记恨不划算。   来参加宫宴的都不是蠢的,原本还冲着刚刚认祖归宗的二皇子来,二皇子十多二十年不在宫中,虽没什么实力,将来恐怕也没什么机会登上皇位,但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做个王爷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比不上其他皇子某一日说不定就飞上顶端,但胜在更加稳妥,既搭上了皇家的关系,又不会引起猜疑,自然是极好的结亲对象。只是如今当着皇后和太后不太好的脸色,也没人敢做那出头鸟,都安安静静的欣赏歌舞品尝美食,生怕哪里惹了两尊大佛的怒火。   大约是气氛过于凝重,一场宫宴安安稳稳的结束,陶梦阮先前从宁阳郡主那里听过的各种意外都没有发生,陶梦阮都有些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遗憾。   宫宴结束之后,不用陶梦阮和司老夫人过去接,太后派人过来,说司安然已经送到了马车那里。陶梦阮自然道了谢,就跟司老夫人一起出宫离开。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虽然见到太后有些高兴,但一整天应付各家人情往来,这会儿实在有些倦怠了。陶梦阮扶着司老夫人坐下,拿了个靠枕给司老夫人枕着,道:“祖母,您且歇一下,孙媳告诉赶车的走稳当些。”   司老夫人摇摇头,道:“不用了,早些回去才好歇着,这会儿人多,挡了道反而不好。”   司老夫人这样说,陶梦阮也没有强求,安顿好司老夫人,才感觉到一束强烈的目光,一回头,便见得司安然坐在角落里,满眼怨恨的瞪着陶梦阮。不等陶梦阮开口教训她,司安然就先发制人,道:“大嫂、祖母,你们明明答应了母亲照顾我的,把我扔在太后姑祖母那里,连门都不让出,就是你们照顾我吗!”   陶梦阮皱起眉头,司安然这话说得过分了,何况司安然说她也就罢了,司老夫人是祖母,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大小声,偏司安然还毫无所知,道:“我知道,你们就是觉得我傻,怕我丢了靖国公府的脸,可我要是嫁不出去,做个老姑娘,靖国公府不也一样丢脸吗?”   “……”陶梦阮皱起眉头,这个意思,莫非今日司连瑾寻到司安然的时候,她正巧跟哪位公子看对眼了?   “够了,司安然!”司老夫人沉声喝到,“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你当四皇子是什么人?你现在若再说一句他是你的好姻缘,我明日就进宫给你提亲去!”   司老夫人真的发火了,司安然吓得缩了缩身子,她也听过四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走路进宫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想法,可也仅仅是想法而已,她是国公府嫡女,四皇子那样的人她是看不上的,那时,也不过是想刺激另一个人罢了。可这话司安然是万万不敢对司老夫人说的,连忙放软了声音,道:“祖母,安然知错了!安然只是看着旁人都在外面赏花游玩,我却被人看在屋子里,不能出门,才会口不择言,求祖母原谅安然一回。”   司老夫人吐了口气,心知司安然不过这一刻害怕了而已,心里大约是不服气的,这屡教不改的性子也是安氏纵容出来的。司安然是安氏的小女儿,但在靖国公府底下还有好几个弟妹,做错了事也没什么优待,一样要责罚,可她和靖国公前头责罚了,转头安氏就好吃好玩的拿去哄司安然,次数多了,司安然哪能记得住教训。   陶梦阮没有说话,给司老夫人端了一杯水,道:“祖母喝杯水消消气,三妹妹年纪还小,等长大了,自然明白事理了。”   司老夫人瞪了司安然一眼,也不与她计较,只想着司安然年纪也不小了,该早些给她定下亲事才好。原先想着靖国公府这一两年事情太多,等个一两年,司蒙和司羽然闹起来的风波也该下去了,到时候也好替司安然说一门好亲。但如今想来,在靖国公府名声有损的现在,还愿意求娶司安然的,应当是厚道的好人家,若有合适的,早早定下来也好,未来婆家厚道,司安然的脾气想来也能包容,他们家多给些嫁妆,也不会叫司安然受委屈。   司安然这会儿老实了,低着头不敢说话,司老夫人拿定了主义,也不再说话,只想着趁着寿宴的时候亲自相看一眼。   陶梦阮等到司连瑾回来,才问起司安然的事情来,听司老夫人的意思,似乎司安然那时是跟四皇子在一起的。   司连瑾听陶梦阮问起,摇摇头,道:“司安然那时确实跟四皇子在一起,自以为在调戏四皇子,其实是人家在她身上找乐子。皇家的人都不是简单地,那四皇子平日胡作非为不做什么正经事,可娘子不知,他名下的生意可不少,比起京中许多富商还要富裕些。”   “……”她当然不会觉得四皇子是个简单的,生在皇家,那没有心眼的,除非有人护着,否则能不能长成都是个问题。不过四皇子私下敛财她倒是真没有想到,难道外表纨绔的四皇子也想在皇位争夺当中分一杯羹?   司连瑾提了提,倒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四皇子私下敛财主要还是为了自保,要说四皇子是瑜贵妃所出,论出身也不差,可唐家世代经商,在官场中有门路,却没有什么人真正走官路,而再多的钱,相比起实打实的势力人脉来说,还是吃亏的,更何况,他努力经营了一个纨绔的形象,想要洗白也不那么容易,在有其他优秀人选的时候,谁会推一个劣迹斑斑的皇子上位。   “若是如此,四皇子会就此罢休?”陶梦阮倒是不担心四皇子找靖国公府的麻烦,只是比较担心司安然意志不坚定,若是真出点什么事,还能真把她送到庙里出家不成?   “我警告过他了,他应该不会再招惹司安然。”司连瑾也皱起眉头,他没跟陶梦阮说,他总觉得司安然的态度不太对,总觉得司安然想调戏的不是四皇子。   陶梦阮听司连瑾这么说,就放了心。接下来的一天准备司老夫人的寿宴,虽然不是整十的寿宴,国公府邀请的人也不多,但陶梦阮头一年嫁过来,寿礼上是不能马虎的。   司老夫人到了这个岁数了,富贵荣华都见过了,珠宝首饰金银玉器什么的都并不稀罕了,更喜欢小辈们亲手准备的寿礼。陶梦阮没打算出风头,亲手绣了一幅松鹤延年的绣屏,她的绣艺是专门请江南的绣娘教的,原主又是个聪慧灵巧的,一手绣艺比起专门的绣娘也不差多少,因为突如其来的宫宴耽搁了功夫,陶梦阮到寿宴前一天晚间才将绣屏做好,叫碧云用匣子装好了,明日带过去祝寿。   司老夫人寿辰这一日,靖国公府一大早就忙碌起来。虽然没有大摆寿宴,但亲旧往来之人都请了,司老夫人心里装着孙女和侄孙女的姻缘,请的客人也更多了几家。   陶梦阮是新妇,但安氏有心排挤她,所以陶梦阮也没有凑过去晃悠,就在司老夫人身边陪着,等差不多到了献寿礼的时候,安氏突然向陶梦阮道:“你三妹妹这个时候都不见人,你去寻一寻吧,可不能错过了给母亲献寿礼的时候。”   陶梦阮微微皱眉,看安氏着急的模样不像作伪,但陶梦阮对安氏是时刻戒备着的,一时想不出来安氏这会儿将她支走想做什么?难道想让她赶不及献礼,让司老夫人对她有意见?当着许多人的面,安氏让她去寻一寻小姑子,陶梦阮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夫人可知道三妹妹先前在何处?”   “安然说要摘些花装点寿礼,只是这会儿都没有回来,怕是贪玩误了时间,大郎媳妇快去寻寻她,下人过去,怕那丫头贪玩不听劝。”安氏答道。   陶梦阮微微挑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点头道:“如此,我这就去,若是来不及赶回来,还请夫人替我告个罪。”   安氏自然连连点头,陶梦阮这才带了两个丫头出去。   如今已经四月中,国公府花园里的花大多谢了,司老夫人办个寿宴没有那么铺张,只是在招待客人的地方和宴客的大厅放了些温室里养的花儿,而司安然要摘花,指的大约是花园西南边,那里有些正开的晚樱。   陶梦阮对安氏自然是防备着的,跟着陶梦阮的小雪和紫枫更不会毫无防备,两人一前一后将陶梦阮护在中间。靖国公府宅子大,这花园也不小,除了时不时还能让人迷路的怪石林子,还有成片的花园的人工湖亭台,建筑比不上陶家园子的精巧细致,更显得疏朗大气。西南边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湖边除了晚樱树还有些垂柳,这个季节算是院子里最清新雅致的一处,只是偏远了些,外人一般不会过来。   陶梦阮远远地看去,晚樱花的林子里并没有见到司安然,小雪也微微皱眉,道:“大奶奶,想来三姑娘已经回去了。”   “大奶奶和小雪在这里等一等,紫枫过去看看。”紫枫心知陶梦阮必定是要确认一下的,但说不好是不是什么圈套,还是她过去看看更为妥当。   陶梦阮知道紫枫武功不错,内宅当中,便是真有什么圈套,也不至于真出动什么高手,便点点头,道:“也好,你小心些,若有蹊跷便退回来。”   紫枫点了点头,顺着铺了鹅卵石的路走过去,走过一丛灌木时,猛地有人扑了过来,紫枫下意识地抬脚一踹,那人扑通一声落入湖里。   陶梦阮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那人一动,另一处也冒出一个人来,看样子是准备大喊,想都没想一枚飞针射过去,那人应声而倒。   陶梦阮跟了过去,紫枫已经将水里的人提了上来。浑身滴着水的模样很是狼狈,不过还能看得出一身衣裳材质还不错,但脸色惨白活生生一副水鬼的模样。   “女侠饶命——”男子被紫枫提上来,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原本只是贪几个钱,却没说过还要搭上一条命,男子此时已经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紫枫动手还是有分寸的,此时男子身子颤抖,大约是疼得厉害,但应该没有伤及肺腑,陶梦阮也不担心人会不会落下病根,只微笑道:“说说看,谁让你来的?想做些什么?”   一点小钱,当然不值得他死死地顶着,不用陶梦阮使其他的手段,男子连忙道:“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是她给了小的一百两银子,说等夫人过来时,就从后面冲出来,扯坏了夫人的衣裳,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男子说着,还指了指灌木丛后面昏迷的安巧巧。   陶梦阮这才认出安巧巧来,向小雪使了个眼色,小雪毫不客气地将安巧巧拖了过来,脚尖踢了踢安巧巧的身子,道:“就是她?”   “是。”男子十分肯定道。   陶梦阮嗯了一声,倒是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还要更恶毒一些,比如落个水什么的。不过不得不说,要说出其不意且成功的几率大些,还是眼下的这一个,四月里天已经热了,女子的穿的轻薄春衫用力一扯,就得走光,效果比起落水也不差什么。陶梦阮眸光微动,这个安巧巧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可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怪烦人的,这样一想,还是彻底解决了好些。   “大奶奶,他们俩怎么处置?”紫枫问道。   “将他们一起丢到前面映月湖泡个澡吧!”陶梦阮轻飘飘道,在靖国公府出的事固然对靖国公府的名声不太好,但他们都不是国公府的人,自然也无所谓,更何况寿宴里里外外都是安氏在操办,陶梦阮可不信安氏什么都不知道。   紫枫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意见,她不能离开陶梦阮身边,招招手,两名暗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提起两人飞快地离开了。   解决了这件事,陶梦阮正准备离开,却远远地见到一个浅粉色的身影移动,不由皱眉道:“我瞧着像是三妹妹的声影。”   紫枫细细看了一眼,道:“回大奶奶,正是三姑娘,看样子像是从林子深处出来的,应当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   陶梦阮倒是无所谓司安然有没有看到,闻言便道:“像是往这边过来,我们等等她吧!”   紫枫和小雪自然点头。   司安然走得快,不多时就迎了上来,远远地瞧见了陶梦阮的身影,脚步就顿了顿,只是这边就这么一条道,只得硬着头皮走上来,道:“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陶梦阮看了眼司安然手里的花,看来蠢材也有长心眼的时候,勾唇笑道:“三妹妹久久不见人,夫人让我过来寻一寻。”   ☆、第二十七章 转折   “我、我是觉得寿礼有些单调了,所以过来摘些花朵,用来装点。”司安然尽力稳着气息跟陶梦阮说话,只是小心地偷看陶梦阮的目光还是让陶梦阮抓个正着。   陶梦阮细细打量了司安然一回,衣裳都是整齐的,脸上的红晕不太正常,难不成过来这边会情郎的?   司安然见陶梦阮皱着眉头看她,心里有些打鼓,道:“大嫂,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陶梦阮挑眉,若是平常,司安然大约会跳起来大吵大闹,今日居然会婉转的问了,看来,确实有问题。这会儿眼看着就是献寿礼的时候了,陶梦阮一时看不出问题在哪里,也没有功夫跟她在这纠缠,皱眉道:“你明年就及笄了,出来走动怎么能丫头婆子都不带,若是出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只是过来摘几朵花,这是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啊!”司安然不服气但也怕陶梦阮接着问下去,转移话题道:“这都快到献寿礼的时候了,大嫂,我们快些回去吧!”说着,当先就往前面走去。   陶梦阮也没有再追问,时间确实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今日宴客的园子就在映月湖边,再往前走就是宴客的大厅,往来十分方便。陶梦阮和司安然走到映月湖时,湖边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安巧巧和一名男子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   安家虽然落魄了,但安氏是靖国公夫人,这种日子,她的娘家人自然是要来的。之前安家给安巧巧定了亲事,定给一个四品官续弦,安巧巧自然不愿意,闹腾了两天倒是安分下来了。而司老夫人的寿辰,原本不让安巧巧过来,只是安巧巧在安大夫人面前哭了几回,到底是怜惜女儿嫁了个半老头子续弦,安大夫人一心软就带了过来,哪里知道安巧巧早就有了计划。   陶梦阮不知道安巧巧买通的男子是什么人,终归好不到哪里就对了,不过一身穿戴也不错,大约安家也会将女儿嫁过去,这会儿看去,安巧巧被安大夫人抱着,旁边湿淋淋的男子却叫陶梦阮惊讶了一番,竟然是司蒙。   陶梦阮往映月湖里扫视了一眼,某个草木丛生的地方,一个脸色苍白的人影缩在草丛中,显然是小心翼翼的藏在那里,看来这个人也没有那么眼皮子浅,还知道安巧巧这种蛇蝎美人招惹不起。   那人注意到陶梦阮发现他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生怕陶梦阮将他揪出来,见陶梦阮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才松了口气,只等着人散了逃出去。大户人家太可怕了,他这种小人物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比较好。   陶梦阮倒是没有将人揪出来的意思,能意识到远离安巧巧,看来也是个机灵的,想来也不会蠢到出去乱说,既然如此,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就罢了。只是目光落到司蒙身上,似乎,这个野心勃勃却屡屡被受挫的庶弟,表情越发的阴郁了。   安氏的脸色有些扭曲。安巧巧的计划她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给了配合,但她是靖国公夫人,靖国公府丢脸,对她并没有好处,所以她一来是想出口恶气,二来是抓住陶梦阮的把柄,将来总会有用处。因为不想闹大,所以她特意将地点定在偏远的晚樱林那边,没想到安巧巧这丫头翅膀硬了,居然不按照她的安排行事。只是目光落到司蒙身上时,却露出一抹笑容来,安巧巧若嫁了司蒙,也不算坏事。   “瞧瞧这事闹的!”安氏一派气急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将作为男子的司蒙责骂了一回,陶梦阮看着司蒙的脸色已经黑沉,安氏才一派无可奈何道:“巧巧是我娘家的侄女,不管怎么说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今日这件事多的也不追究了,我替你做主,向安家求娶巧巧。”   安巧巧毕竟是个女孩子,被救上来之后安大夫人问了几句,就带着她先离开了,连安家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一起回去了,此时人群中窃窃私语的议论更加肆无忌惮了些。若是安家出事之前,司蒙虽然是靖国公府的公子,配安巧巧也算是高攀了,但如今安家的地位,自然是攀不上靖国公府的,旁人自然而然的倾向于安翘起设计算计司蒙,想要嫁入靖国公府。   司蒙脸色黑沉,上次在外面说了杨家退婚的话,杨家原本就想退亲,有了这个契机,更是毫不犹豫的上门退了亲事。偏偏丞相府的擂台又失败了,他在外面被人狠狠嘲笑了一回,回来还要被父亲和姨娘责骂,这样一来,他确实自暴自弃了一番。只是如今他也想明白了,既然不能用正常的手段,那就剑走偏锋,他就不信,若是跟他一起落了水,还能嫌弃他什么,可谁知道,他看中的那位姑娘没有掉下来也就罢了,为什么水里还有个安巧巧!司蒙此时气得肺都要炸了,抬眼看去,只见颂王府的瑜县主讥诮的目光,顿时升起一股恨意。   陶梦阮捕捉到司蒙带着恨意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宫瑜刚刚收起讥诮的表情,一派温柔恬静的模样。陶梦阮跟宫瑜没怎么接触过,只是从宁阳郡主口中听到过一些。宫瑜是颂王府路侧妃所出,路侧妃原是宫里赐的宫女,如今的王妃扶正之后,路侧妃因为育有一子一女,被提到侧妃,于是,宫瑜及笄的时候也得了个县主的封号。   不是正妃所出,到了及笄才能有封号,有了县主的封号,身价自然要提升一些,所以宫瑜年前才及笄,到现在还没有定亲。如今原本的世子被废,顺着排行下来宫瑜的哥哥是最长的,路侧妃和宫瑜自然都有所想法。今日司老夫人的寿辰,宁阳郡主婚期近了没有来,宫瑜却跟了路侧妃同来,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结一门强势的亲戚,当然,司蒙是不在她们考虑当中的。   若真是宫瑜跟司蒙落了水,安氏还真做不了主,但司蒙跟安巧巧,司蒙一个庶子,她不愿意管他的亲事是一回事,她若是要管,自然是能做主的。至于安巧巧,安家如今的境地,只要她提了娶安巧巧过门,安家哪里会拒绝,更何况,跟别的男人一起落了水,让人抓个正着,安家难道还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将安巧巧嫁过去?便是安家想,人家也未必愿意。   满意的敲定了这一桩亲事,安氏转开话题,叫人将司蒙送回他自己的院子,招呼其他人回去继续寿宴。   有了中间的一个缓冲,陶梦阮和司安然来得晚便也没有那么突出了。陶梦阮是长孙媳,当先将礼物送给了司老夫人,接着就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看着其他人献寿礼。   司羽然亲手绣了一幅祝寿的诗,司老夫人这般年纪了,并不在意那点钱,但看得出那一幅绣图是花了心思的,也夸奖了几句。到了司安然,陶梦阮倒是有些好奇她准备了什么,还需要用鲜花装饰,只见司安然打开了描金的木匣子,里面铺了一层晚樱花,中央放了一块莹白的美玉,送到司老夫人面前。   陶梦阮略微抽了抽嘴角,看来,司安然确实就是找个理由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否则,一块玉,哪里需要用鲜花装饰,还不如剪些纸花撒在里面,还免得过两天还要花功夫把花瓣取出来。司老夫人对于美玉没有多少爱好,只点点头,道:“不错,三丫头费心了。”   司安然听明白司老夫人对她的礼物没有那么喜欢,心里有些委屈,原本安氏确实是叫她自己做一幅画,或者绣一幅绣图的,但这两样她都并不擅长。她虽然不聪明,但好坏还是看得出来的,别说陶梦阮这个嫂嫂,论女红她不如司羽然,论画艺她连司倩然都赶不上,为什么还要平白拿出来丢人现眼。   司安然再是不懂规矩,也知道今日不是她闹腾的时候,送了寿礼便退了下去,接着其他小辈送了礼物,寿宴便也开始了。   寿宴之后,司老夫人先回了荣安堂歇着,陶梦阮跟着安氏一起送客,等送走了宾客天色已经晚了,便也没有再去司老夫人那里,直接回了熙园。   次日早晨,陶梦阮到司老夫人院子时,司老夫人正拿着一些纸,不知在研究什么。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越发和善,也不要小辈们每日请安,只每个月初一十五请上两次安全了礼数也就是了,但陶梦阮寻常没什么事,司连瑾去了集贤殿,她便过来走一圈,老人家自然是喜欢小辈们常过来走走的。   司老夫人听到陶梦阮来了,便向陶梦阮招招手,道:“阮丫头过来,替祖母参详参详。”   陶梦阮到司老夫人身边坐下,才看清司老夫人在看什么,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下头还注明了性格家世到功名什么的,陶梦阮便明白了,这是在替司安然和程家姐妹两个相看夫君。司老夫人将写了女子名字的那两张先收起来,道:“二郎这回是不想定也得定了,不用考虑他,至于三郎,暂且等一等吧,他年纪还小,男子也不急着娶亲。不过你帮祖母看看,这个配你雪莹表妹怎么样?雪静还小一些,先定了雪莹再说,至于安然,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了,给她定个老实厚道的人家,你父亲想着,在他同僚当中相看相看。”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司老夫人和靖国公为了司安然也算操够了心。靖国公是武将,相熟的自然大多都是武将之家,要说底蕴或许差了些,但武将之家在规矩礼仪上面自然宽松得多,为人也更加宽和厚道些,没有多少弯弯绕绕。接过司老夫人递过来的纸,上面写的是一名刘姓的公子,父亲官至从三品,原是武将之家,到了这两代走了文官的路子,那刘公子年方十八,去年虽然落榜,但年纪还小,日后还能再考。   “这孩子的祖母我还认得,他七八岁的时候我还见过一回。刘家家世不算顶好,但雪莹到底是边关长大的,若是那规矩大的书香门第,怕人家要嫌弃她,反而不好。”司老夫人解释道,“还有这一家,跟何家是同族,不过是旁支,虽然何家做事不厚道,但于他们倒是无碍,只是这孩子年纪大了些。”   陶梦阮又接过另一份类似简历的书纸看了一眼。从这上面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司老夫人说的年纪大了些,倒是真的。这位何公子已经二十有二,在这个时代,男子十五六也开始相看亲事了,晚一些,及冠之前也要定下亲事,晚一点成亲倒是无碍,到了二十二还没定亲,旁人就觉得有些问题。不过陶梦阮细细看了一眼,道:“何公子是长子,父母早亡,又要照顾一双弟妹,至今没有定下亲事也情有可原。何公子要照顾弟妹,还能在这个年纪就考中了进士,才华和人品想来都是不错的,只是父母双亡,家境又贫寒了些,到底是差了些。”   司老夫人也点点头,道:“我瞧着他也是何家递上来凑数的,何家想结亲的是这位。”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份,“那孩子说是才华好人又温和得体,可京里已经有三家姑娘因为他寻死觅活了,相对而言,我倒是觉得前面这个更好些,家里是贫寒了些,可一双弟妹都辛苦拉扯大了,可见为人坚韧有担当,若是你舅公他们不在意,倒是一个好女婿。”   话是这样说,不过陶梦阮觉得玄,先前葛茵定的梁进士,也算不错了,可葛茵一个侯门庶女,还闹腾着最后退了亲,更何况程家姑娘,就算是边关养大的,也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司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便也点点头,道:“也罢,连着这两份,一起给将军府送去吧,最后定的谁还是他们自己定好了。”司老夫人将刘公子和何公子的名帖放到一起,连着另外两个不错的人家一起收到信封里面,叫人送到承威将军府去。   ☆、第二十八章 着急   司蒙和安巧巧的婚事最后还是定了下来。对于靖国公来说,司蒙虽然比不得司连瑾,但从先前带着司蒙往北边出征,就可以看出靖国公对这个儿子还是十分看重的。司蒙这段时间作死了些,先是自己把杨家的亲事退了不说,还搞得两家闹得不愉快,接着又买了个丫头回来,闹得不好看,这回更是,安家再是落魄了,安巧巧也是正经人家的闺女,这一个,司蒙想甩都甩不掉。   靖国公后来听说这件事之后老实发了一通火,连带杨姨娘都受了迁怒,如今还在禁足当中,司羽然和司蒙的婚事都交给了安氏打理。安氏从前不愿意操这份心,陶梦阮看着她原想推脱了去,但被靖国公一个眼神看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答应了下来。而司蒙的婚事,靖国公也发了话,叫人合八字,定在今年将新媳妇迎进门。   杨姨娘一共司蒙和司羽然一双儿女,司羽然的婚事已经定在了六月,帖子都写好了,不可能再改,一年之内一嫁一娶不说操持繁忙,外人说着也不好听,提出司蒙的亲事放到明年。靖国公当时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道现在能有多好听,不好听还能多难听,索性速战速决省得人家不时又要翻嚼一回。   陶梦阮是小辈,当时只坐在司连瑾身边安静的听,只见杨姨娘脸色都白了,也不敢再提其他的意见。   陶梦阮说是要去越国公府拜访,但府里一片低气压,赵锦竹送来了帖子也只得委婉了推了,只回信告诉她越国公府办喜事的时候她再过去。   越国公府跟靖国公府也是老交情了,越国公世子娶妻,靖国公府自然是要上门做客的,只是陶梦阮跟宁阳郡主亲厚,原本想的自然是要去颂王府做客的。陶梦阮大约规划了一回,最后决定提前一天去颂王府添妆,到正日子那天去越国公府做客。   婚宴这一日,陶梦阮跟安氏和司倩然一起出门。   司老夫人寿宴那一日,安氏原本是寻个借口将陶梦阮支开,没想到司安然真的一个人跑了去偏僻的地方。安氏这才惊觉司安然实在太不知轻重,这些天是狠下了心管教她,不仅请了严格的嬷嬷教导,还禁了足,不许她出门。而司倩然已经十一岁了,安氏便是不想管她,靖国公和司老夫人提了,她也只得带了司倩然一起出门,只是脸上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司倩然也不在意安氏怎么看她,只安静的坐在陶梦阮旁边,燕姨娘去了庄子,至今都没有回来,司倩然短短的时间倒是更加沉稳了些,行事间也更加进退有度。司家几个女儿,已经出嫁的司怡然,陶梦阮还没有见过,其他的几个,包括最小的司嫣然,说起来都比司安然懂事乖巧,甚至因为安氏的打压,几个小姑娘可以说心眼并不少。陶梦阮不大喜欢跟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但若是跟蠢货相比,心机深也就深吧,有句话怎么说,聪明人都一样的聪明,笨的永远有不同的蠢,陶梦阮最头痛的,就是类似司安然的花式作死。   一到越国公府,陶梦阮跟安氏一起拜见了越国公夫人,就被赵锦竹的贴身丫鬟叫了去。司倩然抿着唇拉着陶梦阮的衣角,陶梦阮想了想,还是将司倩然带了同去,安氏平时将亲生的司安然和司连珏夸到了天上去,到了其他庶子庶女,能谦虚到泥里去,不在旁边听着也就罢了,真要听上一回,也是怪可怜的。   赵锦竹没有将陶梦阮带到自己的院子,在花园里等着陶梦阮,见了陶梦阮也没注意陶梦阮后面跟了个司倩然,就拉着陶梦阮往前去,道:“我二哥这两日已经连床都下不来了,我娘连大和尚都请来了,也没有用,如今外面都已经开始起了流言,说未来大嫂命硬,还没进门就克的小叔长病不起。”   “……”真是,那有心人,什么样的流言都能弄出来,宁阳郡主若是命硬,不该先克得赵益宣一病不起吗?   “你不是要带我去你二哥的住处吧!”陶梦阮被赵锦竹拽着,“我一个已婚妇人,跟你去了什么都说不清了!”   赵锦竹回头瞪了陶梦阮一眼,道:“我又不傻,会做这么蠢的事?我已经叫人把我二哥抬到花园里晒太阳了,放心,我加上你,哦,还有她,还有我舅舅家的表妹,怎么也说不上孤男寡女!”   “好吧,那就走吧!”听赵锦竹这么说,陶梦阮也没有别的意见了。不多时,果然见到一个不大的小院子,不像前面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这里倒是清静,赵益安靠在一张躺椅上,似乎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上面,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神情木然的望着某个方向。   司倩然才十一岁,一见赵益安那个模样,往陶梦阮身后缩了缩,赵锦竹拉着陶梦阮上前去,指了指不远处秋千上悠然自在的少女,道:“喏,就是她,我未来二嫂子送给我二哥的小妾。”   听到这边的动静,秋千上的少女回过头来。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张微圆的脸,皮肤微黑,五官却十分漂亮,只是一双眼,冰冷得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手腕上缠着一对银铃,随着秋千摆动,发出清脆的铃声,就算是白天也有些诡异的感觉,哪怕她穿着一身京都女子常见的锦衣,也散发着浓郁的神秘气息,仿佛披着法袍的巫女。   “表姐,二表哥他到底是怎么了?我来了这么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守在赵益安身边,拿着帕子替她擦汗的女子抿着唇道。   赵锦竹摇摇头,金颦儿是她舅舅家的表妹,比她只小了半岁,只是性子单纯,自小就喜欢跟在赵益安后面。家里人见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金颦儿又一贯喜欢粘着赵益宣,亲上加亲也是好的,谁能想到赵益安突然看上了谢清艳,还为了谢清艳,连亲兄长都能伤害。如今落到这个局面,哪怕赵家人原本恼着赵益安之前所为,可到底血浓于水,哪能当真不管他,只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并没有结果罢了。   金颦儿见赵锦竹的表情,又落下些眼泪,道:“二表哥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   “他要死了,你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死?”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空旷辽远的回音,竟有一种审判一般的意味,在场的人都抬眼看去,只见那少女手依然握着秋千绳,明明是一副少女般明媚的模样,却让人不能质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二哥!”赵锦竹已经忍了好些天了,终于忍不住怒吼道。那少女却拍拍胸口,一派天真娇俏的模样:“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再凶,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是蛊族人?”陶梦阮将赵锦竹拽到身后,她对蛊族没有什么坏印象,但蛊族危险是真的,“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汉人没一个好东西!”少女听陶梦阮提到蛊族的时候,微微滞了滞身形,但提到赵益安,脸色又扭曲了,一张娇美的脸也带了些戾气。   “……”陶梦阮前世就知道,一些隐居的民族对外人十分排斥,包括蛊族也是,蛊族的居住地十分隐秘,没有人带路外人很难找到,甚至就算找到了,想要进去也一点都不容易。而在这个时代想来更是如此,此时她倒是基本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出自蛊族了。   感觉到赵锦竹紧张地握着她的手,陶梦阮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向秋千上的少女,道:“你若是不肯,我们也没有办法救他,但是他很快就要死了,等他死了,你觉得这府里的人会放过你吗?你会蛊术,可我也知道,你们蛊族人将蛊虫视作亲人伙伴,你怎么会轻易将它们用出去?而赵家,家丁下人都不少,到时候你拿性命相抵,赵家损失重,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   陶梦阮见她没有说话,目光却微微垂了下去,接着道:“你到中原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办的吧!事情没有办好,你愿意去死吗?陪着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去死,你费尽力气到中原来是为了什么?来观光一趟吗?”   陶梦阮知道赵益安自小在京中长大,赵家人又是北方人,便是回乡探亲也只去过北边,赵益安虽然跟同窗往南边走过,但不大可能去过遥远的蛊族,所以,赵益安应该不是这个人的目标。至于她为什么想弄死赵益安,就不大而知了。   “我是被人卖到谢家的,谢家那位姑娘发现了我懂得蛊术,拿这个做把柄将我送到这里来,我若是答应你,你能保护我吗?我的事还没办好,我不能去死,等我办好了事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少女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向陶梦阮道,“而且,那个姓谢的给我下了毒,没有她的解药我只能活一个月,如果,那个时候我的事情还没办好,你要答应我替我办到!”   “阮姐姐,你别答应她,她也不知想做什么事,反正我们都已经接受二哥这个样子了,不能连累你!”不等陶梦阮说话,赵锦竹就首先开口,金颦儿看着赵益安,想说什么,被赵锦竹一瞪,到底没说出来。   “你要办的事你自己去办,我不会帮你的。”陶梦阮拍拍赵锦竹的手,接着道:“不过,谢清艳能给你下毒,我能给你解毒啊!解了毒,要办什么事你自己去办,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真的?”少女失望了片刻,听陶梦阮能解毒,眼里生出一缕亮光,她的事,她当然愿意自己去办,别人,谁知道会不会用心去办,说不定只是骗骗她。   “当然,我对蛊术一窍不通,解毒却不是难事,她谢清艳一个闺阁小姐,能拿出什么了不得的毒,终归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陶梦阮撇撇嘴,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若真能做出高端的毒药来,会缺那一点银子拿出来卖钱?就像她的药,就从来不卖。更何况,听说那回春日宴上算计她们之后,谢清艳在谢家就失了宠,能拿出多少钱来啊!   “那好,我以后就跟着你了。我叫花月缘,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从秋千上跳下来,蛊族也讲究尊卑规矩,花月缘一副傲气凛然的模样,看样子在族中地位不低。陶梦阮还想求她替兰钊解蛊,对她也客气几分,道:“我叫陶梦阮,今日你便跟我回去,越国公府这边我会去说,不过,你以后去留我不管,但跟在我身边这段时间要听我的,明白不?”   花月缘想了想,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人家庇护与她,她回报一番也是应该的,点点头道:“好,在我跟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我会听你的话。”   “那好,你现在先放了他,否则,我不好跟越国公府要人。”陶梦阮指了指赵益安道。   花月缘看向赵益安,眼里颇为嫌弃,看向赵锦竹,道:“他这样的混蛋,你们留着也只能是祸害,真的不用我弄死他?”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蛊族养出来的小姑娘,当着人家妹子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只是赵锦竹也不是个正常的,看向赵益安的目光也有几分嫌弃,道:“不用,我是他妹子,只能等着他自己作死!”   花月缘先让不太理解这种自己作死跟人道毁灭的区别,不过既然陶梦阮要求,人家自家人也表示不用,那放就放吧!只见花月缘走到赵益安面前,取出一个小竹笛,凑到唇边吹响,几个柔和的笛音响过,两支小巧的蛊虫从赵益安的口中爬出来。   这个场景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花月缘却亲昵的伸出手去,两只小虫爬到她手上,被她收到一个小竹管当中,贴身藏着。陶梦阮这才明白,花月缘被人拐卖了一回,还将这些东西带在身边,显然都是藏得严实的。   花月缘收好了东西回到陶梦阮身边,赵益安也活过来了一半,至少头脑是清醒了,只是没有力气,拧着眉道:“赵锦竹,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锦竹懒得理他,转身往外走,道:“等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花月缘却凑到金颦儿身边,虽然没有摆出刚刚高深莫测的模样,声音却依然带着一丝空寥,道:“知道他为什么差点被我弄死吗?因为他调戏我。”   金颦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只听花月缘接着道:“这样,你还喜欢他?”   赵锦竹看了金颦儿一眼,对花月缘原本的厌恶也少了些,调戏姑娘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勾引男子的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陶梦阮看了眼备受打击的金颦儿,将花月缘拽了回来,向赵锦竹道:“这个小丫头我带走了,你跟伯父伯母说一声。”   赵锦竹点点头,花月缘不是寻常人,若是逼急了,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何况这些天赵家对她并不友善,最开始的时候还打骂过她,她却并没有伤害其他人,这样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边的事情解决了,陶梦阮跟赵锦竹一起去前面的观礼。   司倩然跟了同去,见到那一幕多少有些接受不来,不过不用陶梦阮嘱咐,她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于花月缘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陶梦阮不敢将花月缘往哪一放,只得叫赵锦竹找了一身丫鬟的衣裳来,叫她暂且穿着。花月缘对这些没什么意见,干脆利落的换了衣裳,就跟在陶梦阮身边,甚至跟紫枫和小满学得还像模像样的。   回程的路上安氏脸色更加难看了些,陶梦阮不想理她,跟司倩然坐在另一侧,只看着她黑脸。安氏向来是要强的,当初嫁入靖国公府,做的是继室,虽然也是正经夫人,但到底让原配压了一头,所以她不愿意假做疼爱继子女的模样,表现得骄傲。这些年来,碍着靖国公府和安家,看不惯她的人不少,但还真没有人当面取笑她。但这一段时间,安家先出了事,接着司羽然和司蒙又闹出许多事情来,不管他们谁生的,作为嫡母都逃不了责任,这一趟婚宴的交际上面,安氏实实在在被取笑了一回。   陶梦阮也是靖国公府的人,那些话她也听了,只是她没有那要强的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不让人说不成?索性当没听到也就是了。京城里哪年不出些乱七八糟的笑话来,前段时间姚家二爷养了个外室还闹得风风雨雨的,等一段时间谁还记得那外室几个鼻子几个眼?在这些上面生气,无非就是自己找气受。   安氏这个时候却不仅仅是气,更是着急,原先她想为一双儿女定下好亲,出了许多事情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亲的时候,想等一等再说。可靖国公却提了几户人家,要给司安然定下,安氏看过之后何止是不满意,是完全不能接受,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女儿低嫁的何况是寻常的武夫之家。这才急着问先前跟她提过的几家,却不想询问不成,反倒被人嘲笑了一回,心里自然不好受。   ☆、第二十九章 重要的事   陶梦阮带了个丫头回来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又不用府里发月钱,陶梦阮只是叫人跟管家报备了一声,就直接将花月缘带回了熙园。   花月缘顶着个丫头的身份,但陶梦阮也没准备叫她做丫鬟的事,专门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吃穿用度也没准备亏待了她。花月缘老实不客气的都接受了,将自己的屋子安顿好了,过来寻陶梦阮,刚巧司连瑾也在,陶梦阮才准备跟她打个招呼,没想到花月缘转身就走。   司连瑾头一回被人这么对待,简直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虽然他还没有自恋到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他,但头一回被人当成怪物多少有些不高兴,道:“我今天哪里不太对?”   陶梦阮被司连瑾逗笑了,道:“小月儿说,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司连瑾默然,也没打算追究一个小姑娘的意思,撇撇嘴,道:“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我将她带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表哥,临安郡王那一家子,如今不就仗着懂得蛊术到处辖制人吗?若是能说服小月儿帮忙,这个局就不攻自破了。”司连瑾嘴上不说,但脸上分明写着不高兴,陶梦阮拉着他的手解释道。   “你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我又没有说什么!”司连瑾撇开头去,他也知道陶梦阮对兰钊没有别的意思,虽然告诉自己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面计较,但就是忍不住表达出来,叫陶梦阮哄他。   陶梦阮还不知道他那一点小心思,也乐得哄哄他,亲手给司连瑾喂了几片桃子,司连瑾才算满意了,去了书房办他自己的事,陶梦阮这才去寻花月缘。   熙园里面也引了活水,弄了一个小小的池塘,这个季节已经冒了不少荷叶出来,不过还没有开花,花月缘就坐在池塘边上,捏着些点心喂鱼。见陶梦阮过来,将手里的大半块点心直接往水里一扔,利落的爬起来,道:“说吧,你想叫我做什么?我不吃白饭的!”   花月缘这么爽快,陶梦阮也不与她兜圈子,道:“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作为交换,你在京城的时间,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保你衣食无忧。”   花月缘认真想了一下,她出门的时候有些冲动,还当外面的世界跟村子里一样,没想到走了没多远,就发现,没有钱,她寸步难行,这也是后来有人将她拐卖的时候她没有反抗的缘故,自己在外面乱跑,她连饭都没得吃。她自小是族中尊贵的公主,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可这一回出门,算是人情冷暖饥寒交迫,是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后来被卖到谢家,更是被胁迫着害人。虽然觉得憋屈,她倒也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她自己跑出来,也不能要求别人跟族人一般疼着她。如今,陶梦阮承诺保护她保她衣食无忧,只是帮忙救一个人,算是十分划算了,当下点点头,道:“好!”   花月缘这么干脆倒是叫陶梦阮楞了一下,道:“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   “我觉得你跟那个姓谢的不一样,不会逼我做不想做的事。”花月缘有些认真的模样,“虽然你也让我做事,但是你让我自己选择,何况,我若是不想做,你也不能逼我,我又不怕死!”   任谁被夸奖是个好人都会有些窃喜,虽然花月缘的夸奖委婉了些,陶梦阮也有些高兴,点点头,道:“他中了子母蛊,下蛊的人逼着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我想请你替他解蛊,可以做到吗?”   陶梦阮看着花月缘突然有些难看的脸色,难道她记错了,子母蛊是很高端的蛊虫?   “就这么一件小事?”花月缘觉得自己被小看了,陶梦阮花那么大价钱,就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实在太小看他们蛊族的心性了,“这点小事你不用帮我做那么多,我也可以替你办到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算了,你只每天给我两个馒头得了。”   陶梦阮错愕了一回,倒是被她逗笑了,道:“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之恩,何况你远道而来,就是客人,哪有拿馒头招待客人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有别的吃,花月缘也不愿意啃馒头,小姑娘摆出巫女气势的时候挺能唬人,其实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很愉快的接受了陶梦阮的这个说法,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身上的毒,我需要一点时间配制解药,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毒发身亡就是。”陶梦阮怕她担心身上的毒药,还特别安慰了一句。   花月缘自己倒是不操心,点点头道:“我相信姐姐就是,姐姐跟那些坏人不一样。对了,我听说有卖身契在,我就是人谢家的人,他们要是来要人怎么办?”   人牙子的生意也有些了解,正规来源的,比如说爹娘卖的,那都是官府有备案的,但若是拐骗来的,人牙子通常也不会专程去办卖身契,基本上都是有那门路的,随便盖个戳子就是。大多数被拐卖的经过人牙子折腾了一回,都老实做事,那卖身契有没有实际的效力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到了花月缘这里,就更简单了,陶梦阮笑笑道:“赵家会处理的。”   “嗯?”   “害得主子险些病死的,在这里来说,打死都不为过,赵家肯定会对谢家说你犯了大错,乱棍打死了。不过,你的名字还是别往外说好些,嗯,就叫小月好了。”陶梦阮愉快的帮花月缘做了决定,“你到中原来做什么我不多问,你要做的事我也不拦着,只是我不希望你因为什么事情毁了你自己,报仇可以,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花月缘微微抿了唇,要猜出她来报仇这个目的一点都不难,她也做好了被陶梦阮逼问的准备,陶梦阮不问,花月缘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陶姐姐,我知道的,我只报仇,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你明白就好。”懂事听话的小姑娘自然要招人疼一些,何况小姑娘乖巧漂亮,“中原对巫蛊之术一向多有忌惮,就算在府里我可以保护你,你也尽量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我轻易不会使用的!”花月缘轻轻瞪了陶梦阮一眼,“我才不用子母蛊一样低端的蛊虫,我身上的可都是珍贵的蛊虫,绝不会轻易用出去的!”   陶梦阮看她瞪着眼的模样,仿佛一只炸开毛的小猫,忍不住揉揉她的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就安心住着,若是想出去走走,就找小雪她们陪你同去。”   这边安抚好了花月缘,陶梦阮就专心给花月缘配制解药,至于给兰钊解蛊,花月缘表示这个实在太简单了,当天就给了陶梦阮一颗药丸,说是让兰钊服下去就够了。得知过程这么简单,司连瑾完全不给陶梦阮见兰钊的机会,直接接过了给兰钊送药的任务。   陶梦阮对此也没有在意。穿越而来,有兰钊这么个熟悉的人在,对于陶梦阮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并没有指望能像前世一样做兄妹,更何况,以兰钊如今的身份,与他们亲近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这样能让司连瑾开心一点,那就随他开心好了。   陶梦阮知道兰钊没有跟太子一争高下的意思。兰钊做神棍久了,人多少有些散漫,一辈子坐在龙椅上面对他来说比宰了他也好不了多少,临安郡王父子能挟持着他做傀儡,除了蛊虫,想来还有其他的缘故,陶梦阮没有机会问他,但想来兰钊也不会愿意跟她细说。而另一方面来说,兰钊想来也十分清楚,宫延述是皇帝着力培养的储君,别说是他,便是自小就有那份野心的三皇子,如今的四皇子,恐怕都没有那个实力与他相争,又何必用生命去证明一个错误的想法。   司连瑾就盼着兰钊小命无忧了,以后陶梦阮别记挂着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拿了药丸就寻了机会给兰钊送了去。   兰钊手里握着瓷瓶,看着司连瑾放下东西转身就走,显然十分不待见他,居然非常准确的读出了司连瑾的心思来,不由笑道:“还是阮妹妹疼我!”   司连瑾脸色黑了一层。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在意我,对我们来说,最亲近的都是比起,可我们的亲近也仅限于兄妹了,你又这份心思盯着我,还不如想办法让阮妹妹更在意你一些。”兰钊勾起唇角,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可真正的心思就没人猜得到了。   司连瑾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兰钊,虽然没有开口,但明显在问他要怎么做。   兰钊见状仰了仰头,一派追忆的样子,其实是掩盖几乎掩饰不住的笑意,“女人嘛,最在意的除了丈夫,就是孩子了,但对于阮妹妹来说,丈夫也不是非你不可,不过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不是谁都教育女儿说,有了孩子,就有了根……”   司连瑾保持着迈步向前的动作,兰钊说完了话他就往前走,不过,显然是将兰钊的话都听进去了。   ☆、第三十章 前事   陶梦阮只觉得司连瑾见过了兰钊,在某些事情上面似乎更热情了些,以至于她每天起床的时间往后推延了些,白天的时间就有些不够了。陶梦阮不是一板一眼的性格,但有点强迫症,就比如每天要做的多少事,她一定要做完了,就算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要前挪后补把它补上,时间少了些,陶梦阮就只能在效率上面补一补,这样一来,对别的事关注就更少了些,听到临安郡王某天被发现血腥惨死在京城临安郡王府别院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已经进了六月。   小雪见陶梦阮身子抖了抖,以为陶梦阮被几个小丫头的闲话吓到了,柳眉一竖,道:“都没有事做吗?在这里胡乱嚼什么舌根子!”   几个打扫园子的小丫头见小雪一等大丫头的打扮,哪敢辩驳,连忙告饶。   陶梦阮倒不是吓到了,只是提到临安郡王父子,她难免想起花月缘的仇人就是那父子俩,一个软萌萌的小姑娘报仇这么血腥暴力,难免叫她刮目相看些。摆摆手,道:“行了,都去做事吧!”   几个小丫头退了下去,陶梦阮看向小雪,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小雪一向机灵,这些事情陶梦阮虽然没有吩咐,但她也时常注意着,有必要的时候提醒主子,以免犯了什么忌讳。不过这件事她也才从采买的婆子那里听到,也没来得及跟陶梦阮说,听陶梦阮问起,便道:“是有这么回事。前些天临安郡王和郡王妃进京朝觐,听说皇上留他们留在京城过了七夕再走,于是临安郡王夫妇就在郡王府的别院里暂住下来,只是……”   大白天的,小雪也打了个激灵,声音也压低了些,道:“大奶奶,听说,昨晚临安郡王还与好友在翠云楼喝酒,可今儿个一大早,别院的下人就发现,临安郡王被杀死在自己的卧房内,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连脸皮都看不清模样了!”   陶梦阮也算见多识广,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其中死相难看的可不少,不过听到小雪的描述,还是忍不住有些后脊发凉,尤其是制造了这一起惨剧的幕后黑手还在她院子里住着。明明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被人欺负成这么个暴力分子,临安郡王父子也实在太作孽了!   陶梦阮没有追问过花月缘跟宫渠父子的仇怨,不过花月缘毕竟才十三岁,自小养在深山当中没有多少心眼,跟陶梦阮熟悉了之后,就少了许多防备,其中的缘故也陆陆续续对陶梦阮说了些。   花月缘的姑姑名叫花铃儿,虽然只比花月缘的父亲小了五岁,但因为做了蛊族的圣女,不能成婚,一直留在家中,花月缘的娘身子不好,花月缘自小是花铃儿带大的。花铃儿是族长之女,又自小被选为圣女,从来身份尊贵,旁人都羡慕她的尊崇,她却羡慕别人能嫁人生子,简简单单过一辈子,所以宫渠带着别样的目的找到蛊族的时候,花铃儿就对宫渠动了心。   陶梦阮从前就接触过蛊族,知道蛊族排外,却也纯粹,想来花铃儿是全心全意的喜欢宫渠,以至于将蛊族的不传之密都教给了宫渠,甚至都想好了寻找机会跟宫渠一起逃走远离蛊族。然而,还没等花铃儿提出私奔,宫渠就丢下花铃儿离开了蛊族。花铃儿孤独了三十多年,喜欢一个宫渠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所以宫渠逃走,花铃儿甚至没有力气掩埋这一段往事,而在蛊族来说,不贞的圣女比不贞的妇人还要罪恶,所以花铃儿被活生生烧死。   花月缘对陶梦阮说的是:她是我姑姑,但就像我母亲一样,养育我、照顾我十几年。她冒犯族规是错了,族人惩治她没有错,但我不能放过害她到如此地步的人,所以,宫渠一家必须付出代价。   陶梦阮原以为花月缘是一个单纯又冲动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从蛊族出来,在偏远的南边就已经做好了功课,宫渠的身份她知道,也知道临安郡王每年冬夏要进京朝觐,所以将报仇的地方选在京城,甚至被人贩子拐卖都在她计划当中,因为当时她已经没有盘缠了,唯一的失误就在于不小心让谢清艳发现了她的秘密,被胁迫送到了赵家。   陶梦阮回到熙园,花月缘正坐在小池子边晒太阳。虽然是夏天,但花月缘似乎一点都不怕热,时常就安静的坐着晒太阳。   陶梦阮在花月缘旁边坐下,摆摆手,小雪几个退了下去。   “陶姐姐,你想问我什么?”花月缘微微侧头看陶梦阮。   “这么热的天,你坐在太阳底下不热吗?”陶梦阮见花月缘脸上半点汗珠子都没有,忍不住问道。   花月缘笑笑道:“我们学习蛊术,身子多少有些偏寒,虽然晒太阳也没有多少用处吧,但坐在太阳底下总是暖和些,所以我喜欢晒太阳。”   “你的仇已经报了,要回蛊族了吗?”陶梦阮看着她漂亮的五官,一双眼却包含着空茫和沧桑,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花月缘点点头,道:“嗯,等陶姐姐的酒酿做好了,我就要回去了。”   陶梦阮微微有些不舍,她跟花月缘相识不久,但她跟宁阳郡主她们不同,花月缘这一走,恐怕再也不会来中原了。夏天本不是做酒酿的时候,也是花月缘提到,陶梦阮便少少做了一些,听到花月缘吃了再走,陶梦阮叹了口气,道:“如今是夏天,酒酿恐怕也不怎么香甜。”   “陶姐姐替我做的,怎么样也要尝尝啊!”花月缘笑起来很漂亮,“陶姐姐,我回去之后就会做蛊族的圣女了,以后也不能任性的往外跑了,所以,能尝尝陶姐姐手艺的机会,是一定不能错过的。”   “你要做圣女?”   “原本我们族里的圣女是要从初生的女婴当中选的,可是若是有人自己愿意做圣女的话,就不用从小孩子当中选了。”花月缘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容,可一双眼中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怨恨,“我自小跟着姑姑,我知道姑姑是不想做圣女的,现在若是要重新选圣女,那人选不是我妹妹,就是我堂妹,我做了圣女,她们就不用懵懵懂懂的走上这条路。”   “那你呢?你要清醒的走上这条路吗?”陶梦阮倒是没有劝阻花月缘的意思,只是,忍不住多问一句,她清醒的选择这条路,若是以后反悔了,后果会比花铃儿更惨烈吧。   “陶姐姐,我亲眼看着姑姑落到那样的下场,你觉得我还会喜欢别人吗?”花月缘捏着手里的珠子,语气有些凉薄的笑意,“其实,我七八岁的时候,族里的祭祀就说了,其实,我比姑姑更适合做圣女,因为我比她更清醒,更淡漠,许多事情,包括我父母,都不能让我动容。”   陶梦阮默然,这一点她也感觉到了,初见花月缘的时候,花月缘的模样还印在她脑海里,那个模样,不像一个尘世间的小女孩,仿佛一个超然世外的神祇,无悲无喜,仿佛冰雕玉砌而成。   两人沉默了片刻,陶梦阮道:“既然宫渠身上有了情蛊,他迟早要付出代价的,你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报仇,就为了连着宫九浔一起报复吗?”   “什么叫做就为了!他才是正主好吗!”花月缘瞪了陶梦阮一眼,“若是没有这么个儿子,那个老混蛋会大老远跑去害我姑姑吗?而且,谁知道情蛊会休眠多久,那种老混蛋都不知道结了多少仇人,我若是不来报仇,万一他活到寿终正寝情蛊都没有苏醒,我姑姑多冤啊!”   “……”似乎,也有道理吧。   宫九浔的死成了一桩悬案,紧接着,宫渠也被发现死在别院当中,虽然跟宫九浔一样,脸都已经看不出模样了,但经验丰富的仵作还是确认了宫渠的身份。这下事情严重了,就算临安郡王府已经到了头了,连继承人都没有一个,但宫渠假死这一行为很显然挑衅了皇帝的威严,于是临安郡王府被废掉了封号,虽然没有将已经死掉的临安郡王父子两个鞭尸,但皇帝怒火之下,两人自然没有风光大葬的机会,还活着的老郡王妃和郡王妃婆媳两个,也被官卖为奴,临安郡王府自此彻底不存在了。   这个时候御书房中,兰钊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垂眸看着兰钊,这个儿子,他没有教养过几日,甚至这十几二十年来不知道他的存在,从一个父亲的层面,他是歉疚的。这份歉疚,在知道兰钊与临安郡王父子有关,甚至被那父子俩辖制了这么多年,更多了几分疼惜,叹道:“这些事,为父不怪你,也不再追究,父皇会补偿你的。”   “儿臣今日来,不是求父皇补偿,只有一件事,想替母妃还有定威将军问清楚。”兰钊并没有起身,只抬头望着皇帝,“儿臣想请问父皇,当年定威将军战死沙场,将军夫人被人暗害,究竟是不是皇家所授意?”   “你母妃是……”   “母妃是定威将军兄长唯一的女儿,外祖父和外祖母死得早,母妃自小就养在定威将军身边,将军夫人过门之后,母妃就是将军夫人在教养。后来将军夫人有孕,回扬州养胎,母妃当时在京中为外祖母守孝,没有跟去,没想到接下来定威将军战死,将军夫人和孩子也跟着去了。”   “你是说,有人告诉你母妃,定威将军一家的事,是皇家授意的?”麟德帝脸色有些难看,被妻子、儿子怀疑自己亲爹害死了保家卫国的将军,这等低劣的事,任谁想起来都不会觉得开心。   兰钊抿着唇,没说是,也没有否认。   皇帝脸色不好看,但终究没有对兰钊发火。当年定威将军一家的事确实是有蹊跷的,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突然战死沙场,接着将军夫人一尸两命,旁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当皇帝的鸟尽弓藏,容不得定威将军一家。只是皇帝知道,当初的事,确实不是先皇所为,当初内外不稳,西北全靠定威将军和承威将军两家守着,而定威将军对承威将军姐弟,更有教养之恩,先皇对定威将军不仅倚重,更是敬重。后来定威将军身死,先皇曾有过怀疑,可当时没有精力去彻查,等到稳定下来时,线索都已经断了。   “先皇敬重定威将军,绝不曾做过这样的事!”麟德帝面色肃然,“但定威将军一家的事,确实有蹊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对了,当年说是将军夫人一尸两命,或许,孩子是活下来了的。”   “……”   “前些日子听说陶家姑奶奶回娘家认亲了,朕才突然想起来,陶静轩原本有个妹妹,后来因病没了。”当皇帝的,难免要想得多些,陶馨媛消失了十几年又突然出现,麟德帝也顺便叫人查证了一番,其中,也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陶馨媛生长在扬州,但也能查到些线索,她可能不是陶家女儿,而是当年将军夫人所生,陶家或许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宣称将军夫人一尸两命,把她当逃嫁女儿养着。”   “儿臣知道了!”兰钊有些欣喜,若这个猜想属实,他自然会想办法重建定威将军府,毕竟韦淑妃遗留的心愿就是这个。   原本麟德帝得知了陶馨媛可能是定威将军的女儿,也想过恢复定威将军府,可陶馨媛已经嫁到了唐家,又只得唐萌萌一个女儿,便是证实了这件事,母女俩怎么撑得起定威将军府,还不如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至少给定威将军留下一点血脉。但兰钊既然跟定威将军府有这一份亲缘,他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有一个皇子护着,定威将军府总能延续下去,也了却了先皇的一份遗憾。   “等你查清楚这件事,朕就恢复定威将军府,将军府的宅邸、财产都还在,到时一并归还叶家。”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查清此事!”   “时隔太久,想要查清恐怕不容易,”麟德帝也想查清事情真相,但若实在不行,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确认陶馨媛的身份吧,就算不能还将军一个公道,至少,不能让他泉下没有香火!”   ☆、第三十一章 你不要打我   花月缘离开的那一日,临安郡王府一案正式尘埃落定。临安王册封那一日起,就起了与正统一争高下的心思,只是近百年来,却始终没有机会真正动手,与朝廷为敌。先前江南整治贪腐斩断了临安郡王的不少触手,临安郡王的势力一时跌入低谷,宫渠父子俩先后进京有什么目的已经不得而知,但随着父子俩无声无息的惨死,背后的阴谋也土崩瓦解。   进了六月,司羽然的婚事也忙碌起来。安氏不乐意为庶子女操劳,但更不愿意陶梦阮这个世子夫人分去了管家权利,每日里里外外的忙,陶梦阮觉得她人都苍老了一截。陶梦阮被安氏防备着也并不着急,听说以前安氏虽然管着家,但也没有这般事必躬亲,从她目前的状态来说,应该撑不了多久就得累趴下了,到时候她不用费事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   有了这个底,陶梦阮就认真在享受这悠闲的时光,每日还有闲心到果园里走一圈,摘些成熟的果子回来。   靖国公府有一个专门的果园,虽然京都地理位置偏北,能种植的果树并不多,但这个季节正好有桃子可以吃。陶梦阮摘了一篮子桃子,由丫头提着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桃子的季节也要过去了,趁着如今桃子熟得正好,刚好可以做些桃子酱放着,走过月洞门时,却听得“呀!”一声惊呼,回头看去,却是司安然跌坐在地上。   小满连忙上前将司安然扶起来,道:“三姑娘,可有伤到什么地方?”   司安然被小满扶起来,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布袋,小满问起,心虚的手一抖,布袋子掉在地上,滚圆的青梅滚了满地。司安然连忙去捡,陶梦阮微微皱眉,道:“三妹妹别动了,叫小满她们捡起来就是。”   小满和紫枫不用陶梦阮吩咐就动手替司安然捡青梅,陶梦阮走近了些,却发现司安然脸色发白,脸颊上冒了一层细汗。虽然这个季节天热,但司安然的模样可不像晒太阳出的热汗,陶梦阮见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皱眉道:“三妹妹,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中暑了?”   紫枫和小满捡好了青梅,给司安然装好了,递过来,道:“三姑娘,梅子少了些,若是不够,奴婢再去摘些来。”   “够、够了,”司安然接过梅子,“大嫂,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陶梦阮还想说什么,但司安然匆忙去了,也只得作罢,向紫枫和小满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说起来,三姑娘怎么一个人跑来摘梅子?京城的梅子不好,这园子里种几棵也就是应景,府里的梅子都是往外面采买的。”小满提着篮子,还有些奇怪道。   陶梦阮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她不爱吃梅子,也没有研究过梅子相关的食物,前两天司连瑾倒是买了些腌渍的梅子回来,陶梦阮倒是没有关注那梅子从哪里来的。小满提起这个,刚刚捡了两颗梅子,陶梦阮来得及放到司安然的袋子里,就顺手尝了一口,又酸又涩的味道充满口腔,陶梦阮一时脸都皱了起来。   紫枫默默地拿了个桃子,擦干净了递给陶梦阮,陶梦阮大大啃了几口,才算好了点,心里难免疑惑:“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钱,三妹妹若想吃梅子,叫人出去买些就是了,怎么特地来摘这又酸又涩的梅子?”   陶梦阮有些疑惑,但也不至于专门去调查,给自己解惑,不过回到房里,看到司连瑾买回来的两罐子梅子。当时司连瑾买梅子回来的时候,陶梦阮问过司连瑾是不是喜欢吃梅子,还想着若是司连瑾喜欢吃,她也可以花点心思研究一下酸梅糕什么的做法。然而,当时司连瑾的表情十分嫌弃,说他怎么会喜欢吃那种酸唧唧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陶梦阮不喜欢吃梅子,司连瑾也不喜欢吃梅子,买那么多梅子回来做什么,当时司连瑾的回答是:这个季节的梅子最好,总能用得上的,先买来放着。   不用司连瑾解释所谓的用得上是用在哪里,陶梦阮聪明的脑袋一点就通,虽然她表示这个设定有些长远,但也默认了两罐梅子放在屋子里。不过今日尝了一口梅子的味道,陶梦阮突然觉得,便是她哪天怀孕了,应该也不会喜欢吃梅子,这样想着,看向小满,道:“你取些腌渍梅子,给三妹妹送过去吧,那园子里的梅子看看还行,吃就算了。”   小满连忙应着,装了梅子给司安然送过去。   小满很快就回来了,陶梦阮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道:“怎么了?三妹妹跟你发脾气了?”司安然不是个温柔可亲的性格,陶梦阮跟司安然也不亲近,会给她送梅子,很大的原因是她自己不喜欢吃,总归是小姑子,既然有,就送一些。   小满却摇摇头,道:“不是,奴婢是听三姑娘院子里的人说,三姑娘这些日子不太对劲,不仅格外偏爱吃梅子,而且、每日饭食用的也不多,还有人说,三姑娘这两个月都没有换洗了……”小满小心翼翼的抬头看陶梦阮,“那院子里说闲话的婆子说,三姑娘怕是有了……”   陶梦阮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哪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奴婢本来送了梅子就要走的,只是听那婆子说三姑娘怕是有了,这才藏在暗处多听了几句。奴婢也不敢擅自教训她们,只得匆忙赶回来告诉大奶奶,大奶奶这可怎么办才好?不管真假,若传出这种传言来,国公府的姑娘还怎么见人啊!”小满听到时惊吓了一回,如今再说,倒是怒气更多了些,这可不是落水退婚什么的小问题,若司安然真的跟别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别说她自己,连国公府都要被人指着鼻子笑话。   陶梦阮只觉得一捧烟花在脑海里炸开了。司安然这个人任性不懂事,脑子还时不时犯糊涂,几乎占全了纨绔小姐该有的毛病,但要说坏,也谈不上,司安然小打小闹多了,也没真做过什么杀人害命的事。大约也是这个缘故,司老夫人和靖国公气恼归气恼,但也没有放弃司安然,靖国公在司安然的婚事上面也是用了心的。然而,才说着司安然也有些可取之处,她闷不吭声的就闹出这么大事来,陶梦阮一时觉得头有些痛。   “大奶奶,现在怎么办才好?”小满这时也不知所措了,也不知该不该告知国公府的长辈们。何况这件事让陶梦阮首先发现,是在是太过尴尬了,偏偏还不能当做不知道。   陶梦阮沉吟了片刻,道:“紫枫,你跟小满走一趟,叫三妹妹过来见我,她若不肯来,就叫软轿抬过来,总之我要见三妹妹。”   “是!”紫枫答应着,跟小满一起出去。碧云有些不赞同,道:“大奶奶,这事你来过问不大好吧……”   陶梦阮当然知道这件事轮不到她管,但若是放着不管,丢得是靖国公府的脸。未婚先孕比起跟人落水什么的问题就大了去了,向司羽然司蒙的事,闹腾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未婚先孕的事若是闹开了去,等她将来嫁女儿时都得让人拿出来说嘴。她也没打算将司安然怎么样,但交给安氏处置肯定不行,看上回燕姨娘的事就知道了,要交给司老夫人,她至少要先确认了司安然这边的事才行。   “这件事轮不到我来处置,我就是确认一下事情,等确认了再去找祖母,也免得祖母提心吊胆的受两茬罪。”陶梦阮摇摇头道,“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是嘴巴严实的,不过三妹妹那边,碧云,等会儿我看过了三妹妹的情况,她院子里的人还要你去敲打敲打。”   “大奶奶放心就是,奴婢知道怎么做。”   陶梦阮点点头,碧云是葛老夫人带出来的,性格沉稳,处事能力强,她才放心将事情交给碧云去办,而喜鹊性格体贴,做事细致入微,在院子里做事很好,但处理外面的事就有些缩手缩脚。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缘故,紫枫和小满过去找司安然,司安然脸色白了一层,但没敢说不,老老实实跟了两人过来。   “大、大嫂,你找我做什么?”司安然一脸局促的站在陶梦阮面前,她看上去脸色有些发白,这两个月让安氏拘在院子里学规矩,也少在外面走动,陶梦阮这才发现,司安然人都瘦了一圈,原本丰润的脸已经有些尖,手指绞在一起,明显的不安。   “手给我。”陶梦阮没有问话,直截了当向司安然道。   “大嫂,我……”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把手给我!”陶梦阮也失了些耐心,沉着脸道。   司安然嗫嚅了半晌,终究伸出手,老实将手伸出来,道:“大嫂,我知道错了,你、你别打我……”   陶梦阮搭着司安然的手抖了抖,险些给她手腕上划了一个道,沉着脸道:“打你,我现在想掐死你!”   ☆、第三十二章 命运   “……”司安然身子抖了抖,不敢说话了。   陶梦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靖国公府,不是唐家,小姑子打死不得,来回几次,总算压下了掐死司安然的冲动,道:“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叫你大哥去查?”   司安然脸色更白了些,显然对司连瑾的敬畏比安氏还要更多些,连忙道:“我、我说,你别告诉大哥……”   陶梦阮看了喜鹊一眼,喜鹊有眼色的扶了司安然在离陶梦阮几步远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招手带着其他丫头一起退了下去,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陶梦阮耐着性子将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这才想起来,当日在长公主府,司安然发现了舒明义是个断袖,回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愤怒,原来,那一日司安然就遇到了所谓的真命天子,那个人陶梦阮还认得,正是岳临风。   司安然口中,岳临风风度翩翩,与司安然花间相逢木下许心,于是情不自禁两个人就偷尝了禁果,再后来,司安然怀了岳临风的骨肉。司安然再蠢,内院里长大的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月事没有来,会呕吐,想吃酸的,她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敢跟人说,只偷偷地去果园里摘梅子,想减轻孕吐的情况,免得被人发现,可瞒下去之后要怎么办,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陶梦阮先前压下去的火气又蹿了上来,稳了稳气息,尽量心平气和道:“这件事,岳临风知道吗?”   “他、他不知道,”司安然抿了抿唇,这种时候,她自然幻想着岳临风会站出来保护她和孩子,岳临风没有出现,她是失望的,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开脱:“母亲将我关在院子里,让我学规矩,我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也就是说,这将近两个月来,他连消息都没有跟你通过?”陶梦阮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司安然一眼,“给你送一封信很难吗?上门求亲很难吗?就算没有孩子,你们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他不该上门提亲吗?司安然,你知不知道我表妹是怎么死的!”   司安然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葛婷的死,她听过一些,说是葛婷有心疾,一次出门跟人起了口角,气急之下没缓过来,人就这么没了。这个说法自然有不少人质疑,后来岳临风许下三年不娶的诺言,更有不少传言,说葛婷是被岳临风害死的,所以,岳临风才会愧疚之下许下三年不娶的诺言。可三年不娶,现在还不到三年啊!她怀了岳临风的孩子,岳临风不娶她,她就只能去死,若是违背了诺言娶她,她也不会有半点好名声,这时,她才头一次意识到,她当初一时冲动所做的事,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大嫂,当初、当初葛四姑娘的死,不是意外吗?”司安然苍白着脸,一脸期盼的望着陶梦阮,等着陶梦阮说是。   违心的话陶梦阮说不出,叹了口气,道:“你信吗?当初我表妹确实是因为岳家人死的,而且,是因为岳临风青梅竹马的表妹。”   陶梦阮加重了青梅竹马四个字,司安然本来就瘦弱了身子一时有些摇摇欲坠,却听陶梦阮接着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到了这个地步,你若不想青灯古佛一辈子,就想好在岳家怎么过!紫枫、小满,扶着三姑娘,去荣安堂!”   紫枫和小满沉默的进来,替司安然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要扶着司安然往外走。   司安然摇着头往后退,道:“不、不要,大嫂不要告诉祖母,爹会打死我的!”   “那你想如何?等着岳临风上门提亲?司安然,你以为你等得到?”陶梦阮从宁阳郡主口中听到了前世的故事,今生虽然改变了很多,但人心是不会变的。岳临风前世为了王若云害死了陶梦阮,今生葛婷死得早了,但谁能保证岳临风对王若云的心变了?他若真看上了司安然,虽然岳家不如靖国公府,但也不至于提都不提,就想法子坐实这一桩亲,除非,他根本就没想正正当当的迎娶司安然。   “我……”司安然这时是真的怕了,上回怜雅公主的事她听说了,到如今事情还悬着,可她也听说了,皇后是不许怜雅公主跟姐姐共侍一夫的,她听说,怜雅公主只怕再也嫁不到一个合适的驸马。可她,她不是公主,她比怜雅公主还惨,她怀了人家的孩子,若是岳临风不提亲,靖国公府只会舍弃了她。   陶梦阮见她神色恍惚,心里叹了口气,可司老夫人那边还是得去,若没有长辈的支持,这后院里能瞒得过谁?   “三妹妹别闹了,祖母心慈,总会替你想法子,若是你母亲来处置,你想过会如何吗?”终究还是个不到十五的小姑娘,到了这个时候,陶梦阮也硬不起心肠来狠狠责骂她,只是劝道,“你该知道的,夫人性情冲动,若是她来处置,你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夫人管着内院,如今她忙着二妹妹的事无暇他顾,但你真的以为可以瞒她一辈子吗?”   “我去。”司安然垂着头片刻,终于点头道。安氏是她母亲,她比陶梦阮更了解安氏的性格,这件事若让安氏先知道,不说怎么解决,安氏会先给她一顿好打,她心知这一回责罚是逃不掉的,但至少,她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事。   陶梦阮点点头,向碧云道:“碧云,去三妹妹院子走一趟,里里外外的人都给我看好了,等祖母和夫人处置!”   “大嫂,这事与她们无关,我……”   陶梦阮看了司安然一眼,道:“你犯错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身后这么多人?你忘了上回二妹妹落水,她院子里发落了多少人?”   “我……”   “行了,碧云先过去,带几个粗使婆子一道,先将人看住,记住,一个人都不能少!”陶梦阮见司安然语塞,向碧云摆摆手,碧云自然应着去了,陶梦阮这才带着司安然去荣安堂。   司老夫人刚歇过午觉,正慢慢的喝茶,便听的绿萝禀报,道:“老夫人,大奶奶和三姑娘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这个季节天气正热,府里又忙着司羽然的亲事忙得热火朝天的,司老夫人虽然没管着什么事,但也总觉得有些烦躁,听到一向爱惹事的孙女来了,更有些烦躁,道:“大郎媳妇进来吧,安然好好学规矩,不用过来请安了。”   陶梦阮听了回复,想了想,向司安然道:“三妹妹,你在这里等一等,等会儿再叫你进去。”   司安然苍白着脸点了点头,陶梦阮向小满使了个眼色,小满会意的点头,守在司安然身边,表示绝对不会让司安然出事。陶梦阮这才往里走,绿萝虽然奇怪司安然的状态,但也没敢多问,上前给陶梦阮打帘子。   “阮丫头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司老夫人放下茶杯道。   陶梦阮在司老夫人旁边坐下,斟酌了一下语句,道:“祖母,孙媳有事要同您说,您只慢慢听着,千万别着急。”有了先前葛老夫人因为葛茵的事气得大病一场的先例,陶梦阮生怕司老夫人受不住,先打预防针。   司老夫人见状也知道陶梦阮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司老夫人年少时便经历了父母亡故,养育幼弟的经历,自问心性足够坚韧,何况,便是接受不了,发生了的事情也改变不了,只凝了眉,道:“是三丫头又惹出什么事了?你说吧,祖母受得住。”   陶梦阮见状略略放心了些,将司安然的事简单解说了一遍。便是有陶梦阮提前打了预防针,听到司安然私会男子,甚至珠胎暗结,司老夫人还是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手边的茶杯一时就摔了,怒道:“三丫头人呢!让她进来!”   “祖母,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便是打死了三妹妹也无济于事,孙媳今日派人去三妹妹那里送东西,已经从下人口中听到了议论,如今,当务之急,是这件事决不能往外里去说,否则,别说四妹妹、五妹妹以后说亲,咱们国公府日后也没有好话了。”陶梦阮见状连忙提醒司老夫人。   司老夫人吐了口气,道:“刘嬷嬷,你带了人去三丫头院子里,将人都给我看好了,那长舌的都打杀了丢出去,不知劝告主子学好,还往外说嘴的下人留着做什么!其他的都灌了哑药打发到庄子上去,贴身伺候三丫头都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事半点没有发现还是帮三丫头瞒着?也都给我打杀了!”   司安然被小满扶着进来,正听到司老夫人的吩咐,吓得连忙跪下,道:“祖母,都是孙女的错,不关她们的事,求祖母饶了她们吧!”   司老夫人看向司安然:“你现在凭什么替她们求情?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祖母……”   “司安然,你最近都在学规矩,难道还不知道私会男子、未婚先孕要怎么处置?”司老夫人吐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她。   司安然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这么害怕,“祖母,求求你救救孙女!”   司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话说得那么重,到底是亲孙女,她还能真看着司安然去死不成?见司安然跪在地上,磕得额头一片青紫,司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行了,你起来吧!”   “祖母——”   “起来吧,叫你母亲去替你说项。”司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安然,你一向任性妄为,祖母以为你只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你已经胆子大到敢做出这样的事。如今,祖母也管不了你了,这回,你愿不愿意都只能嫁了,嫁过去是好是坏,府里也帮不了你,祖母会让你母亲替你把婚事定在明年春天。”   “可是,祖母,我……”   司安然想说孩子,却被司老夫人直接打断,道:“安然,祖母是为你好,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你若是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当中,就听祖母的,打掉孩子,安安心心养到明年出嫁!”   陶梦阮下意识的偷看了司老夫人一眼,司老夫人一向是温和慈祥的形象,让人几乎忘了她还是个上过战场的女将军。这一招釜底抽薪抽得好啊!司安然若是如今匆匆忙忙的嫁过去,过去七八个月生下个孩子,那么一辈子就只能背着婚前失贞的骂名,何况司安然还没有及笄。但若是没有孩子,婚事放到了明年,就算有一些议论的声音,也不过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自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司安然抿着唇想说话,司老夫人却摆摆手,道:“绿萝,挨着我屋子的暖阁收拾出来,让人将三姑娘的东西取过来,三姑娘出嫁之前都住在我这里。”   “是。”绿萝应着,就招呼小丫头去办。   司老夫人又向另一个大丫头绿烟道:“行了,扶三丫头先到暖阁那边歇着,让人去把国公夫人叫来!”   司安然被带走,司老夫人疲惫的按了按额头,道:“阮丫头是不是觉得祖母太过狠心,一句话就扼杀了那个孩子的性命?”   陶梦阮闻言便摇摇头,道:“孙媳都明白,这个孩子便是生下来,也只会受苦,他年纪小时还好,等日后大了懂事了,被人指指点点才会一辈子受苦。孙媳也明白这孩子留不得,可孙媳只是嫂嫂,没有那立场去动手,否则,就不会拿来让祖母烦心了。”   司老夫人欣慰的拍拍陶梦阮的手,道:“祖母知道,你是个心里明白的,只怕安然还要恨祖母一辈子呢!亏得你没有直接带安然去寻安氏,安氏那暴脾气,别说孩子,安然的小命怕都保不住。安然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便是错得再厉害,做祖母的哪能看着她毁了自己一辈子,甚至丢了小命啊!”   ☆、第三十三章 放弃   陶梦阮点头应着,给司老夫人换了一杯温的茶水,安氏便到了。   司老夫人没有特别交代,但安氏只当司老夫人为了司羽然的婚事寻她,也并没有多问,那丫头自然也没有多说。安氏走到司老夫人面前还带着点不耐烦的模样,道:“母亲,二丫头的事儿媳都操心着呢,不会亏待了她去……”   “啪——”不等安氏说完,司老夫人的茶杯就摔在安氏面前,道:“你没问问老身找你做什么?”   “……”便是安氏自认为见过了世面,也被司老夫人的表情震住了,她一直摆着耿直的模样,但确实不是个蠢的,见司老夫人这表现,首先想到的就是司安然又闯祸了。不过司安然这些日子都被她拘在院子里学规矩,应该也闯不出什么了不得的大祸来,挤出些笑意,道:“安然又闯了什么祸了?安然这一两年就要出嫁了,便是不懂事惹了您生气也就那么一两年了,母亲就担待些吧!”   陶梦阮坐在司老夫人旁边,听得出安氏这意思,就是说她这个嫂子看不惯司安然这个小姑子,特地跑来打小报告了。陶梦阮懒得跟她纠缠,垂下眸子抿茶,没理她。   司老夫人也听明白了,哼了一声,道:“绿茗,你给夫人解释一下,三姑娘闯了什么小祸,是不是能担待的!”   绿茗一时亚历山大,便是司安然这祸闯大了,那也是主子,尤其跟人家亲娘来解释。只是见司老夫人这般模样,只得硬着头皮给司老夫人简单解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便被安氏一声尖叫打断了:“你说什么!那个孽女呢!看我不打死她!”   绿茗缩了缩身子,没敢再说,求救的看向司老夫人。   司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司老夫人这些年修身养性,发火的机会少了,拍桌子骂人更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一时拿捏不住力度,小桌几还坚强的立在那里,桌上的茶盏却掉了一地。司老夫人也不叫人收拾,怒目看向安氏,道:“打死她?她是你女儿,不清不楚跟人搞大了肚子,她院子里的人都议论纷纷了,你还不知道,你还有脸跟我说打死她!”   安氏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母亲息怒,是儿媳不是,没有管教好安然,只是这些日子忙着二丫头的婚事,这才疏忽了安然,叫她坐下这样的事情来,儿媳一定好好教育安然。”   司老夫人疲惫的按了按额头,安氏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国公府交到她手里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岔子,可陶梦阮过门这段时间一来,安氏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心里清楚得很,安氏的野心她看在眼里,只是她到底是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国公夫人,又生育了一子一女,司老夫人虽然觉得国公府的事情日后是要交到陶梦阮手里的,但也没准备明着夺她的权,而且陶梦阮确实还年轻,跟着历练两年在慢慢考虑也并不着急。但如今这样子,陶梦阮倒是不急着揽权,安氏却明显防着陶梦阮夺权,司老夫人心里多少有些想法。   虽然司连瑾和司连珏同时嫡亲的孙儿,但别说司连瑾足够优秀,又有皇家的看重,便是从嫡长上面来说,司老夫人也不会抬举司连珏来打压司连瑾。好在司连珏一向都是正直懂事的,与司连瑾之间感情也好,那明争暗斗也基本上就是安氏一厢情愿的闹腾。安氏自以为是为司连珏着想,但若是司连珏当真为了那爵位权势兄弟伦常都不要了,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孙子。   “母亲,我……”司老夫人不说话,安氏心里有些打鼓,忍不住先开口,道:“母亲,媳妇这就回去教训安然……”   “行了,安然我这个做祖母的亲自去教训。”司老夫人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了,安氏不想着想办法解决事情,保住司安然的名声和终身的幸福,却只想到教训司安然,不知目光短浅,更薄凉得过分,她哪能看不出来,安氏更担心的是司安然的事影响到司连珏,“安然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孩子我安排处置,规矩我以后叫刘嬷嬷亲自教她。至于你,你明日就遣人上门提亲,安然九月及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以后,若岳家不同意,这门亲咱就不结了,安然送到家庙养着就是!”   “这,母亲,怎么……”安氏也不是个蠢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司老夫人的意思了,只是到底担心影响到司连珏,至于司安然,已经这样了,这个女儿最好也就是嫁到岳家去。岳家说是耕读世家,可这一代上,就只有岳临风一个人在官场上,做的又是个七品的小官,便是再有才华,短时间内能有什么出息!连带的,司安然在安氏心里的分量也消减了不少,更多的是怒火,心里恼着司安然不长脑子,若真要跟人私会,也要寻个身份高的,偏没有眼力劲儿挑了个岳临风。   “行了,你就先去办这件事,还有三丫头院子里的人,你去盯着处置了。三丫头身边的人一个都不用留,我身边的绿枝、绿荞拨给三丫头使唤,你身边有合适的也分两个过来,其他的以后再补。”司老夫人跟安氏还没默契到读懂安氏的心思,安氏那明显的懊恼是看出来了,也懒得说她,直接吩咐,“至于二丫头的婚事,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叫大郎媳妇帮着打理。”   “母亲严重了,儿媳还能顾得过来。”安氏此时正懊恼着失去了司安然未来夫家这一个助力,哪能愿意让陶梦阮分去了权利,虽然已经觉得勉强,还是强撑着道:“儿媳管家这些年来,都是熟悉上了手的,没得大郎媳妇刚来,凡事摸不透规矩,闹了笑话。”   司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安氏一眼,也没有强硬的叫陶梦阮插手,淡淡道:“既然如此,你担着就是。羽然的婚事都循着旧例办就是了,费不了多少力气,你且把安然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她便是错得再厉害,也是你亲生女儿,她丢脸跟你和阿珏丢脸也没什么不同!”   “是,儿媳知道了!”安氏也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尤其是司连珏还没有定亲,若是闹大了,司连珏以后说亲就难了,亲妹妹出了这样的事,谁家愿意将闺女嫁过来。这个时候安氏不由得埋怨司安然不知轻重,却忘了就是她一向惯着司安然,这才养得司安然不知轻重还屡教不改。   司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安氏去处理这些事情,只留了陶梦阮说话。   叹了口气,司老夫人道:“阮丫头,你三妹妹虽然是个不晓事的,可也是安氏惯出来的,如今安氏怕是恼了她了,三丫头的事,你费点心盯着,祖母是年纪大了,也不怕造这一个孽,只是三丫头若是想不明白,这一辈子就苦了。”   陶梦阮看司老夫人满头的银丝,司老夫人说是不管事了,可府里孙子辈的,都是她在操心。靖国公是男子,儿女不少,但花了心思教养的也就是长子司连瑾和最小的司琪,更别说其他女儿们,基本上也就属于管生不管养,孩子出生的时候高兴几天,接着都是孩子娘养着,见面问个安罢了。司老夫人将靖国公养大了,如今还要帮他教孩子,虽说是长辈吧,陶梦阮心里还是想着,日后她儿子决不能养成靖国公这样的。   司老夫人见陶梦阮应了,点头道:“今日你也跟着闹腾了大半天了,回去歇着吧!安然现在这个样子不行,且让她先调养着身子,你得了空就过来劝劝她。至于二丫头和四丫头,就不用跟她们说了,往外了就说司安然又惹了祸,我气坏了,将她带过来教训。”   陶梦阮自然应是,司安然闯祸多了去了,闯什么祸都不用说,别人就能脑补一大串,陶梦阮又劝了司老夫人一回,才带着紫枫和小满回去。   司安然被司老夫人禁足在荣安堂,陶梦阮依着司老夫人说的,每日过去给她灌心灵鸡汤。眼看着就要到司羽然出嫁的日子,陶梦阮到司老夫人这里,安氏正解说婚事的筹备,见陶梦阮过来,还特意多说了几句,似乎在鄙视陶梦阮,这管家的事哪是简简单单闹着玩的。   陶梦阮懒得理她,倒是看了一眼坐在司老夫人身后的司安然。这过了三天,司安然气色倒是好一些了,只是人似乎还在瘦,看着格外可怜,微微垂着头坐在司老夫人后面,并不敢多看安氏一眼。安氏如今正嫌弃这司安然,司安然在司老夫人身边,她连打一顿都不行,只能嘴里说几句出气,说完了正事也不曾多看司安然一眼,便带着丫头婆子走了。   司老夫人瞥了眼司安然僵住的身子,叹了口气,向陶梦阮道:“安氏刚才提起,岳家已经答应上门提亲了,只是婚期还在商议,岳夫人想见安然一面,我想着,还是你陪着安然去一趟我才放心些,没得叫安氏在外面闹得不好看。你不用担心,我叫刘嬷嬷陪你们过去。”   ☆、第三十四章 偶遇   陶梦阮对岳临风的母亲陈氏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当初陈氏的那一个眼神,可以说是压垮葛婷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凡当时陈氏有个表态,葛婷都不会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陶梦阮看了司安然一眼,司安然如今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她还怀着身孕,想着就皱起眉头,道:“祖母,三妹妹如今的身子怕是不适合见岳夫人,不如等三妹子身子好了,再往岳家去拜访。”   司老夫人端在手里的杯子就放到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响,道:“祖母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可睡觉三丫头的娘自作聪明的答应了下来,如今还能怎么办,若不去,平白叫人猜疑不说,岳家若是果真不负责任,咱们还真能让三丫头青灯古佛一辈子不成。”   陶梦阮微微侧目,司安然瘦削的小脸上挂了泪珠,叹了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三妹妹,今日嫂嫂陪你去,不管岳夫人说什么,你只安静的坐在嫂嫂旁边,做个安静的小美人,明白么?”   司安然微微惊讶,还是点了点头。   司老夫人倒是赞同的点头,道:“安然,你就听你嫂嫂的,不要多说话,其他的事自有咱们在后头给你打点。尤其是你跟岳公子的关系,你只有爱慕,没有其他,明白了没有!”   司安然对司老夫人多少有些害怕,被司老夫人一瞪,连忙点头,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司老夫人见状多少放心了些,司安然经历了这一事,总算明白了些事理,人也多少稳妥了些,又向陶梦阮叮嘱了几句,叫司安然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直接出发了。   原本安氏约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司老夫人担心司安然紧张,叫陶梦阮先带司安然过去等着,至少比匆匆忙忙的一过去就见人多点时间缓冲。陶梦阮也赞同,索性就先带着司安然出门,转悠一会儿再见人也好。   岳夫人要约见司安然未必有多少好意,但也是大家夫人,也知道分寸,没有将司安然约到家中,定的是城中有名的银楼,寻的理由也是邀安氏一起看首饰。安氏最近忙得很,但司安然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得操心,原本已经准备亲自带司安然过去了,但司老夫人不放心她,莽莽撞撞就定下今日约见,若是莽莽撞撞又把司安然的婚期定下来怎么办?司老夫人直接否决了安氏的想法,定下由陶梦阮带司安然过去。   陶梦阮是司安然的嫂子,由她带着司安然跟司安然未来婆婆会面有些不太合适,但同时陶梦阮又是司家长媳、世子夫人,操心妹妹的亲事也说得过去。   司安然确实有些紧张,她再是单蠢,也知道婆婆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她跟岳临风情到浓时什么都做了,但也知道这事不对,何况到了岳夫人眼里,恐怕只会觉得她勾着岳临风不学好,哪能对她有好脸色。陶梦阮看她紧张,拍拍她的手,道:“你记着祖母的话,不管岳夫人说什么,万万不能说出你怀了身孕,明白吗?如今到了这个境地,你只得嫁岳家没错,可也不能表现出咱们家非得扒着岳家来,明白了没有!”   司安然老实点点头,“我知道了。”   短短三天的时间,虽然司安然被司老夫人放在身边盯着,没有让安氏和靖国公一顿好打,但过得也没有那么好。司老夫人念着她怀着孩子,没有罚她面壁罚跪什么的,但命她在屋子里抄书,这两天最基础的《列女传》已经抄完一遍,下一步是《女戒》和《女训》。司安然从前没有将这一类的书放在心上,现在才发现,抄书一点都不比罚她跪祠堂来得轻松。   到底是经历了事情了,她亲眼看着服侍她的下人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从前任性妄为的她多少意识到了自己错得离谱。如今的处境她怕得要死,可要说一死了之,能活着,她哪能下得去手了结了自己,更何况心里多少是有些期望的,就算她错了,到底是真心喜欢岳临风的,哪怕知道孩子留不得,她也想着能峰回路转,嫁给岳临风,为他生下孩子。   陶梦阮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还想着能有转机,心里摇了摇头,不知陈氏怎么想的,但她总觉得岳家或者至少是岳临风是有别的目的的,否则,当年应下的三年之期还没满,司安然还没及笄,为什么岳临风急着跟司安然弄出事实来?   岳夫人定的地方是金风楼,跟对面的成衣铺子玉露阁格外对称,听说是一个老板开的,金风楼开在前,打出名气之后特意将对面的铺子买了下来,取名叫做玉露楼。马车在金风楼底下停下来,陶梦阮看时间还早,司安然又紧张得很,道:“我们在玉露楼转转再过去吧,听说玉露楼又出了些新品。”   司安然闻言感激的点点头,两人打发赶车的寻地方歇着,带着丫头婆子往玉露楼里走。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店里人也不多,看店的小二在柜台上打瞌睡,见陶梦阮和司安然进来,连忙起身招呼。他自然知道陶梦阮她们这样的,不可能直接在店里买成衣,但若是有看中的,都是直接定做的,那可是大单。   陶梦阮微笑着看向店小二,道:“听说有些新款,都拿来看看吧!”   “哎,夫人和小姐请稍等,”店小二麻利的迎着陶梦阮两人往里走,“夫人、小姐可要到雅间里坐着慢慢挑选?”   陶梦阮比较喜欢雅间清静,但她们今日主要目的是来见人的,在外面好看着人,不然人家见到靖国公府的马车了,见不到司安然,惹出些闲话难免又添了麻烦。摆摆手道:“不用了这会儿也清静,我们在这里看看就好。”   店小二自然应是,将两人引了过去就退开了,有等在那边的妇人给陶梦阮和司安然解说。   司安然有些紧张,也没有多少心思看衣裳,陶梦阮倒是细细挑选着,这玉露阁的成衣确实做得不错,她自然不缺衣裳穿,但府里的手艺看多了也确实少了些新鲜感,她又不缺钱,也不介意自己买些漂亮衣裳。   陶梦阮自己挑了两件,司安然在旁边,顺便又给司安然挑了一件,都叫玉露阁重新做好了送到靖国公府。那妇人见陶梦阮眼睛都不眨的就选了三套,连忙向她推荐别的,陶梦阮想着,都一个府里住着,光司安然有也不像话,不过司羽然几个也没有跟来,想了想就给姐妹三个一人挑了几样丝巾配件,也不用特别到店里定做。   这些挑好了,那妇人请陶梦阮和司安然过去量身,陶梦阮正想说这会儿有事,晚些过来量,司安然握着她的手突然缩紧,陶梦阮疑惑地抬头,却见岳临风跟王若云有说有笑的从上面下来。   司安然震惊僵住的同时,岳临风和王若云也僵住了,陶梦阮见司安然要往前,连忙将她拉住了,皮笑肉不笑道:“岳公子、王小姐,真巧啊!你们也来逛成衣店?”   岳临风脸上有些僵硬,便是王若云,也有一种被人撞破了奸情的尴尬,只呵呵笑了两声,道:“表妹到京城小住,央我带她出来走走……”   陶梦阮嘴角的嗤笑并没有掩饰,哪有男子带着表妹光顾成衣店的,那表妹也别指望嫁人了。看王若云微微垂着头,看向司安然的目光却带着审视和挑衅,甚至还有些示威的样子,陶梦阮冷笑:“三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梦阮都嫁为人妻了,没想到王姑娘还云英未嫁啊!”   王若云脸色一变,她哪里是不想嫁,可她的出身,虽然岳临风不介意,岳家却绝不会同意她做岳家长媳,何况王家没落的厉害,岳家还指望岳临风的妻族提携着岳临风的仕途,哪怕岳老夫人和陈氏都承认了她,还是会给岳临风娶一个更好的妻子。而今日,她正是知道陈氏要来见司安然,才特地求了岳临风跟来,她就是想看看,要坐上她想了几年的正妻位置的国公府嫡小姐能强了她哪里。   王若云对陶梦阮印象很深,毕竟她知道,当初岳临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陶梦阮,因为陶家书香世家,陶梦阮的父兄都是前途一片大好,跟晋阳侯府更是沾亲带故的,对岳临风的仕途自然很有好处。而陶家是扬州人,陶梦阮若是嫁了岳临风,远远地跟去了太原,孤身一人自然由着他们拿捏,可惜没等岳临风做什么,陶梦阮就跟司连瑾定亲了。如今再见,陶梦阮是司安然的长嫂,而岳临风对司安然耍了手段,她料到陶梦阮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想到陶梦阮开口就给她难堪。   陶梦阮见王若云不说话,也没准备继续补刀。王若云做定了岳临风的妾,她与王若云打机锋也没什么意思,往远了说,司安然但凡有些脑子,有靖国公府做后盾,想要拿捏一个妾,还不是最容易的事?哪怕再得岳临风喜欢又如何,终究只是个妾。   ☆、第三十五章 变故   司安然的目光在王若云和岳临风之间来回转了几次,她再蠢也不会相信岳临风这个说法,何况王若云看上去也不小了,若没有跟了岳临风的意思,怎么会光天化日的跟岳临风出来?   司安然想说话,被陶梦阮拉住了,正要带司安然走,只听一声怒喝:“岳临风人呢!”   陶梦阮拉着司安然退了一步,只见一名红衣少女从门口进来,一手提着裙角,一手还提了鞭子,正是陶梦阮不认识宁阳郡主时想象过她的模样。   少女的一声怒喝震住了不少人,包括感觉气氛不大好,准备过来和稀泥的掌柜,闻言抬手指了指楼梯的方向。少女见状也不问情状,提着裙角便往掌柜指的方向走来,陶梦阮见她气势汹汹的模样,拉着司安然又退了几步,免得被误伤,跟来的紫枫和绿荞连忙将陶梦阮和司安然挡在身后。   只见那红衣少女上前去,果然见得岳临风那玉树临风的模样,而落在岳临风身后两步的王若云自然也落在她眼中。王若云见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下意识的往岳临风身边靠,没想到这一下更加激怒了红衣少女,手里的鞭子灵蛇一般甩出去,岳临风下意识的让了让,鞭子就落到了身后的王若云身上。   便是王家没落了,王若云也没受过什么苦,鞭子落在她身上,王若云一声惨叫,脚下一空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陶梦阮没想到这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因为怕误伤到有孕在身的司安然,陶梦阮还特意离得远一些,当然,就算离得近也没准备帮王若云挡上一鞭子,或者飞奔过去救她。王若云身后就跟了一个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吓懵了,也没有及时拉住王若云,而岳临风往旁边侧开了身子,王若云就顺着楼梯直接摔到了楼底下。   打人的小姑娘这会儿也呆了呆,睁大眼睛望着岳临风:“你竟然让她替你挨打!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个锅甩得漂亮,岳临风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沉着一张脸道:“哪来的疯婆子?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眼不合就动手打人,你有没有将律令放在眼里!”   “哼!”红衣少女丝毫没有将岳临风义正言辞的放在心上,目光落在王若云身上,突然一笑,道:“哎呀,这位姐姐是怎么了?都流血了啊!这只有几步路,竟然伤得那么严重啊!”   红衣少女进来,这玉露楼里就跟着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尤其是那爱八卦的妇人,听见她的话都向王若云看去。王若云猝不及防从楼梯上摔下来,半躺在楼梯口的地方,手扶着小腹,殷红的血从身下蜿蜒流出,将她一身仙气的白衣浸得格外惨烈。   如红衣少女所说,岳临风站的位置离地面只有三五级台阶,王若云只是比岳临风靠后了两步,便是摔下来,也顶多崴个脚,疼个两三天也就没事了。围观的人中有中年妇人,见状连忙将身边的女儿挡到身后,一时间议论纷纷。   呆得向布景板一般的王若云的丫头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去扶王若云,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来……”   红衣少女见状颇为快意的一笑,道:“是该请大夫啊!我怎么觉得,这位姑娘这个样子,那么像我爹的小妾流产的样子啊!该不会……”红衣少女显然不是那会演戏的样子,捂着嘴像是发现自己说错话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张嘲讽脸,偏生还有人跟着起哄:“可不就是嘛!哎哟,这个样子,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哎呀,看我这话说得,这位姑娘还是未嫁的姑娘家呢,哪能保住啊!”   陶梦阮侧目看了司安然一眼,司安然的脸白的下人,手紧紧攥着陶梦阮的衣袖,上好的衣料被她抓得皱成一团。陶梦阮微微皱眉,道:“三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吗?”   司安然摇摇头,道:“大嫂,我们走吧。”   陶梦阮看了岳临风一眼,他目光落在王若云身上的血迹上面,拳头攥得死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却不知为何,并没有上前去。而王若云疼得身上冷汗一阵一阵的冒,下意识的看向岳临风,道:“表哥,我、我疼,快帮我找大夫,不然、不然我们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别胡说!”岳临风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王若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咬着牙反驳,“表妹,我今日带你出来只是念着我们幼时的情谊,你难得来一回京城,带你四处走走。原本还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可你怎么……”   陶梦阮见王若云的脸色瞬间白得像纸一般,一脸不可置信道:“表哥、你、你在说什么?”   第一句话开口了,接下去就容易多了,岳临风甚至将目光都移回到王若云身上,一副兄长的模样劝导:“表妹,虽然王家已经没落了,但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么能做出如此不自爱的举动来?如此,怎么对得起你早逝的母亲?怎么对得起疼爱你的祖母?”仿佛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岳临风向围观的人拱拱手,道:“各位,表妹虽然做错了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弱女子,请各位口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吧!”言罢弯腰将王若云抱起来,大踏步往外走去,陶梦阮甚至见他用力挺直了腰杆,仿佛自己理直气壮一般。   “……”这一番动作别说围观的人,便是动手打人的红衣少女都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岳临风抱着王若云离开,还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丫头。   陶梦阮被岳临风恶心了一回。当年葛婷的死,岳临风假惺惺的恶心了葛家姐妹包括她一回,如今更是。陶梦阮曾经听宁阳郡主说起岳临风的事,那时觉得岳临风这个人恶心的注孤生,可至少对那青梅竹马的表妹还是真心真意的。如今只有呵呵,所谓情深义重,不过是没有遇到更加重要的罢了,岳临风或许确实是喜欢王若云的,可这份喜欢,抵不过他的前途和未来,在两者可以得兼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为王若云铺一条好路,可涉及到了他的前途,青梅竹马的表妹,未出世的孩子,他抛弃起来也没有什么犹豫。   岳临风那一番话说得漂亮,在场的人却基本上没有哪个会相信。王若云是不是刚刚到京城来投奔亲戚的没人知道,但她说的那一句话却没有人怀疑,所以岳临风抱着王若云一走,后面的风言风语是更加热闹了。   陶梦阮和司安然那时没走成,司安然完整的看了一回岳临风将锅甩给王若云,成功脱身的大戏,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凉。陶梦阮微微皱眉,司安然的手冰冷冰冷的,陶梦阮放心不下,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岳夫人今日也不大可能见司安然了,索性直接带着司安然一起离开了玉露楼。   陶梦阮确定了司安然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外面人多口杂陶梦阮虽然不放心,却也没有带司安然去医馆,直接带着司安然回了国公府,送到荣安堂。   司老夫人正站在檐下逗鸟儿,见陶梦阮和司安然回来,叫人将鸟儿拿开,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两人走近了些,见司安然脸色发白的模样,不由皱眉道:“怎么回事?岳家还在这上面拿乔?”   陶梦阮摇了摇头,叫绿荞先带司安然回去,去请大夫过来,才向司老夫人道:“出了点事,我们没有见到岳夫人就回来了。”说着,将事情同司老夫人解释了一遍。   连司安然都不信的话,司老夫人自然不会相信,尤其岳临风都没有追究大人的人,直接带着王若云离开,是个人都能想到其中的猫腻。原本司安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得让她嫁了岳家,横竖有靖国公府撑着,总不至于叫司安然当真被岳家磋磨,可出了这样的事,司老夫人不得不怀疑岳临风的用心,沉吟了片刻,道:“我会告诉安氏,岳家这门亲暂且不结了,至于安然,等我细细思量一回。”   司老夫人的想法,陶梦阮也能想到一些。司老夫人看重靖国公府的名声,更不愿意司安然连累了其他孙子孙女,可也不会明知是个火坑,还将司安然推下去。岳临风再是大才子,再是名声好,可原本葛婷的事不说,今日的事司老夫人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全乎,不说王家姑娘如何,那怀的毕竟是岳临风的骨肉。若岳临风能当面认了下来,司老夫人还能欣赏几分他的担当,可为了自己的声誉前途,连有过肌肤之亲的表妹,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否认的,能指望他对司安然好?   司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看来,安然的事不能再拖了!”   陶梦阮知道司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正想说话,司老夫人摆摆手,道:“你只是安然的嫂子,这件事你做不得。何况,你和大郎这一两年也该做父母了,这个孽你造不得,祖母这把年纪了,不怕这些了。”   ☆、第三十六章 北巡计划   “祖母——”   “前两天祖母就派人进宫,跟太后讨了宫里的药来,不会叫三丫头受苦的。那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与其生下来就受苦,不如托生到别的好人家去。”司老夫人摇着头,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司安然做的了,没了孩子,便是因为岳家弄出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是没有证据的捕风捉影,否则,若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逼死了女孩子也是有的。   陶梦阮默然点点头,道:“三妹妹如今的身子,怕是……”   “我看得出来,安然那孩子这回是用了心了,这心病哪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可这事是拖不得了,之后好好养着,想来也会好的。”司老夫人哪能不明白这个,只是这事不能拖了,孩子还在,司安然就不会死心,拖下去有害无益,“行了,你回去吧,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陶梦阮点点头,退了出去。心里有些怅然,但也没有过多的想法,若是双方已经谈婚论嫁了,将婚事提前,孩子生下来也无妨,但如今别说岳家的算计,便是司老夫人都不准备将司安然嫁给岳临风了,孩子就更不能生下来了。在这个时代,遗腹子能得到旁人的怜惜同情,私生子却不同,只会从小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是谁都承受得起那样残酷的命运的。   陶梦阮回到熙园,见司连瑾正匆忙往外走,只道他有急事,也没上前拦着他说话,只往旁边让了让,让他先走。   司连瑾见陶梦阮却停了脚步,道:“我听说你陪三妹出门了,怎么这就回来了?”   “哦,出了点事,我们没见到岳夫人,就先回来了。”陶梦阮没有细说,只简单解释,顺口问了一句,“夫君要出门办事吗?”   司连瑾原本往外走的脚步便转了个弯,挽着陶梦阮的手往回走,道:“原是听说柳家那个煞星回来了,担心你碰上她,所以准备去接你回来,既然你回来了,就不用出去了。”   陶梦阮由司连瑾挽着往回走,柳家的煞星她也听过,是户部柳尚书的二女儿,闺名唤作柳如月。柳如月上面有个姐姐,叫柳如云,跟柳如月自幼习武好打抱不平不同,柳如云像极了母亲,说话都是细细柔柔的,没有半点脾气。柳如云性子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掉眼泪,柳如月自小就是姐姐的护身符,谁欺负了柳如云,柳如月都是提着鞭子就打的。   柳如月这性子叫柳家人都拿她没有法子,后来柳如月拜了个师父,常年在外学艺,才算安生了些。不过柳如月似乎不在爱慕司连瑾的人当中,陶梦阮也没有欺负她水一样的姐姐,那小姑娘应该不会莫名其妙的找她麻烦吧!   司连瑾挽着陶梦阮往回走,顺便给她解释了一番,道:“我才得到消息,之前的宫宴上面,柳如云对岳临风一见钟情,私下里派人给岳临风送了信,表明心意,结果岳临风拒绝了,以至于柳如云自那时起便缠绵病榻,眼看着人都不好了。今日听说柳如月回京来,我怕她去找事,你们不是去见岳夫人了吗?柳如月自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是长辈,她也是一口气就顶上去的。”   “……”陶梦阮扯扯嘴角,岳临风还真是风流潇洒,这边跟司安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那边又把人家姑娘搞得要死要活的。不过以岳临风的性格,柳家也是个联姻的好人选,难道说他觉得司安然更好拿捏一些,所以放过了柳家姑娘了?   司连瑾从前一向是目下无尘的,从前喊着要嫁给他的姑娘一大票,他记得的却没有两个,更何况其他的路人甲,不过光听传言,司连瑾对柳家姐妹两个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向陶梦阮道:“那柳大姑娘柔柔弱弱的,喘口气都要掉两滴眼泪,不知多少姑娘家因为她不经意间的举动挨了柳如月的鞭子,咱们家跟柳家没什么交情,以后若是遇到她们,离她们远些。”   陶梦阮闻言点头,柳如云那病怏怏的样子也不知道真的还是装的,但柳如月就是个疯子,这两人,还是离她们远些的好。   司连瑾挽着陶梦阮的手回院子里坐下,提了茶壶给她倒水,道:“你说今日出了事情,难道司安然的的婚事又有变动?”   这事还没有定下来,但陶梦阮对司连瑾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道:“听祖母的意思,应该不会把三妹妹嫁到岳家,不过具体要怎么做,祖母还没想好。”   司连瑾点点头,道:“才得了消息,今年天热,皇上决定北巡,我肯定是要跟去的,阮儿可想到太原转转?”   每年天热的时候,当皇帝的都要到出门避暑消夏什么的,不过每年都往太原那么远的地方跑国家财政肯定是支持不住的,所以一般都是往云山行宫小住一段时日。当然,国家那么大,皇帝若是一直在京城呆着,别处难免觉得天高皇帝远,做些小动作,所以皇帝还得不定期出去刷刷存在感,比如北巡、南巡什么的。江南的海寇去年才平定下来,尤其刚刚才拔出了临安郡王那一家子,往南边走肯定不够安全,最终的选择只有北巡。   陶梦阮穿越以来杭州去过一回了,还不曾往北边走过,何况这个时代的女子,想要出门的机会实在太少了,陶梦阮听司连瑾说起,有些高兴道:“我也能跟去吗?”   司连瑾见陶梦阮高兴,心里已经在行程后面打了个勾,点头道:“自然,皇上也会带上妃子公主同行,随行的臣子当然也可以带家眷,大约中旬后出发,阮儿可以慢慢收拾着行李了。”   司羽然的婚礼定在十一,等司羽然的婚礼一过,这边也要出发了。不过陶梦阮没有管着府里的事,府里办喜事事情多些,但收拾一下行李是不耽误的,陶梦阮连忙点头,道:“好,反正二妹妹的婚事有夫人操心,我收拾行装就可以。不过跟皇上一起北巡,我们还是不要添太多麻烦的好,带必要的东西就好了!”   司连瑾闻言一笑,道:“有皇妃公主们添麻烦呢,你怎么添麻烦能添得过他们去?这回北巡多半要十月以后才能回来,北边天凉的早,御寒的衣物也要带上一些。”   陶梦阮想想也是,暂且将司安然的事也放下了,拿了笔准备先列一份单子,免得到时候落了什么。   司连瑾告诉陶梦阮原本是想叫她高兴一下的,实在没想到陶梦阮会高兴到冷落了他,有些不高兴道:“还要好些日子才走,那些东西又不会跑,你怎么能丢下我去管着它们?”   陶梦阮闻言一笑,道:“好吧,那就改日再整理,你陪我下棋怎么样?”   司连瑾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啊,就在这边吧,这边有水,也凉爽些。”   司连瑾这么说,小丫头们连忙将桌子移到小池子边上,摆开了棋盘。陶梦阮其实不大喜欢下棋,但司连瑾陪她浇花什么的都做过了,她也得体谅体谅夫君,何况跟喜欢的人下棋,那重点当然不在下棋这个表象上面。   池子旁边有一个葡萄架子,京城葡萄成熟的季节比南边晚些,这个季节葡萄还没有成熟,一串串绿色的葡萄挂在绿叶下面,不仅遮阴凉爽,抬头看一眼心情也好,至于葡萄的味道其实不怎么好这个事实大可以不用计较。   司连瑾棋艺好,但知道陶梦阮对棋艺没有花多少心思,也乐得让着她,两人玩到下午,也没有过去司老夫人那边,直接叫人将晚膳摆在葡萄架子下面。陶梦阮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其他都是大厨房送来的,最近府里事忙,大厨房送来的饭食也偷工减料了些,司连瑾也懒得挑这个毛病,只是那几样菜基本上没碰上几筷子。   陶梦阮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最近事多,这件事不大不小的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总归院子里有小厨房,不喜欢吃自己另做一点就是了,也不用跑去为难人家厨子。   两人用过晚膳之后才一起去司老夫人的院子,司连瑾对司老夫人既是敬爱,更是感情深厚,早晨他要赖床,下晌必定是要过去请安一回的,有时就留在司老夫人那里用晚膳。司老夫人一见陶梦阮和司连瑾过来,便向两人招招手,道:“过来啦!用过晚膳没有?”   司连瑾笑着答了,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道:“祖母,过些时日孙儿要随皇上北巡,想带阮儿一道出去走走。”   “哦?皇上今年要北巡吗?”司老夫人对陶梦阮跟去没有意见,陶梦阮跟司连瑾才成亲不久,没有这么快两地分开的,况且在司老夫人眼里,便是女子也该多在外走动,长些见识,至于家里管家管账什么的,倒是没那么重要,毕竟想要寻一个管家、账房并不难,可作为一家的当家主母,更重要的其实是眼界和心境,才能担得起一个家族的责任,养育得了家中的子弟。   正是这个缘故,虽然安氏家世才华都不差,这些年管家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司老夫人依然不甚满意,安氏在眼界和心境上面到底差了些,只是到底是正经国公夫人,司老夫人私下里说过几次,也不好说得太过,何况如今她儿女都要成亲了。   “是啊!”司连瑾点点头,“去年蛮族入寇了一回,皇上也有心借着北巡再去威慑一回,免得边境上再有些不安分的动作。”   司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道:“既是皇上北巡,那太子必定是要留在京中,不知哪位皇子随行?”   “皇上命二殿下去了西北,三皇子一向身子不好,所以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随行,哦,还有年纪小些的七公主和九殿下同行。”司连瑾解释道,年长些这一两年就要嫁人的公主自然不可能跟着到处乱跑,而年纪大些的皇子有学业要做,也不可能跟着出去玩,所以最后将刚刚九岁的七公主和才七岁的九皇子带上了。   司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你去了,想来你父亲就不会同去,不过,你三弟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带他也出去见见世面?”   司老夫人提司连珏,也是因为这些日子安氏放弃了司安然,心思都放到了司连珏身上。司连珏性子纯善,安氏的想法他不赞同,却不会让生身母亲难看,只得时常躲着,若是能出去走走,过一段时日或许能好一些。   “阿珏跟去是没有问题,只是今日阿珏同我说,要出去游学一段时间,似乎他与同窗已经商议好了。”司连瑾今日原本是打算叫司连军准备一下,随他出门的,没想到司连珏先对他说要出门游学。曾经有位皇帝提倡世家子弟要出门行走,体验民间疾苦,方可明白事理做得大事,后来出门游学一度成为风尚。到了如今,大多数世家子弟年纪差不多了,也会结伴出游一回,所以司连珏的想法司连瑾也是支持的。   “是吗?”司老夫人还没有听司连珏说起,想来司连珏是怕安氏知道了阻止,便也点点头,道:“阿珏也不小了,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与同窗一起出门,我们也放心,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替阿珏安排了。”   司连瑾点点头,道:“祖母放心,阿珏是出门历练,我不会替他安排什么的。再说阿珏又不笨,武功也不差,祖母也不必担心他受伤。”   司老夫人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司连珏跟司连瑾不同,司连瑾是长子,从小就要独当一面,而司连珏虽然不是幼子,到底是娇惯了些,他跟着靖国公出征,跟司连瑾出门,司老夫人都能放心,可要独自出门游历,司老夫人却始终放心不下。   司连瑾见司老夫人这个模样,心里暗暗扎司连珏的小人,他才不信司连珏没有听到皇帝北巡的风声,特意跟他说出门游学的计划,分明是要他帮忙说服司老夫人,实在没想到呆呆的三弟都已经学会耍心眼了。   ☆、第三十七章 迁就   司老夫人疼孩子,但也不是溺爱,虽然就是最小的司嫣然和司琪,司老夫人多怜爱几分,也不会让他们荒疏了学业,虽然有些不放心,也点头道:“也罢,阿珏有这份心是好的,像二郎一般自小养在富贵窝里面,才养得这般眼界狭小。”   司老夫人说这话不是嫌弃庶出的孙子,司蒙小时候养在司老夫人身边,但杨姨娘总是疑神疑鬼的,司蒙着凉受风也要指桑骂槐的说安氏不安好心对付司蒙。那时司蒙养在司老夫人这里,只每日去给安氏请安,说是安氏算计,也无异于说司老夫人对司蒙不上心,次数多了,司老夫人也没了那心,将司蒙送了回去。等司蒙长到十五六岁,司老夫人提出让司蒙出门游学长长见识,杨姨娘又道司蒙身子不好,受不得那苦,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原本司老夫人担心司连珏上安氏也要用这个阻拦,好在司连珏自己是个有主见的。   司连瑾自然点头,道:“祖母放心,三弟心里都清楚,这回出去历练,回来肯定是不一样的,至于二弟那边,他如今还年轻,等日后体会了人间疾苦,自然就明白了。”司连瑾对司蒙没有多少兄弟情分,任谁自小被人当成敌人,都不大可能把人当成兄弟,但他知道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的就是一家子和和乐乐,他当然不会吝啬这么两句好话让司老夫人开心。   司老夫人果真开开心心的拍拍司连瑾的手,道:“你呀,自小就惯会哄我!”   司老夫人又说了些话,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叫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去。   六月里天热了,这些天一直晴好,白日里都躲在屋子里吃西瓜,到了下晌才出来走走。陶梦阮和司连瑾从司老夫人那里出来,还有些凉风,两人便慢悠悠往熙园走,一路上还能看看风景说说话。结果还没走出荣安堂,司安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陶梦阮和司连瑾。   司连瑾跟司连珏关系好,但对司安然却没有更多的接触,皱眉道:“三妹妹身子不好,不好好在屋里休养,这是做什么?”   司安然咬得嘴唇发白,看向陶梦阮,道:“大嫂,求你帮我一回!”   陶梦阮微微皱眉,却见司安然犹豫了片刻,跪下道:“求大嫂帮我同祖母说说,我、我想留下孩子!”   “司安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陶梦阮原本以为司安然放不下岳临风,还想劝她听司老夫人的话,却没想到司安然还有更疯狂的想法。   “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司连瑾暗瞪了司安然一眼,好不容易跟媳妇一起吹吹风逛逛园子,还要被人打搅,司连瑾心里暗暗不爽,但毕竟是亲妹妹,司连瑾拉着陶梦阮往前面的凉亭去,示意司安然跟上。   这一处凉亭就在荣安堂外面,周围种了些花草,在凉亭里一览无余,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司连瑾拂了拂石椅上的灰尘,让陶梦阮坐下,才看向司安然道:“什么事?说吧!”   司安然对司连瑾这个兄长是有些敬畏的,更何况这些话,她对亲兄长司连珏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司连瑾,只扯着帕子不知如何开口。   司连瑾见状就有些不耐烦,道:“有话就说,不说就回去好好养病。”   司安然抿了抿唇,她虽然不算聪明,但安氏从小就对他们兄妹说国公府日后是她三哥的,她自小听得多了,自然将司连瑾不当兄长看待,更别说才过门不久的嫂子。陶梦阮家世不如她,其他的样样都好,祖母总是夸奖陶梦阮稳重聪慧,她既是嫉妒,心里又有些不屑,可也不知是不是陶梦阮先发现了她的秘密,又替她想法子,又陪她出门的缘故,这两天以来,她对陶梦阮更生出了些信任和感激来,就这件事,她连生母都不敢说,却跑来求陶梦阮。   “我、”司安然见司连瑾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是知道司连瑾的性格的,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在司连瑾心中也占不得什么分量,若陶梦阮不管,司连瑾肯定不会插手。可若是司连瑾插手,她相信没有司连瑾办不到的,说到底,她来求陶梦阮,心里明白最后还得是司连瑾出手帮忙。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了,我也知道岳公子不是个良配,我不会违背祖母的意思嫁给他,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喜欢高兴都不是假的,我还是想把孩子留下来。”司安然微微垂着头,声音有些弱。她也知道,这事放到哪家都接受不了的,今日见到岳临风那般模样,她心里的那一份期盼碎了个彻底,可到底是真心喜欢过的,哪能说忘了就忘了?她心里的岳临风风度翩翩,一派君子之风,她其实更接受不了岳临风真实的这一份心机和凉薄,所以就算祖母不说,她也不想嫁过去。   陶梦阮不大理解司安然的心态,司安然一直是一个未成熟的少女,自小被娇惯着长大,连是非观念都并不明确,她一直以为,司安然是被岳临风引诱着做了这样的事。可现在这般,似乎司安然又是清醒明白的,发现岳临风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样子,所以想留下她幻想中的岳临风?陶梦阮觉得,这么唯美浪漫主义,应该不是她认识的司安然吧!   “所以,你想如何?”司连瑾微微皱眉,微凉的声音道。   司安然被司连瑾微凉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身子,却依然鼓起勇气,道:“我只想生下孩子来,我、我可以假死的,就说染病没了,我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养着孩子?”陶梦阮认真的对上司安然的眼睛,不是她小瞧了司安然,做未婚妈妈在前世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司安然是国公府的姑娘,自小娇生惯养,若是假死送出去,日后顶多算是国公府的亲戚,带一个孩子,哪怕有国公府照顾几分,也会过得艰难。   司安然也是怕的,可终究点了点头,道:“大嫂,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做许多错事让人操心,可现在不同了,我要做母亲了,他虽然还这么小,但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舍弃了他?更何况,岳公子他那样的人,真实里也是那样的人,我已经这样了,还会有谁对我好,不如我好好地将他养大了,他总会对我好的……”   司安然有孕已经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来岳临风没有半点消息,想来司安然也是从满心期待,到慢慢的化为灰烬,而今日,大约是彻底伤透了她的心了。陶梦阮静静地注视了她半晌,道:“地上凉,你先起来,这事我明日问过祖母,你别胡思乱想,听祖母的意思再说,祖母经历的事多了,总不会害了你。”   司安然含泪点头,心知陶梦阮这是答应帮她了,至于祖母那边,她不敢强求,只是她要做母亲了,总要为孩子争取一点,哪怕是机会不大。   司连瑾原本是不耐的,此时却微微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什么。陶梦阮让紫枫送司安然回去,拉着司连瑾起身往回走,却听司连瑾道:“先前听杜嬷嬷提起,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我娘丢了半条命,那时大夫都说我娘怕是撑不过几日。可我娘硬生生撑了一年多,我从前怪我娘死得早,叫我从小孤零零的一个,现在想来,那一年多我娘过得有多辛苦,她,只是不愿意我一生下来就背着克母的名声。”   陶梦阮知道这年头生产是一个生死大劫,有那生下孩子人就没了的,留下的孩子虽然叫人怜惜,可也难免让人诟病,让人说道孩子生来就克母。陶梦阮也听过那位早逝的婆婆,当年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大才女,嫁给靖国公人家都说郎才女貌,结果没两年就香消玉殒了,别人也不过是说梅氏命薄,没有福气,却没人知道她为了司连瑾,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年多。   陶梦阮握住司连瑾的手,想安慰他,却听司连瑾接着说:“阮儿,我们、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可我也怕你会像我娘那般……”   陶梦阮知道司安然那一番话勾起了司连瑾的心绪,也知道司连瑾自小孤零零的长大,他一直想要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虽然孩子几时能有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总能让他安心些,道:“我跟婆婆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自己就是大夫,总能照顾好自己,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孩子,再说,不是有你护着吗?你会让我出事吗?”   “当然不会!”司连瑾握着陶梦阮的手,“我不是父亲,不会朝三暮四叫你伤心,也不是你表哥没事就跟人怄气叫人生气,只要你喜欢,我情愿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陶梦阮心疼的回握司连瑾的手,她其实察觉到了,司连瑾总会向着她喜欢的样子走,她心疼他,可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她也都接受了。那时司连瑾的话,他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都听进去了,两个人若是相互喜欢,谁迁就谁都不重要了吧!   ☆、第三十八章 所谓深情   离司羽然出嫁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但因为是嫁女儿,府里比不得娶媳妇热闹,何况司安然的事虽然瞒下去了,但府里的气氛也沉闷了一层,没人敢乱说一句话。陶梦阮答应了替司安然说话,次日便小心地提起这件事,司老夫人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道:“罢了,就依她的意思吧!”   陶梦阮原以为司老夫人必定是不会答应的,司安然毕竟还小,恐怕都不能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一旦以病亡的名义将司安然送走,以后司安然再不是国公府的姑娘,顶多以国公府远亲的名义的一些照顾。可司安然自小没有吃过苦,又带着一个孩子,那样的日子她怎么过下去?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今早得了消息,王家那位姑娘没了。”   “没了?”   “嗯,昨儿个小产流血过多,接着大约是受了打击,又没来得及及时就医,昨日晚间就没了。”司老夫人叹着气,“岳家往外说,王家姑娘进京投奔,让人侮辱了,因为心里害怕,没敢说出来,没想到有了孽种,接着,又遇上了柳家那个煞星,小产失血过多,就没了。”   司老夫人说这话时更多的是心寒,昨日听陶梦阮说起,她只是觉得岳临风没有担当,犹豫着不打算继续这一桩婚事,没想到岳家为了保住自家的名声,竟然连已经死去的一个女儿家都要编排。这样的人家怎么敢结亲事?司老夫人想了一早上,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掉了孩子,司安然及笄了,明年就安排司安然嫁人,等过个一两年,再以新寡的身份接回来,到时候,再考虑司安然的终生大事。   司老夫人当然知道寡妇再嫁不容易,可那也比将司安然推到岳家那个火坑强些,可终究还要考虑司安然的意愿。如今听转述司安然的意思,司老夫人第一个想法自然是不行,可细细一想,这事他们瞒得紧,但司安然跟岳临风之间有往来恐怕有人知晓,靖国公府和岳家在议亲也有不少人知晓,更别说司安然自己的记忆,若是假死离开,也能断得更彻底一些。唯一担忧的就是司安然肚子里的孩子,安排司安然病死送走不是问题,可有一个孩子,日后安排司安然再嫁也不容易。   司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祖母再问过安然的意思吧,若她真的想好了,要留下就留下吧!”   陶梦阮闻言,也不再劝,心里也知道,司老夫人虽然觉得司安然的事不能再拖了,但司羽然出嫁在即,也不能在这上面冲撞了,至少要等到司羽然出门再说。   六月十一这一日,司羽然坐着花轿离开了靖国公府,三朝回门时,陶梦阮头一回见到了传说中断袖的妹夫。   先前安氏想将司安然嫁给舒明义,不说公主府的家世,单单舒明义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婿人选。生得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年纪不大,听说文才武功都不错,前途自然是十分明朗的,加上舒家家风一向好,想跟舒家结亲的人自然不少。   陶梦阮只稍微打量了一眼,不知司安然是怎么发现舒明义断袖的秘密的,至少面上看去,舒明义温文尔雅,挽着司羽然的手,就想再正常不过的小夫妻。但就从公主府后来转变了态度,甚至在礼节和聘礼上都花了心思来看,想来断袖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司羽然回娘家来,杨姨娘虽然没有资格过来见新女婿,但毕竟是亲母女,司安然还是可以回去同杨姨娘说说贴心话。杨姨娘偏心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司蒙定下安巧巧这么个没有什么助力的媳妇,杨姨娘对司羽然又热情了些,只是司羽然在这上面是死心了,同杨姨娘坐了坐,便往熙园去寻陶梦阮。   司羽然回门,司连瑾也告了半日的假,留在家中招待妹婿,与司连珏司蒙一道,陪着舒明义一处说话。陶梦阮没什么事,便回熙园接着打点行装,司羽然过来时,陶梦阮正指挥着丫头检查前些天才做的桃子酱。   司羽然回来一直都是柔和的笑意,寻常总是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收起了些,倒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陶梦阮见司羽然过来,叫丫头盛了些桃子酱出来,叫司羽然就着新做的小馒头吃,司羽然顺着尝了一块,点头道:“大嫂手艺好,旁人做的就不如大嫂的好吃!”   陶梦阮笑着给她倒水,叫丫头将其他的收起来,就将人都赶了出去,向司羽然道:“二妹妹,妹夫待你可好?”   司羽然脸色微红,道:“夫君待我还好,我们也……总之大嫂不用担心,他将我当妻子敬着,我只要做好了本分,公主府总不会亏了我的。”   陶梦阮见她脸色羞红的模样,微微放心了些,看来舒明义虽然断袖,但还不是彻底的不碰女人,司羽然自己能想得开,公主府总不会苛待一个女子。只是看司羽然的样子,陶梦阮忍不住提点一句,道:“二妹妹,你如今的处境大嫂也帮不了你什么,妹夫那边,你只要守好妻子的本分,他但凡不蠢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另一个……”   司羽然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当然能理解陶梦阮所说的另一个是什么,她也见过那个人了,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但也忍不住有些黯然。舒明义那样的长相气度,她很难不对他生起几分喜欢来,当初那样大胆,除了出于报复和想要摆脱自己艰难的处境,也免不了有几分倾慕和心仪。原本已经被浇灭的心,新婚之夜舒明义温柔对她,难免有几分波动,只是次日见到那个男子挑衅轻蔑的目光,她一时酸涩难忍。   “大嫂,我明白的,我会守好我的心,不争这些有的没的,他再是得宠又如何,终归是个见不得光的男宠。”司羽然被陶梦阮点破,反而一时间想开了,既然都已经想好了,也就不必在这上面烦恼了,她早就知道这份姻缘的艰难,她只能守好自己的位置。   “二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叫你小心他。”陶梦阮没有接触过喜欢同性的人,但在感情这件事上,男女大约都是一样的,那人能接受舒明义娶亲,恐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既然如此,就不排除他会对付司羽然,而女子在男女的较量当中,天生就输了一筹。   司羽然微微张着口,显然从未想过这一点。陶梦阮拍拍她的手,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无论如何,长公主他们总会多向着你一些,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提防些总没有坏处。”   司羽然点着头,谢过了陶梦阮,在靖国公府用过了午膳,便启程回了长公主府。   司羽然出嫁了,没几日司安然就“病倒”了,岳家夫人陈氏亲自上门商议亲事,被司老夫人以司安然病重为由挡了回去。岳家只当靖国公府为岳临风的举动着恼,要晾着岳家,便先退了回去,想等着靖国公府服软,却没想到不过几日,靖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就病故了。   岳临风两年多前跟葛家嫡出四姑娘定亲,不过半年多,葛家姑娘突发疾病没了。岳临风为葛婷守了三年,明里暗里还得了许多人的感叹,没想到三年之期不到,先招惹了靖国公府的姑娘,又招惹了柳家姑娘,那小产说不清楚的王家姑娘就不提了,人家还笑岳临风招桃花,却没想到短短的时间,王家姑娘没了,靖国公府的姑娘好端端的也病逝了,那柳家姑娘如今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也不知能撑到几时,那好事的,便传出了岳临风克妻的传言来。   岳临风早年就名声在外,从当初到葛家是,葛婧和葛婷姐妹,包括罗月苏都有过几分心思,就能看出岳临风的人气来。虽然岳家这些年势弱了,但葛婷死了之后,也有不少人想跟岳家结亲,岳临风碍着当初的约定都只得推掉。王若云一直等着岳临风,却是早早就做了岳临风的人,这两年多里孩子都打掉了两个了,到了这一个,大夫说再没了王若云这辈子怕是就做不成母亲了,岳临风才筹划了接近司安然。   靖国公府身份比葛家要高,司安然跟岳临风有了首尾,靖国公府只能尽快将司安然嫁过去,只要司安然过了门,岳临风立妾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岳临风确实是喜欢王若云的,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前途,他愿意曲折谋划,给王若云最好的地位,却没想到,无意中招惹了柳如云,进而招惹了柳如月,以至于王若云的孩子当场就流掉了。   岳临风撇清了王若云的关系,一来是一旦承认,虽然葛姝不能果真将他如何,但先表深情,接着食言的名声太难听,二来也是孩子已经没了,他承认了也不过是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名声。他自认为理智的决定却伤了王若云的心,王若云意外小产加上那一番的刺激哪里能好,这一下就去了。   岳临风更没想到的是,原本靖国公府已经上门议亲,司安然单蠢又没什么心眼他自以为能随便拿捏,却没想到转眼司安然就这么病故了。司安然的兄长,国公府的三公子更是将他狠狠揍了一回,嘲讽他是否要为司安然守上三年。   岳临风怎么敢应下来,三年前他十八,碍着葛姝是太子妃,他不得不答应下来,可如今他已经二十出头,再守上三年,还能寻什么好亲?原本他是瞧不上柳如云的,这一回,却请了官媒上门,求娶柳如云为妻。   ☆、第三十九章 又一年七夕   岳临风请媒往柳家提亲的时候,陶梦阮和司连瑾已经随着麟德帝北巡。   能随皇帝出行算是不小的荣耀,至少代表着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又多了些,不过大多数领着实职的官员自然是走不开的,反倒集贤殿这种纯文人的机构能多抽出几个人来。司连瑾虽然在集贤殿供职,但他也是靖国公世子,身上更有着东南平寇的功勋,但麟德帝也并没有给他安什么侍卫之类的职位,依然是顶着文官的职位,只需负责偶尔作一两篇诗文,记录一下皇帝的足迹。   身上没什么公差,司连瑾也不去揽什么差事,还真摆出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除了做几篇诗文应付差事,就陪着陶梦阮四处游玩,比起担着侍卫副统领的赵益宣不知清闲了多少。   皇帝出巡也会带妃嫔宫女,随行的大臣也可以带家眷,不过有未出嫁的女子自然不会同来,所以这一行当中,陶梦阮熟悉的也只得宁阳郡主一个,没事的时候两人便聚在一起说话。司连瑾比较清闲,每到了地方就过来接陶梦阮出去闲逛,宁阳郡主看了几回,天天看着赵益宣的目光都是幽怨的。   皇帝北巡的目的除了威慑北边的蛮族,还有体察民情的意思,时不时也要微服私访一番,所以走得并不快,到七夕的时候,才走到原阳城。原阳城是北方的一个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也格外的繁华,才九岁的乐雅公主听说到了七夕节,便闹着去看,于是麟德帝大手一挥,在原阳城多留一日,过个七夕节。   七夕节是女儿节,当然也不是说嫁了人的就不能过七夕节,只不过七夕节人多,嫁了人的妇人不太好跟着小姑娘们出去挤。陶梦阮是头一回来到原阳城,虽然知道各地的节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陶梦阮还是想出去转转,这点小要求不算什么,司连瑾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   皇帝也不傻,小公主说要出去玩,皇帝不会拦着,但若是真的大大小小一群人涌出去,多半得让人盯上,所以皇帝也想到了化整为零的办法,他自己带着乐雅公主九皇子出去,除了当值的侍卫,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赵益宣原本也当值,但麟德帝还是心疼宁阳郡主这个侄女的,也放了赵益宣一个假,让赵益宣陪宁阳郡主出去玩。   原阳城的女儿会不如京城的盛大,但基本的形式和程序也差不多,司连瑾没有带陶梦阮去富贵人家的高阳街,反倒带着陶梦阮去了普通人聚集的平安街这边。两人从高阳街路过,再到了平安街,陶梦阮惊讶的发现,倒是平安街这边更为热闹些。   司连瑾见陶梦阮惊讶的模样,不有笑道:“这里跟京城不同,京城里富贵人家多,那各个衙署的小官品级不高也是官家人,七夕节也往富贵人家这边走,所以两边都热闹得很。到了原阳城这边,虽然也繁华,但毕竟比不得京城,相对来说倒是寻常人家更多些,所以这平安街这边的七夕会要更热闹些。也是原阳城离京城比较近,受了京城影响,这边的七夕会也分了两处,到再远一些,像富源城,就不再分两处了,女儿会都摆在一处,也十分热闹。”   陶梦阮点点头,道:“你知道的这样清楚,以前就来过这些地方?”   “来过啊!”司连瑾笑着点点头,“你也知道,我虽然领着集贤殿的职,但还有其他的身份,早几年的时候,这些地方就都跑过了,倒是南边去得少些,南边是赵益宣去得多些。”   陶梦阮点点头,先前司老夫人也提起过,司连瑾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在外面历练。像司连瑾、赵益宣一样的勋贵子弟,皇家不管是出于祖辈的功勋还是人才培养的考虑,都会特别培养。   平安街这边的女儿会跟陶梦阮在京城见过的还有些不同,这边没有设才艺比赛的台子,街边都挂满了各色的花灯,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和小吃,陶梦阮一眼看去,还有些卖艺的、唱戏的,甚至还有摆台子招亲的。   陶梦阮和司连瑾长得好,一进来就有不少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司连瑾,还有不少小姑娘将香包、帕子什么的往他脸上丢。陶梦阮走在他身边,沾了一身的香粉味,见司连瑾满脸不高兴还忍着的模样,拉着他走到旁边卖面具的小摊点上,抓了一个狼头面具递给他,道:“戴上!”   “……”司连瑾嫌弃的看了眼丑丑的狼头面具,七夕节上的面具大多是仙女一类漂亮的面具,也有些可爱的类似狐狸兔子什么的,狼头面具一般也就是半大小子拿来吓唬人的,摆出来也没什么人买。只是想到刚刚的情景,司连瑾叹了口气,还是结果狼头面具,挡住了一张招人的脸。   卖面具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见状不由笑道:“公子和太太长得俊,难怪旁人都争着看,太太要不要也买一个?”   司连瑾在挂着的面具当中扫了一圈,拿起一个母老虎的面具递给陶梦阮。   陶梦阮看了一眼,老虎的造型做得比狼头好看,头上还装饰了一朵花,大约是在注明是只母老虎,这是什么意思,说明她是母老虎的意思?   司连瑾的脸让面具挡了,露出的一双眼却满满都是笑意,低声解释道:“你想,你若是母老虎,谁还敢惦记你旁边的夫君!”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好嘛,又是狼又是虎的,恐怕别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凶悍有暴力,肯定没人往他们身边凑了。对上司连瑾含笑期待的目光,陶梦阮终究是将面具带上了,她的脸原本就小,让宽宽的面具一挡,只看得见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睛。   这下司连瑾满意了,付了钱牵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一路看热闹。   街上十分热闹,陶梦阮和司连瑾走了一段,有些累了,便寻了个小茶楼坐下来。店里的小二连忙迎上来,道:“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里的酸梅汤是远近闻名的,这个天来喝,最是清爽解暑!”   司连瑾喝不来酸梅汤,不过见陶梦阮摘下面具,拎着面具扇风,显然是热了,便点头道:“端一壶来,店里有什么香甜的点心,也上两样来!”   “好说,客观稍等,马上就来!”店小二应了一声,飞快的就往厨房去了。   不多时,店小二便端了一壶酸梅汤来,另有一个水果拼盘,并两碟点心。这边出入的多是平民,茶楼的点心也远远不如陶梦阮寻常吃的细致,不过那一盘水果看上去倒是十分新鲜。   酸梅汤是冰镇过的,陶梦阮给司连瑾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半杯,总算消了些暑气,道:“这原阳城,也不比京城凉爽啊!我听说到了夏天,大多的地方都一样的热,若是到了太原也这么热,咱们不是白走这么一趟了吗?”   司连瑾只喝了一口润喉,接着拿了几颗葡萄,剥了皮喂陶梦阮吃。陶梦阮就着司连瑾的手指吃了一颗,司连瑾擦了擦陶梦阮唇边沾上的汁水,笑道:“按照以往出巡的速度来算,到太原的时候大约得八月初了,怎么也该凉下来了啊!”   “……”所以说,所谓避暑,其实就是把酷热都留在路上,于是就觉得凉爽了吗?   司连瑾见陶梦阮呆呆眨眼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当皇帝的,哪能真为了避暑出门巡狩啊,都是抱着威慑地方和边疆的目的出来的,当然不在乎实际的避暑效果了。   “那么热还要赶路啊!”陶梦阮端着酸梅汤又灌了一口,“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那你愿意四五个月不见我吗?”司连瑾手里捏着一颗刚刚剥好的葡萄,默默地塞进自己嘴里,表示自己不满意这个设定。   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剥了一颗杏子给司连瑾,道:“我这不是跟来了吗?虽然热吧,但是能跟夫君一起出门游玩,我也是喜欢的!”   两人歇过了,吃了些点心,便接着往街上走,突然前面乱起来,有人喊道:“糟了!走水了,快跑!”   本来七夕节街上人就多,这么一喊街上立刻就乱了,也顾不上看哪里走了水,街上的人四下里乱跑,被撞倒的更是不少。司连瑾反应快,连忙将陶梦阮护到身后,两人没急着逃走,退到屋檐下想看清怎么回事,却见一名男子拽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往前跑,小男孩像是吓坏了,不愿跟男子走,还回头喊道:“姐姐、姐姐……还有姐姐——”   陶梦阮见状便以为是男孩子的姐姐还在里面,有些不忍的看了司连瑾一眼,司连瑾微微皱眉,又不放心陶梦阮。陶梦阮笑笑道:“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再说,我也会武功的嘛!”   司连瑾想想,只是走水引起的慌乱,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往人潮里走。   陶梦阮就站在原地没有乱走,虽然觉得没什么危险,但人多,他们对这边又不熟悉,若是走丢了,还真不好找。街上虽然因为突然失火乱了起来,但陶梦阮看去火势不大,今日过节官府也是用心打点着,虽然有人受伤,但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只是惊吓了一回,人群还在慌乱,陶梦阮扫视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那两人身上。   两人像是从火场里出来的,脸上都抹了黑灰,看不清模样,身上也有些狼狈,不过似乎都没有受伤。男孩哭闹不止,男子似乎没了耐性,将男孩提起来,一个手刀劈在男孩后颈,男孩两眼一翻,便昏迷了过去。   陶梦阮呆了片刻,不对啊,哪有这样救人的?便是赶着再回去救人,将男孩放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何必将人劈晕了去?而接下来,男子并没有将男孩放下,回去救男孩口中的姐姐,或是送去医馆,而是抄起男孩子,趁着街上人多,飞快的往前赶。   这是遇到人贩子了!陶梦阮立刻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虽然街上人多,对方又是一个成年男子,但陶梦阮毕竟是习武之人,想要追上并不难。很快,陶梦阮追到了男子前面,沉声喝到:“站住!放下那个孩子!”   男子刹住脚步,愣了片刻,将男孩子往陶梦阮一扔,迅速的钻进人群里。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分量也不轻了,又是被人用力扔过来的,便是陶梦阮练过武,也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这下子,对方已经早就跑没影了。   旁边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都道这种日子最容易遇到人贩子浑水摸鱼拐卖孩子,得看好自家孩子才是。陶梦阮让男孩子撞得胸口发痛,吸了口气,想起司连瑾还在后面,只得抱起昏睡的男孩子往回走,街上这么乱,也只能回去再找当地的官府。   旁人还当陶梦阮是男孩子的姐姐,纷纷叮嘱陶梦阮看好了弟弟,陶梦阮呵呵地点头,走回原地时司连瑾正在东张西望的寻她,见陶梦阮抱着个孩子过来,先将人接了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甩了甩酸痛的胳膊,道:“那个是人贩子,狡猾得很,把孩子丢给我就跑了!”   司连瑾对别人家的小孩无感,但不忍陶梦阮受累,也没有将孩子扔回去,只是看着瞬间染了一团黑的衣襟,脸瞬间就黑了一层。   陶梦阮见状便笑了,道:“这会儿乱着,也不好找他的家人,我们先带回去吧,回去交给当地官府就是了,丢在这里再让人贩子抱了去,我就白费功夫了。”   司连瑾沉着脸点了头。   原阳城是皇帝北巡必经之路,虽然皇帝北巡的次数不可能太多,但依然建了一个行宫,如今皇帝和随行的官员们都住在行宫。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到行宫时,里面灯火通明,几队侍卫正往外走,看上去气氛并不怎么好。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司连瑾的常随等在外面,司连瑾将男孩子扔给他,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章 认出   平安接过司连瑾手中的男孩子,还在惊讶司连瑾和陶梦阮出去一趟,怎么就带了个孩子回来,听司连瑾问起,便答道:“小的也不清楚,但似乎是皇上那边出了事,这才……”   司连瑾微微皱眉,皇家的事,平安这样的小厮自然不敢多问,向陶梦阮道:“你先回去歇着,我过去看看。”   陶梦阮点点头,心里还在好奇出了什么事。听说麟德帝今日是微服出游,带了九皇子和七公主出去,想来就算明面上跟着的人不多,暗里也会有许多人保护,看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遇到了刺客什么的,还能发生什么事?   司连瑾匆忙去了,平安看向陶梦阮,道:“大奶奶,这是?”   “今日在街上遇见人贩子了,我跟世子恰好遇见他被人拐了去,就将他带了回来,只是街上人太多,叫人贩子逃掉了。”陶梦阮简单地解释,“把他带过去吧,先给他洗洗,他只是被人打昏了,并没有大碍,明儿个交给当地官府就是了。”   平安连忙应着,陶梦阮转悠了一圈有些累了,将男孩子交给平安,就自己回房泡了个热水澡等司连瑾回来。至于皇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陶梦阮好奇归好奇,还是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多问,皇家的事多说多错,还是等着司连瑾回来再问才是。   小满拿着布巾在陶梦阮身后替她擦干头发,小雪端了莲子汤过来,陶梦阮刚喝了一口,守在外面的小丫头过来通报,道:“大奶奶,世子身边的平安小哥过来了?”   “嗯?”陶梦阮抬起头,“叫他进来吧!”   平安脸色有些奇怪,向陶梦阮见了礼,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陶梦阮微微挑眉,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她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是,是大奶奶交给小的的那个小公子,小的瞧着,跟九殿下有些、有些相像……”平安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连忙低下头,“兴许、兴许是小的看错了……”   陶梦阮皱起眉头,平安功夫一般,但跟在司连瑾身边久了,一向是沉稳的,他特意跑来对她说,肯定不存在看错了的问题。陶梦阮不敢怠慢,微沉着脸,道:“把他带过来!”   平安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把洗干净了的男孩子带了过来。   陶梦阮将男孩子交给平安的时候,说孩子只是昏过去了,没有大碍,平安给他清洗,怕男孩子闹腾,想着多睡一会儿也没差,打算等收拾干净了再将孩子叫醒过来,没想到洗干净了一看,平安的眼珠子都快吓掉出来了。司连瑾这些天走在皇帝旁边,平安跟着也见过那位九皇子,顾不上其他,连忙过来见陶梦阮,连把人弄醒过来都忘了。   陶梦阮打量着还在昏迷的男孩子,九皇子她接触不多,还是认得的,这一看,哪里是相像,分明就是。稳住心神吐了口气:“把他叫醒过来!”   平安这才反应过来,很快,男孩子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救命啊!他是坏人!”   陶梦阮扯扯嘴角,道:“别喊了!我好意将你带了回来,你就喊我坏人?”   “……”男孩子的话卡在嘴里,侧目看陶梦阮,呆了片刻,“你、你是司家表嫂?”   太后是司连瑾的姑祖母,司连瑾又常在宫里走动,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通常也会叫一声表哥,到了陶梦阮,也顺着喊一声表嫂。陶梦阮不太往皇家人身边凑,但常跟宁阳郡主一道,九皇子自然也认得陶梦阮。   陶梦阮点点头,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的话,我就直接送你回去了。”   九皇子只感觉背后有些疼,想起是那时被人打晕了的缘故,摇摇头道:“没有,表嫂送我回去吧!呃,等等,我皇姐呢?表嫂没有见到七姐姐吗?”   陶梦阮微微挑眉,七公主也丢了吗?不过司连瑾过去查看,似乎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物,摇摇头道:“我只见到你被人带走,没见到七公主。”   九皇子闻言就有些心急,陶梦阮提醒他道:“皇上此时恐怕正担心殿下,我们还是先过去吧!”先前见行宫这边乱哄哄的,大约就是在找九皇子了,不管七公主如今怎么样,还是先把九皇子送过去再说。   九皇子点点头,道:“那就有劳表嫂了。”   陶梦阮点点头,叫了平安跟着,带着九皇子一起,往麟德帝住的地方走去。   行宫的主殿名为北盛殿,麟德帝带着豫妃和严妃还有七公主九皇子住着。相比起外面只是气氛有些紧张,这里面就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司连瑾过来之前,麟德帝已经摔了一套茶碗,旁边内侍宫女加上侍卫跪了一地。一贯伺候麟德帝的王公公大气不敢出,只劝道:“皇上息怒,杨统领已经带人去寻,想必很快就能有九殿下的消息,九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   七公主乐雅公主也跪在旁边,挂着一脸的泪水,她年纪还小,被皇帝的怒火吓得摇摇欲坠,只是想到九皇子下落不明,她半点不敢哭出声来。今日出去看七夕会是她提出来的,也是她说高阳街这边没意思,要去平安街,没想到在平安街遇到火灾,九皇子就失踪了。   七夕节街上人多,麟德帝更担心的是有人故意设计了这一场意外,若是出来一趟,将好端端一个儿子弄没了,别说怎么跟九皇子的生母交代,单单他自己就接受不了。作为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弄丢了算怎么回事,不用别人暗地里嘲笑,皇帝自己都觉得脸肿。   司连瑾过来的时候,殿里的人算是松了口气,门前的内侍连忙通报:“靖国公世子来了!”   七夕节麟德帝给随行的臣子们也放了个假,这个时候身边除了侍卫的几个统领,连商量的人都没有,听到司连瑾来了,也顾不上丢不丢人,连忙将他喊了进去。倒不是皇帝真觉得司连瑾聪明到那份上了,而是这个时候他心乱了,怎么都得有个旁观者来替他拨一拨。   司连瑾听王公公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脸朝着角落的一盆盆栽,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麟德帝在这上面正在敏感,咳了一声,道:“此事必定是有人刻意策划为之,绝对不能任由其为所欲为,司爱卿,朕相信你一定能将小九找回来!”   “……”如果这样说能让皇帝觉得好受一点,那他就相信确实有人故意绑架了九皇子吧!司连瑾领了命,听说侍卫统领已经出去寻找九皇子了,将当时在场的人都问了一遍,还没问到七公主,外面有人通报,靖国公世子夫人送九皇子过来了。   司连瑾抬头看了麟德帝一眼,儿子找到了,麟德帝当然高兴,然而,他派人满世界的找,这么快就被人安安稳稳的送过来了,麟德帝脸上多少有些讪讪,看了司连瑾一眼,道:“请世子夫人和九皇子进来。”   九皇子才七岁,一进门就奔向麟德帝,喊道:“父皇,儿臣总算回来了!”   麟德帝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回来就好,父皇正命人四处找你呢!”本来想抱一抱儿子,给他点安慰,然看到九皇子身上灰黑的污迹,麟德帝默然收回手,道:“来人,快带九皇子沐浴更衣,传太医,看九皇子有没有受伤。”   九皇子回头看了陶梦阮一眼,被王公公带走了。麟德帝目送儿子离开,又向七公主道:“好了,父皇知道今晚的事不是你的过失,你也回去歇着吧!”   七公主没敢多说话,行了礼退了出去。司连瑾给了陶梦阮一个安心的眼神,道:“皇上,既然九殿下已经平安回来了,是不是将杨统领他们召回来?”   皇帝微微皱眉,大晚上的,带着官兵四处找人确实扰民,招了个侍卫出去传令,才看了司连瑾和陶梦阮一眼,道:“你们不是一起回来了?你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把小九带过来?”   “臣当时真没认出九殿下来。”司连瑾老实答道,“九殿下是内子从人贩子手中要回来的,当时被打昏了,脸上又抹了黑灰,臣和内子只当是寻常人家被拐卖的孩子,只是大半夜不好找官府,才先将九殿下带了回来。回来之后臣见这边有事,便先过来了,想来是内子命人替九殿下清洗,擦干净了脸才认出殿下来的。”   麟德帝虽然不常在民间走动,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带了两个孩子出去,特地给两个孩子都换了平民的衣裳,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表明身份的装饰玉佩,再让人抹了一脸黑,还真认不出人来。麟德帝顺了口气,向陶梦阮道:“你是怎么认出人贩子来的?”   陶梦阮稍微斟酌了一番,道:“回皇上的话,当时走了水,夫君过去看有没有人受伤,臣妾就在路边等着,就见到有人拽着九殿下走。当时那边乱着,旁人都只当那人在火场里救人,只是九殿下哭闹不止,那人抬手就将九殿下打晕了,这才察觉出不对。人贩子做贼心虚,被臣妾喊破了身份,就将九殿下甩开逃走了,当时人多,并没能抓住人贩子。”   确认是人贩子作案,麟德帝脸上有些挂不住,赵益宣刚刚回来赶了过来,就被皇帝抓着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贩子敢当街掳人!当地官府都是吃闲饭的吗?赵益宣,此时一定要严查严办!”   ☆、第四十一章 停留   赵益宣刚刚回来,多少听说了一些前因后果,看了司连瑾一眼,没多问,先应了下来。   皇子被人拐卖这件事没人敢往外说,不过麟德帝是动了真火了,将停留原阳城的时间延迟了两天,亲自盯着查办拐卖人口的事。随行的人大多不知道其中缘故,但也看得出麟德帝的火气,没人敢出头拔毛,这两日没事做就在原阳城转悠打发时间。   麟德帝带来的人悠闲自在没什么事做,原阳城的官员就没有那么自在了,尤其是原阳太守。当今皇上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北巡,在原阳城虽然就呆那么两天,但在皇帝面前刷个脸,对他日后的仕途自然是大有好处的,尤其是皇上还多留了一天看七夕会,他也是卯足了劲想让皇帝看到原阳城在他治下欣欣向荣的局面。   于太守还做着被皇帝夸个励精图治,明年能升官发财的美梦,特地在高阳街准备了戏台子什么的,想博君王一笑,谁知皇帝不好好逛高阳街,竟然去了平安街,更没想到一个不查,那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于太守此时已经不求升官发财了,只求这事别牵连到他头上,别连累他丢官获罪就万事大吉了。   与原阳城官员的战战兢兢不同,在行宫里住着的官员们,除了赵益宣等统领侍卫的四处奔忙,其他人不敢触皇帝的眉头,都就在行宫当中走动。大约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豫妃和严妃在行宫里办了一个小型的茶话会,除了随行的大臣亲眷,也邀请了原阳城官绅的家眷。   豫妃和严妃办的宴会必定是皇帝授意或者是得了皇帝许可的,陶梦阮也不能怠慢,正由雨水服侍着梳头,宁阳郡主就过来了。   宁阳郡主跟陶梦阮要好,到陶梦阮这里来也没有什么客套,在陶梦阮身边坐下,道:“你长得这么美,在好生打扮一番,司连瑾真的愿意你出去走动吗?”   陶梦阮正细细的捏着一朵珠花把玩,闻言便道:“我长得这么好看,若是不好好打扮,出去走动走动让人看,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宁阳郡主被陶梦阮这般自恋的一句话噎得不知道怎么接话,大约是头一回见到自负美貌还自负的那么骄傲的,撇撇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肤浅?只有才貌并举、品学兼优才能流传千古!”   “流传千古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那些小妖精不敢勾引我夫君才是!”陶梦阮瞥了宁阳郡主一眼,她其实一向低调,不过昨晚七夕那时见识了原阳城姑娘那般不矜持的一面,她觉得她还是得高调些叫人不敢打司连瑾的主意才是。   宁阳郡主闻言就嘻嘻笑了,道:“好在我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我嫁到赵家之后,都没人敢多看夫君一眼!”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陶梦阮扯扯嘴角,没有理她,将手上的珠花递给身后的雨水,收拾妥当便同宁阳郡主一道出了门。   皇帝北巡随行的女眷并不多,不过加上原阳城官绅的家眷,也聚集了一院子的人,有不少还带了家中的女儿过来赴会。这个季节正是天热的时候,行宫的花园连着水榭都搭了凉棚,用了冰,比不得在屋子里坐着凉爽,但也聊胜于无,何况大多数人的意图也不在于喝茶。   宁阳郡主在京城声名远播,到了原阳城,除了京城里来的,大多数都是不认得她的。宁阳郡主嚣张惯了,嫁了人之后收敛了一些,依然是一身的骄傲,有那看不顺眼的,脸一撇,是半点不给人面子。旁人也都知道宁阳郡主出身高贵,连带的陶梦阮都叫人有些忌惮,轻易不敢往陶梦阮身边凑。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同豫妃、严妃加上四皇子妃见过礼,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多时,一名中年妇人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过来,道:“见过郡主、见过世子夫人!”   宁阳郡主傲气的扫了两人一眼,道:“我不认得她们,陶小阮,你认得么?”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敢问郡主妹子,你认得的人能有几个,何况人家是原阳城这边的,你认得才奇怪。宁阳郡主那时颂王的掌上明珠,皇帝的亲侄女,性子傲一些实在正常得很,何况宁阳郡主鼻孔朝天,寻常人看都不看一眼,但相比起怜雅公主见谁都要上去嘲讽一番,已经十分可爱了。   于夫人母女两个被宁阳郡主一句话刺得脸色十分不好看,于夫人跟着于大人见过的官家夫人多了,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想到宁阳郡主的身份,也没有露出半点不妥。倒是随于夫人过来的于淼不满都写在脸上,被于夫人瞪了一眼,才垂下眸子,没敢说话。   陶梦阮学不来宁阳郡主那般目下无尘,带着疏离的微笑,道:“我和郡主还是头一回来原阳城,倒不知夫人和小姐是哪家女眷。”   “外子正是原阳城太守,听闻郡主和世子夫人在这边,特意过来拜见。这是小女于淼,小女年少不懂事,还请郡主和世子夫人海涵!”于夫人很快收拾好了表情,一派端庄谦和的模样道。   陶梦阮点点头,她是不喜欢跟人应酬,但不必要的时候,也不会跟人结怨,何况像这种场合,谁也没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微笑道:“于夫人和于小姐请坐。”   于夫人跟陶梦阮的娘一般的年纪,跟陶梦阮和宁阳郡主自然没什么话可以聊,而陶梦阮虽然没有像宁阳郡主一样傲气的不理人,但也并不喜欢主动跟人搭话,一时气氛有些凝滞。   当然,陶梦阮和宁阳郡主是没什么感觉得,宁阳郡主更是早就练就了一份视别人如无物的本事,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同陶梦阮说话。于夫人今日却不是单纯出来游玩的,七夕会上出了人贩子的事,首先当责的就是于大人这个原阳太守,她今日来其实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消息。   于夫人知道这件事由赵益宣在查办,便是妇人不会多问官场上的事,作为妻子,宁阳郡主总能多知道一些事情,就算不行,陶梦阮跟宁阳郡主交好,也能从中得知一二。于夫人不指望能得到贵人相助,但至少搞清楚那几个人贩子究竟怎么惹到皇帝头上去了,以至于麟德帝暂且放下了北巡的行程,要彻查这件事。只是如今虽然如愿见到了人,可这两人一个骄傲矜贵,一个温和疏离,并没有什么平易近人的特质,何况她这个年纪,一时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暗地里捏了于淼一下,示意于淼同两人说话。   于淼有些不服气,心里对陶梦阮和宁阳郡主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宁阳郡主也就罢了,人家出身宗室,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可陶梦阮也不过是四品巡抚家的女儿罢了,比她父亲也就高了一级,怎么就那么好命做了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等将来世子承爵,那就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可她家祖籍是河南的,在京城也没有什么富贵亲戚,便是她父亲能更进一步,也不可能为她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   于夫人见于淼不说话,侧目瞪了她一眼,于淼想起出门前于夫人对她说的话,才开口道:“陶姐姐和郡主从京城来,不知道京城的七夕节与原阳城可有什么不同?我还是几年前去过京城,也没赶上七夕节,只听说京城的七夕节十分热闹呢!”   “七夕节不都是那个样子?”陶梦阮还没有说话,宁阳郡主就忍不住吐槽,“来来去去还不就是那些,那天七夕节,高阳街还摆了个戏台子,占了老大地方,搞得整条街都吵吵嚷嚷的,还是司表哥有先见之明,带你去平安街那边,高阳街这边没意思透了!”   “……”于夫人母女两个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原阳城自然比不得京城那边,高阳街这边的七夕会学的京城那边的形式,但不如京城人多热闹,也是麟德帝说要留下看七夕会,于大人这才匆忙搭了戏台子,试图让七夕会办得热闹一些。当时于大人还为这个点子沾沾自喜了好些时候,没想到现在直接被人指成败笔。   陶梦阮倒是听说了一些,于大人的做法其实也无可厚非,就相当于上层的领导要下来视察了,底下的自然要想法子好好表现一番,毕竟关系到升官发财的大事。只是大约时间太过匆忙了,加上客观条件的限制,反倒弄巧成拙。陶梦阮并不想看于夫人母女的尴尬秀,瞪了宁阳郡主一眼,向于夫人道:“我和世子去了平安街,那边倒是有些特别的风情,就是好好地七夕会上,又是走水、又是闹出人贩子的事,想来治安是差了些。”   于夫人在原阳城的贵妇圈子里也是长袖善舞的人物,陶梦阮只随口一说,她也明白了些,这事多半与那走水和人贩子有关,不敢再深问下去,道:“这是老爷疏忽了,只是实在没想到七夕会年年都在办,偏巧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还请世子夫人在世子面前替我家老爷美言两句才是。”   陶梦阮听到这话,便没有什么多说的心思了。这话什么意思,七夕节年年都有,往年没有事,今年他们来了,就出事了,所以不是于大人这个地方官做的不好,而是他们运气不好,将不该来的都招来了?   “听说那戏台子是于大人特意搭的,有那空闲搞这种面子工程,于大人还不如好好打理治下,连城里的治安都打理不好,还有脸要我们说好话?”宁阳郡主确实不懂得太多弯弯绕绕,但不代表听不懂这种曲折的语言,还要她们说好话,多大脸!   于夫人被宁阳郡主毫不留情的一句话说的下不来台,宁阳郡主却不等她组织好措辞,直接拉着陶梦阮走了。两人换了个地方坐下,陶梦阮觉得,认识宁阳郡主久了,她是越来越像一朵白莲花了,她也很想发个火、立个威什么的,奈何宁阳郡主实在比她冲动多了,习惯了先思而后行,她实在赶不上宁阳郡主这样的行动派。   “你又想说我什么?”宁阳郡主瞪着眼看陶梦阮道。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你都明白,何必每次都要我说你?”   宁阳郡主叹了口气,道:“我都习惯了一言不合跟人翻脸了,实在是改不过来了啊!”说着又高兴起来,道:“我父王说了,我是他女儿,是赵家媳妇,有那资格嚣张,堂堂郡主若是什么都要畏畏缩缩的思来想去,那才叫人笑话!”   好吧,人家爹人家夫君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陶梦阮摇摇头也没有劝她,只提醒道:“你也要知道个度,便是颂王爷再宠着你,真要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你自己吃亏。”   宁阳郡主这回没有敷衍,若是前世,她当然不会将这种话放在心里,那时她名声坏到了极点,又是低嫁了岳家,她素来都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惋惜她许了岳临风一个死了未婚妻又牵连许多是非的,到了后来,大约是她胡闹太多了,人家还觉得她高攀了人家岳临风。今生她自然不会像前世一样,她是郡主,是颂王的掌上明珠,她任性可以、嚣张可以,但该有的品行,该有的气度她都会有。   于夫人母女在宁阳郡主这里碰了钉子,其他想要巴结的一时也歇了过来说话的心,两人说这话,突然响起一阵叮咚琴声。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顺着声音看去,豫妃和严妃前面,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正素手抚琴,碧色的衣裙夏日里带起一阵清凉之意,一时吸引了许多人侧目。   “是原阳司马吴大人家的姑娘,听说与严妃娘娘家还有远亲,昨日就到行宫里住着了。”小雪机灵,行程推延了之后,便多打听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陶梦阮点点头,心里了然,细细看去,这位吴小姐果真长得极美,一张脸妖而不媚,碧色的衣裳更衬得肌肤胜雪,抚琴之间眉目专注,并没有顾盼神飞之色,但认真的模样更博得了许多好感,想来不仅仅是来见见世面而已。   ☆、第四十二章 大雨   陶梦阮专心的听琴,被宁阳郡主扯了扯衣袖,陶梦阮回头看她,宁阳郡主往一个方向瞟了一眼,陶梦阮顺着看去,只见司连瑾和赵益宣,同四皇子五皇子一道站在那里,目光恰好落在弹琴的吴家姑娘身上。   陶梦阮微微挑眉,吴家姑娘已经弹完了一曲,正在柔和的表示谦虚。豫妃自然要夸奖一番,接着顺势请吴家姑娘再弹一曲,吴家姑娘也顺势坐下,接着弹了一曲熟练的幽兰调。   弹琴陶梦阮也会,不过并没有更深的研究,但欣赏水平还是有的,吴家姑娘别的不说,长得美,琴弹得好,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姑娘,但就陶梦阮的感觉来说,这位吴家姑娘的琴艺技巧有余,要说真有多出彩,还真谈不上。   吴家姑娘占着表演的场地和机会,其他来赴会的姑娘家自然不太开心,但人家是严妃娘娘的侄女,旁人也只得忍着,好在既然有了第一个,自然也有第二个,总会有她们表现的机会。只是吴家姑娘还没有弹完,便有人拍着手走来,道:“好,不错,小姑娘年纪不大,这一手琴艺却是不俗!”   “参见皇上!”话音刚落,园子里立刻跪倒一大片,吴家姑娘受惊的兔子一般连忙跪下。   麟德帝有些无奈的挥手免礼,让人都起来,顺便问了问吴家姑娘的来历名字。   皇帝一到,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安静下来,原本在远处看热闹的司连瑾几个也过来见了皇帝,才一起退下。而旁人看着吴家姑娘的眼神也有些微妙,基本上都觉得皇帝身边要添一朵解语花了。   陶梦阮见司连瑾又吸引了许多小姑娘目光,忍不住多瞪了他一眼,顺便就发现了吴家姑娘落在四皇子身上的目光,既缠绵又幽怨,只可惜四皇子一个眼神都没有回应。   陶梦阮微微挑眉,看严妃满意的样子,看样子确实是打算让吴家姑娘入宫的,可惜,吴家姑娘的心思似乎并不在皇帝身上。这倒是不难理解,麟德帝虽然还不到四十,但太子都已经要当爹了,东宫的位置还算稳当,年长些的几个皇子都已经可以跟太子一较短长,这个时候入宫,虽然凭着年轻美貌可能比许多位分高的妃子还要得宠,可想要做皇后、做太后是不太可能了。而嫁给皇子们就不同了,皇子们虽然五皇子都已经定亲了,但若是毕竟正是年少力壮的时候,将来也未必没有登上高位的一天。   严妃入宫已经七八年了,虽然看上去依然是年轻美貌的样子,但哪怕容貌依旧,看了那么多年的连,严妃也可以想到皇帝多少有些腻烦了。严妃娘家不算太好,像吴司马家虽然是远亲,但也算是亲戚当中比较出色的了,严妃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实在不容易,最难的是她至今没有子嗣,甚至很难孕育皇嗣,所以吴家求上门的时候,严妃稍微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吴家姑娘的目光连陶梦阮都发现了,更别说一直注意着麟德帝和吴家姑娘的严妃,眼里就闪过一丝嘲弄。吴家上门的时候,她就看出吴家姑娘是个心气高的,会对某个皇子动心她一点都不意外,而四皇子,虽然中途多出了个二皇子插了一脚,但从各方面来说,依然是仅次于太子的,想来吴凤珠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对四皇子格外上心了几分。只是上心又如何,四皇子妃还在这里坐着呢,四皇子还需要明家的势力相助,四皇子怎么可能当着四皇子妃的面跟别人眉来眼去?   严妃掩着唇轻笑一声,道:“凤珠丫头是原阳司马家的千金,先前就听说她是原阳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这一来,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吴凤珠脸色微变了变,垂下眸子一副羞涩的模样,倒是麟德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抬起头来。”   虽然是皇帝,但毕竟有男女之别,大多数情况下皇帝也不会叫女子抬起头看,吴凤珠捏着的拳头微微紧了紧,心知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乖乖抬起头来。原本就是美貌动人的模样,此时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更加夺人眼球,麟德帝点点头,道:“不仅是个才女,更是个大美人呢!”   茶话会上麟德帝并没有多留,不过次日便都听说了,麟德帝临幸了姑家姑娘,并且封了美人。   皇帝收上一两个美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除开三年一次的选秀,皇帝心血来潮收的美人,每年也能有那么几个,但宫里有位分的妃嫔就那么多,每年打入冷宫的、意外身亡的也不在少数,只要不过分,也没有谁盯着皇帝的后宫说话。但吴家将女儿送到皇帝身边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在人贩子一案查清楚的时候,原阳城大小官吏多少受了牵连,吴司马被贬了两级,倒是没有追究其他。   陶梦阮记起当时于夫人还到了她和宁阳郡主面前,求两人帮忙说话,到了后来,却查出那拐卖儿童幕后的人,却是于大人一房妾室娘家的兄弟,于家自然被牵连到其中。原本拐卖人口就是大案,何况眼皮子底下皇子被人拐走,等于是打了皇帝的脸,惩办自然要更加严格一些,于大人身为太守,直接全家流放边疆。   原本只多停留两天,但一应处理下来,再出发时又耽搁了三天,这一路往北走,到安化县时,正赶上大雨,原本没有在安化停留的计划,也只得在安化暂且住下。   安化只是一个县城,没有行宫也没有别馆,安化的驿站也就是官员往来时暂住,远远达不到接驾的标准,这可愁坏了随行的礼部官员,最终还是协调之后,将随行的人分批安置到各处。皇帝一家子自然是重中之重,由当地有极有名望的乡绅徐家接待,司连瑾平时就挑剔,更不乐意住到别人家里去,直接带了陶梦阮住客栈,赵益宣有好友家在安化,直接投奔老友去了,至于其他人,只得由着安排,勉强先住下来,只觉得分外糟心。   当然最糟心的当属麟德帝本人。想当年他爹当皇帝的时候,每每出巡,他都得留守京城,到如今,终于自己当皇帝了,带着人北巡吧,竟然被大雨困在这么个小县城当中,尤其是当大雨连绵不停好几天时,皇帝就更加心气不顺了。   当初皇帝临幸吴美人,还直接封了美人的时候,豫妃还有些不满,她年纪虽然也不大,但跟了皇帝三年多了,麟德帝对她自然不如新来的美人上心。而到了这个时候,豫妃到有些喜欢吴美人的出现了。麟德帝对吴美人正是新鲜的时候,由吴美人伺候的时间自然要多些,到了这个时候,直面麟德帝郁闷怒火的就成了吴美人,豫妃自然是有多远躲得多远。   在安化县一呆就是三天,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不说麟德帝,其他官员都有些心急,每日迎接麟德帝黑沉的脸色,恨不能自己是个天师,立刻做法让天放晴。   陶梦阮和司连瑾做决定的早,定下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后来陆陆续续有人住了进来,如今也已经住满了。而徐家虽然是安化最有名望的乡绅,但安化本来就不大,徐家接待皇帝一家尚且吃力,那随行的内侍宫女加上侍卫们,也只得在院子里搭帐篷。皇帝日子过得憋屈,每日也没个好脸色,徐家也伺候的战战兢兢地,每日只求着天早点放晴,早点送走了这一尊大佛才是。   若是小雨还可以出门看看雨景什么的,奈何大雨如注,陶梦阮一想到走到哪里都是泥水,就没有了出门的兴致,每日就待在屋子里,看窗外枝头上还没成熟的苹果。司连瑾进门时,就见到陶梦阮立在窗前,盯着窗外苹果的模样,不由想起初遇时陶梦阮望着满树桃花的目光,忍不住笑道:“阮儿想吃苹果了?”   陶梦阮从窗外的苹果上面移开目光,道:“想吃,夫君摘来给我吧!”   司连瑾看了一眼外头还没成熟的苹果,皱眉道:“这苹果还没成熟,阮儿要真想吃苹果,我去皇上那里讨两个来。”   陶梦阮没有跟人打听,也能想到这两天皇帝心情必定好不到哪里去,哪能让司连瑾为了两个苹果送上门去挨骂,何况她并不想吃苹果,只是想吃枝头那一颗罢了,那挂着雨水青涩的样子,看上去酸酸甜甜应该挺好吃的。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不太正常,若是梅子什么的,还说吃青梅,没听过吃不熟的苹果的,果断拍飞了这个念头,道:“我就是看着它挺想吃罢了,并不想吃苹果。”   司连瑾看了眼外头的苹果,陶梦阮似乎确实不像是真想吃苹果的样子,只当陶梦阮看着果子挂着雨水心生喜欢,便道:“那我给你画下来吧!”   陶梦阮看了眼窗外的苹果,点点头道:“好啊,正好这些时日天热,给我画一把折扇好了!”想来画在团扇上面会更好看些,但团扇到底不方便随身携带。   司连瑾自然是有求必应,寻了一把空白的扇面出来对着窗外的苹果便提笔作画。出门在外也没有带什么工具,但司连瑾是出了名的才子,那一手画艺早已不是材料工具可以局限的,陶梦阮坐在司连瑾身边,看他蘸着墨汁,单单用墨色的浓淡轻重,就将雨水和果子都活灵活现的勾勒出来,小小的一幅扇面,也顶的上一幅细细雕琢的图画,不由夸赞道:“夫君,你画得太好了,我都想把苹果从扇子上面摘下来了!”   果然,还是想吃苹果吧!司连瑾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个季节苹果不好找,不过相对其他水果来说,苹果倒是更好存放一些,大户人家也会存放一些,夏季的时候解解馋。只是出门在外,安化又是一个小地方,就算有,也紧着皇家那边,旁人自然不好找,不过两颗果子而已,司连瑾倒是没觉得多为难,既然陶梦阮想吃,晚些他去讨一些过来就是。   陶梦阮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雨,忍不住道:“这雨这样下,不会发生水灾吧!”   这两天停留在这里,又一直下雨,惹得皇帝心情更加烦闷,何况这边没有行宫,麟德帝的安全也更加让人操心些,司连瑾帮着赵益宣忙着这一头,一时倒是没想过这一头。听到陶梦阮说起,司连瑾皱起眉头,听说他们来安化之前才下过一次雨,连着下了三天,如今又大雨不止,况且,还听说安化往年雨并没有那么多,这样下去若是果真发个山洪、水灾的,就更加糟糕了。   “阮儿,你在屋里歇着,若是无聊,就去郡主那边坐坐,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苹果。”司连瑾一时也坐不住了,准备出去找当地官员问一问,又怕陶梦阮担心,并没有多解释。   陶梦阮隐约才到了,也没有多问,点头道:“那你去忙吧!我没有想吃苹果,你不用特意去给我找。”   司连瑾答应了一回,径自走了,陶梦阮便坐下来,对着司连瑾画的扇面,自己学着画,她绘画的天分倒是不算差,只是一向三分钟热度,向绘画这种需要长久功底的技艺,陶梦阮只能算勉强能见人。   到晚饭时,司连瑾没有回来,只让人给陶梦阮送了两个苹果过来。陶梦阮嘴里说并不想吃苹果,司连瑾记着给她讨了来,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让丫头削了,坐在窗前慢慢吃。   下雨天天色暗的早,到傍晚时风还带着些凉意,小满拿了薄披风给陶梦阮披上,劝道:“大奶奶,天色晚了风凉,当心受凉。”说着,便要抬手关窗。   “别,这两天天天下雨,我在屋子里闷得很,在把窗关了,还不得闷死人?”陶梦阮连忙阻止了小满,“我不在窗下坐着就是,你们把屏风搬过来挡一挡,窗开着也能透透气。”   陶梦阮说着起身离开窗下的坐处,小满才算勉强同意了,叫了紫枫一道,抬了屋子里的屏风放在窗前挡了风。   ☆、第四十三章 遇险   入夜之后雨停了,陶梦阮算是松了口气,若是明天放了晴,大约下午就能启程离开安化了。   司连瑾回来时带着一身的湿气,陶梦阮让人给他备了热水,自己坐在灯下等他,司连瑾沐浴好了出来,屋子里便只有他们两人。   “你今日还真特意给我去讨了苹果啊!都说了我并不是想吃苹果了。”陶梦阮嗔了司连瑾一眼道。   “你一眼一眼的望着那苹果,哪有半点不想吃的样子!”司连瑾笑着刮了刮陶梦阮的鼻尖,“再说就两个果子而已,我问管事的要了两个过来,哪里就真要跟皇上开口啊!”   陶梦阮听司连瑾这么说,也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她只是不想给司连瑾添麻烦,但司连瑾记得她的心思,她还是喜欢的。   “这会儿雨停了,明天一早大约要派人出去探一探路,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大约午后我们就可以出发离开安化了。”司连瑾合上陶梦阮摊开的本子,拉着陶梦阮躺下,“以前听说安化景致也不错,这回偏巧遇上连天的大雨,也没有机会四处走走。”   陶梦阮对此倒是没有更多的遗憾,安化就是一个寻常的北方小城,谈不上景致多好,若没有这一场雨,这一行人顶多也就是在安化歇个脚,接着又要往前走。出门之前陶梦阮大致问过出巡的路线,虽然皇帝的行踪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宣扬,但北巡的路线差不多也就是那么些地方,不由道:“这次北巡时候是不是选得不大好,接下来正是雨季,若是再遇到这种雨天可就麻烦了。”   这个问题出来之前也考虑过,不过原本没有今年出巡的计划,只是今年的选秀取消了,才规划了这一趟行程。至于路上会遇到雨天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北地不像男方,到了雨季连连绵绵好些天的下雨,北地雨水少些,总不至于处处遇到雨天,克服一下也就够了,实在没想到遇到安化连续几天的大雨。   “若是如此,也没有办法,若是北巡还不到一半就回去了,不说别人,皇上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司连瑾叹了口气,皇帝自然比寻常人更在意这种事情一些,半途而废什么的,恐怕得让皇帝懊恼一辈子。   陶梦阮心里只有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奈何对于皇帝来说,这面子还不得不要,只能期盼接下来的路程艳阳高照,热也就热些吧,总好过耽搁下来还要面对皇上的黑脸。   次日一早果真天气放了晴,北地不像南方湿润,雨过了之后几天都是湿漉漉的潮气,早晨放了晴,到了中午间,到处都已经晒得干干爽爽,因为天气刚刚放晴的缘故,并不十分炎热,正适合出行。   麟德帝阴郁了好几天的脸色总算雨过天晴,还心情颇好的跟徐家一道吃了一桌酒席,为了表示对徐家热情招待的感谢,自然免不了赏赐许多好东西过去。到了午间,出去探路的侍卫回来了,确认往前走既没有风雨阻挠,也没有滑坡坍塌的风险,麟德帝大手一挥,北巡的队伍再一次踏上了行程。   将皇帝连同随行的一众官员、勋贵送出安化县,县令和当地的官吏们总算松了口气。安化县的周县令吐了口气,向旁边的县丞道:“这事办得不错,若是让那些灾民冲撞贵人,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命人将那些灾民拦截在下河湾一带,贵人们是往北边走的,想来绝不会撞上!”县令旁边尖嘴猴腮的县丞连忙表态。   周县令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再派些人手过去,等明儿个贵人们走远了,再处置这件事,可别让那些灾民涌进城里来闹事!”   “下官办事,大人放心就是。”县丞不以为意的点头应着,心道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哪能冲得破官府的防锁。   连下了几天的雨,城里面还好,出了城之后,道路难免有些泥泞,早晨有太阳晒干了些,但有些低洼的地方依然积了不少泥水。这种路面上十分考验赶车人的功夫,尤其是皇帝心情才稍微恢复了一些的时候,万万是不敢拿这种事情去惹皇帝烦心的,只能尽力将马车赶得稳当些。   然而,便是给皇帝驾车的经验再丰富,行事再小心,这外面的官道自然是不能与京城相比的,没走多远,皇帝的御驾就陷在了水坑当中。   皇帝都停了下来,旁人哪敢往前赶,奢华的车队停留在不太宽敞的官道上,前后绵延一大串。都知道皇帝此时心情不会太好,陶梦阮也没敢好奇,就从窗口往外看,想大致确定一下位置,却发现此时的官道开在半山腰上,官道虽宽,往外两三丈,便是山坡。而另一侧便是高高的山坡,如今正是夏季,山坡上郁郁葱葱的都是草木,长得格外的喜人。   司连瑾往前问过皇帝那边的情况,回到马车旁边,担心陶梦阮焦躁,向陶梦阮道:“只是车轮陷住了,很快就能走了,想来天黑之前能到横海县,那边有皇家的行宫。”   陶梦阮确实有些担心晚间要露宿荒野,听司连瑾这么说,多少放了些心,道:“等回京的时候,就可以乘船了吧!”   “嗯,回京的时候该视察的民情也看过了,乘船回京要快上许多。”司连瑾点点头道,“你若是无聊了就从柜子里找话本子看,我让人此处查看一番,免得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陶梦阮点了头,叫了小满和小雪陪着打叶子牌,一局牌还没完,猛地听到外面一阵吵杂,一个十分热血的声音道:“兄弟们快,我们要发了!”   陶梦阮抬头望山头上看,郁郁葱葱的草木当中冒出许多人来,蝗虫一般从山上冲下来,山路并不好走,那些人却像是走惯了一般,飞快地扑向官道上锦衣华服的车队。陶梦阮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他们现在就想一块硕大的肥肉,让人恨不得大大咬上几口。   “保护皇上!”随行的侍卫们迅速的向皇帝那边围过去,至于其他的随行人员一下子就暴露在饿狼面前。便是早已见识过这个时代的等级分明,陶梦阮还是忍不住心塞了一回,守在外面的紫枫已经向里面道:“大奶奶别担心,只是寻常匪寇,属下们应付得来。”   陶梦阮也看出来了,这些人看上去像难民多一些,倒不像是真正的匪寇,点点头道:“自卫即可,不要伤人性命。”   紫枫点了头,并没有太将冲下来的人放在心上,倒是那些侍卫们,有些太过兴师动众了。便在这时,皇帝那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利的刺破了一片喧闹:“来人啊,有刺客!”   陶梦阮在车上待不住了,从马车里出来,只见山上冲下来的许多人已经呆愣的站住,显然是被重重守卫的官兵侍卫吓住了。而陶梦阮踮起脚尖往皇帝那边看去,尖叫的是吴美人,身上溅了一身的血从銮驾上跌落下来。   侍卫们脸色都吓白了,吴美人陪着皇帝坐着,那一身的血难道是皇帝的?   陶梦阮想起司连瑾刚刚往那边去的,一脸担心地在人群中找司连瑾的身影。   靖国公府地位尊崇,马车就跟在皇家的马车后面,这时陶梦阮往前走了一点,前面的马车上探出九皇子的脑袋。陶梦阮见他想说话,便停下来等他说话,却没想到九皇子直接从窗口爬出来,径直往陶梦阮扑过来。   陶梦阮下意识的接住九皇子,却见窗口后面一支袖箭紧跟着射过来,陶梦阮抱着九皇子侧身一让,却忽略了身后就是山坡。官道上还算干爽,山坡上却依然湿漉漉的,陶梦阮一下用力过猛,身子直接往山坡上滑下去。   “阮儿——”   陶梦阮抱紧了九皇子,心道这下糟了,便是她轻功不错,加上九皇子这个重物也难稳住身子,就算能保住命,也得吃些苦头,没想到下滑的身子撞上一堵肉墙,司连瑾用力揽住陶梦阮的腰身,只是山坡上都是湿滑的草,无处借力,便是司连瑾武功不凡,抱着两个人也无法稳住身子,只得用身子将陶梦阮护在怀中。   陶梦阮自小习武,还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是背靠着司连瑾温热的身子,心里还算安稳。司连瑾接住了陶梦阮,就想法子稳住身子,好在只是山坡,司连瑾抽出软剑,想借力稳住身子,却有接二连三的袖箭紧追而来,只得提剑挡开,等那放冷箭的终于被人宰掉,司连瑾只觉得脚下一空,三人一起坠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司连瑾只来得及将陶梦阮紧紧护在怀中,身上的疼痛已经没有力气去多管,最后终究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陶梦阮忍着身上的疼支起身子时,只感觉身下温软的肉身,连忙爬起身来,却见司连瑾昏迷着,身上一道道的血痕,脸色苍白着。陶梦阮将身前的九皇子退开了些,颤抖着手摸了摸司连瑾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叫陶梦阮一时间几乎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将司连瑾扶起来,细细查看,身上大多是擦伤,最重的一处是右肩下一条长长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身下的一片土地染红。   陶梦阮学医多年,头一回拿着药瓶的手都微微颤抖。只怕司连瑾再流更多的血,陶梦阮狠下心,将司连瑾的衣裳扯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快速的处理伤口。往伤口上倒止血药的时候,司连瑾轻轻哼了一声,陶梦阮绷紧了身子,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终于简单处理了司连瑾的伤口,陶梦阮已经是一身的汗,不是累了,是吓的。好在司连瑾主要是失血过多,陶梦阮往司连瑾口中塞了一颗药丸,回头去看九皇子。   九皇子的情况要好得多,只是有些擦伤,昏迷过去了,并没有大碍。陶梦阮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还是动手将九皇子叫醒了过来。   九皇子睁开眼,见到陶梦阮惊讶了一下,道:“司家表嫂,我这是怎么了?”   陶梦阮忍耐的一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马车里为什么会有刺客?”   九皇子脸色一变,显然是受了惊吓的模样,身子都抖了抖,道:“他是服侍我的小木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听到吴美人的声音,他就突然抽出匕首要杀我,我躲开了一下,从窗子门口爬出来,就见到司家表嫂了,后来,表嫂你也知道了。”九皇子说着,颇为难过的低下头,想来那个太监跟着他也有些时候了,突然被人背叛,九皇子便是年纪不大,也难免会难过。   “好了,天就要黑了,我瞧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得找个地方暂且歇下。”陶梦阮拍拍九皇子的肩膀,想了想,又道:“如今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藏在暗处,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真是身份就不要暴露了,若遇到人,你就叫夫君哥哥,叫我嫂子,我们暂且叫你阿九,可以吗?”   九皇子是宫里长大的,年纪虽然还小,但在外面需要防备的常识比陶梦阮都懂,他理解陶梦阮的好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嫂子。”又担心的看着司连瑾,“可是,大哥他有没有事?”   陶梦阮听着九皇子十分自然的一声嫂子,暗道小孩子入戏真快。不过想到司连瑾跟他也算表兄弟,两人不算要好,也十分熟悉,便没有多问,道:“只是流了太多血,已经上过药了,不会有事的。”   九皇子点了点头,见陶梦阮扶着司连瑾起身,便道:“嫂子,我也来帮忙!”   陶梦阮看他小胳膊小腿的,也不指望他能扛起司连瑾来,将司连瑾落在不远处的软剑递给他,道:“你拿着剑,把前面的杂草砍掉一些,我扶着夫君走。”   九皇子颇为失落的点了点头,走在前面,他已经开始学武功,剑也勉强会使两招,用力将繁杂的杂草砍开,让陶梦阮扶着司连瑾能好走些。   ☆、第四十四章 谷中   陶梦阮虽然习武,比寻常女子体力好些,但支撑司连瑾这么一个成年男子,多少还是有些吃力,尤其不知是不是从山上摔落下来的缘故,陶梦阮此时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酸软,只努力撑着,这深山里恐怕会有野兽,总要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才行。   “嫂子,前面有个山洞,我先过去看看!”走在前面的九皇子惊呼出声,不等陶梦阮说话,就直接向山洞冲过去。   “阿九,等等……”陶梦阮出声喊他,野外的山洞当中,说不定会有危险,只是九皇子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已经开始学功夫,陶梦阮扶着司连瑾,也没有机会拦着他,等两人赶上去时,九皇子已经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出来,道:“嫂子,里面很干净,我们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扶着司连瑾往里走。果然像九皇子所说,山洞里很干净,看样子像是猎户进山时暂住的地方,里面还有些必要的工具和锅碗,甚至还有一些干草。惊喜之余,陶梦阮也有些庆幸,有猎户出入,至少不是在深山当中,他们要找出去的路也容易些。   陶梦阮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九皇子很有眼色的将干草铺开,扶着司连瑾躺下。陶梦阮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捶着酸痛的身子,见九皇子蹲在山洞口,道:“阿九,你在那里做什么?”   “嫂子,我想出去找些吃的……”九皇子目光落在外面茂盛的草丛当中,他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只是曾经听人说过,山里能抓到山鸡、野兔什么的,可看着昏黄的天色下影影幢幢的树影,其实他有些害怕。可如今司连瑾昏迷着,陶梦阮又是女子,他总是男子,怎么能让陶梦阮照顾他,何况这次是他连累了司连瑾和陶梦阮。   陶梦阮将小少年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心里有些满意,虽然是皇家娇养的小少年,但至少还有这份心,嘴里却不饶人道:“阿九知道外面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九皇子呆萌萌的望着陶梦阮,“不是有山鸡和野兔吗?”   陶梦阮觉得,就算是这两种东西,九皇子也多半就在皇家猎场见过,据说,所谓皇帝带着臣子们秋猎,基本上都是由专人抓来的猎物直接放进去的,否则,每年都去的猎场,能养出那么多猎物来?   “好了,你在这里看着你哥,我去找些吃的来。”陶梦阮不指望皇宫里养出来的皇子殿下去找吃的,再说九皇子才七岁,别抓不到猎物,将自己弄丢了。   “可是……”九皇子想说话,被陶梦阮拍了拍肩膀,道:“你还小,就好好待在这里,帮你大哥看着火,免得火灭了,千万别乱跑,知道么?”   陶梦阮带着微笑说话,九皇子却不敢反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陶梦阮点点头,拿出一个随身的机关盒,递给九皇子,道:“这个你拿着防身,若有野兽或者刺客过来,就按这里,我可将夫君交给你了!”   九皇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年纪虽小,但也学过两样简单的暗器,只是准头不怎么好,这个时候却顾不得更多了,接过陶梦阮递过来的机关盒,便在火堆前坐下,陶梦阮还没动身,他的目光就紧紧地盯着山洞外面。   陶梦阮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也不敢耽搁,就算不能找到吃的,至少也要找些水,司连瑾身上的伤口还需要清洗,夜里弄不好还会发热,这样想着,便更不敢耽误,提起司连瑾的软剑,走出了山洞。   山里的气温比外头要低一些,太阳落下去了,凉意便上来了,陶梦阮紧了紧衣裳,辨认了一下方向,首先去寻水源。好在夏季正是水源充沛的时候,陶梦阮没有走多远,便找到了一条水沟,看上去水还十分清澈,将山洞里提来的铁锅清洗了,装了大半锅水,又将司连瑾的水囊灌满了水挂在腰间,才细细看水沟当中,水很浅,并没有鱼。   陶梦阮并没有失望,将铁锅提起来,并没有打算走远毕竟这个地方她实在不熟悉,若是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不能找到什么猎物也只能早些回去,好在走了不远,趁着天色还没黑透,陶梦阮还是抓到了一直山鸡。   收拾猎物什么的对陶梦阮来说不算太难,陶梦阮趁着还看得见,将山鸡收拾清洗之后,直接提着回去。   守在山洞里的九皇子紧张的时不时探着头往外看,终于见到陶梦阮踏着夜色回来,总算安心了些,道:“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陶梦阮点点头,心知他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一个人待着必定是害怕的,尤其如今身在野外,旁边还躺着一个病人,温和道:“你看,这是什么?”   九皇子看见陶梦阮提着的山鸡,眼里露出一些喜意,道:“嫂子,你真的抓到了山鸡!”   陶梦阮点点头,道:“我先烧点水,等会儿将山鸡炖了吃,我看这里还有些玉米粉,等会儿可以熬点粥。”   “嗯!”九皇子有些兴奋的点头,又有些犹豫道:“嫂子,我们用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九皇子能想到这一点,陶梦阮表示十分欣慰,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道:“我们明日离开,会给他们留些银子,而且我有分寸,不会将粮食用完的。”不问自取确实不好,可这个时候了,总不能守着别人的东西,将自己饿死,总要会变通才行。   九皇子闻言算是放心了,点点头,见陶梦阮将铁锅里的水倒了一些出来,剩下的架在火上,便道:“嫂子,我也来帮忙吧!”   陶梦阮笑笑,让他看着火,自己去看山洞里放着的东西。除了一小袋玉米粉,只有一些盐,玉米粉看上去时间还不长,可以用来熬粥,至于刚刚打回来的山鸡,虽然烤肉比较简单,但司连瑾伤得重,炖些鸡汤给他补一补更好些。   陶梦阮取了一些玉米粉出来,火上的水也烧开了,陶梦阮烫了山洞里的木碗,给九皇子到了一碗,道:“你先喝点热水,我这就把鸡肉炖上。”说着,把锅里的热水换到山洞里一个旧木盆里,用锋利的匕首将鸡肉切成块,放到铁锅里,撒了些盐直接煮上,出去的时候倒是见到一些蘑菇,只是天色暗了,她也没有功夫细细寻找能吃的。   陶梦阮要给司连瑾简单清洗一下,依然叫九皇子看着火。九皇子原本不会烧火这个技能,但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陶梦阮出去找水源和吃食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摸索出了烧火的诀窍,虽然浪费了不少木柴,但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添柴烧火了。   陶梦阮端着热水到司连瑾身边,先查看了司连瑾肩上的伤口,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但好在已经不流血了,陶梦阮松了口气,先给司连瑾喂了些热水。司连瑾昏迷着,但还能下意识的将水咽下去,陶梦阮给他喂了些水,便解开衣裳替他简单的清洗。大约是沾了水有些痛的缘故,司连瑾的眼睫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   “阮、阮儿——”司连瑾轻轻地喊了一声。   陶梦阮正埋头给他擦洗,闻言抬起头,道:“阿瑾,你醒了……”   司连瑾听陶梦阮声音有些发颤,有些心疼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是啊,吓死我了……”陶梦阮一时忍不住,眼泪就滑了下来,想抱司连瑾,又怕碰到他的伤口,道:“你忍一忍,我替你清洗一下,刚刚打到一只野鸡,给你炖鸡汤喝。”   “好啊!”司连瑾轻快的应了一声,身子没有动,示意陶梦阮继续。陶梦阮担心牵着伤口会痛,快速地擦洗干净了,便扶着司连瑾躺下,好在伤到的是肩膀,微微侧着身子就不会碰到。   陶梦阮看他安安稳稳的睡下,便起身去看锅里炖着的鸡肉,小半个时辰过去,已经飘出浓郁的香气,守在锅边的九皇子忍不住吸了口香气,探头去看的模样格外可爱。陶梦阮上前将九皇子往后拉了拉,道:“小心烫到,应该快好了,我来看看。”   九皇子乖乖的退了些,陶梦阮掀开盖子,拿自己削的筷子在锅里搅了搅,鸡汤的香气更加飘散了些。陶梦阮也吸了口气,道:“不错,再煮一煮就好了!”说着开始准备接下来煮玉米粥。   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陶梦阮将锅从火上提下来,寻了两个大木碗将肉和汤都盛了出来,又将玉米粥煮上,虽然鸡肉也差不多能吃饱,但吃些主食才能顶饿。将玉米粥熬上,给九皇子递了一双筷子,道:“来,先吃些垫一垫肚子,调料只有盐,比不得平常的御膳。”   九皇子接过筷子,先端起碗喝汤,陶梦阮则端了一碗,过去将司连瑾叫起来,道:“来先喝点汤。”   司连瑾这个时候确实没什么力气,身上的伤还好,只是流的血太多,身子十分虚弱,就着陶梦阮的手喝了半碗汤,总算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喂司连瑾喝了些汤,陶梦阮便扶着他坐起来,挑了些炖透的鸡肉,用筷子夹着送到司连瑾口中,司连瑾乖乖的吃了几口,见陶梦阮光顾着喂他,自己一口都没吃,微微蹙起眉头,道:“别光是我吃,你也吃。”   陶梦阮笑着将筷子上的一口肉送到自己口中,接着喂司连瑾吃,司连瑾见状也只得自己先吃了,让陶梦阮早些回去吃东西。陶梦阮投喂过了司连瑾,回来时九皇子已经将碗放下,地上一堆的骨头,给她留的碗里却都是肉多的,陶梦阮勾唇一笑,小皇子还是个心细的孩子嘛!也没有说破,自己端了碗喝了些汤,将剩下的鸡肉也都吃掉了,等玉米粥熬好,一人喝了半碗,才歇下。   因为担心司连瑾夜里发热,陶梦阮就守在司连瑾身边,不时探一探额头,而司连瑾,陶梦阮给他喂的药里面有镇痛安眠的作用,倒是一直安安稳稳的睡到天明。陶梦阮后半夜确认司连瑾没有发烧,才放心睡下,被九皇子叫醒时已经天明了,司连瑾已经醒了勾着笑容看她。   陶梦阮有些不好意思的爬起来,理了理衣裳,道:“我去打些水来,我们吃些东西再走。”   司连瑾倒是一笑,道:“我们一道去洗漱一下吧!”   “可是……”虽然理解司连瑾不能忍早晨起来不洗漱的心态,但还是有些担心司连瑾的伤。司连瑾见状一笑,道:“娘子,我伤的是肩膀,不是腿,可以走过去的!”   “……”那不是昨晚司连瑾虚弱的样子给她印象深刻吗?不过司连瑾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好,恢复能力自然也好,何况她的药自然都是好的,当下点点头,道:“好吧,不过你的伤不能沾水,等会儿我替你擦洗。”   司连瑾自然是点头,招呼着九皇子一起,跟着陶梦阮出去。   陶梦阮记性好,顺利地带着两人找到了那条消息,沾湿了帕子替司连瑾洗了把脸,又自己擦洗了一回,只觉得神清气爽,见九皇子手脚麻利的自己撩着水洗脸,便动手清洗昨晚用过的铁锅,想着回去将昨晚留下的鸡肉煮上,再弄些玉米窝窝头做干粮,就可以出发了。   陶梦阮其实有些担心,从昨日他们掉下来的情况来看,山坡并不十分陡峻,海拔也不算太高,若是下来找人应该不用反应那么久。就算皇帝那边出了事,司连瑾这边的暗卫总能抽一两个人来寻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寻他们,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皇帝那边的事太大了,便是司连瑾的人也不敢擅自离开;另一种,便是中途有岔路什么的,下来寻找的人跟他们错过了。   昨天天色晚了,但陶梦阮站在底下看过,那个地形,若是真错过了,等人排除错误答案过来找他们不知道要多久。若要自己爬上去,司连瑾若没有受伤,应该能借着轻功爬上去,带一个人估计有些玄,而她,一个人都爬不上去,如今也只得先从这里出去,再想办法赶上大部队,毕竟他们总不能靠打猎,等着人来救援。   ☆、第四十五章 灾民   陶梦阮将剩下的鸡肉也炖了汤,倒不是因为多爱喝鸡汤,还是那一只山鸡本来就不太大,只剩下小半炖汤才够他们三个人吃,另外又用玉米粉做了点窝窝头,勉强顶了一早上。陶梦阮前世家世虽好,但也时常出门,有时在深山里一呆就是好些天,窝窝头虽然是粗粮她也吃得来,司连瑾平时没娶妻的时候也好养活,如今这个情况下,陶梦阮的手艺他也没什么挑剔的,倒是九皇子是真的头一回吃玉米粉这样的粗粮,昨晚的粥还好,到了窝窝头,便有些难以下咽。   司连瑾瞪了他一眼,道:“这算什么,若是我们许多天出不去,树皮草根也得吃。”   “……”九皇子勉强将一大口窝窝头咽下去,道:“不是可以吃野鸡吗?”   司连瑾暗自翻了个白眼,典型的皇宫里养出来的皇子,哪里知道民间疾苦,轻哼了一声道:“你每天去抓一只野鸡来看看!”   “……”九皇子沉默地低下头,便是猎场里的野鸡他也抓不到,何况刚刚一路回来,他只见到几只飞过的鸟,他是怎么都追不上的,喝了一口水,默默地将手里的窝窝头吃掉。   陶梦阮正往司连瑾的水囊里灌烧开的水,她坐在马车里,不会随身带水囊,九皇子年纪还小,更不会想到这些,如今他们就只有这一个水囊可以装水。虽然这个季节找到水源不算太难,但司连瑾伤还没好,九皇子年纪又小,若是可以,还是喝开水好些。听司连瑾教训九皇子,忍不住笑道:“好了,他还是个小孩子呢,等他长大些出门历练了,自然就懂得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抬手揉九皇子的头发,眼里的目光有些柔和,想起当初兰钊的话,陶梦阮确实喜欢孩子,连九皇子这种没什么关系的熊孩子,都这样温和关心,若是他们的孩子,陶梦阮一定会更喜欢吧!这样一想,司连瑾猛然想起些事情来,有些担心的看向陶梦阮,道:“娘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梦阮一愣,没想到司连瑾突然这么问,道:“没事,昨日你垫在底下,我只是有些擦伤,抹了药就没事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突然发现九皇子凑了过来,司连瑾住了口,道:“你没事就好,等我们出去,寻个大夫替你看一看才是。”   陶梦阮斜了司连瑾一眼,道:“夫君,你不是摔傻了吧!我自己就是大夫,用得着去寻大夫吗?”   这话说得也是,司连瑾一脸笑容的仰头看陶梦阮:“那你给自己把过脉吗?”   “……”陶梦阮眨眨眼,下意识的就抬手给自己把了一回脉,然后,人就僵住了,有些惊恐地看向司连瑾,道:“阿瑾,怎么办,我、我好像有宝宝了……”   司连瑾已经有个数了,当时听了兰钊的话,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虽然相信陶梦阮心里有他,不会有抛下他的一天,但他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弟妹的关系也一直淡淡的遇到陶梦阮,在他心里,陶梦阮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而他们的孩子,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但孩子这件事着急不来,他也只是多注意一些,等着孩子到来,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一时倒是没来得及想太多。   见陶梦阮一时有些惊慌的模样,司连瑾也顾不得嘲笑陶梦阮了,起身抱住陶梦阮,心里不由得庆幸昨日他及时接住了陶梦阮,虽然伤口还在疼,但陶梦阮和孩子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好事了。   “宝宝好不好?”虽然陶梦阮活奔乱跳的,身上也没伤没痛的,但司连瑾还是有些担心,见多了一不小心摔一跤孩子就没了的,陶梦阮昨日又是跌落山谷、又是四处奔波的,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陶梦阮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摇摇头,道:“没事的,我早就说过,我是习武的,身子好,哪能轻易出什么事。”   司连瑾依然有些不放心,道:“还是出去看过大夫再说吧!到时我派人送你回京去,就不跟着皇上他们到处折腾了。”   “父皇没有在到处折腾!”九皇子就蹲在旁边,不是很理解司连瑾和陶梦阮的话,不过最后一句是听懂了,他倒是不介意司连瑾这个高冷的表哥会不会跟着,但陶梦阮这么温柔的表嫂若是不跟着一道,总有些遗憾,其实,他是想叫陶梦阮姐姐的,姐姐比表嫂亲近多了。   司连瑾这才记起来九皇子这么个熊孩子,更想起来若不是九皇子,陶梦阮能在这里遭这样的罪?司连瑾是麟德帝培养出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麟德帝比寻常皇子还要亲近些,对九皇子就没那么客气了,瞪了他一眼,道:“连累了你表嫂,还好意思说不折腾!”   九皇子闻言就低下了头,他年纪虽然还小,但也能明白是他连累了陶梦阮,否则,陶梦阮和司连瑾都不会落到这里来,毕竟他也看到了,刺客第一个刺杀的是父皇,接下来是他,其他臣子都只是误伤,“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陶梦阮也想起来,昨日是麟德帝的车驾当中先出现了刺客,还有吴美人那一身的血,“夫君,皇上没事吧……”若是麟德帝真在出巡的路途当中出了事,随行的官员都逃脱不了责任,何况皇帝意外被刺身亡这种事,说不好还要引起动乱。   “皇上的武功可不弱,”司连瑾见陶梦阮担心的模样,宽慰她道,“我那时是得了赵益宣的提醒,回头去看九皇子的,他还有空提醒我这个,想来受伤的肯定不是皇上。”   陶梦阮点点头,赵益宣原本在羽林军中供职,后来因为失忆的缘故,领了一段时间的散职,接着就调到了皇帝的近卫当中,这次出巡,赵益宣也是皇帝的近卫,自然时刻以麟德帝的安危为己任。不过想想也是,做皇帝的,哪能不多长几个心眼,便是宠妃内侍,想来都要防备一二,更别说出巡在外,否则,那皇位恐怕也坐不长久。   九皇子听司连瑾这么说,也稍微放了些心,只望着陶梦阮和司连瑾道:“哥、嫂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哄孩子这个技能陶梦阮还没有点亮,只摸摸九皇子的头,道:“好了,再伤春悲秋下去,就得耽误时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司连瑾才知道陶梦阮有了身孕,见陶梦阮要去收拾东西,连忙道:“你坐着,我来就是。”   陶梦阮瞥了眼司连瑾还基本上不能动的右胳膊,道:“你老实在那里坐着就是,别过来添乱,”见九皇子也要动,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坐着。”   九皇子只得挨着司连瑾坐着,老老实实的等着陶梦阮收拾好了出发。陶梦阮将动过的东西重新放好,拿了一颗不大的碎银子藏在玉米粉袋子里面,又将山洞里的干草都收到不会潮的地方,才招呼司连瑾两个走路。   司连瑾将陶梦阮手里的水囊接过来,还想接陶梦阮特意准备三个窝窝头,陶梦阮摇摇头,道:“好了,这才多大点东西,我拿着就是,你右手现在不能用力,左手不要拿东西。”   司连瑾只得收回手,心想他不拿东西也好,能随时腾出手护着陶梦阮。想到昨天的事司连瑾还一阵后怕,他都不能想象若是他慢了一步,若是陶梦阮和孩子出了事,他会怎么样。   陶梦阮从司老夫人口中听过,司连瑾十四五岁就跟太子一同出门历练,见他十分有经验的辨认方向,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山谷里的草木上面,尽量寻找一些用得上的药材。虽然可以判断这一带有猎人出入,但什么时候能走出去还真不好说,她身上的药毕竟有限,还是要尽量收集一些必要的药材。   司连瑾不愿意陶梦阮受累,陶梦阮找见了药材,大多是他动手采摘回来,到了中午时三人就着水吃了些干粮,远远地能看见人烟,总算放了些心。   司连瑾一直担心陶梦阮累着,但陶梦阮趁着司连瑾挖药材的时候也能稍微歇一会儿,反倒是年纪小的九皇子有些撑不住,司连瑾瞪了他几眼,到底将他背了起来。陶梦阮有些不放心,毕竟司连瑾还是伤员,还没提出她来背,就被司连瑾瞪了一眼,只得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累了就说,我们歇一歇再走。”   司连瑾失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况且你还信不过自己的医术吗?我真的没事的。”   陶梦阮哪能放心,走几步就要看司连瑾一眼,好在司连瑾走得稳稳当当的,脸色也一直都是正常的,才算放心了些。   那村庄看着远,走着更远,太阳将将下山时,陶梦阮三人才走到村前。村子不大,也就是十来户人家的样子,陶梦阮往最近的一户人家敲门,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见陶梦阮三人的模样,道:“你们是——”   “我们是往惠州探亲的,路上下雨,又遇到了山贼,这才落到了这步田地,走了老远的路才寻到这里有个村子,想借宿一晚,这是我夫君,还有小叔子。”陶梦阮将早就相好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他们三个现在实在是一身狼狈,但多少看得出身上的衣料都是好的,说是探亲遇到了意外倒是说得过去。   开门的少妇打量了陶梦阮三人一眼,虽然一身的狼狈,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刮破了,但也能看出与村里的人不一样,但看唯一的成年男子也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少妇的防备心也少了些,点点头道:“三位请进,家里简陋,还请不要嫌弃。”   “大嫂,是有人来了吗?”屋里一个少年的声音道。陶梦阮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出来,见陶梦阮三人,道:“哎呀,你们怎么了?遇见土匪了吗?”   被称为大嫂的少妇瞪了少年一眼,道:“还不请客人进去坐!”   少年腾出手挠了挠头,道:“客人请进!”   陶梦阮三人跟着进了屋,相互见过了,才知道少妇姓冯,夫家姓杨,那少年名叫柱子,丈夫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在镇上做账房,如今不在家中。   冯氏是个温和柔顺的妇人,听说陶梦阮几人的遭遇,便连忙替他们准备了饭菜,将家里不多的米都拿了出来。在山里折腾了近两天,陶梦阮终于简单收拾了一下,借了少妇的衣裳换上,喝了一碗热粥,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陶梦阮实在累坏了,吃了些东西就撑不住睡下了,司连瑾虽然也累,却有些睡不着坐在陶梦阮身边,小心地抚着陶梦阮还没鼓起来的肚子,既开心又心疼,若早知孩子在这个时候来,这一趟北巡他也会想办法辞掉。但如今都到了这里,他也只能想着等联系到了手下的人,先将陶梦阮送回京城,他虽然想亲自护送,可肩上的责任却推卸不得,只能尽可能的布置周全。   细细抚了陶梦阮的眉眼,司连瑾挨着陶梦阮躺下,心想着明日得到最近的城镇问一问,尽快赶上北巡的队伍,却听得外边一阵吱呀声,接着便是冯氏的声音,道:“当家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伤?”   司连瑾微微皱了眉,听意思像是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半夜里回来还受了伤,却有些不寻常。却听那杨秀才答道:“今日镇上进了许多难民,见了店家便胡乱打杂,掌柜的见状就让我们都从后门出来,先出来避一避,店里也砸得不成样子了,好在掌柜的见机早,人是没有受伤。”   “怎么会有难民?官府不管吗?”少妇焦急的问道,又自知失言,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热些水洗一洗再上药。”   接着外头便没了声音,司连瑾却陷入了沉思,麟德帝这次北巡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也不是说走就走的,自然也派人问过沿路的情况,得到的自然是风调雨顺的回答。而如今,且不说没走多远就遇到大雨围困,这里出现难民应当也不是意外,那么,究竟是突然才出了灾异?还是有人隐瞒不报?甚至细细想起来,当初究竟是谁突然提出要北巡的,似乎也值得考究。   ☆、第四十六章 暂住   司连瑾回忆了一下,北巡的计划是在五月里提出来的,到了六月里正式定下来,司连瑾平时不参加朝会,对于其中的曲折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但也从太子口中得知,皇帝原本是打算将北巡放在明年的,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却极力劝谏今年北巡,又有许多大臣附议,最后才定了下来。只是,五皇子还罢了,对四皇子来说,皇帝北巡会有什么好处吗?   司连瑾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而这两日体力和精力消耗太多,司连瑾也很快熟睡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没事的时候四连击喜欢赖床,叫都叫不起来,但有事的时候,不用人叫他也能早早地爬起来,拉了拉薄被子给陶梦阮盖好,司连瑾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往外走,他需要问一问杨秀才城里的情况。   陶梦阮三人的衣裳都已经不成样子,借的是杨家一家子的衣裳,司连瑾个头高,杨秀才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略微有些短,但丝毫不影响那一张精致绝美的脸,晨起的阳光照得仿佛镀了一层金边,就连杨秀才一时间,都有种自己衣裳委屈了司连瑾的感觉。   司连瑾昨晚就知道杨秀才回来了,不过既然昨晚没有露面,司连瑾便也当自己不知道。冯氏正在烧水准备做早饭,见司连瑾出来,向司连瑾介绍道:“这是外子,昨晚才从镇上回来。”   住在人家家里,人家拿他们几个陌生人当客人好好招待着,司连瑾平时傲气,此时却是实心实意的感激人家,互相问了好,也温和的同人说话,待两人稍微熟悉些,才问道:“杨兄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可要紧?”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杨秀才也没有遮遮掩掩,叹气道:“昨日晚间镇上来了许多难民,也不知是何缘故,动手就将镇上的店面打砸了一回,有那躲避不及时的,伤得比我还重,幸而东家掌柜的见机及时,叫我们从后门走,这才匆忙夜里赶回来,如今也不知镇上如何了。”   “我们一路往惠州探亲,并未听说发生了灾祸,是近日连连降雨的缘故吗?”司连瑾顺着问道。   “今年入夏以来雨就多,我们这边还好些,地势高,只是庄稼受了些影响,下游却不同,听说上个月就发了一次大水,许多良田都被冲毁了,还听说有决堤的风险,只是没多久,就传出话来,说都是谣言。前两天不是又下雨了吗?连着下了好几天,前儿放了晴,就有些难民到了镇上,我们东家是好心的,还拿了许多馒头送给他们,才听说下游临河县是遭了灾了,河堤都垮了,难民四处逃命。”杨秀才唏嘘了一回,“这老天爷的事,我们也没有法子,只商量着凑些分子,帮一把那些遭难的难民,原本只有为数不多的难民进城去,大家省上一口也就是了,谁知昨日下晚,却有许多人一时涌进城里,这才成了暴乱。”   冯氏昨日就听杨秀才说了一回,今日再听依然觉得心惊胆战,默默地端了一盘馒头过来,道:“刚蒸好的馒头,你们先垫一垫。”   司连瑾道了谢,见陶梦阮从屋里出来,上前拉她坐下,道:“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   陶梦阮心道在别人家,哪能睡到日上三竿,倒是冯氏见她起来,拿了一个温热的鸡蛋递给她,道:“咱女人家可要细心照料些,我特意煮了几个鸡蛋,给你家小兄弟也留了一个。”   陶梦阮笑着道谢,在司连瑾身边坐下,慢慢的剥鸡蛋,听司连瑾和杨秀才说话,不多时,九皇子也整理好了出来,先喊了一圈人,才坐下,接了冯氏递过来的鸡蛋吃。九皇子是宫里长大的,什么山珍海味都见过了,这会儿冯氏递过来的一个白水煮鸡蛋,倒觉得格外的香。   陶梦阮昨晚就看出来了,杨家虽然出了个秀才,在这个小村子里算是不错的,但总体来说,依然不富裕。家里的房子还算宽敞,但杨秀才和冯氏的穿着都不算好,勉强能吃得上白面,偶尔能吃点米饭换换口味,但鸡蛋也算难得的荤腥了。而杨家一家子也十分好客,若非司连瑾拦着,杨秀才都要动手杀鸡招待他们了,这让两人感激之外更有些感动。   这回的事,陶梦阮最庆幸的就是她和司连瑾都有随身带钱的习惯,在杨家住了一晚,虽然杨家夫妻都表示举手之劳,但陶梦阮和司连瑾自然不会占这样的便宜,何况遇到灾年,杨家过得也不容易。除了一些碎银子,司连瑾还给了杨秀才一张银票,杨秀才不肯收,司连瑾却一时有些严肃,道:“光听杨兄的言谈,便知杨兄才学不凡,难道就愿意止步在秀才吗?何况,杨兄总要为嫂夫人和孩子考虑,这钱我只当借给杨兄,他日杨兄若能高中,再还给我也就是了。”   杨秀才愣了片刻,到底收下了钱,道:“多谢司兄信任相助!”   杨秀才替司连瑾雇了一辆牛车,司连瑾没有去镇上,直接请车夫赶车去县城。陶梦阮听司连瑾同杨秀才说话,隐约明白了司连瑾的意思,道:“杨秀才是故意细说镇上灾民的情况的?”   司连瑾点点头,道:“这个杨秀才不简单,想来是看出其中有些猫腻,大约是存了赌一回的心,若我能往上头说得上话,自然就能帮那些灾民一把,若不能,也就是浪费他们家一些米粮。才学好,又有这份忧民之心,帮他一把,将来他必定能有所成就,我那一百两银子也不算白花。”   “你又不缺钱,几时这样小气了?”陶梦阮笑道。   “我是不缺钱,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往外面撒,能物有所值,我心里也高兴啊!”司连瑾怕陶梦阮颠簸,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要养家糊口,又要考虑长途跋涉进京赶考,一百两银子确实不多,但若是给多了也太过打眼,我们还好,对杨家却不是好事。”牛车没有棚子,但赶着路噪音也不小,司连瑾说得轻,坐在陶梦阮旁边扭着身子坐的不舒服的九皇子都听不清,更别说前面赶车的老汉,司连瑾便也没有更多的顾忌。   小村子比较偏远,到镇上都要快一个时辰,到县里坐牛车也得差不多两个时辰。陶梦阮靠着司连瑾,做得还算舒服,没有多久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司连瑾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等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陶梦阮揉着眼睛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眼,县城也不大,今日又不是集日,街上也并不热闹,打眼一看,倒是有不少衣着脏乱的灾民排着队等着领粥或者馒头,好在并没有遇到杨秀才提到的打砸强抢的情况。司连瑾给了车钱,先带着陶梦阮和九皇子寻地方吃东西,出于习惯,还是直接就去了县城最大的酒楼。   小县城最大的酒楼很是显眼,远远地就看得见高高挂起的牌匾,走近了才发现店门紧紧地关着,显然并没有开门做生意的打算。司连瑾皱着眉,带着陶梦阮和九皇子就近找了一个营业中的小店,一人要了一碗面,顺便问起旁边的酒楼。   开面馆的是个中年男子,一面下面,一面摇着头答道:“这不是昨晚有灾民进城嘛,照着那大酒楼和布庄就抢,那酒楼的掌柜当场就躺下了,如今还在家里歇着呢!大约是瞧着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可怜,送了他们一些吃的,倒是没有砸我们吃饭的家伙。原本想着外头乱着,今日也要避一避,可家里面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呢,哪里能歇,这大夏天的,准备好的材料也放不住啊!”   司连瑾点了点头,难怪一路过来好些店铺都关了,开着的也大都是做吃食生意的。三人端着碗吃面,两个衣裳看不出颜色的少年进来,店老板连忙抓了两个馒头,塞给两个少年,道:“你们饿了吧,先吃,我给你们盛碗面汤。”   两少年也不推让,接过馒头便坐下吃,快速的喝了一碗面汤,便道了谢离开了。店老板也没开口要钱,待两人走远了,才向司连瑾道:“如今这做生意的,见到他们那样的,都送些吃的给他们,好好地遭了灾也是可怜,也不敢多问,就怕得罪了他们还要挨打!”   司连瑾皱眉,“那昨晚的闹事的难民呢?就是刚刚来的?”   “哪能呢!”店老板摇摇头,“昨晚闹得大,官府派了官兵将闹事的都抓了去,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不过也有跑掉的,大约也就混到普通的难民里面去了。当官的也不能将难民都抓起来,今儿一早,县令夫人先领头摆了粥铺,咱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也愿意出点钱免灾,再说他们也实在是可怜。”   “官府都抓了去,是关起来了?这种事,想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吧!”陶梦阮也皱眉道。   “我还以为你是同情那些难民呢!”司连瑾给陶梦阮倒了杯水道。   “那些灾民是可怜,朝廷官府事先不能有所防御,让百姓受灾,灾后又不能及时赈济让百姓流离失所是官府的失职,可与这些目之不及的外乡人又有什么关系?”陶梦阮皱起眉头,“自己受难,就理所当然的去抢别人的,这种事情哪里是可怜就可以圆过去的?可谁叫他们人多,总不能真把这么多人全都量刑处置吧!”   司连瑾摇摇头道:“等等我送你们到客栈里先歇着,我去县衙问一问情况。”   陶梦阮知道司连瑾考虑的是他们的安全,何况她作为女子,确实不便到衙门里去,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大约是昨天抓了一批人的缘故,县城里虽然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灾民走动,但也只是讨些东西吃,并没有再做出过激的举动。司连瑾问过了店老板,寻了一个还在营业的客栈,安顿陶梦阮和九皇子先住下。   客栈里也住了一些灾民,那逃难的灾民中也有家境好些的,暂时就住在客栈当中,陶梦阮他们房间的对面就住了那么一家,看上去家境还好,但大约考虑到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一家子四五口就要了两个房间。   司连瑾只要了一个房间,一来他们说不定晚些就走,二来,九皇子虽然是男孩子,但毕竟才七岁,司连瑾还真不放心将他另外安置一处。陶梦阮睡了一路,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困,身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坐在窗前看风景打发时间,九皇子也无聊了,坐在陶梦阮旁边跟陶梦阮说话。   两人说笑着,对面猛地摔门的声音将两人都惊了一回,一回头,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摔门出去了,后头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妇刻薄的指着小姑娘的背影,骂道:“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真以为是个天仙下凡了,知县大人那样的青年才俊还看不上,想嫁个什么人啊!”   陶梦阮微微挑眉,这还在逃难呢,已经在考虑嫁女儿了吗?   陶梦阮他们住进来时,领路的店小二特意嘱咐了,这旁边的几个房间,住的都是逃难来的,让他们自己小心些,别让人摸了财物去。陶梦阮对于人家的家事不上心,逃难到这边也不容易,以后能不能回去也说不好,便是回去了,经营多年的家业都没了,想要找个靠山,也说得过去。不过逃难来的,便是有些家底,也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那县令便是确实该娶妻了,这一家也轮不上,想来多半是送去做妾的。陶梦阮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来,接着给九皇子讲故事。   因为县城里多少有些不安定,陶梦阮也没准备出去走动,到将近晚膳的时候,司连瑾才回来,直接从外面带了吃食回来。陶梦阮见司连瑾脸色不好,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情况不容乐观?”   司连瑾点了点头,道:“县令那边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下辖的几个镇都报了流民扰民,县令忙着整顿这些,只来得及派人往下游去打听,目前还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又道:“我得去查看一趟,拜托县令大人照顾你和阿九,等会儿就先送你们去县令府邸住着,等我回来接你们。”   ☆、第四十七章 送信   陶梦阮差点冲动的说出她要一起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且不说她肚子里还带着个小的,单单有九皇子跟着,就不能跟着跑这一趟。原本救了九皇子就算没有功劳,至少皇家还会念他们这一份人情,若是九皇子在灾区出了什么事,问题就更大了。但就算不能跟去,陶梦阮也不想住到别人家去,皱着眉道:“我们住在这里就好,县令大人如今怕是也忙得焦头烂额的,我们就不过去给他添麻烦了吧!”   “闯进城里乱打的流民已经被抓起来了,可难保不会再来一匹,如今城里也不安定,你们在客栈住着我也不放心。”司连瑾将凑过来的九皇子推开了些,安抚着陶梦阮,“你不用担心欠人家人情,这里的县令我原本就是认得的,他在京中供职的时候与我也是兄弟相称的,如今有事,照顾一下兄弟媳妇也没有什么不妥。”   陶梦阮知道她不答应司连瑾必定放心不下,到底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道县令大人的家眷可在?”   “云哲父母都在京中,倒是妻子和一双儿女都随着到了这边,嫂夫人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娘子可以同她一道说说话,至于他府上的小妾姨娘,你只不用理会就是了。”司连瑾跟何云哲也算熟稔,发现何云哲在这里做官时,还十分惊讶了一回,将陶梦阮和九皇子暂且托付给他也算放心,唯独看不顺眼何云哲到哪里都妻妾成群,只是这个是人家的私人问题,又没有抢他妹子,他也没什么立场说人家。   有妻妾子女陶梦阮就放心些了,何况有九皇子跟着,想来也不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来,陶梦阮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和阿九。”   司连瑾点了点头,叫了九皇子一起用膳,之后便一起退了房,送陶梦阮和九皇子去县令的府邸。   此时白天的暑气已经散了,街上人也不多,大约是昨日流民闯入的缘故,虽然还不晚,街边的店铺都已经关了,街上也没什么人走动。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和九皇子顺着主街走,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才找到县衙,县令的府邸就在县衙后面。   司连瑾已经来过一回,熟门熟路的带着陶梦阮和九皇子进去,县令何云哲和夫人周氏便一起迎了出来,两相见过,便坐下来说话。周氏招呼两个孩子过来见人,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才六岁,小的儿子刚三岁,都乖乖的喊人。陶梦阮出门在外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身上穿的还是先前跟冯氏借的,好在先前随身带的荷包还在,陶梦阮取了两个金锞子分给两个孩子,算是全了礼数。   周氏笑着道了谢,说起家世来,陶梦阮才知道,周氏正是周芸香娘家的侄女,而何云哲,是京城何家的旁支,算起来就是当初戏耍邢曼烟的那位何家公子的堂兄。陶梦阮没有提邢曼烟的事,但周氏得知了陶梦阮的家世,便也想起了那桩事情,主动谈道:“说起来,当初还是我家婆婆帮忙搭的线,两家家世相当,邢家表妹也是好的,我家婆婆才出面搭了这条线。原本以为堂叔家是真心作这门亲事,谁知道是那样的结果,我家婆婆为此内疚了许久。”   虽然何云哲出自何家,但这件事跟何云哲没什么关系,何况就算何云哲的母亲出面搭线,也是出自一片好心,谁知道那位堂侄存的是那样的心,说起来也怪不到人家头上,陶梦阮自然不会迁怒到何云哲夫妻身上。陶梦阮与周氏闲聊了几句,也确实是十分有见地的女子,同她说话也十分轻松愉快。   灾民的事不能耽搁,但司连瑾也没有打算连夜赶去,这些地方他并不熟悉,连夜赶路不说效率不高,说不定还要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司连瑾陪着陶梦阮在何云哲府上歇了一晚,次日一早找了人带路,便出门了。   司连瑾的动作已经十分轻巧,但陶梦阮一向眠浅,司连瑾起身的动作还是将她吵醒了,只是不愿意耽搁司连瑾的功夫,陶梦阮只当自己睡着,侧着身子躺着并没有动。司连瑾亲了亲陶梦阮的额头,又替她拉了拉身上的薄被,才起身离开。   司连瑾出了门,陶梦阮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在窗前推开窗户,目送司连瑾的身影消失,才又回床上躺着,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早起也没什么事做。   陶梦阮多睡了一会儿,再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周氏拨过来照顾陶梦阮的小丫头捧了一身新衣裳过来,道:“司夫人,夫人命奴婢送一身衣裳过来,夫人道原本应当给司夫人另做的,只是如今里外都忙乱着,所以拿夫人没上过身的衣裳改了的,还请司夫人暂且将就着。”   陶梦阮知道如今情况特殊,何况她是做客的人,人家已经处处照顾了,她就更不该多加挑剔,点点头道:“替我谢谢周姐姐才是,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如今城里的情况,能有新衣裳穿,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丫头名叫芳儿,原本听说陶梦阮是京城里来的贵人,还担心陶梦阮多加挑剔不好伺候,没想到陶梦阮和和气气的道谢,心里的忐忑也少了些,道:“司夫人不嫌弃就好,奴婢先服侍司夫人更衣吧!”   陶梦阮不习惯不熟悉的人替她做这些,笑着摆摆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你替我打些水来。”   芳儿闻言没有多话,便起身去办,何家虽然也是京中的富贵人家,但到了外面来做官,又是寻常的小县令,自然不可能呼奴唤婢的一呼啦过来,这边府邸上面,服侍的下人也并不多,周氏身边只有两个大丫头伺候,两位小主子各有一个大丫头服侍,其他的都是做杂事的丫头,芳儿原是预备着服侍周氏的,陶梦阮他们来了,就先调来服侍陶梦阮。   陶梦阮刚收拾妥当,九皇子便寻了过来,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了,但九皇子年纪小,如今熟悉的人只有陶梦阮一个,自然是一起来就过来寻陶梦阮。陶梦阮见九皇子气色不错,多少放心了些,九皇子年纪小,又折腾了那么多情况,陶梦阮有些担心他生病,好在如今看来,小男孩身体还不错。   芳儿服侍陶梦阮洗漱之后,就将早膳端了过来。何云哲过来做县令,虽然本身的家底不少,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衣着膳食上都比较简单,何况今年水灾,虽然没有出在他治下,但多少要做出个表率,所以府里的膳食又精简了一些,早膳也不过是葱花饼、米粥还有两碟小菜。   陶梦阮吃了一些觉得还不错,就是九皇子,在吃过玉米面窝窝头之后,也觉得味道不错。陶梦阮有了身孕,但目前除了睡得多了些,偶尔有些疲乏,口味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吃了一个葱花饼和一碗粥才放下了筷子。   这边才用过了早膳,周氏便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了,怡姐儿和涵哥儿见到陶梦阮也乖乖地叫姨,陶梦阮笑着摸摸两个小孩子的头,叫九皇子带着他们玩。周氏不知九皇子的身份,但司连瑾和陶梦阮带着的,还将两人叫做哥哥嫂子的,便猜想是国公府的小公子,虽然自家孩子还小,但结交个朋友还是好的,这也是周氏特意将两个孩子带过来的原因。   陶梦阮哪能看不破周氏这点心思,但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都是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也不过是交个小朋友,至于以后如何,那又是以后的事,也没有点破周氏的心思。   周氏见状有些欣喜,向陶梦阮道:“昨日我就想问了,先前得到我母亲来信,说曼烟表妹出了些事,被送去了庙里。母亲信中没有说清楚,这里离京又远,陶妹妹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氏的话里带了些心疼,并不相识讥笑刻薄的样子,何况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若是在京城,随便一打听也就知道了,陶梦阮也没有隐瞒,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周氏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曼烟表妹素来心细,说话不客气,却没有半点坏心,谁知在姻缘上面,却屡屡受挫,何家那堂弟也就罢了,这王家人怎么能这么狠心?没仇没怨的,就这样踩着曼烟表妹往上爬。”   陶梦阮也叹息了一回,她从京城出来之前,邢曼烟的父兄才刚将邢曼烟从庵里接了回来。她抽空去邢家探望了一回,邢曼烟人瘦了一圈,脸色却比以前更加清冷了,便是对着自家人,都难得有个笑脸。倒是听说王家上门提了亲,可都出了这样的事了,别说邢曼烟,便是她父兄也不会将她许给王家,倒是邢家老夫人明里暗里说邢曼烟坏了邢家的门风,不嫁王家,还能嫁什么人家,只是周芸香痛定思痛之下,邢家已经是周芸香当家,邢老夫人不满也没有法子。   周氏唏嘘了一回,可大老远的,她也帮不上忙,转移话题道:“陶妹妹,如今城中来了不少灾民,我在衙门口摆了个摊子施粥,妹妹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陶梦阮一个人在屋里坐着,难免胡思乱想,听周氏的提议,便点点头,道:“好啊,我同周姐姐一道过去,只是我们这次中途遇难,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钱,只能过去看一看了。”   周氏倒是爽快地摆摆手,道:“谁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你们原本就只是路过,哪能让你们出资啊!若是世子能查出真是的情况,替灾民请命,那才是真正的大恩呢!”   何云哲和周氏都是聪明人,何云哲这几年因为历练也走过好几个地方了,天灾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灾民逃到临近的地方也是常事,但成群结队的打砸当地百姓还是头一回。原本就已经受了灾祸,灾民自然是等着朝廷赈济的,没有挑起事端让官府镇压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寻常。何云哲能想到这些,但治下的烂摊子还得收拾,否则,灾民赈济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当地百姓又要反抗了,何况他作为地方官也不能随便走动,司连瑾出现了,就拜托司连瑾娶调查。   原本司连瑾找上当地官府,是想确认一下地方,好尽快赶上北巡的大部队,可灾民的事让司连瑾不敢大意。他们从摔落的山坡到这边的县城,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天多的路程,可见受灾的地方也远不了,若是有心人拿着个做文章,只怕还能生出其他的事端,更何况,司连瑾可没有忘记,出事当天出现的那一拨人,与其说是山贼,倒不如说是灾民。正是想到这一点,司连瑾请何云哲派人往北巡的下一站,也就是惠州,给赵益宣送信,而他则直接去查探受灾的情况。   惠州   北巡的队伍从安化出来,还没赶到下一站惠州,就在山路上出了意外。   皇帝的安危是重中之重,虽然九皇子和靖国公世子夫妇失踪,但在安排人手寻找之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惠州。   麟德帝当然没有受伤。刺客出现之时,吴美人自作聪明的为麟德帝挡了一刀摔出马车,但麟德帝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有侍卫在旁,很快就将刺客拿下。   然而,麟德帝依然很糟心。气恼吴美人自作聪明受了伤,但还得对其救驾的行为表示褒奖,接着,就听到小儿子和器重的臣子失踪的消息,麟德帝在惠州住了留了两天依然觉得心气不顺,心里将钦天监的人狠狠记了一笔。   皇帝心气不顺,身边服侍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赵益宣接到司连瑾的信,过来禀报时,服侍皇帝的李公公还好心提醒了一句:“皇上心情不大好……”   赵益宣扯扯嘴角,这两天皇帝的心情就没有好过,不过,今天应该能恢复一点。   “说吧,什么事,朕还顶得住!”麟德帝这两天就没听到什么好消息,见赵益宣进来,头也没抬道。   “回皇上,这是司世子送来的信。”信赵益宣已经看过了,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宫中,人多眼杂,赵益宣直接将信递给麟德帝,并没有细说。   ☆、第四十八章 留下   麟德帝微皱眉:“他有空送信来,他人呢?”   赵益宣没说话,等着麟德帝往下看,果然,原本心情恢复了些的脸色,很快又沉了下去,指节扣在桌上,衬得屋子里更加安静。伺候麟德帝的都是人精了,见状更加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半晌,麟德帝微沉的声音道:“朕写一封密旨,你让送信的人给司连瑾带回去。”   “是!”赵益宣没有问麟德帝具体的事宜,直接答应下来。麟德帝顿了顿,又向李公公道:“传旨下去,明日一早启程。”   李公公惊讶了片刻,看样子九皇子和靖国公世子夫妇是平安无事了,但真不用等他们?“皇上,吴美人身子还没好……”   吴美人当初被刺客捅了一刀子,流了不少血,但其实伤情也并不严重,但吴美人自小也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做了后宫的妃子之后,自然要更加娇气些,这已经三天了,依然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若是在京城,麟德帝也愿意惯着妃子这么点小脾气,但如今这个时候,麟德帝对此能有什么好脸,皱着眉道:“再让太医看看,能走就走,不能走就暂且在惠州养伤便是。”   李公公得了吴美人一些好处,才会在麟德帝面前多问了一句,但麟德帝这么说了,李公公哪敢多问,连忙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麟德帝看了眼等在原地的赵益宣,拿了纸笔,开始动笔写。赵益宣既是臣子,也是他侄女婿,麟德帝也知道赵益宣是个好苗子,在器重的晚辈面前,自己后宫美人还闹出点幺蛾子,麟德帝觉得惯常伺候的李公公倒是失了些分寸。   次日午后,陶梦阮陪着周氏在县衙侧门施粥,便见着紫枫和青雀一起到了,有些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外头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陶梦阮同周氏说了一声,带着紫枫和青雀两个进去说话。不等陶梦阮说话,紫枫和青雀便齐齐跪下,道:“属下失职,让世子和夫人受伤受累,请主子责罚!”   “好了,你们大老远过来,就是让我责罚你们吗?”陶梦阮摇摇头,“快起来吧!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是赵世子通知我们大奶奶和世子的消息的,顺道让我们带了皇上的密旨过来,大奶奶,世子呢?”紫枫简单地解释道。   “夫君去查看灾情了,我和九殿下暂且住在这里。槐荫县没有遭灾,只是有不少流民涌入,所以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夫君如今在何处,只得等着夫君回来了。”陶梦阮摇摇头道,在古代,就是信息交通十分不便,他们也只能从流民口中勉强得知一些灾情,可四处流散的流民大多也都是不识字的寻常人,连自家是什么地方都说不大清楚。   青雀闻言便有些担心,道:“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圣旨可耽误不得!”   “夫君这回只是先去打探一番,想来不会停留过久,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一路风尘,先歇一歇再说吧!”陶梦阮也知道这个年代圣旨的权威,但相比出去找司连瑾,显然是在这里等更靠谱些。   青雀原本确实有出去找的打算,他们都不知道圣旨上面写的是什么,若是耽误了正事,司连瑾也要被责罚,只是确实就像陶梦阮所说,不清楚司连瑾在什么地方,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到时说不得又要错过。陶梦阮倒是没有那么多担心,司连瑾送去的信她没有看过,但也知道大致是什么事,皇帝的回信,多半也就是叫司连瑾彻查这件事,也耽搁不了什么。   果然如陶梦阮所说,当天下午天黑前,司连瑾骑着快马回来了,脸色比起离开时也好不了多少。陶梦阮没有开口问,叫人准备晚膳,青雀连忙将皇帝的密旨交给司连瑾。   司连瑾在陶梦阮的目光之下,勉强吃了些东西,看了密旨和书信之后,便出门去寻何云哲去了,九皇子听说司连瑾回来了赶过来,正遇上司连瑾离开的脚步。   九皇子没敢拦着司连瑾说话,往旁边让了一步,向陶梦阮道:“嫂子,大哥又要出去吗?”   陶梦阮招呼他坐下,将手里的一封信交给九皇子,道:“这是给你的。”   九皇子闻言眼睛一亮,心知是皇帝给他的信,连忙接过信去看。麟德帝给九皇子的信夹在密旨的包裹当中,青雀他们当然不敢打开看,所以司连瑾拆开密旨之后才发现还有一封信,交给陶梦阮转交九皇子。   麟德帝会给九皇子单独送一封信也是情理当中,虽然皇家的亲缘淡一些,但九皇子年纪小,又随着麟德帝一道出门,麟德帝怎么都会多疼一些,何况九皇子意外失踪,做父亲的总要安抚几句。九皇子飞快的将信读了一遍,满心欢喜道:“父……父亲说他并没有受伤,让我跟着大哥历练一番,还说让我听大哥和嫂子的话,不要惹麻烦,嫂子,我父亲他没有生我的气吧……”   “他担心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的气。”陶梦阮拍拍九皇子的肩膀。   九皇子虽然听司连瑾说父亲不会受伤,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自然是放不下心的,如今得到了麟德帝的回信,知道麟德帝确实没有受伤,心里的石头便放下来了。至于父亲让他暂且跟着司连瑾和陶梦阮,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司连瑾留在这边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他也不会让司连瑾为难。   “嫂子,我们是不是还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九皇子虽然能理解,但还是希望能尽快回到父亲身边去,虽然何云哲和周氏对他们都不错,但他跟何家两个孩子在府里玩的时候,也听了些闲话,说他们是死皮赖脸打秋风的穷亲戚。九皇子跟外人接触的机会不多,但也知道那是不好的话,他素来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实在有些不喜那些人轻视鄙夷的目光,只是不愿意给陶梦阮再添烦心事,都没有提起。   陶梦阮看九皇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也有个数了。那些私下里的闲言碎语,连九皇子都听到了,她哪能不知道,只是如今借住在人家府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愿去理会。她能看得开,但九皇子出身高贵,年纪又小,心里不高兴也是正常的,陶梦阮只拍拍他的肩,道:“我们出门在外,这些事情能忍就忍吧,再说,你难道还想再招惹些刺客过来?”   九皇子抿着唇,他再蠢也知道,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心里虽然依然不高兴,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就是了。”   九皇子这个年纪的孩子,让他理解并接受这些确实太难为了些,陶梦阮轻叹一声,道:“好了,等夫君回来,我问问他,我们还要在这边呆多久,若是时间比较久,我们就出去租一个地方住下,反正如今护卫和钱都不缺了。”   陶梦阮这样说,九皇子才高兴了些,点头道:“嗯,嫂子说得对,我们不缺钱也不缺护卫了,以后就搬出去!”   就算是皇子,也还是个小孩子啊!陶梦阮心里有些好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叫芳儿送你回去,早点歇着吧!”   九皇子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芳儿出去了。   紫枫自己收拾妥当了,就回来服侍陶梦阮,陶梦阮问了些惠州那边的事,便想起当日那些看着像流民的山贼,问道:“当日冲下山拦道的山贼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处置了?”   紫枫站在陶梦阮身后替她捏着肩,闻言答道:“当日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皇上虽觉得有些蹊跷,但出了刺客的事,那些人都关押了起来。后来有人说山贼已经猖獗到这等程度,应当严惩,好在赵世子据理力争,那些人还关着,皇上因为行刺和九皇子、世子还有大奶奶失踪的事一直心情不好,所以事情也一直拖着。”   陶梦阮点点头,好在还有人是清醒的,否则真将那么多可能是流民的山贼给处置了,麟德帝这几年经营起来的好名声也就毁的差不多了,到时这一趟北巡也就彻彻底底的失败了。陶梦阮记得,先前大雨困在安化时,她曾问过宁阳郡主,前世有没有这么一场雨,当时宁阳郡主说前世今年发生了一回临安郡王毒杀皇子的事,牵连不小,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没人敢提北巡什么的,这场北巡拖到了明年春天。   现在想起来,若不是碰巧遇到了兰钊,又碰巧遇到了花月缘,估计跟宁阳郡主所说的也差不多。临安郡王一家权势已经不剩多少了,也只得用蛊毒害人,那样闹腾一回,估计也没人敢提什么北巡了,没有北巡,自然不会被困在安化,更不会遇上灾民、刺杀什么的,那小蝴蝶的翅膀一扇,后果似乎有些严重啊!   司连瑾回来的时候,陶梦阮一个人坐在灯前,专心致志的想事情。司连瑾见窗户开着,夜风吹起陶梦阮的几缕发丝,微皱了眉头,将窗户合上了些。   陶梦阮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便对上司连瑾有些疲惫的脸,正想说话,司连瑾拿了件外衣给陶梦阮披上,道:“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的?”   陶梦阮不觉得冷,但也没有推开司连瑾的手,道:“不冷的,而且,宝宝要接受风吹日晒,才能长得好嘛!”   司连瑾让陶梦阮的歪理逗笑了,道:“你当时种小白菜呢!还要风吹日晒。”   陶梦阮呵呵笑着,拉着司连瑾坐下,道:“你是不是很累了?我叫人给你准备些热水洗一洗吧!”   司连瑾确实累了,就算他跟何云哲还算熟悉,将陶梦阮和九皇子放在这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所以只想着快些结束了手头的事情回来,这两天基本没有休息,连吃东西都是在马背上啃的干粮。陶梦阮这么一说,司连瑾也没有反对,就坐着,看着陶梦阮安排人准备水。   外头比不得自己家里方便,好在陶梦阮先前就想到了,叫芳儿拜托人准备些热水,送来也很快。司连瑾泡了个热水澡出来,陶梦阮正从温着的茶炉上将热好的粥盛出来,道:“晚膳你都没吃什么,这会儿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再睡。”   原本不觉得,洗了个澡出来,还真有些饿,司连瑾点点头,接过陶梦阮递过来的碗,道:“皇上的密旨,是让我先查清了水灾的事,接下来赈灾和后面督修水利的事也交给我,如此一来恐怕要在这边待上一年半载。”   “要这么久!”陶梦阮有些惊讶,“这些事,难道不该是当地官员的事?为什么你一个集贤殿的文官,还要管这种事?”   司连瑾往嘴里送了一口热粥,道:“因为我也是靖国公世子啊!”   “可是,这件事你管下来,会有许多人憎恨你吧!”陶梦阮皱起了眉头,司连瑾总是管这些拉仇恨的事,这和皇帝面前的宠臣很不搭啊!   司连瑾闻言倒是笑了,道:“得多少的优待,就要承担多少的责任,靖国公府能历代富贵,不被人顶下去,总是有原因的。再说,便是没有这些事,该恨我的人依然恨我,这个没有办法啊!”   陶梦阮默然,司连瑾说得对,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皇家给的恩惠,自然要受得起才行。否则,靖国公府早就被别人取代了。寻常人庸庸碌碌的也就是一辈子了,可像靖国公府这样的人家,盛时有多风光,一旦落魄就有多凄凉,没有退路就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别担心,这些事我还能应付得来。”司连瑾见陶梦阮有些愁绪,抬手摸了摸陶梦阮的头,“倒是,原本想送你回京,可如今乱着,我也忍不住一年半载不见你,连孩子出生都不能头一个见着,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陶梦阮对上司连瑾的眼睛,她想过司连瑾会送她回京,她舍不得离开,但也知道司连瑾是为她和孩子着想。可司连瑾说想要她留下,她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他们是夫妻,他们的孩子跟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应该同甘共苦,她当然愿意留下。   司连瑾露出笑容,他其实有些担心陶梦阮想离开,理智上,他觉得陶梦阮离开更好,可心里却希望陶梦阮能留下来,他自然会尽全力保护好陶梦阮和孩子。拿额头轻轻碰了碰陶梦阮的额头,司连瑾轻轻笑道:“阮儿,谢谢你留下来陪我!”   陶梦阮便也笑,却坏心眼道:“你等着送家书的时候,祖母将你狠狠地骂一会吧!”   “……”司连瑾将最后两口米粥一起吃下,心想骂就骂吧,写在纸上也没有实质的杀伤力,等以后回京的时候,有白白软软的宝宝吸引祖母的注意力,哪能记得起骂他啊!   “对了,这事处理起来,首先必定是惩处了那些不法的官吏,恐怕免不了有人会使些歪手段,你和阿九就先留在槐荫吧,等我将这一头处理好,再过来接你们。”司连瑾将碗放下,十分认真的说道,“阮儿,这个不能任性,我不仅担心你,更不放心阿九跟着,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别说上头没法交代,我更不能跟自己交代。”   陶梦阮抿了抿唇,心知司连瑾说得对。何况这个时候的她,实在帮不上司连瑾什么,还要成为他的拖累,并没有在这个上面纠缠,只道:“我明白,我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只是这事处理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也不妥当,还是在槐荫租个宅子暂且住下吧!”   司连瑾原本觉得陶梦阮住在这里稳妥些,何云哲是县令,对流民也好,真正的匪贼也好,总有些震慑力。但就像陶梦阮说的,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不说人家怎么想,都不大妥当,这样一想,便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明日叫云哲帮忙找个宅子,安顿你们住下之后再走。”   陶梦阮闻言点了点头,能出去住就好,住在别人家里总是不自在,更别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们留在这里也不方便。陶梦阮早就看到了司连瑾眼下的青影,心疼他这两日奔波,虽然才吃了东西,还是拉着司连瑾早早躺下,司连瑾确实疲惫了,没有多说什么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司连瑾请何云哲帮忙找宅子,何云哲夫妇自然要挽留一番。司连瑾虽没在府邸上住了几日,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稍微走动了一圈,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他们承何云哲的这份情没错,但何云哲那几个小妾的嘴也太贱了,司连瑾不怎么客气的看了何云哲一眼,道:“别人的地方哪有自己的地方住着舒服。”   司连瑾话音刚落,跟在何云哲身边的小妾脸色就是一白,想说话,就被何云哲瞪了一眼,也没有多挽留,道:“我这就让人去找地方,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第四十九章 分别   司连瑾也没有针对何云哲的意思,何云哲的性格他也算了解,在何云哲面前,直来直去话不好听倒是不会惹他恼怒,若是拐弯抹角的,反倒让他厌烦。也正是这份坦率,司连瑾对何家嫡系的几个公子都没有多少好感,跟何云哲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是何云哲到哪里都有小妾挑事这点让司连瑾有些烦躁,在这上面格外的不留情。   周氏也看了小妾一眼,她嫁到何家好几年了,早些时候何云哲爱美纳妾她还会跟何云哲闹,到后来也算看明白了。何云哲这个人多情又无情,除了她这个嫡妻,那些妾室同玩物也没有太大差别,不会留下子嗣,不会分得权利,基本上等何云哲腻了就打发出去了,既然如此,她何必放着好端端的主母不错,跟何云哲闹得跟乌眼鸡一样。   周氏想通了之后,也就不在这些细节上面纠结,何云哲要纳妾就随他,到了屋子里的小妾,她也不苛刻,终归得宠也就那么一段,只大面上不出问题就成了。这段时间是因为灾民的缘故,周氏虽然是妇人,但组织县城的大户人家摆粥铺什么的,也要她操心,对内院难免疏忽了些,没想到就让府里的小妾跳出来挑事了。心里对陶梦阮有些歉意,道:“陶妹妹,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忙着外头的事,没有管好家里。”   陶梦阮倒没有怪周氏的意思,这点事她虽然听着不开心,但也没到跟人计较的程度,提出要出去住,一方面是顾忌着九皇子的心情,毕竟他年纪小,又出身尊贵,没得让人说嘴。另一方面也就像她跟司连瑾说的,他们恐怕要在槐荫停留一段时间,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不好一直在人家家里住着,何况司连瑾跟何云哲也谈不上至交好友。   “周姐姐太客气了,这几天还是姐姐照顾我们呢,只是我们得在槐荫多住一段时间,姐姐家人也多,我如今还真不方便就这么住着。”陶梦阮本打算息事宁人,偏何云哲的小妾还不知死活的瞪过来,原本客气的话就咽了下去,慢悠悠的补了一刀。   周氏是知道陶梦阮有孕的,只是陶梦阮月份还小,没有往外说。但陶梦阮这么一提,周氏就想到,府上的几房妾室都是何云哲来到槐荫之后才纳的,才华家世什么的不说,小妾确实没有那么高要求,但规矩却是散漫了些。如今陶梦阮没什么事还好,若是哪天真冲撞了陶梦阮,出了什么事,他们砸锅卖铁都赔不起人家靖国公府的嫡长孙。这样一想,周氏觉得府里的小妾确实应该好好敲打敲打,便是日后不会跟着往京城去,哪天冲撞了客人也是大麻烦。   陶梦阮见周氏的表情,便猜到她接下来至少会将那些小妾教训教训,冲着何云哲身边的粉衣裳小妾挑了挑眉,欣赏她微微扭曲的眉眼。   司连瑾握着陶梦阮的手,心里有些好笑,陶梦阮平时不爱计较,但真使起坏来,挖坑也是一挖一个准。他也看出来了,那小妾敢挑事,就是仗着何云哲和周氏都不细细计较规矩,但做小妾的,在主母面前也就是半个奴婢,若主母计较了,立规矩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何云哲让司连瑾看了一回笑话,原本还有几分喜欢的小妾也生了几分嫌弃,向周氏道:“这些日子忙乱,不过我瞧着这两天也有个头绪了,夫人抽个时间将府里打理一下吧!”   周氏闻言点点头,道:“老爷放心,妾身知道了。”   “老爷,黄莺又没有说错,他们原本就是上门打秋风的,还不让人说吗!”初时还有些心虚,可黄莺跟了何云哲也有一年多了,何云哲身边已经打发走了好几个小妾,心知何云哲那么一说,她也是被打发出去的命运。虽然何家打发小妾也会给不少东西,甚至给找个人家,但跟了何云哲这样的贵公子,她哪能再看得上县里的寻常男子,何况她又不是黄花闺女了,还能嫁什么好人家,还不如为自己争一回。   司连瑾似笑非笑的看了何云哲一眼,道:“你们的家事,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带娘子先回去了,找到了宅子遣个人过来说一声。”   何云哲头一回觉得养着小妾不是享受,是给他招惹麻烦的。他跟司连瑾私交还算好,但要论身份,司连瑾是靖国公世子,有皇上和太子看重,日后前途自然不用操心,更何况他隐约能察觉到,司连瑾的身份不止明面上的这一层。虽然他确实欣赏司连瑾的才智,但人哪能没有几分私心,卖给司连瑾一个人情,好处自然是大大的,偏偏这黄莺还自作聪明的在司连瑾面前这么闹腾。   “闭嘴!”何云哲横了黄莺一眼,“夫人,黄莺口无遮拦的,暂且先禁足在屋子里,等过些日子轻省些了,就安排她嫁人!”   黄莺这下惊恐了,连忙跪下道:“老爷,黄莺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老爷再给黄莺一次机会,黄莺会好好服侍老爷的!”   “黄莺,府上的妾室当中,你跟着我的时间算是最久的,你该明白我的性格。”何云哲好不了留恋的往外走,“我没多少耐心,所以,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何云哲办事是十分有效率的,知道司连瑾身上还有公差,安顿好陶梦阮等人就得走,当天下午就说宅子已经找好了,找了府里的小厮带司连瑾他们过去看。   司连瑾和陶梦阮找到槐荫县时,身上也没什么行李,后来添置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加上紫枫和青雀过来时带了一些,东西也并不多,就直接带着过去了,免得来回跑。   何云哲找的宅子离县衙不远,这边原先是主街,不仅相对繁华一些,离县衙近,自然治安也好些,这段时间县城里多了不少人,县衙也多安排了人手巡街,也不用担心有人挑事。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和九皇子看了一遍,还算满意,就直接签了合约,将宅子直接买了下来。   陶梦阮原本觉得他们就住一段时间,租一个宅子也就是了,但司连瑾觉得直接买下来,钱货两清更加放心省事些。至于以后,等他们离开时,或租或卖,也并不麻烦。陶梦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而紫枫过来时,将她的银票也都带过来了,也就不反对直接将宅子买下来。   这个宅子原本是一家商户的,去年举家搬到惠州城去了,这个宅子又不是祖宅,就挂到了牙行,只是卖家高,一直没有卖出去。司连瑾叫何云哲找宅子的时候,要求是地段好宅子好,对于卖价倒是没有更多的要求,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的,宅子比较新,听说前年才重新修葺过,一个二进的宅子,不算大,但布置还算精致漂亮,随着宅子还有两房人家的卖身契,看上去都是老实巴交的,听说是老家就是槐荫的,才没有跟着老东家一起搬走。   司连瑾见过两家人,看上去还算可靠,陶梦阮他们留在这边总要有人服侍,临时去买还不如直接留下两家人,司连瑾打听了两家人的底细,就将两家人留下了。   因为是暂住,那宅子也并不破败,周氏派人过来帮着打扫了一回,陶梦阮和九皇子便直接搬了过来。九皇子只有两个暗卫暗中跟了过来,陶梦阮的人,也只来了青雀和紫枫,陶梦阮想了想,跟周氏说了一声,将先前伺候她的芳儿和伺候九皇子的菊儿要了过来。   两个下人周氏自然不会吝啬,也不要陶梦阮的钱,直接将两人的卖身契给了陶梦阮,还问陶梦阮要不要再买几个人伺候。这边宅子里的两房下人,一家姓王,四十岁出头的夫妻俩,加上两个女儿,都是十二三的年纪,另一家姓孔,男人不在了,妻子带着两个女儿并一个儿子,儿子还小,两个女儿却都可以做事了。护卫用不着寻常的下人,青雀加上九皇子的两个暗卫就够了,至于其他的,这么些人也够了,陶梦阮不想多找人过来,就拒绝了周氏的好意。   司连瑾时间不多,将陶梦阮和九皇子安顿好,便直接离开了。陶梦阮原本想让青雀跟了司连瑾去,司连瑾自然不会同意,只说已经联络了其他的下属,依然让青雀留在陶梦阮身边。陶梦阮见状也只得答应,再说九皇子的两个暗卫不能露面,他们身边也需要有一个能震慑人的护卫才行,这才答应了下来。   司连瑾一走,这边就只有陶梦阮带着九皇子住着,对外面只说九皇子身子不好,陶梦阮做嫂嫂的,带着小叔子出来养病。若说嫂子带着小叔子出门,难免叫人说嘴,可看到还不到七岁的小叔子,旁人就没话说了,所谓长嫂如母,顶多就是猜测陶梦阮不受宠,被打发到这么个僻远的小地方来照顾小叔子。   陶梦阮从芳儿口中也听说了这些猜测,却并不在意,她只是在这边暂住一段时间罢了,与那些说闲话的人又不会有过多的交集,人家喜欢议论就议论吧。只是在京城的时候还要打理一些事情,时不时还要出门交际,但到了这边,陶梦阮就真没什么事做了,顶多偶尔去知县家串串门。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县城里的流民基本上都不见了,陶梦阮听说,是被何云哲招去修前段时间下雨冲毁的道路去了。陶梦阮先前跟司连瑾提过一回,这些灾民只靠官府赈济也不是办法,总要让他们有些事做才行,之后似乎司连瑾跟何云哲商讨了许久,接着街上的流民就渐渐少了。   陶梦阮从来不小瞧这个时代人的智慧,就想当初陶梦阮只简单提了一句,司连瑾就能开出东南海上的一条商路,甚至拉了皇帝和太子入伙。如今东南那边的事已经交到了专门官员的手中,但司连瑾早先时就组建的一支商队已经赚了不少钱,也不算白给皇帝和太子打工。而这一回,陶梦阮也只是提了一句,槐荫县流民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县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陶梦阮闲着没事,除了教九皇子读书,就计划着开个小铺子打发时间。   下午时周氏带着怡姐儿过来,陶梦阮不见涵哥儿,就问道:“怎么没带涵哥儿过来?”   “涵哥儿正是闹腾的时候,哪能让他来闹你。”周氏笑道,“上回你说想开个铺子,刚巧我见到有个铺面要出租,陶妹妹可要跟我去看看?”   陶梦阮这些天都没怎么出门,原本是外头乱着,她不想出去添乱,这两天好些了,但似乎越发犯懒了。不过既然想开个铺子,有了合适的店面自然要出去看看。   周氏有些好奇陶梦阮想开个什么铺子,笑着跟陶梦阮打听,陶梦阮便笑道:“开个铺子卖糖果!”   “……”周氏眨眨眼,“陶妹妹是说卖点心?”   “不是啊,我是说卖糖果。”陶梦阮笑着解释,她有了身孕既不喜欢吃酸的,也不喜欢吃辣的,倒是越发喜欢吃糖果了,尤其是清香的水果糖。前世堂姐怀孕的时候也爱吃糖果,陶梦阮曾经专门研究过一阵,学会了好些糖果的做法,包括各种各样的水果糖还有简单的巧克力。目前因为条件限制,陶梦阮也只能做些水果糖芝麻糖什么的,不过可以做些棒棒糖来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这个时代饮食也算发达了,但糖本身就比较贵,贫寒人家连普通的红糖白砂糖都吃不上,更别说更高端的了。至于大户人家,点心和蜜饯上的功夫比她前世见过的还要细致些,但似乎也没有将心思放在糖本身上面的。陶梦阮不指望在糖果上面赚什么钱,就算亏了,她也不大在意,不过是这段时间闲的厉害了,想要找点事做罢了。   “专门卖糖果?”便是周氏跟着何云哲走过不少地方,比日日待在宅子里的妇人见得多些,也只知道糖实是在杂货店里卖的,高端一些的,有糖葫芦、饴糖什么的,就这些,还能专门开一个铺子卖吗?   陶梦阮笑着往怡姐儿手里放了一颗水果糖,因为纸比较贵,陶梦阮是拿小罐子装着的,一打开就是一阵水果的香甜,而糖果也是漂亮的彩色,跟寻常一块一块的麦芽糖完全不同。   “姨,这是糖果吗?”怡姐儿耸着鼻尖凑上去嗅了嗅,“好香啊!可以吃吗?”   陶梦阮点点头,怡姐儿连忙将糖果塞到嘴里,酸甜的味道让小姑娘笑得眼睛微微眯起,道:“好香、好甜啊!”   周氏也从陶梦阮的罐子里拿了一颗糖果,塞到口中,道:“原来,糖果还可以做成这样的吗?”   陶梦阮笑着将罐子递给芳儿拿着,道:“也是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做,就花了些心思做,既然做出来了,就开个小店呗!”   周氏闻言倒是微微皱眉,道:“只是这糖本身就不便宜了,陶妹妹你费心做出这糖果来,又要买铺子又要请人,成本可不低,到时候若是卖得便宜了可不划算,可若是贵了,怕是少有人买。”   陶梦阮也知道这个,倒是不怎么在意,道:“这个我也知道啦,不过这不是刚巧想到了这个嘛,我一时也不想费心想太多,先开着呗,等以后若是想到了其他的,也可以做其他的。”   周氏想想,便也知道陶梦阮不差那几个钱,陶家是书香世家,陶梦阮又是独女,嫁妆自然是少不了的,想开个铺子打发时间也不会太在意收益,指着前面一个店面,道:“就是那里了,别的都还好,就是店面有些小。原本我还担心陶妹妹觉得小,陶妹妹既是卖些糖果,那店面也足够了。”   说话间就到了店铺面前。上头的牌匾已经摘下来了,里头的人正忙着收拾整理东西,看上去有些乱,陶梦阮有些意外,向周氏道:“这是刚刚才歇业的?”   周氏点点头,道:“这家店原本是买笔墨的,先前我也来过,生意不算火,也过得去,只是前些天往外头进货的路上出了意外,那一单生意赔得彻底,才只能将店面卖了。大约是急着要钱呢,要价也不高,只要一次结清。”   里头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迎了出来,见到周氏连忙行礼。周氏忙叫他们起身,介绍道:“这位陶妹妹就是买铺子来的。”   这家主事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见状便道:“两位夫人快请,我们里面谈!”   陶梦阮在细节上面没有那么苛刻,将店里的格局看了一遍,店面不大,但就价格来说也差不多可以接受,而店面后面还连着小庭院和屋子,虽然不大,但陶梦阮估算着,直接在这边进行糖果制作也伸展得开,直接就拍板买了下来。   陶梦阮这么爽快倒是叫周氏惊讶了一回,只是不好说,两人离开了店铺,才皱着眉道:“陶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若是他们……”   “周姐姐,有你这个县令夫人跟着,他们哪敢在上面做手脚!”陶梦阮好笑的打断了周氏的话,“再说,就这么一份契约,能做什么手脚啊!”   ☆、第五十章 路遇   这话说得也是,周氏闻言便没有话说了,两家签了契约,官府的公文就叫店家的大儿子去办,约好了后天交接店面。   铺子的事情顺利的解决好了,陶梦阮也没打算就这么回去,由周氏陪着在外面转一转。今年雨多,槐荫县地势高没有大规模的受灾,但也可以预见,粮食多半要减产的,加上前段时间流民来闹了一回,城里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是相对陶梦阮他们刚来时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街边的店铺都重新开张,往来的人也多了些。   周氏牵着怡姐儿,小姑娘年纪小,走了一段就走不动了,让奶娘抱着。周氏见陶梦阮一点疲累的样子都没有,但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提议道:“陶妹妹,我们到茶楼坐一坐吧!”   陶梦阮见周氏微微发红的脸,才想到周氏毕竟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妇人,体力哪能跟她相比,点点头道:“也好。”   北方不像南方一样爱茶,茶楼也没有那么普遍,槐荫县城中,也就这么一个大的茶楼,其他路边的茶摊,女子通常是不会坐着喝茶的。周氏作为县令夫人,平常也会跟城里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们在这茶楼聚一聚,对这边还算熟悉,直接带着陶梦阮进了雅间,要了一壶茶,并一些简单的点心,还特意给陶梦阮要了一壶温开水。   东西送了上来,周氏亲自给陶梦阮倒了一碗水,道:“你怀着身子,外面的东西不要乱吃的好,就喝点水润润喉,等会儿回去再说。”   陶梦阮看着卖相挺好的点心其实挺想尝一点的,但听周氏这么说,也就作罢了,倒是不至于有谁在里面动手脚害她,就怕不干净,吃坏了肚子,她如今连药材什么的都轻易不敢碰了。怡姐儿捏了一块点心,本来想递给陶梦阮,听母亲这样说,也只明白了不让陶梦阮吃点心的意思,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道:“这点心很好吃呢!姨不能吃,怡姐儿就把它们都吃掉!”   陶梦阮看着怡姐儿盯着几碟子点心笑得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取笑她,周氏便将点心一样拿了一块放到一个碟子里,其他的都移开。怡姐儿不开心了,望着周氏道:“娘,先生说不能浪费粮食,那些点心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做的,怎么能浪费!”   陶梦阮惊讶于怡姐儿小小年纪居然能口齿伶俐的说出这些话来,周氏却丝毫不为所动,道:“剩下的可以带回府去,以后慢慢吃,今天只有这么多可以吃。否则,你若是吃坏了肚子,爹娘又得给你请大夫,都不知能买多少粮食了!”   “……”陶梦阮无语的看着怡姐儿乖乖的吃点心去了,看向周氏,道:“怡姐儿这样小,就懂得这些了吗?”   周氏噗嗤一笑,道:“哪儿呀,那话原是夫君教训大哥家长子时说的话,怡姐儿那时刚好在,小丫头记性好,囫囵背下来了,只会说这么一句罢了!”   陶梦阮看了眼专心吃点心的怡姐儿,才六岁的小姑娘,能囫囵背下来也不错了,点点头道:“怡姐儿聪明,这么小的年纪,能背下来也不容易了。”   让人夸自家孩子聪明,周氏自然是高兴的,心里想着自家跟着老爷到处跑,女儿日渐长大了,到将来难免让人说道不如京城里养大的金贵,若是能有些才华,将来得些才名也是好的。这样想着,便计划着回头为女儿寻一个先生,可不能这个时候图个舒坦,耽误了女儿的将来。   在茶楼里喝了些水,吃了些点心,也没有了接着转悠的心思,周氏将陶梦阮送回去,才领着怡姐儿回府。   接下来陶梦阮就忙着准备开店。虽然没准备做出什么大事业,但既然开了,总不能以亏本为目的,陶梦阮也没有做甩手掌柜,至少挑人,教会糖果的制作都是亲力亲为的,这一忙碌就是大半个月,小店终于开起来了。   九皇子跟陶梦阮在这边,说是教九皇子读书,也就是给他寻些适用的书籍,每日检查功课罢了,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显然是不够的,陶梦阮考虑之后,便将九皇子送去跟着何云哲,公文什么的不能让一个孩子捣乱,但跟着何云哲到处走走长长见识还是可以的。   进了八月,天渐渐凉了下来,但九皇子每日跟着何云哲到处跑,还是晒黑了一层。九皇子这个年纪对皮肤黑白还没有什么意识,每日回来就同陶梦阮说外面遇到的新鲜事,显然是十分开心的。   到司连瑾送信过来,表示将要派人过来接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了。   陶梦阮开的小店已经开始盈利,利润不太高,但也有的赚头,陶梦阮表示满意,但这一走也没有办法顾及,总不能才开了没多久就将店铺关掉,索性连着配方一起,转给了周氏。周氏自然不会推辞,她不是个会经营商铺的,陪嫁的铺子也都是让下人打理着,但陶梦阮的小店都已经安排好了,周氏也只需偶尔查查账本就够了,自然不需要多少精力。   陶梦阮要走,周氏还好,这些年辗转,她也习惯了聚散离合,只叮嘱陶梦阮小心照顾好自己。倒是怡姐儿眼泪汪汪的跟陶梦阮和九皇子告别,怡姐儿跟着爹娘到处跑,有机会一起玩的小伙伴并不多,更舍不得九皇子,最后还是周氏让奶娘将小丫头抱了回去。   司连瑾派来接陶梦阮和九皇子的都是他的亲信,马车更是亲自布置得稳稳妥妥的,垫了厚厚的垫子,又放了暖炉,生怕路途颠簸,让陶梦阮难受。   陶梦阮带着九皇子在马车里坐下,顺手打开一个暗格,里头梅子蜜饯点心什么都不缺。陶梦阮如今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子,但北地天冷的早,陶梦阮穿了厚厚的衣裳,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不太看得出来。早些时候对糖果的偏爱也已经消失了,但依然并不喜欢吃梅子,从暗格里拿了一碟点心出来磨牙。   陶梦阮将一块点心吃下去,见对面的九皇子依然是先前专心思索着事情的模样,还以为他还在为分别的事情难过,劝他道:“分分合合原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如今还小,日后求学、游历,甚至将来你封王开府,总要跟人分别,何必为此伤怀?何况这边事了之后我们就要回京城去了,何家原本也是京城人氏,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九皇子点了点头,微微侧着脑袋向陶梦阮道:“母妃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昨日亲了怡姐儿,我以后是不是得娶她?”   “……”陶梦阮让自己口水哽了一下,差点没让嘴里的点心噎死,看了九皇子一眼,还不到七岁的年纪,在前世才刚刚上小学,人家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嗯,还知道要娶人家小姑娘,不过这年头也有定娃娃亲的,陶梦阮有些好奇的问他:“那你想娶怡姐儿吗?”   九皇子对这种事还不太懂,他长到这么大接触最多的除了皇姐,就是怡姐儿了,闻言点点头,道:“喜欢,但是母妃说,我将来的妻子是方家的表妹。”说着,九皇子微微皱起眉头,道:“我才不喜欢表妹,她每次不高兴就摔东西,我的东西都是花钱买的,她又不会赔给我!”   “……”陶梦阮估计,大多数皇子,嗯,不用皇子,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估计都不会把摔东西什么的当做什么大毛病,不过九皇子毕竟不同,他们刚刚到槐荫来时,身上的钱不多,虽然没有在吃穿上面委屈,但到了人家家里,是瞧了人家脸色的,九皇子多少有一些金钱的意识。   陶梦阮并没有将九皇子说想娶怡姐儿的话放在心上,九皇子和怡姐儿都还是小孩子,这话说过了,能记得几天还说不准,等他们长大了考虑嫁娶还要十来年呢,谁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嫂子,你觉得我不能娶怡姐儿?”九皇子见陶梦阮不说话,以为陶梦阮反对,仰着头望着陶梦阮道。   “阿九,你现在还小,但娶啊、嫁啊的话也不可乱说,尤其你的身份尊贵,你如今说了,将来若不能实现,会耽误人家一辈子的。”陶梦阮严肃了些道。寻常人家里一句戏言不会有人当真,皇家却不同,九皇子若是说了要娶一个女孩子,试问谁敢娶那个女孩子,若九皇子最后毁约,人家姑娘就白白耽搁了。   “可是,我很喜欢怡姐儿啊!”九皇子微皱着一张小脸道。   “你还小,便是喜欢现在也不能娶怡姐儿不是吗?何况,你自己都说了,你母亲中意的是你表妹,婚姻大事哪里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倒不如暂且放下,等将来你长大了,若是还喜欢怡姐儿,就堂堂正正的上门提亲才是。”陶梦阮对小孩子还算有耐心,给他解释道。   九皇子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嗯,我知道了,我等长大了再来提亲。”   陶梦阮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十来年之后的事情,两个小屁孩记不记得都不一定,何况何家也是官宦人家,九皇子若没有那份野心,求娶怡姐儿也是可以的。   陪九皇子说了会儿话,陶梦阮有些困倦了,紫枫拿了靠枕给陶梦阮靠着,就坐在陶梦阮身边守着,担心马车一个不稳,让陶梦阮磕着,这样走着,到中午时,到了一个小镇,赶车的人过来请陶梦阮和九皇子下车歇一歇,用了午膳再走。陶梦阮睡了一段时间,头脑还有些晕乎,被紫枫扶着下了马车,随口问了一句还有多远,才知道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   青雀寻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酒楼,陶梦阮等人坐下来。陶梦阮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些清淡的小菜,加上一碗小混沌,一行人也没有多留,吃了些东西便接着赶路。   上午睡了一会儿,到下午时,陶梦阮也没什么睡意,叫了紫枫和芳儿打叶子牌,九皇子就坐在旁边替陶梦阮数钱。芳儿在槐荫时伺候陶梦阮熟了,陶梦阮问过她的意思,就带着她一起过来,而菊儿因为原本就是槐荫人,不愿意远走他乡,陶梦阮自然不会勉强,就没有跟来。   紫枫原本做的是暗卫,到明面上保护陶梦阮之后,也做一些丫头的活计,可叶子牌之类的,也仅限于会,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可言,玩了大半个时辰,大多都是紫枫在输。陶梦阮倒是不在意,芳儿却知道自己资历浅,接下来就小心翼翼的没敢赢。紫枫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主子喜欢,她就陪着主子玩,至于输赢自然不会去计较,陶梦阮笑着拍拍芳儿的头,道:“罢了,我们换个玩法。”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紫枫还道遇到了什么麻烦,一时间戒备起来,却听得赶车的道:“大奶奶,前面有人的马车坏了,堵了路,怕是得等一会儿……”   陶梦阮掀开帘子往前看了一眼。八月以后雨就少了,到了十月,更是深刻体现了北方的干燥,尤其是城外的山路上,马车一过便是一片黄沙。前面像是大户人家出门,光是马车就有三辆,还有些护卫跟着,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扬起一片黄沙。陶梦阮不想跟人纠缠这么点小事,向紫枫道:“跟赶车的说一声,咱们不着急这一刻,等前面的人走了再走,不必惹麻烦。”   紫枫闻言点点头,出去传话,陶梦阮也没了打牌的兴致,将帘子放下来,抱着手炉把玩。   陶梦阮说不与人相争,但紫枫一向周全,也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怎么回事,回来时便向陶梦阮道:“前面是河北巡抚的家眷,说是去探亲,走到前面车轴坏了,这会儿正在修,咱们恐怕得多等一会儿了。”   陶梦阮微微皱眉,车轴坏了可不好修,说不定就修不好了,不过人家三辆车,总不可能都坏了,挤一挤也就是了,便点点头道:“没事,我们等一会儿,若实在不行,再同他们商量商量让个路。”   紫枫闻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陶梦阮靠着靠枕养神,心里略微回忆了一下河北巡抚其人。朝廷上下的官员那么多,陶梦阮又不在官场上混,她知道的也就是会打交道的那么些人,不过河北巡抚陶梦阮倒是知道一些,因为河北巡抚出自谢家。   因为宁阳郡主的缘故,陶梦阮对谢家多关注了一些。谢家不是勋贵人家,却也是武将出身,家中子弟大多从武,且都算有出息,从谢家崭露头角不过三十多年的功夫,如今已经跻身一流的世家,实在可以说得上励志。只是,大约是谢家姑奶奶入宫,并且生下四皇子,而四皇子又十分优秀的缘故,谢家到这一代,似乎心也大了。   ☆、第五十一章 谢三爷其人   在京城,谢家几乎是公然支持四皇子,企图与太子分庭抗礼。而到了儿女亲事上面,更是卯足了劲跟攀上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先是谢芳艳嫁入颂王府,接着,原本还有个谢思艳,似乎想要算计着嫁给司连瑾来着,再后来,谢清艳又在越国公府闹腾了一回,其他庶出的就更不用说了,就连谢家公子们娶妻,也都能看出用了心思求娶的,便是没有多聪明,也能看出来谢家所求不小。   而这位河北巡抚,就是谢家三爷,谢清艳的亲爹。谢清艳出生的时候,谢三爷还没又外放,后来谢三爷外放,谢清艳和母亲姐姐也都留在京城,说是孝敬父母。谢三夫人人还在京城,但谢三爷自己在外面,还能缺了人照顾不成?何况谢三夫人没有生下儿子,陶梦阮估计,谢三爷在外头小妾儿女都少不了,何况主母不在,跟正室嫡出也差不了多少,眼前的这位,估计就是某个得宠的小妾。   陶梦阮了解大户人家女子出门的规制,眼前这一个,排场摆的也不小,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追究宠妾灭妻什么的,谢三爷自然乐得哄没人开心,马车坏了,估计还得多等一段时间。陶梦阮虽然想快些见到司连瑾,但这种人闹腾起来,更加浪费时间,这一处又没有路可以绕,只得等着。   “嫂子,我们得等多久?”九皇子掀着帘子看了一眼,缩回头向陶梦阮道。   陶梦阮拿了块点心递给他,道:“应该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不愿意露宿荒野呢!”   九皇子闻言就点了点头,拿了棋盘叫陶梦阮陪他下棋。陶梦阮的棋艺一般,但跟个小孩子下还是可以的。两人摆开棋盘开始下,一盘还没完,后面就吵嚷起来,陶梦阮抬头看紫枫,紫枫会意的点点头,道:“属下去看看。”   不多时,后面的吵嚷往前面去了,陶梦阮看了眼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紫枫,道:“这是怎么了?”   “原是后面有人来了,见到前面有车听着,在抱怨前面马车挡了道,后来发现是咱们前面的马车坏了,后头的人往前跟前面的理论去了。”紫枫简单解释道,顺便补充了一句,“属下瞧着,两方人似乎是认得的,看上去还有些恩怨,这才闹腾起来了。”   “……”陶梦阮微微挑眉看来有热闹可以看了,九皇子也有些好奇,道:“嫂子,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紫枫不太放心,但想到坐了这么久的马车,陶梦阮必然是无聊了,便道:“属下陪着大奶奶下车透透气吧!”陶梦阮点点头,便由紫枫和芳儿扶着下了车,往前看了一眼,两方人马已经顺利会师。   大约是顾及到陶梦阮有孕,担心发生不必要的意外,车夫在离前方马车挺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如今看去,大约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陶梦阮拉着九皇子,也没有往前面走的意思,人家开撕他们看个热闹还行,要是被卷进去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九皇子才开始习武,眼力还不如陶梦阮,远远地只能瞧个大概,但也没有闹着要上前去,只瞪大了眼睛看。   因为离得远,只能看个大概,但两方很快就吵起来了,大声争吵着,便是陶梦阮他们离得远些,也能听个大概。这才明白,这两方还是一家的,都是谢三爷的妾室,不过一个是跟了谢三爷多年的,跟着谢三爷东奔西走,自认为有资历。另一个则是谢三爷的新宠,娇滴滴的美人,尤其那美人还是河北豪富家的女儿,谢三爷自然要格外看重些。   那走在陶梦阮他们前面的,就是那新宠的小美人,后面来的也不是善茬,陶梦阮瞥了一眼,也是三辆马车跟着,排场不小,两方差不多势均力敌,陶梦阮看了一眼,一时怕是还没得结果,有些后悔没早些跟人商量着让路。   那两方各不相让,陶梦阮看着没意思,便回马车上歇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等紫枫将她喊醒来时,皱着眉道:“紫枫,怎么了?”   紫枫见陶梦阮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好笑,给陶梦阮端了杯水醒神,道:“大奶奶,世子来了!”   “嗯?”陶梦阮一时清醒了,抬头道:“夫君来了?在哪里?”   紫枫将帘子拉开,便见得司连瑾骑着马,黑着脸排开前面还没闹腾完的人往这边走。陶梦阮一时有些高兴,起身便往外走,让紫枫拉住了,给她披了一件披风,道:“大奶奶,外面凉,加件衣裳再出去!”   陶梦阮由着芳儿替她整理好衣裳,才由紫枫扶着下了马车,司连瑾刚刚在马车前下了马,有些紧张的扶着陶梦阮,道:“你下来做什么?外面冷!”   陶梦阮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已经偏西,她一直在马车里,身上暖烘烘的,一下来还真觉得有些凉。见到司连瑾却露出笑意,道:“我穿得厚,不冷的,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这句话让司连瑾有些欣喜,将陶梦阮拦腰抱起,道:“外面冷,我们上去说话!”   陶梦阮一行也有两辆马车,另一辆里放了些陶梦阮常用的东西,但其实还算宽敞。司连瑾来了,紫枫和芳儿就自觉的坐到另一辆马车里,只留陶梦阮几个主子坐着。   司连瑾小心地将陶梦阮放在铺得软软的马车上,向外面道:“往前赶路,有挡路的,直接赶走!”   赶车的车夫连忙应了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大哥!”九皇子见到司连瑾,乖乖的喊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司连瑾点了点头,便不看他,向陶梦阮道:“就是让他们耽搁在路上的?”   陶梦阮点点头,道:“嗯,原先是马车坏了,后来后面的过去闹腾起来,就耽搁到现在了。”   “我要是不来,你打算跟他们耗一晚上?”司连瑾微微皱起没,小心地抚了抚陶梦阮的肚子,“这外头又冷,夜里又不安全,你是不是皮痒了,竟然让这么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耽误工夫!”   “怎么会!”陶梦阮动了动身子靠着司连瑾坐着,“那不是时候还早吗?我想着跟那些人闹腾没意思,等一等也没什么,谁知道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了。对了,夫君,你怎么来了?这里离运城应该不远了吧!”   司连瑾在运城等了陶梦阮一天了,算着便是照顾着陶梦阮的身子走得慢些也该到了,不知有多担心陶梦阮路上出了什么事,这才出来接人。只是看着陶梦阮微微圆润了些的脸和肚子,心一下子就软了,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道:“是不远了,我骑马过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偏我等到太阳都偏西了,你还不来,我能不担心吗?好在你们都没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们司家人,该蛮横的时候就蛮横,不必看人脸色。”   陶梦阮闻言便笑了,道:“那是谢家人,两个都是谢三爷的小妾,我估摸着两人平日里就不对付,遇到这种事,哪能忍下来,自然是要闹一场的。”马车正行过前头车轴坏了的地方,陶梦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那俩小妾倒是让到旁边去了,大约是司连瑾脸黑得厉害,不敢触司连瑾的眉头,只是依然瞪着对方,而年纪大些的那个旁边,还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目光痴痴的望着陶梦阮他们的马车,似乎注意到陶梦阮看她,还狠狠将陶梦阮瞪了一眼。   陶梦阮微微挑眉,看向司连瑾,似笑非笑道:“夫君,又有小姑娘看上你了!”   司连瑾才回转过来的脸又黑了,将陶梦阮拽回来,道:“你还敢笑我,也不想想这是因为谁!”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别人家都是妻子为了外头的小美人跟丈夫闹,她倒好,还来不及生气,司连瑾先将锅甩给她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别开脸去,将她的脸扳过来,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我一点都不稀罕旁人看上我这张脸。”   “那怎么办?我也是看上了你这张脸啊!”陶梦阮故作惊讶道。   司连瑾扯扯嘴角,最终叹了口气,道:“谢三爷如今是河北巡抚,赈灾治河的事,我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还多,说不得还得遇上他家人,你且小心些,谢家出来的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就刚刚那丫头,是谢三爷的第五个女儿,往谢家排行,得排到十几号,既不是嫡出的,也不是最小的,却最得谢三爷的宠爱。别看她刚刚情绪外露的这么明显,心思不知道如何的九曲十八弯,否则她生母既不年轻又不美貌,如何能多年受宠。”   陶梦阮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司连瑾将人姑娘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不由道:“你竟然将个女子打听得这样清楚!”   “……”这是重点吗?司连瑾郁闷了片刻,还是觉得这事得解释清楚,“这些是云舟同我说的,云舟是河北巡防使家的公子,听说谢家这位姑娘,险些令他兄长死于非命,这才提防着。”   刚刚一个照面,陶梦阮能看到的也就是那位姑娘眼中的狠辣,倒是没想到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还有这么大本事。不过人不可貌相的道理陶梦阮还是明白的,听司连瑾这样说,便点点头,道:“放心,我也不是谁都能咬一口的包子。倒是,那位谢三爷,嫡妻放在京城,他在外面日子过得还蛮热闹的嘛!”   溃堤加上水灾的事发生在河北,在谢三爷眼皮子底下,偏偏这么大事还没将谢三爷埋进去,司连瑾当然不会觉得谢三爷做了个好官,让人抓不到把柄。只是能将自己扒的这么干净,不沾半点腥,这人有手段却是真的,司连瑾到了运城之后,面上跟谢三爷合作,其实两人都防备着对方,暗地里他自然也派人调查了谢三爷。   其他的事情查到的不多,但谢三爷的家事,鸡毛蒜皮的倒是知道了不少,陶梦阮问起,司连瑾便随口解说道:“谢家原本就枝繁叶茂,谢三爷家更加茂盛些,京城那边就不说了,谢三夫人只得了两个女儿,倒是在外面,谢家宅子里住着的,就有六个姑娘,三个儿子。谢三爷早年就是出了名的风流,听说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纳个一两房妾室,走的时候带走的也有,大多置个宅子安置着,不过子女倒是都带走了。如今跟着谢三爷在这边的,有名分的妾室一共三个,刚刚你见到的就是其中两个。”   陶梦阮点点头,这年头,有些家底的男子都要纳几房妾室表示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何况再多的小妾,只要别宠妾灭妻,也没人管。想到刚刚那两人,陶梦阮有些好奇,道:“我隐约听到,那年轻的是回娘家探亲的,另外那个是怎么回事?也是这边人吗?”   司连瑾闻言嗤笑了一声,道:“哪是什么回娘家探亲!年轻的那个,嫁给谢三爷还不到半年,是燕州首富的独女,原本是朱家巴结谢三爷,才将女儿送过去做妾的。燕州地方不大,便是首富也不过是没什么见识的暴发户,只瞧着谢三爷是这边最高的官了,女儿给谢三爷作了妾,自然能给朱家带来好处,哪知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发生了水灾的事。那朱家老爷没什么眼界,听说出了事当官的都要问罪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河北巡抚,怕被牵连,连忙将女儿招了回去,怕将谢三爷得罪的太狠,就说是朱姨娘的母亲病重,要女儿回去侍疾。如今大灾过去了,谢三爷虽然没有被赏赐什么,但稳稳地在巡抚的位置上坐着,朱家又连忙将女儿送回来。”   陶梦阮从司连瑾的态度里,便能看出这位谢三爷不简单,朱家这点小伎俩他能看不穿,这位朱姨娘还不知收敛,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另外的那个,就是谢五姑娘的生母,先前遇灾的时候,母女俩是同谢三爷同甘共苦了一番的,便是这事对谢三爷没造成多大影响,但对那母女俩自然是优待了些。据说是灾祸过去了,那位罗姨娘特意带着女儿去庙里还愿,为百姓祈福,还得了谢三爷的赞赏,否则,那母女俩怎么会做出公然跟朱姨娘相争的事情。”司连瑾不屑的撇撇嘴,内宅的事他寻常不太关注,也就是考虑到陶梦阮可能会跟她们有些接触,才特意做了些功课,谢家那些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大意不得,若真的阴沟里翻船,可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   陶梦阮点点头,心里有些明白。她跟了司连瑾过去,自然不是每日藏在宅子里闲躲的,便是她不出门,谢家人也会上门拜访,总不可能当真就不见。既然免不了要交手,自然是知己知彼胜算更大些,陶梦阮心里明白,司连瑾说是督办赈灾治河,但真正的任务恐怕还是拔除谢三爷这颗毒瘤,但谢三爷做这个位置已经有近三年了,根基自然不浅。   想透了这一层,陶梦阮微微皱眉,道:“当初皇上为何将谢三爷放到这里来?”   听到这个问题,司连瑾叹了口气,道:“皇上自然不愿将他放到这里来的,只是当初许多事情促成了这个局面,后来谢三爷的考功年年都是优,皇上也寻不到机会将他调走。按理来说,到明年谢三爷就该调任别处了,可今年年初起,就有当地官员请命,要谢三爷留任。你也知道,做皇上也不是想如何就如何的,别说谢三爷不清白,就单单谢三爷收买了那么多人心,皇上就不打算让他继续在河北巡抚的位置上坐着。”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道:“看来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司连瑾让陶梦阮这个比喻逗笑了,道:“你不用想太多,这些事自有我去办,我跟你说,只是告诉你,去了运城免不了跟谢家有些接触,叫你防备着她们,免得着了她们的道,对了,也要盯着阿九些。”   九皇子原本觉得司连瑾跟陶梦阮的话没什么意思,正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被司连瑾点到名,回头立刻反驳道:“我才不用人盯着!”   陶梦阮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不盯着,让人拐卖了怎么办?”   九皇子上回险些被人贩子拐卖,虽然被陶梦阮顺手救了回来,但每每提起来还是有些懊恼,道:“那是我一时不查,才会让人抓了去,以后绝对不会了!”   司连瑾淡淡的看了九皇子一眼,道:“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人贩子一种坏人的。”   “……”九皇子张了张嘴,憋出一句话,道:“我有护卫!”   “护卫也不能时时刻刻的守着你,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可靠,我给你找了先生,至于武功,我亲自教你!”司连瑾微笑着,话说得十分语重心长,可九皇子还是感觉到了深深地恶意,只是想到司连瑾和陶梦阮一路的爱护,心里又不断地告诉自己,那都是错觉。   ☆、第五十二章 私塾   司连瑾接了陶梦阮和九皇子回到城中,已经是傍晚时分。   司连瑾接了麟德帝的密旨,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免不了要长时间在运城住着,何况陶梦阮和九皇子都会过来,所以早早地就在城里买了一处宅子。陶梦阮被司连瑾扶着下马车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宅子前面,陶梦阮打量了一下,虽然不大,但也算不错了。   运城是河北巡抚的治所所在,城里自然比其他的城市要繁华得多,即使今年遇到了严重的水灾,时隔不到三个月,城里也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司连瑾牵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解释道:“运城没有让水灾波及到,所以水灾之后,许多人涌进城中,城里的宅子也不大好找,最后也只寻到这个三进的宅子,地方小了些,且将就一下。”   陶梦阮扯扯嘴角,他们就三个主子,就算加上她肚子里的这个,也就四个人,住三进的宅子还嫌小?司连瑾自己也不在意,他一个人的时候,随便有个地方住他也不挑剔,但有陶梦阮就不同了,他让陶梦阮留下来,就舍不得因为这些原因让受委屈。至于九皇子,就算是皇子,那也是男孩子,男孩子难能娇养着,自然不曾想过九皇子觉得委屈的问题。   陶梦阮和司连瑾才进门,宅子里的管家便迎上来,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陶梦阮他们用膳。   司连瑾早早就吩咐人准备了陶梦阮喜欢的东西,按照原计划,陶梦阮到了这里,还有时间泡泡澡,然后慢慢的吃东西,只可惜这么一耽搁就晚了些。司连瑾看向陶梦阮,道:“饿不饿?是直接吃东西,还是先歇一歇沐浴更衣?”   陶梦阮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做了一整天的车,便是马车安顿得再舒服,也难免有些疲惫,闻言道:“这会儿不想吃东西,我先沐浴吧!”   司连瑾没有勉强,吩咐人给陶梦阮准备热水,顺便也将九皇子带去沐浴更衣。   热水是随时备着的,司连瑾陪着陶梦阮进去,陶梦阮解了外衣,瞪了他一眼,道:“你出去,我要沐浴了!”   司连瑾不肯走,笑着道:“娘子,你怀着身子不方便,我帮你吧!”   陶梦阮摸了摸才鼓起来一些的肚子,侧着头看了司连瑾一眼,道:“你确定?”   司连瑾点着头,上前两步,果真手脚麻利的伺候陶梦阮宽衣解带,然后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到浴桶当中,自己就站在外头替陶梦阮擦洗。   有司连瑾在,丫鬟都会自觉的退出去,陶梦阮坐在热水当中,也不动,就由着司连瑾替她打理一头黑长的头发。也不知是热水泡着太舒服还是司连瑾服侍的太周到,陶梦阮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睡梦中隐约感觉脖子痒痒的,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时,已经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司连瑾侧着身子靠在旁边,捏着一咎发丝,轻轻地扫陶梦阮的颈窝。   “醒了?”司连瑾笑着将陶梦阮捞起来,“小懒虫,泡个澡都能睡着了,你路上不是才睡了一觉?”   陶梦阮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懒,道:“在马车上怎么能睡得好,坐马车赶路这么辛苦,自然是要多睡一会儿的!”   司连瑾噗嗤一笑,算是接受了陶梦阮的理由,道:“好、好,辛苦娘子了!原本看你睡得那么香,都不忍心将你叫醒,只是你一路辛苦,都没哟好好吃东西,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再睡的好!”   陶梦阮往外看了一眼,屋子里已经燃了烛火,往外看,天已经黑了,不由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天就黑了!”   司连瑾被陶梦阮逗乐了,道:“这都到冬天里了,天黑得自然早些,何况我们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了。”   “……”陶梦阮平时没什么事,天黑得早晚也不大在意,反正天黑了就点了烛火,翻翻书也就早早睡下了,这一出门才发现,已经到了冬天,不知不觉的就天黑了。   司连瑾拉着陶梦阮起身,陶梦阮身上只穿了中衣,屋子里已经少了地龙,并不冷,司连瑾也没打算带她出去吃东西,给她披了一件外衣,便扶着她到桌边坐下,道:“你等一下,我让人将晚膳送过来。”   陶梦阮点点头,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司连瑾出去吩咐了一声便回来了,听得陶梦阮道:“对了,阿九呢?有没有吃过东西了?”   “娘子都没有问我有没有吃过东西了,怎么就关心起那个混小子了!”司连瑾颇为不满道。   陶梦阮闻言楞了一下,道:“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吃吗?”   陶梦阮这句话很是让司连瑾满意,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他吃过东西已经睡下了。娘子,他是个男孩子,不能像女孩子一样娇养着,娘子不必随时惦记着他。”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那是堂堂皇子,换了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追着人家问满意不满意、开心不开心,司连瑾倒好,还打算虐待人家皇子?   东西都是司连瑾早早就吩咐备下了的,虽然陶梦阮到的晚了些,之后又睡着了,还是一直都给陶梦阮温着,司连瑾一个吩咐,很快就送了上来。司连瑾向来不喜欢丫头伺候,但考虑到陶梦阮过来,还是找了两个丫头来,只可惜司连瑾面对旁人不仅高冷,而且脾气不小,那两个小丫头端着东西进门,都不敢抬头多看司连瑾一眼,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下,便连忙退到一边候着。   司连瑾冲两人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两个小丫头如蒙大赦,道了一声是,就利落的退下了,根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司连瑾似乎是习惯了,将筷子放到陶梦阮手里,给她盛了一碗汤,道:“来先喝点汤,这边会做南边菜的人不多,我好容易寻来了一个,阮儿尝尝可还过得去。”   陶梦阮从两个小丫头身上收回了目光,接过小碗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如今天冷,喝一碗热汤觉得浑身都舒坦了,陶梦阮将一小碗热汤喝完,饶有兴味的问道:“夫君,你对那两个小丫头做什么了?她们这样怕你。”   “嗯?”司连瑾莫名其妙的抬头,他年幼时在宫中,看多了那些宫女们人前花容月貌,人后黑暗丑陋的样子,连带的对寻常的丫头都没什么好感,若非陶梦阮有孕,身边只有紫枫和芳儿两个担心不够用,他都没准备多买丫头回来。至于陶梦阮说的做了什么,司连瑾自认为自己只是警告了两个丫头几句,没打没骂的,应该不算做了什么吧!   陶梦阮见司连瑾那模样,便知道司连瑾压根没将两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便也没有再问,道:“这鱼不错,你也尝尝。”   司连瑾没什么特别偏爱的菜,陶梦阮夹了一块过来,便吃了点点头,道:“先前听说河鱼味道鲜美,昨日命人去买了些,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娘子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命人去买些来。”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她前段时间有些孕吐,到如今胃口却是不错,吃鱼吃肉都没有问题,但想到前段时间才水灾,又道:“前些时候水灾,这里的鱼怕是不好买吧!”   这个司连瑾倒是没有想到,只是听说河鱼味道鲜美,鱼汤又是养身佳品,就让人去买,至于怎么买,自然不是他关心的范畴。听陶梦阮这样说,司连瑾想了想,道:“既然还有的卖,就说明能弄得来,咱们又不缺那一点银子,至于卖鱼的,卖给谁不是卖啊!”   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陶梦阮便不再问,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才睡下。   次日一早,陶梦阮起来时司连瑾已经不在屋子里了。陶梦阮摸着旁边已经凉了的被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爬起来,芳儿和两个小丫头已经进来伺候。   现在的几个丫头当中,紫枫是跟陶梦阮时间最长的,但紫枫不是普通的丫头,平常也不用她做服侍陶梦阮起居的事,如今这边人够了,端茶倒水自然更轮不到紫枫。   大约是司连瑾不在的缘故,两个小丫头也不像昨日一样紧张,陶梦阮昨日没有细看,今日将两个小丫头打量了一回,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看上去都是清清秀秀的,服侍陶梦阮也规规矩矩的不敢乱看。陶梦阮知道以司连瑾谨慎的性格,这两个丫头必定是仔细查过底细的,虽说看上去不算出挑,但出门在外,身家清白更重要些,向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都是哪里人。”   两个小丫头惧怕司连瑾,但陶梦阮既是女子,又是和和气气的,也没有给她们下马威,两人心里也安定了些,向陶梦阮行礼道:“奴婢小蝶,原本是桐城人,家里姐妹多,爹娘就将奴婢卖了,跟着王婆婆辗转来到运城,被司大人买下来。”   陶梦阮知道做下人的,除了大户人家的世仆,大多都是这么买来的,这年头重男轻女再常见不过了,家里若是过不下去的,自然是先将女儿卖了。又看向另一个,道:“你呢?”   另一个看上去胆子更小些,陶梦阮看她,小丫头头垂得更低了些,小声道:“奴婢青草,原本家在壶陇县的小坪村,先前县里遭了灾,奴婢跟父母一道逃了出来,后头却走散了,走投无路才被王婆婆买了下来。”   陶梦阮点点头,看来那王婆婆是运城了有名的牙婆了,估计这宅子里的下人大多都是从那边买来的。见小蝶和青草都有些紧张的样子,陶梦阮也没有为难她们,道:“夫君只是性子冷,并不是轻易发落人的,你们只要好好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小蝶和青草自然都连忙应是。   这么会儿功夫,芳儿已经替陶梦阮梳好了头发。陶梦阮如今往外走动的少,头发也梳的简单,连首饰都用得少了。一来是不出门,带着首饰觉得累,二来,如今的运城还好,先前在槐荫县,她的东西都是贵重的,戴出去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陶梦阮理了理头发,点点头道:“芳儿手艺越发好了!”   芳儿腼腆的笑笑,道:“还是夫人长得美,就算简单地发式也格外的好看。”   陶梦阮点点头,道:“芳儿说得对。”   小蝶和青草两个有些拘谨,紫枫却抿着唇笑了,见陶梦阮看过来,连忙收了笑容。陶梦阮也不在意这一点,向紫枫道:“阿九呢?”   “主子给九公子寻了个先生,一大早就带九公子去见先生了,想来这会儿已经开始念书了。”   “阿九是该寻个先生了,先前在槐荫只想着待不了多久,叫他跟着县里学堂念着,如今该认真寻个先生念书才是。”陶梦阮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将九皇子留下,麟德帝的说法是叫他跟着司连瑾学一学,但事实上陶梦阮也能想到。麟德帝不可能亲自过来一趟接九皇子回去,司连瑾也没那功夫送他回去,虽然有侍卫暗卫护送,但麟德帝哪能放心,索性暂且将九皇子丢给司连瑾,至少安全是可以保证的。陶梦阮记得从太原回京城的水路是要经过运城的,大约麟德帝是打算到时候再将九皇子接回去,这么长一段时间将皇子放在这里,若是就吃喝玩乐,怎么都没有办法跟人家爹交代,所以司连瑾早早就给九皇子寻了先生教他念书。   知道九皇子不在,陶梦阮自己用了早膳,就叫紫枫几个陪着,在院子里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司连瑾嫌弃这宅子有些小,但陶梦阮只在内院里转了一圈,就觉得这宅子一点都不小。前世哪有这里这样大户人家四五进的宅子,再添个别院什么,便是别墅占地面积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   今年夏天雨多,到了秋后反倒少了些,如今已经十月,天气倒是晴好,只是干冷干冷的。司连瑾虽然尽量寻了条件好些的地方,但哪里赶得上京城那边专门布置了花园假山的,这也有个花园子,但这个季节没有花开,倒是有几棵挂满柿子的苹果树。陶梦阮看着红彤彤的苹果,眼里一亮,道:“我想吃苹果!”   小蝶闻言,便连忙去寻人来摘苹果。陶梦阮也走得有些累了,在旁边坐下来,看着人摘苹果。   这宅子里下人不多,除了必要的丫头仆妇和小厮之外,司连瑾还联络了一些属下过来,一部分做护卫,其他的都藏在暗处或安置在别处。小蝶去了一趟,叫了两个管园子的小厮来,就动手摘苹果,不多时就摘了一篮子。   陶梦阮从篮子里挑了一个,其他的都叫人提着,正想一口咬下去,被紫枫接了过去。   陶梦阮水润润的眼睛望着紫枫,叫一贯冷着脸的紫枫都有些招架不住,道:“主子,采摘下来的苹果凉,主子不能就这么吃。”   “……”陶梦阮有些幽怨的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道:“熊孩子,怎么就赶上这个时候了!”   芳儿轻轻笑了一声,道:“夫人,小公子有福气呢,算着日子,小公子出生正是春天呢!”   想想若是再晚一点,孩子生在夏天,又要坐月子,那才更是煎熬,陶梦阮便没什么意见了,道:“好吧,等回去温一温再吃。”   司连瑾跟九皇子找的是运城有名望的先生,虽然是跟着好几个孩子一同念书,但毕竟比寻常的学堂要好得多,头一天过去人家还专门考教了一番九皇子的学业,才算将人收下了。不过头一天过去,老先生只是叫九皇子熟悉了一下环境,就将人放回来了,叫他明日过去念书即可。   司连瑾还有事忙,将九皇子这桩事定下来了,就叫人将九皇子送了回来。九皇子跟陶梦阮呆一块儿的时间更多些,已经将陶梦阮当做姐姐了,回来便过来寻陶梦阮说话。   陶梦阮这捏着切成小片的苹果吃,见九皇子过来,就招呼他一起吃苹果。九皇子看了眼切成小片的苹果,有些嫌弃道:“我要吃大个的苹果!”   陶梦阮一笑,叫芳儿给他拿苹果。九皇子抱了一个苹果啃着,向陶梦阮道:“嫂子,今日在先生那里,我见到谢家三公子了!”   谢三爷在外头做官,身边的儿女也没有跟京城那边的一起排名,就直接三房的排名,只加上了京城的两个女儿。这位三公子是谢三爷目前最小的儿子,听说刚八岁的年纪,也正是在念书的时候。陶梦阮虽然没有细问,但九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司连瑾不可能随便给他寻个先生,谢家少爷在那里念书也并不奇怪,便点点头道:“夫君给你寻的先生自然是极好,谢家将儿子送去也不奇怪,倒是,你在京城时认得他?”   ------题外话------   好像,越来越晚了……   ☆、第五十三章 苹果   陶梦阮考虑的是,谢三爷虽然这些年都在外面做官,但谢家毕竟是京城人氏,肯定是少不了进京去的,家里儿女跟着去也并不奇怪。九皇子年纪小,跟外臣接触的机会也不多,但皇子跟臣子家的孩子认得也并不奇怪,然而,若是谢家认得九皇子却不算什么好事,谢家跟九皇子包括九皇子的外家都没什么恩怨,但如今跟司连瑾是对立的位置,若是谢家借着九皇子对付司连瑾可就麻烦了。   “不认得。”九皇子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到人家叫他的名字,先前在京城的时候,谢五总说最讨厌的就是谢泽浚,明明一无是处,家里大人还都向着他。”   陶梦阮微微挑眉,谢泽浚才八岁,又是个庶出,常年跟着谢三爷在外面的,竟然就能惹得京城那边的堂兄弟厌憎,看来谢家不是一般的偏帮着他。只是谢泽浚一个庶出的,也并没有记在谢三夫人名下,谢三爷也不止这么一个儿子,不仅按照嫡子一般取了名字,还这样宠着,怎么看都不太寻常,不过九皇子跟谢泽浚并不相识,让陶梦阮略微放心了些,至于人家为何宠着一个庶子,陶梦阮自然是不关心的。   “阿九,如今出门在外,你的身份又与常人不同,记着千万不可跟人说漏了嘴,否则我和夫君就只能日日将你关在家里了!”虽然略微放心了些,但陶梦阮还是提醒了一句,别人家的熊孩子养着也就养着了,皇家的熊孩子要是养出了问题,他们还真赔不起。   九皇子打小在宫里长大,年纪又还小,寻常都被母亲拘着,连宫里都不能随便走动,如今终于可以往外跑到处撒欢,地方比皇宫那巴掌大的地方宽敞多了,九皇子哪能愿意静下心来被关在屋子里,连忙保证道:“嫂子,我又不傻,才不会跟人说实话,你就放心吧!”   “我这不是担心你要是让人欺负了,一个不服气就将真话说了出去吗?”陶梦阮轻轻瞪了他一眼。   “才不会!”九皇子不服气,他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吗?“七皇兄抢了我最喜欢的桂花糕,我都没有跟他发脾气!”   陶梦阮拍拍九皇子的手,她知道寻常人家的兄弟间都没有那么兄友弟恭,何况皇家,每个皇子都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有了矛盾,自然免不了有争斗,九皇子年纪虽小,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只是到底是身边养了那么久的熊孩子,不管九皇子在宫里如何,陶梦阮自然偏向他一些,道:“想吃桂花糕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扮可怜!”   九皇子为着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还有些懊恼,听陶梦阮这么接了一句,更加委屈了些,道:“嫂子——”   “好了,别皱着张脸了,越发像个包子,走吧,想吃桂花糕你也来帮忙!”陶梦阮拉着九皇子起身,她可不认同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连自己吃的东西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的,活该被底下的人糊弄。   九皇子闻言也不在意陶梦阮取笑他了,他是真喜欢吃桂花糕,宫里说是荣华富贵,日日山珍海味的,其实比不得外面来的自在,虽说没有那么多好东西,但想要就能有。桂花糕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宫里每年到了那个季节,应景的也会做一些,送到各宫主子那里。九皇子三岁时头一回吃到桂花糕,偏偏那点心吃下去,接着就是腹痛发烧,人险些没有救回来,打那以后,他母妃就再也不曾给他吃过桂花糕。   那个时候九皇子年纪还太小,其实连桂花糕的味道都记不得了,只是大约是每次瞧见兄弟姐妹们吃桂花糕都没有他的份,九皇子不知何时就生出了这一种执念。那七皇子同他抢桂花糕也就是去年的事,他母妃不许他吃桂花糕,那一回恰好是三皇姐带了桂花糕来,一时忘了这一茬,分了他一块,他母妃那时不在,还想假装忘了吃一回,接着就让七皇子抢了去。   九皇子当时被七皇子一句话顶得没能将桂花糕抢回来,一直怨念到如今,就算今年秋天时陶梦阮做了些桂花糕分给他,都不能抚平那一份怨念。   陶梦阮瞥了眼九皇子没出息的模样,也没有说他,带着他去了厨房,顺便教他做桂花糕,理由是,别人做的不放心,亲手做的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九皇子眼睛一亮,动作一丝不苟得比平时读书习武都要专注,看来果真是深深爱着那桂花糕。   次日九皇子一早就出门念书去了,陶梦阮想着没什么事,招呼人摘了些苹果下来,想做些苹果醋。   陶梦阮没有专门学过,前世是在百度上找的家庭DIY食谱,自己做过两次,味道还不错,见到自家院子里有那么多苹果,就打算自己做一些。陶梦阮如今的身子,也没打算自己动手,紫枫办了个椅子,还铺了垫子,陶梦阮就坐着晒太阳顺便监工。   摘苹果的依然是昨日帮忙的两个小厮,陶梦阮不要太多,两个人专门挑又大又红的摘,不多时就摘了一筐子。这园子里的几棵苹果树都正在高产的时候,树上的果子多,主子又不差几个钱要摘来卖的,下人更不敢随便摘了吃,每年大多都是浪费了为了鸟雀。陶梦阮昨日摘了一些,今日又叫人摘了一筐,看树上还有许多,索性叫人将好的都摘下来,苹果存放不算太难,可以存着慢慢吃。   摘苹果的事不着急,陶梦阮叫两名小厮帮忙,将先摘下来的一筐苹果送到院子里的小厨房,叫了两个厨娘并几个小丫头准备开始做苹果醋,外头就来通报谢家四姑娘和五姑娘过来了。   陶梦阮微微挑眉,她想到谢家人会来,但没想到她前天才到,今天就上门来了。   紫枫闻言也微微惊讶,道:“大奶奶,要见吗?”   陶梦阮看了眼筐子里的苹果,摆摆手道:“就说我前天才到,身子还乏着,就不招待两位姑娘了,若是她们愿意,可以去院子里转转。”   紫枫听陶梦阮这样说,点点头出去办了,倒是小蝶有些担心,道:“听说那位谢五姑娘是谢大人府上最得宠的,夫人直接不见,会不会……”   陶梦阮招呼着两个厨娘处理新鲜的苹果,叫几个小丫头准备冰糖和米醋,随口解释道:“两个四品巡抚家的庶女罢了,不说我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也是正四品巡抚家的嫡女,她们来了,我就得见吗?又不是不知道我前日才到。”   小蝶恍然,论身份陶梦阮高了谢家两人一截,而陶梦阮有孕更没有往外瞒着,哪有人家前天才到,今天就上门来拜访的,提前都没有递一张帖子,陶梦阮巴巴的去见她们,才叫人笑话陶梦阮一来就让人给了个下马威。   紫枫很快就回来了,道:“谢家四姑娘有些恼火的样子,瞧着想甩手就走,不过被五姑娘拉住了,属下叫青草陪着两位去逛园子了。”   陶梦阮点了点头,当没来这么两个客人,坐在小厨房里看着人忙活。她倒是想自己动手,但都说这个凉、那个冷的,横竖就是不让她碰。到下午时候,一筐子苹果全都装到了坛子里,陶梦阮叫人移到不妨碍人走路的地方,想到这苹果醋得放好久才能成,又抓着人做了些苹果酱。   谢家两个姑娘在府里转悠了一下午,到太阳偏西没见着陶梦阮,也没见到司连瑾,既是不甘、又是不满的走了。青草没见过什么世面,将谢家两位姑娘送走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显然是让两人吓唬住了。   陶梦阮赏了青草一个迎春花样的花钗,叫她先下去歇着,看着两个厨娘并几个丫头都累得不轻,都给了赏钱,打发下去了。   司连瑾回来的时候,陶梦阮正盯着九皇子练武,见他过来,便招招手,道:“夫君回来啦!谢家两位姑娘才走没多久,夫君可遇见了?”   司连瑾扯扯嘴角,在陶梦阮身边坐下,道:“娘子不喜欢,打发走了就是,怎么能迁怒我?”   陶梦阮嗔了司连瑾一眼,向九皇子道:“好了,今天练到这里就好了,回去将书温习一下,可别明日先生问起答不上上来。”   九皇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答应着走了。陶梦阮和司连瑾盯着他读书习武一点都不客气,但九皇子偏就一点都不恼,他从来都知道,宫里出来的,想要安逸做个富家翁的,坟头草都老高了,就算是五皇兄平时里纨绔胡闹的,他都知道,私下里五皇兄念书习武有多用功。九皇子如今年纪还小,还不懂得理想抱负这些远大的东西,却知道督促他学习的才是对他好的,引着他贪玩的都不想他好。   陶梦阮看着九皇子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这孩子也不容易,咱们这个,小时候可得疼着点。”   司连瑾目光落在陶梦阮的肚子上,眸光微微暗了暗,但很快又露出笑容,道:“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要疼的!”   陶梦阮没有注意到司连瑾那细微的变化,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小孩子就该有个快乐无忧的童年,只可惜阿九不同,要是叫他享乐了,日后说不定就得搭上性命。”   司连瑾面色不变,手轻轻抚着陶梦阮的肚子,心里却是轻轻一叹,靖国公府的嫡长子,哪一个是快乐无忧长大的?他从小过得比皇子都辛苦,这个孩子日后也不可能轻松如意,只是至少他不会像父亲一样,任由自己的孩子痛苦挣扎,他会倾尽全力让他的孩子过得好一些。   “好了,外面凉,我们回房去吧!”司连瑾说着便将陶梦阮打横抱起来,往他们的屋子走去。   陶梦阮被司连瑾吓了一跳,抱住司连瑾的脖子,道:“你放我下来,这里好多人看着呢!”   司连瑾却不肯放手,道:“看着又怎么样?我抱我媳妇,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第五十四章 怪我喽   两人回到房里,陶梦阮摆手让丫头们都下去,道:“今日谢家四姑娘和五姑娘上门,我没见她们,叫青草带着她们在宅子里转了转,没想到两人还真转悠了一下午才走,你说,她们俩真就是过来拜见我的?”   司连瑾闻言皱起了没有,道:“想来还有别的心思,你不用管就是,不想见就晾着她们,总归不过是两个庶女,敢上门来让她们受着就是了。”   陶梦阮点点头,道:“我们跟谢家明面上还没有撕破脸,但都知道没那和睦相处的,她们敢上门我就敢打她们的脸,且看她们脸皮有多厚吧!”   “谢四性子直来直去的,想来折腾几次就不会上门了,那谢五却不同,脸皮大约比城墙都厚些,娘子若不想见她,我将她解决了就是。”司连瑾不想让陶梦阮操心这些,如今在外面,比不得在京城呆着舒服,不想让陶梦阮为这些费心。   “内宅里的事情哪能让你一个男子插手,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罢了,我还应付得来。”陶梦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司连瑾的意思,这河北的事情不好办她是知道的,并不希望这种事再给司连瑾添麻烦,“对了先前皇上北巡之前,说的是十月左右就该回京城了,如今这行程有变化吗?”   “路上出了许多事情,行程自然慢了些,过了十月天寒地冻的,谁敢让皇上顶着风雪赶路,这回京的时间就放到了明年开春。这么一来皇上得在太原过年,虽然于礼不合,但皇上的安危最重,何况皇上同意了的,就这么定下来了。”司连瑾也是前些天才收到的消息,可以想象,等麟德帝回京,得有多少劝谏的折子放在案头。   皇帝巡狩的不少,但连过年都在外头的,大约是头一个,毕竟春节可不仅仅是一个节日,那些乱七八糟的宫宴还好说,重点是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开始,皇帝需要主持祭祖以及祭天祭地,乃至过了年之后的郊祀亲耕的一系列仪式,虽然可以交由太子主持,但可以想象皇帝回京之后,会有多少老臣上折子劝谏。想想这一次北巡,一路不顺当估计麟德帝心里就够郁闷了,连过年都不能赶回去,恐怕在太原住着,皇帝的心情都舒畅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正如陶梦阮所想,原本计划最晚八月里要到达太原,然后接见一番蛮族使臣,再视察一回北边的边防和民情,皇帝就可以圆满的启程回京城了。然而,一路因为天气、刺客、皇子失踪、公主生病、妃嫔受伤等各种原因耽搁,到达太原时已经九月初了,这个时候,蛮族来信说使节在路上遇到了刺客,需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到达。   麟德帝北巡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宣扬国威,让蛮族老实些呆着,虽然让皇帝等着见蛮族使节太没面子,但麟德帝也确实还需要时间视察太原,总不能什么事都没办成,就拖着随从臣子和仪仗又回去吧!这么一耽搁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将九月混过去了,等见了蛮族使臣已经是十月中,尤其蛮族还送了个公主和亲,提出要看着公主与麟德帝成礼,这么一来又得等上半个月,十月的时间又这么混过去了。   麟德帝倒是想拒绝这种无理的要求,然而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不争气的,让天朝在蛮族面前闹了一次笑话,麟德帝憋了一口气,就将蛮族公主自己纳了,还答应下了婚事,这样一来,时间就得拖到十一月初。麟德帝倒是不怕冷,然而层层的劝谏,表明若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让皇上受寒受伤,是臣子们万死都不能相抵的,麟德帝气闷之下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索性看一看京城里坐镇的太子的本事,就这么留在太原过年了。   陶梦阮收到宁阳郡主来信的时候十月已经悄悄流逝,谢家两个姑娘来了几回,陶梦阮敷衍着见了两回,最近似乎没那么勤快了,陶梦阮抱着暖炉,看宁阳郡主的信。宁阳郡主在信里先将太原的天气吐槽了一回,又说起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闹出的笑话来,陶梦阮原本只从司连瑾口中得知麟德帝要迎娶蛮族公主,当时还好奇蛮族公主有多美貌迷住了麟德帝,这才知道了其中缘故。   蛮族送了个公主和亲,麟德帝的本意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当中的一个娶了完事,一来天朝嫁公主和亲的不少,真娶蛮族公主倒是少见,麟德帝没怎么当回事。二来,他虽然自认为还没老,但人至少是个公主,年纪比他女儿也大不了多少,麟德帝多少有些心理障碍下不去手。然而,当麟德帝将这个意思透出去之后,四皇子妃闹腾着设计蛮族公主,五皇子不省心的想抢着抱的美人归,让人家蛮族太子看个正着,将天朝笑话了一番,于是皇帝一恼,自己将公主娶了。   宁阳郡主亲眼围观了那一场闹剧,将麟德帝的表情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陶梦阮正感叹宁阳郡主什么话都敢说的时候,小蝶进来禀报,道:“大奶奶,云夫人和云三姑娘来了,对了,还有谢家三位姑娘一道。”   陶梦阮才道谢家人消停了些,这么快又冒出来了,不由皱了皱眉眉头,这么冷的天,若是谢家姐妹过来,她自然没有兴致去见,但云家母女一道,她总不能晾着,便点点头道:“请她们在厅里坐一坐,我稍后就来。”   “大奶奶,多加一件衣裳。”芳儿细心地给陶梦阮添了一件衣裳,又将手里捧的暖炉换了一回,才扶着陶梦阮往外走。   陶梦阮一直觉得芳儿几个太小心了,但司连瑾找来照顾她的王嬷嬷也这么说,只得都听着,她没有那么怕冷,但暖和些也舒服。   这个宅子只有三进,加之这里偏北,进了十一月已经开始下雪,见客什么的都是在铺了地暖的会客厅,陶梦阮进门时,云夫人和云三姑娘坐在一面,另一侧就坐着谢家三个姑娘。谢三爷的六个女儿带在身边的有四个,三姑娘已经嫁人,如今来的除了四姑娘和五姑娘,就是最小的六姑娘。六姑娘如今才九岁,仗着年纪小,偶尔跟了两个姐姐来,简直比两个姐姐还烦人,即便小姑娘长得白嫩可爱,陶梦阮也半点没有好感。   云夫人和云三姑娘是河北巡防使的家眷,云三姑娘闺名念音,比陶梦阮还小了两岁,就是先前司连瑾提过的云舟一母同胞的妹妹。云舟的兄长险些被谢五姑娘害死,云家对谢家自然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而谢五又素来最会做样子,云家将她恨得要死,却抓不着把柄,只得由着谢五在外面蹦跶,只是每回见到,都没有好脸色就对了。   “陶姐姐!”云念音比陶梦阮小一些,但两人相差不大,接触过几次关系还不错,见陶梦阮过来,云念音就上前打招呼。   陶梦阮同云夫人相见过,便坐下来,招呼几人吃茶。陶梦阮确实不喜欢谢家姐妹几个,在外头倒是没表现出两家立场的不同,她只是单纯的表达对庶出的谢家姐妹的看不上眼。陶梦阮来到运城这一段时间,虽然有孕在身,但贵人圈子里的宴会还是去过几次的,有点眼色的都看得出陶梦阮表达的嫌弃,只是并没有人为此排挤陶梦阮,不仅因为陶梦阮的身份尊贵,另一个直接的原因也就是谢家姐妹庶出的身份。   贵族的圈子里面,嫡庶固然不是完全的划分标准,但庶出的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尤其是谢三爷带着一群小妾儿女在外面,没有个主母管着,在旁人看来,谢三爷家便是没有规矩的。所谓娶妻娶贤,主母没了继室的人选都马虎不得,就是这个道理,谢三爷官位再高,再抬举那个妾室,那妾室也没有资格带着儿女在外面走动,所以谢家只有几个庶女自己出门走动,自然是叫人说闲话的。   陶梦阮没怎么理会谢家姐妹,云家母女两个也没有理会她们,谢四和谢五还好,闭门羹吃的多了,也没有撞上墙头来,谢六却不满道:“我们都是客人,你怎么光招呼她们,将我们晾在这里?”   陶梦阮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是冲着九皇子来的,但别说九皇子在外面念书,就算在,陶梦阮也不会让九皇子出来见这么个小丫头的。至于谢四和谢五两个,虽然也不满,却收敛着怒气,只做出委屈的样子,叫云家母女俩更加厌烦。   陶梦阮只淡淡的看了谢六一眼,向青草道:“没有给谢家姑娘上茶吗?”   “回夫人,已经上了,许是天冷,有些凉了,奴婢这就换一杯。”青草应着,就麻利的去办了,陶梦阮点点头,道:“谢六姑娘,家里人少,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谢六气得脸色发白,想说陶梦阮不理会她们,就只跟云家母女说话,但又没有非得跟客人说话才算招呼的,茶水点心都上了,有没有让她们在外面吹风,这么一来还真没有理。谢四见同胞妹子被陶梦阮一句话堵的说不上话来,想要发作,却被谢五看了一眼,最终不甘地只得拉着谢六坐下。   陶梦阮将谢家姐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眼里有些深思。听说这段时间谢家正在相看着谢四的亲事,谢四已经及笄,许多人家这个年纪已经定亲备嫁了,但谢家主母不在这边,几个女儿都是庶出,若非巴结着谢家的人家,自然瞧不上谢家姐妹。大约是在相看亲事的缘故,谢家姐妹这段时间找借口往这边跑的时候也少了,今日突然跑来,陶梦阮难免多想了一些,不过人家不闹腾了,陶梦阮也没有多管,坐着同云夫人和云念音说话。   云家母女两个上门来,是亲自来请客的,云舟去年就定下了亲事,婚期定在腊月初九,邀请陶梦阮上门做客。虽然如今天冷,陶梦阮有有孕在身,但就算陶梦阮不能上门做客,礼数上云家还是要上门走一趟,递上请帖。   陶梦阮先前就听说这件事了,接了请帖自然连道恭喜,但会不会上门做客倒是没有给个准话,到腊月里天更冷了,身子也重了,婚宴上面人多又闹腾,陶梦阮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这边说这话,紫枫凑到陶梦阮身边,低声道:“大奶奶,世子回来了,似乎有些喝多了,属下让芳儿送了醒酒汤过去。”   陶梦阮点了点头,司连瑾酒量是好的,不过在外面应酬,喝醉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听说已经送了醒酒汤过去,陶梦阮就没有多管,继续做着陪客。   而另一边,谢五见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谢四一眼,谢四拉了谢六一把,向陶梦阮道:“陶夫人,舍妹吃多了茶水,我带她出去一下。”   陶梦阮没有注意到谢家姐妹眼神的互动,不过也没有理由不让人家出去方便,点点头道:“青草,带谢四姑娘和六姑娘过去。”   “是!”青草应着,引着谢四和谢六出去。   谢四和谢六走了出去,谢五一个人坐着,没人同她说话似乎也并不尴尬,只安静的喝茶吃点心,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而刚刚谢家姐妹的互动,云念音却是看在眼里的,向云夫人使了个眼色,云夫人便放下茶碗,起身道:“家中还有些事,今日打扰世子夫人了,改日再来拜访!”   陶梦阮有些意外,却笑道:“云夫人太客气了,是梦阮招呼不周才是。”说着起身送云家母女出去。云念音走在陶梦阮旁边,凑到陶梦阮耳边,低声道:“我刚刚瞧见谢五同谢四使眼色了,接着谢四就出去了,指不定是做什么去了,陶姐姐且去瞧瞧,别让人使了坏。”   陶梦阮微微有些惊讶,点点头,道:“多谢念音妹妹了,我这就差人去看看。”   云念音见陶梦阮放在心上了,才同云夫人一道出去。   云夫人自然不要陶梦阮送出去,走到门前就叫陶梦阮留步,陶梦阮客气了一回,便又转了回来,正多上谢五意味不明的笑,道:“谢五姑娘,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歇,谢姑娘若喜欢我家的茶水,不用客气只管说一声就是。”   谢五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却很快的掩去了,笑意融融道:“陶夫人太客气了,今日是我们姐妹打扰了才是,等会儿四姐姐和六妹妹回来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陶梦阮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她其实并没有太把身份什么的放在眼里,只是谢家姐妹几个,实在让她生不起半点好感。两家恩怨也就罢了,立场不同而已,她虽然不会跟敌人做朋友,但也没打算对她们怎么样,可谢家姐妹三个的态度实在让人厌烦,自己天天跑上门来讨人嫌,还指望人家好声好气的招待着?陶梦阮自认为她没有那么自虐。   而如今,联想到刚刚云念音提醒的话,陶梦阮突然想起,今日司连瑾据说是跟同僚出去喝酒了,同僚里面有个谢家公子也不奇怪,那么司连瑾灌醉了回来,恰好那个时候谢家姑娘要陪妹妹去茅房,真的有那么巧的事吗?更何况谢五跟谢四还专门交换了一次眼神。陶梦阮倒是不担心司连瑾会着了谢四的道,但谢家姐妹两个在她的地方,还将她当个傻子一样算计,真以为谢三爷在河北就是个土皇帝了?陶梦阮浅浅的勾起了唇角,算计人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喜欢去做罢了,如今让人欺负上门了,她又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人。   陶梦阮没有去寻司连瑾,去了小厨房查看,继续回去看宁阳郡主的信,准备给宁阳郡主回信。才坐下没多久,司连瑾便遣人来叫她,说是有事寻她。   陶梦阮微微挑眉,虽然不大明白有什么事,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司连瑾今日确实跟几个同僚喝酒,谢三爷的大公子谢威也在,如今司连瑾跟谢威的争夺也差不多白热化了,但毕竟面上还没有撕破脸,司连瑾见到谢威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然而,当谢威几个人轮番灌他酒喝的时候,司连瑾便猜到谢威想做些事情了,面上都喝了下去,但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喝醉。   司连瑾表现出喝醉了的样子,谢威也没有为难他,就让人将他送回来了,司连瑾当时还奇怪,等在他书房前面见到谢四的时候,就完全明白了。司连瑾一时间怒火就上来了,将谢四处理了,就在书房里靠着等陶梦阮过来哄她,可他做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不见陶梦阮过来,脸色就黑了些,叫人去请陶梦阮过来。   陶梦阮到书房门前,往里看,司连瑾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看上去还有些赌气的样子,陶梦阮扯了扯嘴角,扶着肚子进去,拉司连瑾的手,道:“夫君,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司连瑾回过头来,对上陶梦阮的目光,怒气就散了去,叹了口气,道:“你就这样信得过我?就不怕我醉得迷迷糊糊的跟人做了什么?”   陶梦阮扯扯嘴角,这种自己挖坑埋自己的,不给他添把土,陶梦阮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看了司连瑾一眼,道:“你哪天真对谁做了那种事,我送你们一起下黄泉!”   “……”司连瑾的目光更加哀怨了些,“娘子,明明是你把她放进来的……”   “所以,怪我喽?”陶梦阮微微挑眉。   “阮儿不气,吓坏了宝宝就不好了,都是我的错,我明日就把姓谢的都嫁出去!”司连瑾本来就只是不满陶梦阮不理他,既然他在陶梦阮心里的地位重要到陶梦阮都愿意为他杀人,当然是哄着媳妇比较重要。至于谢家,这个季节了,该撕破脸准备过年了。   ☆、第五十五章 寒冬   陶梦阮抬手轻轻拂了拂司连瑾眼下的青影,有些心疼道:“不用这么拼,这些事慢慢来,什么都比不得你重要。”   司连瑾脑袋贴在陶梦阮肚子上,想听宝宝动一动,但孩子不怎么给面子,乖乖的没有动静,司连瑾也没有起身,听陶梦阮的话,道:“娘子别担心,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顿了一顿,又道:“我倒是不着急,可这条大蛀虫不拔掉,就没法安心治河,拖到年后,怕又又要百姓受苦。”   陶梦阮来了运城,倒是想去看一眼母亲河,只是她过来的时候天就冷了,她怀着孩子,也没敢跑出去吹风,听司连瑾这么说,才想起来,等到春天里,还有一次汛期,若不能早些将堤防治好,怕又遇到大水。想到这个,她也没有话劝司连瑾了,只是对谢家,就更加没有半点好感。   今年夏天雨确实多,连带的水势也格外大些,然而,就陶梦阮所知,相比起以前的洪灾来说,今年的水势并没有那么大,而河堤是按照严重水灾的年份修建的,别说什么年久失修,朝廷每年都拨银子过来修河堤,至少维护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下游都没有这么严重的水灾。有了这个认知,那些修河堤的钱去哪里了还用问吗?就算不是谢三爷拿了,他作为巡抚能半点不知?更恶劣的是,水灾的时候他们连同麟德帝都在安化,却半点没有听说,若非他们意外到了槐荫,恐怕这件事还要瞒下去。   先前在槐荫时,司连瑾就对陶梦阮说过,他一路沿着河查看,发现一路都设了卡,将逃难的灾民拦截下来,这才使得槐荫明明离灾区不算远,却只能从难民口中得知一二,可以想象其他县城也差不多。地方官轻易不得走动,就算往上递折子,有河北巡抚这个顶头上司在,也完全可以压下来,水灾之后接着瘟疫,就算司连瑾来得及时,丢了性命的百姓也不在少数。对此,谢三爷却是一句下面欺瞒,就将自己摘了出来,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却没有证据,拿他没有法子。   司连瑾见陶梦阮戚戚然叹息的样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道:“别想那么多了,很快,谢家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陶梦阮点点头,道:“外面的事我不管,但谢家姐妹你别管,我来处理。”   司连瑾微微皱眉,道:“她们那样的人,还要留着过年吗?”   陶梦阮勾唇一笑,道:“拿我当傻子算计,我会让她们开开心心的过年吗?”   司连瑾噗嗤一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管了,娘子若是需要我递刀子、递绳子可千万别客气。”   陶梦阮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刚刚在谢五身上撒的东西,差不多该起效了吧,这个时候,谢五差不多该去跟好哥哥对一对行动计划了吧,看来明天就该有消息了。   次日陶梦阮封好了给宁阳郡主的信,顺便挑了一坛子苹果醋给宁阳郡主送去,让她放着过年的时候吃。将信送了出去,小蝶就一脸喜意的回来,向陶梦阮道:“夫人,谢家有消息传出来了!”   陶梦阮接过青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嗯,有什么消息?”   芳儿给小蝶倒了杯水,小蝶喝了一口润润喉,道:“昨儿个世子将谢四姑娘赶了出去,后来,让吴家少爷抢了去,谢家还以为四姑娘留在咱们府上了呢,听说今天早晨,二公子跟陆姨娘一起出门,要来咱们府上给四姑娘讨个说法。结果才走到门口,就遇到吴家少爷带着四姑娘上门,说他跟谢四姑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要纳四姑娘做妾。”   陶梦阮昨日听说司连瑾将谢四赶出去了,还让人送她回府,至于有没有送回谢府,陶梦阮自然不会关心,更没有想到谢四会被人抢了去。而这位吴家少爷,陶梦阮倒是听过一些,吴家只有一儿一女,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惯成了个呆霸王,欺男霸女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听说他姐姐嫁了京城的贵人,每年好东西是一车一车送回来的,运城的人轻易不敢得罪吴家。   “后来呢?谢家能乐意?”谢家的女儿都是预备着联姻的,否则谢四也不会留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嫁人,只是谢三爷别处精明,在后宅的弯弯绕绕中却不甚明白,否则也不会因为不喜谢三夫人,就将谢三夫人仍在京城,带着小妾庶子女在外面,以至于如今外人也瞧不上他几个庶女,唯一嫁人了的那一个,也是熬到十七了,才勉强嫁了个六品官。   “奴婢听瞧见的人说,陆姨娘和谢二公子当时就怒了,说谢四姑娘是要给世子做妾的,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纨绔子弟,何况是做妾。”小蝶说着还有些兴奋,大有一种吴家公子终于做了件好事的欣慰,“吴家公子素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当时就将谢四姑娘怎么跟了他,身上哪哪有什么胎记当着人的面都说了,还说谢家瞧不上他一个纨绔子弟,他还就不纳了,反正他后院也不缺这么个人。”   小蝶的话羞得芳儿和青草脸都红了,紫枫却是一贯的冷脸,脸色变都没变,王嬷嬷看了陶梦阮一眼,瞪小蝶道:“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怕污了主子的耳朵!”   小蝶连忙捂住嘴,道:“好嬷嬷,小蝶一时嘴快,再也不敢了!”   陶梦阮倒觉得没什么,她又不是养在闺中的小姑娘了,何况小蝶的话里也没什么露骨的,只是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小蝶几个年纪都还小,小蝶机灵聪慧,但嘴确实快了些,摆摆手道:“好了,以后不可再犯了。后来呢?”   “后来,吴家少爷果真转身就走了,将谢四姑娘丢下了。那陆姨娘嗓门大,将许多路人都引了过来,许多人瞧着,谢四姑娘羞愤欲死,当时就撞了柱子,只是大约撞轻了,头上立刻就起了一个包,血却半点都没流。”小蝶听陶梦阮不责怪她了,连忙将接下来的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谢家二公子恼得将人都赶走了,把谢四姑娘抬了回去,后头的,奴婢便不知道了。”   陶梦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说谢四姑娘出门就遇上吴家少爷没有司连瑾的手笔,陶梦阮还真不信,否则谢家姐妹在运城晃悠了这两年了,以前都没事,怎么这次就闹出这么大笑话了。吴家少爷陶梦阮没见过,但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也是知道分寸的,知道那些人能动,哪些动不得,否则早就玩完了。而谢家姐妹虽然确实长得美,但也还不到吴家少爷为了她们失去理智的程度,吴家少爷敢这么做,必定是有恃无恐的。   “大奶奶,你说谢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吴家虽然是运城首富,可若是跟谢家比起来,自然是不及的。”小蝶跟着陶梦阮,耳濡目染眼光也长远了些,虽然吴家少爷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起来,吴家跟他们没有利害关系,她自然是盼着谢家吃亏的。   “不会,”陶梦阮微微勾唇,“若是谢家姑娘只是让吴家少爷抢了,没有发生什么,谢家自然会站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将谢家四姑娘救回去,然后顺理成章的对付吴家。可如今么,谢家四姑娘都已经是吴家少爷的人了,若是今日谢四姑娘真的撞死了,吴家免不了结下这一个仇家,可既然没有,谢家的先机可就都没啦,若谢家姑娘还想嫁人,谢家少爷们还想娶媳妇,就只能求着吴家将四姑娘娶回去。”   吴家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那么嚣张的,谢家那三个姑娘陶梦阮都见过,才九岁的谢六就不说了,谢四跟谢五里面,虽然谢四年长,可显然谢五才是那有脑子的,否则谢家也不会将谢四送给司连瑾,毕竟两方是敌人,谁嫁过来都等于弃子。当然,也正是因为谢家舍不得连谢五一块弃了,所以吴家少爷一闹,谢家只会将谢四送过去。   小蝶几个虽然不大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听陶梦阮这样解释,也都点了点头,倒是王嬷嬷若有所思的看向几个小丫头,道:“旁人家的事我们得知道一二,免得应对不来,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跟小户人家一般往外头议论。”   王嬷嬷是司连瑾特意找来的,原本就在大户人家做过,除了照顾有孕的陶梦阮,就是叫她盯着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紫枫是他们带过来的,其他几个,加上小厨房里的厨娘和打杂的丫头,都是后头买的,司连瑾就算都仔细查过了,一时也不能放心。所以包括陶梦阮从槐荫带过来的芳儿在内,都由王嬷嬷仔细教导敲打过,如今几个小丫头对王嬷嬷多少有些害怕,王嬷嬷一开口,都连忙应是。   陶梦阮叫人关注着谢家的消息,再过了一天,就听说谢家急急忙忙的派人跟吴家商议亲事去了,另一面,似乎还在打听着给谢五寻一门亲事。司连瑾回来时,还有些奇怪,道:“谢家不是将谢五当成个宝贝,轻易不肯嫁出去吗?我听说谢家这回着急的,就这一天,先前提过求娶谢五的几家都走了一遍,似乎急着给谢五定亲呢!”   “嗯,那定了没有?”陶梦阮勾起一抹笑容,昨天都没有消息,还以为自己失手了呢?   司连瑾也看出来了,道:“娘子做了什么?嗯,原本有人家求娶谢五,是瞧着谢三爷巡抚的位置做得稳稳当当的,少不了要升官想要巴结的,但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的意图,哪里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谢家结亲。何况原本人家上门提亲时,谢家是瞧不上的,突然赶着要定亲,人家能不多想吗?哪里敢要谢五做媳妇啊!”   陶梦阮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谢五将我当傻子算计呢,我给她下了点软骨粉,还没有改良好,大约没力气个一个半个时辰就没事了,你说让人瞧见谢五浑身无力的趴在亲哥哥身上会是什么效果?那谢大公子可是谢三爷最看重的儿子呢!”   “……”司连瑾惊讶了片刻,“娘子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趴在谢威身上?”   “不知道啊!”陶梦阮不在意的摇摇头,“我只是想,她回去肯定要跟谢威对一对计划的,若是刚好碰到了,那就赚了,要是没有,那也没什么,我想动手有的是机会。”   “……”真是,好想得开啊!司连瑾一时都有些惊叹陶梦阮的乐观豁达了。   陶梦阮倒没觉得自己在陷害谢五什么的,若不是谢五自己不安好心,她也没那功夫去算计一个小姑娘。至于司连瑾所谓的豁达什么的,陶梦阮自认为没有,反正她就是没准备看着谢五开开心心的嫁入豪门过好日子。   司连瑾惊讶了一回,又嘱咐陶梦阮道:“如今谢三爷那些秘密的账本我已经拿到了,只是说起来,治他得罪并没有什么用,若只是这一点,我还不如找人直接下黑手要了他的命,这回真正的任务还是拿到那些被他挪走的钱款。我这边拿到了他的把柄,谢家那边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娘子你且小心些,这些日子就先在家里待着,等这些事解决好了,我带你出去赏雪。”   陶梦阮知道司连瑾的担心,无非就是谢家被逼到这个份上了,难免要狗急跳墙,怕他们伤了她。别说大冬天的她还带着个小的,便是在江南,大冬天的她也懒得出去吹风,点点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到哪里去乱晃,你不用担心我,家里我放了些机关,至少保护自己是足够了。”   司连瑾点了点头,回头却将宅子看得更严实了些,寻常时候陶梦阮武功虽不算高,但至少身子灵活,手里头也有暗器和毒药,只是如今陶梦阮有孕,别说寻常的身手,便是毒药都轻易不碰了,他哪能放心下来。   司连瑾那一日同陶梦阮说过之后,便越发是早出晚归了,陶梦阮这个时候睡得多些,有时一天还见不到一面。有司连瑾的提醒,陶梦阮自己不出门,也不让几个小丫头往外面乱跑,但谢家的消息,倒是依然传了些进来。   谢威去年才娶了妻,不过最近刚刚纳了一房良妾,而谢四跟吴家公子的亲事也最后定了下来。心高气傲的谢四再是不满,依然没有办法反抗谢家的决定,将她许给了吴家少爷做第九房小妾,约好了年后就过门。至于谢五的亲事依然在相看当中,只是谢五跟谢家大少不伦之恋的流言也不知从何处流传起来,谢家这才匆忙给谢威纳了妾,可想将谢五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就到了云家办喜事的时候。陶梦阮的身子重了,没打算亲自上门做客,但礼物还是要送过去的,陶梦阮准备了礼物,叫管家送去,就去看风寒躺在屋里歇着的九皇子。   谢家有了狗急跳墙的趋势,司连瑾怕谢家对付九皇子,才准备找个理由给九皇子告假,私塾里头就有人得了风寒。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身体素质都好不到哪里去,一个风寒了,迅速的就蔓延开来,老夫子一面想着明年开春了找个先生一并交学生练武,一面也只得布置了功课先放了学生们的假。   才放假的时候九皇子还活蹦乱跳的,放假了回来一个撒欢过猛了,要收假的时候终于得了风寒倒下了,司连瑾就顺势给九皇子请了假,在家里养着。   陶梦阮自己就懂得医术,但女子会一点医术还说得过去,真给人看病就不太说得过去了,陶梦阮也不像做那特立独行的一个,九皇子病了就请大夫,至少不能让人家夫子觉得九皇子在装病。   九皇子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前天晚上发热的厉害,陶梦阮亲自给他配了药,才退下去了,昨日又有些反复,到了今天,陶梦阮还没来得及过去看,但问过照顾九皇子的丫头,说是没有再发烧了。陶梦阮放心了些,但也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只是礼物虽然前些时候就准备好了,但出门之前还要检查一番,陶梦阮只得先确认了礼物,才过去看九皇子。   这个宅子里除了陶梦阮和司连瑾,就九皇子一个主子,九皇子年纪小,司连瑾也没有单独给他弄一个院子,就让他住在主院的厢房当中。不过主院也不小,从陶梦阮他们这边到九皇子住的东厢,也有一段距离,陶梦阮如今爱犯懒,寻常都是九皇子过去寻她,这几天九皇子病倒了,陶梦阮才每日几趟的过来看。   陶梦阮过来时,小丫头梅儿正服侍九皇子喝药。九皇子喝药没有那么乖,陶梦阮盯着,他能一口气喝下去,然后跟陶梦阮讨糖果吃,陶梦阮不在,下人总要跟他斗智斗勇一番,最后还得陶梦阮盯着,才会老实喝药。   梅儿端着药碗,又不敢给九皇子硬灌下去,见陶梦阮过来,就跟见了救星一般,向陶梦阮道:“夫人,九公子不肯喝药……”   ☆、第五十六章 说不说   陶梦阮看向九皇子,小家伙水润润的眼睛望着她,眼里仿佛含着泪,陶梦阮说他一句就要掉下来。陶梦阮叹了口气,怀孕之后,似乎她整个人都心软了不少,若是前世遇到这种熊孩子,她一定是打一顿,将药灌下去的。   “好了,我来喂阿九吃药就是。”陶梦阮冲梅儿摆摆手道。   梅儿将药碗放下,退到一边站着,陶梦阮端起药碗,在九皇子床边坐下,拿着勺子习惯性的舀了药汤嗅了嗅,才吹凉了喂九皇子喝。九皇子最怕一口一口的喝药,若是让人盯着不得不喝,情愿一口喝下去,见陶梦阮的动作,连忙道:“嫂子,我喝,我一口就喝了!”   陶梦阮闻言一笑,将舀起来的一勺子药汤又到了回去,向梅儿道:“去给公子拿糖果来。”   喝了药之后直接吃糖果蜜饯,药效自然是有损失的,但孩子年纪小,那么苦的中药喝下去都能哭了,蜜饯糖果自然是不能省的。梅儿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去取糖果。   九皇子伸手去接陶梦阮手中的药碗,陶梦阮却摇摇头,将药碗递给站在旁边的小蝶,小蝶会意的接过药碗,迅速的往金桔盆里一倒,将空碗递还给陶梦阮。九皇子愣了片刻,但毕竟是宫里出来的,片刻就反应过来,冲着梅儿喊道:“苦死了,梅儿,快把糖果拿来!”   陶梦阮满意的拍拍九皇子的肩膀,梅儿匆忙拿了糖果过来,就捏了一颗,塞到九皇子口中,这才问起九皇子的病情来。   陪着九皇子坐了片刻,陶梦阮向小蝶道:“阿九病着,这边就梅儿一个忙不过来,你先留在这里照顾阿九。”   小蝶连忙点头,道:“是,小蝶会照顾好九公子的。”   陶梦阮这才往回走,回到自己屋子,紫枫才皱着眉道:“大奶奶,九公子的药有问题?”   陶梦阮点点头,道:“大约是有人瞧出阿九的身份不一般了,想拿阿九釜底抽薪,不过能混进府里来的人想必也不多,动手也没那么顺手,那药阿九喝下去也就是病情反复,最后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只查得到风寒上面。你找两个人,将接触过药的人细细查一遍,先将人剔除出去再说。”   紫枫不敢怠慢,答应着就出去办事了,陶梦阮叫了芳儿过来,出了这样的事,陶梦阮信不过别人,亲自写了药方让芳儿去库房取了药亲自煎了送过去。   有了线索,想要抓人就容易多了,陶梦阮在屋子里做了会儿小衣裳,紫枫就将梅儿带了过来,陶梦阮便知这个看上去乖巧老实的丫头,就是别人送进来的卧底。将手头的针线放下,陶梦阮向芳儿道:“将刚刚熬好的药给阿九送去。”   芳儿先前没有跟去,不知道九皇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这个情况,心里也有个数,没敢多问,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梅儿脸色一变,扑到陶梦阮面前道:“夫人饶命,奴婢都是被逼的,不是真心要害九公子的……”   “不是真心的,就可以给人下毒,若是真心的,你还要做什么?”陶梦阮轻哼了一声,“阿九与你无冤无仇,你害他必定是有人指使的,你现在说清楚了,我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本夫人也不做什么良善人。”   梅儿脸色苍白,摇着头道:“不、不,奴婢愿意为做过的事抵命,求夫人发发慈悲,不要再问了,奴婢若是说了,他们会杀了爹娘和弟弟的……”   “呵——”陶梦阮冷笑一声,“你不说,他们就不会杀你爹娘和弟弟?留着有一天将秘密爆出来,还是等着哪天给你报仇?”   “……”梅儿睁大了眼睛,她原本只是个小丫头,被人逼着下毒害人,却从未想过主动权在别人手里,随时可以反悔。可她一个小丫头,卖身契在别人手里,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有理没理都没有地方说,这样一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皮灌入。   “梅儿,你说世上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陶梦阮见梅儿这个样子,便知道梅儿不是专门培养的,只是让人拿住了把柄不得不为人办事,这样的小丫头,想要突破心理防线很容易。   “……”便是梅儿没什么见识,也明白,杀人才能灭口,苍白着脸向陶梦阮叩头道:“我都说、我知道的都告诉夫人,求夫人救救我爹娘和弟弟……”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陶梦阮脸色冷淡,幕后黑手是谁她心里有个数,至于梅儿的亲人,他们是无辜,可九皇子不也一样?何况又不是她抓的人,她上哪里给梅儿救人去?若是能顺手将人救出来,她不会让人袖手旁观,可这个时候,她不会轻重不分的专门调派人手去救几个不相干的人。   梅儿瘫坐在地上,她以为她是在为着救出父母弟弟努力,可险些害死了别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命苦,最开始抓到的就是一个死局。她几天前接到的命令,要她毒死九公子,可父母被抓走已经一个多月了,她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往日的希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我其实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一个多月前,他们将我带到那里去,路上是蒙着眼睛的,我不清楚是什么地方,而那些人都带着面具,我瞧不出模样来。”绝望之后,梅儿生出一股不甘来,他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出身贫贱,就该被人这样作践吗?既然没有活路了,她情愿将对方一并扯下来,不是贵人吗?他们为奴为婢的,也能让人陪葬。   这个陶梦阮早就想到了,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会顶着自己的脸出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就跟前世抢劫的还会带个头套一个道理,不过梅儿毕竟与对方接触过,若是能得到一些消息自然是好的。听梅儿这么说,便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梅儿与其他丫头不同,在被买到这里来之前,还在另外一户人家做过事,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梅儿父母都在运城,不愿意跟人家走,于是那户人家就将梅儿转卖了出来。虽然转过一道手,但原本那一户人家也是寻常的商户,梅儿父母亲人也都是寻常的百姓,身份来历都没什么问题,就留了下来。但梅儿到底比青草她们多几分资历,平时做事也能长个心眼,父母被抓了做人质,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让人察觉到问题。   梅儿先前的经历让她沉稳些,当时被抓的时候虽然紧张,但多少还有些理智,虽然对方做得精密,依然注意到了一些细节,道:“奴婢当时害怕,见人拿着匕首指着弟弟的心口,就扑过去抢,虽然没能碰到就被人踢开,但奴婢注意到,那领头的一个人的手,与寻常人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陶梦阮隐约有些猜测。   “那人虽然也是五个指头,但手上上有一处旧疤,看上去像是刀子切伤的,而且,手掌也有些不同。”梅儿答道,“奴婢只知道这些了,奴婢只见过那一回,后来都是厨房的宋婆子偷偷递的消息过来,他们平时并不让奴婢做事,只最近传了几次信,都是叫奴婢给九公子下毒的。”   陶梦阮点点头,道:“将她带下去吧,暂且将人关起来,那个宋婆子抓到了没有?”   “已经抓到了,就关在柴房当中,大奶奶要见吗?”紫枫应道。   “不用了,左不过就那么些东西。”陶梦阮没打算见那个婆子,年纪大些,审问起来自然也不如梅儿这样的小丫头轻松,她懒得再去费些功夫,“叫人审问一回,若有新的线索,再来告诉我。”   “是,”紫枫让人将梅儿带下去,向陶梦阮道:“大奶奶,你知道梅儿说的那个人?”   陶梦阮看了紫枫一眼,道:“我让人盯着云城里的八卦消息总是有用的,我们来了不久,就听说了,谢家大公子原本左手是有六个指头的。民间有种说法,长六个指头是不吉利的,便是在大户人家,嘴上说不在意这种无稽之谈,可到了自己头上,哪能没什么想法,何况谢三爷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当时就不喜谢威这个儿子。谢三爷可以不喜欢一个儿子,谢威的亲娘却只有谢威一个依靠,所以,谢威快满周岁的时候,那位姨娘亲手一刀切掉了那个多余的指头。”   便是暗卫出身的紫枫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世上还真有这样狠得下心的娘!   陶梦阮却是嗤笑一声,道:“谢家是大户人家,哪能没有一两个大夫养在府上,那时谢威虽小,但切掉一个指头而已,只要及时止血,及时上药,作为一个小孩子,反而恢复的更好些。而那位姨娘,因为这份坚韧果断,让谢三爷高看一眼,在妾室当中是头一份的,只是几年前病死了,当然,也有说法是让人害死了的,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紫枫有些惊讶,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了,梅儿所说的人就是谢威。她对这些小道消息没怎么在意过,作为下人,还需要主子提醒,有些讪讪道:“属下只听说谢威是谢三爷最器重的儿子,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陶梦阮闻言笑笑道:“说起来,当初那位姨娘虽然狠心,这一步棋却走得好。谢威原本因为六指的缘故,不得谢三爷宠爱,等有了兄弟就更不用说了,前途大约就止步在大公子上面。可受得一时的痛,谢三爷不仅欣赏那位姨娘的坚韧果断,对谢威更生了几分怜惜看重,这才有了今日的谢威,所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是有道理的。”   “那如今该怎么做?就这么让谢威在外面逍遥?”青草有些义愤道,她虽不知九皇子的身份,但九皇子是她们主子,又一向是乖巧讨人喜欢的,看着九皇子险些被害,自然心怀不忿。   “抓不到证据,找上门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何况,善恶到头终有报。”陶梦阮对几个丫头还算比较信任,但真正放心的也不过紫枫一人罢了,许多事不会说得清楚。   青草还想说什么,外面一阵吵闹,陶梦阮皱起眉头,道:“青草,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是!”青草是几个小丫头里面比较腼腆的一个,便是如今熟悉起来了,小丫头也总是喜欢低着头不爱说话,陶梦阮没有将丫鬟们当姐妹的意思,自然不会格外的注意青草的心思,平时注意到青草的时候不多,大多是小蝶和芳儿不在,才会用到青草。   青草动作快,紫枫给陶梦阮削了个苹果磨牙,青草就快步回来了,肩头上落了些雪沫子,陶梦阮一脸惊讶,道:“下雪了么?”   紫枫默默地给青草递了帕子擦身上的雪,青草接了帕子,只掸了掸肩头上的雪,道:“奴婢出去问了,外头巡查的婆子说抓到一个从墙洞里爬进来的人,扭送了要去见管家,结果那人吵着要见夫人,自称是谢家四姑娘,说有天大的秘密要同夫人说。夫人,要不要将她撵出去?”   “谢四?她有什么秘密还要跟我说?”陶梦阮有些惊讶,“既然来了,将她带过来吧!”   “大奶奶,那谢四行事没有章法,大奶奶身子重,还是不见为好。”紫枫有些不赞同道,若是谢五,人虽然聪明,但也谨慎,倒不必担心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可谢四不同,心思不少,还没什么脑子的,一个刺激说不定就做出什么事来。   陶梦阮知道紫枫的意思,倒没有那么紧张,道:“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你还担心拦不住她吗?”   陶梦阮这么说了,紫枫也只得默认了陶梦阮的意思,只是站在陶梦阮身边,眼睛一个不错的盯着,那两个婆子带着谢四进来之后,还冲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侍卫不好在内院走动,通常都是寻了懂些拳脚功夫的婆子在后院里巡察,避免有人混进来。当然,大白天的原本不用那么谨慎,只是这段时间司连瑾不放心,特意让人大白天也要巡察,特意多给了赏钱。虽然工作量大了,但司连瑾也不是吝啬的人,赏钱给的也多,几个巡察的婆子没有不乐意的,轮了班在后院里转悠,倒没想到果真在大白天就抓到了混进来的人。   收到紫枫的眼色,两个婆子押着谢四退了两步,离陶梦阮远了些,没有吩咐更不敢松开谢四,只向陶梦阮道:“夫人,我和马二家的在后院巡视,就瞧见她从墙洞里钻进来,才将她拿了,准备送到管家那里,不想惊动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陶梦阮摆摆手,倒是没有怪她们的意思,道:“好了,既然带过来了,我问她几句话,其他的等等再说。”   “是。”两个婆子按着谢四站定,等着陶梦阮问话。   陶梦阮也没有让人松开谢四,打量了谢四一番。陶梦阮虽然没有跟谢四交流过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谢四一向臭美的性格,今日钻墙洞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说,就是这一身打扮,也与寻常的光鲜亮丽不同,倒像是家常装,连头发都没有带几样发饰。而谢四让两个婆子按着,自然是不满的,用力想挣开两人的桎梏,只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两个婆子的对手,自然是没用的。   陶梦阮看她挣扎了一番,道:“谢四姑娘,听说你有个秘密要跟我说?”   “……”谢四停止了挣扎,抬头看陶梦阮,道:“你让她们松开我,我就说。”   陶梦阮对你怎样我就怎样的句式一点都不感冒,闻言淡淡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到底是谢家姑娘,我们扣下也不像话,找人送回谢家去吧!”   “等等……”一听送回谢家,谢四也顾不得谈条件了,她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若是送回谢家去,谢家能饶得了她?一想到吴家少爷那厌恶憎恨的目光,谢四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我真的知道一个很大的秘密,只要、只要你答应送我离开运城,我就告诉你。”   这个要求倒是不高,陶梦阮有些好奇,道:“送你离开运城倒是不难,但你的秘密只得我费力气送你离开吗?”   谢四闻言抿了抿唇,道:“你让她们都下去,这个秘密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陶梦阮微微挑眉,这里除了她和紫枫,就是按着谢四的两个婆子,连青草都被陶梦阮打发喝姜汤去了。陶梦阮一时猜不出谢四所说的秘密是什么,但将人都赶出去了,一个人面对谢四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便笑道:“你爱说不说,不想说便罢了。”   “……”谢四愣了一下,盯着陶梦阮看了片刻,看不出陶梦阮是故意逼她还是果真不在意。只是陶梦阮不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却只有这一条生路,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我知道谢家挪走的那些官银在哪里,只要你送我离开运城,再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第五十七章 雪后   陶梦阮倒是惊讶了一回,那官银的去向司连瑾费了这么久的功夫,也只是有些头绪,谢四居然知道?不是陶梦阮看不起谢四,别说谢四在谢家没有多高的地位,就是她同胞兄长也不像让谢家看重的样子,这种机密的事,恐怕连谢威,谢三爷都没有那么信任。   谢四不用多聪明也能看出陶梦阮不信,可如今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谢四咬了咬牙道:“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是我偶然听到的,你送我走,我就告诉你!”   “你是谢家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谢家派来的,故意将我引过去,到时候一网打尽?就算你不想嫁到吴家,用这个要挟,得到的应该不仅仅一千两银子吧!”谢四的说法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陶梦阮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么一个人。   “我在谢家养大,便是不如谢五聪明,也知道谢家的作风,我若是拿这个秘密要挟谢家,谢家只会弄死我以绝后患。”谢四眼里升起一抹恨意,“他们觉得,我一个庶女,嫁到吴家去,虽然是做妾委屈了些,但也不值得要死要活的,可他们怎么知道,吴家恨死了谢家,我过去根本就是送死!”   吴家跟谢家的恩怨陶梦阮没听过,只是听说谢三爷到了河北之后,借着治河的名义,从河北富商当中抠了不少银子,自然是让人怨恨的,只是碍着谢三爷的地位,人家生生忍了。吴家就在谢三爷眼皮子底下,想来被盘剥的更加厉害些,不过,应该也没到为此恨死谢家的地步吧!   “我知道你不信我,”谢四幽幽的看了陶梦阮一眼,“当初我大哥看上了吴家姑娘,吴家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做妾,被大哥使计逼迫,结果吴家姑娘不知傍上了什么贵人,大哥不敢闹大了,这才作罢。可吴家只有一儿一女,那女儿跟儿子一样金贵,被大哥逼得最后作了妾,别说吴家两个大人,就连吴家少爷都恨死了谢家。我大哥不敢说出实情,我爹还以为吴家就因为征银子的事怨恨谢家,还以为将我嫁过去,可以缓和两家的关系,呵,真是笑话!”   谢四冷笑了一声,大约是真逼到了那个份上了,平常没什么脑子的谢四居然表现出了格外的聪明,“那天我被吴家少爷掳了去,他根本没有碰我,只是狠狠将我羞辱了一回,还说他会纳了我,让我比她姐姐更痛苦十倍、百倍……我将这事跟我姨娘说了,求她帮我求求我爹,让我爹推掉这门亲事,我情愿出家,不会连累家中姐妹,但是,呵,她连跟我爹提一提的胆子都没有!”   这话倒不像是假的,陶梦阮刚想说什么,谢四有些激动道:“既然谢家都不在意我的生死了,我管他们去死!反正我便是帮着他们,那些钱也没有我的一点半点,我守着这么大秘密在吴家受苦,为什么不给自己求一条生路?也免得哪一天他们发现了,还要杀我灭口!”   紫枫见谢四激动的样子,上前一步,将陶梦阮挡在身后,生怕谢四挣脱了两个婆子扑过来。陶梦阮也没有拒绝紫枫的好意,等谢四平静了些,道:“好吧,那你说吧,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会送你离开运城,也会给你准备盘缠。”   谢四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挣出一只手来,抿着唇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也没有要求交给陶梦阮,递给身边的婆子,道:“我那时怕忘了,回去之后就写下来了,后来寻了机会就画了一张图,原本是怕我爹他们知道了,要杀我灭口,到时候救我自己一命的。”   那婆子不识字,拿着检查了一回,没有什么不对,才交给紫枫,又回去按住谢四。紫枫查看了一回,也不让陶梦阮碰,直接展开给陶梦阮看。   陶梦阮对两人的谨慎没有话说,将纸上的字和图看了一遍。她有些理解谢四的心态,大约是从小就知道自己棋子的身份,所以格外的没有安全感,无意中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不时觉得开心,大约更多的是惶恐,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捏住些保命的稻草。陶梦阮也不想为难她,道:“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我安排好了送你离开。”   谢四闻言松了口气,连怨愤委屈都消散了,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倒是抬头看了陶梦阮一眼,道:“我将最后的把柄都给你了,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陶梦阮不怕鬼,但也没有恶劣到拿了人家东西还要人命,摆摆手示意两个婆子先将谢四带下去,就算要送谢四离开,也得等过了这一阵子。   “大奶奶,那谢四说的会是真的吗?”紫枫有些不信,司连瑾这段时日都在忙这件事,结果谢四一个巧合就听到了,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谁知道呢!”陶梦阮相信谢四说的话,但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就说不准了,当然既然拿到了,去证实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向紫枫道:“你把这个给夫君送去吧,让他看着办就是。”   陶梦阮没准备自己去凑热闹,紫枫就放心了,至于交到司连瑾手里,她自然不担心司连瑾会中了人家的圈套,答应着就出去了。紫枫出去办事,等青草喝了姜汤回来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陶梦阮一个人,不由问道:“夫人,紫枫姐姐也出去了吗?”   陶梦阮点点头,随口答道:“我叫她给夫君送点东西去,喝过姜汤了吧,身上可还觉得冷?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一歇,等会儿芳儿就该回来了。”   青草有些惶恐的摇摇头,道:“多谢夫人关心,奴婢身体结实,一点雪算不得什么的……”   陶梦阮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强求,道:“那好,你替我理一理线,紫枫向来没那耐心给我做这个活计。”   “是。”青草有些高兴的样子,在陶梦阮前面坐下,替陶梦阮理丝线,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道:“夫人,等河堤修好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京城去了?奴婢听说,世子和夫人都是京城来的,只是来运城办事,留不了多久。”   陶梦阮闻言抬头看了青草一眼,见她有些紧张的等着自己的回答,便想到这些下人都是临时买来的,他们随皇帝出巡,身边也带了丫头随行只是跟过来不方便,除了紫枫小满和小雪都暂且放在宁阳郡主那边。后来新添的三个丫头,走的时候带不带走也不好说。对他们做主子的来说,多添一两个丫头也不算什么事,但对于下人来说,他们不带走,留下的若是有心的给些钱放出去,懒得费心的,便直接转卖了了事。青草已经十三岁了,这个年纪上难免敏感些,担心起自己的前途来。   陶梦阮跟几个丫头相处了这些时候,感情虽比不得紫枫几个,但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听她这样说,便道:“夫君是临时领的差事,等差事办好了,自然是要离开的。你们服侍我们一场,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到时就算不能带你们一起走,也会给你们安顿好出路的。”   青草进府之前也跟着牙婆学过不少,多少知道些大户人家的事。别说是京城里一等国公家里,便是寻常的富贵人家,用的丫头也都是自小调教的,用着才舒心,向她们这种半路,买来的丫头,便是懂些规矩,也只能做些粗使丫头的活计。如今是她们运到好,遇到了陶梦阮他们临时买人来用,但想跟了主子到京城去却是不大可能的,主子能替她们安排好出路,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你家人都寻不到了,也不能放你回家去,等到那时候,我同念音妹妹说一声,你到云家去服侍念音妹妹吧。念音妹妹心地善良,对身边的丫鬟也是好的,你尽心尽力服侍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陶梦阮想到青草虽然安静腼腆,但做事也算用心,这样的丫头用着也算放心,送给云念音也是可以的,虽然没什么出彩,但做个小丫头做些事还算得用。   青草没想到陶梦阮能说出这番话来,一脸感激道:“奴婢谢谢夫人替奴婢着想,奴婢一定不辜负夫人的心意。”   陶梦阮点点头,接着做手里的小衣裳,做丫头的也不容易,在不麻烦的情况下,她也愿意顺手帮一把。   梅儿处置了,陶梦阮重新给九皇子开了药方,药都由芳儿煎好了送过去。原本九皇子身边就只有梅儿和一名小厮伺候,梅儿处置了,陶梦阮就将芳儿拨过去照顾九皇子,她身边就只留着小蝶和青草加上一个紫枫。王嬷嬷觉得陶梦阮身子重了,身边离不得人,要再调两个人过来,但陶梦阮想着如今形势不明,身边的人够用也就是了。况且如今府里的事都是管家和王嬷嬷打理着,遇着事情才要她说话,也实在用不着更多人伺候,王嬷嬷听她这样说,也就作罢了。   陶梦阮如今精力不如寻常,虽然想等着司连瑾回来说说话,身子却撑不住,早早地就睡下了,半夜里醒来发现身边依然没有人,忍不住披着衣裳爬起来。   紫枫守在外面值夜,听到屋里的动静,便进来道:“大奶奶要起夜吗?”   因为担心陶梦阮磕了碰了,夜里睡下了屋子里也会留一盏灯,陶梦阮夜里有光也不影响,这会儿醒了倒是没什么睡意,扶着紫枫的手坐起来,道:“不是,我睡醒了,这会儿睡不着了,就坐一坐。夫君他一直没回来吗?”   紫枫知道陶梦阮担心司连瑾了,却不会说假话哄陶梦阮,摇头道:“世子不曾回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大奶奶不用担心,以世子的武功智谋定不会有事的。”她可没忘了上回世子跟大奶奶怄气跑出去了,大奶奶是半夜里跑出去找人的,如今与先前不同,紫枫的目光落在陶梦阮隆起的肚子上,道:“大奶奶总要顾着未出世的哥儿。”   陶梦阮扯扯嘴角,她只是感叹一下,没准备带着没出生的孩子一起出去找夫君,像是回应她的感慨一般,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陶梦阮心一软,抚着肚子道:“宝宝,娘不出去,咱们等你爹爹回来。”   紫枫见状总算放心了些,她武功虽好,但总不能当真拦着主子,更何况论综合实力,主子想放倒她实在太容易了。   陶梦阮一时睡不着,索性披了外衣坐着同紫枫说话。腊月的夜里格外的安静,只听见雪簌簌的落的声音,陶梦阮感叹了一句,道:“这运城,雪可比京城还大啊!”   运城比起京城还要靠北,又在风口上,到了冬天比京城要冷得多,下雪的时候还好些,听说到了化雪的时候,就更冷了。紫枫担心陶梦阮受凉,要去拿披风,陶梦阮笑她:“在屋子里呢,用什么披风啊!我若是冷,将被子裹上就好了。”说着,觉得坐着不舒服,索性果真缩到了被子里,向紫枫道:“你冷不冷,要不要来一起捂着?反正今日夫君不在。”   紫枫看了陶梦阮一眼,没敢,其实男主子不在,夫人若是害怕了,贴身丫头陪着睡一晚也不算什么,姑娘家年纪小时,都是奶娘丫头陪着的。但世子不同,在陶梦阮嫁过来之前,都没有丫头敢进司连瑾的屋子,他要是敢在世子躺过的床上躺一躺,世子不会怪大奶奶,只会剥了她的皮。   灯光有些暗,陶梦阮没读懂紫枫的表情,只听紫枫道:“属下不冷,大奶奶别着凉了才是。”   陶梦阮有些遗憾,习惯了身边有司连瑾的体温,他不在,陶梦阮都觉得格外有些冷,想要紫枫陪一下,紫枫还不愿意,叹了口气,抱着手里的暖炉,道:“紫枫,你有没有听到外面街上似乎有些声音?”   安静的夜里,外面的声音格外明显些,紫枫自然是听到了的,心里也想到了些事情,道:“大奶奶别怕,属下这就叫人去看看。”   陶梦阮倒是不怕,只是不弄清楚了有些睡不着,点点头道:“那你去吧,多穿些出去,外面冷呢!”   紫枫答应着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道:“说是官兵在走动,只是不知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听到这个答案,越发放心不下了,只是到底稳住了,老实待在屋子里,一时越发睡不着了。紫枫跟陶梦阮汇报了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提醒守卫的人更加用心些,回来的时候陶梦阮已经摆了一个棋局等她一起下。   陶梦阮不想起身,将床上平整了一下,就摆了棋盘,身上依然裹着被子。紫枫搬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自然是不肯坐在陶梦阮身边的。陶梦阮棋艺算不上很好,但紫枫做暗卫的时候压根就不懂得棋艺,像下棋打叶子牌之类的,都是跟了陶梦阮之后才慢慢学的,棋艺上面也就是比初学者好一点。   陶梦阮没有再打听外面的事,跟紫枫下了两局,有些睡意了,便叫紫枫收了棋盘睡下。紫枫服侍着陶梦阮睡下,将棋盘收起来,到底有些不放心,直接在不远的软榻上坐下来,守着陶梦阮歇息。   司连瑾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拂晓,陶梦阮睡得沉,只有紫枫迎了出来。   司连瑾没见陶梦阮,知道陶梦阮还睡着,没有直接进屋,问紫枫道:“阮儿昨晚睡得可好?没受什么惊扰吧!”   “大奶奶夜里醒了一回,问了街上出了什么事,属下照实说了,大奶奶没有出门,叫属下陪着下了两盘棋,便睡下了。”紫枫答道。   司连瑾微微皱眉,道:“这些事你同她说做什么?平白叫她担心。”见紫枫沉默的跪下请罪,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紫枫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司连瑾揉了揉额头,心知怪不得紫枫,陶梦阮素来是聪慧的,紫枫又是暗卫培养出来的,没那能耐瞒过陶梦阮去,只是想到陶梦阮担心,他心疼之余就忍不住责怪人几句。好在如今事情解决了,虽然还有些后续的问题要处理,但也不算棘手的事,司连瑾想着就轻快了许多,在耳房的火炉边烤了烤,身上热乎起来才进了屋子,在陶梦阮身边躺下。   陶梦阮夜里醒了一回,这会儿睡得沉,但感觉到身边温热的身子,就下意识的往司连瑾身边靠,整个人都缩到了司连瑾怀里。司连瑾身子一僵,叹了口气,自己调整着呼吸,等平静下来了,才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身子,让陶梦阮睡得舒服些。   这些日子司连瑾每日早出晚归,陶梦阮虽然知道司连瑾每日都回来陪她,但每天早上起来,司连瑾早就不在身边了。这回一睁眼,冬天里的太阳都照到眼前了,司连瑾还在旁边,陶梦阮忍不住凑到司连瑾身边,亲昵的蹭了蹭司连瑾的脸颊。   陶梦阮以为司连瑾睡得沉,没想到蹭过司连瑾嘴唇时,就让司连瑾顺势偷了个香。对上司连瑾还有些迷蒙的眼,陶梦阮摸了摸唇,道:“我还没有洗漱呢!”   ☆、第五十八章 年终   司连瑾闻言便低低的笑了,凑上来在陶梦阮脸上又亲了亲,道:“没关系,为夫不嫌弃娘子!”   陶梦阮瞪了司连瑾一眼,司连瑾回来时,她隐约是知道的,虽然没醒过来,但也知道那时候已经不早了,既然司连瑾不急着起身,便安心的躺着,同司连瑾说话,道:“谢四说的那个地方是真的吗?”   司连瑾搂着陶梦阮,贪恋的嗅着陶梦阮身上的气息,闻言点点头,道:“是真的,不过那是先前的地方了。”   “嗯?已经换地方了吗?那不是白费力气了?”陶梦阮没想到谢三爷这样狡猾,听司连瑾的意思,那笔官银可不是小数目,藏起来不容易,是不是换个地方更不容易。   “谢家兄弟三个,谢三爷是最狡猾的,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叫人察觉出不对来。不过也不是没有用,那么多官银移动肯定是要留下痕迹的,我们借着那些线索,倒是找到了如今存放的地方。”司连瑾深知谢三爷狡猾,所以找到那个地方发现没有银子的时候,倒没怀疑是假的,只想到已经转移走了,在那基础上去找,就容易多了。不过原先那处虽然废弃了,但以谢三爷的谨慎,自然是要留下人把手的,司连瑾的人找到那里,也惊动了谢三爷,这才有了昨天夜里的一些动静。   司连瑾没有细说,但联系到昨晚的动静,陶梦阮也能想到一些,道:“看来,我可以兑现诺言,将谢四送走了。”   一个小姑娘,司连瑾也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说起来,谢四也算帮了大忙,至于对于谢家来说是个什么性质,就不是司连瑾会在意的了,陶梦阮这样说,便点点头道:“嗯,槐荫县不错,将她送去那边吧!”   何云哲还要在槐荫县留任三年,将谢四送去,自然是让何云哲盯着她的意思,等三年之后,谢四该嫁人嫁人了,该生子生子了,自然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   陶梦阮原本还在考虑将谢四送到哪里去,虽然按照她们的约定,将谢四送出运城就够了,但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单单从交易上来说,陶梦阮也会稍微替谢四考虑一点。听司连瑾这么一说,陶梦阮也觉得槐荫县不错,既可以让何云哲盯着谢四,别让她再翻起什么风浪来,有何云哲盯着些,也不至于谢四出去没几天就让人抢钱劫色,最后算到她头上来,点点头道:“夫君想得周到,那就送到槐荫县好了!对了,谢家其他人都抓到了?”   “谢威和谢泽浚跑了,其他都抓住了,等清点好了就押送到京城去,至于谢威更谢泽浚,估计得等京城那边判定下来之后才能通缉抓他们。”司连瑾说到跑了的两个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些官银找到了,但并不全,应该有一部分已经转移走了,或是让谢家藏在别处,不过大头找到了,也算不错了。有了这些钱,修补好堤防就不成问题了,等明年过了汛期,我们应该就可以回京了。”   “这边受了灾,朝廷没有另外拨款过来吗?”陶梦阮先前就听司连瑾说,追回那笔钱主要是要用来修建堤防的,但在她印象里,若是受灾,自然是要朝廷拨款修河堤安置灾民的。   司连瑾闻言叹了口气,道:“朝廷的银子都是有数的,今年皇上北巡,临时划了这么一笔出来,其他的地方自然更紧一些。何况,河南河北防汛的银子是按照分例划出来的,早就送到这边来了,谢三爷上折子说下面的人欺上瞒下,将修河堤的钱挪用了,结果抄家杀头的也没有搜出来。这样一来,朝廷那边没有办法在再拨那么一大笔钱过来,虽然筹措了赈灾的钱粮送来,可远远不够,勉勉强强安置了灾民,想要重新修治河防是远远不够的。”   陶梦阮有些惊讶,道:“你是说,原本修治河防的钱让谢三爷挪走了,而后,告诉朝廷说河堤修好了,只是因为大水冲毁了,那笔钱就这么没了,再跟朝廷要钱过来?”   司连瑾点点头,道:“我让人调查过,三年前有过一次严重的水灾,之后朝廷拨了一大笔钱来治理水灾,这次冲毁的河堤大多都是三年前水灾之后重新修的。打水一冲,什么痕迹都没了,但我让人将附近没有完全冲毁的河堤都检查过一遍,发现新修的河堤都是偷工减料的,去年雨少,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只要再平安过了两年,朝廷又会再拨款检修河堤,若非今年多雨水灾,谢三爷再留任三年,这件事就可以完全湮没下去。”   “……”陶梦阮原本以为,谢家便是有那野心,为此积累钱财打上了那大笔的治河款项的主意,也不过是欺上瞒下从中牟利,没想到尽然偷工减料到这种程度。俗话说水火无情,就算钦天监的,也说不准来年风雨如何,他们竟然敢拿那么多百姓的生命做赌注。   “阮儿知道那些修河堤的人去了哪里吗?”司连瑾的眼微微眯起,沉下来的脸上带着怒气,“谢三爷担心那些河工将事情暴露出去,去年蛮族来袭时,就将那些河工都充作兵丁,送到战场上去了。那些河工不曾习武、也不曾经过训练,送到战场上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当地百姓不知其中缘故,还称赞谢三爷为官清正,不曾借着征兵大肆收受贿赂!”   司连瑾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难得露出这样浓烈的情绪,陶梦阮不知怎么接话,只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道:“至少,如今他恶有恶报了。”   司连瑾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好在那笔银子数目太大,大约他们还没想好怎么转出去,如今还找到了大部分。如今时候还不算晚,到年后春汛还有一段时间,至少要修复到能抵御寻常的汛期。”   陶梦阮也知道这个事情急不来,好在钱到位了,接下来就是征人修建。如今将近年节,那些逃离家园的百姓也大多都回来了,至少人手是不缺的。修建河堤当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但官府能提供吃食和补贴,刚刚经历了洪灾的百姓大多还是主动接受这一项额外的劳役。   司连瑾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了,见陶梦阮带着轻愁的脸,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道:“别想那么多,这些事都有我呢,你只要安心在家养胎就够了,我算了算,我们宝贝应该生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呢!”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小家伙像是能听到一般,轻轻踢了踢陶梦阮的肚子,陶梦阮一脸惊喜的拉着司连瑾的手摸了摸,道:“你看,宝宝动了!”   司连瑾自从得知自己要当爹了就很兴奋,到陶梦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更是每天都要摸一摸蹭一蹭,更别说如今宝宝时不时还能动一动。先前的情绪暂时消散了些,夫妻两个凑着肚子里的小宝宝也玩了一个早上,到日上三竿,紫枫几个担心饿坏了陶梦阮,才硬着头皮来敲门。   司连瑾有些意犹未尽,但到底舍不得陶梦阮挨饿,两人这才慢腾腾的爬起来。   官银找到了,接下来就是修治河堤。河北巡抚被查办了,牵连下去的自然是一大片河北的官吏,好在先前查办洪灾溃堤的时候已经换过一批人,如今虽然又空出来一批空缺,但总算没到没有人用的程度。   普通的官吏好办,河北巡抚的人选朝廷却还需要斟酌,但修治河堤的事情却耽搁不得,于是司连瑾这个钦差大臣还要暂代河北巡抚,到新的巡抚到任之后才能退下来。原本就不清闲,这下就更忙了,每天顾着公事还要分出心来照顾陶梦阮,陶梦阮怕他累坏了,叫他暂且住在府衙上,司连瑾却不肯,本来就够苦够累了,再没有老婆抱,那不是更心酸了吗?   就这么忙碌着,司连瑾和陶梦阮成亲后的第一个春节也就这么到了。司连瑾一直忙碌到除夕前一天,才给人都放了假,回家过年,家里的年货什么的都是陶梦阮一手操办的,倒是九皇子放了年假,跟着陶梦阮里里外外的忙。   他们如今在外头,这么个寨子里就住了这么几个人,陶梦阮虽然不想简单过了,但也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因为九皇子的强烈要求,爆竹什么的倒是买了不少。   司连瑾从衙门回来时,陶梦阮正指挥着下人忙里忙外的贴春联窗花,院子里挂了不少大红灯笼,倒是添了些过年的气氛。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雪,陶梦阮只让人扫了走路的地方,其他的都留着,映着大红的灯笼窗纸,倒是格外的好看。   司连瑾忙碌了好些天,看到这般红火热闹的场面也有些开心,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陶梦阮扶着肚子,不太想动,向司连瑾招手,司连瑾连忙赶了过去,拉着陶梦阮的手,贴脸上试了试温度,没有太凉,才算放心了,道:“怎么不在屋子里?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陶梦阮手里抱着手炉,笑笑道:“我不冷,昨晚下了雪,今日雪景才好看,嗯,这里还少了些什么,夫君,你在这里堆个雪人吧!”   陶梦阮的要求,司连瑾没有不照办的,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拿着,就挽起袖子开始堆雪人,九皇子瞧着也来了兴致,丢了手里的东西,跟司连瑾一起堆雪人。   司连瑾长那么大,其实没有这么玩过雪,小时候要读书要习武,没有那功夫,长大了也没有那个兴致了,手里忙活着也不觉得冷,不多时就堆了一个胖乎乎的雪人,叫人去拿些东西来装饰。九皇子兴致勃勃的忙,可惜论动手能力和绘画水平,九皇子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堆的雪人也就勉强能看出个人样。对着司连瑾的和自己的来回看了一眼,连他自己都有些嫌弃。   陶梦阮倒是觉得九皇子还是很有创造力的,在旁边夸奖了一句,道:“阿九的大熊堆得不错,不如在旁边堆个小熊吧!”   九皇子刚准备在旁边再堆个小人,让陶梦阮狠狠地插了一刀,顿时哀怨的看了陶梦阮一眼,丢下雪团子,继续回头贴窗花去了。司连瑾注意到旁边的动静,侧目看了一眼,觉得有些难看,给他修改了一下,原本还有些人样的彻底变成了大熊。   在外面闹了一回,陶梦阮让人端了姜汤过来。陶梦阮端来的东西,就是毒药司连瑾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何况一碗姜汤,陶梦阮端过来,司连瑾接了就喝了。而九皇子年纪小,看了眼姜汤,又看了眼陶梦阮,道:“嫂子,我一点都不冷,不用喝姜汤了!”   司连瑾放下碗,将九皇子的一碗放到他面前,道:“喝了。”   九皇子双眼水润润的望着陶梦阮,一派哭给陶梦阮看的样子,司连瑾不为所动,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上回大夫开的药还有吧,听说也可以防治风寒。”   “……”九皇子上次风寒得厉害,到后头陶梦阮亲自给他开的药方,一连喝了好几天才算好利索了,可那苦味,便是蜜糖的味道也改变不了他的阴影,九皇子深吸了口气,端起姜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陶梦阮看着喝干净了的姜汤,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才是乖孩子,明晚叫你哥陪你放爆竹去!”   陶梦阮其实挺想自己放爆竹的,但去年她爹娘盯着,自然是不许她一个娇娇女去摆弄这种东西的,今年么,带着肚子里这个,司连瑾估计只许她远远地看一眼。   想到过年,陶梦阮不由想到元宵,向司连瑾道:“今年这个样子,元宵灯会还要不要办?”   司连瑾闻言摇摇头,道:“今年这个样子,自然是凡事从简,元宵节官府是不办灯会了,不过民间应该还是会办一些,只是你这样子,我不放心你出去。”   “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那孩子开玩笑。”陶梦阮瞪了司连瑾一眼,“只是元宵节这样热闹的节日,难免有人浑水摸鱼,尤其是谢三爷刚刚查办,谢威他们还在逃,加上今年遭了灾,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安排人手,免得大号的日子闹出些事情来。”   司连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原本想着,谢家才刚刚出事,谢威他们必定是远远地逃出河北境内,却没想到,若他们不是想逃命,而是想报复,很有可能趁着年节闹事。”   陶梦阮也不知道谢威兄弟两个是会逃命,还是会闹事报复,但都不得不防,但有所准备总没有错的。至于家里,去年司连瑾是豪华的送了一院子的花灯给她,今年么,虽然他们依然不缺钱,但人家受灾了正穷着,他们大张旗鼓的庆祝元宵,这么拉仇恨的事陶梦阮是做不来的。   临时想到了这一茬,司连瑾换了身衣裳,又出门安排去了,陶梦阮便带着紫枫几个,查看了采买的单子,突然想起来早些时候做的苹果醋,这个时候差不多给可以吃了,起身想去小厨房。   王嬷嬷跟着陶梦阮来回跑了一早上了,见陶梦阮又要走动,连忙劝道:“夫人走了一早上了,该歇歇了,要看那苹果醋,奴婢叫人搬过来就好。”   陶梦阮倒是不累,但对上大家都不放心的眼神,只得叫人搬了过来。   九皇子跟着转悠了一早上,刚刚看采买单子,他没有兴致,在陶梦阮旁边玩了一会儿九连环,听说有好吃的又凑了过来。   陶梦阮先前做的时候,因为担心一坏就坏了一坛子,都是用小个陶罐子装的,王嬷嬷直接叫人搬了三个罐子过来,也是想着就算坏了,也不至于三罐子都给坏了。   芳儿手脚麻利的拆开一个罐子,小蝶机灵的拿了小碗过来,用勺子盛了一小碗出来,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让人口舌生津。   陶梦阮嗅着香气,再看那色泽,就知道成了,那勺子小小沾了一点尝了尝,道:“不错这就成了!”   九皇子看着苹果醋的色泽,很有几分喜欢,但并不喜欢酸的东西,微微皱起眉头。陶梦阮见状一笑,道:“取些蜂蜜来,用温水一起冲开了喝!”   小蝶闻言连忙去办,很快,冲调好的苹果醋就送到了面前,陶梦阮自己喝了一口,见九皇子凑着嗅了嗅,笑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九皇子点点头,小小的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口,道:“嫂子,很好喝啊!”   陶梦阮笑笑,自己喝了手里的一杯,也没有再要,她如今吃喝上面都不敢太过,倒是九皇子喝了一杯,又叫人给他冲了一杯。   陶梦阮当时做了不少,如今做好了,就叫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取一些尝尝鲜,也叫人给云念音送一些去尝鲜。   ------题外话------   我错了,设错时间了,抱歉,更晚了……   ☆、第五十九章 走水   因为年前出了谢家的事,外人虽不清楚具体的事实如何,但好好的巡抚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多少是有些猜测的,这样一来,运城的年味也淡了些。   家里人少,年夜饭摆开了,陶梦阮就叫人都下去吃东西玩乐去了,等晚些再来收拾桌子就是,除了不放心一定要跟在陶梦阮身边的王嬷嬷,其他人都开开心心的吃东西行酒令去了。陶梦阮瞧着人家热热闹闹的,虽然没有凑过去一起玩,但也十分开心,九皇子是直接过去跟人凑一块玩去了。   司连瑾也不管他,每年除夕夜,宫里都是有宫宴的的,皇家一家子的宴会,司连瑾虽然没去过,但也能想到,从上到下都顾忌着身份,哪里能尽兴,九皇子难得在外面一回,不想拘着他。九皇子显然也想到了机会难得,跟一群人闹得开心,开始的时候还顾忌着主仆的身份,玩闹了一阵,自然是什么都忘了。   陶梦阮小时候还会想热热闹闹的跟人凑一起玩,长大了之后就没有那个兴致了,如今看着人家热闹,也就是看看并没有更多的兴致。除夕夜要守年,陶梦阮如今没有那个精力,司连瑾就陪着她,早早就睡下了,将九皇子交给青雀看着,由着他们守岁放鞭炮。   陶梦阮忙里忙外了一天,躺下就睡着了,连夜里放鞭炮什么的都完全没有吵醒她,到了半夜里,却听得一声高喝:“走水了——”   陶梦阮一下子就惊醒了,想要起身被司连瑾按住,道:“你歇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陶梦阮点点头,老实没有动,从窗口往外看,人影晃来晃去,倒是没有看到火光,想来并不是他们家。这样想着,陶梦阮略微放心了些,等了一段时间撑不住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却觉得有些不对,身边阴冷潮湿的感觉实在不像家里的样子。   陶梦阮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睁开眼却一时愣住了,眼前分明是逼仄的山洞,她靠着山壁坐着,时间久了身上都在酸痛。揉了揉胳膊准备起身,却听到有人靠过来的脚步声,陶梦阮顿时就不动弹了,闭上眼睛就当自己没醒过来。   很快,脚步声就走到她前面,听声音像是半大孩子,并没有成年人的沉稳,还伸手扯了扯陶梦阮的头发,向外头道:“大哥,她还没醒,要不要泼一盆冷水将她叫醒?”   陶梦阮强忍着身子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一盆冷水泼下来,她加上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受不住,正犹豫着睁开眼表示自己醒了,便听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别乱动,她暂时还不能出事,等拿到了东西,我自然不会放过她。”   话里的阴狠让陶梦阮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一面小心地注意着这两人的动静,一面猜着这两人什么来头,又是如何将她绑了来的。   听说不能做什么,年纪小的那个便没了什么耐心,往旁边一坐,道:“我饿了,要吃烧鸡!你说过,我老实在这里等着,就给我买烧鸡回来,烧鸡呢!”   “老子还没有烧鸡呢!”年纪大的烦躁的推开小的,“一边待着去,别给我碍事!”   年纪小的闻言便不依了,坐在地上闹腾起来,便是陶梦阮这个坐着假装昏迷着的都有些忍不下去了,那人终于忍不住将小弟提起来,直接往外面一扔,道:“闹闹闹,去外面闹去!”   将闹腾的小弟扔出去了,男子绕着陶梦阮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这会儿功夫了,也该醒了,难道是迷药下多了?也罢,安静待着也好。”陶梦阮听着男子离开的脚步声,总算略微松了口气,睁开眼,逼仄的山洞中已经没有人了,只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放了一盏灯照亮。   陶梦阮扶着墙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前面已经堵了一块山石,想来刚刚的声音就是男子移动山石挡着洞口发出来的。陶梦阮摸了摸肚子,听熊孩子闹腾了一阵,她也饿了,不过好在只是饿了,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抗议。   因为过年,夜里说不准放鞭炮什么的就醒了,陶梦阮睡下时多穿了些衣裳,这时虽然冷,但也比单薄的睡衣强些打量了一眼挡着洞口的山石,虽然不太厚重的样子,但陶梦阮依然推不开,叹了口气,只得在山洞里走动着,想让身子暖和些,想来人家将她抓了来,也不会打算将她在这里冻死。   没过多久,终于有人推开了洞口的石头,外面的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陶梦阮一时不适应,连忙抬起手挡了眼睛。等再睁眼看去时,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提着一兜馒头进来,见陶梦阮醒了也并不意外,将馒头扔给她,道:“吃吧!”   陶梦阮前世今生都是南方人,并不喜欢吃馒头,可这个时候真的饿了,馒头冷了不好吃也就这么吃了。男子显然没有照顾她的心思,连水都没有给一口,陶梦阮忍着干涩吃了一个大馒头,填了填肚子就没有再吃。   男子哼了一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就饿着吧!”说着,将剩下的几个馒头捡了起来,提在手中,便往外走,拽起从外面进来的半大孩子,又出去了,自然不会忘了将门合上。   陶梦阮的目光从那一袋馒头挪到了男子手上突兀的伤疤上面,在男子发现之前,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曾经断掉一指的谢家大少爷,加上*岁大的弟弟,显然就是谢家在逃的兄弟两个,陶梦阮记得谢威说要拿她换什么东西,那么是什么东西让谢威冒着被抓捕的风险也要将她抓了来?还有谢泽浚,她能想象到司连瑾做事的缜密,谢威从司连瑾手中逃脱都不容易,更别说带上一个拖油瓶,看上去谢威也不像跟谢泽浚关系有多好,那么谢威为什么要带着这只拖油瓶到处跑?   陶梦阮不想待在这里任人鱼肉,但也没那本事跟一个武功高强的成年男子对上,所以她没准备跟谢威正面冲突,但若是谢泽浚真的那么重要,她可以考虑挟持那个熊孩子。想到这里,陶梦阮不由想到先前九皇子提到过,谢家京城那边的孩子,都曾经抱怨过谢泽浚的招人厌,一时就更想不明白了,谢家对这么招人烦的一个熊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好?   待在山洞里不知道时间,陶梦阮就靠想这个问题打发时间了。   才到运城的时候,司连瑾就对陶梦阮说起过谢家的情况,后来,陶梦阮又自己收集了一些,谢泽浚虽然没有出生在运城,但这种小道消息自然是有的传的。陶梦阮之前就整理过,谢泽浚的生母据说是某个小县城里一个秀才的女儿,给了谢三爷做妾,就生下谢泽浚一个,那位姨娘很有才貌,很是得宠了一段时间,所以谢泽浚出生之后谢三爷不顾旁人的反对,按照嫡出的取了名字。   但谢三爷原本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不多久谢泽浚的生母就失了宠,谢三爷调任别处的时候也没有将她带走,只带走了谢泽浚,之后自然就再没有了谢泽浚生母的消息。而到了谢泽浚本身,就只听说他是谢三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在谢泽浚之后也没有更小的孩子,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谢三爷格外的宠爱,但谢三爷宠小儿子,说得过去,大多数当父母的对于老幺都有些宠爱,但谢威对那么得宠的弟弟也格外宠爱就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谢威真的没有表现出半点疼爱谢泽浚的样子。   到谢威再次打开石门,带馒头来给陶梦阮时,陶梦阮往外瞥了一眼,太阳已经偏西,看来她这个大年初一就耽搁在这里了。陶梦阮叹了口气,不用谢威说,自己伸手拿馒头吃,却发现馒头少了两个,看来,心头一动,看来谢威和谢泽浚吃的也是这一袋的馒头。手指动了动,陶梦阮像是挑剔一般换了三个馒头,才拿了最后一个,默默地靠着墙啃馒头。   谢威对陶梦阮的挑剔不满,但陶梦阮没说什么,老实拿着馒头吃他算是满意了些,顺手拿了两个馒头,自己吃一个,另一个递给谢泽浚。谢泽浚这会儿看上去蔫蔫的,丝毫没有早上的脾气,看着馒头的目光满是嫌弃,但摸了摸肚子,还是伸手拿了一个,于是,三个人相对无言,都默默地啃馒头。   陶梦阮忍着口干,将馒头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了,心里对谢威鄙视的不行,只有馒头吃也就罢了,连口水都没有,这是想噎死她算了是吧!   陶梦阮默默地不说话,谢泽浚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啃了几口,将馒头一扔,道:“干死了,这种东西怎么吃!”   谢威看了谢泽浚一眼,脸上有些恼意,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既不责骂他,也没有劝他吃,只将手里的馒头吃完,把袋子里的另一个也捡起来,大口的吃掉了,自己将自己噎得翻白眼。   陶梦阮暗地里扯了扯嘴角,将自己手里的半个收到袖子里,想着出去也未必找得到人烟,还是预备一下好些。   ------题外话------   感冒了,头疼,实在撑不住了,表拍我……   ☆、第六十章 借宿   谢威吃完了馒头就准备出去,装馒头的袋子已经空了,谢威随手就扔到旁边,谢泽浚扔掉的半个,谢威看了一眼,还是捡起来收到了袖子里,拽着谢泽浚往外走。   陶梦阮扶着墙壁站着,忍不住扯扯嘴角,这是穷到只有馒头吃了?   谢泽浚不敢闹脾气,但也不情愿听谢威的话,拖着脚往外走,谢威显然没有那耐心,用力拽了一把,没拽动谢泽浚,自己倒是晃晃悠悠的倒下了。最后的意识,还回头看着陶梦阮,手指着陶梦阮:“你、你下药……”   谢泽浚吓呆了,虽然谢威对他不好,但父母兄姐都让人抓了去,他唯一的依靠就是谢威,谢威一倒,连陶梦阮的形象都高大可怕起来。   陶梦阮吐了口气,上前几步将想要逃跑的谢泽浚抓住,干脆利落的点了穴道,顺手往谢泽浚嘴里丢了一颗糖豆,阴着语气道:“这可是穿肠毒药,你若老老实实的听话,回去就给你解药,若不然,就等着肠穿肚烂死掉吧!”   谢泽浚捂着嘴,惊恐地后退,靠着山壁不敢动了,陶梦阮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谢威。她怀孕以来,身上带的药就少了,更别说厉害的毒药,有杀伤力的也就是强力迷药和麻药。她算着谢威不知道她懂得医术,在几个馒头上抹了迷药,原本想着说些话拖延时间等着药效发作,没想到谢威跟谢泽浚赌气,吃了两个,自己就放倒了,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你、你要对我哥哥做什么?”谢泽浚见陶梦阮艰难的在谢威面前蹲下,更加惊恐了些,声音都有些发抖。   陶梦阮回头看了谢泽浚一眼,没说话,又转向谢威,抬手在谢威身上几个穴位上按了一遍,谢威原本绵长的呼吸,一时消失了,整个人就如死了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   谢泽浚不知道陶梦阮做了什么,但本能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颤抖着手指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陶梦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杀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你若是不想跟他一样,就老实听话些,否则,我就让你们兄弟死在一起,说不定来生可以再做一回兄弟。”   谢泽浚颤抖着身子上前探了探谢威的呼吸,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陶梦阮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淡淡道:“走不走?还是你想留下来陪他?”   闭了闭眼,陶梦阮深深吐了一口气,她虽然习武习毒,但亲手杀人的机会其实不多,但她十分清楚,哪怕将谢威绑了,等他醒来想要挣脱了去追她也十分容易,她不能留下这样的后患。至于谢泽浚,一来她也好奇谢泽浚在谢家究竟为何地位特殊,二来,一个半大孩子她确实有些下不去手杀了他,偏谢泽浚挑食,馒头也没吃两口,只能拿糖豆冒充毒药吓唬他了。   谢泽浚惊恐地望着陶梦阮,听陶梦阮这么说也没有动,陶梦阮倒是没那耐心了,在谢威身上翻了翻,搜到两张银票加上一些碎银子,扔了一些给谢泽浚,直接走了。她是有些下不去手杀了谢泽浚,但也没有非要留着他的意思,既然不跟她走,就由他自生自灭去,趁着太阳还挂在天上,起身往外走。   陶梦阮走了没多远,就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便看到谢泽浚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见陶梦阮回头,连忙往最近的一棵树跑过去,藏到树后面去。陶梦阮扶着肚子翻了个白眼,也没理会谢泽浚,继续往前走。   谢泽浚见陶梦阮没有对付他的意思,从树后面出来,继续跟着陶梦阮。对陶梦阮他并没有什么恨意,他年纪虽小,但也能感觉到旁人对他的好心和恶意,在谢家他是最受宠的,但也是最招恨的,虽说没有谁敢当真将他怎么样,但他年纪小,想欺负他其实很容易。就算是谢威,这次是谢威将他带出来的没错,可谢威救他也是有目的的,他不知目的是什么,却知道谢威对他没有半点兄弟情义,所以陶梦阮杀了谢威,他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谢威报仇。   陶梦阮没有理会后面的谢泽浚,看得出来,谢泽浚多少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但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陶梦阮并不担心他能伤到自己,如今担心的却是千万别走错了路。   从种种迹象来看,谢威兄弟两个确实是独自在外,谢威去抓陶梦阮,带着她出来,她再是纤瘦,也是个成年人,何况有孕之后她其实胖了不少,所以这地方不可能离运城太远。想到不太远陶梦阮多少放心了些,可要是走错了方向,那就是越来越远了,可惜这里也没什么标志性建筑给她定位,只盼着自己的直觉别这个时候掉链子。   走了一段,看着眼前不太高的山坡,陶梦阮叹了口气。虽然她练武这两年,比寻常女子体质好些,可到底是个孕妇啊,这山坡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其实也挺高的。想了想,还是寻了一根结实的棍子当拐杖,至少走着稳当些,才慢慢的开始爬山。   山坡不太高,陶梦阮在山上找到了几颗果子解渴,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吃掉了,走过山头,发现另一面有些人家,陶梦阮顿时高兴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了些。只是一个单身女子,尤其是身子还不方便,陶梦阮在外面走着也格外小心,趁着天还没黑在村子外面观察了片刻,才往一户人家走去。   身后的谢泽浚跟到村子外面,见陶梦阮上前敲门,并没有跟上去,只藏在村口的一个草垛里,看着陶梦阮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想了想,没有像陶梦阮一样去找人家借宿,往草垛里缩了缩,打算将就着过一夜。   陶梦阮敲了门,不多时,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开门,见陶梦阮站在门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这位娘子这是……”   “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跟家人走散了,好容易才走到这里,请婆婆收留我一晚。”陶梦阮当然能想到看到她这幅样子,许多人都会有些猜度,甚至怀疑她跟人私奔什么的,尤其是她长得好,有那心术不正的,说不定还会起些坏心。所以她在村子外面观察了半晌,发现这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婆婆住着,虽不知道有什么故事,但对她来说,在这样的人家借宿总能安心一些。   老婆婆打量了陶梦阮一遍,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手扶着肚子,连忙叫她进门,道:“外面冷,快进屋里来!”   陶梦阮点点头,跟着老婆婆进屋。   老婆婆一个人住着,但看上去条件还算好,屋里烧着炭火,这样冷的天里也是暖暖的。老婆婆也没问陶梦阮的来历,叫陶梦阮在炭炉子边坐下,道:“你先坐一坐,我给你拿件衣裳来。”   陶梦阮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婆婆!”   老婆婆转身往里屋走去,不多时拿了一件厚棉袄出来,递给陶梦阮,道:“这是我女儿未出嫁时穿过的,你先披着暖一暖。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陶梦阮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客气了,点点头道:“好,谢谢婆婆!”   老婆婆给陶梦阮倒了杯热水,就去厨房给陶梦阮弄东西吃,不多时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出来,递给陶梦阮道:“家里的东西不多,你别嫌弃。”   陶梦阮连忙接过来,道:“我感谢婆婆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还没问婆婆怎么称呼呢!”   老婆婆笑笑,在陶梦阮前面坐下,道:“我姓贺,你叫我贺婆婆就好了,对了,你从哪里来?这是要去哪里?”   “我姓陶,是从运城让人掳到山里来的,他们想拿我跟我夫君交换一样东西,我寻了机会逃了出来,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陶梦阮轻轻搅拌了一下,面的香气便铺散开来,里面还有个金灿灿的荷包蛋,不由得有些欣喜道。   “原来如此,幸亏你机灵,说是拿你交换,可那些人的话那里能信,拿到东西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贺婆婆感叹了一回,“你尝尝合不合胃口,什么不够就同我说,这里是吴家村,坐牛车大半个时辰就到运城了,等明早我叫我那侄孙子送你回去!”   陶梦阮感激的点点头,她最不担心的就是别人下毒,不是现做的手工面,但对于这个时候的陶梦阮来说,热腾腾的面比山珍海味都好吃,也顾不上别的,大口的吃面。贺婆婆见状有些心疼道:“你别急,慢慢吃,若是不够婆婆再给你做。”   一碗热腾腾的面下肚,陶梦阮觉得自己总算重新活过来了,贺婆婆接了空碗过去,道:“我在厨房里热了些水,你打水洗一洗,早些歇下吧!”   陶梦阮跟着贺婆婆去厨房,贺婆婆指了指木盆里的烧饼,道:“都是我今早做的,老婆子的手艺还不错,陶丫头可以尝尝。”说着就往外走,说是给陶梦阮准备房间。   陶梦阮见贺婆婆出去了,往窗外看了一眼,微皱眉从装着烧饼的筐子里拿了两个,起身往外走,将烧饼放在门外。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些亮光,陶梦阮将烧饼放下,缩在草垛里还不时往这边看的谢泽浚就注意到了,等陶梦阮转身进屋里去了,才从草垛里钻出来,拿起烧饼又飞快的跑了。   ☆、第六十一章 风杨   陶梦阮简单梳洗了一下,贺婆婆便端了油灯过来,说是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引着陶梦阮过去看。   贺婆婆一个人住着,这屋子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但应该是才修理维护过的,没有漏风的地方,屋子虽然不大,却也有两个卧房,加上客厅和厨房。两个卧房一个贺婆婆住着,另一个是贺婆婆的女儿从前住的,女儿出嫁之后就空着,陶梦阮来借宿,贺婆婆就将屋子收拾出来给陶梦阮住。   贺婆婆年纪大了,见到小辈也喜欢跟小辈唠叨,尤其陶梦阮如今的样子,又叫她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陶梦阮前世是外婆带大的,对贺婆婆也格外尊重些,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也没有不耐烦,都用心记着。贺婆婆一个人住着,本村的小辈大多也没有那个耐心听她唠叨,对陶梦阮说话就有些话多,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她已经出嫁的女儿。   陶梦阮从贺婆婆的年纪来猜想,贺婆婆的女儿至少是陶梦阮母亲那般的年纪了,这个年纪上,若是没有出嫁才是奇怪。只是按照常理来说,女儿出嫁了,每年也是要经常回娘家看看的,一般来说父母也不会特意说出嫁了的女儿这话,除非是女儿出嫁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陶梦阮有些奇怪,但她跟贺婆婆也就是萍水相逢,就算贺婆婆照应她几分,她对贺婆婆也存了感激之心,但也不可能就这样开口问人家的家事,虽然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听贺婆婆说道,偶尔答应一两声。贺婆婆也只是想跟人说说话,对陶梦阮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将油灯放在屋子里的桌上,向陶梦阮道:“这屋子好久没有人住了,你就将就着住一晚,被褥都是年前天晴时才晒过的,应该不会有霉味。”   陶梦阮连连道谢,贺婆婆见她有些倦怠,便将油灯给她留下,自己带上门出去了,嘱咐陶梦阮早些歇下。   从山洞走过来虽说不算太远,但对陶梦阮来说也不大容易,好在除了疲惫并没有别的不舒服,陶梦阮用贺婆婆烧好的热水泡了泡脚,便吹灭了灯早早地睡下了。   虽然贺婆婆家在这个村子里已经算不错的了,但要说条件自然跟不上运城的宅子,既没有供暖的地龙,也没有人添炭照看炉火,尽管贺婆婆担心她受凉,已经在房间里放了一盆炭火,到后半夜时陶梦阮依然被冻醒了。因为睡得早的缘故,陶梦阮醒了也没什么睡意,又不好浪费人家灯油,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等着天亮,不知不觉的倒是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年初二媳妇要回娘家,出嫁的闺女也要回家里给父母拜个年,陶梦阮醒得早,已经能听到村里往来的嘈杂声。陶梦阮睡不着了,爬起来将衣裳穿好,贺婆婆昨日给她的棉袄也披在身上,只是没听到贺婆婆的动静,陶梦阮便也没有出门,屋子里总比外面要暖和些。   昨晚陶梦阮太累了,直接就睡下了,也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屋子,这会儿才细细看去。屋子不大,但可以看得出是经常打扫的,虽然说按照贺婆婆的说法,这个屋子是她女儿出嫁前住的,但还能看得出少女闺房的模样,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还有一个梳妆台,看上去像是木匠自己打的。   陶梦阮借着晨光看去,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看上去是时常擦拭的,虽然时间长了,依然光可照人,旁边梳子妆奁一应俱全,不过里面已经没有各式各样的香粉了,几朵大红的绢花已经褪了颜色,陶梦阮生怕一碰就坏掉了,也不敢拿起来看。梳妆台的一角放了一把团扇,扇面上画了一名红衣少女,颜色已经褪去了,但不知是不是时常有人把玩的缘故,扇柄处光滑如玉,扇面也依然完好无损。   陶梦阮看得出那把团扇是人心爱之物,她一个借住的客人不该随便把玩,也没有伸手去碰,只凑近了些看扇面上的图案。   扇面上绘了一名红衣少女,图案很小,看不清画中美人的模样,只能看出衣带飘飞的秀雅模样,身后是一条小径,能看到点点的花瓣,只是认不出是什么花来,左侧题了一句话:落花随风扬,衣带自当风。   这一句话形容那一幅图倒是十分形象,不过也没什么出彩的,陶梦阮这是有些意外,那笔迹像是女子的手笔,莫非贺婆婆的女儿还识字?看上去至少字写得还不错,就算是这个时代大家都写毛笔字,也得有好几年的功底。   陶梦阮在屋子里转悠着看了一圈,听贺婆婆说那屋子多年没有人住了,但不仅打扫的干净,没有半点灰尘,就连借给陶梦阮的这件据说是贺婆婆女儿穿过的棉袄,也是散发着皂角和阳光的香气,没有半点霉味,只是衣裳已经洗得发白,恐怕贺婆婆是每年都会将女儿留下的衣裳洗过之后重新晒干的。   陶梦阮感叹了一回,外面响起了贺婆婆开门的声音,陶梦阮将床铺整理好了,也起身出去。贺婆婆正端着食盆喂鸡,见陶梦阮出来,便笑着同她打招呼道:“陶丫头昨晚睡得还习惯吧!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就怕冷,早上也起得晚些,风杨没出嫁时,她起来练武回来,我还没起呢!”   陶梦阮从贺婆婆的话里知道,贺风杨就是贺婆婆的女儿,贺婆婆的丈夫死得早,贺风杨是遗腹子,大家都盼着是个男孩,能撑起这个家来。后来得了个女儿,虽然都有些失望,但至少留下了血脉,所以请族里最有学问的族长取了贺风杨这个名字。贺婆婆说起来,当时族里的意思是留贺风杨招赘女婿的,但贺婆婆不肯,女儿家招赘可没有那么容易,不说别人的眼光,她更舍不得唯一的女儿扛起家业这么辛苦的事,不过风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啊!   贺婆婆见陶梦阮偏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样子,道:“怎么了?陶丫头。”   “嗯,我怎么觉得,似乎听过风杨这个名字啊!”   “呵呵,这个啊,风杨没出嫁的时候,在河北还是挺有名气的女侠呢!”贺婆婆闻言便笑起来,“风杨打小就拜了个师父习武,我不识字,也不大懂,只是风杨是独生女,总觉得她会的多些总是好的,就答应让她学武去了。风杨说她天分好,十四岁就出师了,听她师父的,出门历练,唉,便是我这个做娘的,一年也只见得到她一两回。”   陶梦阮听着更是惊讶了,实在没想到这小村子里,还藏了这样的高手。贺婆婆将食盆放下,又拿起扫帚打扫院子,向陶梦阮道:“我昨晚跟我那侄孙子说了,他今天早晨要陪他媳妇回娘家去,说好了午饭后过来接你,你呀,就安心再等一等,吃了午饭再走。哦,我早起热了馒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一些垫一垫。”   陶梦阮点了点头,也不与贺婆婆客气,她没准备吃白食,所以,也没打算让自己饿肚子。吃了一个馒头再出来,贺婆婆将扫帚放下,又开始忙碌其他的事情,陶梦阮坐着看她怪不好意思的,只是看着贺婆婆手里的活计,又完全插不上手。   贺婆婆也不叫她动手,就一面做事,一面同她说话。陶梦阮听贺婆婆说起她女儿的事迹,就在院子里转悠着打发时间。院子里不像寻常农家小院一般,种些蔬菜葱蒜什么的,倒种了些花草,有的甚至是少见的药材,贺婆婆见陶梦阮感兴趣,隔着围起来的篱笆给陶梦阮解说,末了道:“这些啊,都是我女儿从前种下的了,她一走就再没回来过,我舍不得,就把这些都好好养着,就当她在家一样。”   陶梦阮看着贺婆婆一时有些落寞的样子,也只得安慰她,道:“想来是走不开,才不曾回来吧!”   贺婆婆闻言叹了口气,道:“风杨那孩子打小就有主见,我们说她,她也不听,当时她要嫁到京城去,我们哪里舍得啊!我们这儿离运城近,可她堂姐嫁到运城了去,都轻易见不到一回,何况大老远去到京城,我就怕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啊!”   京城?这么一提,陶梦阮倒是有些印象了。   陶梦阮年纪小,贺风杨是她母亲那一辈的人了,便是再声名在外的人物,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痕迹了,但前些时候因为葛婧跟骆子安定亲,她拜托司连瑾打听过骆家的事,其中就有一桩二十多年前的风流韵事。   听说那件事在当年还闹得挺大,陶梦阮还偶然听韩氏提起过,说骆国公府都是痴情种子,当年骆国公府的二爷,就是骆子安的二叔,曾经喜欢上了一个江湖女子,硬是明媒正娶将人娶了回去。当时葛婧好奇多问了一句,才听说后面一段悲惨的故事。   骆子安的二叔曾经游历江湖,到二十出头,才娶了妻子回去,当时的骆国公夫妇对于骆二爷能娶妻生子安心过日子已经十分欣慰,对他的新婚妻子并没有多家挑剔,却没想到骆子安的小姨会对骆二爷情根深种,根本不能接受骆二爷娶别人为妻的事实。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抑郁而终的有,伤心一阵子另嫁他人的有,死活放不下为委身做妾的也有,那位姑娘也提出愿意做妾,但骆二爷不愿意委屈了妻子,不肯答应。   事情的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便是韩氏也只是听说,最后骆二夫人杀了那位姑娘,骆二爷为二夫人顶罪,被流放千里,最后死在途中,而骆二夫人在骆二爷身死,腹中的孩子流产之后,就自杀了,而骆子安早产听说也是骆大夫人因为那件事而受了刺激。骆二夫人是江湖女子,也没人知道她娘家在何处,但韩氏曾提到骆二夫人闺名风杨。   陶梦阮看着贺婆婆慈祥带笑的面容,连求证的话都说不出口。她大约一直以为女儿在京城过好日子,心里想念女儿,但因为种种的顾虑,都不敢提出去寻找女儿见上一面。   贺婆婆没有注意到陶梦阮的情绪,指着小院子里的花草给陶梦阮看。这个季节天冷,前两天才下了雪,那些花草大多也没有四季常青的本事,现在看去大多都是枯草,贺婆婆却兴致勃勃的讲解给陶梦阮听,虽然都是枯草,贺婆婆也一样样都如数家珍。   陶梦阮对药草很熟悉,虽然现在看去都是枯草,但有贺婆婆讲解,陶梦阮理解也就没什么障碍了。随着贺婆婆一样一样看过去,贺婆婆指着角落里的一团枯草,向陶梦阮道:“那是风杨最喜欢的花了,叫做千丝草,可惜这个时候天冷,若是夏天,那草叶子都是红色的,就想一大捧红色的丝线,格外的讨人喜欢。也有人说,那千丝草就是千般情缘,在家里养一盆,夫妻就能恩爱到老。这都是传说了,可风杨就信了,特意跟她师父讨了一棵种在家里,还说若是能早些年在家里种一棵,我和她爹一定能白头偕老。”   贺婆婆说到这里,转身往屋里去,陶梦阮以为提到早逝的丈夫,贺婆婆上心了,没想到不多时,贺婆婆拿了个小小的绸布小包出来,递给陶梦阮,道:“这是千丝草的种子,去年结了几颗,我都收起来了,预备今年种下的,刚巧你就来了,我就送你几颗,你拿回去种,讨个吉利也好,这种子可不是年年都会结的呢!”   贺婆婆说着就将小包递给陶梦阮,看着天色不早了,往厨房里去做早饭。陶梦阮没有跟上去,打开手里的小包,巴掌大的小布包里放了五颗种子,每一颗都有红豆大小,光滑圆润的红色的一小颗,看上去格外喜人。陶梦阮习惯性的凑到鼻尖闻了闻,一缕淡淡的幽香飘入鼻翼,陶梦阮脸上露出些惊愕的表情。   她在医毒上面的天分高,便是年代久远,唐萌萌和陶馨媛就罢了,骆子安身上的毒,她多少能分辨出一些药物来,唯独想不出来是什么造成了骆子安和唐萌萌身上的毒性相似的成分,如今找到这千丝草,陶梦阮才猛然想到,可不就是这千丝草的药性吗!   先前那一蓬枯草陶梦阮实在没认出它的身份来,拿到这种子,陶梦阮才认出来。前世陶梦阮也见过这种药材,不过并不叫千丝草,先前贺婆婆提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一种纯观赏的花草。想到这里,陶梦阮将一小包种子仔细的收好,现在越发可以确定,当初的骆家二夫人,骆子安的二婶,大约就是贺婆婆的女儿贺风杨,而骆子安身上的毒,大约也跟贺风杨有关。   陶梦阮目光落在厨房里忙碌的贺婆婆身上,贺婆婆多年都念着女儿,亲生女儿,一手带大的孩子,贺婆婆能不知道贺风杨的性格吗?贺风杨多年来没有半点音讯,别说回来看看母亲,连一封信都没有,陶梦阮觉得,贺婆婆大约也早就想到了,贺风杨大约早就不在了。一直留着女儿的闺房,养着女儿种下的花草,不请人送信,不向人打听,恐怕就是害怕听到女儿已经不在的消息吧!陶梦阮原本想请人打听一番,告诉贺婆婆真相的念头也打消了,老人家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就当女儿一直好端端的在京城享福也没什么不好。   陶梦阮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等着贺婆婆喊她吃饭,却听见外面一阵喧闹,站起身往外看,只见司连瑾从阳光里走来,整个人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不等陶梦阮替他开门,司连瑾已经用力推开门,抱住陶梦阮,道:“阮儿,总算找到你了!”   有些硬的胡茬扎得陶梦阮脸上发痒,陶梦阮却不舍得离开司连瑾的怀抱,道:“我也在想,你几时能找到我,若是要我自己回去见你,我就让你睡书房去!”   司连瑾这个时候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睡书房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只要陶梦阮平安无事就足够了,紧紧抱着陶梦阮不肯松开。还没开春,暖融融的阳光没什么威力,陶梦阮抱着司连瑾的身子,只觉得格外的安稳。   “好了,你们小夫妻有的是时间腻歪,陶丫头怀着身子经不得饿,先吃东西吧!”司连瑾还来不及跟陶梦阮的恩人打招呼,贺婆婆已经摆好了饭,出来喊陶梦阮两个吃东西。   ☆、第六十二章 送信人   陶梦阮脸色微红,向贺婆婆道:“贺婆婆,这是我夫君。”又向司连瑾道:“夫君,昨晚幸亏贺婆婆收留了我,不然,我和宝宝只能露宿荒野了!”   司连瑾连忙向贺婆婆行礼,道:“多谢婆婆收留阮儿,在下感激不尽!”   贺婆婆的女儿做过行侠仗义的侠女,贺婆婆比寻常老太太也多有几分见识,见到司连瑾这般清贵的贵公子,也没有半点畏缩,依然带着温和慈祥的笑容,道:“哪里的话,我是跟陶丫头投缘,用不着谁感激!好了,快进来吃饭,虽然你们肯定赶着回去,但饭菜都做好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司连瑾得了陶梦阮的消息就赶来寻她,哪能周全的考虑到早饭的问题,听贺婆婆叫他们吃了饭再走,也不推辞,点点头道:“多谢贺婆婆!”   贺家比起村里许多人家还要富裕一些,如今又正是年节,家里也不缺一些肉食,贺婆婆一顿饭虽然简单,但也不算寒酸,给陶梦阮和司连瑾添了饭,道:“家里贫寒,你们别嫌弃!”   司连瑾自然连道不敢,桌上三菜一汤,有鸡有肉,还有一碗炒白菜,在乡下已经是十分难得,可见贺婆婆十分用心的准备这一餐饭。   贺婆婆看着司连瑾和陶梦阮两个丝毫不嫌弃的端着碗吃东西,司连瑾还用心的给陶梦阮夹菜,脸上带着笑容,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将手里的碗先放下,有些认真的看着司连瑾,道:“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女子怀孕的时候,哪里经得起许多折腾,陶丫头能一步步走到这里来,是她坚强有本事,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不是。”   司连瑾看向陶梦阮,眼里也是满满的后怕和心疼,他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艰难。这两日他连眼都不敢闭,就生怕梦见陶梦阮和孩子出事,被贺婆婆这养严肃的说道,司连瑾没有半点不满,相反的,没有长辈在身边,能有人责怪他一句,他心里还能好受些,握着陶梦阮的手,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贺婆婆见司连瑾认错,又向陶梦阮道:“陶丫头,婆婆知道你委屈,大过年的还遭这样的罪,但身为男子,他不眠不休的寻你,愿意在我这么个陌生老婆子面前低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你若是还有气,就说出来,夫妻之间,千万别将千言万语藏在心里,世事无常,说不得一个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陶梦阮眼睛微微泛酸,心知贺婆婆必定是想到早逝的丈夫和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儿了,点点头道:“婆婆,我都知道,我和夫君会好好地,不会因为别的乱七八糟的事错过了彼此。”   “你们明白就好。”贺婆婆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昨日看到你,我就想起了风杨,她出嫁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大的样子,那时啊,她已经有了身孕,女婿跟她一起上门,求我将风杨嫁给他。我知道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虽然看上去就出身高贵,可待风杨是真心真意的,对我也没有半点怠慢,可我还是不放心,不是怕婆家不喜欢风杨,也不全是担心京城路远,这一去我难得再见到风杨,我只是担心,他和风杨都是烈性子,可夫妻相处哪有事事顺心的?我就怕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的,就将情分都磨光了。”   “吵架这种事啊,不管出发点是什么,终归都是伤感情的。”贺婆婆见陶梦阮两个都停下来听她说,脸色也温和了些,“我那老头子在世的时候,也是个犟脾气,我也不是那好招惹的,两人在一块三不五时就吵,那时风杨还没出生,老头子有一回气得狠了,一个人背着弓箭就上了山,就再也没回来。他走了我就后悔了,后才村里的后生上山去找,只找回来一只鞋子,还有些破碎的衣裳,我那时就恨我自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气他。风杨跟小骆走的时候,我也这么跟她说,可我知道,风杨那脾气跟她爹是一样的,说了也不管用啊……”   陶梦阮和司连瑾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贺婆婆说,贺婆婆也不要他们说什么,就是想跟人说说这些憋在心里的事。她打小也是个要强的性格,这些年艰难,将她的性格也磨平了些,可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是半点都不愿意在他们面前露怯的。絮叨了许多,才回过神来,看着菜都要凉了,连忙给陶梦阮和司连瑾夹菜,道:“看我,年纪大了就是话多,你们都别理我,多吃点,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气氛有些沉闷,陶梦阮和司连瑾都低头默默地吃饭,贺婆婆也没有再说什么,吃了饭之后便送陶梦阮两人出门,给陶梦阮装了两个烧饼,道:“我早上热过的,这里去运城也不近,你要是饿了,就吃一点垫一垫。”   陶梦阮点头,谢过贺婆婆,拿了些碎银子给贺婆婆,贺婆婆却摇头,道:“我不缺银子,帮你一回也不图你的银子,婆婆就是看你顺眼,风杨的孩子也该有你那么大了,婆婆看着你,就跟孙女一样。”   陶梦阮推辞不过,只得将碎银子又收了回来。贺婆婆将陶梦阮他们送出门,又补充了一句,道:“那千丝草,你好好种,风杨最喜欢那千丝草,可惜她出嫁的时候还没有结出种子来……”   司连瑾得了消息就赶着来寻陶梦阮,但还记得弄了辆马车来,村里路不好走,马车就停在村子外面。司连瑾牵着陶梦阮的手往外走,村里人难得见一回城里的贵人,都有些好奇的看他们,陶梦阮有些不自在,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   到了马车上,司连瑾不愿意出去骑马,就坐在陶梦阮身边,将陶梦阮搂在怀里,道:“阮儿,幸好你没事!”   陶梦阮感觉得到他的害怕,握着他的手,道:“我没事的,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运城四周虽然没有高山,但像那个村子后面的山坡是不少的,就算知道掳走陶梦阮的人走不远,四处排查下来也要许多功夫。   司连瑾抱着陶梦阮,道:“谢威留下书信,说若是要你平安回来,就将谢家的一件宝物还给他,否则就杀了你。当时查抄谢家,金银珠宝倒是搜到不少,可要说真算得上了不得的宝物,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是哪个。我怕他伤害你,连夜提审了谢三爷,才知道谢家所谓的宝物就是一个锁着的宝箱。一个宝箱而已,我拿了宝箱准备换你回来,再看时,才发现谢威那蠢材,留威胁信连时间地点都不写。”   “……”陶梦阮正面接触过谢威,虽然她下黑手阴他吧,对旁人这么没有防备,确实是蛮蠢的。   “先前跟谢威打交道,倒是没发现他有那么蠢,做事不说精明过人吧,至少是沉稳可靠,否则谢三爷也不会这么器重这个儿子。我当时也没想谢威果真那么蠢,还以为他想拿捏我们,故意没写,叫人在家里盯着,等谢威再送信过来,或者人就在周围什么地方藏着,等我拿到宝箱就出来交换,还让人将周围仔细的搜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谢威的踪迹,这才全力往周围去找。”司连瑾说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谢威究竟是另有谋算还是真的就忘了。   “我带了人,将运城周围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回,今天早晨天不亮赶着回去看看有没有消息,结果刚到门前,就有人送了消息来,说你在城外的吴家村,我这才找了过来。”司连瑾当时并不全信,只是有了消息自然要找一回,何况这边确实没有找过,至于带上马车,司连瑾想的是,运城周围就那么大地方,就算不在吴家村,剩下的地方今日差不多也能找个遍,带上马车当然是方便带陶梦阮回去。   “是什么人送的信?”陶梦阮听司连瑾这么说,疑惑道,知道她在这边的,应该就只有谢泽浚那个熊孩子吧。   “送信的是个小乞丐,说是一个*岁的孩子让他送的,阮儿,你认得这么个人?”司连瑾那时牵挂着陶梦阮的安危,没有功夫细细查问,此时陶梦阮一提,便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应该是谢泽浚吧!”陶梦阮脸色有些莫名,那个孩子,她虽然没有杀他,但也没有报什么善意,顶多就是给了他一些钱和吃的,让他自生自灭罢了。只是没想到,昨日还娇气得馒头都不愿意吃的熊孩子,今日竟然能大清早的跑到城里去了,还替她送了信过去,如今那熊孩子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谢泽浚?”司连瑾不大理解。   “夫君,我杀了谢威。”陶梦阮抿了抿唇,她是习武之人,心并没有那么软,只是将人迷晕了,在趁机下黑手杀人这种事她以前还真没做过。   司连瑾见状将陶梦阮揽入怀里,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叫你做这样的事……”   “不怪你,谁能想到家里还有内鬼呢!”昨天那个时候,她确实有些惊慌,但到了今天,她只是有些害怕司连瑾的态度,她知道,大多数男子还是更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子,而且,自己的妻子能干脆利落的杀人,恐怕多少会叫人有些害怕吧,若是有一天,被杀的人变成了自己怎么办?陶梦阮知道司连瑾不是那样的人,但没有听到司连瑾自己说,她还是有些害怕,就像前世,她养在唐家,哪怕知道那个年代武林高手也不会轻易跟人动手,她兄姐们依然会下意识的跟她保持距离。   “有内鬼?”司连瑾忙着去找那宝物,找陶梦阮,还真没来得及去想陶梦阮是怎么被掳走的,如今想来,可不是嘛,若不是有内鬼,陶梦阮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抓走。   “内鬼肯定是有的,而且,能在我身上动手脚,肯定是我身边的人。”陶梦阮昨晚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中的就是普通的迷药,若是以前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如今我没有带净魂香,才着了他的道,不过谢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迷药上面。”   陶梦阮杀了谢威,司连瑾倒是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谢三爷的罪名肯定是要处斩的,谢威一个协从的,也跑不了一死,死在陶梦阮手里遮掩过去也就是了。司连瑾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家里的内鬼,家里放着这么个人在那里,自然是不放心的。   “现在府里人不多,想要查出来也不难,再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觉得那个人还能安心待下去。”陶梦阮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她心里也有个怀疑的人,回去确认一下就是了。   司连瑾闻言便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不过,这一回阴差阳错也有些收获,你看,这是什么?”陶梦阮见司连瑾还在自责,将贺婆婆给的小布包拿出来给他看。   司连瑾看着陶梦阮手里几颗小小的红豆豆,没看出什么不同来,疑惑道:“这是什么?红豆?”   “这是千丝草,先前一直想不通萌萌和骆子安的病是怎么回事,现在是有些头绪了,不过如今不能折腾药材,还得等宝宝出生以后再弄。”陶梦阮给司连瑾看了一眼,将小包又收起来。   “这就是贺婆婆叫你种的千丝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嘛!”司连瑾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几颗红豆豆他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我们回京之后,叫人去骆家二夫人坟前种一些千丝草吧,我觉得,贺婆婆刚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陶梦阮想起贺婆婆提了好几遍让她回去种,想来就是想完成女儿早年的一个心愿吧。贺婆婆大约早就猜到女儿已经不在人世,只是不愿说破罢了。   “你是说……”   “贺婆婆的女儿闺名叫风杨,又将女婿叫做小骆,我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听大舅母说过骆家的一些事,那早年死去的骆家二夫人应该就是贺婆婆的女儿。贺婆婆不要我们的礼物,又不愿说破,我既然想到了,就替她种一些好了。”   司连瑾没有反对,不过是让人去种几棵草而已,他们不方便,叫骆子安寻个机会去种也行,反正骆子安承了他们的情,也该回报一二。   陶梦阮同司连瑾说着话,不多时身边就没有了声音,一回头,只见司连瑾靠在陶梦阮的肩头,绵长的呼吸轻轻地吹在陶梦阮的侧脸,显然已经睡着了。陶梦阮轻抚着司连瑾眼下的青影和冒出来的胡茬,不由得心疼,这两天司连瑾应该一直在到处找她吧!她早就想到了,她不见了,司连瑾该有多担心,多思念她,侧头在司连瑾侧脸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还好,我们都好好地。”   到城门外需要检查时,司连瑾才揉着额头坐直起身子。   因为谢威和谢泽浚在逃,运城的检查一直都很严格,虽然谢威兄弟两个不大可能回来自投罗网,或者,回来了也不一定会被发现,比如今早谢泽浚还给他送了个消息。不过这个时候,司连瑾倒想着,这一道命令差不多可以撤掉了,谢威已经死了,谢泽浚一个半大孩子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好说。   马车到府门外,九皇子就迎了上来,没敢冲过来抱陶梦阮,只拉着她的手,道:“嫂子,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那天着火的地方离九皇子的住处比较近,所以司连瑾才会急匆匆的跑过去,没想到根本就是别人设的调虎离山之计。   陶梦阮揉揉九皇子的脑袋,道:“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会长不高的!”   “嫂子!”九皇子刚刚酝酿的一点感人气氛一时破坏殆尽,瞪着陶梦阮道。   “好了,进去吧!你嫂子累了,需要休息。”司连瑾将离陶梦阮太近的九皇子拉开,牵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九皇子想走在陶梦阮身边,可惜被司连瑾隔开了,只能隔着司连瑾同陶梦阮说话,道:“嫂子,你有没有受伤?还有,你累不累、饿不饿?我叫人准备了热水和吃的……”   陶梦阮难得见到九皇子那么多话,挑着回答了一些。他们吃过饭回来的,这会儿倒是不饿,只是听说有热水,陶梦阮还真想好好泡一个热水澡,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待了那么久,后来又走了山路,昨晚虽说贺婆婆家里有热水,但在别人家里,陶梦阮也只是简单擦洗了一下。   司连瑾见状,向九皇子道:“去找管家和王嬷嬷问一问,有没有抓到什么可疑人物!”   九皇子年纪虽小,但听司连瑾这一句,立刻就联想到了内鬼,脸色严肃了些,迈着大步就去了。司连瑾满意的点点头,挽着陶梦阮往里走,道:“我也在外面跑了两天了,我们一起洗吧!”   ☆、第六十三章 宝物   陶梦阮虽然被抓在外面,但没什么事的时候至少可以歇着,司连瑾就不同,这两天都在到处找人,虽然闹着要跟陶梦阮一起沐浴,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陶梦阮趁着他还没睡着,将他从浴桶里拖出来,按到床上躺下,司连瑾也不闹,安安分分的就躺下睡了。   陶梦阮昨晚睡得还算好,虽然坐了好久的马车,但司连瑾将马车弄得很舒服,又有他本人给陶梦阮当肉垫,陶梦阮也不累,安顿司连瑾睡下,便披散着头发出来,叫芳儿给她擦头发。   几个丫头从她失踪就在担惊受怕,如今陶梦阮回来了,几人激动得恨不得冲上来拉着陶梦阮看看是否完好无损。陶梦阮怕吵到司连瑾,带着几个丫头去了偏厅,王嬷嬷也迎上来,细细看陶梦阮没有哪里不适,才算放心了些,依然道:“奴婢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夫人虽然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请大夫看看才能放心。”   关系到肚子里的孩子,便是陶梦阮自认为医术不错也不敢大意,点点头同意了王嬷嬷的意思。王嬷嬷放心了些,见陶梦阮的头发还潮着,忍不住唠叨着叫芳儿替她擦头发。   陶梦阮老实坐着,由着芳儿替她擦头发,扫了一眼,觉得有什么不对,细细一看,却不见青草,皱眉道:“怎么不见青草?”   “夫人莫提她了,就是她在夫人的水里下了迷药,才害得夫人遭了这一回罪,嬷嬷让人将她关在柴房了。”小蝶见状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原本瞧着她性子软,我们还格外照顾她一些,谁知道她闷不啃声的竟然连伤害主子的事都做得出来!”   陶梦阮原本只是有些怀疑,倒是没想到真是青草。青草一直有些怯弱,但做事还算认真,陶梦阮对小丫头还算好,没准备将她带回京城去,但也考虑过她以后的出路,自认为也算是个不错的主子了,哪能想到青草竟然是别人的棋子。   “夫人不要为一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费神了,青草那丫头不像是专门养出来的棋子,想来是让人收买的,奴婢发现了就将她关在柴房,等夫人和老爷腾出手来再去收拾。”王嬷嬷一向细心当日陶梦阮失踪,她担心陶梦阮之余,也没有忘了这件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屋子里有内鬼,当下就调查了一番。青草不是专门培养的,既没有那份手段,也没有那份心性,她没有花多少工夫就将人揪出来了,只是处置的事自然要等主子来吩咐。   这一点陶梦阮也想到了,之前青草就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她的意思,她确实没准备带青草回京,目前的几个丫头当中,小蝶还算有灵性,青草和芳儿做事都算用心,但想要调教出点样子来还需要不少工夫,何况往京城里去,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她的意思,想来芳儿心里也多少有个数,只是芳儿是个老实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倒是青草,这些天过来就时常有些心不在焉。陶梦阮身边有人使唤,对于青草一个并不出色地丫头也没有放多少心思,倒没想到就这么让人收买了过去。   “我知道,这件事由夫君处置就是了,不必再回我了。”陶梦阮点点头道,青草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被青草背叛了她也没有太多的难过,总体来说,没有期望也就谈不上什么失望。原本内宅里的事该她来处置才是,只是想到司连瑾为她担心受怕,这几天过的最是辛苦,就算如今将她找回来了,总要给司连瑾一个发泄的机会,青草还是留给司连瑾处置好了。   王嬷嬷点点头,应下了,见陶梦阮懒懒的靠着,就叫人将早上才做的点心端上来。   重修河堤的事还没有办好,过年难得休假的两天就在寻找陶梦阮当中过去了,司连瑾将家里的守卫重新安排了一遍,又开始忙外面的事。谢三爷收押之后,因为挨着年关,司连瑾也没有做让人过年加班这种拉仇恨的事,就将人暂且关押在运城。如今过了年,将谢三爷关在府里也不是个事,何况京城那边谢家也不是混吃等死的,虽然路远,也该忙活着过来捞人了。   司连瑾没有让人将谢三爷押送往京城,皇帝不在京城,谢家的主力又在京城戳着,送到京城去谢家还指不定搞什么幺蛾子,索性直接安排了人手送到太原去。这边司连瑾才打发了人将谢三爷一众相关人物送到太原,京城谢家公子就带着人到了运城,说是来人负责押送谢三爷一干人往京城去。   司连瑾好吃好喝的招待人住了两天,算着押送谢三爷的人应该快到太原了,才表示谢三爷是重犯,已经让可靠的人手押送往太原去了。来接人的谢家公子当场就黑了脸,谢家花了大力气才将这差事揽了过来,为的自然是寻找机会将谢三爷救出来,实在救不出来也得灭了口,免得将整个谢家越拖越深,可谁知道司连瑾竟然提前将谢三爷送到太原去了。若是早就送走了还好说,偏就在他赶到太原之前才将人送走,还留着他在这里耽搁时间,错过了追上去的机会。   司连瑾丝毫没有将对方的怒火放在心上,还提醒他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赶得上皇上宣判,正好顺便将皇上的裁决带回京城去。于是在运城被司连瑾戏耍得烦躁的谢公子,又跨上马背,匆忙往太原赶去,希望能抓住最后一点机会完成他从京城带来的使命。   司连瑾打发走了谢泽云,突然想起点什么,抱了谢家所谓的宝贝,回去寻陶梦阮。   陶梦阮正在院子里剥核桃,准备做些核桃酥来吃,见司连瑾抱了个箱子回来,放下手里小巧的锤子,道:“这是什么?谁家送来的礼物?”   司连瑾将不大的锁扯掉,随口道:“这就是谢家那个宝贝,给皇上送去的时候忘了,索性等皇上回京路过的时候再交给皇上便是,我们先瞧瞧里面是什么。”   司连瑾这么一说,陶梦阮也来了兴致,想凑过来看。司连瑾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叫陶梦阮离远些,自己打开了箱子,却见箱子里就只有一本线装册子,还以为是什么秘籍,拿起来翻看了一回,忍不住扯扯嘴角。   陶梦阮见状更有些好奇,道:“是什么?武林秘籍还是藏宝图?”   司连瑾扯着嘴角将册子递给陶梦阮,道:“你自己看吧!”   陶梦阮疑惑地将册子接过来,没有什么年代久远的、泛黄的纸张,也没有什么故弄玄虚的缺张少页,就是一本十分正常的线装书,里面的笔迹也十分清晰,不是什么糊弄人的狂草,反正陶梦阮一眼就能认出什么字来,就是内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武林秘籍藏宝图什么的,倒像是一本流水账,娟秀的笔迹写了哪年哪天发生了什么事。   陶梦阮随意翻了几页,只见一行字写道:“某年某月某日,葛家女嫁入东宫为太子妃。”那一天正是葛姝嫁入东宫的日子,接下来,又写道:“某年某月某日颂王幺子病亡。”陶梦阮没有微微皱起,颂王的小儿子确实意外病亡了,但并不是那个时候,陶梦阮想了想,猛然想起来,那个日子正是宁阳郡主提起的,前世颂王的小儿子死去的日子。   想到这个,陶梦阮顺着往后翻了几页,果然,后面依然记着这样一些事情,其中却有一条比较突兀的写道:“谢家三房第三子,乃天降祥瑞,辅佐三皇子登上皇位,荣封一等公。”陶梦阮对着这一条画风完全不同的记录,狠狠地抽了两回嘴角,指给司连瑾看。   “……”   “我觉得,谢泽浚在谢家这么地位超然就是这个缘故。”陶梦阮忍不住扶着肚子笑,“谢泽浚才多大,等他能辅佐皇子登位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吧!亏得谢家居然会信这种鬼话,不是说谢家都是精明人吗?”   “大概其他的都是真的,所以谢家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就信了吧!”司连瑾也是摇摇头,往后翻了几页,后面的记录倒是不太准确了,再往后两三年,几乎都是胡说八道,没什么意义,司连瑾微微挑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陶梦阮见状碰了碰司连瑾的胳膊,“你想到什么了?”   司连瑾将册子翻到最前面,第一页上写了一行小字:杨玉莺记于某年某月某日。杨玉莺是谢泽浚的生母,那个时间是十年前。   “……”陶梦阮这个时候似乎猜到了事情真相了,谢泽浚的亲娘,应该也是重生的吧,因为她说出了许多还没有发生的事,所以谢三爷十分看重她,连带谢泽浚也格外受宠。后来发现许多事情跟杨玉莺所说的都有出入,谢家估计是怀疑杨玉莺了,于是杨玉莺就失宠了,至于那册子往后面的胡说八道,陶梦阮猜测,那个时候前世的杨玉莺应该是死了吧,大约谢三爷逼着她往下写,于是就胡写了一通。   ☆、第六十四章 姐姐   “这可不好办了,这箱子我们没打开过也就罢了,打开了送到皇上面前去,若是让人抓着把柄说话,却有些麻烦。”陶梦阮微微皱起眉头,当今皇上她没见过几次,但身居高位的人难免多想一些,更别说一国之君,这上面的这些东西,若是寻常灾异还好,偏偏杨玉莺前世不知混到哪里去了,知道的都是些皇家贵族的大事。   “有什么不好办的,一把火烧了就是。”司连瑾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个本子谢家应该比他更在意吧,毕竟上面提到的三皇子,可是谢家一力扶持的皇子,所谓辅佐三皇子的更是谢家公子,杨玉莺大概为了讨好谢家,还有几处提到谢家的,出镜率可比其他人多得多了,只要皇上不主动问起这件事,谢家绝对不会将这个所谓的宝物拿出来的。   “……”陶梦阮扯扯嘴角,将手里的册子往箱子里随便一扔,道:“那你去处理吧,我回去歇午觉去了。”   司连瑾原本以为那宝贝是什么稀世珍宝,才拿来给陶梦阮看的,既然是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了,叫人服侍陶梦阮睡下,又拎着箱子出去了,准备找个地方将这东西处理了完事。   陶梦阮睡了个午觉起来,紫枫拿了一叠信件过来,道:“大奶奶,这是郡主的回信,还有京城那边葛家三表姑娘和赵姑娘和慕姑娘送来的信。”   “嗯,京城的信?”陶梦阮跟司连瑾来了运城,宁阳郡主的信倒是时常收到,京城那边她没有送过信去,葛婧她们大约还不知道她来了运城。原本北巡一趟十月里就该回京城了,赵锦竹和慕雨莲只要求她给她们带礼物,也没说要送信去,后来到了运城,这边的事情实在不明朗,陶梦阮生怕让人截了信件惹出些什么事情来,也没有送过信去,倒是没想到能收到她们的信。   “带信过来的人说,信是送到太原行宫去的,因为大奶奶不在,郡主就替大奶奶留下了,这回给大奶奶回信,就一并给大奶奶送了过来。”紫枫将信件递给陶梦阮,顺便解释道。   司连瑾在运城不是什么秘密,但陶梦阮作为妇人,自然不会往外说她的行踪,葛婧几个将信送到了太原去也并不奇怪,陶梦阮点点头,接过信来看。最上面厚厚的一叠自然是宁阳郡主的信,司连瑾跟太原那边的书信往来基本都是赵益宣经手的,宁阳郡主每次就让赵益宣夹带一封信过来,安全可靠不会丢失。大约是送信的途径来的太过简单轻松的缘故,宁阳郡主每次都能送一封厚厚的书信过来,大大小小的事一点都不简练。   陶梦阮虽然知道宁阳郡主的性子,但那封信放在最上面,实在太有存在感,还是先将那封信拆开来看。接着上回的来信,宁阳郡主继续给陶梦阮连载和亲公主和皇帝陛下的故事。太原到运城相比起京城来说要近得多,但陶梦阮和宁阳郡主的通信主要依靠官方机密通道,传信的机会并不多,距离上次陶梦阮给宁阳郡主回信过去,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宁阳郡主的信不像是临时写的,倒像是想起来就添上几句,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连载和亲公主的故事。   话说,上回提到麟德帝为了跟异国公主完成婚礼,耽搁了回京的行程,以至于留在太原过年,这封信专门描述了麟德帝跟和亲公主的婚礼,以及婚礼之后不久的现在,那位公主,如今的宁妃,现在已经有了身孕。陶梦阮看宁阳郡主啰里啰嗦的分析了一番宁妃如今的处境,叹了口气,宁阳郡主果然是太闲了,跳过一大段杂七杂八的描述,最后面一段像是最近才添上的:“今年春早,当心春汛。”   陶梦阮自动略过宁阳郡主要求再送几坛子苹果醋过去的要求,目光停留在那短短的一句提醒上面。人说春雨贵如油,春天的雨关系到一年的收成,但春天毕竟不是雨季,便是雨多一些,也不至于引发水患,所谓春汛,是天朝的叫法。河南跟河北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流经两地的长河,河流源头在南边,河水自西南向东流,而河北在北地,冬天河水封冻比上游早,春天解冻又比上游晚,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春汛。   陶梦阮知道春汛一直存在,司连瑾忙着抢修河道和堤防也就是为了防御春汛,但宁阳郡主特意提醒,可见今年的春汛恐怕比往年要更加严重。陶梦阮前世知道这种现象,但对于如何解决,她并没有多关注过,想想既然这种情况一直存在,当地官吏应当有应对的措施,她只需将宁阳郡主的提醒带到也就够了。   这样想着,陶梦阮放下宁阳郡主的书信,拿起葛婧送来的信。葛婧经历了许多人,比起她刚认识葛婧的时候,已经沉稳得多,这次送信过来,也就提了提京城里的事,问了陶梦阮的情况。陶梦阮有孕的事,司连瑾只跟靖国公府和陶家报了喜,陶家跟葛家亲近,葛婧也得知了陶梦阮的事,言辞里多少有些担心,也提了些骆国公府的事,说到骆子安的身体已经有所恢复,最后却提到司蒙已经迎娶安巧巧过门,才进门没多久,又纳了个美貌的丫头,如今在京城闹得不大好看。   陶梦阮知道骆子安的身体有所恢复,对葛婧这一段婚姻也多少放心了些。葛婧九月里嫁到骆国公府,她没赶上葛婧嫁人,只留了礼物叫人送去,她亲自探过骆子安的脉象,也给骆子安送了些药丸,但从骆子安的身体就能看得出骆家水深,她其实更担心葛婧被人算计。好在葛婧也是侯门出身,虽然让大人保护得好,但经历了那么多事,心境和心性也有了变化。   至于司蒙跟安巧巧的事,怎么说呢?她真当初是真没想到将两人配做一对的,奈何,两人作死作到一处去了,孽缘挡都挡不住。只是才娶了安巧巧就纳了个美妾给安巧巧难看,司蒙是被气傻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了?靖国公就没打算管一管?   将葛婧的信放到一边,想着慢慢写回信,再去看赵锦竹的信。赵锦竹性子单纯,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她眼里也就是兄长和她那书呆子未婚夫,信上字数不多,还一大半都在说长孙琦的事,还说长孙琦又跟她赌气了,叫陶梦阮给她支个招。陶梦阮瞥了一眼末尾的落款时间,是去年十月底,默默地将信放到一边去了,如果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和好,她支什么招应该也没用了。   最后一封是慕雨莲送来的,也是厚厚实实的一封信。慕雨莲思维比较跳跃,从中陶梦阮总算知道了司蒙和安巧巧故事的完整版。陶梦阮知道,当初司蒙跟杨家四姑娘定亲的时候就是不情不愿的,总觉得娶一个容州名门家的女儿委屈了他,后来求娶慕雨莲不成,便生了些偏激的心思,当初安巧巧那件事便是司蒙算计别人不成,反而跟安巧巧扯到了一处。有了这些铺垫,陶梦阮可以想象,司蒙大约是将气都撒到安巧巧身上去了。   慕雨莲在信里说,司蒙迎娶了安巧巧,次日安巧巧在拜见靖国公和夫人的时候出了丑,更叫司蒙恼怒,回门的时候也没有上心,回头就将身边伺候的丫头抬了姨娘。一连串的事情也激怒了安巧巧,原本跟司蒙定亲的时候安巧巧心里还高兴,谁知才过门司蒙就三番两次给她难看。安家虽然落败了,但安巧巧也是司蒙明媒正娶的正妻,别的做不到,收拾司蒙的小妾却不是问题,于是夫妻两个较劲一般闹腾,惹得京城里许多人看着笑话。   京城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陶梦阮没怎么在意,但司蒙的事,陶梦阮还是跟司连瑾提了一句。司连瑾听说了,却不甚在意的摇摇头,道:“司蒙虽然是庶子,但我自小在家里的时间少,祖母也多照顾他几分,原本若是养在祖母身边,即便身份上差了些,说出去也比妾室养大的强,偏杨姨娘硬是将他弄到身边带着。说起来我们兄弟几个当中,我和阿珏是嫡子,却是司蒙更娇养些,杨姨娘也不知教了他些什么,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自视甚高,一下子被推翻下来,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司连瑾对司蒙没有多少兄弟情分,解释了一回就不再管这事,凑过来贴着陶梦阮的肚子跟还没出生的孩子打招呼。陶梦阮见司连瑾这么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两人凑在一起商量孩子的小名。   有了宁阳郡主的提醒,司连瑾明显更忙了些,陶梦阮如今不出门,在家里待着慢慢给送信过来的人回信。   眼看着天气暖和起来,麟德帝一行也要从太原出发回京城去了,陶梦阮就没有费事给宁阳郡主送信,北巡回程的路线不同,才开春不能坐船,但也要到运城转一圈,毕竟去年才受了灾,皇帝北巡都不顺道来看一圈,很容易失去民心。   如宁阳郡主提醒的那般,今年的春汛虽然没有成灾,但因为去年才遇灾溃堤的缘故,若不是早有准备,紧赶慢赶的将河堤修治好,今年的春汛出事是必然的。司连瑾早早派人日夜轮班盯着,自己也日日往河堤上跑,连着几日下来,人都瘦了一圈,等终于完了事回来,躺在床上就睡得天昏地暗的。   陶梦阮心疼也没有法子,若只是差事,办不好让皇帝责罚一番也就罢了,可天灾这种事,弄不好就是许多人命填进去,司连瑾辛苦,陶梦阮在心疼也说不出让他别管的话。好在司连瑾只是累坏了,好好睡一觉,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陶梦阮正在外间做针线,见司连瑾出来,放下手里的活计,要给司连瑾盛小煲里热着的粥。   司连瑾见她扶着肚子过去,连忙按着她坐下,道:“你坐着,我自己来就是,孩子有没有闹?”   陶梦阮只是觉得挺着个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其他的倒是还好,只是司连瑾这么紧张,便依着他的意思坐下,道:“宝宝很乖,没有闹呢!就是这么乖,以后会不会有些笨?”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子恰好动了动,司连瑾见陶梦阮的表情,不由笑道:“哪里笨了!你说他笨他都知道呢!”   陶梦阮哪有真觉得自己孩子笨的意思,但听司连瑾这么说也高兴,催着司连瑾盛热粥吃,道:“你那么聪明,我那么漂亮,我们的孩子当然不回笨!不过总要谦虚些才好,可不能老夸他聪明漂亮!哎,你别光顾着看我,快吃点东西吧!这会儿不早不晚的,你先喝点热粥垫一垫,晚间我让人弄些好吃的庆祝一下!”   司连瑾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但这个时候反而不觉得很饿,只是见陶梦阮关心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的盛了一碗粥,慢慢的吃了。吃了些东西,胃口倒是好了一些,司连瑾就有些嫌弃那没什么滋味的白粥,陶梦阮也不勉强他,道:“不想吃就算了,我让人去买了鱼,晚间我们炖鱼汤喝。”   司连瑾文言也不出去了,就在陶梦阮身边坐下,翻看陶梦阮做的小衣服,还兴致勃勃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险些忘了,早晨才得到消息,皇上一行人过几天就该到了。”   “……”这可不是小事,司连瑾竟然也能差点忘了,陶梦阮拿起没做完的针线接着做,顺便问道:“皇上这么快就到运城了?这才二月,虽然天气好,不下雪了,但也冷呢!”   “皇上哪能长久在外面呢,这回已经耽误了那么久,开春了自然是得往回赶了。好在今年天气好,一路走得也顺畅,大约过几天就到了,这些事我着人去安排,皇上应该会在运城待上两天。”司连瑾告诉陶梦阮只是让她知道这件事而已,陶梦阮如今可不是出去胡乱晃悠的时候。   “皇上他们要到了,阿九也要回去了吧!”陶梦阮对别的倒是没太在意,但想到自家养了那么久的熊孩子就要被领回去了,还怪舍不得的。只是九皇子毕竟是堂堂皇子,没有养在臣子身边的道理,先前留在这边也是不得已的事。   “他是皇子,迟早是要回去的,在外面待太久对他没有好处。”司连瑾知道陶梦阮有些不舍,这段时间朝夕相处,那熊孩子又惯会讨人喜欢,陶梦阮一直是当弟弟疼爱的,“再说,咱们宝宝也就要出生了,他走了也好,省的到时候你要操心他还要操心孩子,就更加忽略我了。”   哪有将吃醋说得这样光明正大的,何况还是跟两个孩子争,陶梦阮看了司连瑾一眼,接着忙自己手里的活,向司连瑾道:“你跟阿九说了没?叫他准备准备,皇上不可能在运城停留太久的。”   “我回来时他正跟木匠学着做木马,看着他挺开心的,等他玩会儿再告诉他吧!”司连瑾觉得他们都有些不舍,九皇子年纪还小,大约更加舍不得些,还是等他开心一会儿之后再跟他说好了。   陶梦阮不知道司连瑾怎么跟九皇子说的,当天晚上九皇子兴致就下去了一大截,连鲜美的鱼肉都没有吃几口。陶梦阮看了他一眼,道:“就这么几天了,你要是不开开心心的玩一回,回头就更加后悔了。”   九皇子抬起头看陶梦阮,一双眼里还有些水光,道:“嫂子,我舍不得你……而且,以后我就只能叫你表嫂了,表嫂比嫂子就远了……”   小蝶几个不知道九皇子的身份,见状还不太明白九皇子的忧虑,只当九皇子是司连瑾家远房的表弟,出门在外才称作兄弟的,见状也没有太多敬畏,还开玩笑劝慰他道:“这有何难,九公子认夫人做姐姐,不是比嫂子还亲近了吗?”   小蝶是开玩笑才这么说的,九皇子却是眼睛一亮。表嫂这个称呼太远了,京城里的世家之间哪家没有点关系,只要想找,都能喊一声表哥表嫂的。而司连瑾这边虽说不至于算是比较近的,可也是从太后那里来的亲戚关系,到了他们这一辈,其实有些远了,但若是认陶梦阮做姐姐就不同了,那可不是司连瑾这边带过来的表亲关系。   司连瑾见九皇子那表情,嫌弃的瞪了他一眼,道:“别胡闹,你家姐姐可不是想认就能认的!”   九皇子这下不服气了:“怎么就不能认了,嫂子为了救我都摔下山崖了,我认她做姐姐怎么了?救命之恩就是再生父母,我们一辈的,我就要认姐姐!”   陶梦阮见两人要吵起来的架势,摇摇头道:“好了,这点小事你们吵什么?姐姐表嫂还不是一样的嘛!”   两人齐齐的看了陶梦阮一眼,都默默地低下头吃饭。   司连瑾是想:反正皇上不会答应,皇子的姐姐哪是随便认的,由着九皇子去找骂去吧!   九皇子想的是:只要父皇拍了板,司连瑾不乐意也没有办法,还是回去磨父皇答应吧!   ☆、第六十五章 迎驾   得知了麟德帝就要到了的消息,九皇子将私塾那边的功课辞了,每日就在家里待着,陶梦阮安排事情他就在旁边看着,旁人取笑他,他就道要跟没出生的小侄子培养感情。九皇子年纪还小,也没有人觉得他在陶梦阮身边待着不妥当,就这么跟进跟出跟了几天,麟德帝终于带着一大群随从到了运城。   司连瑾到运城来主要是为了肃清河北官场的,因为这个缘故,陶梦阮借着养胎的名义轻易不肯出门,旁人过来拜访也大多是简单应付过去的。如今不用避嫌了,但陶梦阮月份大了,人家也不敢随便下帖子邀请她出门,陶梦阮依旧每日待在家里,鲜少出门。然而这回不同,皇帝到了运城了,陶梦阮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怎么都得跟司连瑾一起去迎接,换上有些厚重的正装,陶梦阮拎着九皇子先去行宫,司连瑾则需要带着河北的官员们出城去迎接。   九皇子这几天过来似乎是安心下来了,可今日一早起来,倒是十分紧张的样子,陶梦阮将他拽歪了的玉佩理顺了,有些好笑道:“怎么,这是担心皇上检查你功课?”   九皇子低着头,手依然拽着玉佩没说话,他倒不是担心父皇检查功课,觉得他没有好好念书什么的,只是在想着如何说服皇上,答应他认下陶梦阮这个姐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司连瑾说的确实是事实,皇家的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要认个姐姐可不是他喊一声姐姐的事,若是父皇不答应,他倒是无所谓,恐怕还要给陶梦阮惹来麻烦。   陶梦阮见他不说话,完全没想到九皇子还记着之前的一句玩笑话,只安慰九皇子道:“你是皇上的儿子,与普通臣子自然是不同的,何况先前的事你是无辜受害,又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你跟皇上撒个娇,掉两滴眼泪,事情就过去了,倒不必想太多,反而多余。”   “……”撒个娇也就算了,掉眼泪算什么,他又不是七皇姐那样的小姑娘,掉眼泪还不被人笑死!   陶梦阮见他别扭的表情倒是被他逗笑了,道:“你呀,什么都没发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到时候看皇上怎么说再应对就好了。说到底你是皇上的孩子,又不是臣子,皇上对你严格是希望你成才,你受了伤皇上自然是心疼担心多过责怪的。”陶梦阮虽不知九皇子担心的什么,但还是提醒他道,皇家当中与寻常人家不同,父子兄弟之间说是孝义至上,但也是有技巧可以找的,这回九皇子的事既然不是九皇子的错,也不必平白受些委屈。   九皇子闻言点点头,表嫂说的有理,首先得将父皇的心情平复下来才是,否则什么说辞都没有用。   陶梦阮见九皇子按下心来,拍了拍九皇子的手,皇家的孩子真不容易,在父母面前还要考虑许多事情。   九皇子心里想着事情,话也不多,没有多久,麟德帝带着臣子和仪仗就浩浩荡荡的到了,陶梦阮这才带了九皇子出去迎接拜见。原本作为皇子,九皇子应该出城迎接才是,但九皇子年纪小,加上一路上光是九皇子就出了两回是,麟德帝差人送信过来的时候就特意提了,让九皇子待在行宫当中不要乱跑。   麟德帝一路上走来,虽然走走停停的,也多少有些疲惫,没有多说什么,简单问了几句,拎了九皇子就先去休息了。陶梦阮转头就让宁阳郡主叫了过去,索性直接带了宁阳郡主去她住的地方。   迎接麟德帝的事都是司连瑾操办的,陶梦阮也是第一次到这边行宫来,因为去年才遇到了水患,行宫这边也没有弄绢花什么的装饰,一派的简洁古朴。麟德帝自从北巡以来就没有多少好脸色,一路过来行宫布置得辉煌壮丽的,麟德帝说人家铺张,没怎么装饰的,说人家寒酸,随行的人都已经被折腾的没脾气了,只管什么都点头听着就是。   到了运城这里,麟德帝倒是没再挑什么刺。可以说这一路过来,算得上有点成绩的就是司连瑾这里,难得的是司连瑾不骄不躁,查处了谢三爷一家的事不说,还顺利的度过来春汛,没有让灾情进一步影响当地百姓,单单这一点,麟德帝就决定好好地赏赐司连瑾一番,只是靖国公府本身就已经够显赫了,司连瑾这个年纪,确实不好提拔太多,这赏赐还要好好斟酌一番才是。   陶梦阮找了个人带路,宁阳郡主是皇家郡主,住处自然是不差的,陶梦阮有孕,宁阳郡主就扶着她慢慢走,好在午间已经过去了,日头并不大,两人晒着太阳过去也不觉得热。等到了地方,宁阳郡主招呼陶梦阮坐下,让人端了茶来,道:“整日挺着这么大个肚子,你累不累啊!”   陶梦阮呵呵一笑道:“累啊,但是想到里面装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就不累了。对了,你出嫁也有那么久了,应该也快了吧!”   “哦,我们出门在外,夫君说等回京之后再考虑这个。”宁阳郡主端了茶喝,从进了城,她就没有机会喝水,这会儿真渴了。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可不是嘛,出门在外的怎么都不方便,若不是后来司连瑾留在运城处理这边的事,也要将她送回京城去,不过算起时间来,她肚子里这个是在离京之前就有了的,只是那时时间太短,谁都没有注意到。   宁阳郡主好奇的摸了摸陶梦阮的肚子,接着给陶梦阮讲麟德帝跟宁妃娘娘故事的第三季。陶梦阮不太明白,宁阳郡主为什么对那位和亲公主的事情这么关心,要说那位公主投了宁阳郡主的眼缘的话,说道宁妃坚持跟麟德帝回京,以至于途中险些流产又十分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跟宁妃是不是有仇啊!”   宁阳郡主重生了一回,虽然没有聪明多少,但防人之心倒是长了些,不过大约知晓了陶梦阮的秘密的缘故,宁阳郡主在陶梦阮面前是没什么防备的。两人说话间将人都打发出去了,只有紫枫和宁阳郡主的一个丫头守在外面,她十分放心的向陶梦阮道:“前世,宁妃和亲的时候皇伯父不是没有北巡吗?当时在京城呢,太子妃受伤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在宁妃进京之前就病逝了,宁妃进京之后得知了这件事,还想着要做太子妃呢!”   陶梦阮惊讶了片刻,先前拿到谢家宝贝的那本书,陶梦阮没有细看,但确实有记载葛姝病逝,后来太子似乎是迎娶了严家姑娘做正妃的。   “宁妃脑子不好使,不说别的,单单她是和亲公主的身份,皇伯父和太子哥哥就绝对不会让她做太子妃,后来就进了太子府,做了侧妃。可宁妃不甘心,一心以为她堂堂公主,原该做正妃才是,结果跟四皇兄勾结陷害太子哥哥,虽然太子哥哥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可也害死了太子哥哥的长子,她生下的一个儿子也成了个身份不明的野种。”宁阳郡主丝毫不掩饰对宁妃的厌弃。   陶梦阮知道宁阳郡主跟颂王世子感情不好,倒是跟太子比较亲近,对于陷害太子的宁妃自然是没有半点好感,何况还害死了她的亲侄子。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这个,你先前怎么没有对我说过?”   宁阳郡主耸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不是这一世太子妃一直生龙活虎的嘛,我都忘了她上辈子是红颜薄命来着。”   “……”说的也是,若非当初她识破了葛婧茶水里的毒药,葛姝恐怕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虚弱,就算后来发现了,越是晚一些,想要治好的可能性就越小,太子府的后院自然是不平静的,短短两三年病逝也并不奇怪。只是说到这里,陶梦阮不免有些感慨,寻常人家,嫡妻没了,丈夫至少要守上一两年才会再娶继室,到了皇家,太子殿下另娶太子妃却不过是百日的时间,不免有些悲凉。   “呃,陶小阮,你不是生气了吧?”宁阳郡主见陶梦阮这样的表情,有些忐忑,葛姝是陶梦阮的表姐,虽然谈不上亲姐妹一般,到底是亲戚,她原该告诉陶梦阮一声的,“你别生气了,她原本九月里就病逝了的,如今她还好端端活着呢,命数早就改了。”   陶梦阮见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妻子死了,皇家只是百日,寻常人家也顶多三年,就要另娶新妇,而女子呢,丈夫若是死了,多半就是一辈子守着了,总感觉,好不公平啊!”   宁阳郡主闻言也忍不住赞同道:“是啊!男人三妻四妾一个一个往屋里抬,女子多看谁一眼,都要被人说道,真是不公平啊!”话音未落,隔壁“啊——”已经惊呼,宁阳郡主吓了一跳,她们原本凑在一处说秘密,难免有些紧张,向外面道:“灵芝,出什么事了?”   ☆、第六十六章 你说啊   “郡主,隔壁原本是月美人的住处,吴美人要占了去,两人争执起来,吴美人将月美人推倒了,似乎是受了伤,派人请太医去了。”灵芝是宁阳郡主出嫁时颂王妃专门给的,不仅聪明稳妥,还有些功夫,听得宁阳郡主的问话,稍微打听了一下,便进来低声答道。   陶梦阮闻言有些惊讶,道:“又多了个月美人了吗?”他们在安化就脱离了大部队,那时还至于一个吴美人。   “嗯,在太原的时候,山西巡抚献给皇伯父的。不过月美人出身不及吴美人,只是庶女,皇伯父纳了她也只是封了常在,没想到没有多久就升到美人来了。吴美人原本嫉妒月美人得宠,还仗着位分高欺负月美人,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月美人就跟她平起平坐了,自然更加看月美人不顺眼些。”宁阳郡主随着麟德帝北巡,作为妇人她平时也没什么事做,就只能听这些八卦打发时间了。   陶梦阮见宁阳郡主没有立刻往隔壁去看热闹,有些惊讶道:“你今日不去看热闹?”   宁阳郡主手托着下巴,看了陶梦阮一眼,道:“你如今身怀六甲,还是安安分分歇着,别出去乱跑好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了!本郡主作为你的好姐妹,怎么能丢下你出去看热闹呢?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谢谢你啊!”   宁阳郡主毫不客气的接受了,示意灵芝接着去盯着,接着跟陶梦阮说话。在太原时,她已经围观过许多次吴美人和月美人的交锋,月美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战斗力一点都不比吴美人差,倒是吴美人,长得美,又有才华,论出身更是远远地甩了月美人一大截,可除了那身份碾压,也没什么手段,跟了麟德帝时间长完全从优势变成了劣势,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宁阳郡主对吴美人没有多少好感,但相对来说,没什么心机的吴美人比起柔弱可欺的月美人还安全一些,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那本事索性离月美人远些才好。   行宫比不得皇宫,宫殿的修建也没有那么恢弘,除了一座主殿,其他更像寻常人家的院子。麟德帝出巡带了豫妃和严妃,两个成年的皇子不在主殿住着,但年纪小的七公主九皇子再加上一个宁妃,主殿已经十分拥挤,所以位分低的吴美人和月美人就被安排到临近的院子当中。宁阳郡主是皇家郡主,比起寻常的臣子自然更得几分照顾,这个院子离麟德帝一家住的主殿也近一些,而挨着宁阳郡主的院子虽然也没有多好,但离主殿又更近了些。   这么会儿功夫,里面的行李什么的都安顿好了,跟着宁阳郡主的丫头婆子都出来给两人行礼,其中也包括陶梦阮带来的三个丫头和廖妈妈。许久没见,年纪小的小雪和小满眼里还蓄了些泪水,上前道:“奴婢见过大奶奶!”   陶梦阮摆摆手让她们都起来,简单问了两句她们的情况,便让她们先歇歇脚,晚些跟她回去。宁阳郡主见状哼了哼,道:“她们跟着我能受什么苦?我还会虐待她们不成?”   陶梦阮知道宁阳郡主的性格,也不担心她恼,笑道:“可不是嘛,你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母老虎啊!”   “……”宁阳郡主默默地转过头去,一点都不想理会陶梦阮。   司连瑾接到麟德帝提前送来的信,在运城会停留两天,后天早晨出发离开运城,这其中,自然是有明日赐宴的一项议程。麟德帝出巡只带了两个御厨,这一场御宴除了随行人员还要招待运城的一些官员和家眷,自然马虎不得,司连瑾提前就安排了人手在这边打下手。但皇帝用的东西哪能有半点疏忽,司连瑾早早地就将行宫的的人都安排妥当,临时找来的也都仔细的调查过,确定身家清白没有疑点才安排进来,这几天下来比起先前应对春汛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司连瑾跟赵益宣将行宫的防卫再次确认了一遍,才带着陶梦阮回到城里的府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就没什么力气动弹了,躺在床上跟陶梦阮说话。   陶梦阮还有些不放心九皇子,道:“九皇子如何了?皇上有没有责骂他?”   司连瑾对于陶梦阮这么关心别人不怎么高兴,但毕竟是他们身边养了那么久的熊孩子,司连瑾也确实多关心了几分,撇撇嘴道:“九皇子是皇上亲生的,责骂几句也是关心他,你就不必操心他了,皇上赏了他一些太原的特产,没罚他什么。”   陶梦阮闻言便点点头,靠着司连瑾的胸膛没有再说话。这一次北巡可以说不怎么顺利,一路上出了许多事麟德帝多少都有些不痛快,她就怕麟德帝迁怒九皇子。虽然麟德帝不会真的怎么责罚九皇子,但她也看得出来,九皇子对麟德帝虽然敬畏多过亲近,但毕竟是生父,九皇子年纪又还小,若是受了委屈还要被父亲责罚,难免要伤心。   次日一早,陶梦阮就跟司连瑾一道到了行宫。司连瑾还有许多事情要跟麟德帝禀报,陶梦阮就直接去了宁阳郡主那里,顺便将宁阳郡主提了几回的苹果醋给她带去。   宁阳郡主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这苹果醋,直接叫大丫头冲了两碗过来,一面喝一面同陶梦阮说话,两人在小院子里待到下午才去了宴会的地方。   麟德帝一行虽然是昨天才到,但宴会的事还是豫妃和严妃亲自操持的,虽然费神,但趁着还没回京,能在麟德帝面前刷一刷好感也是值得的。两人昨晚熬了大半夜,将宴会上面大大小小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今日听着许多人恭维,脸上都是骄傲的笑容。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过来的时候,严妃和豫妃正招待着女宾们喝茶看表演。麟德帝说过不要铺张,两人也不敢请戏班弄歌舞什么的,表演的都是运城葛家的姑娘,虽然男子看不到吧,但至少可以给男子的母亲看,反正看上去气氛是十分不错的。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向严妃和豫妃行了礼,就寻了地方坐下,陶梦阮想起严妃格外的热情,还有些不适应,道:“郡主,严妃娘娘今日怎么了?平日对我也没有这么热情啊!”   宁阳郡主也注意到了,但昨日见到还是正常的,为什么今日就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她也想不出来,摇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啊!”   陶梦阮也没指望宁阳郡主能知道什么,宁阳郡主这样说便罢了,道:“怎么今日不见吴美人和月美人?莫非昨日事情闹大了,让皇上禁足了?”陶梦阮昨天离开时,月美人那边请的太医才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这个啊!”宁阳郡主撇撇嘴,“吴美人跟月美人争那个院子,不小心将月美人推倒了,月美人当时就昏迷过去了,后来太医过去诊脉,说是月美人有了身孕,因为舟车劳顿,这才一下子昏倒了,只要喝些药静养一番就没有大碍。月美人有了身孕是大事,太医自然是要上报皇伯父的,皇伯父问了前因后果之后,就将月美人挪到安静的海棠苑休养去了,而吴美人,就罚她禁足,如今就在那院子里抄写经书。”   “……”   “太医说月美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所以皇伯父才会这么生气,只是她毕竟有孕,所以只是让她静养着,不要出来走动。”宁阳郡主又补充了一句,“两个人一个静养,一个禁足,所以今日都没有出来。”   陶梦阮点了点头,想起出嫁之前葛氏对她说过的,千万别以为男子好糊弄,就随意在后院里面使手段,做妻子的,一肚子的心眼还不如坦率些有什么说什么。想想也是,官场上面就少不了各种心机手段,比起后宫内宅来也是一点不差的,不是说女子比男子要笨,只是后院里面呆久了,难免眼光就局限在那方寸之地,一点小心思哪能真瞒得过去。   内宅当中尚且如此,当皇帝的还能看不明白妃嫔们争宠的小手段?月美人瞒着有孕的消息,大约是想着如今正是往京城赶的时候,就算麟德帝在外面呆的久了,就算知道她有了身孕也不可能因为她而留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她留在太原,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接回去。但历来君王薄情,月美人有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护着,这一留,慌上能不能记得她都不好说,就瞒下了有孕的消息跟着上路。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吴美人有点脑子,再说些什么话踩上几脚,麟德帝便是心疼孩子也多少会责怪月美人瞒着有孕的事,被罚也是必然的。而作为闯祸的吴美人,罚个禁足抄写经书什么,也实在不算什么重罚,将月美人原先的院子给了吴美人,多少也有警告月美人的意思。   “哎,你说,皇伯父会将月美人留在运城吗?”宁阳郡主见陶梦阮若有所思的样子,戳了戳她的胳膊道,“还不到三个月呢,许多人家若是在外面遇到了这种事,大多也是会置个宅子暂且住一段时间,至少等三个月之后稳定下来再接回去吧!”   “皇上的心思谁敢乱猜啊!不过我知道,夫君是绝对不会接手这么个麻烦的。”陶梦阮不怎么关心两个皇妃的未来,捧了个苹果把玩,随口答道。麟德帝若是将月美人留下,虽然是留在行宫这边吧,但司连瑾作为目前河北最高的官员,许多事情也要他操心,至少等满了三个月安排人手将月美人送回这件事得管。但这种事办好了人家不会感激,办不好了,谁都要找麻烦,不说司连瑾,就是陶梦阮都不会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宁阳郡主赞同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是,而且都到了这里了,皇伯父可不是那般心软的人,这回月美人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陶梦阮赞同的点点头,宫里人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多做多错。麟德帝年纪还不大,子女也不少,月美人肚子里的这一个分量实在没有那么重。然而,严妃和豫妃都还没有子嗣,宁妃如今正怀着身孕,不管哪一个,对月美人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多少善意,若是月美人顺势留在太原,还有可能平安生下孩子,至于将来,虽然这个孩子没有那么重要,但毕竟是亲生的,肯定是要接回去的。但瞒着消息跟了来,别说从太原到京城,从运城到京城都不近呢,路上发生什么事谁能说得准,要是再出些事情,麟德帝必定会厌弃了月美人。   两个位份不高的妃嫔没来,根本没有激起半点火花,不是随行的连皇上新添了这么两个美人都不知道。只是在宴会上也发生了一些比较大的事,麟德帝道陶梦阮救助照顾九皇子有功,答应了九皇子认陶梦阮做姐姐的请求,还封了个义安县主的封号,只是如今出巡在外一切从简,等回到京城再正式宣圣旨和册书。   陶梦阮和宁阳郡主都惊讶了一回,虽说是九皇子的姐姐,但有了封号就不同了,相当于麟德帝认了这么个干女儿,而这个缘由自然不仅仅是陶梦阮救了九皇子这一个。   先是窥破了河北河防的秘密,接下来的差事一件件都办得妥当,麟德帝一直在考虑怎么奖赏司连瑾一番。只是靖国公府地位本来就显赫,司连瑾尚年轻,他奖赏太多对司连瑾的将来不算是什么好事,这一来这奖赏就不太好办了。这个时候九皇子提出要认陶梦阮做姐姐,麟德帝第一反应是胡闹,但细细一想,陶梦阮确实对九皇子有救命之恩,更有这么长时间的照拂之情,而陶梦阮是司连瑾的妻子,赏了陶梦阮,跟赏司连瑾自然也是一样的,当下就同意了就皇子的这个提议,这才有了义安县主这个封号。   没有人体会陶梦阮的惊讶,宴会过后,次日一早麟德帝就带着庞大的队伍启程往京城去了,就是身体还没有恢复的月美人,也坐着马车,顺利的启程离开了运城。而司连瑾,虽然赈灾和修复河堤的事都已经基本完成了,但还有许多后续工作要做,尤其河北的官员前后下去了不少,就算司连瑾不可能长期在这个位置上待着,也得等新的河北巡抚到任之后,才能离开。   司连瑾对于在河北多待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意见,就算为了陶梦阮和孩子,他也没打算这么早跟着回京去,如今这样虽然事务繁杂了些,但也能应付得来,等这些事情安排妥当,新的官员完成交接,他们孩子应该也出生了,到时正好一起回京。   送走了麟德帝一行人,陶梦阮有些忐忑的跟司连瑾提起封号的事。她并不希望跟皇家扯上什么关系,更不太明白麟德帝的心思,生怕麟德帝对司连瑾起了什么疑心。司连瑾闻言倒是笑了,道:“姑祖母是皇上的母亲,皇家的公主皇子们跟我们兄弟也是表哥表弟的叫,九皇子认你做姐姐也没有什么。”   “是吗?”陶梦阮觉得皇家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吧。   司连瑾拂开陶梦阮微微皱起的眉头,道:“你不用想太多,皇上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用意的。臣子的女儿封县主跟宗室女子不同,宗室女子那是象征血脉,若是亲王庶女、郡王嫡女,也就是叫着好听罢了,但作为外姓的,要么有功,要么于皇室有恩,不是真正的宗室女,地位去更加不同些。皇上封你为郡主,一来是你对九皇子有恩,二来,也算估计也算是给我的奖赏,毕竟靖国公府的地位摆在那里,从靖国公这一层来说,皇上并不希望招来其他的麻烦。”   陶梦阮闻言微微皱眉,皇家对靖国公和越国公两家,似乎是格外的信任,这一点,从两家世子都自小养在宫中就能看得出来。司连瑾也提过,他自小就跟太子一起读书习武,赵益宣虽然没有同他一起,也是在由麟德帝信任的兄弟颂王亲自教导的,而宁阳郡主也提到过,前世赵益宣死得早,接着做了越国公世子的却不是顺着下来的赵益安,而是越国公的幼子,比赵益宣小了将近二十岁的赵益名,也是越国公夫人所出,赵锦竹书信中提到,那孩子还安安分分的在妈妈肚子里待着呢!   司连瑾见陶梦阮疑惑,勾了勾她的鼻尖,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直接对你说就是,不要这样费神。”   “嗯,那你说啊!”陶梦阮挪了挪身子,靠着柔软的靠枕坐下,等着司连瑾解释。   ☆、第六十七章 娇宠   司连瑾搂着陶梦阮坐着,慢悠悠给陶梦阮解说了一番靖国公府的家史。就如许多人都知道的,第一代靖国公与太祖皇帝是生死之交,当时正处乱世,靖国公辅佐太祖皇帝打下了江山,建国之后就封了靖国公,乃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但外人所不知的是,靖国公府不仅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还是皇家的暗卫统领,虽然暗卫效忠于皇帝,但靖国公以及世子的地位也远远不是寻常勋贵可以相比的。   正是因为靖国公府这般超然的地位,靖国公府每一代世子几乎都是跟太子一起养大的,等长大之后就是新一代皇帝从小培养的班底。因为这个缘故,靖国公世子相当于是皇家培养出来的,这般培养没有十几二十年是不够的,所以若是司连瑾意外早逝,接替世子之位的要么是司连瑾的儿子,要么是靖国公府年幼的孩子,而自认为有资格接替司连瑾的司蒙,和安氏千方百计往上推的司连珏才是最没有机会的人选。   司连瑾提起这些没有什么骄傲的情绪,只是心疼的摸了摸陶梦阮的肚子,道:“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也要像我一般自小肩负靖国公府的责任,所以我们都得好好地,至少有我们在,孩子不用从小就养在宫里。”   陶梦阮知道司连瑾的母亲死得早,那时安氏刚刚嫁入靖国公府,又没有半点疼爱继子的样子,司连瑾就被太后抱到了宫里去养。便是有皇帝的着重栽培、太后的疼爱,一个小孩子在宫里待着,又是太子预定的班底,哪有不受委屈的,司连瑾这些年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不然,有哪个孩子是天生腹黑的?   “我们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寻常勋贵吗?”陶梦阮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她并不觉得做皇家信任非常的臣子有什么荣耀的,所谓伴君如伴虎,谁能保证每个当皇帝的都是心胸宽广重情义的,若是哪个小心眼的猜忌司家,可不是一下子就要抄家灭族的的节奏?   司连瑾看出了陶梦阮的担心,轻轻拂开陶梦阮皱起的眉头,道:“靖国公府又不是傻的,哪能当真将身家性命都送到皇家手中,这也是靖国公府和皇家达成的平衡,若是打破了这份平衡,只怕不只是腥风血雨这样简单。”司连瑾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从小就要那么辛苦,但若是靖国公府打破了这个常例,皇家必定会猜忌靖国公府,到时候除非靖国公府自己翻身做主,否则就只能被皇家绞杀。   “我猜想,当初先祖和太祖皇帝立下这个规矩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司连瑾叹了口气,“谁会希望好兄弟的后辈跟自家后人打起来,全靠情分自然是不够的,还得相互制衡才行。”   陶梦阮前世跟着兄姐们也学会了不少本事,至少司连瑾解释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自家的处境。靖国公府的继承人由皇家来培养,跟太子养在一起,也算是一个人质,让靖国公府不能轻举妄动,当然另一方面,皇家也得斟酌着对待这个小人质的态度,若是激怒了靖国公府,靖国公府倾尽全力的反扑对皇家来说也绝对是不值得的。   “伴君如伴虎啊!”陶梦阮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司连瑾闻言一笑,道:“去年九月里,太子刚刚得了一个女儿,现在还有两个没有出生的,不过都是寻常妾室生的,还没有那个资格跟咱们儿子做兄弟,何况司家儿子向来比皇家子弟更有习武的天分一些,将来咱们儿子可以随意欺负小太孙,想想是不是格外的解气?”   “……”陶梦阮扯了扯嘴角,司连瑾笑那么灿烂,看来小时候没少欺负太子殿下。   司连瑾小时候并不了解自家的具体情况,不过太子跟他年纪相仿,小孩子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将太子揍上一顿,太子也嫌告状丢脸,憋着一口气要等武功学好了打回来。只可惜太子习武的天分差了些,年纪又比他小了些,便是他荒废了两年,太子依然至今都没能打赢他。   见司连瑾这个样子,陶梦阮略微放心了些,只想着,哪怕太子家孩子目前还没影,她的孩子也万万不能像司连瑾一样任性的不好好习武,得从小就在武力上胜上一筹才是。   麟德帝一行人回京之后,司连瑾虽然也忙,但工作算是稳定了,河北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理顺了,只等新的巡抚到任,司连瑾就可以功成身退。只是巡抚这个官职虽然只有正四品,却是重要的一方大员,人选上是万万不能大意的,太子目前虽然担着监国的重任,但这种重要的官员他也顶多就是确定几个人选,最后拍板还得皇帝亲自决定。   司连瑾并不着急,只是到了四月份,数着就要做父亲了,两家大人又不在身边,司连瑾多少有些紧张,每日除了处理公务,都在陶梦阮身边守着,稳婆、大夫和奶娘都早早地找好了,就在府里候着,生怕出半点意外。   三月中旬的时候,京城里司老夫人派来的人就到了这边府上。陶梦阮有了身孕,司连瑾没有将她送回京城去,而是带到了这边来,司连瑾送信过去的时候,司老夫人就在回信里将司连瑾责骂了一回。不过到底没说将陶梦阮接回去的话,只是算着孩子快要出生了,将几个信得过的有经验的妇人送了过来,专门照顾陶梦阮。   老人家的好意,司连瑾和陶梦阮都没有拒绝,只是将人安排在府里。司连瑾虽然已经安排得周全,但毕竟没有经验,司老夫人送过来的人他也放心,就留在陶梦阮身边,倒是这边寻的几个人,虽然已经调查过,但总归是外面寻来的,只留着安心。   陶梦阮自己没有经验,但让那么多人跟着,更加紧张些,何况这边寻的人还多见了几次,司老夫人送来的人都是陌生的,让她们跟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边路远,又不是在游山玩水,司老夫人也没有安排小丫头过来,来的是两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都是有经验又懂些医理的,就是为了保证曾孙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两个妇人一个姓李、一个姓严,平日里就称作李娘子和严娘子,看上去都是温和带笑的模样,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陶梦阮这段时间以来走哪里都是一群人跟着,虽说又多了两人也不多,但加进来两个不熟悉的,就有些不自在,这一日在园子里坐着,就说有些饿了,叫两人去做些点心来。   李娘子和严娘子虽然是司老夫人送来的,但司老夫人在京城呆着,这边司连瑾和陶梦阮怎么用她们,司老夫人也不会过问,毕竟是不熟悉的,都存了心思讨好陶梦阮,听说陶梦阮让她们弄点心,连忙就去办。   廖妈妈见陶梦阮将两人都打发走了,有些不赞同,道:“大奶奶这两天就该生了,怎么将她们一起打发走了,叫她们在旁边看着,也能安心些。”   “她们都是刚来的,我瞧着不熟悉,在我身边总觉得不自在。再说了,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最要注意的,叫她们去弄吃的也没什么不好。”陶梦阮漫不经心的说着,突然抓紧了廖妈妈的手,道:“廖妈妈,我肚子痛……”   廖妈妈愣了一下,见陶梦阮的模样,一时反应过来了,连忙叫人将陶梦阮移到产房去。   陶梦阮没有经验,先前就听人说过,头一胎必定要艰难些,被移到产房里还在紧张。廖妈妈原先还在怪陶梦阮将李娘子和严娘子赶走了,这会儿也完全忘了这两人,连忙叫人将稳婆和大夫叫来。   陶梦阮原本已经做好了吃些苦头的准备,谁知李娘子和严娘子端着做好的点心赶过来的功夫,小家伙已经平安降生了。帮忙接生的稳婆惊讶了一回,连连恭喜陶梦阮有福气,小公子会疼人,才赶回来的司连瑾一高兴就赏了银子,将人都赶了出去。   便是生产十分顺利,陶梦阮也受了一回罪,只是强打着精神要看孩子。司连瑾刚刚跟廖妈妈学会了怎么抱孩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送到陶梦阮面前让她看。   陶梦阮怀孕的时候肚子并不很大,孩子生下来也不算重,只是大夫看了,说孩子足月生的,身子也很健康,旁人才都放心了。这个时候看,小家伙闭着眼睛乖乖的待在司连瑾怀里,小小的眉眼还看不出像谁,只是相比起葛蕴家女儿刚出生时孱弱的模样,小家伙看上去也是胖乎乎的,一双小爪子挥舞的也很有力气。   陶梦阮见到孩子健康活泼的样子,便放了心,轻轻地点了点孩子的眉心,便安心的睡过去了。司连瑾见陶梦阮苍白的脸,一脸心疼的模样,可看着孩子,又觉得格外的满足,也没忙着往京城和杭州报喜,就抱着孩子,在陶梦阮旁边陪着。   陶梦阮睡醒一回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司连瑾就坐在旁边逗孩子,小家伙睡着了,司连瑾那手指轻轻点他的脸颊,小家伙也没什么反应,偏司连瑾还乐此不疲的玩着这个游戏。   陶梦阮一动,司连瑾就发现了,侧头看陶梦阮,道:“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叫人送些吃的来。”   陶梦阮一觉醒来还有些恍惚,看到司连瑾在旁边逗孩子才反应过来,孩子已经出生了,听司连瑾问,便点了点头,侧头去看躺在旁边的孩子。仿佛感觉到母亲看他,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哭起来,司连瑾手忙脚乱的一面吩咐人去给陶梦阮取吃的来,一面抱起孩子来哄。   陶梦阮听到孩子的哭声也不嫌烦,向司连瑾伸手,道:“是饿了吧!我给他喂奶。”   司连瑾的母亲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勉强撑着活了下来,可身子不好,自然没有奶水给他喝,虽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没有自己喂养孩子的,但司连瑾依然有些遗憾,听陶梦阮说要自己喂奶,也没有反对,小心的扶着陶梦阮坐起来,将孩子放到陶梦阮怀里。   大约是一种本能,小婴孩也不用人教,就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口粮,立刻就不哭了,小小的手不时挥舞着,看得陶梦阮心软成一片,问司连瑾道:“孩子小名叫什么?”孩子的大名自然是要靖国公来取的,但小名就是他们做爹娘的选一个喜欢的就好。   司连瑾对于大名也不怎么关心,对于这个可以自己取的小名倒是很有积极性,原本已经挑了不少好字,这会儿却脱口而出,道:“叫晴哥儿怎么样?今天天气格外好,这会儿也是满天星斗呢!”   “……”陶梦阮默了默,“那你怎么不叫他星哥儿?我们儿子怎么能叫这么个女孩子的名字!”   这么一说也是,想了想,道:“俗话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咱们定亲到现在,平了海寇修了河防,咱们儿子就叫清哥儿吧!”   陶梦阮虽然觉得清字用得太滥,但寓意是好的,也就点头答应了,反正只是小名,大名是要按族谱来取的,这一辈好像不取这个偏旁的。其实大多数人家,小名都是大名里面取一个字,但若是大名还没有定,或者体弱多病的,也会专门取一个小名,像他们这种情况,小名也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叫一叫,等京城回信,孩子大名定下来了,就要改口了。   饭菜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给陶梦阮热着的,陶梦阮喂饱了孩子,饭菜也就端上来了。司连瑾没吃什么东西,将吃饱了又睡着了的孩子放下,便陪着陶梦阮一起吃东西。产妇吃的东西味道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陶梦阮要自己给孩子喂奶,要注意的就更多,陶梦阮见司连瑾坐她旁边吃,微微皱眉,道:“叫人另外给你弄些吃的吧!”   司连瑾自己却浑不在意,道:“没关系,你吃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陶梦阮面前一桌子都是清淡的,见司连瑾面不改色的盛了一碗汤喝,也没有再劝,她不能吃许多东西,看着司连瑾吃当然也不开心,司连瑾要陪着她,她就更没有意见了。   李娘子和严娘子专心给陶梦阮做了一回点心,就错过了陶梦阮生孩子,心里多少有些懊恼。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关口,若是她们守着小主子出生,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主子也能记住她们,现在倒好,人家若是问起,大奶奶生孩子时,你们在做什么?她们还能说自己在厨房做点心不成?好在母子平安,否则将来回京城去都不知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两人懊恼了一回,这会儿也凑上来刷存在感,陶梦阮吃了东西,看司连瑾没打算离开,连忙提醒道:“世子爷,按照规矩,该分房睡的,小少爷也要挪到旁边的暖阁,免得小少爷夜间哭闹,吵到大奶奶休息……”   李娘子絮絮叨叨的准备接着说下去,司连瑾却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分开了睡?你们出去吧,大奶奶累了,该早些歇息了。”   李娘子的话头让司连瑾打断了,严娘子接着道:“世子爷,这祖祖辈辈都是这般的,可见是有道理的,世子爷……”   “行了,祖祖辈辈还不吃螃蟹呢,如今不也上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们下去吧!”司连瑾没打算听两个人啰嗦下去,这些规矩他没有听过,但他留下来又能如何,将老婆孩子交给别人看着,他哪能放心,挥挥手示意两个人可以退下了。   廖妈妈也知道这些规矩,但这规矩原本就只是为了保证男主子能睡得安稳罢了,若是世子爷疼妻子,愿意守在旁边,她们自然是为主子高兴的,见状只嘱咐了一些夜里需要注意的,就都退下了。而李娘子和严娘子两个虽然还想说什么,但见司连瑾越发不耐烦的样子,不敢再多说,老实退了下去,她们早就听过,这位世子可不是好脾气的。   司连瑾见人都走了,抱着孩子在陶梦阮身边躺下,见陶梦阮有些倦怠的模样,道:“睡吧,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出门在外,家中的长辈也不在,孩子的洗三礼也办得简单,到满月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初。司连瑾在孩子出生的次日才送信报喜,到满月时,京城的回信已经到了,小家伙也有了大名,叫做司珉昭,原本还没叫熟的小名就这么抛弃了,都唤作珉哥儿。   刚刚满月的孩子模样已经长开了些,粉粉嫩嫩的十分讨喜,司连瑾每日抱着舍不得撒手,将孩子宠得无法。陶梦阮坐月子没什么事做,每天看着司连瑾抱着孩子傻乐,心里有些担心,当爹的都这么宠,这孩子不会惯得跟司连瑾一样娇气吧!   ☆、第六十八章 招待不起   四月下旬时,新的河北巡抚终于到任,司连瑾忙着公事上面的交接,每天在府里呆着的时间也不多。珉哥儿刚刚满月,陶梦阮每日趁着太阳不大的时候,抱着珉哥儿出去透透气,珉哥儿年纪还小,但一点都不喜欢在屋里呆着,陶梦阮抱着他出去,就高兴的挥舞小爪子。   司连瑾一大早被珉哥儿闹醒了,一向最爱赖床的司世子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就只能每天早起练剑。司连瑾也不恼珉哥儿吵闹,趁着时间还早,从陶梦阮怀里接过珉哥儿,亲了亲小家伙白嫩的脸蛋。   司连瑾将儿子当成心肝宝贝,珉哥儿却半点不领情,软软的小爪子拍在司连瑾脸上,想将父亲凑过来的大脸推开。司连瑾腾出一只手点一下珉哥儿的额头,低声笑道:“小没良心的,爹这样疼你,你还不领情!”   陶梦阮不厚道的笑了:“哪有当爹的这样宠儿子的,人家都说严父慈母,你这样娇宠孩子,当心将来养成个纨绔子弟!”   司连瑾却丝毫不在意,孩子以后功课多,不能像普通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在能宠的时候当然要尽可能的宠着。陶梦阮也想到了儿子将来的命运,只是口头说两句,却从来没有拦着司连瑾娇宠孩子,只是有些担心,他们太过娇宠了,将来功课加重的时候,孩子接受不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担心之下,陶梦阮虽然疼孩子,但在生活上,并不愿意太过娇宠他。   五月里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太阳大起来,陶梦阮就抱着珉哥儿回房去,司连瑾在平安催促下,也只得将孩子交给陶梦阮,回去换了衣裳出门。   陶梦阮对上司连瑾怨念的表情,不由得一笑,道:“你想,回京城之后,你出门还得更早一些,就不用,埋怨了。”   司连瑾不顾儿子的不乐意,亲了亲珉哥儿的脸,心情舒畅的出门去了,河北巡抚任上的交接也差不多了,趁着五月天气还不太热,也好带着妻儿回京城去,等到了盛夏天热雨又多,路就更不好走了。   珉哥儿满月酒办得热闹,满月之后,她带着孩子也没太出门,但新任河北巡抚的夫人倒是经常带着儿媳和女儿过来,说是想了解些河北的风土人情。陶梦阮心里翻着白眼,河北的风土人情她能知道多少,也不过就是瞧着司连瑾的身份地位,上来攀交情罢了,心里不耐烦,但这位王巡抚跟陶静轩还是同窗,陶梦阮礼貌上还得叫一声世叔,王夫人是长辈,人家上门来她还不能怠慢了去。   陶梦阮抱着孩子回屋,喂孩子吃了奶,小家伙精神了这么久,吃饱了乖乖的就睡下了,外面就来禀报,王夫人带着王姑娘来了,在花厅等着。   陶梦阮理了理衣裳,叫廖妈妈看着孩子,带着紫枫和小雪出去见客。   王夫人这些天经常往这边府上跑,一来是借着陶静轩的关系过来攀交情,司连瑾在河北的差事办得漂亮,不说皇上那边怎么嘉奖,单单这边百姓中威望就高,若是司连瑾能帮王巡抚铺一铺路,王巡抚在运城这边站住脚就容易得多。二来,王夫人看着自家女儿俏丽的眉眼,心里也有些想法。   王巡抚一共两子两女,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不用多操心,可两个女儿却叫王夫人操碎了心。王巡抚原是家中庶子,出头并不容易,大女儿是长女,长到十四五岁议亲的时候,丈夫只是个六品小官,加上庶母打压,大女儿最后只嫁了个官家庶子,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可嫁过去了,他们想要帮扶也不好太过。这小女儿确实家中最小的孩子,吃过苦也享过好处,到了议亲的时候他们精心斟酌着,反而将姻缘耽误了,如今都十七了,还没有定亲。   王家这次将女儿带到河北来,就是希望给女儿寻一门亲事的。王巡抚原本在秦州做官的,在当地也寻摸着为女儿议亲,只是波折重重,最后都没有定下亲事来,反而将女儿的名声坏了,到了河北寻亲事,也是想着离秦州远了,女儿年纪虽然大些,但也有说辞可以解释,知道王巡抚跟陶静轩原是同窗,王夫人更是高兴,想着让陶梦阮搭个线,给女儿寻一门亲事,哪知陶梦阮借着孩子太小不出门,就拒绝了。   拉红线这种事陶梦阮自然不愿意掺和的,王夫人将王雨青说得如何如何的委屈,如何如何的无辜,但光是王雨青每次到处飘的眼神,陶梦阮就觉得这话里有水分。不知人家为人到底如何,偏人家瞧上的还是云念音的哥哥,陶梦阮哪敢随便给他们牵线,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后她都没脸见云念音。结果,王夫人自己探了云家的口风,让云家拒绝了,就将陶梦阮记上了,怨怪陶梦阮不念情义,替他们说合。   王夫人看上云家公子并不奇怪,云家本是京城人氏,家世比起王家还要好了一层,云家公子如今还没有入仕,但文才武略都是好的,不说王家,运城这边许多人家都盯着这个女婿。只是云家大公子的妻子就是从京城聘的,也没有在运城这边结亲的打算,媒人上门都挡了回去,王夫人自以为王巡抚是云大人上司,才有那底气上门去问,可不说王家的家世,单单王家姑娘耽搁到现在,就足够叫人挑剔了。   王夫人这边记恨上了,王雨青却瞧上了司连瑾,王夫人听女儿提起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荒唐,她的女儿好歹是四品巡抚的嫡出千金,怎么能委身做妾,可细细一想,却是行得通的。司连瑾的身份,以他们家的家世是怎么都及不上做正妻的,做妾虽然委屈了些,可司连瑾如今还一个姨娘都没有,女儿早早跟了他,日后资历摆在那里,与寻常妾室自然是不同的。   这样一想,王夫人一开始拉关系结交的心态也就悄然改变了,瞧着陶梦阮才刚刚出月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身形更生出了几分信心,她女儿便是年纪大了些,至少是身姿窈窕面如芙蓉的,还能比不过一个生过孩子的陶梦阮?想到陶梦阮被冷落孤苦度日,王夫人心里就生出些快意来。   王夫人还沉在自己的心思当中,被王雨青拉了拉袖子,回过神来只见陶梦阮已经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媳妇子,身上的料子比起她们的竟然也不差什么,王夫人心里的不忿又升起了几分。目光落在瘦削一些的李娘子身上,得了李娘子的一个眼神,王夫人的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起身向陶梦阮道:“贤侄女这会儿才来,是不是小公子又闹腾了?小孩子就是这样,长大些才招人疼呢!”   陶梦阮正要向王夫人见礼,虽然按身份来说,她是皇上封的县主,不必同一个四品夫人见礼,但毕竟是小辈,她不想落人话柄。只没想到还没开口,王夫人就这么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一时有些愕然,道:“孩子小,才刚刚哄睡了,叫客人久等,是梦阮不是。”   王雨青拉了拉王夫人的手,她自从那一日见了司连瑾一面,司连瑾俊雅清冷的模样就刻在了心上。相比起王夫人来说,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便是王家在如何粉饰,她年纪大了,名声又不好是事实,可若是像姐姐一样嫁一个那样的人家,她情愿给司连瑾这样的人做妾。她知道做妾难,可姐姐做了正妻,不也一样难吗?何况靖国公府那样的门第,陶梦阮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总会讲规矩不刻意为难她,与其争一时之气,还不如好好讨好陶梦阮,他们两家既然是故交,陶梦阮还会放着盟友不做,将她当做敌人不成?   王夫人看了王雨青一眼,收敛起眼中的戾气,道:“贤侄女说的是哪里话,婶子不是关心你嘛!你们年轻,家中长辈又不在身边,想提醒两句罢了。”   陶梦阮觉得王夫人今日有些不对劲,王雨青的心思她前两天就看出来了,不过人家心里想想,有没有没羞没臊的说出来,她也只当不知道,只是王夫人今日这般样子,陶梦阮也上了些心。   桌上已经上了茶水和点心,陶梦阮跟王夫人客气了几句,王夫人便开始夸茶水好,还说是秦州带来的,给陶梦阮尝一尝,说是比起许多名茶都是不差的。陶梦阮想说什么,王夫人便收了些笑意,道:“贤侄女都不愿尝一尝,是瞧不上婶子带来的茶叶吗?”   “……”陶梦阮微微挑眉,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用余光看了一眼,却是李娘子手握成拳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突然有些好奇这茶水有什么不同了,抬手端起茶杯,在鼻翼间嗅了嗅,道:“真是好茶!”停了停,又道:“王夫人来家中做客,还自带茶叶,是嫌弃我们家的茶叶不好吗?这样尊贵的客人,我们家也招待不起呢!”   ☆、第六十九章 坑女儿的娘   王雨青被陶梦阮突然变化的态度惊呆了,这些天她们经常来,陶梦阮虽然没有热情欢迎她们的意思,但也没有厌烦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大家闺秀良好的教养,但是,直接说招待不起赶人走,真的是名门贵妇、大家千金该说的话吗?   “贤侄女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嫁入高门,也该称我家老爷一声世叔,这就是你书香门第的礼仪!”王夫人一面心虚,但被人明明白白的赶人也是头一回,再说在她看来,陶梦阮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四品巡抚,不过是因为陶家书香门第,陶静轩又是嫡支长房,让人高看一眼,有什么资格给她们母女难看?何况那茶水陶梦阮没有喝下去,她哪能甘心,她费心走了这一步棋,哪能就这么失败了。   陶梦阮长得漂亮,笑起来明艳讨喜,不笑的时候还有几分威严,虽然珉哥儿出生之后,陶梦阮自己都觉得自己绵软了不少,但收起笑容来也让王夫人咯噔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却听得陶梦阮沁凉的声音道:“王夫人说笑了,您这样的长辈,梦阮还真不敢认。”   “陶姐姐,母亲这事虽然做得不妥,但也只是想着秦州的茶叶也有些不同,带来与姐姐尝个新鲜,姐姐便是不喜欢,又何必这样折辱母亲!”王雨青虽然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旁人说她的闲话也是私下里说被人当面这样说,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也顾不上讨好陶梦阮的心思,站起身子道。   陶梦阮淡淡看了她一眼,瞥了眼手里的茶杯,道:“这茶端上来你们可尝过一口?”   王雨青不知王夫人做了什么,但在秦州坏了名声之后,她就格外敏感些,陶梦阮这话在她听来,就是怀疑她们母女上门来,带了茶叶特意下毒害人,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端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道:“世子夫人说话要讲证据,我王家虽不如国公府,也不是你随便欺辱的!”说着将手里的茶杯冲着陶梦阮摔了过去。   紫枫连忙挡到陶梦阮面前,沉声喝到:“放肆!”   “青儿、你做什么!快吐出来!来人,快请大夫——”王夫人被王雨青的举动吓得几乎昏死过去,连忙站起来捏王雨青的下巴,让她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吐出来,又喊着叫人请大夫。   陶梦阮皱着眉头向李娘子看了一眼,向紫枫小雪使了个眼神,小雪立刻反应过来,将脸色还有些扭曲的李娘子拽住,喊人将她拖下去,而陶梦阮也叫人去请大夫来,顺便通知司连瑾和王巡抚回来。   王夫人这个时候顾不上自家夫君知道她的作为会如何,王雨青将一杯茶喝下去将她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抓着王雨青的肩膀使劲的摇。   陶梦阮也没想到王夫人做事居然也没跟同来的王雨青通个气,见王雨青端着杯子喝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便是王夫人的做法让人不齿,也不能让人真的在家里出事,偏偏王夫人下的还是要人命的剧毒。陶梦阮怎么都想不明白王夫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便是当初陶梦然心心念念想取代她,都知道下不易察觉的药,让人难有子嗣却不会要命,否则当面就将人毒死了,还能跑得了不成?王夫人倒好,自己端着把柄过来,自己送到她面前来,还不知道嘱咐女儿一声。   王雨青自从上次的亲事黄了,连带名声也毁了之后,虽然离开了秦州好了一些,但心情郁结之下胃口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到了现在身子依然虚弱当中。王夫人心宽,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觉得女儿更加窈窕了些,还在高兴,这个时候抓着王雨青一阵猛摇,王雨青毒害没有发作,就被摇的晕头转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陶梦阮生产之前,司连瑾就请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到家中,免得有突发情况找不到大夫,如今珉哥儿已经满月了,但孩子还小,司连瑾索性留大夫多留一段时间。陶梦阮让人去请,大夫也很快就赶了过来,王雨青从王夫人手中解救了出来。   虽然是剧毒,但一杯茶水里面,分量也不高,否则陶梦阮也不会看着王雨青由着王夫人折腾,大夫开了催吐的药,就让人去煎药,顺便将王雨青挪到旁边的厢房去。大夫的想法是,王雨青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催吐这种事好看不到哪里去,挪到厢房去,也免得那般狼狈的模样让人看了去,叫小姑娘抹不开面子,但王夫人听的这话却连忙拦在王雨青面前,母兽一般拦着要上前帮忙的丫头,道:“你们要做什么?将我女儿挪到屋子里面,由着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为所欲为是吗?你们休想!想动我女儿,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大夫为难的看向陶梦阮,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她下的毒,自己下毒,还不知道跟女儿通个气,如今好心帮她们遮掩一下,还不领情,陶梦阮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撇撇嘴道:“算了,她们要在这里,就不用挪动了,做不过打扫一下就是。”   大夫听陶梦阮这么说,哪里会有其他的意见,将点了点头就退开了,在旁边候着,等王雨青吐出来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药花厅旁边就有茶房,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拿了药就赶忙煎了端过来。陶梦阮挺担心王夫人会不会担心他们动手脚,不让王雨青喝药,只是大夫看病的时候王夫人没说什么,让人去煎药也没提反对意见,想来还是女儿的身体比较重要吧。陶梦阮不想惹出其他的事,药是叫芳儿煎了端过来的,见陶梦阮示意,就将药碗端了过去,道:“王夫人,奴婢喂王姑娘喝药。”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能盼着我儿好吗?大夫是你们请的,药是你们煎的,谁知道你们在里面下了什么!”王夫人一把掀开芳儿手里的药碗,芳儿惊呼一声推开,药碗摔碎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好在没有伤到人,芳儿无措的看向陶梦阮。   陶梦阮这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吐了口气,道:“是我想岔了,毒是王夫人下的,王夫人想来是有解药的,快些给王姑娘服下吧!”   “……”王夫人愣了片刻,才猛然想起这个来,她原本想着,若是陶梦阮表示不放心,她还得先喝一口表示坦荡,所以特意将解药带上了。谁知没来得及激怒陶梦阮,女儿先让陶梦阮激怒了,接着她是气糊涂了,也没能想起解药这回事来。被陶梦阮一提醒,也顾不上想其他的,连忙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找解药。   陶梦阮见她将身上都翻了一遍,没找见解药,向芳儿道:“再去端一碗药汤来!”   “我的解药呢!我明明记得放在衣裳暗袋里了!你是不是动了我的东西!”王夫人找不见药包,转头向身边的丫头吼道。   那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出门前换了一身衣裳,许是、许是在那件衣裳里……”   王夫人似乎记起这件事情来了,还没说话,芳儿又端了一碗药汤过来,王夫人还想动手打翻,陶梦阮忍无可忍了,道:“王夫人,你女儿在我府上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犯得着在药汤里动手脚吗!”   陶梦阮一开始就给司连瑾和王巡抚送了信去,两人听说了立刻赶了回来,王巡抚见自家夫人闹腾的样子,也不问缘由,向王夫人身边的婆子道:“还不快带夫人回府!”   自家老爷发话了,两个婆子不敢怠慢,连忙扶起王夫人往外走,王夫人还想说话,其中一个连忙捂了王夫人的嘴,将她拖了出去。陶梦阮见状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叫人赶紧给王雨青喂药。王雨青已经醒来了,正捂着肚子喊痛,芳儿将药送过去,王雨青也没有闹腾,乖乖地喝了下去,不多时药效上来了,自然开始呕吐。   司连瑾嫌弃的皱了皱眉,道:“我们出去吧,等收拾好了再说。”言罢,就拉着陶梦阮往外走,王大人看了女儿一眼,也跟上了司连瑾往外走,留下王雨青趴在痰盂上,吐得没法开口。   大夫留在里面,等王雨青吐干净了,又给她诊了脉,重新开了药,才出去跟人禀报。   王巡抚已经听跟来的一个下人说了前后,气得脸色发黑。王夫人提过跟云家结亲的心思,他不赞同,王夫人非要上门去碰钉子他也无法,本来他以为王夫人在云家那里碰了钉子,该踏实些才是,将女儿的亲事也交给了大儿媳妇打听,谁知王夫人又起了这样的心思,大约怕他反对,还母女两个死死瞒着他,更有甚者,居然相处害死陶梦阮的法子来。   王巡抚跟陶静轩确实是同窗好友,虽然入仕之后少有见面,但书信往来还是有的,他听说陶梦阮在这边,还有心关照好友的女儿一番。其中虽然有些私心,也不过是希望女儿跟陶梦阮交好,抬一抬女儿的身价的意思,谁知道王夫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连累女儿如今遭这样得罪。感觉到司连瑾片刻间清冷下来的目光,王巡抚拱手道:“此事我会给世侄女一个交代!”   ☆、第七十章 不在乎   司连瑾这些天都忙着交接的事,就只有每日回家才能轻松一点,这些事陶梦阮就没拿来烦他,此时听到,司连瑾头上就生起一团火来。这些天接触下来,他对王巡抚是有些敬重的,王家在京城也算不错,可王巡抚是庶子,被嫡母嫡兄打压之下,还能有如今的成就,司连瑾对他的人品和能力都是佩服的,但他妻子和女儿却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司连瑾脸上的怒火是半点都没有掩饰。   陶梦阮拍了拍司连瑾的手,让他平静些,王家的事她也听过一些,王夫人母女两个每日往这边跑,自然不缺人过来给她八一八王家的过往,在听过王夫人做过的许多蠢事之后,对于王巡抚更多的是同情,倒不是愤怒了。   王巡抚想到自家不着调的妻子,对司连瑾和陶梦阮只剩下愧疚了,只是到底是亲生女儿,妻子犯了错饶不得,女儿的情还是要求一求的,王巡抚也顾不上脸面,道:“此事我不会有所偏颇,叫世侄女受委屈,只是小女虽然有过,到底只是被她母亲蒙蔽,还请允许我将她带回去教训。”   司连瑾最佩服王巡抚的,就是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虽然恼怒,却也没有迁怒到王巡抚身上,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也点点头道:“你带她回去吧。”   王巡抚问了大夫,得知女儿只是伤了肠胃,没有大碍,也没有理会王雨青虚弱的模样,直接让人将王雨青带走了。   司连瑾有些担心的捏了捏陶梦阮的手,道:“你有没有事?这样碍眼的人,你费力气见她们做什么?还不如陪儿子晒太阳呢!”   陶梦阮握着司连瑾的手往回走,道:“王世叔是来接任巡抚的,如今你在这边声望太高,若是我不待见王世叔的家眷,只怕底下的人要趁机为难,平白牵连许多事情,总不过是坐一坐喝杯茶,我还吝惜几杯茶水不成?不过,今日这事,我怀疑是咱家里面有人撺掇着王夫人做的。”   “嗯?”司连瑾两眼微微眯起,上次陶梦阮被谢威掳走,司连瑾就将宅子里的人仔细的清理了一遍,不大可能有人埋藏的那么深,更何况,若真有人能藏得那么深,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吗?既然如此,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后来进来的人。   原本这边寨子的人并不多,后来陶梦阮产期近了,司连瑾又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陶梦阮和孩子,但都是身家清白的。谢家本就不是这边人,清理起来也容易些,其他的爪牙手也伸不到宅子里面来,除非是京城来的人。   “应该是李娘子。”陶梦阮没有去看司连瑾的脸色,她倒是不觉得司老夫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老人家最疼的就是司连瑾,对司连瑾的长子自然也是格外看重的。但如今靖国公府是安氏管着家,安氏对他们可是从来都抱着恶意的,哪怕如今安氏不得势,在司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老实了些,但想安插一个人手进来,也并不难。   陶梦阮想得到的,司连瑾也能想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吧!”   陶梦阮叫小雪抓了人,小雪素来是机灵的,找了信得过的人将李娘子看管在厢房当中。李娘子是安氏特意安排的人,能躲过司老夫人和司连瑾的目光混在里面这么久,自然不是个蠢的。只是这边毕竟不是国公府,别说司连瑾防备着别人害陶梦阮,就是这边里里外外没两个能配合她的,她想动手就不容易。   陶梦阮和司连瑾一道过来,李娘子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压着,跪在地上,时间长了双腿都冰冷麻木,见陶梦阮和司连瑾进来,连忙喊冤,道:“世子爷、大奶奶,奴婢被老夫人托付,特意来照顾大奶奶的,大奶奶这是何意?奴婢做错了什么?”   司连瑾看了李娘子一眼,拉着陶梦阮坐下,陶梦阮却是轻哼了一声,道:“你做错了什么,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念在你是祖母派人送来的,我给你个机会,自己说清楚了,我将你送回去了事,否则,你真以为本夫人是什么良善人?”   李娘子心里打了个鼓,她儿女都在安氏手里捏着,将她送回去,安氏要她做的事自然是失败了,安氏哪能饶了她去。今日她所作所为放到哪家都是要命的,可茶里的药是王夫人下的,王巡抚必定是要将王夫人带回去的,这等丢人的事必定不会往外宣扬,她只需咬定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说不定还有机会活命。   挣扎了片刻,李娘子记着陶梦阮没有动过点心,存了侥幸,道:“大奶奶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奴婢承蒙老夫人看得入眼,派遣来照顾大奶奶,奴婢虽没什么本事,却也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疏漏……”   这个时候了,还拿司老夫人做挡箭牌,说什么兢兢业业,还不就是提醒陶梦阮她是司老夫人派来的,陶梦阮没有证据将她处置了,那不是打司老夫人的脸吗。陶梦阮冷笑一声,将袖里放的一块点心掷到李娘子面前,道:“需要我请大夫过来检验吗?你是祖母送来的,不管你究竟是谁安排的人,说出去打的都是祖母的脸,但人贵在识时务,我立刻请了人来检验,你觉得谋害主子够不够得上乱棍打死?”   “……”李娘子缩了缩脖子,她带着安氏的命令过来,原本以为不是什么难事,女子生产便是一道关口,她母亲在世时,什么救人的、害人的手段都教给她了,在陶梦阮生产时动动手脚,一尸两命也不难。谁知陶梦阮指派她们去做个点心,回头孩子就出生了,便是人家第二胎、第三胎也少有这么顺利的。   平白错失了这个机会,她原想在陶梦阮月子里动手,在调养的汤药里动点手脚,趁着产后虚弱,不知不觉的要了人命,谁都不会怀疑,当年早逝的国公夫人可不就是这么去了的?偏生世子日日守着大奶奶,她到底没有寻到机会动手。眼看着陶梦阮出了月子,河北巡抚大人也到任了,世子很快就要带着妻儿回京城去,她是再也坐不住了,这才心急找上了王夫人。   王家原本也是京城人氏,李娘子虽然是奴婢,王家的破事她也听过,王家老夫人一心打压庶子,哪里会给王大人求娶名门淑媛。那王夫人说是三品官家的女儿,配上王家一个庶子还是低嫁了,可王夫人本来就是庶女,嫡母又没有费什么心,养得庶女没脑子上不得台面,嫁了人不知道给丈夫添了多少麻烦。李娘子本就是聪明人,当初安氏安排了好几个人,最后也只有她一个留了下来,这些天她早就看出了王夫人母女两个的心思,这才动了心思让王夫人做替罪羊。   “她不说就算了,什么人下的手我心里有数,直接乱棍打死了事。”司连瑾没听到李娘子的回答,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一个下人而已,已经确定了,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他们也不大可能拿着这个人跟安氏对峙去,安氏在内宅混迹这么多年,找一个理由撇清自己是再容易不过的。   李娘子闻言身子都僵住了,不是说大户人家都爱惜名声吗?堂堂世子,这样轻易将祖母送来的人打杀了,回去不是让老夫人难堪吗?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便是世子能这样随意,世子夫人总不能留下这种话柄吧,却见陶梦阮颇以为然的点点头,一时吓坏了,连忙叩头道:“世子爷饶命、大奶奶饶命,奴婢都说、奴婢什么都说……”   陶梦阮微微挑眉,还以为李娘子能多坚持一会儿呢!安氏既然将李娘子安排过来,说明能拿捏住李娘子,人到了这边,打杀都捏在他们手里,安氏能拿捏的自然是李娘子的家人。李娘子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家里儿女应该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她还真能豁出去不要?   李娘子生怕司连瑾手脚麻利的就让人打杀了她,也不敢拿乔,道:“奴婢知错了,国公夫人命奴婢趁着大奶奶生产,要了大奶奶和小公子的命,只是没料想大奶奶毫无征兆的就生了。眼看着就要回京城去了,奴婢害怕国公夫人怪奴婢办事不力,这才想出了这个昏招,求大奶奶瞧着奴婢都说了的份上,放奴婢一条生路!”   司连瑾原本淡然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道:“你害我妻儿,还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李娘子早就听过司连瑾的名头,司连瑾连南边的海寇都灭了,那些被俘的,至今还在沿海的码头上做苦力,她当然不会觉得这位光风霁月的世子爷是什么良善人。见司连瑾开口了,心知陶梦阮也不会好心放过她,头脑中转了几回,咬着牙道:“奴婢知道先夫人病逝的真相,只要世子爷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就告诉世子爷!”   司连瑾瞳孔微缩,母亲的死,确实是他一直在暗中追查的事情,只是时隔多年,当年相关的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查证,司连瑾暗中追查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收获。但一个轻易就能开口的妇人的话,他还真不敢轻易相信,何况这个人刚刚还在算计陶梦阮。   李娘子见司连瑾不说话,心知司连瑾是不信的,为了活命,这个时候李娘子也顾不上其他的了,道:“奴婢的娘姓吴,也是国公府的下人,因为祖传的本事,在国公府上还小有名气,世子爷,还有二公子都是奴婢的娘接生的。”   李娘子这么一说,司连瑾倒是想起这么个人来。接生也是门技术活,在大户人家做下人的,有这么一门技术活,比起寻常下人不知强上多少倍,不仅赏赐丰富,许多人家还会念着这一份恩情。只是大户人家是非多,稳婆也是个高危职业,说不好掺和进什么大户人家的争斗当中,丢了性命也是有的。司连瑾查到,当初确实是那吴姓的稳婆为母亲接生的,后头司蒙也是吴氏接生的,但再往后,那个接生婆就消失了,说是得了恩典,回乡养老去了。   吴氏一个下人罢了,就算有些手艺,靖国公府也不可能多关注她,自然没人留意过她老家在何处,司连瑾自然寻不到她,却没想到会见到吴氏的女儿。   “若你说的属实,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本夫人可没有那闲心去操心你丈夫儿女,你可想好了。”陶梦阮这话意在提醒李娘子,他们确实在意这件事,但不会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与安氏对上,所以若不是真话,还不如不说。   提到还拿捏在安氏手中的嫁人,李娘子却似乎不大在意的样子,道:“奴婢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   “那好,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们自会保你的性命。若是胆敢拿假话戏弄我们,自可以尝尝本世子的手段。”司连瑾冰冷的目光落在李娘子身上。   李娘子缩了缩身子,连道不敢,生怕惹怒了司连瑾,直接捏死了她。   “当年奴婢才刚刚嫁人,夫家是安府的一个管事,做奴婢的,能做个管事娘子也是十分难得的出路了,奴婢高高兴兴的嫁过去,才知道对方求娶奴婢原本就是为了拿捏奴婢的娘给他们做事。奴婢那时尚不知深浅,过门之后夫家时冷时热的,忐忑之下回娘家就同家母说起,家母只摇头叹气,并不解释。后来没多久,就传出国公夫人病重的消息,一年之后国公夫人就病逝了,接着如今的夫人跟国公爷定了亲,奴婢一家子都定下了陪房。”李娘子是个聪明的,口吃也十分清楚。   “奴婢的娘只得奴婢一个女儿,另外一个弟弟,是因为娘不能再生,纳了妾生的,做奴婢的没那么多讲究,正妻和妾也没有太大区别,我娘心灰意冷,独独疼奴婢一人。奴婢自小跟娘亲,偏偏嫁到别的府上去了,能跟着夫家一起回去,不知道有多高兴,得了消息就寻了空回去见奴婢的娘,才得知了其中的真相。”李娘子说到这里,刚刚狼狈怕死的模样收起来了,看向司连瑾道:“奴婢的娘死了,那丈夫和儿女,奴婢是不在乎的,他们要死要活都随主子们的意,奴婢只想自己活下去!”   ☆、第七十一章 准备回京   “……”司连瑾和陶梦阮本能的觉得其中有故事,但人家自己都不想管,他们更没有那份心去管,点点头道:“行,你接着说。”   “奴婢的娘怕奴婢懵懵懂懂的让人算计,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奴婢,”李娘子说着看了司连瑾一眼,心里有些感叹,从还没出生就开始被人算计,能好端端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家母说,当年国公夫人在一次宫宴上,对国公爷一见倾心,偏偏那时,国公爷已经定亲,而国公夫人才刚刚十三岁。那个时候,国公夫人就对国公爷志在必得,在那之后一步一步结识先夫人,跟先夫人做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陶梦阮听李娘子平平淡淡的讲述,只觉得恶寒了一下,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就已经有这份心机和耐心,简直叫人害怕。而先夫人梅氏,恐怕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用心爱护的小妹妹,从一开始就抱着害死她占据她的位置的心吧!   司连瑾的手微微缩紧,眸光冷沉下来,李娘子却似乎没什么感觉了,大约是自己的生命有了保证,便不怕安氏了,接着说道:“到国公夫人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先夫人有了身孕,国公夫人就有些绷不住了,她年纪还小,若不是先夫人占着国公夫人的位置,也会有别人,何况若是没有孩子,国公爷讲究体面,为先夫人守上三年也是有的。因为这个心思,家母得到的吩咐是害死先夫人,留下世子爷。”   司连瑾一直怀疑安氏,但一直以为安氏想连他一起弄死,只是棋差一招让他活了下来,没想到他也是一颗棋子,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安氏需要一个嫁入靖国公府的理由。   “国公夫人本想让先夫人难产而死,世子爷生下来也背上个克母的名声,没想到先夫人命大,挣扎着活下来了,于是又吩咐家母在汤药中动了手脚。先夫人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的算计,那药喝了下去,挣扎了一年多,先夫人就去了,接下来,因为世子爷年幼,国公夫人在先夫人过世一年之后嫁入国公府。家母做了这些事情,自知活不了,国公夫人做事缜密,家母也没能留下什么证据,只将这些话告诉我,希望我不再走她的覆辙。”李娘子说到这里惨淡一笑,道:“家母疼我,可惜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捏着,我哪能逃得出人家的手腕。”   “所以你这么卖力的到运城来,说是为了你的家人儿女,其实你是想逃走?”陶梦阮沉默片刻,做下人原本就比普通人要难,何况有人看中了你的能力,收买不来,还可以要挟,一张卖身契,就拿捏住了命根子。   “奴婢原想逃,但国公夫人并不信任奴婢,所以安排了人手看着,奴婢逃过一回,出去没多远就瞧见有人跟着,只得回来了。”   “看你也是聪明人,怎么最后弄出这么拙劣的手段来?”陶梦阮微微皱起眉,虽然似乎都说得过去,但这样聪明又冷静的人做出这么蠢的一个局,就是最大的破绽好吗。   说到这个,李娘子的脸就扭曲了一回,忍了忍道:“奴婢先前听说王巡抚在王家过得不大好,他夫人也是世家庶女,虽然听说王夫人做了不少蠢事,但心里以为,能在两家活下来的,再蠢也该有些聪明,这才与她合作。没想到她自作聪明在茶叶上下毒,还直接让人泡了茶,更是让亲女儿喝下去了,这才到了这一步。”   “……”陶梦阮摆摆手,示意两个婆子将她带下去,看得出,李娘子已经后悔到想吐血了。   两个婆子带着李娘子出去了,陶梦阮看向司连瑾,道:“你觉得她说的有几分真?”   “应该基本是真的。”司连瑾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可能拿到什么证据,找到什么证人,拿去跟安氏对质,既然不能,他就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至于报仇,有没有证据,有没有证人也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顾忌着司连珏的名声,可想要对付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用。   陶梦阮拍拍司连瑾的手,道:“你也别太难过了……”   司连瑾反手握住陶梦阮的手,道:“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也不可能跟安氏对质,李娘子的娘已经死了,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我就算去找她,也不过让她嘲笑一番,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对我来说,我知道真相就够了,安氏既然还在,总会让她的报应的。”   陶梦阮不知道说什么好,司连瑾去拉着她起身,道:“好了,不必为这些事费神了,出来这么久,珉哥儿该寻我们了。”   陶梦阮将珉哥儿哄睡了才出去见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珉哥儿已经睡醒了,不过小家伙不爱哭闹,醒了就乖乖的躺在小床上,仰望头顶的房顶,就是不让奶娘抱。   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到房里,一直安安静静的珉哥儿哇一声就哭了,冲着两个人挥舞着小手。司连瑾让他哭得一个心疼,连忙上前将孩子抱起来。小家伙年纪虽小,却认得人,还算给亲爹些面子,但司连瑾抱着没有奶吃,安静了片刻又哭闹起来。   陶梦阮见司连瑾手忙脚乱的哄孩子,向他伸手,将儿子接过来,坐下喂奶,小家伙熟练地找到自己的食粮,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站在旁边的爹爹。司连瑾被儿子嫌弃了也不恼,就坐在旁边,拿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儿子白嫩的小脸。   珉哥儿专心的吃奶,没有空闲理会父亲的打扰,挥舞着小手想要赶走父亲的手,只是他软软的小手哪里比得过司连瑾修长的手指,小家伙驱赶了一回,终于扁着嘴要哭的样子。陶梦阮腾出一只手将司连瑾的手挪开,瞪了他一眼,道:“我听说让人戳脸,以后要流口水的,咱儿子能搞成那副德行吗?”   “……”这话没什么依据,但是想到自家儿子哗哗留着口水的样子,司连瑾恶寒的将手指收了回来,道:“府衙的事情基本交代清楚了,我们挑个日子就可以回京城去了,不过,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呢,我们要不等孩子满百日了再走?”   陶梦阮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再过两个月恰好七八月份,七八月是雨季就算不像去年一样被堵在路上,也难免遇到下雨,何况对于那么大的孩子来说,湿热的天气也实在不适合赶路。考虑到这些陶梦阮向司连瑾道:“趁着如今还不到雨季,天气也不冷不热的,我们还是早些回京去吧,珉哥儿虽然还小,但精心些照顾就好,总比到了七八月里,又湿又热好。”   司连瑾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等王家这事解决了,就可以启程了。”   陶梦阮知道司连瑾恼了王家,但也没有替王夫人说话的意思,王巡抚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也算是个好长辈,但有这么个妻子一直拖后腿,迟早得栽进去,何况就算她最终没有将毒茶喝下去,也没有轻易放过王夫人的道理。   决定了归期,陶梦阮一面叫人收拾行李,也带了人出门去,给京城的亲友买些特产带回去。大头的东西可以叫人采买,但给长辈的和亲近朋友的礼物,还得亲自去挑选才是,陶梦阮听说运城这边出一种特别的木雕,便带了几个丫头出去看。   小蝶早早打听了情况,给陶梦阮简单解说了一回那木雕的来历。原本不过是寻常的香木,后来有人发现,那木料用来雕刻木雕才是最合适的,之后又有大文豪醉心于木雕,在大文豪过世之后,那木雕就被炒得火热起来,名字也冠上了那位先生的大号,叫做南云木雕。   木雕被炒得火热之后,许多人都加入到这个本来就不太广阔的市场当中,本来就不多的木料短短几年之间就被采伐殆尽,要种植需得数十年的时间,原本已经慢慢降下来的价格,又被提了上去。南云木雕的市场起伏了一回,但物以稀为贵,至今为止木料都不能满足需求,被官府保护起来,南云木雕的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除了每年进贡皇帝的,就只有在运城才能买得到真正的南云木雕。   价钱就是这么被炒起来的,陶梦阮对木雕这种工艺品没有多少欣赏水平,但南云木雕名声在外,她来了一回,不带几个回去都说不过去,感叹了一回,还是决定去买一些,拿去送人倒是既体面又省事。   陶梦阮在运城住了大半年,但原先运城的局势不明朗,她又怀着孩子,平常都是人家上门拜访的,她倒是没出过几次门,后来珉哥儿出生了,有那么个小不点绊着,她就更没什么空闲往外跑。这回倒是难得的出门逛街,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陶梦阮也没有四处闲逛,直接去了运城有名的老字号。   ------题外话------   感冒了,头痛,实在撑不住了,对不起亲们……   ☆、第七十二章 有杀气   惦记着家里的孩子,陶梦阮挑了几个木雕,又买了几个小件的挂件,预备送给亲戚家的几个孩子,便准备打道回府,才走出店门,王雨青就扑到陶梦阮面前,道:“求夫人放过母亲一回,她已经知道错了,她这个年纪若是被休弃,可怎么办啊!”   突然有人冲上来,紫枫连忙挡在陶梦阮面前,陶梦阮皱着眉将她拨开,看向王雨青道:“王小姐这是做什么?”   王雨青抿着唇抬头看陶梦阮,道:“夫人,我母亲之前所为确实不对,可我已经替夫人承受了,为什么夫人不能放过母亲一回?母亲为父亲生育了四个孩子,父亲如今要休了母亲,我们兄妹以后要如何见人?”   王巡抚要休妻?陶梦阮倒是没听说这件事。不过王夫人的行为虽然恶劣,但毕竟她没什么事,也不可能真的将她按谋杀论处,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休弃了。王雨青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不管王夫人做了什么,若是王雨青无动于衷才说不过去,但跑到大街上来求她,未必没有逼迫她放过王夫人的意思。   陶梦阮冷冷一笑,她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吗?且不说她很快就要离开运城,名声好坏也没什么影响,便是她要在运城长住,也没有让人不清不楚的几句话胁迫的道理。   “王姑娘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可王姑娘是不是忘了些什么?”陶梦阮顿了顿,王雨青若是上门求她,好生认错,人家的家事她也懒得管,王巡抚愿意让这么个妻子拖累一辈子也是他的事,但这种事上面还要耍心眼,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王夫人为什么跑到本夫人府上下毒?王姑娘为什么遭了一茬罪?王大人为什么要休妻?别说的你英勇大义救了本夫人一般,你自己喝下那有毒的茶水是你蠢,别当我跟你一样,还要莫名其妙承你的情。”   “……”王雨青一时愣住了,她那一天喝下了那一杯茶,着实狠狠地受了一回苦,原本就虚弱的脾胃更加受损了些,如今稍微刺激的东西都吃不得,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起身,却听得父亲要休了母亲。王雨青对于王夫人多少是有些怨言的,在秦州时,她的亲事原本要定下来了,偏母亲看中了一户门第更高的,要定亲了还将人家推了,结果另一户瞧不上她,再去问上一家的时候,人家哪里会再考虑她,无端端黄了亲事也就罢了,外人不知缘由,还说她水性杨花,这几个字硬生生将她的姻缘路就这么断了。   王雨青怨怪王夫人,可心里想着,母亲终归是为了她嫁的好,才这么做的,弄到这个结果也并非母亲所想,心里怨,伤怀了一阵,也没有怪母亲。这回的事情,让她无辜受累,喝了母亲亲自安排的毒药,还让人当着父亲的面拆穿,她便是再怎样,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心里再念着司连瑾的俊美出尘,也不敢再想,可实在没想到父亲会为此要休了母亲,陶梦阮也没有受伤不是吗?她不是替陶梦阮受了这一回罪了吗?难道还抵不过母亲的过错?   王雨青既怨怪母亲没脑子,弄出这样的事来,让她一点念想都不能有,又担心母亲如今被休弃回去,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活,更担心的是,她的亲事拖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若是母亲再被休弃,谁家愿意娶她。都道娶妻娶贤,女儿家养在闺中,不知品性如何,旁人都是打听母亲的人品行事相看媳妇的,被夫家休弃,自然是品行有缺,她教养的儿女自然也让人瞧不起,兄长们都已经娶妻,独独她一个,不知要怎样蹉跎。   陶梦阮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今日来求我,是为了你母亲,还是为了你自己?”   “自然是为了母亲!”王雨青脱口而出,她已经十七岁了,旁人看她的目光都是不同的,为了母亲,一个孝顺的名声总要留住,“母亲这个年纪了,娘家又远在京城,若是被休弃了,日后孤苦伶仃要怎么生活下去?夫人就没有些怜悯之心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陶梦阮鲜少出门,旁人也不知她的身份,但许多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瞧着便跟着胡乱起哄。陶梦阮厌烦的皱起眉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流言都是越解释越往奇怪的方向走,向王雨青道:“你若为了你母亲,不该来求我才是。女子被休弃,夫家不会将罪状往外头说,算是全一点体面,你们做儿女的,置个宅子养着,也算全了孝心。可你跑来求我,不是告诉旁人你母亲是害人犯了错才被休弃的吗?否则,我一个外人,怎么会扯上你们的家事?”   “我、我不是……”王雨青一时愣住了,她只想着,此事因为陶梦阮而起,陶梦阮又是父亲好友的女儿,只要陶梦阮表态,说不怪她母亲了,父亲自然不会怪母亲。却没想到,若是母亲没有做出过分的事,休妻本是他们的家事,怎么会牵扯到外人,抬头看了一样,旁人落在陶梦阮身上的目光没什么特别,看她,却带着鄙夷,那种目光,与她在秦州被退亲时是一样的。   王雨青一时没有话说,王家大公子拨开围观的人群,黑着脸走到前面,向陶梦阮拱手道:“舍妹无状,在下这就带她回去!”   王家大公子如今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向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比起妹妹自然沉稳得多。父亲要休妻的事他也知道,可正因为陶梦阮是父亲好友的女儿,他们兄弟两个更是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着就算被休了,依然是他们母亲,日后回娘家也好,置个宅子安置着也好,总不会让母亲老无所依。可没想到这两天都在养伤的妹妹会得知了母亲的事,他们一个不注意就跑了出来,还恰好叫她撞见了陶梦阮,闹腾了起来。   “大哥,母亲她……”王雨青原本已经语塞,但见到兄长,还指望兄长能说句话。   王大公子瞪了王雨青一眼,若非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母亲怎么会着了魔的被人家挑拨,算计别人。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司连瑾在河北声望极高,身份又尊贵,这段时间若非司连瑾鼎力相助,父亲也未必能顺利接手巡抚的位置,而母亲和妹妹日日往人家府上跑,那心思只怕别人都瞧出来了,没有说破也是瞧着父亲的面子。人家好意相待,结果母亲和妹子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算计着还人家,求这个情,他真开不了这个口。   王雨青是有些怕这个兄长的,被兄长一瞪,低下头去,不服气的话也咽了下去。   陶梦阮将王家兄妹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看来王家两个公子还没有让王夫人带歪了去,点点头道:“王姑娘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劳烦王世兄替梦阮向令尊问好。”   王大公子自然感激的应下,陶梦阮叫他一声世兄,算是表明了态度,叹了口气,叫跟来的两个婆子扶起王雨青,往回走,这个妹子,得好好教一教了,否则日后就跟母亲一样,怕惹来祸患。   陶梦阮看王家兄妹两个离开,也没理会看热闹的人,带着紫枫几个回府。   那一天在街上的求情之后,王巡抚干脆利落的休了妻子,王夫人袁氏被王大公子安置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上。王巡抚才刚刚升到巡抚的位置上就休了妻,有好事之人自然是有话说的,但王巡抚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将那些闲话放在心上,儿女们都大了,也没有急着续弦,家中的杂事都交给两个儿媳妇打理。   袁氏被送走了,王家两个儿媳妇都大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虽然不厚道,但在袁氏手底下过活,两人也确实不容易,哪怕要担起操持小姑子婚事的责任也都认了。王巡抚比较想得开,王雨青的亲事拖到这个时候了,加上闹了这么一回推倒了风口浪尖,也不急着给她相看亲事,还不如等一段时间,让这些事淡去了再说。   五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司连瑾终于带着一家子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走马车太过颠簸,趁着这个季节还不到雨季,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和孩子乘船南下,算起来比起乘马车还要快一些。陶梦阮不晕船,相对于乘马车更愿意坐船些,至于还躺在摇篮里的珉哥儿,自然更不会有晕船的问题,一家子愉快地从运城东边的梧城乘船南下。   运城到梧城有大半天的路程,他们一大早出发,除掉跟人告别耽搁的时间,到达梧城正是午后。坐船不需要找客栈住宿,但行李转到船上也需要功夫,索性就在梧城住上一晚,等次日一早再走,找了个干净的客栈住下来。   次日一早,趁着天还没热起来,陶梦阮和司连瑾就带着孩子出了门,这回没有人送行,两人只有几名丫头和护卫陪着,往等在码头的船走去。司连瑾怕陶梦阮累着,将珉哥儿抱在怀里,珉哥儿还小,却也不闹,乖乖的待在司连瑾怀里,睁着一双眼好奇的四处打量,不是咿咿呀呀的喊几声,就是谁也听不懂就是了。   司连瑾掂了掂怀里的珉哥儿,感叹道:“又重了不少啊!”   陶梦阮一笑,道:“要不我来抱着?”   “这怎么成?累着你怎么办!”司连瑾不让,码头上人多,他一手抱着孩子,目光也留意着人群里面,防备着有人偷袭。   陶梦阮注意到司连瑾的谨慎,正想说哪有那么多刺客,却见一名挑着担子的渔夫猛地甩掉了扁担,提着剑便往这边扑过来。司连瑾反应很快,将孩子塞到陶梦阮怀里,一脚踢开刺过来的匕首,就在同时,往来的挑夫、渔民当中冒出十来个刺客来,可以看得出是精心策划的一场刺杀。   陶梦阮这两年勤修不辍,本身根骨也不错,但毕竟没有办法跟自小习武的相比,何况如今带着孩子,并没有上前去添乱,紧紧抱着孩子,由紫枫护着往不远处的船上走。船是司连瑾前些天就派人打点的,他们带着孩子,自然是尽量的舒服,让小孩子可以呆的舒服些,时间一长,让人打听到他们的行程也无可厚非。   虽然看上去人不多,陶梦阮也相信司连瑾早有安排,但毕竟是真刀真剑的拼杀,司连瑾没回来,陶梦阮就无法放心,只是身边还有一只软体动物,陶梦阮就是担心,也不敢抱着珉哥儿出去看,只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司连瑾确实没料到真会有人跑来刺杀,但出于谨慎,他不仅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也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人物,没想到还真有人刺杀。陶梦阮抱着孩子进了船舱,司连瑾也就没了顾忌,微微眯起的眼中杀气汹涌而出,向现身的暗卫道:“留一个活口,其他的,杀!”   暗卫们得令,动手自然毫不留情,如司连瑾所吩咐的,只留下一个活口,提着跟司连瑾一道上了船。   围观了一场真实拼杀的路人们战战兢兢地缩在路边的小摊后面,打翻的鱼篓货物满地都是,司连瑾却没有心思过多停留,只安排人手解决善后的事。   上到船上,司连瑾没急着去审问被抓的刺客,先到房间里去看陶梦阮和珉哥儿。听到司连瑾进来的声音,陶梦阮将儿子放下,迎上来道:“你有没有受伤?”   一进门司连瑾就将满身的戾气收敛起来,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拼杀。司连瑾怕血腥味染到陶梦阮身上,在陶梦阮前面几步站住,道:“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你别过来,我去洗洗换一身衣裳再来。”   陶梦阮听话的站住了,以前倒是无所谓,如今在带孩子,她平时都注意着,司连瑾这样说,她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也是,别吓到孩子才是。”   “……”这话自己说出来是一回事,让妻子嫌弃又是另一回事,司连瑾有些委屈的望着陶梦阮,终究被不远处的儿子一双清亮的眸子打败了,转身出门沐浴更衣。   ☆、第七十三章 中转   将船上稍微整顿了一番,终于顺利地出发了。   司连瑾在南边东南开通了商路,虽然商路交给了皇家,但也有一支自己的商队,主要做海上的生意,但也兼营内河航运。司连瑾调了一艘船过来,除了接他们南下回京,也顺道运一些货物过去,不过三楼上就住着他们一家子以及随行的丫头婆子以及护卫。   这个时代的船已经初具规模,这一艘船一共三层,三楼因为主人家住着,布置得也十分舒适,除了几乎与岸上无异的房间,还有赏景的平台,虽然不大,但视线极好。   早晨经历了一场刺杀,陶梦阮一时也没有出去赏景的兴致,到了下晌太阳没有那么炽烈了,陶梦阮才抱着孩子出去看风景。廖妈妈不赞同的给陶梦阮撑着伞,就算已经不像正午一般阳光强烈,哥儿还小,娇嫩的皮肤哪里受得住阳光照晒。   陶梦阮也只得听廖妈妈的,由她撑着伞给珉哥儿遮太阳。   船上也有些搭船的客人,不过司连瑾早早交代过,没有人往这一层上跑。外头风大,陶梦阮抱着孩子出来,就发现不适合珉哥儿那么小的孩子出来透气,叫廖妈妈将珉哥儿抱了回去,自己出去看风景。   廖妈妈生怕陶梦阮等会儿又改变主意了,连忙将小不点珉哥儿抱了回去,陶梦阮带了紫枫和小蝶出去吹风。这次回京芳儿没有跟来,陶梦阮问了她的意思,将她安置在太原,等过两年到了年纪,就放出去嫁人,倒是小蝶一向机灵,陶梦阮就一并带走了。她身边的丫头,碧云是葛老夫人给的,喜鹊是葛氏给的,两个都沉稳可靠,但年纪也大了,这一两年也该配人了,好在小满和雨水也差不多可以接替她们,而小蝶年纪还小,培养两年也能顶事了。   顺流而下速度快,等到了豫州要转道运河,速度就得慢一些,不过四五天的功夫也能到京城。陶梦阮还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船,第一天上船凡事都还新鲜,在外面看风景看上许久也不觉得无聊。   司连瑾提审了抓住的刺客,心情不是太好的回去看老婆孩子,没想到老婆丢下儿子自己赏风景去了。司连瑾抱着儿子逗了一回,就要带儿子去找媳妇,廖妈妈连忙拦住,世子一个大男人,恐怕把孩子抱出去了还感觉不到外面风大。   司连瑾在儿子和媳妇之间犹豫了一番,抱着儿子哄了哄,将乖乖睡着了的珉哥儿递给廖妈妈看着,出去找陶梦阮。   陶梦阮正微仰着头感受河上的清风,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感受到身后人熟悉的气息,陶梦阮顺势往司连瑾肩上靠了靠,道:“回来了,都问清楚了?”   “嗯,”司连瑾不清不楚的应了一声,等着陶梦阮接着问。   陶梦阮以为司连瑾不想说,安静的靠在司连瑾肩上没说话,过了片刻,司连瑾终于憋不住了,道:“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人要杀我们?”   陶梦阮低低的一笑,顺势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刺杀我们!”   被陶梦阮这么一闹,司连瑾也深沉不起来了,拉着陶梦阮寻了个地方坐下,道:“是安氏撺掇着司蒙做的。一直以来,我跟府里的弟妹关系都没有多亲近,顶多是阿珏时常缠着我,我也多照顾他一些,而司蒙……你知道的,他只比我小三个月,虽然我娘是被安氏害死的,但若不是父亲伤了我娘的心,我娘也不会积郁成疾,再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我对司蒙也喜欢不起来。”   陶梦阮能理解司连瑾的心态,大多数人家,嫡出子女跟庶出子女的关系都好不到哪里去,年龄相差大的还好,若是年龄相仿的,受母亲的影响,多少都会有些偏见,何况靖国公府上,梅氏死得早,杨姨娘对司连瑾也没有什么善意。可以说,司连瑾只是无视司蒙的存在,已经很有风度了,否则作为嫡长子,想要对付一个不怎么出彩的庶子实在太容易了   “我对司蒙喜欢不起来,但也没准备怎么对付他,到底是亲兄弟,我小时候在宫里得了好东西,带给阿珏的时候,也会给他一份。早些时候,我送他东西他也收着,也同我道谢,到了后来,也不知几时起,我送他,他就阴阳怪气得摔了,我若是不送,他就动手抢,还到父亲面前说我偏心,只给阿珏礼物,不带给他。”司连瑾接着说,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来,陶梦阮觉得,他还是在意的吧,毕竟是亲兄弟,就算司蒙的出生让他郁闷,但还是有心经营这一份兄弟感情。   司连瑾叹了口气,“我们年纪本来就相差不大,但我自小跟太子样子一起,读书习武都是一处,早些时候我怕累,不肯好好习武,司蒙抓着父亲考较我们功夫的时候,对我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后来我懂事些了,用心读书习武,他倒是让杨姨娘溺爱的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得的闲话,说我就是因为世子的身份,进了宫读书习武,才比他们都强,那时起,他就怨恨上我了。”   陶梦阮想起在京城时,司蒙处处都要跟司连瑾比着来,就连当初为他定下杨家的亲事,他都非闹着退了亲,想娶个高门媳妇,来盖过司连瑾的风头。不过那个时候,司蒙的手段都还有些稚嫩,往往不留神就将自己埋了进去,而如今,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已经学会买凶杀人了吗?   “他可一直都想买凶杀人呢,只是没那本钱罢了。”司连瑾轻轻一笑,司蒙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想弄死他,而是想压倒他,这一点他赞同,相对来说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失去一切才让人发狂,如今怕是认清了自己的本事了吧,让安氏一个挑拨,就动手了。   前世的时候,真正的高手基本上已经将武功当做艺术研究了,但就算是寻常的杀手,想要买来杀人,也不便宜。在这个时代,也有杀手的存在,但杀手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行当,若是出的钱不够多,自然没有人愿意接活儿。而司蒙,虽然是靖国公府的少爷,但在自己开府之前,每个月只有分例可以领,当然若是当娘的给些体己银子、或者置办些产业是不算在内的。可杨姨娘虽然是杨家出来的,但是旁支,没多少家业,嫁妆自然也不多,大致算下来,司蒙想过得舒服没有问题,但想要买凶杀人,却没那么多银子可以支配。   “以安氏的手段,既然是挑唆司蒙做的,应该不会亲自跟人接触吧!”陶梦阮想到安氏,这个人虽然先前败得惨,但不是因为手段不够,而是因为客观原因以及猪队友,比如安家、比如司安然和安巧巧。   “她当然不会那么蠢,但是,除了她那里,司蒙能从哪里得来那么多钱?”司连瑾就算没有对付司蒙的心,但这么个人摆在那里,司连瑾还是会防备着他以备万一。司蒙早年仗着功夫欺负过司连瑾两年,后来武功上面没有优势了,又想从文才上面出头,结果太傅大人随口一句戏言,司蒙又从这上面退了下去,以至于至今都没什么建树。而杨姨娘确实给了他不少体己,连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铺子都给了司蒙,但司蒙文武上面都出不了头,又转头养谋士去了,将杨姨娘本来就不多的嫁妆也祸败得差不多了。   陶梦阮先前只听说靖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个俊秀风流的人物,见了真人之后,觉得这个人高不成低不就也没多少成才的潜质,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司蒙的成长过程,不由道:“他不是养了许多谋士吗?就没人给他出个靠谱些的计策?”   “谋士也是要挑主子的。”司连瑾闻言摇摇头,“靖国公府虽然是高门,但也是臣子,做国公府的谋士,以后基本上只能靠国公府赏口饭吃,没有做官的机会。更何况做谋士的,脑子都好使,司蒙无论身份还是才能都没什么优势,真正有些本事的,哪里会选中他。便是我想要收服个谋士,也需得施恩相助,人家才肯为我做事,司蒙一向瞧不起落魄的,当时招揽了一番,来的都是混吃骗钱的,父亲告诫了他一回,他还觉得父亲偏帮着我和三弟,怕他出头。”   陶梦阮不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闻言也没得说了,人说相由心生,司蒙存了那份心,自然看谁都觉得向着司连瑾,以至于整个人都扭曲了。见司连瑾仰头望天的样子,问他道:“你恨他吗?”   亲兄弟,做出买杀手刺杀兄长的事,实在叫人寒心,但要说恨,司连瑾摇摇头,道:“谈不上,我自小对他就喜欢不起来,何况他有杀我的心也不是头一回,只是觉得悲凉罢了。我们家有爵位在那里摆着,能真正不在意的能有几个,若是……”   司连瑾停了停,没有说下去,但陶梦阮也想到了。司连瑾跟司蒙自小就不亲,被司蒙找人刺杀司连瑾也没有更多的难过,若是自小就用心照顾的司连珏做出这样的事,对司连瑾就是沉重的打击了。安氏害死梅氏在前,这次司蒙刺杀又跟安氏有关,司连瑾不可能无动于衷,偏偏安氏又是司连珏的生母,怎么能不叫司连瑾为难。   陶梦阮回想起司连珏来,司连珏比司连瑾小了三岁,印象里是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与阴沉的司蒙自是不同的。陶梦阮与司连珏接触不多,但一直觉得,司连珏是个难得的一身正气的少年,但牵扯到生母,陶梦阮也拿不准司连珏会怎么选择,只得劝司连瑾道:“你总还有我和儿子。”   司连瑾反手握紧了陶梦阮的手,是啊,别人怎么想,怎么选择,他都没有办法,可他总还有妻儿。便是为了妻儿,他也不会姑息背地里算计他的人,既然不会改变,索性且行且看吧,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顺流而下走了三天,终于到了豫州城,接下来要转道运河,还得再有四天多的功夫才能到。坐了三天的船,刚刚启程时的新鲜感已经消失了,就算没有马车那般的颠簸,每日在船上那么大点地方走动,陶梦阮和司连瑾都有些倦怠了,唯独年纪小的珉哥儿完全没有感觉。   到了豫州,司连瑾便决定在城里停留一天,反正也不着急这么一两天。司连瑾这么决定,船就在码头暂停,搭船的人也都下船去转一转,就算着急也不在一两天,也没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坐了三天的船,陶梦阮走到大地上,才觉得安稳,感叹了一回,道:“还是走在地上踏实!”   司连瑾笑了一回,道:“豫州我来过,有一家鸳鸯楼的招牌鸳鸯鸡味道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好啊!”相比起坐马车的疲惫,坐船就好多了,至少空间大,没有那么颠簸,除了漂在水上没有那么踏实,实在比坐马车要舒服多了。不过,虽然司连瑾已经尽量的安排妥当,船上能吃的东西毕竟不多,陶梦阮这两天对船上的饭菜多少有些嫌弃,司连瑾提到有名的美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一直在船上坐着,司连瑾也没让人准备马车,带着陶梦阮直接走过去。因为在运河和长河的交汇处,豫州虽然不大,但也十分繁华,但另一方面,豫州本身地方小,又扩展不开,一到了城里,难免觉得格外的拥挤。   司连瑾所说的鸳鸯楼就在码头东边的另一条街道上,走过去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司连瑾抱着孩子,陶梦阮自己走着并不觉得累。鸳鸯楼名气不小,这个时候还不到饭点,雅间已经全部让人定了,司连瑾也并不介意,直接让人安排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让小二推荐了几个菜,给陶梦阮倒了一杯水解渴。   ☆、第七十四章 话题   陶梦阮还在带孩子,珉哥儿吃的也是她的奶水,饮食上面就得格外注意一些,许多东西都不能吃。司连瑾说的鸳鸯鸡最终也没能吃上,司连瑾见陶梦阮有些失望的样子,道:“下次来,我给你带一份回去!”   陶梦阮对这鸳鸯鸡没什么执念,只是名气在外,都到了这里了,没能吃上有些遗憾,听司连瑾这么说,不由笑道:“诗里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这鸳鸯鸡又不是荔枝,就算你一日千里带回去,也不好吃了吧!”   “……”还真是这个道理,司连瑾扯扯嘴角,心里想着,要不下次忽悠鸳鸯楼的老板去京城开个分号吧!   鸳鸯楼设计十分大气,地方就在运河边,从窗口可以看到河边依依的垂柳和河上往来的船只,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景致格外优美。   陶梦阮将儿子从司连瑾手里接过来,捏着他的小手逗他开心,珉哥儿有些困了,被陶梦阮骚扰着,挥着软软的小手想把陶梦阮赶走。司连瑾见状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连忙道:“大奶奶,哥儿困了,奴婢哄着他睡吧!”   陶梦阮欺负了儿子一阵,将珉哥儿交给奶娘抱着,廖妈妈和严娘子也在旁边看着,陶梦阮便放心的转过头同司连瑾说话。二楼虽然不是雅间,但摆的桌子也不多,两张桌子之间用屏风隔开,陶梦阮他们坐着,还能听到隔壁说话。   点的菜很快就送了上来,司连瑾给陶梦阮盛了一碗汤,隔壁坐的便说到京城的新鲜事,其中一人神神秘秘道:“你们听说了没,皇家公主都跟人私奔了!”   这话噱头可不小,陶梦阮都有些兴致,冲司连瑾摆了摆手,注意听隔壁说话。隔壁安静了片刻,有个沉稳些的沉声道:“天家的事可不是我们议论的,小心惹祸上身!”   这话虽然扫兴,但也确实是事实,虽然好奇,但其他几人也都住了口,先前提起的那人有些不服气,低声嘀咕了一句,很快这个话题被掩盖了过去,说起哪家楼里的姑娘如何的话来。   陶梦阮也有些扫兴,被勾起来的好奇挠心挠肺的,向司连瑾道:“你说,这是真的吗?哪个公主会这么想不开啊!”   陶梦阮跟司连瑾挨得近,这话说得也轻,不会叫外人听了去。司连瑾见她好奇,回想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从运城出来之前,太子给我送了封信,叫我注意一下闵家老三,或者跟这个有关吧,那时忙着收拾行装,只叫人盯着,也没多问。”   京城里的人家,听到闵国公府就得摇头,这一代的公子就没有哪个是正经的,公主就算养在深宫中,也不至于让闵家公子哄了去吧,陶梦阮摇摇头,不太赞同这个说法。司连瑾见状却是一笑,道:“都知道闵家公子几个是不正经的,你以为为什么没人找闵家的麻烦?”   “……”陶梦阮以前没怎么注意过闵家,听司连瑾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不过细细一想,闵家几个公子招惹女子也是有分寸的,这样想来,闵三惹上公主倒是不太正常了。   司连瑾闻言瞥了下嘴,道:“先前唐思明跟怜雅公主的事你还记得吧?”   “嗯。”陶梦阮点点头,她当时觉得奇怪,唐思明对静雅公主一副痴心绝对的样子,不太像会吃窝边草的样子,何况一个精明的商人,会做出众目睽睽之下失宜的事?若说怜雅公主算计唐思明,就怜雅公主那智商,能算计到唐思明?而后来的事,据说唐思明差点一死以证清白了,虽然让许多人看着唐思明轻薄了小姨子,但皇家没有两位公主下嫁同一个驸马的,之后,似乎是怜雅公主去皇家寺庙祈福去了。   “唐思明当然不会轻薄怜雅公主,之所以搞成那样,是因为你当初刺他的那一针,疼痛突然发作,偏怜雅公主就在旁边,唐思明一倒,将怜雅公主抱个正着。”司连瑾说起这件事有些解气,虽然怜雅公主确实算得上是遭了无妄之灾。   司连瑾不提,陶梦阮都险些忘了这一茬。当初唐思明中的那一针可不简单,不过要说药性也没那么长时间的效果,忍过十天半月,药效也就消失了。但正常人谁会顶着疼忍着?陶梦阮料到唐思明会找人解毒,让司连瑾寻着机会再给唐思明加了些料,平时是好了,可三不五时的就复发一下,疼不是重点,碍事才是重点,据说已经坏了唐思明好几桩生意。   陶梦阮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唐思明当初还想要她的命呢!她不过是让他受些苦,还没让他偿命呢!不过,她让司连瑾动的这点手脚,会惹上怜雅公主这么一朵烂桃花,还真是意外。   司连瑾见状,以为陶梦阮同情怜雅公主了,微皱眉道:“想这么多,你怎么不想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往唐思明身边凑做什么?”   是哦!陶梦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下想明白了。就是十岁的姑娘家,都知道不往男子聚集的地方晃悠,怜雅公主也是要定亲的年纪了怎么还往唐思明身边凑?   司连瑾没有解释这个,接着道:“太子给我的信里没有细说,只说怜雅公主扮作香客,混在人群当中,趁着庙会逃走了,让我悄悄地寻一寻怜雅公主,顺便注意一下闵三的动向,当时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多半与此有关。只是怜雅公主也就罢了,闵三也不是蠢的,怎么还将这些话往外面乱传,真当皇上有这般心软!”   当今皇上哪里是心软的人物,先前九皇子被人贩子抓了去的那一回,虽然最后九皇子平安无事,虽然七公主只是无意间使了点小性子,最后依然被皇上责令抄了好些天的经书。年纪小的七公主尚且免不了严格要求,更别说快要及笄的怜雅公主,先前的事错在唐思明身上,又有怜雅公主的母妃求情,只是送她礼佛,若怜雅公主安安分分在庙里待着,过一两年自然要接回来,可私奔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格外苛刻,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没闹出什么事情,加上人爹娘有能力死死地瞒着,还能由了他们去。而这事闹的,他们在外面吃个饭都能听到,皇上能饶了那两人才怪,怜雅公主到底是皇上亲生的,皇上念着骨肉情分还能饶了他,可作为‘诱拐’了公主的闵三,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陶梦阮摇了摇头,道:“之后呢?”   司连瑾往陶梦阮碗里夹了些菜,道:“之后我们就出发了,坐船上消息不灵通,我也没有收到其他的消息。”   陶梦阮也只是关心了一下,司连瑾说不知道,便也没有在意,一行人吃了东西,直接在附近找了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走。   客栈就在鸳鸯楼旁边,也是临河的地方,司连瑾自己出门也不讲究,但带着陶梦阮和孩子,特地要了最好的房间,住在三楼上,从窗口可以看到运河。珉哥儿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的很,跟躺在床上伸手抓陶梦阮的手指,这种无聊的游戏能玩好一会儿,司连瑾在旁看了一会儿,也加入了游戏。陶梦阮逗珉哥儿,司连瑾却喜欢给珉哥儿放水,勾着儿子的手指,还要凑上去亲一亲,偏珉哥儿不大领情,还想拨开司连瑾的手指抓陶梦阮。   小孩子精力不足,精神了一会儿又乖乖的睡着了,陶梦阮给孩子盖了一层薄被,走到窗边看风景。坐船时间长了,陶梦阮不耐烦坐着,但也没有兴致出去逛街,就在窗前站着看风景,视线往回挪,刚好能看到楼下的客栈侧门。这个时候刚刚过了午饭的时间,侧门出聚集了四五个半大孩子,都围着提着残羹剩饭出门的小二讨要一点吃食。   一般做生意的,这么一些本来就要倒掉的残羹剩饭也乐得分给乞讨的乞丐,那些乞丐虽然都还是半大孩子,但若是做起偷盗的事,比起大人也不差,做生意的情愿直接送他们些剩饭,免了他们捣乱。这种事便是在前世都避免不了,社会再是发展,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吃不饱饭,陶梦阮微微皱眉,也没有给他们送些吃食的意思。   四五个半大孩子在小二放下的桶里翻拣了一番,手里都拿了不少东西,有个年纪大些的,还拿到一个鸡腿,几人都十分满意,拿着东西就走开了。等四五个少年走开,有两人从旁边的角落里钻出来,趁着人还没将桶收回去,连忙从里面捞些吃的出来,狼吞虎咽的塞到口中。   “在看什么?”司连瑾见陶梦阮站在窗前,过来问道。   陶梦阮没有回头,下巴点了点两人的位置,道:“我总觉得,小些的那个,看上去身形还有些眼熟。”   “嗯?”司连瑾闻言看去,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在一个桶前面,狼吞虎咽的捞里面的剩饭吃。司连瑾平时清高惯了,见了这一幕一点都不想多看一眼,只是陶梦阮提到了,目光落在那瘦小些的人身上,微微皱眉,道:“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第七十五章 俗人   陶梦阮轻笑一声,就这么一眼扫过去,她也看不出像不像啊!不过想想她认识的人,也没有哪个能沦落到这份上,想来也就是跟谁有些相像吧。这样想着,陶梦阮也没有费心去观察,收回目光,望着运河上往来如织的船只,豫州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啊!   “豫州看着繁华,但如今已经到了顶了,那有本事、有远见的人家,已经在慢慢往外地迁移,再过上几十年,想来又回到从前的样子了。”司连瑾突然感慨了一句。   陶梦阮翻阅过一些地理志,知道豫州从前只是个小地方,十多年前长河改道,运河也重新疏浚,才有了如今的地理优势,进而繁华起来。豫州繁荣的快,但仅仅是经济发展的快,随着豫州经济发展起来,许多问题也慢慢地凸显出来,最明显的,就是土地和人口的失衡。在江南许多围湖造田的,可运河是官府疏浚开挖的,谁敢围运河去?长河发一次水就淹死无数人的,谁敢在上面动土?地面空间狭小,良田都用来建房子修街道了,别的物资可以由外地贩运而来,粮食和蔬菜却越来越贵,偏这两样都是民生所需。   “会凋敝下去吗?”陶梦阮从楼上往下看,街道有些狭窄,有两辆马车凑到一起,让不开了,当街就吵了起来,城市建设也跟不上啊!   “这个不好说。”司连瑾摇了摇头,“若是长河不改道,豫州虽然狭小了些,但慢慢的总能找到适合他的一条路子。而若是长河改道了,你也知道,运河本来就是连接长河的,必定也要跟着改道,倒是没有了航运拉动,凋敝下去也是必然的。”   长河是天朝北方第一大河,河水泥沙大,改道虽不是家常便饭,十几二十年也会有那么一两次。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也无能为力,何况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高的科技水平,能让百姓少受灾害,就是万幸了。   陶梦阮点点头,如今还是繁华如锦,转眼说不定就是过眼云烟,多少有些感触。   下午阳光柔和了些,司连瑾便带了陶梦阮和孩子,一道出去散散步,顺便吃饭。廖妈妈以为小公子太小,豫州风大,到了下午也不能带小公子出去吹风,开口要劝,司连瑾自己抱起孩子,道:“我司家男儿,日后都是要习武的,哪能吹不得风晒不得太阳!该从小适应才是!”   廖妈妈没有话说了,陶家是书香门第,养孩子也格外精细些,看着陶梦阮和司连瑾带着这么小的小公子往外跑,廖妈妈是不赞同的,只是同陶梦阮一样顾虑着七八月天热雨多,才没有说话。一路上廖妈妈都细心照料者,就怕让这么小的小公子受了委屈,好在珉哥儿养得好,年纪虽然小身体却不错,一直都十分精神。司连瑾这话她不赞同,但做奴婢的也没有反驳主子的,看向陶梦阮,希望自家姑娘阻止了姑爷的任性妄为。   陶梦阮倒是觉得也没什么,听说前世她满月之后,她娘就跟着父亲忙生意去了,外婆带着她日日往药房里厮混,她也长得好好地,安抚的看了廖妈妈一眼,道:“没事的,我们两个人看着呢,能有什么是,小孩子也得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嘛!”   廖妈妈气了个仰倒,还阳光雨露滋润,小公子又不是小花小草,风吹日晒还不得生病!只是陶梦阮和司连瑾都这个态度,廖妈妈也没辙了,只得由着他们将孩子抱了出去,自己连忙拿了东西跟在后面,生怕缺了什么委屈了小公子。   这几天天气一直晴好,气温也上升得很快,尤其相比运城的位置,豫州偏南,自然气温也更高一些,他们早上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虽然还不晚,但已经有些热。不过大约临水而居的缘故,豫州早晚温差也有些大,这个时候吹着凉风,走在外面十分凉爽。   司连瑾的长相走到哪里回头率都不低,但如今抱着个孩子,有姑娘家看一眼,也就遗憾的收回了目光。陶梦阮很满意这种效果,也没提出把儿子接过来自己抱着,这么小的孩子,能挡桃花也是不错的。   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在垂柳依依的运河边看了看风景,另外一家有名的酒楼吃饭。他们出来的晚一些,酒楼人也少了些,等他们吃过晚饭抱着孩子回去时,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与午间熙熙攘攘的场景有些不同,这个时候在街上走动的大多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悠闲的说这话,有的还在街边摆了一桌棋局,倒有些小镇悠闲适意的感觉。   街上人少了些,珉哥儿闹着要陶梦阮抱,陶梦阮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慢慢的往回走,走到客栈外面是,挂在地平线上的太阳还散发着橘黄的光晕。司连瑾一面走,一面拿手指逗陶梦阮怀里的珉哥儿,以至于反应也慢了半拍,有人从角落里冲出来抱住司连瑾的腿时,司连瑾顿了片刻,才抬脚将人踹开,只听那人痛呼一声,道:“表哥救我——”   陶梦阮看那身形有些眼熟,再听这声音也十分耳熟,只是那脸上糊了一团黑,完全看不出模样来。而大约是对方身上没有内力的缘故,司连瑾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皱着眉盯着衣摆上一团黑乎乎的手印,十分嫌弃的模样。   “怜、怜儿,你没事吧!”人摔在不远处的石板路面上,一名瘦削的男子从客栈后门的方向跑过来,抱住倒地的人喊道,两人都是脏兮兮的一团黑,完全看不出模样来。   陶梦阮稍微回忆了一下,喊她表姐或者表妹的倒是不少,但叫司连瑾表哥的并不多,除了安家和司连瑾两个姑姑家的,梅家不在京城,也就是因着太后的缘故,几个公主和皇子,加上宁阳郡主兄妹几个。这样筛选了一圈,陶梦阮倒是想起来了,微皱眉道:“怜雅公主?”   陶梦阮声音低,但怜雅公主倒得不远,也听到了,身子僵了一下,推开抱着她的男子,上前没敢再抱司连瑾的腿,道:“表哥,我是怜雅,我知道错了,求你带我回京城吧!”怜雅公主不敢说破自己的身份,流落到豫州来,他们虽然落魄到街边行乞,谁也认不出她的模样来,但也听了许多闲话,她跟人私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有人私下里闲话说她这样的人就该沉塘,免得坏了皇家的名声。   怜雅公主一直不大聪明,从小到大不知闯了多少祸,可她也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的,听着别人议论,她更害怕自己被人抓了去,直接沉塘了去。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后悔的时候已经跟着身边的人藏在货船里,远远地到了豫州,别说是她,便是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怎样回到京城去,身上的钱财花光了,就连客栈酒楼的残羹剩饭,他们都只能等地头蛇的小混混吃过了,才能分到几口。   司连瑾跟几位皇子还熟悉一些,而公主,他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静雅公主一个罢了,怜雅公主他没什么印象,看了陶梦阮一眼,见陶梦阮点头,才向身后的护卫道:“把她带回去!”   “怜儿——”见司连瑾要带走怜雅公主,还愣在原地的男子连忙喊道,“你、你要跟他们回去?你不要我了?这段时间虽然清苦,但我们相依为命,没有阴谋算计、没有礼仪约束,你不是一直向往着这样的日子吗?”   “……”陶梦阮看向她刚刚差点忽略了的人,两个满身泥污,都已经看不出形貌的落难鸳鸯,男的不说,怜雅公主已经瘦得不像样子,这样的日子真的只是清苦而已吗?你确定公主殿下说的没有阴谋算计、没有礼仪约束的幸福日子真的是这个样子吗?陶梦阮突然觉得,这个人不大像闵家的纨绔子弟啊!   “你胡说!谁喜欢这样的日子了!”怜雅公主听到男子的话,细弱的身子居然挣开了拽着她的护卫,指着男子道:“都是你骗我,你说离开京城,我们可以浪迹江湖,做一对潇洒的侠侣,可这就是你说的侠侣吗?连乞丐都欺负我,抢我的饭食吃,要是知道江湖是这个样子,我情愿一辈子关在京城的笼子里!”   男子瞪圆了眼睛,道:“你、你几时变成这样的俗人、庸人!世上都是因为多了你们这样的俗人、庸人,才会变得如此的污浊不堪!本公子才不屑与你们为伍!”说吧,竟一甩手十分潇洒的去了。   便是司连瑾都呆了片刻,让男子的一番话给震住了,等再看时,人已经走开了,旁边的护卫倒是一根直肠子,请示司连瑾的意思,道:“世子,是否需要将他抓回来?”   司连瑾看了一眼潇洒的身影,这么走出去,也不知能活多久,但要不要抓回去,拐带皇家公主,不管真相如何,皇帝都不可能放过他,看了怜雅公主一眼,摇头道:“算了,随他去吧!”   ☆、第七十六章 回府   司连瑾让人将怜雅公主带了回去,直接丢给廖妈妈去安排,并没有见怜雅公主,也没有打听他们这个荡气回肠的故事的意思。陶梦阮对怜雅公主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那个放下狂言走掉的人有些好奇,问司连瑾道:“那个人不大像闵家的纨绔子弟啊!这事是怎么扯上闵三的?”   司连瑾安顿儿子睡下,回头看了陶梦阮一眼,道:“你有没有听过,闵家有个宝贝蛋儿?”   “嗯?”这个陶梦阮确实听过,闵家这三代都出纨绔子弟,不过据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是如今闵国公的幼子,名叫闵无瑕,听说与闵家其他人都不同,自小就聪慧,虽不爱功名利禄,却文采斐然,又不爱与兄弟侄子们一路,专爱在姐妹里玩耍,总结一下,陶梦阮觉得,跟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有些像,不过没有那一块通灵宝玉,少了些神秘气息。   “是他?他不是一向在内宅里厮混,寻常不出门的吗?”陶梦阮听说这个人,再联系前后,倒是有些明白了。闵无瑕是出了名的痴人,听说一年前有回出门,见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让人调戏,闵无瑕仗义相助,险些让人打死,闵家费了许多心思,终于让流言停在闵无瑕的英勇无畏上面。这一回,大约是闵无瑕无意间见到了被拘在庙里的怜雅公主,心生怜惜,于是带着怜雅公主跑出来了。   闵家什么个情况,别人瞧着笑话,闵家自己也想着改变,闵无瑕自小聪慧大约是真的,就算他一个痴人,闵家大约也盼着他哪天就想通了,能担起家族的使命,所以出了这事,闵家就想让闵三替他顶了下来。可闵三又不是傻的,反抗家族或许做不了,但这事牵扯到公主,谁背锅谁就得死,闵三大约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直接将流言散播了出来,皇家爱惜羽毛,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   “闵家说闵无瑕聪慧过人,今日一见,倒是个糊涂虫。”陶梦阮摇摇头道。   “真正糊涂的,是闵家,”司连瑾轻嗤一声,“都说闵无瑕是个痴人,可哪有天生的痴人?更何况,再痴的人,一天三顿打,再饿上三五天,你看他还能痴下去?不过是惯成的。”   这话陶梦阮同意,小孩子性格未定,虽然有先天的因素在,但还是可以改变的,就像司连瑾说的,严加管教,还担心他不成器不成?既然天资不错,不好好往正道上培养,反而放任到这个地步,闵家确实是糊涂的。   半路捡了个公主并没有影响陶梦阮一行的行程规划,怜雅公主吃了苦头,多少也长了记性,司连瑾派人给她梳洗干净了弄了东西吃,怜雅公主也不敢再提其他的要求,老老实实的睡了一晚,次日一早跟着陶梦阮他们一道踏上了回京的路。   司连瑾抽了个空,给太子送了封信,他们在京城外的码头下船时,太子的人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同司连瑾寒暄了几句,就带了怜雅公主回去了。怜雅公主这次闹得大了,将麟德帝气得够呛,险些直接赐死了怜雅公主,也是皇后和贵妃拼命劝着,才下旨先将公主找回来再说,太子派人过来接也小心的没有弄出大的动静,接了人直接塞马车里带走,半点风声都没有露。   司连瑾和陶梦阮跟人寒暄了一番,直接坐马车回城,送信的下人已经先往国公府报信,两人带着孩子在国公府门前下车时,国公府上下除了在衙门的靖国公和游学在外的司连珏,都等在门口了。   司连瑾抱着孩子先下了马车,陶梦阮也不用人伸手扶,自己跟着下来,一见门前的阵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给司老夫人等人行礼。司老夫人连忙将陶梦阮拉起来,有些激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是阿瑾这个混球,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头吧!我那重孙儿呢?”   司连瑾生怕司老夫人拿拐杖打他,连忙将孩子送到司老夫人面前,道:“祖母您瞧,珉哥儿生得可像孙儿?”   珉哥儿的脸已经长开了些,白嫩嫩的十分喜人,虽然还小,但确实能看得出更像司连瑾一些,司老夫人见到重孙儿喜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些,连忙将孩子接了过去,怜惜的碰了碰珉哥儿的小脸,瞪司连瑾道:“这样小的孩子,怎的这样就抱了出来?”   司连瑾嘿嘿笑着,珉哥儿被闹醒了,不高兴地皱了皱包子一样的小脸,要哭的模样,司老夫人带的孩子多了,连忙抱着颠了颠,小家伙不哭了,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对着司老夫人。   “哎呦,这眼睛跟世子可真是一模一样呢!”司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笑着接口,小家伙听到声音侧了侧脑袋看了她一眼,又盯着司老夫人看,水润润的眼睛看得司老夫人心软成一片,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道:“珉哥儿,我是你曾祖母!”   珉哥儿被司连瑾逗得多了,司老夫人凑过去亲他,小家伙便拿小脑袋蹭了蹭司老夫人的脸,挥舞着一双小手想抓司老夫人的头发。得到了珉哥儿的回应,司老夫人喜得拿手捏着珉哥儿一双小爪子,眉开眼笑的模样将司连瑾夫妻两个大活人都给无视了。   安氏落了司老夫人两步,见司连瑾一家三口平安归来,司老夫人满心满眼都让这么个奶娃娃吸引了去,只觉得一阵眼痛。在门外面本想做出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只想到刺杀失败了,司连瑾带着孩子回来了,想到她女儿假死了,如今还在乡下的庄子养着,儿子出门远游,家书也没有几封,一张温和的面皮就有些绷不住,表情有些扭曲,道:“母亲,外头日头大呢,还是进去再说吧!”   先前因为司安然的事,司老夫人着实恼了安氏。家里的几个孙子、孙女,司老夫人都费了心教导,只是一个司蒙、一个司安然,司老夫人有心提点,安氏和杨姨娘还要怀疑她不安好心。司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也大不如前,经历了两回,往两人身上费的心思就少了些,心想安氏也是大家闺秀养出来的,教个女儿总不能出什么差错,谁知活生生将女儿毁了,安氏还将事情搞砸了去。   这将近一年的功夫,司连瑾和陶梦阮在外面,安氏没了安家在后面撑腰,倒是花了些功夫讨好司老夫人,只是想到司安然的事,司老夫人就半点不待见安氏。不过这会儿司老夫人一片心思都在软乎乎的重孙身上,听得安氏的提议连忙点头,道:“瞧我,一高兴就忘了这一茬,哪能让我宝贝珉哥儿在外面晒太阳,快,进里面说去!”   司老夫人这一发话,一群人才簇拥着一道往里面走。   陶梦阮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杨姨娘是妾室,自然不能跟出去接人,小辈的几个倒是都在。司蒙和安巧巧的破事,陶梦阮在外面就听了一些,这一眼看去,两人在外头也是两看生厌的样子,小一些的司倩然、司嫣然和司琪,倒是跟从前一样,安安分分话不多的样子。   一行人直接去了司老夫人的荣安堂,司老夫人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众人坐下说了会儿话,司老夫人便冲司连瑾和陶梦阮摆摆手,叫他们先回去歇一歇再来。   司老夫人舍不得孩子的模样,司连瑾也没有非要将孩子要过来的意思,拉着陶梦阮的手,便一道先回熙园修整一番。   司连瑾两个出门近一年,又是带着孩子回来的,司老夫人早晨接到人过来报信,就吩咐了准备家宴,晚间时热热闹闹的摆了家宴,将生养了孩子的几个姨娘也都叫来了。   靖国公对司连瑾一向严厉多过疼爱,但见到孙儿也格外激动,那么小的孩子接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喜欢得很,但抱了一会儿,还是不舍的交给了司老夫人。杨姨娘将靖国公这番模样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泛酸,瞪了司蒙和安巧巧一眼,若是没有司蒙和司羽然兄妹两个弄出许多事,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她就有正经孙儿可以抱了,偏司蒙跟安巧巧两个,去年年底成的亲,却一直闹腾至今,她心心念念的孙儿是至今都没影儿。   安巧巧压根没有将杨姨娘的目光看在眼里,只是看着司连瑾不时看向陶梦阮和珉哥儿宠溺的眼神,就恨不得将这两人一起撕碎了去。陶梦阮感觉到安巧巧的目光,许久没见,安巧巧的眼神倒是更加狠厉了些,只是都做了司蒙的媳妇了,还惦记着司连瑾,不用她厌弃,司蒙估计也受不了,但如今孩子小陶梦阮也上了些心,就怕安巧巧在珉哥儿身上动心思。   一顿热热闹闹的家宴吃过,陶梦阮和司连瑾抱着孩子回熙园。   回到熙园,陶梦阮已经不想动弹了,抱着孩子喂了一回奶,放珉哥儿睡下,陶梦阮靠着司连瑾躺着,同他说闲话,道:“我瞧着二弟两眼发青,脚步虚浮,难道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破罐子破摔到这个地步了?”   ☆、第七十七章 不懂   司连瑾回想了一下,司蒙那个样子如陶梦阮所说,确实像是破罐子破摔酒色过度的样子,不过司蒙虽然不成器了些,但还没到这个程度,司连瑾扯了扯嘴角,道:“听说他这段时间天天做噩梦,还偷偷跑庙里求了平安福,大概是天天失眠的缘故吧。”   “做噩梦?”陶梦阮惊讶了一回,小孩子做噩梦睡不着是有的,司蒙这么大个人了,还做噩梦失眠搞到这个程度,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嗯,司琪跟我说的,说是司蒙有一日死活将他拉去一起睡,半夜做噩梦大喊大叫,硬是将司琪也闹醒了过来。”司连瑾漫不经心的答道,他只让人盯着些司蒙的动向,至于夜里睡得好不好,或者睡了那个姨娘什么的,他自然是懒得管的,大约是秉着小心谨慎的意思,司蒙去庙里的事,也跟他说了一声。   “……”这么严重,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陶梦阮好奇了一回,也没有多在意这回事,一整天有些累,不多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葛氏带着秦氏和阳哥儿过来,先在荣安堂见过了司老夫人,便过来熙园看孩子。   陶梦阮去年才出嫁,今年就做了娘,葛氏十分高兴,抱着孩子既高兴,也为陶梦阮松了口气。靖国公府地位比陶家要高,陶梦阮过门一年就生下了长孙,葛氏才算放心了些,抱着珉哥儿逗笑了一番,又拉着陶梦阮说体己的话。   秦氏一向话不多,陶梦阮差不多一年没见阳哥儿了,如今小家伙已经快两岁,长得虎头虎脑的格外精神,陶梦阮拉着他叫他喊姑姑,小家伙也不认生,喊了姑姑就冲着陶梦阮要礼物。秦氏看了儿子一眼,见陶梦阮果真给阳哥儿拿礼物去了,连忙拦着她道:“阳哥儿最是精怪,你可别惯着他!”   陶梦阮早就准备了阳哥儿的礼物,将巴掌大刻了祥云的南云木雕塞给阳哥儿,嗔了秦氏一声,道:“我是他姑姑,送他个礼物不是再寻常不过的?嫂子何必与我推辞!嫂子若是再推辞,嫂子送给珉哥儿的礼物我也不敢收了。”   “娘,你看,小妹那一张嘴是越发厉害了,叫我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了!”陶梦阮惦记着娘家侄子,她自然是高兴的。   葛氏知道陶梦阮姑嫂两个向来要好,心里也欣慰,见状便道:“就是阮儿说的,她是亲姑姑,哪能少了这份礼,你都收着就是,将来你还能少了珉哥儿的那份不成?”   陶梦阮连道正是,这才问葛氏道:“娘几时进京来的?爹和小弟也一道回来吗?”   葛氏闻言摇摇头,道:“你爹是地方大员,哪里走得开,你小弟也要念书进学,都没有跟来,前些天得了你外祖母病重的消息,这才进京来看看,后来听说你这些天就要回来了,就多留了几天,见一见小外孙。”   “外祖母病重?”陶梦阮有些惊讶,“外祖母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   葛氏摇了摇头,叹道:“你大表姐嫁到太子府,到去年底,好容易得了一胎,没想到上个月就让人害得没了,人都差点没活下来,你外祖母气急之下就厥过去了,好容易才养起来,改日你去了侯府,可别再提你表姐的事。”   年底有了身孕,到上个月没了,四五个月的身子流产,必定是伤身的,何况是让人害的,陶梦阮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问道:“是什么人害大表姐?大表姐如今怎么样了?”   葛氏叹了口气,道:“是严家姑娘,好在让你表姐当场抓到了证据,那严家姑娘已经定了今年九月进太子府,若是没抓到,你表姐那可怜的孩子白白没了不说,日后还不知怎么被人算计。如今严家姑娘被判了流放,可谁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严家势大,说不定使了手段就将人救了出去,最可怜是你表姐,好容易身子调养起来,有了孩子,这一来也不知能不能养好。”   陶梦阮想起宁阳郡主先前提过葛姝是红颜薄命的,如今好容易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生下孩子,前程还是小事,陶梦阮最担心的葛姝自己。废太子妃没有废后那么严重,但也不是说废就废的,至少,不可能因为无子废了太子妃,但若是葛姝心灰意冷,在太子府里面活下去就不容易了,红颜薄命是迟早的事,想到这里,陶梦阮问道:“娘见过大表姐没?她如今怎么样?”   “前些天才跟你舅母一道去看过一回,如今身子倒是好些了,娘瞧着你大表姐也是想得开的,如今气度倒是更好了些。”葛氏有些欣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伤春悲秋也没有用,若是葛姝就此失落下去,日后就更加难说了,所以葛氏见葛姝状态好了,也算放心了些。   陶梦阮原本担心葛姝像宁阳郡主所提起的那样,受了伤没养好拖着就这么去了,不过细细一想,这一世葛姝先经历了皇后娘娘下毒的事,又在太子府呆了这两年,至少心智不是上一世能比的,心态比上一世好也是自然的,只是不知皇后和严家前前后后的举动,会让太子殿下怎么想。   太子殿下确实让皇后和严家气得够呛。先前皇后给葛姝下毒的事,到底没有扯破脸,毕竟是生母,太子就算恼怒,也只得放在心上。这回严家表妹竟然明目张胆的害死了葛姝肚子里的孩子,让他逼问,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太子表哥的长子自然要由我来生。”   原本皇后执意要他纳了严家嫡女,宫延述虽然腻歪,但瞧着母亲和外祖的脸面,纳也就纳了,但严家这般态度,却叫宫延述一时想通了,太子府里哪家女儿都能有,严家的绝对不能纳了。宫延述十分清楚,严家死活要将女儿弄进太子府,无非就是想接着做个外戚,然而父皇都没将严家当回事,他会让严家肆意摆布?偏严家不识好歹,嫡女谋害皇嗣被判了流放,还让皇后逼着他再纳严家庶女,还说不求侧妃的位置,做个良娣也可。   宫延述在皇后那里气了一回,找了司连瑾喝酒,冲他吐苦水道:“你说母后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的还是不是她的孙子吗?都快五个月大的孩子了,让严娇兰弄没了,她不说责怪严娇兰,还逼着我纳了严家女儿,有这么戳儿子心肝的娘吗?”   司连瑾默默地给太子倒了杯酒,皇后娘娘在这么折腾下去,皇后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确实,太子不一定是嫡子,但有正经的嫡子在不是更好吗?一次次的将太子的嫡子折腾没了,皇后娘娘是觉得太子这位置做得太稳当了吧!   宫延述灌了一口酒,他对葛姝这个太子妃是满意的,先前确实无趣了些,但点醒了之后太子府里里外外都打理的很好。既然葛姝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能诞下嫡子自然是最好的,他是太子,嫡长子一出生,自然是稳稳妥妥的太孙,以后也能免了许多麻烦。结果呢,孩子稳稳当当的长到快五个月了,被严娇兰支使人一撞,就这么没了。葛姝也是谨慎的,什么算计都躲过了,可谁能想到严娇兰就找了个懂得功夫的,死命撞上去,硬是没能躲开。   这才是宫延述最怄的地方,明目张胆的害死了他的孩子,还逼着他放过凶手,哪怕暗地里结果了凶手,依然难平他心里的气。如今才过了多久,皇后似乎就忘了这件事了,还兴冲冲的叫他选个表妹进府里去,还敢提位分,宫延述将手里的酒杯一放,道:“你说,母后她到底是如何坐稳了皇后的位置的!”   自然是因为太子你啊!司连瑾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在太子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哪怕想让太子历练一番,也绝对不打算动摇太子的地位,既然如此,皇后的位置就轻易动摇不得。只可惜皇后一点都不理解皇上的苦心,只一心一意的想着娘家。   司连瑾将喝醉了的宫延述送回太子府,再回府里时,葛氏几个已经告辞回去了。陶梦阮给司连瑾盛了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解暑,道:“今日喝酒了?”   司连瑾点了点头,道:“跟太子喝了几杯,将他送回去了才回来,这才晚了些,也没能见一见岳母大人。”   陶梦阮笑着道无妨,再过些日子就是阳哥儿的生辰了,葛氏既然留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是要等到阳哥儿生辰之后在回去,自然是有时间拜见的。   提到太子,陶梦阮也提起葛姝的事,微微皱眉道:“严家也不差了,怎么就不明白,皇家哪能容得下外戚弄权,太子殿下碍着孝道不好反驳皇后娘娘的意思,可说到底,太子府里的是可不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   “严家自然是撑不起来了,才巴巴望着太子府的后院。”司连瑾对这些比陶梦阮了解得多,严家父子几个虽说官位都不低,可那也是皇上为着太子面上好看,给的虚职,并没有什么实权,严家比闵家明白些,可闵家还有个宝贝蛋儿有些才华,严家却是棍棒底下也没能养出两个有能耐的,只得指望皇家的这层关系。当初皇上是想摆脱外戚的控制,才娶了当今的皇后娘娘,将严家抬举起来,只可惜严家男子虽说没什么本事,至少还有自知之明,女子却养得皇后一般眼光狭窄、妄自尊大。   陶梦阮听说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对葛姝的处境也稍微放心了些,她自己想得开,太子殿下也看重她,想来日后也能好过一些,只是想到那严家姑娘,陶梦阮还是忍不住道:“严家姑娘如今也不过才及笄的年纪,竟然这样心狠手辣!”   ☆、第七十八章 命里注定   将几家亲旧拜会了一遍,也到了六月中,陶梦阮闲了下来,每日就在家里照看孩子,倒是慕雨莲递了帖子过来,说是要来国公府赏荷花。   靖国公府不大讲究风雅,花园里的人工湖里确实种了不少荷花,不过在京城也没什么名气,而司连珏如今在外面游学不在京中,安氏也没那心思折腾赏花会。陶梦阮接了慕雨莲的帖子还奇怪了一阵,不过人家说要上门拜访,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让人叫了司倩然和司嫣然过来陪客。   陶梦阮对司倩然多少有些怜惜,跟司安然不同,司倩然一向话不多,但脑子清楚,对她好她也念着几分情义,安氏这个嫡母是万事不管的,陶梦阮便也打算照顾她一些。而司嫣然她没什么印象,小姑娘一向跟她姨娘在一处,平时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只是如今府上就这么两个姑娘,陶梦阮不好厚此薄彼,就让人一并去叫了。   司倩然很快就收拾妥当了过来,对陶梦阮有些感激,道:“谢谢大嫂!”她是七月的生辰,过了七月就进十三岁了,平时安氏不管她们,别说考虑她们的亲事,连朋友都没有两个,陶梦阮记得叫她出来见客,她自是感激的。   陶梦阮摆摆手,招呼她坐下,道:“最近在做些什么?平时也不见你出门。”   “不过是在屋子里读书,也做些绣活,只是天热了,也不爱在外面走动。”司倩然柔和的笑道。   “是啊,这天确实够热的,京城比起运城那边,可热得多了!”陶梦阮也感慨了一句,派去请司嫣然的丫头便回来了,司嫣然并没有跟来,那丫头回道:“五姑娘道,她早日出门走动了一回,有些中了暑气,就不过来了。”   陶梦阮微微挑眉,见那丫头的表情,看来司嫣然没什么事,不愿意过来推辞罢了。陶梦阮也并不在意,点点头道:“自然是五妹妹身体要紧。”   正说着,便有丫头禀报慕家姑娘到了,陶梦阮到二门接了她,先去司老夫人那边拜见了一回,才带了慕雨莲去赏荷花。慕雨莲对于陶梦阮带了个小姑子一道没有什么意见,见陶梦阮真带着她往荷花池那边走,扯扯嘴角,道:“我就是出来寻你玩的,你何苦跟我较真,我又不喜欢看荷花。”   陶梦阮让她逗得一笑,道:“你名里带了个莲字,我还道你喜欢荷花呢,特地叫人备下茶水点心,连冰盆都放了两个。”   慕雨莲听陶梦阮这么说,摇了摇头,道:“我讲你当做知己,你怎么能这么不了解我?罢罢,你既然特意准备了,便过去坐坐吧!”   陶梦阮扯扯嘴角,冲她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腔调,叫我都忍不住想打你!”   “哎、别!”慕雨莲也不敢再做深沉的模样,拉着陶梦阮往水榭里走去,道:“我不就是想看看你儿子嘛,有那软乎乎的小可爱不看,这荷花有什么可看的!”   陶梦阮这才明白,慕雨莲是特地上门来看珉哥儿的,闻言便笑了,道:“行了,我哄你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看樱花想到的都是樱桃果儿,我摘些荷叶就走。”   在荷花池边绕了一圈,三人才往熙园去,珉哥儿才睡醒,伸手要陶梦阮抱。陶梦阮将孩子抱起来,慕雨莲连忙凑过来,伸手想抱,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又不敢,往回缩了些。陶梦阮将孩子放到慕雨莲怀里,教她抱孩子,慕雨莲手还是有些僵硬,小心地抱着孩子,生怕一不留神给摔了。   陶梦阮瞧着她笑了一回,将孩子接过来,道:“你家不是有两个侄子了吗?怎么,你做姑姑的也没有抱过?”   慕雨莲摇了摇头,道:“我那两个嫂子都是厉害的,我哪敢凑上去,再说,他们也不如珉哥儿可爱。”   珉哥儿冲着慕雨莲笑了一回,慕雨莲心热得很,伸手捏着珉哥儿的小手,欢喜道:“你瞧,珉哥儿喜欢我呢!”   珉哥儿向来是谁都喜欢的,只要不弄疼了他,见到谁都笑,谁都能抱。陶梦阮总觉得,如今年纪小也就罢了,等长大一些却不能这样了,小家伙长得这么精致可爱,惹下桃花债就糟糕了。   珉哥儿精神的闹腾了一会儿,又开始打呵欠,这个年纪的小家伙,睡的时间本来就比较多,陶梦阮把孩子哄睡了,放屋里睡下,再出来时慕雨莲和司倩然已经摆开了棋局。   陶梦阮看慕雨莲跃跃欲试的模样,摇了摇头在司倩然身边坐下,看两人下棋。慕雨莲跟谁下棋都耍赖,司倩然以前鲜少在外面走动,也不知道慕雨莲这毛病,还觉得自己棋艺不大好,也不知会不会叫大才女笑话。结果没有多久,就发现眼前的大才女是个臭棋篓子的事实,只是司倩然是庶出,自小就养成柔韧谨慎的性格,也不曾开口,只顺着慕雨莲的路下下去。   陶梦阮看了半晌,就看出来了,司倩然棋艺不算太好,不过对付慕雨莲是足够了,只是大约是出身使然,司倩然一开始就没有赢了慕雨莲的想法。两人你来我往下了许久,司倩然有些撑不住了,求救地看向陶梦阮。   陶梦阮扯扯嘴角,道:“我从运城给你带了些礼物,你要不要看?”慕雨莲是她的好友,她从运城回来也给慕雨莲带了些礼物,不过闺中好友跟世交亲旧不同,她想着什么时候见着慕雨莲了,再直接给她。   慕雨莲自己的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心知司倩然在让着她,但她偏就是喜欢下棋,旁人让着她也愿意,不过也不能将人折磨得狠了,日后避着她就遭了,闻言点了点头,道:“好啊!是什么礼物?”   陶梦阮让小蝶把带回来的礼物拿过来,陶梦阮特意挑的几个木雕都是精品,摆开让慕雨莲自己挑。   “竟然是南云木雕!”慕雨莲一声惊呼,南云木雕曾经风行过一阵,但后来就少了,在京城这边能买到的极少,品质还不是太好,她曾经缠着兄长讨要,兄长都不舍得送她。而陶梦阮拿出的几块,则个个都是精品,有些激动道:“真的由我自己挑?”   “是啊,原本打算以后见着你再给你的,既然你来了,就由你自己挑好了。”陶梦阮拨了拨盒子里作装饰的锦缎,微笑道。   “嗯嗯!我自己挑!”慕雨莲欢喜的在几个木雕当中细细挑拣了一番,最后挑中了一个青山白鹿的,宝贝的叫丫头收起来。   陶梦阮见她喜欢的模样,也有些高兴,送人礼物,最高兴的自然是收礼物的人喜欢,叫小蝶把装木雕的盒子取来,给慕雨莲放好。   这么一打岔,慕雨莲下棋的兴致也淡了,没拉着陶梦阮下棋,几人在院子里的那处小池塘边的凉亭坐下,给陶梦阮说京城里的八卦。陶梦阮才回来没多久,忙着拜访长辈们,还没有工夫听那些八卦,一面捏着鱼食喂鱼,一面听慕雨莲说。   陶梦阮早就见识过慕雨莲大才女的皮下面一颗八卦的心,听她说这些也并不惊讶,倒是司倩然见到完全不同于传言的慕大小姐,微垂着的脸上还有些惊讶的模样。   陶梦阮见她说得口干舌燥,给她添了一碗绿豆汤,慕雨莲也并不嫌弃,端起来灌了一口,道:“还是绿豆汤解暑!对了,你听说没,闵家的宝贝蛋儿在横州死了!”   “嗯?”陶梦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前些天他们才在豫州见过闵无瑕,这么快就死了?从豫州到横州可以坐船,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不过那样身无分文的闵无瑕,还能跑到横州去?   “你别不信,先前不是说闵三拐带着怜雅公主跑了吗?外边都有传言,说其实是闵无瑕做的,闵家为了保住闵无瑕,将闵三推了出去,不过听说公主已经找回来了,难道是找回公主的时候,顺带把闵无瑕为民除害了?”慕雨莲好奇地猜测着。   那时,司连瑾是放走了闵无瑕来着,不过闵无瑕都已经能屈能伸到去翻潲水桶了,不应该会饿死才对啊!   “天家的事,少议论些才是。”陶梦阮瞪了慕雨莲一眼,就算这里都是信得过的人,这些话还得少说才是。   “好好好,不说公主,咱们来说那闵无瑕。”慕雨莲吐了吐舌头,八卦上面,她让她母亲也说过不少次了,“还有种说法,说闵无瑕是让人活活打死的,说是看到有人打媳妇呢,闵无瑕看不过眼了,冲上去跟人拼命。人家是码头上抗货的汉子,闵无瑕就是个白脸书生,还饿的面黄肌瘦的,让人几个拳头打下去,可在路边的石头上,就这么死了。人死了,官府抬回去验尸,才找到他随身带着的玉佩,这才给闵家报了信。你说,这是真的假的?”   “……”陶梦阮默然,若是别人还不好说,但是闵无瑕,说不准还真是真的,当年可不就是为了一个姑娘,险些让人打死吗?在豫州遇到的时候,司连瑾放了闵无瑕一回,毕竟他那张破嘴,带回到京城一定会把自己玩死,没想到在外面,更快的就死了,只能说命里注定。   ☆、第七十九章 相告   慕雨莲到靖国公府走了一圈之后,闵无瑕客死异乡的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速度快得陶梦阮都怀疑是她身边的谁将消息传了出去。后来才知道,闵家大张旗鼓的将闵无瑕的尸体拉了回来,闵无瑕的娘和祖母扒着棺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叫许多人又将闵无瑕与众不同的短暂一生又回忆了一遍。   陶梦阮初时不太懂闵家这是什么意思,后来麟德帝下了一道圣旨,大致意思是说闵家先祖于社稷有功,后人落魄于斯也无可奈何,但既然闵无瑕已经身死,怜雅公主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听到这一道圣旨,陶梦阮算是明白了。麟德帝自然想死死瞒着怜雅公主的事,但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麟德帝就算赐死了怜雅公主,该毁的名声也已经毁了个彻底。不止寻常百姓家将名声看得重,皇家是没什么人敢随便挑这个理,但寻常人家还要一张脸呢,一国之君的皇帝陛下更舍不得那一张脸,更何况还有御史随时想参一本青史留名。   麟德帝才刚刚把北巡的后续问题理顺清楚,怜雅公主就闹了这么一出,麟德帝简直恨不得没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可想不想都有了,总不能真将她一道圣旨赐死,只得先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说。而闵家大张旗鼓的把闵无瑕的尸体接回来,无外乎就是告诉皇家,他们儿子都死了,一条命都赔上了,皇家还想怎么样?   皇上当然不能怎么样,说闵无瑕诱拐公主说得过去,可又不是闵家让闵无瑕干的。闵家是勋贵之家,哪怕落魄了,皇家还得给些机会提拔提拔,才有利于凝聚人心,所以这件事上,皇上将闵无瑕弄死弄残都使得,却不能为此处置闵家。而如今闵无瑕死了,所谓人死如灯灭,皇家也不可能为了怜雅公主做出鞭尸什么的,于是,郁闷非常的皇帝陛下最后也只得大度的表示,既然闵无瑕死了,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   弄清楚了原委,陶梦阮算是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流言原本算不得什么,但卷入到皇家的流言中却是大忌。   在运城时,麟德帝赐了陶梦阮一个县主的封号,麟德帝回京之后走了正式的程序,不过他们那时还在运城,册书之类的东西由长辈代收供奉也可,但陶梦阮还得亲自进宫谢恩一回。   陶梦阮家到靖国公府没多久就随司连瑾一起随同北巡去了,宫里也就去过两回,太后娘娘对她倒是十分照顾,但皇后娘娘可就没什么好脸了。陶梦阮倒是不稀罕皇后娘娘会喜欢她,但那毕竟是皇后,在后宫里随随便便就能给她制造不少麻烦,陶梦阮避不开的情况下,就只能自己小心,免得皇后娘娘又给她挖什么坑。   心里将礼仪规矩什么的都过了一遍,马车也就到了宫门前,让人引着进去。皇宫这地方不太平,陶梦阮虽然只来过两回,但都认真记了走过的路。陶梦阮作为外命妇,就算封了县主,也算不上宗室女,偶尔进宫走的也就那么几处地方,陶梦阮记性好,都已经记熟了,见前头的宫女将她往偏里带,陶梦阮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看她。   那引路的宫女咯噔一下,平复了心绪才道:“县主这是何意?”   陶梦阮微笑看她,道:“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县主说笑了,自然是先去拜见皇后娘娘。”那宫女被陶梦阮看了一眼,只觉得气势太强,有些受不住,声音不自觉的就有些发抖。   “拜见了皇后娘娘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没有许多时间耽搁,你若是不想带路,本夫人另外寻人如何?”陶梦阮懒得跟她争辩,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个地方并不偏僻,走几步就能寻到人引路。守在各处的宫人本来就是为人引路的,当然,另外找人引路就表示先前引路的人有问题,这引路的宫女必定是要被问罪的。   “……”那宫女脸色白了白,道:“是奴婢一时走岔了,县主请随奴婢来。”到了这个地步,主子安排的任务无论如何是完不成了,既然如此,何必多领一次宫规的责罚。   陶梦阮满意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替她着想的打算,既然想着算计人,就别指望置身事外,她若是进了人家圈套,是她倒霉人傻,人家完不成任务被主子责罚,那也是人家该得的。   宫里地方大,便是小宫女没敢再使什么花招,也走了不短的时间才到了地方。皇后娘娘见到陶梦阮依然是一张臭脸,倒是意外地见到了葛姝。   葛姝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屋子里养着,如今才能出门,皇后娘娘又逼着太子纳严家庶女做妾,原本就不存在的婆媳感情就更加尖锐了。皇后娘娘这回将葛姝叫来,是为了敲打葛姝,让葛姝主动跟太子提严家的事,听到通传陶梦阮到了,皇后娘娘的脸色扭曲了一回,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让人将陶梦阮叫了进来。   陶梦阮见过礼坐下,皇后娘娘看了陶梦阮一眼,有些厌弃的别开脸,似乎调整了一下表情,道:“说起来,义安县主跟太子妃还是表姐妹,倒是都往同一个错处上走。男子三妻四妾原是常理,你们做嫡妻的,原该宽容大度才是,怎么能管着丈夫不让纳妾?义安县主,你说对不对?你与司世子在外,没有长辈看着,但你既有孕,为何不为世子纳妾?就算是本宫的静雅,也将这事放在心上,尽心为驸马打理后宫……”   陶梦阮心里呵呵,是啊,静雅公主是给唐思明纳了不少妾室,但纳妾的目的在于开枝散叶,可成婚这么多年,唐家也没见添个一男半女,庶出也就罢了,嫡出也没有半个,若不是娶了个公主,这种媳妇早就被休弃了。   “义安县主有什么说的?”   哦,这是还要让她认错的意思?陶梦阮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想搞出半点不敬皇后的事情来,毕恭毕敬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当时身在灾区,世子每日挂心的都是灾民的事情,试想灾民们还在衣食无着的苦难当中,世子却欢欢喜喜的纳妾,让人怎么想?世子代表的是皇上和朝廷,怎能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事,让朝廷蒙羞?”   “……”皇后口齿并不伶俐,在宫中其实也只会拿着皇后的身份打压其他妃嫔,陶梦阮这话一说,皇后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停了片刻觉得丢人,便直接将陶梦阮和葛姝一道赶了出去。   陶梦阮和葛姝是求之不得,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陶梦阮道要去太后那里,葛姝便也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一向和善,又疼爱太子和司连瑾,连同陶梦阮个葛姝也怜惜几分,尤其先前出了葛姝的事,太后见了葛姝又劝慰了她一番,赏了一些贵重的补药。   两人在太后宫里坐了坐,才一道离开。葛姝身子才好些,进宫也乘了辇车,就叫了陶梦阮同坐。葛姝原本是想同陶梦阮说些心里话的,可毕竟在外面,也不好提,只简单提了几句,便没有多说,倒是向陶梦阮道:“今日听说你到了时,皇后的脸色变了变,你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葛姝一向聪明,陶梦阮今日进宫她进宫就知道了,不可能皇后不知,既然如此,还让皇后变了脸色,必定是有其他缘故的。陶梦阮救了她两回,她心里感激陶梦阮,担心她让皇后算计,特意提醒她。   陶梦阮将来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我只是发现路不对,倒是不知那宫女原本想引我去哪里,太子妃知道吗?”   葛姝对宫里比陶梦阮熟悉得多,回想了一下陶梦阮提起的地方,冷笑一声,道:“她倒是好算计,自己想算计表妹你,还想让表妹你多竖几个敌人!”   陶梦阮听葛姝这样说,便也没有再多问。葛姝也没有多提,却拍了拍陶梦阮的手,陶梦阮没有动,将葛姝递过来的纸条收到袖里。   在宫门跟葛姝别过,陶梦阮坐上了国公府的车,才将葛姝塞过来的纸条打开看。纸条应该原本是别人递给葛姝的,已经有些皱,上面的字句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怜雅公主在御书房前跪求入闵家生子。   宫延述是太子,虽然住在外面,但宫里多少肯定是有人手的,葛姝跟皇后不合,也必定会收买些人手传递些消息,不能做别的,至少不至于摸瞎让人当枪使。这纸条应该是葛姝进宫时收到的,但这种东西肯定不能随便丢弃,要带出宫销毁,遇到了她,就给了她。   陶梦阮有些感激,小小的一张纸条,信息量却不小。那宫女引陶梦阮去的想必就是御书房那边,她一个外命妇,若是撞到了这种事,就算皇上碍着各种缘故不会处置她,也难免埋下一根刺,到将来,无论针对她还是司连瑾,都必定不会有好处,这皇后脑子不好使,手段倒是够毒辣的。   ☆、第八十章 梅家   陶梦阮皱着眉头将纸条扔到小炭炉里烧掉,接过小雪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脑子里慢慢思索了一下前因后果。   闵无瑕死了,原本怜雅公主的事也该就此完结,不过如今似乎是怜雅公主有了身孕。私奔已经够丢人的了,麟德帝一腔怒火还没得发,怜雅公主还不长眼的冲上去要给闵无瑕生孩子,陶梦阮可以想象麟德帝心里的阴影面积。   一般人家的,若是出了这种事,大多数就赶紧商议婚事,将女儿嫁过去,等孩子生下来,安个早产的名义,旁人说嘴就当听不见就是。有些头脑的,孩子不留,婚事缓一缓,慢慢将女儿嫁过去,多少能占一点主动权。当然,也有那因为各种原因,将女儿直接沉塘的、送走的、逼死的,反正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到了怜雅公主上头,陶梦阮听司连瑾提过,最大的可能是先关着,等风声过去了,远远地嫁出去也就是了。   宫里遇到的事,陶梦阮只跟司老夫人提了提严皇后的态度。司连瑾跟静雅公主的事司老夫人也知道,但这件事司老夫人看来司连瑾也没什么错,她活到这个岁数,对于名利权势也看淡的多了,皇家公主再是尊贵,也比不得自家孙子的心意。何况静雅公主做出那样的事又不是司连捏造的,便是皇家公主,还能逼着人娶回去不成?皇后娘娘为此恨上司家,她没有办法,却也没打算去扭转。   听陶梦阮说起皇后说的话,司老夫人摇摇头,道:“这皇后,是越来越糊涂了!她便是一国之母,也管不到人家内宅里去,便是太子是她亲子,也没有由她摆布的,这样下去,迟早将母子的情分磨光了去。”司老夫人辈分高,已经过世的老国公更是麟德帝的亲舅舅,提起麟德帝和皇后,司老夫人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陶梦阮没敢点头附和,但心里赞同司老夫人的话,只听司老夫人接着道:“幸好你表姐不是个糊涂的。太子小时候也常往国公府走动,那孩子的性格我也了解一些,他可不是由着人摆布的,若是你表姐果真如了皇后的意思,将严家姑娘弄到太子府里,他们夫妻的情分也有的磨了。”   陶梦阮听说,太子自小聪慧,也十分有主见,自小就被麟德帝当做储君培养的,自然不会将他养成个软弱无能的性格。而皇后处处拿孝道压着太子,便是太子碍着孝道和舆论不得不妥协,心里也开心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这回严家的事,严娇兰先害死了太子的孩子,皇后还没事人一样要求太子纳了严家庶女,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太子都不会乐意。而作为受害者的葛姝,原本太子是愧疚怜惜的,若是葛姝自己妥协了,太子也只会对葛姝失望,进而葛姝的处境就得更加艰难,如司老夫人所说,幸好葛姝不是个糊涂的。   司老夫人拍了拍陶梦阮的手,道:“行了,这些事咱们管不了,你知道也就罢了,至于皇后说你的话,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要你和阿瑾喜欢就成,不用管别人。阿瑾的性格我知道,因为他母亲的事,他最见不得的就是他父亲内院里乱七八糟的事,你只管照顾好阿瑾,教养好珉哥儿就是,可别学那些贤惠人,往阿瑾身边胡乱塞人。”   陶梦阮感激的点点头,没有哪个女人给丈夫纳妾还纳的开开心心的。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司连瑾还为着她带过来的两个丫头闹过脾气,既然丈夫不想要,祖母又没有这个意思,陶梦阮当然不会自作聪明的给司连瑾纳妾,看着碍眼不说,还影响夫妻感情。   司老夫人点点头,让陶梦阮接了珉哥儿回去,今日陶梦阮进宫,孩子就暂时放在司老夫人这里。头一个重孙辈的孩子,司老夫人稀罕的不得了,若不是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离开母亲,都想留在身边养着。   陶梦阮明白司老夫人的心情,若要出门,就将孩子放在司老夫人这里,平日里也是每天带了孩子过来陪司老夫人说话。   陶梦阮抱起孩子,司老夫人捏了捏珉哥儿的小手,才叫人送他们出去。   陶梦阮回府就直接过来见司老夫人,在司老夫人那里用了午膳,才抱着孩子往回走。这会儿日头大,小雪机灵的给陶梦阮撑着伞,快到荷花池边,就瞧见安巧巧站在池边上,背对着他们,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想什么。   陶梦阮一见这个样子,果断决定绕路走,谁知道安巧巧是准备将她推下去还是自己跳下去,她还抱着孩子,泡个水可不好玩。   站在湖边的安巧巧确实注意着陶梦阮的动作,见陶梦阮抱着孩子直接绕开了,安巧巧愣了片刻,也顾不上伤春悲秋的样子了,提起裙角往陶梦阮这边跑。   “大奶奶,二奶奶往这边来了。”小蝶见到安巧巧奇怪的举动的时候,就注意着她了,见她提着裙角往这边来,连忙提醒陶梦阮。   陶梦阮一回头,果然见到一身白衣的安巧巧,像一只折翼的白蝴蝶,跌得撞撞的往这边跑。那湖边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走的人多了,石头也磨得光滑圆润,不赶时间的时候还不好走,何况提着裙角飞跑,陶梦阮抬袖子挡了挡眼睛,安巧巧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掉进了荷花池里。   安巧巧如今是靖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便是司蒙是庶出,在吃穿用度上面也亏待不了他们,安巧巧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是按照分例分下去的,出门自然是许多人跟着。安巧巧想跟陶梦阮说话,叫他们都躲开,这下落了水,那些人连忙从阴凉里冲出来,会水的丫头婆子连忙下水打捞,也叫人去请大夫来。   陶梦阮抱着珉哥儿,远远地看着那边七手八脚的将安巧巧捞起来,由一个粗壮的婆子背着,往司蒙的蔚园跑去。安巧巧被颠得吐了几口水,神智还是清醒的,见到陶梦阮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得意一笑,道:“大哥青梅竹马的表妹就要来了,你等着喝小妾茶吧!咳咳——”   “……”所以说,安巧巧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陶梦阮看着安巧巧心满意足的昏过去,被婆子背着往回赶,只觉得安巧巧也怪不容易的,为了看她的笑话,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安巧巧所说的司连瑾青梅竹马的表妹,陶梦阮记得先前安巧巧喊司连瑾表哥的时候,司连瑾说他表妹姓梅,陶梦阮当时只当司连瑾只认他生母那边的表妹,如今让安巧巧这么一说,便是陶梦阮明白司连瑾对她的心,也难免有些不舒服,那梅家的小表妹,跟司连瑾应该挺熟悉的吧!梅家十多年前就搬离进城了,与司连瑾相识的表妹,这个时候到京城里来,恐怕也未必没有几分心思,怎么想都不喜欢这没见过的表妹呢!   陶梦阮想问问司连瑾这表妹的事情,只是回到熙园时,司连瑾刚刚换了衣裳要出门,见陶梦阮抱着孩子回来,伸手逗了逗珉哥儿,抱着亲了亲,向陶梦阮道:“我得连夜去一趟富县,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回来,你在家等我!”   司连瑾着急要出门,陶梦阮哪能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去烦他,只皱眉道:“富县来回都要一整天的功夫,你不用赶那么急,我在府里又不会有什么事。”   司连瑾趁别人没注意,偷偷亲了陶梦阮一下,道:“哪里是不放心,我就是舍不得你和珉哥儿,要不是姚振安摔断了腿,我才不接这种差事。听说定县的核桃好,回来时给你买一些来,可以做核桃酥吃。”   这话说得跟陶梦阮是个吃货一样,但司连瑾连出门办公差还记着给她带礼物,陶梦阮心里一喜,将先前的郁闷也压了下去,将孩子交给奶娘抱着,替司连瑾理了理衣裳,道:“好了,这些身外之物何必记挂那么多,你只要平安过去平安回来就够了!”   司连瑾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陶梦阮凑上去亲了亲,才满意的拎着包袱出了门。   次日一早,陶梦阮带着珉哥儿去司老夫人那里,正聊着,绿萝禀报道:“老夫人、大奶奶,夫人陪着梅夫人和梅大公子、梅三姑娘来了。”   陶梦阮过来,司老夫人就说过这事。这位梅夫人是司连瑾的大舅母,已故的先夫人梅氏的长嫂,这次进京来是为了梅三姑娘的婚事。   听说梅三姑娘幼时跟顺安候冯家定下亲事,定的是顺安候世子的长子,如今梅三姑娘已经及笄,理应跟冯家完婚,但梅三姑娘已经十六了,冯家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作为女方原本应该矜持一些,由男方主动提亲事,但冯家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拖着,梅三姑娘一个女儿家却是熬不住了,所以梅夫人和梅大公子这才带着她进京来。只是梅家已经落魄了,离开京城时,连京城的宅院庄子都变卖了,如今来就只能先到靖国公府来,当然也有借靖国公府势的心思在里头。   ☆、第八十一章 心思   顺安候冯家跟葛家关系还算好,不过陶梦阮跟葛家也只是表亲,跟冯家就更没有什么接触,只听葛氏偶尔提起过一些,说当年差点将葛婧定给了冯大公子。葛婧亲事上的挫折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冯家跟葛家交情不错,顺安候世子跟葛闻瑞熟悉,两人商议着定娃娃亲,连信物都送了,却听说冯夫人给冯大公子定下了梅家公子。   那时冯大公子和葛婧年纪都小,虽然亲事没定成,对两人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为这事葛婧的娘楼氏对冯家也多少有些怨言。陶梦阮那时听说了这事,也没怎么在意,到这回才知道,跟冯大公子定了亲的梅家姑娘正是司连瑾的表妹。   冯大公子陶梦阮也知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大族,冯家跟葛家差不多,那冯大公子虽说各方面都不差,但也并不出彩,寻常也没有几个人能记得他。冯家这一辈已经有两个姑娘嫁了人,几个公子倒是都还未娶妻,至于缘故,就没人清楚了。   安氏带着梅家母子三个进来,梅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先向司老夫人问安,互相见过了才各自坐下。陶梦阮作为司连瑾的妻子,头一回见到梅氏娘家的亲戚,特意向梅夫人问安,道:“梦阮见过舅母。”   梅夫人何氏连忙叫陶梦阮不必多礼,拉着陶梦阮的手道:“这就是瑾哥儿媳妇了,你跟瑾哥儿成亲时,我们也没能进京来,倒是头一回见到,真是个可心人儿!我听说你们已经有个孩子,怎么没有见到?”   “珉哥儿睡着了,在暖阁里睡着。”陶梦阮微笑着答道,先前她跟司连瑾成婚时,梅家只来了一个小辈的公子,还不是长孙,她那时还当梅家不看重这门亲事呢。   听说孩子睡着,何氏也不好提出见孩子,毕竟并不熟悉,便笑呵呵的松开陶梦阮的手,给了一个镯子做见面礼。陶梦阮将镯子收下,上好的羊脂白玉,可见梅家虽然落魄了,但底蕴还是在的,只是目光撇过不住看她还自以为隐蔽的梅三姑娘,和一派清高却掩不住自卑的梅大公子,心里叹了口气,梅家底蕴虽然还有,但教育孩子实在说不上成功,也难怪日渐落魄了下来。   司老夫人对死去的梅氏是十分满意的,梅家虽然没落了,但梅氏教养极好,人也温和坚韧,只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地就没了。何况单单看司连瑾的面子,司老夫人对梅家也格外客气几分,吩咐安氏好生安顿梅家母子三个住下,大约是刚刚才到的缘故,梅夫人寒暄了一回,也没有直接开口提顺安候府的事。   梅家人远道才来,只互相见过,司老夫人就让人送梅家母子三个先去歇着,陶梦阮便提出送梅家人过去。司连瑾不在家中,陶梦阮是他的妻子,替他照顾外祖家的亲戚也是应当的,司老夫人将珉哥儿留下,就让陶梦阮送梅家母女两个过去。   梅家人前些天就派人送了信过来,这边已经把屋子都安排好了,陶梦阮直接送他们过去便可。陶梦阮跟梅三姑娘也没差两岁,梅三姑娘虽然一直腼腆的低着头,离开了司老夫人的屋子,便小心地凑到陶梦阮身边,道:“表嫂,今日怎么没见到表哥?我都已经好久没见过表哥了。”   陶梦阮余光瞥见梅燕笙故作天真的模样,心里翻了个白眼,妹子你都十六了,这个时代都是老姑娘了,别搞得一副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样子好吗?   梅燕笙却故作委屈的样子,道:“表嫂,我说错话了吗?小时候梅家落魄了,偶尔到国公府做客,旁人都嫌弃我是落魄亲戚来打秋风的,只有表哥对我最好,将那些人都赶走了……”   这种事可不像司连瑾会做的是事,陶梦阮看了梅燕笙一眼,淡淡道:“表妹别想太多了,我不是什么话都没说嘛!夫君有公差,去了富县,得过些天才能回来,表妹既然要嫁到京城来,将来自然是有机会叙旧的,也不必急在一时。再说了,平日这个时候,夫君也是在衙署当差呢,哪能在府里陪着咱们女眷啊!”   “……”让陶梦阮这么一说,梅燕笙一时无言,道:“表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就是问候一声吗?还能有什么意思?你放心,你的问候我会转达给夫君的。”陶梦阮不想听梅燕笙绕来绕去的解释,直接打断她的话道。   “……”梅燕笙原想提一提她跟司连瑾幼时的情分,她定下顺安候府的亲事,在几个姐妹当中算是最好的,从前是旁人羡慕不已的,可姐妹们渐渐长大,其他姐妹们定下亲事之后,很快一步一步走婚礼的程序了,她的却连定礼都没有下,等到底下的堂妹都越过她先出嫁了,他们才明白,冯家大约是不打算结这门亲事了。梅燕笙心里埋怨父兄不争气,否则冯家哪能如此轻贱与她,可从小接受姐妹们羡慕目光的她,哪能接受旁人的轻视嘲笑?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必定要嫁的比姐妹们都好。   耳边没有了梅燕笙娇柔的声音,陶梦阮的笑容也真切了些,引着三人走路还有兴致给他们介绍一些国公府的景致。   给梅夫人和梅三姑娘安排的是熙园不远的玉园,并不是府里公子姑娘的住处,通常用来招待亲近些的亲戚,将梅夫人母女安排在这边也不算失礼,只不过安氏特意挑这么个离熙园这么近的院子,有没有别的意思就不好说了。   梅燕笙认识司连瑾也是十三年前梅家搬离京城之前的事了,别说梅燕笙,司连瑾也不过六七岁,梅燕笙这么个人记得几分还不好说,梅燕笙说司连瑾对她怜爱照顾,估计大多是自己编的。陶梦阮将何氏母女两个安顿住下,见梅燕笙又想打开话匣子说什么,陶梦阮只微微一笑,道:“舅母和表妹一路辛苦了,先歇息一下,闲话晚些再叙吧!”   “……”梅燕笙看着陶梦阮走开,气闷的摔了帕子,道:“娘,二哥怎么没说过,表哥的妻子是个这样的美人?”   何氏瞪了梅燕笙一眼,道:“美人又怎样?女人嫁了人生了孩子哪能跟黄花闺女比?”   梅燕笙并没有开心起来,皱着眉道:“娘你这话说的,她如今是嫁了人生了孩子没错,可将来我跟了表哥不也一样?到那时我哪能跟她相比!”   何氏确实没想过这个,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也别把心思都放在你表哥身上,她如今是正经嫡妻不说,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虽然没有明说,但九皇子喊她一声姐姐,就相当于皇上认了这个干女儿,哪怕哪天她死了,你也顶多做个妾室,没得受委屈。倒不如求你姑父帮帮忙,将你的亲事定下来,日后是正经侯夫人。”   “娘说的我都知道,但冯家若是有意结这门亲事,能这么多年不明不白的拖着我们?就算姑父帮忙,我能嫁过去,在旁人眼里,我也是死皮赖脸扒着冯家,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倒不如嫁到国公府来,便是瞧着死去姑姑的面子,表哥还能不好好对我?反正我不要比四妹嫁的差!”梅燕笙冷哼了一声道。   “你说的也是,偏生你表哥如今不在府里,否则你表哥出面,若是不能让你嫁到顺安候府,哪能不管你的将来,到时就什么都好说了。”何氏有些遗憾道,她只得梅燕笙一个女儿,梅燕笙口中的四妹是梅家二房的嫡出女儿,嫁了当地知府的独子,是目前梅家嫁得最好的一个,顺安候府虽然比那家强,但侯府明显没有结亲的意思,他们如今的家世,也不可能结下一门更好的亲事。   “这有什么?表哥不过出去办趟公差,不用多久就该回来了。我们这回来又不是一两天就走,总能见到的,到时候我自有法子让表哥娶我进门。”梅燕笙对司连瑾其实没什么印象,但靖国公府的繁华富贵她是有印象的,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表兄妹这一层关系。   何氏知道梅燕笙素来是有主意,听她这么说也没有追根究底,只点点头道:“娘知道你素来聪慧,不过那陶氏也不像是个单纯好糊弄的主儿,你也得小心些才是。”   “行了,瞧着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种人最好对付了,娘你看着就是。”梅燕笙想起陶梦阮不过几句话就动了怒气,直接打断她的话,对陶梦阮就有几分轻视,与人交锋,最忌讳的就是冲动任性心直口快,可见陶梦阮素来让人捧着,也没几分心机。   玉园离熙园近,但珉哥儿还放在司老夫人哪里,陶梦阮也没有回熙园,直接转回司老夫人那里,去接珉哥儿。   珉哥儿已经醒了,陶梦阮一来,就伸手要陶梦阮抱。陶梦阮将孩子接过来,抱着珉哥儿坐下,留下陪司老夫人用膳。司老夫人问了几句梅家母女俩的安置,沉吟片刻,提醒陶梦阮道:“梅家这些年同国公府也少有联系,你们成亲时也就来了个小辈,如今突然上门来,还拖儿带女的格外热情,只怕心思不正,你且小心些才是。”   ☆、第八十二章 当年的事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梅家母子三个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梅大公子虽然清高自傲的样子,但至少还像个正派的,至于何氏跟梅燕笙,何氏有心思没有主见,梅燕笙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野心勃勃的样子,想要的恐怕还是她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听司老夫人善意的提醒,陶梦阮点点头,道:“祖母放心,我心里都明白,不会叫他们钻了空子。”   司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道:“虽说梅家跟咱家关系淡了,但毕竟是阿瑾的外祖家,瞧着阿瑾娘的面子,咱们也得帮扶几分,外头的事由你父亲去办,在府里,你看着他们一些,别让人怠慢了,说咱们家闲话。”   陶梦阮一一应了下来,用了午膳,又陪着司老夫人说了些闲话,才带着珉哥儿回了熙园。   梅家来人的消息府里都已经传开了,陶梦阮回来,廖妈妈有些不放心的迎上来。陶梦阮让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接了小满递过来的茶水解渴,见廖妈妈的表情,道:“廖妈妈不必担心,不过是亲戚来府上住些日子罢了,妈妈何必在意。”   “大奶奶,”廖妈妈看着陶梦阮长大,见陶梦阮不甚在意的样子,忍不住严肃了些,道:“连我们在熙园里,都已经听说了,说那梅家姑娘与世子是青梅竹马,那冯家的亲事差不多黄了,梅家姑娘这回来了多半就不会走了,大奶奶怎么就都不往心里去啊!”   已经传遍了么?陶梦阮微微挑眉。若是没有昨日安巧巧特意找她说了一回,她大约还会在意一些,可安巧巧的话,加上梅家母女住处的安排,这人才来,闲话就传得到处都是,看来安氏是用心想在这上面推上一把呢!   陶梦阮安抚的笑笑,道:“妈妈怎么糊涂了,梅家姑娘上回来国公府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是个两三岁的小丫头呢,哪来的青梅竹马?便是果真有什么青梅竹马,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她果真进了门又能如何?说不得,梅家人一来,许多事还能浮上水面呢!”   “大奶奶说的是?”   “按理说,梅家姑奶奶嫁到了国公府,虽然母亲去得早,但既然有夫君在,梅家跟国公府的关系就断不了。妈妈不觉得奇怪吗?梅家落魄了,靖国公府却蒸蒸日上,既然有夫君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两家的关系却越来越淡?这一次,若非为了梅三姑娘的婚事,只怕梅家也不会到府里来呢!”陶梦阮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道。   “大奶奶是说……”   “这其中若说没什么缘故,我是不信的,可听祖母的话,似乎她也不知道两家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如此,就只能慢慢看了。”陶梦阮并不喜欢探究秘密,但有些事情还是清楚些才能应付,何况梅燕笙还野心勃勃的往这边钻,微微勾唇,道:“廖妈妈,前些天听你说这院子里头还有个机灵的小丫头?”   “嗯,是小厨房婆子的小女儿,带着在小厨房帮忙,才十一岁,人也机灵,大奶奶是说……”   “年纪小正好,叫她用心盯着玉园那边的动静,尤其是梅夫人,办好了这件事,以后就由妈妈带着,将来也好提上来做事。”陶梦阮利落的安排道。   盯着玉园那边是应当的,但不应当盯着梅家姑娘吗?怎么让盯着梅夫人?陶梦阮瞧出了聊妈妈的疑惑,解释道:“梅三姑娘机敏有有主见,做事也谨慎,盯着她也未必能发现什么,但未出阁的小姑娘做什么都不大方便,必定是要梅夫人帮忙的。”   廖妈妈也是聪明人,陶梦阮一点,她就明白了,也不多问,连忙去办。   陶梦阮吩咐下去之后,也没有针对梅家母女两个,每日遣人过去看一看,只要吃穿用度上面没有亏待她们也就罢了。梅燕笙倒是每日都过来寻陶梦阮说话,还说在府上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陶梦阮是亲戚,才多走动走动,希望陶梦阮别嫌她烦。   陶梦阮确实挺嫌她烦的,但有些好奇梅家的事,也耐着性子跟她打交道,直到这一天梅燕笙走了,陶梦阮在杯子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司连瑾提着富县特产核桃酥进门的时候,陶梦阮正专心的捧着茶杯研究,司连瑾进来都没有发现。小雪几个服侍陶梦阮时间久了,陶梦阮做事的时候她们不会打扰,见司连瑾摆手,便都退了下去。司连瑾见陶梦阮硬是没有注意到他走进,轻咳一声刷存在感,陶梦阮这才回头,只见司连瑾负着手站在她面前,对于陶梦阮无视了他有些不满的样子。   陶梦阮丢下手里的杯子,上前抱住司连瑾,恶人先告状:“夫君,你不在家,你家表妹欺负我!”   司连瑾才回府,还没听说梅家上门的事,闻言楞了一下,道:“不许冤枉我,我哪来的表妹!”   “你从前不是对安巧巧说,你表妹姓梅?这回可不就是梅家表妹来了么!”陶梦阮不高兴的撇嘴,“她觊觎着你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我下黑手,你说怎么办吧!”   “梅家人对你下黑手!”司连瑾只将这一句话放在了心上,“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这就叫人请太医!”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陶梦阮没想到司连瑾反应那么大,连忙拉住司连瑾,道:“你别忙,我能有什么事?我又不傻,发现人家下黑手了还会自己吃下去?”   司连瑾拉着陶梦阮上下看了一回,确认陶梦阮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才算放心了些,道:“谁让梅家人住进来的?父亲不是早就说过不许梅家人上门了吗?他们竟然这样不要脸面还敢上门来!”   陶梦阮没想到其中还真有这样的故事,不由皱眉道:“梅家人做过什么吗?说是为了梅三姑娘的亲事来的,梅夫人和梅三姑娘就住在玉园,你回来之前梅三姑娘才刚走。祖母好像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叫我提防些,也别怠慢了他们让人说嘴。”   司连瑾闻言皱起眉头,道:“这件事父亲没有对祖母说,但我们和梅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我不曾对你说过,梅家原本是杏林世家,还曾经出过太医,后来才开始走入仕途,渐渐地就从杏林当中淡出了,寻常人都只当梅家是个寻常的书香门第,却没人知道,梅家的医术一直没有荒废,只是不再做大夫了,外人并不知晓。”   陶梦阮闻言有些惊讶,摩挲了一下指尖细腻的粉末,“难怪,我还道这等药物寻常人是得不到的。”   司连瑾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我娘生产之时让安氏动了手脚,后来身子一直不好,梅家就提过让我的姨母嫁过来做继室,以便照顾我。只是梅家那时已经没落,我娘跟我父亲是自小定亲,但我娘死了,国公府不会再娶梅家女做继室,何况我那姨母原本是庶出,梅家又不愿让女儿做妾,这事就搁置了下来。没想到我那姨母不甘心,给我娘下了毒,那毒能让人暴躁易怒,我娘那时最担心的就是我,我那姨母就日日在我娘面前说起后娘会待我不好,想让我娘自己提出让她进门。”   陶梦阮脸色暗沉,让人暴躁易怒,与手中的这一个一样呢,梅燕笙是希望她暴躁发怒,与司连瑾起了隔阂,以便自己趁虚而入?司连瑾是大才子,也是出了名的清高傲气,大约谁都觉得他没什么耐心,若是她无理取闹与他争执,只怕夫妻感情就要渐行渐远,最后变成陌路,虽然不算高明,但也简单好用,只可惜梅燕笙到底不是专业用毒的,她下毒的手段在陶梦阮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我娘在医术上面没什么天分,到后来我父亲察觉出不对了,我娘尚且没有发现。那时我娘的身体已经无法挽回,我父亲不希望我娘最后还要被血脉亲人伤害一回,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娘,只亲自找了梅家家主,也就是我的外公。我外公羞愤难已,险些亲手掐死了我那姨母,后来我娘死后,外公不顾舅舅们的反对,坚持迁回老家去了,梅家和国公府的关系也就这么淡了去。”司连瑾说起这些事并没有更多的感慨,梅家搬走的时候他还太小,对外祖家的亲戚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多年不见,若非梅燕笙故技重施,他都要忘了梅家这门亲戚了。   听了前因后果,陶梦阮微微皱起眉头。知道了真相,陶梦阮想到梅家人在府里住着就更加膈应了,但到底两家没有撕破脸皮,何况若是跟外祖家断了关系,对司连瑾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否则靖国公当初也不会仅仅上门跟梅老先生谈。   “梅家那什么表妹,我也没什么印象,那时不过是烦了安巧巧罢了,你不用理会她就是,既然是为了她的亲事来的,让她安安心心嫁人就是了。”司连瑾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勾唇道,陶梦阮看他的表情,并不觉得司连瑾好心为梅燕笙的亲事操心。   陶梦阮本来就烦了梅燕笙,司连瑾表明了态度,就更没有应付她的心思了,次日梅燕笙再来,陶梦阮寻了个理由就推了。梅燕笙早就听说司连瑾回来了,只当陶梦阮有了危机感,怕她见到司连瑾,才不愿见她,虽然没见着陶梦阮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不用理会梅家人,陶梦阮就专心研究骆子安和唐萌萌的解药。骆子安身上的毒是从母亲身上带来的,但相比起唐萌萌和陶馨媛,从他身上着手倒是更容易些。陶梦阮亲自问过骆子安贺风杨的事,骆子安也十分坦荡,并没有什么隐瞒。当年的事,是骆子安的母亲帮着他姨母算计贺风杨,以致于贺风杨错手杀了骆子安的姨母,于是骆子安的叔叔替贺风杨顶罪,最后死于非命,贺风杨怨恨之下对当时有孕的骆夫人下了毒,以致于骆子安生下来就带了胎毒。   骆子安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却并不怨恨当年的二婶,当初二叔一家原本可以幸福圆满,却因为他母亲的插手家破人亡,连一点血脉都没有留下,他受再多的苦,也不过是为母亲当初的所作所为赎罪。   陶梦阮听到葛婧转述的话,对骆子安是有些敬佩的,他当初还没出生,父母做了什么都怨不到他身上,他却能毫无怨言的背负起这一份愧疚,已是十分不容易了。找到了药引,配制解药虽然不容易,却也没有那么难,陶梦阮花了好些天折腾,才将解药配了出来,一身轻松之下,才听说过两天梅燕笙就要嫁入顺安候府了。   这些天陶梦阮忙着配药,剩下的时间还要分给司连瑾和珉哥儿,虽然先前就听说司连瑾出面帮忙,顺安候府上门商议亲事,婚期都定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么快梅燕笙就要出嫁了。   陶梦阮给葛婧下了帖子,骆国公府水也不浅,陶梦阮没敢直接将解药差人送过去,让葛婧亲自过来取。信送了出去,陶梦阮将珉哥儿抱过来,小家伙大约觉得陶梦阮这些天有些冷落了他,被陶梦阮抱在怀里,就拿小脑袋蹭着陶梦阮,小手抓着陶梦阮的衣襟不撒手。   过两天珉哥儿就满百日了,因为洗三和满月都是在运城办的,靖国公亲自吩咐了,百日礼要好好地办一回。珉哥儿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孙,原本满月就得大宴宾客一回,如今直接办百日宴,也少不了许多人上门捧场。宴席上的事情依然让安氏争了去,还早早写信,催着司连珏务必在百日宴之前赶回来,大约又要张罗着给司连珏相看亲事了。   陶梦阮没有跟安氏争管家的权利,毕竟安氏是国公夫人,又不是司连瑾的亲娘,安氏苛待司连瑾让人笑话,陶梦阮跟继母争夺掌家的权利同样让人笑话,偏生安氏年纪大了不在乎这名声,陶梦阮却还得小心维护着自己的名声,毕竟她如今还有个县主的身份,让人笑话不要紧,让皇后逮着机会申斥一回,麻烦就大了。   ☆、第八十三章 麻烦   葛婧自从听说骆子安的解药有了眉目,就日日等着陶梦阮将解药配好,收到陶梦阮的帖子也顾不上别的,同骆夫人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丫头到了国公府。   陶梦阮正抱着孩子在凉亭里喂鱼,听到葛婧来了,就让人将她带到这边凉亭里来。葛婧见珉哥儿藕节一般的胳膊抱着陶梦阮的手一脸羡慕的要抱珉哥儿,珉哥儿也不认生,由着葛婧抱了过去。   因为骆子安身上的毒,陶梦阮特别嘱咐葛婧暂时不能要孩子,骆子安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葛婧在骆国公府却吃了婆婆的许多话,上回见到虽然强颜欢笑,陶梦阮也能察觉到葛婧看着珉哥儿的羡慕。装好的玉瓶交给葛婧,陶梦阮嘱咐道:“这些药每天一回,瓶里的药吃完了之后,药性也差不多消失了,再调养个一年半载,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   葛婧点点头,将药瓶收好。   “这药两个月就该吃完了,那个时候毒也解得差不多了,但你们若想要个健康的孩子,至少还得等到明年。且不说对毒性会不会对你有影响,若孩子受了药性影响,也要一辈子受苦,你想想萌萌就知道了,她与表姐夫不同,我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将她治好。”陶梦阮知道在大户人家,做儿媳妇的若是迟迟没有身孕,会被人怎么对待,但还是嘱咐了一句。   葛婧嫁到骆国公府快一年了,祖母和公公都是通情达理的,可婆婆时时拿着没有身孕的事责难她,三房又惯是在旁边吹风点火的,她的日子并不好过。葛婧知道陶梦阮是为她着想,想到骆子安从小到大受的那么多苦,葛婧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也像骆子安一样受苦,想到骆子安说过的话,葛婧露出些笑容道:“我知道的,夫君早先说过,若真的没法子解毒,从族里过继一个,也不希望孩子跟他一样从小受苦。至于我,我也明白,已经等了那么久了,我也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半载。”   “你明白就好!”陶梦阮点点头,她就怕葛婧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反而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我都明白,这几年遇到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不是从前那般需要人捧着、护着的小丫头了!”葛婧微笑着,“倒是,我来时瞧见府里十分喜气的样子,是要办珉哥儿的百日宴吗?”   “是要办,不过珉哥儿还小,没有这样铺张的,是明日府里表姑娘要出嫁。”梅燕笙不是靖国公府的姑娘,梅氏早已过世,梅家跟国公府也疏远了,梅燕笙虽然从国公府出嫁,但也只请了国公府亲近的亲戚,就连陶家都没有递帖子请客。   陶梦阮这样说,葛婧便明白不是亲近的亲戚,只好奇的问道:“表姑娘?莫非是梅家人?我倒是收到了顺安候府的请帖,没想到是从国公府出嫁啊!女方家也不摆酒席宴客吗?”   “梅家不在京城中,在京城也没有宅子,原本说要置办的,但顺安候府老夫人身子不好,说是要冲喜,婚期就这么定下来了,没有时间买宅子安置,就暂住在国公府了。”陶梦阮一面给葛婧拿松软的点心,一面解释道,“又不是国公府的姑娘,总不能在国公府大宴宾客,否则让人怎么说道,就只有梅家人过来了,另外出嫁的姑奶奶也会回来。”   葛婧有些惊讶,女孩子寄居在亲戚家,托付亲戚帮忙相看亲事的也不少,但出嫁还是要回到家中,哪怕离得远,父母兄弟也要安置一个宅子,正正经经的将女儿嫁出去。像这种连出嫁都从别家府邸出门的,除非是家道中落投奔的孤女,不说事实究竟如何,从别人府里嫁出去,将来夫家就要看轻了几分,更别说父母不在,没有办法替她做主。   顺安候府的老夫人身子不好是真的,但老人家病倒也有好几年了,要说冲喜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先前一直拖着婚事,如今突然这么着急的要娶梅燕笙过门,若说没有司连瑾在其中做了什么,陶梦阮是不信的。但梅燕笙跟陶梦阮又没什么交情,倒有些仇怨,陶梦阮自然不会关心其中的关节,早点嫁出去了也省事,见葛婧惊讶的目光,便道:“好了,你出门的机会也不多,她与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在意这么多做什么!”   葛婧也就惊讶了那么一回,便将这件事丢开,同陶梦阮说话,正聊着,突然一拍脑袋,道:“你瞧我这记性,今日来,还有些事情要对你说的。”   “嗯?”   “这事还是夫君无意将撞见的,夫君上回往城南那边办差,在燕子巷见到了靖国公大人……”葛婧看了眼陶梦阮的脸色,见陶梦阮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接着道:“夫君说,瞧见一名妇人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送国公大人出门,那个孩子叫国公大人爹爹……”   “……”陶梦阮原本还淡定的模样一时睁大了眼睛,“三表姐,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有那么闲拿这种事逗你?”葛婧瞪了陶梦阮一眼,“夫君担心弄错了,还特地派人查证了一回。那女子原本是国公大人同僚送与国公大人的瘦马,国公大人就置了个宅子养在外面,到如今已经有将近十年了,孩子刚刚八岁,已经在念书了。”   “……”靖国公是司连瑾的父亲,但司连瑾素来跟靖国公的关系就不亲近,自然不会在意靖国公平日的行踪,更不会跑去查这些事情。至于靖国公有多少庶子,甚至私生子,对司连瑾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但堂堂靖国公养个外室若是传开了,这丢脸就丢大了。   “我跟你说这是不是给你添堵的,是提醒你注意些,这回让夫君撞见了,保不准哪天就让别人撞见了,更何况,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只怕还要想法子让人知道呢!”葛婧捏了还在惊讶的陶梦阮一把,提醒她道。   陶梦阮闻言皱起眉头,这话不错,外室养的孩子一般人家都是不承认的,将来自然也是没有家产可以分的,靖国公在的时候,肯定少不了他们的花用,但谁又能果真只要那一点银钱?没有孩子或者孩子还小的时候,外室还可能觉得自由自在舒坦,但眼看着孩子长大了,又是个男孩子,那人会没有几分心思?   “表姐,多谢你来告诉我。”陶梦阮严肃了些点点头道。   “咱们可是表姐妹,哪里就要说谢不谢的话,要说谢,你救了夫君我才要谢谢你才是。”葛婧只提醒到这一点,至于国公府的家事,她自然不会多问。   谈过了正事,两人又聊了些京里的趣事,葛婧便告辞离开了。   司连瑾从外面回来时,陶梦阮还在抱着孩子想事情,将儿子接过来,司连瑾打趣陶梦阮道:“好容易忙完了,我和儿子还是抓不住你的目光吗?”   珉哥儿被司连瑾抱过去,依然精神的伸手抓他的头发,司连瑾将垂下的头发拨到脑后,吧衣带塞到儿子手里,随他拉扯把玩。陶梦阮微微皱眉,叫奶娘将孩子抱走,向司连瑾道:“我有些事跟你说。”   司连瑾微微挑眉,跟着陶梦阮进了屋里,道:“怎么了?梅燕笙还不老实?”   陶梦阮摇摇头,道:“不是,今日三表姐过来做客跟我说了件事。”说着,将葛婧说到的事跟司连瑾说了一回,见司连瑾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模样,不由皱眉道:“你已经知道了?”   司连瑾闻言点点头,道:“两年前就知道了,不过没在意,我娘早就不在了,父亲的性格我也十分清楚,在外面养个外室一点也不奇怪,终归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何必在意。”   陶梦阮理解司连瑾的想法,在这个方面,司连瑾早就清楚靖国公的为人作风,安氏又不是大度好相与的,靖国公在外面有外室和孩子实在算不上意外的事。而司连瑾既是世子,又是嫡长子,别说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子,就是司连珏也没什么机会动摇他的地位,他当然不会将这样的母子两个放在心上。   “这个我知道,但孩子大了,那个外室能没几分心思?表姐夫出门办点事都能遇上,说不准哪天夫人也撞上了呢?阿瑾,这件事没闹出来也就罢了,顶多给些钱打发了,若是闹腾开了,咱们不也一样丢脸吗?我虽不在意脸面,可三弟还没定亲,四妹妹、五妹妹也眼看着大了,他们不能成家,咱们不得养他们一辈子?”陶梦阮皱眉道。   “……”司连瑾盯着陶梦阮看了片刻,突然笑了,道:“娘子,你关心他们何必别别扭扭的埋汰他们,我还能真不管亲弟妹不成?”   陶梦阮瞪了他一眼,道:“那你怎么说!”   “娘子莫气,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也没有查探过他们的底,我去打听打听再说,至于别的,爹自己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就是。”司连瑾拉着陶梦阮的手道。   “这事还是早些处置了好些,我听三表姐的意思,那外室如今可有些恨不得旁人都知道的意思,咱儿子的百日宴客不能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打搅了。”靖国公府最近就这么两桩事,那外室若是不想等了,肯定在这些事情上做文章。   ☆、第八十四章 百日   司连瑾闻言皱起眉头,那母子俩的事他早就知道,却没怎么在意过,若非陶梦阮提起,他都要忘了这么两号人物。但就如陶梦阮所说,那外室也不是个安分的,若真想进国公府,少不了就要挑这样的机会,国公府丢脸也就丢脸吧,他宝贝儿子的大日子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打扰了。   “不如提前将他们接回来?”司连瑾倒是不在意靖国公多个小妾,自己多个庶弟。   陶梦阮摇摇头,一个外室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他们做儿子儿媳的,若是跑去将外室孩子带回来了,叫靖国公怎么想?便是脸皮再厚的人也挂不住吧!   “你让人盯着他们母子,至少在珉哥儿百日宴之前,别闹出什么事情来,至于将孩子接回来,这种事只能夫人去做,何况,祖母还不一定会认那个孩子呢!”陶梦阮不赞同的摇摇头,外室养在外面,男主人又不会时时往那边跑,许多人家都不会承认外室生养的孩子,这一点,哪怕到了靖国公身上也不会例外,除非,到了国公府不得不认的时候。   司连瑾原本没有想太多,这个时候倒是微微勾起唇角,道:“你说的不错,这事确实该安氏去做。”   次日是梅燕笙出嫁的日子,司连瑾对梅燕笙厌弃得很,自己没打算出去给梅燕笙做脸面,还不许陶梦阮去,拉着陶梦阮在屋子里赖床,直到出门的吉时到了,才与陶梦阮一道过去。   珉哥儿出生之后,安氏看陶梦阮夫妻两个更加不顺眼了些,一见两人进来,当着梅家人的面便道:“梅家虽然落魄了,到底是世子的外祖家,亲表妹出嫁,做表哥表嫂的这个时候才来,不太合适吧!”   这话一出,司老夫人瞪了司连瑾一眼,梅家人的脸色是更难看了些,司连瑾只微笑道:“夫人这话为免太过了,我们一大早就打算过来的,只是珉哥儿年纪小,闹着不许我们走,这才耽搁了许久,想来舅舅、舅母和表哥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功夫吧!”   “……”梅大老爷脸色沉了沉,到底没说话,当年庶妹做的事,加上如今女儿做的事,他一张老脸已经无法面对同胞妹妹留下的独子。   “自然是孩子更重要,这么大的孩子自然是离不得爹娘的。”何氏被司连瑾警告了之后,再不敢撺掇着女儿肖想司连瑾,听司连瑾明显是借口的话,也连忙答应着,没敢顺着安氏的话接下去。   安氏脸色沉了沉,被司老夫人瞪了一眼,没敢多说什么。   梅燕笙的婚事办得简单,倒是司怡然和司羽然都来了,到午后花轿出了国公府,人也就散了。司怡然陶梦阮只见过两回,只是瞧着越发憔悴了些,酒席之后,就带着刚五岁的女儿离开了,陶梦阮不用管宴席的事,叫了司羽然到熙园说话。   司羽然的婚事当初让杨姨娘狠狠地怄了一回,后来长公主府的事,杨姨娘也不知知不知道,只是并没有将司羽然好不好放在心上就是了。如今司蒙闹成这个样子,杨姨娘又找着司羽然,让司羽然求长公主提携司蒙,司羽然对杨姨娘和司蒙早已经心凉,只面上应着,并不打算做什么,陶梦阮叫她,就跟了陶梦阮过去。   司羽然抱了抱珉哥儿,便同陶梦阮在花厅坐下,问陶梦阮道:“今日怎么没见二嫂?”   “二弟妹前些天落了水,虽然如今天热了,还是得了风寒,如今还在屋里养着呢,听说昨儿二弟没有回来,二弟妹的病情似乎又严重了些。”陶梦阮答道,安巧巧落水还是上回在湖边等陶梦阮的事,听说当晚就发了热,后来也是是时好时坏一直没有断,而司蒙时不时夜不归宿,安巧巧的病又要严重几分。   “二哥昨夜没回来?”司羽然想起在今天见到司蒙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她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倒是没有了当初恨不得坑死司蒙和杨姨娘的心态,司蒙和安巧巧的事她也听到了一些,只想不通自己才貌品行都一向不错的兄长为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陶梦阮微微皱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倒让司羽然误会了,有些厌弃道:“二哥他已经到了彻夜在外面鬼混的地步了吗?父亲也不管他?”   “……”陶梦阮看了司羽然一点,算了,怕鬼跟出去鬼混相比也不算什么大事,道:“倒不是鬼混,我听说二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说是夜夜撞鬼,往庙里求了护身符都不管用,前些天找到一个听说道行很高的天师,说是要在府里做法事,父亲不同意,将二弟责骂了一回,所以二弟昨晚请了天师在外面的私宅做法事来着。”   司羽然原本气愤的脸有些绷不住,一脸错愕道:“大嫂,你不是逗我吧,我二哥撞鬼,然后请天师做法,搞到那个样子?”   陶梦阮原本也是不信的,司连瑾叫人留意着司蒙,跟了好几天才确认司蒙确实是撞鬼找人捉鬼折腾着,连安巧巧和一群通房丫头的争斗都没工夫管了。见司羽然不可置信的模样,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我真没逗你,你不信去二弟院子里看看,里外都是乱七八糟的符纸。”   司羽然惊讶了片刻才算回过神来,道:“二哥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前素来是不信鬼神的啊!连姨娘求来的护身符都不肯带着。”   陶梦阮摇头,便是司连瑾派了人留意司蒙的动向,也没有一天到晚盯着的,哪里知道司蒙遇到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司羽然惊讶了一回,还是没有跑去看陶梦阮说的那些符纸,一时有些不忍直视。陶梦阮倒是没有太在意司蒙的事情,有些放心不下司羽然,道:“你在公主府如何?妹夫还是同以前一样?”   “也就是那样吧!”这么长时间,司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舒明义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放在内院当中,至于那个男宠,就算再得舒明义喜欢,也不可能在内院中走动,再看她不顺眼,也做不了什么,何况长公主自然是向着她的,“大嫂不用担心我,母亲待我很好,我做好媳妇该做的事,其他的也不用我操心,母亲也说了,若是三年之后,他依然这样,就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养在我身边。”   陶梦阮听着有些心疼,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司羽然如今的情况算是最好的了,至少作为婆婆的长公主是看重她的,也没有将舒明义的事迁怒到司羽然身上。   司羽然见陶梦阮的模样,故作轻松道:“大嫂不用为我担心,我一个庶女,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做正妻已经十分难得了,我没有对旁人说过,我情愿做个有名无实的正妻,也是不愿意做妾的。”   有的人宁愿做大户人家的妾,也不愿意嫁到贫寒人家做正妻,有的人,宁愿过得不那么如意,也想做堂堂正正的正妻,陶梦阮能理解司羽然的心情,当初若是靖国公府逼她做妾,她或许会逃走,从此浪迹天涯。陶梦阮并不觉得这两种想法谁对谁错,只是每个人总有自己的选择,选择了什么,都就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这边正聊着,杨姨娘派人来找司羽然,司羽然虽不大想见杨姨娘,但难得回娘家一趟,没有避着生母不见的理,同陶梦阮道了别,便起身离开了。   梅燕笙出嫁之后,府里就忙着珉哥儿的百日宴,相比起简简单单的婚礼,珉哥儿的百日宴显然要用心得多,不过孩子毕竟还小,陶梦阮只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就带着孩子在屋里坐着,外面招待宾客的事情都是安氏和安巧巧里外忙活的。   安巧巧病了好些天,终于恢复了健康,跟着安氏里外招呼客人,倒是陶梦阮这个正经世子夫人就抱着孩子,同葛氏等人坐在屋里。葛氏瞧着这境况,有些忧心,道:“这里外都是她们在招呼,你却在这里坐着,在旁人看来,要么是你不得婆婆喜欢,要么是你没有本事,左右都没有好处,你怎么就由着她们将事情揽了去?”   陶梦阮安抚的拍了拍葛氏的手,道:“娘,你说是珉哥儿重要,还是今日的一时之气重要?只要世子的位置稳当着,她们再是将掌家权捏得死紧又有什么用?今日人多,又有人瞧不得珉哥儿安稳,我同她们折腾招待宾客的事,让珉哥儿出了差错,才后悔都来不及。”   回程路上遇到刺客的事,陶梦阮虽然没有细说,葛氏也着实担心受怕了一回,听陶梦阮再提起来,还在为陶梦阮忧心,道:“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有那么多事情,当初若是给你选个寻常人家,也免得娘都替你担惊受怕。”   陶梦阮捏了捏珉哥儿藕节一般的小胳膊,轻笑一声,道:“娘,你这样说,珉哥儿要以为你不喜欢他了呢!”   “哎呦,瞎说什么!我哪能不喜欢我们珉哥儿!”葛氏瞪了陶梦阮一眼,将孩子抱过去,捏捏珉哥儿的鼻子,道:“外祖母最喜欢珉哥儿了,珉哥儿可别听你娘胡说八道。”   ☆、第八十五章 心悦   陶梦阮抱着儿子当了一整天的吉祥物,终于熬到了宴席结束,虽然是安氏带着安巧巧在招待客人,但许多人还是专门找了沾福气什么的借口,跑去同陶梦阮说话,尤其是九皇子以弟弟的身份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之后。一整天下来,陶梦阮也累得够呛,司老夫人见她疲惫的样子,也没有留她说话,让她抱着孩子先回去歇着。   陶梦阮没有推辞司老夫人好意,直接抱着珉哥儿回熙园,才走到门前,小雪便迎上来,道:“大奶奶,青雀送了信过来。”   珉哥儿一整天都很兴奋,这会儿终于睡着了,陶梦阮让奶娘将珉哥儿抱去睡下,接过小雪递过来的信纸来看。青雀被她派去盯着那外室母子去了,这时送信过来自然是为了那母子俩的事,细细一看,却道那母子俩今日偷跑出来不见了人影,还道他问过了国公府这边守着的人,并没有见到那两人。   陶梦阮微微皱起眉头,她并不确定那母子俩会在今日找上国公府来,安排人守在外面也是以防万一,那母子俩的未来她不关心,但一点都不希望他们在今日跑上门来影响了珉哥儿的好日子。只是,那两人若是从那宅子里跑出来了,若是不到国公府来,又能去哪里?总不是他们不愿意让靖国公养着,想要摆脱靖国公吧!   正想着,司连瑾也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一包东西。陶梦阮记得今日司连瑾都在府里呆着,没出门才是,有些奇怪道:“这是什么?你还出去买东西了?”   司连瑾将包裹放在桌上,开始慢慢拆包裹,答道:“哦,刚刚阿珏回来了,这些事阿珏给珉哥儿带的礼物。来,瞧瞧都有些什么!”   陶梦阮闻言也好奇的坐到桌边,伸着脑袋去看包里的东西。从小件的玉器到各种把玩的小物件都有,瞧着风格还不是一处的,可见是遇着了就买下来放着,明显是用了心思的,尤其是一对精巧的布老虎,做得活灵活现,是秦州那边的特产,瞧着十分喜人。陶梦阮想到一向阳光爽朗的司连珏,不枉司连瑾对他格外照顾些。   “对了,夫人不是写信让三弟务必在珉哥儿百日之前回来,怎么刚巧赶在宴席结束了才到?”陶梦阮想起先前安氏让人给司连珏送信过去,还提到司连珏不赶回来,就不认这么个儿子的话。   “三弟说,是在城外有人马车坏了,挡了道,这才没能赶上。”司连瑾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形,随口答道。安氏催着司连珏回来,自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他相看媳妇,但司连珏似乎现在并不想成家的样子,否则也不会特意错过了今日的宴席。   “夫人没有生气?”   “生啊!”司连瑾点点头,“但有祖母护着阿珏,留着阿珏说话呢,夫人气了一回,也就自己回去了。”   司连瑾把玩着填了棉花的布老虎,巴掌大的一个,捏在手里软绵绵的,格外舒服,别说是小孩子,他也挺喜欢的。陶梦阮也将另外一个布老虎拿在手中,原本觉得她一个当娘的,还喜欢布老虎难免让人笑话,既然司连瑾也喜欢,就没有问题了,别人笑话自然是先笑话司连瑾的。   荣安堂中,司连珏正蹲在司老夫人身边,给司老夫人捶腿,司老夫人细细看了司连珏一番。出去了快一年了,司连珏看上去黑瘦了些,但人也成熟了不少,只是那讨好的模样,司老夫人笑了笑,道:“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祖母的?”   “祖母,孙儿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哪有什么求不求的啊!”   “少来,祖母还不知道你的德行,一回来就这么殷勤讨好,哪能没有什么事求祖母!”司老夫人看了司连珏一眼,“祖母可不是你母亲,你小子想糊弄祖母啊,还嫩了些!”   “嘿嘿,祖母火眼金睛,孙儿什么心思都瞒不过祖母!”司连珏在司老夫人面前是没有半点城府的,嘿嘿笑着就承认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那个,有件事要求祖母帮个小忙。”见司老夫人微笑着看他的模样,连忙拿手比划着:“就一个小忙,这么大点的小忙。”   司老夫人让司连珏逗笑了,道:“行,你说说看,是个多小的忙,祖母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嘿嘿,就是,孙儿这次出门,遇见了一个姑娘,孙儿想娶她做媳妇儿。”司连珏小心地偷看了一下司老夫人的表情,他知道他母亲一直在给他相看媳妇,也知道她母亲相看儿媳的标准,这才一点底气都没有,只得跑来求司老夫人。见司老夫人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接着说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孙儿当时遇到了困难,身上一点钱都没有了,还淋了雨,生了一场风寒,是她自己贴着钱给孙儿看病,孙儿才能活下来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司老夫人微微挑眉,道:“这么好的姑娘,哪能错过,自然要娶回来做媳妇。”   “祖母也觉得她好对不对,孙儿就知道,祖母不是看中家世身份的人,她虽然没有极好的家世,可心是最好的,将来一定会孝顺祖母的!”司连珏一听这话,便有些兴奋道。   “哎,等等,什么叫做祖母不看重家世身份,你倒是给祖母说清楚,可别瞧着祖母老了,糊弄祖母!”司老夫人差点让司连珏绕了进去,连忙拽住要走的司连珏,要他说清楚。   司连珏见躲不过,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原是司连珏在外游历的时候,有一回遇到了流寇,同行的人撇下他跑了,他为了保护路过的行人又受了伤,还是藏在密林当中才躲过了一劫,只是随身的财物也丢得七七八八,幸亏一个上山采药的姑娘救了他,才活了下来。那姑娘家境不好,父亲出门做生意,就再没有回去,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又穷,只得求着村里的大夫,认了些药材,往山里采药给母亲治病。原本家里就艰难,遇到了司连珏却没有弃他不管,将不多的钱都拿来给他看伤治病了,司连珏病好了,对那位姑娘也倾了心,定要娶那位姑娘为妻。   司连珏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就盯着司老夫人看,等司老夫人的决定。司老夫人思索了半晌,看向司连珏道:“你想清楚了?”   “嗯!”司连珏点了点头,“我不是为了报恩才想娶她的,虽然她救了我的命,我那什么还她都可以,但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好,不忍心她受委屈,让人欺负。所以我虽然心悦她,可半点都不敢说出来,只等说服了家里人,再光明正大的去提亲!”   司老夫人盯着司连珏看了半晌,语重心长道:“阿珏,祖母不嫌弃她家世不好,也不觉得她配不上你,可婚姻大事不仅仅是你喜欢她,祖母家里人能接受她就够了的。”   “……”司连珏微微抿唇,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司老夫人见司连珏难得这样认真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世人都讲究门当户对,自然不单单是看不上家境不好的人,更是因为门当户对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到一块儿去。你说的那位姑娘,她确实很好,坚韧、善良,可是你自小学的是什么?她从小学的又是什么?新婚燕尔时可能没有什么问题,可日日生活在一起,一年、两年、十年,总有一个人要迁就另一个人,你想好包容爱重她一辈子了吗?”   “……”司连珏默然,遇到了她之后,他一门心思都想着如何说服父母,却还没来得及考虑以后的日子。   司老夫人哪能看不明白司连珏的情况,只轻叹一声,道:“祖母不反对你娶她,若是你真的下定了决心娶她,祖母也会帮你说服你爹和你娘,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听祖母说。女子嫁了人,一辈子就是夫家的了,她过得好、过得坏,说到底都是丈夫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你受她恩惠而心仪她,既然没有挑明,若不能一辈子对她好,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就将她当做恩人,敬爱一辈子,若是叫她因为你受苦,你如何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口口声声说的仁义道德!”   “祖母,会认真想清楚,请祖母暂且别对旁人说起。”司连珏听了司老夫人的一席话,只觉得心头一团乱麻,定了定心神道。   “好,你好好想想,也可以去问问你大哥,祖母谁都不说,等你先想清楚。”司老夫人见司连珏听进去了,欣慰的点点头,司连珏能将这些话听进去,便是好姻缘的一半,剩下的,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司连珏点了头,将带回来的礼物交给了司老夫人,便提着另外一包往外走,原是送给母亲的,但此时心里乱着,司连珏直接离了荣安堂,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自己先静一静。   ☆、第八十六章 怒火   次日一早,司老夫人免了陶梦阮的请安,陶梦阮和司连瑾睡到自然醒,出来时司连珏已经等在花厅了,说是寻司连瑾一起喝酒。   司连瑾见司连珏一副踌躇不安的样子,没有推辞,带着弟弟出了门,陶梦阮没什么事情做,就叫了青雀来,问究竟怎么回事。青雀觉得自己差事办砸了,昨晚连夜找了一回,却依然没有消息,将前后的事情说给陶梦阮听,正等着陶梦阮的吩咐,司老夫人身边的绿萝便匆忙过来,道:“大奶奶,老夫人请你到夫人的院子去,国公爷和夫人打起来了!”   “……”陶梦阮楞了一下,道:“打起来了?怎么回事?父亲和夫人不是一向相敬如宾吗?”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隐约听到国公爷责怪夫人不能容人,连没名没分的母子俩都容不下,说夫人善妒,要休了夫人……”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多半都会明哲保身,但陶梦阮是世子夫人,进门不过一年多,已经生下了小公子,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日后的国公夫人了,她自然要趁机在陶梦阮面前刷一刷好感。   陶梦阮先是惊讶,很快倒是想通了,靖国公府那外室失踪的事,连他们都知道了,靖国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而那母子俩不见了踪影,靖国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安氏动了手脚。陶梦阮微微皱了皱眉,安氏在内宅的手段当然不仅仅用在已经死去的梅氏身上,府里的姨娘不少,能生下孩子并且养大的也就那么两个,其中自然不乏安氏的手笔。靖国公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动作,这一回却一来就提出休妻,也不知是特别在意那个外室,还是积少成多达成了量变到质变的转变。   “大奶奶,老夫人已经过去了,叫奴婢来请夫人快些过去,这事若是往外传开了,国公府必定是要让人看笑话的。”绿萝见陶梦阮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催促道。   陶梦阮闻言也顾不上别的,让廖妈妈和奶娘看着珉哥儿,自己跟了绿萝往安氏的院子赶去。   司连瑾同安氏关系不好,陶梦阮嫁过来之后跟安氏也没多少接触,安氏的院子她也没来过几回。安氏住的是历代国公夫人住的院子,也就是梅氏在世时住过的地方,离熙园还有些远,陶梦阮虽然半点不敢耽搁的赶了过来,靖国公和安氏的一场闹剧也已经落幕了。司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陶梦阮进门时,一个茶杯刚刚摔碎在靖国公和安氏面前,飞溅的瓷片划开了安氏的手背,安氏一声惊呼让司老夫人一个冷眼压了下去。   司老夫人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气恼道:“你们两个几岁了?啊!一把年纪的人了,都已经做祖父祖母的人了,还这么闹腾,你们不要脸皮,也要想想阿珏,有一个为了外室休妻的父亲,一个刻薄的母亲,你们让他怎么入仕、怎么娶妻!”   安氏身子一晃,险些瘫软下去,她嫁入靖国公府这么多年,对付司连瑾用了许多手段,这些事她不后悔,想到将来司连珏能继承靖国公府的爵位,坐上独一无二的国公夫人,什么手段她都用了。她也想过说不定有一日功败垂成,靖国公甚至会不顾多年的情分将她赶出去,但万万没有想到,靖国公府说出休妻的话,却不是为了司连瑾,而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室和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   靖国公脸色不好看,尤其是看着陶梦阮从外面进来,更是老脸一变,道:“母亲,你怎么将大郎媳妇叫了来……”   “你还知道丢脸啊!你还知道不愿意让小辈看笑话啊!”司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靖国公一眼,“不是我不给你脸面,脸面是要自己挣的,你今日既然丢脸了,就丢个彻底去,也免得日后谁无意中提上一句,你们还不知道找谁说理!”   靖国公让司老夫人一句话说的低下头去。这会儿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欠考虑。那个外室确实得他几分心意,不涉及原则上的问题,他也愿意宠着她几分,但也没到要为了她跟正妻翻脸的程度。他心里明白,今日将事情闹大,也是他多年对安氏不满的爆发,他并不觉得妻妾成群有什么不妥,安氏却一次次为难,甚至将人弄死,便是不曾多喜爱哪个妾室,难道他堂堂国公宠爱谁、留着谁还需要安氏替他做主?今日那外室母子失踪,正戳中了靖国公心头的一根弦。   当然,靖国公也没真的打算为了那一个外室要将安氏如何,他借题发挥,也不过是想让安氏识相些,认个错低个头,将那外室母子交出来,日后别在折腾他后院的事,谁知安氏却不依不饶,这才动起手来。靖国公自幼习武,安氏再怎样有有心机谋略,在力气上是远远不如靖国公的,只是靖国公也没真将安氏如何,否则就不是两人如今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陶梦阮也觉得挺尴尬的,进了门就安静的坐下,一句话都没说。司老夫人将两人数落了一回,两人的气焰都蔫了下去,才慢慢吐了一口气,道:“行了,你们俩如今还有什么要说的?以后国公府的中馈交给阮丫头管,安氏你也该在屋子里歇一歇,修身养性才是。”   安氏不甘心,将中馈交给了陶梦阮,她还算什么?她是继室,又不是司连瑾的亲娘,陶梦阮掌管了内宅,能由着她随行所欲?何况没有了掌家的权利,旁人只怕更要看她的笑话,安家又是没落的情况,她还怎么给司连珏选一个合心意的媳妇。还想说陶梦阮没有正式理过事,让安巧巧陪着,只是让司老夫人冷眼一看,缩了回去,没敢多言。   靖国公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司连瑾是世子,便是安氏是国公夫人,掌家权交给陶梦阮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还记挂着那母子俩,道:“母亲,芸娘虽然没有走过明路,但到底跟了儿子十来年了,那孩子也是儿子的亲子,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丢了,至少将人接回来,养在家中也不过是添两副碗筷的事……”   司老夫人冷眼看得靖国公不敢再说下去,哪怕他纵横疆场,在家里依然怕这个亲娘,尤其是亲娘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至少到底是亲生儿子,还是开口道:“母亲,那孩子到底是您的孙儿……”   司老夫人沉默片刻,看向安氏道:“那女子发卖了也就是了,孩子既然是国公府的血脉,没有流落在外的理,将孩子带回来吧!”   安氏闻言也顾不得气恼这外室的事,跪下道:“母亲,儿媳不敢说平日都做到了宽容大度,但此事,真的不关儿媳的事。儿媳也才得到消息,说老爷在外面养了人,虽然想着将人带回来,但真的还没来得让人去,请母亲明察。”   陶梦阮注意着安氏的表情,那模样确实不像作伪的样子,心头的疑惑更甚,那母子确实是自己跑出去的,而安氏若是真的不曾做过什么,那他们去了哪里?若说谁将他们带走了,可两人就算与靖国公府有关,那孩子是靖国公的亲子,也没有重要到让靖国公府为他们付出多大代价的程度,仅仅为了让靖国公和安氏离心,未免太过费心了些。   司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道:“行了,你媳妇的话,难道还不比两个丫头婆子来得可信?既然是你的孩子,让人去找找,将人找回来,查清楚了再说。你说你,堂堂靖国公,这么大的事没有查清就闹成这样,让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国公夫人!”   这个时候,靖国公也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他闹得过分了,想明白了也想低头认个不是,只是想到安氏的为人处世,这低头也低不下了,硬邦邦道:“我知道了,我会将事情查清楚!”   安氏觉得委屈,司老夫人却懒得掺和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摆摆手道:“行了,事情说开了就行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你们做爹娘的也上几分心,别耽搁了孩子,又再来后悔!”   靖国公和安氏都应着是,目送司老夫人带走陶梦阮出去,目光再交汇时,依然咽不下心里的气,哼了一声,便两头走开了。   司老夫人将陶梦阮拎到荣安堂,同陶梦阮吐槽了一回自己的亲儿子,才放陶梦阮回去。陶梦阮心里有些疑惑那母子俩的去向,不过如今也只能等两人找回来了再说,还没走到熙园,就遇到了找过来的小满。   小满素来沉稳,这会儿面上也是沉稳大方的模样,只是脚下的步子有些匆忙,眼里也有些急色,陶梦阮心头咯噔一下,赶了上去,道:“小满,你怎么来了?”   “大奶奶,”小满见到陶梦阮,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泄了下来,沉稳的模样有些绷不住,连嘴唇都微微颤抖,道:“大奶奶,世子爷回来了、只是、只是喝醉了,在找大奶奶呢!”   ☆、第八十七章 中毒   陶梦阮一惊,司连瑾在她面前会撒个娇,可对待下人,哪怕是院子里伺候的,也从来都是高冷清贵的样子,何况小满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因为男主人喝醉了酒,就吓成这样。顾不上其他,陶梦阮提起裙角就匆忙往熙园赶,才进门,司连珏就扑通跪在陶梦阮面前,道:“大嫂,是我害了大哥,大嫂,你骂我吧!”   陶梦阮一听这话,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一把将司连珏推开,匆忙往屋内赶。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不明所以,但主子们的气氛却叫她们连好奇心都不敢有,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出头鸟。司连珏的常随扶住司连珏,想开口说什么,瞥见陶梦阮的脸色,话都咽了下去,只看着陶梦阮往屋里去。   陶梦阮进了屋,司连瑾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衣襟上洒了一片血迹,刺激得陶梦阮心头一痛。外人不许往屋子里走动,碧云守在床前,也不敢靠上去,只紧张的盯着司连瑾,见陶梦阮进来,大大松了口气,道:“大奶奶,你可算回来了!三公子说世子爷受了伤,又中了毒,已经吐了几回血,只是世子爷不许奴婢们去请大夫,也不准走漏了丝毫消息……”   碧云说话间,陶梦阮已经走至司连瑾身边,拉起司连瑾的手腕,替他检查身体的情况。有些昏昏沉沉的司连瑾感觉到陶梦阮的气息,双手无意识的缠上陶梦阮的脖子,有些软绵绵的声音道:“娘子、娘子,我疼——”   陶梦阮气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可被他虚弱的声音一唤,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抚的拍拍他的手,道:“没事,有我在,谁要你的命我都给你拉回来。”   似乎感受到了陶梦阮的安抚,司连瑾轻轻蹭了蹭陶梦阮的胳膊,安静下来没有再动弹。陶梦阮顾不上擦拭他脸上的血迹,细细检查了一番,招手让人将银针取来。   陶梦阮用针的时候不多,大多都当暗器使,但功底也不差,从司连瑾指尖逼出一滩黑血,才吐了口气,道:“请三公子进来。”   碧云不敢多言,连忙去请司连珏进来,抿了抿唇,道:“大嫂,今日之事,都是因为我,大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杀要剐,我都不敢有半点怨言。”   陶梦阮知道司连珏跟司连瑾感情好,司连瑾出了事,司连珏既愧疚又担心,只看了他一眼,道:“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陶梦阮的镇定,让司连珏也平静了些。司连珏原本就不是笨的,之前担心着司连瑾,司连瑾说不让找大夫,不许旁人知道,他只得说司连瑾喝醉了,将司连瑾弄回来。司连瑾那时的表情太过严肃,他再是担心司连瑾的安危,也只得直接将他带回来,可回来之后才更加担心,那么重的伤,司连瑾又中了毒,若是耽搁下去可怎么办?   “大嫂,大哥他……”司连珏想说,先给司连瑾请大夫,免得情况恶化。   陶梦阮握住司连瑾伸过来的手,看向司连珏想说不敢说的样子,道:“你大哥的命有我看着,你且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夫君是怎么中的毒,我才好想法子替他解毒,你该明白,夫君现在的情况耽搁不得。”   司连珏本就是聪明人,听陶梦阮这么说,自然是陶梦阮有法子治伤解毒,也顾不上别的,细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   原本司连珏来寻司连瑾,是为了他的婚事,昨日司老夫人的一席话,叫司连珏想了许多,想到司老夫人提到让他问司连瑾,这才早早地跑来寻司连瑾,其实就是想跟兄长说说话,将事情理一理。司连瑾跟了司连珏出去,就去了兄弟两熟悉的地方,原本就是说说心里话,却没想到在酒楼里碰见了司蒙。   司蒙花了许多心思算计司连瑾,司连瑾是一点都不想理会他,见到了也就当没看到,但司连珏不同,毕竟是亲兄弟,司连珏见司蒙同一名陌生女子争执,就过去看,司连瑾自然也跟了过去,拜司连瑾良好的记忆力所赐,司连瑾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来,正是靖国公养在外面的外室。原本司连瑾就是跟司连珏过去看看,可听两人说话,司蒙跟那女子还是相识的,甚至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女子缠上司蒙,就是为了司蒙跟她的事,要求司蒙对她负责。   便是再没有多深的感情,也是亲爹亲弟弟,司连瑾见状就多说了一句,没想到那女子脸色一变,出其不意打了司连瑾一掌。司连瑾没防备靖国公的一个外室竟然武功高强,待想要回击时,却发现浑身无力,一动内力还吐出一口黑血来。司连珏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突如其来的遇上,并没有遇到其他的埋伏,因为司连瑾十分严肃的说要回府来,还不许透出半点口风,司连珏只得将司连瑾带回来,只说司连瑾喝醉了,直接送到熙园来。   陶梦阮刚刚从司老夫人那边回来,一路上倒是不曾听到什么奇怪的言语,细想起来,兄弟两个出去喝酒,喝醉了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司连瑾被司连珏扶着回来,旁人看去也顶多就是司连瑾醉的厉害了,直接睡过去了,也不会有人多看两眼。只是外面的司蒙,还有那个外室,陶梦阮暗暗皱眉,那个外室,莫非是什么人安插的人手,目的,难道是杀死司连瑾么?   司连瑾似乎不舒服,身子动了动,握着陶梦阮的手也紧了几分。陶梦阮拍拍司连瑾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你别怕,我这就去配药,很快就好了,你忍一忍好吗?”   司连瑾蹭了蹭陶梦阮的胳膊,额头上有些细汗,陶梦阮小心地替他擦了去,问司连珏道:“你同你大哥在一处,为什么你大哥中了毒,你却没事?他在酒楼里碰过什么?”   司连珏一直紧张着,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听陶梦阮问起,细细想了一遍,道:“没,大哥进了雅间之后,什么都没有碰过,倒是、倒是我记得,我带着大哥走的时候,二哥也同大哥一样,我那时心急着大哥,也怨二哥在外面惹事,没有留意,可我为什么中毒,我、我也不知……”   “你仔细想想,那雅间里面有没有什么熏香之类的,”陶梦阮皱着眉问道,她相信司连珏不可能害司连瑾,可司连瑾在那里出事,那雅间里肯定有问题。司连瑾对不喜欢的人连个眼神都欠奉,更别说靖国公的外室,还跟司蒙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司连瑾必定不会碰雅间里的东西,连茶都不会喝一口,能接触的东西,只有雅间里的熏香,只是不明白,怎么偏就司连珏没事。   “熏香?”司连珏得了陶梦阮的提示,倒是细细将雅间里的熏香描述了一遍。司连珏看上去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思,其实人很心细,又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虽然不用熏香,但常见的熏香都是认得的,细细想了一回,道:“要说雅间的熏香,因为是雅间的缘故,用的也是好的香料,是一种西域来的香料,名叫朱云的,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那香料闻着有一股辛甜的味道,我闻着不大舒服,只是那时光顾着二哥他们的事,也没让人换。”   “朱云?”这种香陶梦阮也是认得的,一般人家不太用,不过酒楼雅间里会用一些,主要作用是避免客人身上沾了饭菜的味道。而这种香料若是带了辛甜的味道,陶梦阮细想了几种搭配,再联想司连瑾的情况,脸色莫名的看了司连珏一眼,道:“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大哥配药,你先回去吧,记得找人去将二弟带回来。”   “……”司连珏被陶梦阮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听陶梦阮的话,还是多问了一句,“大嫂,大哥他……”   “不用担心你大哥,调养几日就无事了,倒是你二哥……你还是快些找人将他带回来吧,尤其是那个女人,若是没来得及跑远,记得将她抓回来。”   陶梦阮说着就摆摆手,让人送司连珏出去,自己往厢房的药房里配药去。那毒药算不上特别高明,毒性也很厉害,只是有些局限,比如,对女子没有用,对小男孩也没有用,看来,那女子原本设计的只是司蒙,目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司连瑾。只是不管她目的如何,这个女子都不简单,以司连瑾的性格,不大可能吐一口血就松手,那女子伤得恐怕也不轻,只是司连珏光顾着往回跑,这个时候人应该早就跑掉了吧!看来还得另外想法子抓人。   陶梦阮心里装的都是司连瑾身上的毒,将解药配好,已经是黄昏时候,几个丫头见陶梦阮专心的样子也不敢打扰,陶梦阮出来的时候,珉哥儿已经哭得满脸的泪,一见到陶梦阮就伸着小手要抱。   ☆、第八十八章 送人   小孩子皮肤细嫩,陶梦阮在药房里呆了一下午,身上也沾了不少药粉,不敢接孩子过来,让奶娘抱着孩子走开些。珉哥儿眼巴巴的望着陶梦阮,只一眼,陶梦阮就心软了,只是想到孩子的身体,也不敢大意,摆摆手让奶娘将孩子抱走,自己先去喂司连瑾吃药。   司连瑾被人打了一掌,受了些内伤,倒是并不严重,解了毒,在慢慢调息、调养也就是了。陶梦阮接过碧云递过来的水,司连瑾昏昏沉沉的,陶梦阮费了些力气才将药给他灌下去,又检查了一回司连瑾的情况,叫碧云看着司连瑾,才起身回去沐浴。   陶梦阮才沐浴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还来不及弄干头发,奶娘就抱着珉哥儿进来了。陶梦阮坐下,让小蝶帮忙擦干头发,将珉哥儿抱过来,小家伙眼睛上还挂着眼泪,被陶梦阮接过来,小手揪着陶梦阮的一缕头发,眼巴巴的望着陶梦阮。   陶梦阮抱着孩子哄了哄,立在旁边的奶娘道:“大奶奶,哥儿不肯吃奴婢的奶水,一下午就只吃了些米浆……”   陶梦阮看了眼儿子湿漉漉的眼睛,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喂奶。先前在运城时,一来她不舍得孩子吃别人的奶水,不同她亲近了,二来,也是运城那边不安定,害怕谁往珉哥儿奶娘身上动心思,孩子一直都是她自己奶的,奶娘只帮着照顾孩子。时间久了,珉哥儿反倒只认她一个了,奶娘平时抱着哄着还行,奶水却是一口都不肯吃,陶梦阮点了点珉哥儿的鼻尖,轻声道:“傻孩子,饿着了吧!叫你挑食!”   珉哥儿专心的抱着自己的食粮,对于娘亲捣乱的手指,只挥舞着小手想要赶走,挥了半晌,娘亲的手指依然轻轻地点在鼻尖上,珉哥儿终于分了些心,抬头看陶梦阮。一双大眼睛像极了司连瑾,就这么望着陶梦阮,陶梦阮也生出了些无力感,收回自己的手指,掂了掂怀里的珉哥儿,叹道:“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像你爹一样喜欢撒娇呢?都是你爹将你教坏了。”   珉哥儿丝毫不受干扰的吃奶,倒是站在旁边的奶娘道:“大奶奶,哥儿还小呢,只是喜欢大奶奶……”   陶梦阮微微侧目,奶娘连忙低下头,道:“是奴婢逾矩了。”   陶梦阮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着,在这个时代,孩子都是母亲带着,大户人家更是丫头婆子奶娘一大群跟着,若是女孩子也就罢了,男孩子这么养着,养成个娘娘腔怎么办?等孩子大一些,还是要多跟着司连瑾这个当爹的好些,至于奶娘,又不是小姑娘,还需要奶娘处处帮衬着,等孩子大一些,就可以辞掉了。   奶娘还不知道因为这么一个下意识刷存在感的小动作,主子就决定提前辞掉她,只是被陶梦阮的一眼,不敢多话,老实站在旁边,看陶梦阮喂孩子吃奶。   喂饱了儿子,喜鹊将已经热了两回的晚膳送来,道:“大奶奶中午就没有好好用膳,这会儿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珉哥儿吃饱了,正精神的抱着陶梦阮的胳膊玩闹,陶梦阮也没有放开孩子,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了筷子吃饭,嘱咐喜鹊道:“世子如今最好不要吃其他的东西,你吩咐小厨房熬些白粥来,等晚些世子醒来就可以吃了。”   喜鹊应着,连忙去办。   虽然司连瑾已经没有危险了,但陶梦阮也没有多少心情吃饭,只是想到还在吃奶的孩子,勉强多吃了几口,就让人收了下去,抱着珉哥儿坐在司连瑾身边,就这么守着。珉哥儿还不到会看眼色的年纪,也感觉不到气氛不好,不时还要咿咿呀呀的闹两声,陶梦阮也不怪他,拉着他的小手抓抓司连瑾的手指,让小家伙在司连瑾旁边刷刷存在感,道珉哥儿闹腾了一会儿,睡着了,才让奶娘抱了回去。   司连瑾醒来时已经是深夜,陶梦阮还守在床边,抱着他的胳膊已经睡着了。司连瑾一动,陶梦阮也惊醒了,身子一动,胳膊的酸麻刺得陶梦阮吸了口凉气。   司连瑾心疼的连忙拉着陶梦阮的胳膊,替她揉捏,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陶梦阮由着司连瑾给她揉捏,还有些迷糊,道:“没事,我就是担心你的伤情反复,所以才在旁边看着。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   司连瑾摇摇头,道:“我就知道,有娘子在,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下次再这样,我就看着你疼的死去活来再把你救活,省得你死活记不住教训!”陶梦阮一想起今天一天的跌宕起伏,就觉得气恼,明明年纪不小了,都是当爹的人了,还不知道平日小心行事,也不想想若是他出了事,她还有那么小的孩子,会有多担心害怕。   司连瑾一见陶梦阮这个模样,就知道陶梦阮生气了。他知道,若是再有一回,陶梦阮也肯定舍不得他受苦,一定会第一时间将他救回来,可他哪能不明白陶梦阮的担心害怕,在受伤的那一时,他也害怕那一刻就成了永诀。没有撒娇耍赖,司连瑾拉着陶梦阮的手,认真的保证道:“阮儿,我答应你,我会保重自己,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陪着你一辈子到老!”   陶梦阮点点头,道:“我信你!”   司连瑾露出一抹笑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美得惊人,拉着陶梦阮的手,道:“都这么晚了,上来歇着吧!虽然已经是夏天了,晚间还是有些凉意的。”   陶梦阮拉开司连瑾的手,起身去拿热着的白粥来,向司连瑾道:“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娘子喂我!”见到陶梦阮端了粥过来,司连瑾也觉得有些饿了,靠着靠枕坐起身子,凑过来要陶梦阮喂。   陶梦阮并没有拒绝,在床边坐下,舀了热乎的米粥送到司连瑾嘴边,道:“张口!”   司连瑾伤得不轻,大半夜的陶梦阮不敢给他吃太多,虽然司连瑾表示还没吃饱,陶梦阮也没有给他多盛一碗。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手,陶梦阮起身去看睡在暖阁的珉哥儿,司连瑾随便抓了一件衣裳,也跟了过去。   司连瑾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撒个娇,让人心疼,寻常都一向是坚韧的性格。虽然受了伤,怕陶梦阮担心,除了苍白的脸色,也瞧不出哪里不妥,甚至看着儿子吐着泡泡睡得香甜的样子,司连瑾还伸手抱了抱孩子,稳稳当当的根本没有惊动熟睡的珉哥儿。   司连瑾抱了抱,陶梦阮就将孩子接了过来,放回小床上接着睡,拽着睡醒了一回有些精神的司连瑾回去睡觉。   司连瑾不许司连珏透露出他受伤的消息,次日一早,却让人去告假,请了病假,光明正大的在家里睡懒觉,到午后,却换了一身劲装出了门。   司连瑾告了假,每日不去衙门,却更加繁忙了些,除了每日睡个懒觉,过了午就出门,多半到大半夜才回来。陶梦阮隐约猜测,与先前的事有关,却没有多问,过了几天,却是赵锦竹突然递了帖子上门拜访。   赵锦竹跟长孙琦定了亲,但赵锦竹年纪还小,今年年底才及笄,婚事要到明年去。定了亲的女孩子不好随时往外跑,何况赵锦竹人缘也不大好,也就偶尔往熟悉的几家走一走。先前珉哥儿的百日宴,赵锦竹因为突然生了病,没能过来做客,只让宁阳郡主带了礼物过来,陶梦阮倒是没想到赵锦竹会递帖子拜访。   赵锦竹一向是行动派,早晨让人递了帖子,午后就带了人上门拜访。陶梦阮还以为宁阳郡主会一道过来,赵锦竹看了陶梦阮一眼,道:“大嫂刚刚查出有了身孕,最近都不会出门做客了。”   “真的!”陶梦阮有些惊讶,“上回见到她还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呢!”   要当姑姑了,赵锦竹也很高兴,只是小姑娘表情不太外露,只眼中有些喜意,道:“是前天才查出来的,才刚刚一个月,母亲说还不好往外说,我是瞧着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的,你可别告诉别人!”   陶梦阮连忙点头,道:“那是当然!对了,我表姐送了些椰蓉过来,我让人做了些椰蓉酥饼,你要尝尝吗?”   赵锦竹点点头,陶梦阮让人端了一盘子点心上来,上面是金灿灿的椰蓉,看上去就十分香甜,赵锦竹也不客气,自己伸手拿了一块,尝了尝,点头道:“好香,跟京城这边的点心还有些不一样!”   陶梦阮点点头,道:“椰子南边才有,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再说弄到椰子不难,椰蓉却是大多数点心铺子都不会做的,你要是喜欢,我分一些给你。”   赵锦竹不同陶梦阮客气,陶梦阮让人取了椰蓉来,就让身边的大丫头收起来,看到垂着头立在旁边的丫头,才想起正事来,道:“这回来,还有些是找你,喏,这个丫头,你帮我教一教,等懂规矩了,我再来接回去!”   陶梦阮微微挑眉,看向赵锦竹,赵锦竹撇撇嘴,不大喜欢那个丫头的样子,道:“是有人让我带来的,你要是也觉得她碍眼,怎么处置都使得!反正人我是送到了。”   ☆、第八十九章 抓到   “谁让你送来的?”陶梦阮见赵锦竹不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了然。能支使得动赵锦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若是赵益安让她带个人过来,赵锦竹也不会不高兴,这个模样,大约是某个呆子吧!   “怎么,生气了?”陶梦阮看了那女子一眼,脸上都是揶揄的笑意,叫小满将人带下去,摆摆手也不用人伺候,同赵锦竹说话,“你瞧那人的模样,你家呆子能不要你喜欢上她?想来是有别的用意吧。”   赵锦竹微微抿唇,她当然不觉得那女子跟长孙琦能有点什么,一看都已经二十五六的人了,就算保养得好,也比长孙琦大了好几岁,长孙琦又不瞎。更何况,若是真有那关系,自然是留在府里养着的,哪能让她送到靖国公府来,她生气的是,长孙琦死活不肯将事情跟她说清楚,她又不是不长把门的大嘴巴,告诉她了,她还能到处去宣扬不成?   陶梦阮见赵锦竹这个表情,小姑娘不高兴了是真的,长孙琦这个举动,大约是在帮他们,总不能人家一片好意,还要为此吃些苦头,难得替长孙琦说了句好话,道:“傻丫头,你家书呆子又不是真呆子,他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考量,许多事知道的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不念他的好,怎么还怪他啊!”   “就算这样,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说句好话哄哄我?”赵锦竹手上用力,将手里的点心捏了个粉碎,“陶姐姐,你就别帮他说好话了。还没成亲呢,他都不知道哄哄我,将来成了亲,就更不把我当回事了,这回,我定要给他长个记性的!”   小情侣之间难免脑闹别扭,看样子赵锦竹也就是嘴上说说,陶梦阮便也没太在意,道:“好吧,我不说,咱们接着说椰蓉酥饼。”   赵锦竹闻言点点头,道:“好啊,我还没做过椰蓉酥饼呢,你教我吧!”   这么个小要求,陶梦阮没有拒绝的,带着赵锦竹去了小厨房,材料都是现成的,带着赵锦竹做了一遍。赵锦竹是常往厨房里跑的,头一次跟着陶梦阮做,也做得像模像样的,同陶梦阮找了个盒子,将做好的酥饼装起来,道:“这个好,我带回去给呆子、呸呸,给爹娘还有大嫂尝尝!”   赵锦竹这会儿这么说,回去必定还有长孙琦一份,陶梦阮也不说破,将自己做的也给她一并装好,让她带回去。   送走了赵锦竹已经是下午,陶梦阮抱着儿子逗了一会儿,才让人将赵锦竹带来的人带到偏厅。   “妾身参见夫人!”陶梦阮一进门,一直低着头站着的女子便迎上来行礼。   陶梦阮摆摆手,道:“起来吧,废话少说,先自报家门吧!”   陶梦阮在主位上坐下,将人打量了一遍,看上去还不到三十的年纪,虽然是一身丫鬟的打扮,但双手没有茧子,显然是没做过什么事的,自然不是寻常的丫鬟。那女子落到了长孙琦手中,接着就被交给了赵锦竹,赵锦竹虽然没有将她怎么样,但确实让她做了一回丫鬟的活计,只是性命捏在人家手里,她也是识时务的人,半点不敢反抗。这么短短的时间又换了一个主子,女子已经被折腾的没脾气了,听陶梦阮问起,老老实实答道:“妾身是靖国公养在外面的外室,育有一子,暂且寄养在好姐妹家中,前天意外落到那位公子手中,后来转送到了赵姑娘手里……”   “嗯?”陶梦阮听到这番介绍,倒是多留意了她一眼,道:“抬起头来我看看!”司连瑾正到处找这个人呢,没想到就送上门来了。   女子闻言抬起头来,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一张脸还是风韵犹存,尤其是柔弱可怜的模样一双眼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大约眼前站的是陶梦阮这么个女子的缘故,女子也没有掉眼泪博取同情的意思,脸上似乎还有些麻木的样子,低声道:“妾身落到夫人手里,已经认命了,只求夫人,瞧着妾身还有一子需要养育的份上,放妾身一条生路。”   陶梦阮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被赵锦竹带来,赵锦竹对她没有好脸色,赵锦竹的丫头更是盯着她,将她看得严严实实的,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却见陶梦阮勾唇一笑,道:“这里是靖国公府,可不就是你费尽心思一直想来的地方吗?”   “……”女子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陶梦阮,有些紧张,道:“你、你是靖国公世子夫人……”   陶梦阮上前一步,手捏着她的下巴,细细看了一遍,道:“你差点害死我夫君,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   女子闻言身子抖了抖见了鬼一样望着陶梦阮,陶梦阮倒是颇有兴味的看着她的表情,笑道:“怎么?吓到了?说说吧,费那么多心思混进靖国公府想要做什么?就为了杀了我夫君?”   女子咬了咬唇瓣,尽力控制着表情,只是脸上也露出害怕的表情,蓦地抬起手来,反手就要打向自己的胸口,却只觉得手背一痛,手上没了力气,手腕都无力地垂了下来,又想爬起来撞柱子,却让人一挡,撞了个仰倒。   陶梦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折腾了一回,接过小蝶递过来的绿豆汤喝了一口,淡淡道:“前面有个湖,要不要试一试投湖自尽?”   女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道:“我就是想杀了司世子,你杀了我为世子报仇吧!”   陶梦阮呵呵一声,道:“明明可以找到许多真相,却马上杀了你泄愤,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女子一身傲骨的模样盯着陶梦阮,却见陶梦阮并不在意的点点头,道:“现在不说也没关系,反正留在府上,总有一天会说的。小蝶,把我药柜里红色的仙鹤瓷瓶取来!”   女子本能的觉得陶梦阮让人去取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已经做好了立刻去死的心里建设,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陶梦阮只瞥了她一眼,道:“不用担心,我暂且不准备让你去死,对了,你怎么称呼?还有,我们那个小小年纪的庶弟现在在哪里?你且对我说,我也好让人去接他回来,好一家团聚。”   “……”   “不说就算了,家里有没有那么个庶子也没什么关系。”陶梦阮见她不打算说,也没有强求,“不过总得有个称呼才行,你这个年纪,也没有做丫头的,就叫你芸婆子怎么样?”   女子咧了咧嘴,她当年就是因为长得好看,被挑了去当瘦马培养,虽然注定没有机会做正经夫人太太,当人家也喊她一声姑娘,跟了靖国公之后,安置在外面住着,没有正房夫人压着,下人们也都称呼她太太,几时想过有一天会被称为婆子,那可是年纪大的仆妇的称呼。   陶梦阮根本没有在意她的不乐意,愉快的将称呼定了下来,小蝶很快取了药瓶过来,将红色的瓷瓶递给陶梦阮。芸娘看着陶梦阮素手捏着那小巧的红色瓷瓶,瓷瓶上绘了精致的仙鹤花纹,殷红的底色加上云端飞起的仙鹤,怎么都有一种驾鹤西去的不祥之感,光是看着,芸娘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陶梦阮没看芸娘的表情,从瓷瓶里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将药丸递给紫枫,道:“喂她吃下吧!”   紫枫不会多问,捏着朱红色的药丸走向芸娘,芸娘想要反抗,只是胳膊被小满和雨水按着,紫枫又是武功高强的,不用她乐意就将药丸灌了下去。药丸灌下去,陶梦阮就挥挥手示意几个丫头让开些,很快药效就发作起来,芸娘痛得浑身抽搐,紧紧地咬住牙关忍着痛,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浑身香汗淋漓,药效散去之后,屋里的冰盆带起一阵凉气,一身冷汗的芸娘只觉得身上有些冷,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身体里空荡荡的,半点内力都提不起来,忍不住望着陶梦阮道:“你、你废了我的内力!”   “既然要将你留在家中,怎么能留着内力这么危险的东西?何况,你伤了世子,我没有杀了你替世子报仇,还替你达成你的愿望,难道你不该付出些代价吗?”陶梦阮答道,“世子不喜欢院子里有多余的人,你说,将你放在哪里合适?若是将你交给父亲,也不大合适,这样吧,你先在花园里做洒扫婆子好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这个人肯定知道一些秘密,但陶梦阮也知道,这种专门培养的人想要问出什么实在不容易,还是让她发挥一些作用比较划算,何况放在眼皮子底下,迟早是要露出尾巴来的。   芸娘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瘫坐在地上,陶梦阮却注意到她微微暗沉的眼神,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算计着事情呢,这样一来,她利用她一回也不算什么了!   ☆、第九十章 都不是好的   让小雪把芸娘带过去,交给管园子的管事,陶梦阮又让紫枫调一个人手过去盯着芸娘,也到了准备晚膳的时候。   这些日子司连瑾早出晚归的,陶梦阮有时一个人无聊,就抱着孩子去荣安堂,陪司老夫人一起用膳,但今日有些倦怠了,陶梦阮不想出门,就让人将晚膳摆在这边,用了晚膳,又给司连瑾做了几个清爽的小菜,等司连瑾回来吃。   司连瑾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珉哥儿闹腾了一会儿已经睡下,司连瑾有些不满的过去骚扰了一回,才坐下吃东西。陶梦阮端了清爽的小菜给司连瑾摆开,微微皱眉道:“就算忙也得按时吃东西,我只是给你准备了些宵夜,可不能当正餐吃。”   司连瑾接过陶梦阮盛好的饭,精致的脸难掩疲惫之色,笑道:“我吃过的,只是到这个时候,又饿了。”   陶梦阮哪里信他的话,就坐在旁边陪他,道:“怎么就这么忙?你不是还在病假吗?哪有这样奴役病人的!”   司连瑾听得出陶梦阮话里的心疼,沾了些油的嘴唇亲了亲陶梦阮的脸,道:“快了,等这件事告一个段落,就没有那么多事了。你要带孩子,又要管家里的事,以后就不要等我了,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带你还有珉哥儿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避暑。”   如今正是天热的时候,珉哥儿太小,屋子里也不敢放太多的冰,确实是挺热的,若是去避暑的庄子上住些日子倒是不错,只是陶梦阮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你伤害没好呢,就日日带着伤跑,肯定不是寻常的事情,我知道许多事情不好对我说,你只告诉我,有没有危险?”   司连瑾对上陶梦阮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别担心,我如今有妻子有孩子,绝不会叫自己出事的,又不是我的江山,我哪能拿自己去拼命。”   司连瑾这么说不大像个忠臣,可陶梦阮喜欢,又不是自家东西,那么拼命做什么,连连点头道:“你这么想就对了,钱财权势丢了还能抢回来,命丢了可没法跟阎王爷要回来,别的我不管,你要是把你的小命玩完了,我就带着儿子改嫁去!”   虽然陶梦阮只是想刺激一下司连瑾,让他用心保护好自己,还是让司连瑾逮着教训了一回,气息不稳的趴在司连瑾胸前。司连瑾呵呵的笑着,胳膊揽着陶梦阮的身子,道:“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我一定看牢了自己的命,你和儿子哪里都不能去!”   陶梦阮伏在司连瑾颈窝出,低低的笑着,道:“我还好说,咱们珉哥儿将来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离开咱们的。”   司连瑾看了眼睡得呼呼的儿子,小模样已经长开了,柔软的黑发白嫩的小脸,实在怎么看怎么喜欢,至于儿子将来要娶妻生子,那也是将来的事,现在还是他捧在手里的小宝贝。轻轻嗅了嗅陶梦阮的头发,司连瑾微哑的声音道:“娘子,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陶梦阮由着司连瑾抱了一会儿,才推开他的手,道:“好了,快些吃东西吧,吃好了歇一歇,刚好早些睡下,明日说不定还要早起。”   司连瑾晚膳只随意啃了两个馒头,这会儿确实饿了,让陶梦阮推开了也就老实端起碗吃东西。陶梦阮料到司连瑾没怎么吃东西,但毕竟是晚了,准备的也是清爽好下口的小菜,司连瑾就着清粥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道:“还是娘子疼我,太子都不知道让人给我送个饭!”   陶梦阮笑了一回,将空了的碗碟拿到耳房放着。司连瑾才吃了东西,不能直接睡下,陶梦阮便拉着司连瑾在窗前坐下,道:“今日锦竹过来,带了个人过来,你猜是谁?”   因为陶梦阮和宁阳郡主的缘故,司连瑾跟赵家也熟悉了些,不过也仅限于赵益宣一个,对于赵家唯一的千金,司连瑾的印象还停留在呆呆的小姑娘上面。听说赵锦竹带了个人过来,司连瑾哪里猜的出来,不过陶梦阮既然让他猜,至少跟国公府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便胡乱猜到:“莫非是那个传说中的外室?”   “……”一下子就猜中了,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陶梦阮微微撇嘴,道:“我其实有些好奇,她是怎么落到长孙琦手中的,她今日见到我,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就将她的底细都透给我了,你说她是傻的,还是格外的聪明?”   没想到还真的猜中了,司连瑾惊讶了一回,听到陶梦阮的话,道:“我觉得,她要是知道你的身份,就不会将底细告诉你了。如今她人呢?我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这么早就有远见将她安插到父亲身边了。”   “人我留在府里了,暂时放到花园做洒扫,至于其他的,这种专门培养的人,我可没本事问出事情来。”陶梦阮简单地解释道,见司连瑾转着眼珠子,似乎准备严刑拷问的模样,撇撇嘴道:“这种放在外面的人,大多是接了命令直接办事的,知道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与其费心思拷问,不如让她发挥一些作用,何况,她一个人来的,那个弟弟可没有带在身边呢!”   “娘子是说……”   “孩子没在身边,有两种可能,要么,让人扣下了,要么她自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管哪一种,她留在府里得不到孩子的消息,都只有妥协一条路可以走。”陶梦阮将芸娘留在府里,有让她给安氏添些堵的意思,但最终目的还是这个,既然她迟早得自己说真话,又何必费力气拷问。   司连瑾点了点头,他如今挺忙的,既然可以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听到陶梦阮已经废了她的内力,身上也没能藏下什么毒药,既然没什么危险,就不必费心了,安心地抱着娘子睡下了。   次日一早,司连瑾难得起了个大清早,在屋里逗了儿子一会儿,用了早膳,跟陶梦阮一起去给司老夫人请了安才出门。司老夫人难得大清早见到司连瑾,听说司连瑾接着又要出门,很是心疼了一回,道:“年轻人啊,事情总是忙不完,什么天大的事,也不急在这一刻嘛,怎么阿瑾带着病,还让他日日这么跑!”司连瑾受伤中毒的事是瞒着的,司老夫人也只听说司连瑾得了风寒,一向康健的大孙子突然得了风寒,司老夫人没觉得是假的,倒是更加心疼了些,叮嘱陶梦阮盯着司连瑾喝药。   陶梦阮听得司老夫人的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祖母说得对,事情是做不完的,总不能连日子都不过了吧!只是夫君到底是臣子,哪能不听殿下的话啊!”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就喜欢人家都顺着她的话头,闻言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阿瑾平日里最爱犯懒,好好地都不肯早起来我这里坐坐呢!改日进了宫,我要跟太后娘娘好好说说!”   “……”无意之中就告了一回太子殿下的黑状呢!陶梦阮扯扯嘴角,给司老夫人拿了一块栗子糕。   司老夫人接过陶梦阮递过来的点心,还品鉴了一回点心的味道,正说如何才能将这栗子糕做得更加香甜,绿萝进来通报,道:“老夫人、大奶奶,夫人过来了,说是有事求老夫人做主。”   司老夫人皱起眉头,她让陶梦阮接手掌家的事,就是让安氏修身养性的,没想到安氏没了掌家的事打理,倒是在靖国公的后院里闹腾的更加欢实了,这才几天,已经找她做了两回主,听着做主的话,就有些不耐烦。还不等司老夫人打发她走,安氏已经绷着脸进来了,身后的婆子拽着个不到三十的仆妇进来,也不知有没有看到陶梦阮,就直接跪下,向司老夫人道:“求母亲为儿媳做主,国公爷若真要将这一把年纪的仆妇纳了做通房,儿媳自请下堂!”   “胡闹!”司老夫人闻言也没看低着头的芸娘一眼,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沉声喝道。   司老夫人的一拍,震得桌上的碟子茶杯都颤了颤,发出闷闷的声音,不止以退为进的安氏,连自以为谋划颇深的芸娘都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震住了两个人,司老夫人有些满意,这才看了被两个婆子压着跪下的芸娘,女子出嫁的早,二十出头大多都已经做娘了,更别说将近三十的年纪,何况还是仆妇的打扮,便是这人长得还算不错,司老夫人也忍不住皱眉,自家儿子几时这般不讲究了,嫁过人的仆妇还往身边捞。   芸娘见司老夫人这个表情,就知道司老夫人对她生了坏的印象,这会儿靖国公不在,司老夫人若真处置了她,靖国公也不可能为她做什么,连忙跪下道:“老夫人容禀,这事并非夫人所言那般!”   “哦,那你倒是说说,事实究竟如何?”司老夫人固然恼安氏事情不分大小都到她面前理论,但见到这个场面,心里也有计较,安氏固然需要敲打,眼前这个也不是个好的!   ☆、第九十一章 还愿   芸娘见司老夫人愿意听,稍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啰嗦什么,精简着道:“奴婢原本是靖国公大人养在外面的的,阴差阳错才进了国公府,做了花园里的洒扫仆妇。奴婢原本就是低贱的人,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园子管事瞧上了奴婢,要娶了奴婢续弦,奴婢这样的人哪敢挑三拣四,只是奴婢到底是跟过国公爷的人,怎么能再跟了旁人,自然是拒绝了的,只是那人却恃强凌弱逼迫奴婢,奴婢迫不得已,才求见国公爷。国公爷念着奴婢伺候他一场,让奴婢做个通房,没想到让夫人误会了,这才有了如今的事,求老夫人明鉴!”   司老夫人的目光落到芸娘有些紧张的脸上,锐利的目光让芸娘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忍着。安氏见司老夫人不说话,有些着急道:“母亲,若是那人,那孩子呢?若是连孩子都不在了,还有什么脸面让国公府养着她!”   陶梦阮看着安氏犯傻了好几天,今日居然精明了一回,还有些惊讶,司老夫人也看了安氏一眼,向芸娘道:“夫人性子急了些,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芸娘跟了靖国公也有好些年了,虽然她是见不得人的身份,没有机会与人交流,但大户人家对待外室的手段,她也知道一些,孩子多半是要带回来的,可当娘的,别说做妾室,能捞个通房做做就算不错了,何况孩子如今还不在她身边。芸娘也不指望自己能进府做个有名分的小妾,如今孩子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她只想留在国公府,早日完成了任务,也好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这才冒险收买了管园子的管事,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却没想到安氏不说暗地里打压她,反倒没脸没皮的闹到老夫人面前去了。   芸娘心里暗恨了一回,可这话若是回的不好,别说留在靖国公身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若是从前,她必定会求个稳妥,老实在花园里待着,等待机会动手,可昨日让陶梦阮废了一身内力,这位少奶奶也不知什么来头,她藏在身上防身的药让她尽数搜了个干净,没了这些本钱,谈什么刺杀,只能从靖国公身上入手。她服侍靖国公年岁久了,也了解靖国公的性格,对她没有多少情分,却不会让人碰他的女人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谁知才一日就遇到了这样的境况。   司老夫人被芸娘犹犹豫豫的动作惹得厌烦,皱眉道:“愣着做什么?孩子呢?”   “回、回老夫人的话,奴婢之所以阴差阳错到了国公府做奴婢,皆是因此,有人掠走了孩子,要奴婢为他做事,否则,就要杀了孩子啊!奴婢虽然卑贱,可孩子也是奴婢的命根子啊,奴婢心知此事不妥,可为了孩子,也不得不听从对方的命令啊!”   陶梦阮听着芸娘的话,也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真。司老夫人也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半句假话,甘愿不得好死!”芸娘见司老夫人有些信了,连忙保证道。   “既然如此,你将前后之事老老实实说来,既是国公府的血脉,国公府自然不会看着他让人害死!”司老夫人脸上看不出信了几分,只板着脸道。   芸娘也不敢啰嗦,连忙将临时想好的话说了一遍。司老夫人定定的看了芸娘片刻,道:“你就先留在府里,至于孩子的事,国公府自然不会看着他让人伤害,行了,将人带下去吧!”   安氏见芸娘不仅没有被发卖,反而过了明路,在国公府留了下来,有些不满道:“母亲这是何意?她那样的人,怎能留在府中!”   司老夫人看了安氏一眼,道:“若没有孩子,她死活我都不管,国公爷犯浑,我也给你做主。但既然是国公府的血脉,就没有不明不白让人害死的理,你作为国公夫人,这些事还用我教你?若贸然处置了她,以至于那孩子不明不白死了,你打量着国公爷日后怎么看你!”   安氏嫁入国公府近二十年了,哪能不了解靖国公的性格,后院里女人不少,也不见得对谁真有多少情分,但到了孩子头上,不说个个都当成宝,也不会看着哪个不明不白死了。心知司老夫人说的不错,也只有点了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明白了。”   司老夫人一贯不喜欢安氏这副不情不愿点头的样子,只是堂堂国公夫人,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也不好更多的说她,只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如今无事,就好好读读书修身养性,别总是纠缠有的没的!”   安氏觉得在陶梦阮面前丢了脸,脸色讪讪的起了身,道:“是,儿媳先告退了!”   安氏走后,司老夫人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陶梦阮道:“阮丫头,你觉得那芸娘说的有几分真?”   陶梦阮和司连瑾都不曾将芸娘打伤司连瑾,还对司连瑾和司蒙下毒一事说出来,芸娘也是仗着陶梦阮不可能对司老夫人说清真相,才敢在司老夫人面前胡言乱语,搅得一团乱麻。只是即便不打算拆穿芸娘的话,陶梦阮也没打算由着她糊弄司老夫人,闻言便道:“孙媳觉得,孩子的事可能是真的,可若说只是做国公府里的耳目,孙媳是不信的,她若果真只是让人胁迫,哪能轻易就对我们说出真相?那不是将孩子往死路上推吗?”   司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阮丫头说的不错,她既是为了孩子才铤而走险,怎么会将孩子往死路上推。不过她在府上待着,我们也好顺藤摸瓜,瞧瞧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布局,若真有那么个孩子在,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让人害了。”   陶梦阮明白这个世界对子嗣的看重,对于司老夫人重视那个孩子的事也并不意外,司老夫人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自然会派人牢牢看着芸娘,一个空有心机没有人脉有没有钱财本事的女子,在国公府做的事自然都在司老夫人监控之下。   “说起来,二郎如今怎么样了?不行就送到庙里去清修一段时日。”说到这个,司老夫人倒是想起司蒙的事情来。司老夫人自己巾帼不让须眉,原本对司蒙的骄矜不进取就有些不喜,后来日日闹腾些胡言乱语更是不满,只是到底是亲孙子,责骂归责骂,总不能不管他想来想去,大约也只有去庙里待着,能让司蒙安心一些。   “孙媳昨日让人去看过,二弟生了一场病,先前的事倒似乎淡了些,只是这两天一直闷在屋子里不肯出门。”陶梦阮虽然跟司连瑾一样烦着司蒙,但毕竟是小叔子,作为嫂子又是管着家的,总得经常让人去看一眼,该请大夫请大夫。司蒙当时跟司连瑾一样中了毒,陶梦阮让人将解药送了去,原本司连瑾还考虑着去警告司蒙一番,免得司蒙往外胡乱说话,没想到司蒙经历了这一遭,倒是闷闷的待在屋里,别说两看生厌的安巧巧,连平日宠爱的小妾都没有多看一眼,也不知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司老夫人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满道:“先前就说过杨姨娘,偏偏她不听,将好端端一个哥儿,养得跟个姐儿一样,多大点事就受不住了,过些日子让你父亲将他带到军中历练一番才是!”   司老夫人这么说,陶梦阮只有应是的。先前司蒙买凶刺杀司连瑾,司连瑾虽然没准备跟他对质,但也打算让他付出代价,日后学乖一些。只是回来之后,先是闹着撞鬼,如今又日日缩在屋子里待着,倒弄得司连瑾也没了教训他的心思。听司老夫人这么说,陶梦阮当然不觉得,司老夫人是让司蒙在军中混资历铺路,而是真正的历练,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当然,也没打算为司蒙求情就是了。   司老夫人是明白人,司蒙跟司连瑾兄弟之间的事她不知道全部,也能看出三两分,到底都是亲孙子,司老夫人虽然不满司蒙的动作,但也没想到司蒙做到了哪一步,只打算教训一番,日后兄弟若实在不能互相扶持,分了家不相往来也就是了。只是这些日子安氏闹腾,司蒙又搞成这样,司老夫人也烦心得很,偏正逢苦夏,司老夫人想着重孙才满百日,也该去庙里还个愿,求个签,顺便散散心消消夏。   心里觉得是个好主意,便向陶梦阮道:“先前得到你有孕的消息,祖母就去庙里求过菩萨,保佑你们母子平安,你们回来之后诸事也繁忙,如今算是消停些了,珉哥儿也满百日了,也该去还个愿才是。你安排一下,后天早晨咱们就出发,将你弟妹也带上,也给你二弟求一求菩萨,如今你二弟那个样子,阿瑾每日忙着,就叫你三弟护送着去便是,对了,四丫头、五丫头也同去,她们也不小了,该求求姻缘了!”   ☆、第九十二章 赏花   陶梦阮听到司老夫人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想到孩子还小,抱着去庙里不太合适,放在家里也不大放心,心里便有些犹豫。司老夫人闻言便道:“原本就是替珉哥儿求的,带珉哥儿同去也是应当的,多带两个人精细照看着也就是了。”   司老夫人这么说了,陶梦阮只有应是的,答应着便去安排。   京城周边的寺院,最有名气的还是五福寺,司老夫人计划着,到寺里还愿,再小住几日,山里天气凉爽,也好听听经拜拜佛,时间就计划了五天,除去来回,在寺里住上三日。司连瑾听说了这个计划很是幽怨了一回,原本忙着事情,陪老婆孩子的时间就不多,祖母还要将陶梦阮和珉哥儿带走,就得几日见不着人。抓着陶梦阮闹腾了一回,才算放过了陶梦阮,这些日子四皇子闹腾的更凶了一些,陶梦阮带着孩子出门,他其实更安心一些。   司连瑾有些理解四皇子的心态。宫延述是嫡长子又是太子,手中的势力除了自己培养的,大多都是麟德帝早早就铺好的路,宫延述只需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事,等将来皇位自然是他的。可其他的皇子不同,若不肖想皇位,日后自然能安安稳稳做个王爷,可若是想要更进一步,从父亲手里接过皇位那叫做夺嫡,从兄长手中抢过皇位那叫做篡位,不趁着麟德帝还在,抢太子之位,日后在名声上总要差了一截,何况时日久了,太子的羽翼自然更加丰满些。   麟德帝是皇子们的亲爹,四皇子的心思他也看在眼里,但太子是他着力培养的储君,其他皇子也是亲生的,麟德帝即便不打算动摇宫延述的地位,也不想将另一个儿子弄死,所以回京之后,趁着谢三爷的事,狠狠打压了谢家的势力。人君想要对付一个臣子,谢家自身也没有那么干净,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谢家的羽翼已经被剪出了大半,四皇子若是再不动,就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这些话司连瑾不想告诉陶梦阮让她忧心。如今管着家事,又要照顾孩子,陶梦阮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关注外面的局势,只是到底是前世的习惯,陶梦阮其实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帮不上忙,就没有多问,只在平时细心照料者司连瑾的生活起居。司连瑾最后没说要她留下的话,便知司连瑾的心思,陶梦阮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司连瑾的眉间,柔声道:“我自然想留下来陪你,只是祖母不会让夫人出门,哪能让祖母带着四妹妹她们出去,我只去几日,很快就回来了。”   司连瑾亲了亲陶梦阮的脸颊,露出些笑容,道:“我还盼着你们在外面多住些日子,如今京中事多,你们出去,我倒是能安心一些,离了京城,我多安排些人手护着你们也就是了,总比京城里人多事杂让我安心。”   要小住几日,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一些,尤其珉哥儿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人儿,好在小家伙先前跟着陶梦阮他们回京,路途遥远也没有什么不适应,陶梦阮准备的周全,自然不会叫他受委屈。   趁着早晨天没有那么热,司老夫人带着一众小辈就出了门。陶梦阮是长媳,又生下了长孙,司老夫人原本就喜欢陶梦阮,如今自是更加疼爱几分,与司老夫人一道出门,陶梦阮就抱着珉哥儿同司老夫人乘一辆马车。出门太早,珉哥儿醒来吃了奶,又在陶梦阮怀里睡着了,司老夫人瞧着喜欢,接过去抱着,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不多时便有些倦怠,陶梦阮将孩子接过来。   马车走到五福寺的山脚下,珉哥儿才醒来,让陶梦阮抱着,从陶梦阮肩头探出脑袋,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司老夫人由刘嬷嬷和绿萝扶着,见珉哥儿的小模样,不由笑道:“阿瑾半岁大时头一回来五福寺,也像珉哥儿一样,一双眼就这么不住的瞧周围的景致,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最后一句逗得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珉哥儿不知母亲曾祖母在笑什么,也跟着笑。司老夫人腾出空捏了捏珉哥儿的小手,向陶梦阮道:“听说太子府的明侧妃有孕了,若是小皇孙,倒是跟珉哥儿年纪相仿!”   陶梦阮想到靖国公府的传统,也点点头。靖国公府的嫡长子自来是跟未来储君一块儿长大的,若是葛姝生下长子自然是最好的,但葛姝的情况,日后还真不好说。除了葛姝,明侧妃所出的皇孙身份是最高的,说不得日后就是珉哥儿的小伙伴了,而明侧妃这个人,说不上多么善良,至少还算是个聪明人,想来比起如今的皇后娘娘要强得多。   陶梦阮想到葛姝,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葛姝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但日子过得太过坎坷了些,先前的事情便不提,若是明侧妃生下长子,葛姝的处境难免更加艰难些,好在葛姝是个聪明人,至少在这件事上面很想得开。陶梦阮上回见到葛姝时,受韩氏所托,还小心地问过这个问题,葛姝倒是想得开,道:“立太子妃不容易,废掉太子妃也不容易,历代无子的太子妃也不止我一个,被废也不是因为无子这一条。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该做的就是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日后自然有我的福分。”   陶梦阮刚刚进京时,就知道葛姝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也仅仅是聪明罢了,在许多事情上面,其实还不够通透。然而,这三年多下来,葛姝确实从聪明走到了通透,如今,哪怕她不曾养活一个孩子,不曾得到皇后的喜欢看重,但哪怕是几位公主,也不敢在葛姝面前造次。事实上就如葛姝所说的,做太子妃不容易,废太子妃更不是闹着玩的事,坐到这个位置上面,受不受宠反而不重要了,不怕做得不够,就怕做得太多,至于明侧妃,若是足够聪明,就不会跟葛姝争个短长。   珉哥儿软乎乎的小手拽了拽陶梦阮的头发,陶梦阮抬手将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亲了亲珉哥儿的脸蛋,说真的,她倒是不在意太子几时能有儿子,年岁小些,日后就更好欺负些,叫她儿子费心费力做事,欺负一下小皇孙也没什么不妥。   走到五福寺门前已经是中午,司老夫人和陶梦阮一路爬上来,陶梦阮还抱了个孩子,走到五福寺门前也没怎么喘,倒是安巧巧几个,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司嫣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司老夫人对孙媳、孙女们柔弱的体质有些不满,语重心长道:“你们年纪也不大,这么点路程都走不来,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往后要自己练一练才是。”   安巧巧几个连忙应是,心里听进了几分就不清楚了。司老夫人也只提了一句,就请迎客僧带她们先进寺里歇歇脚再说。   五福寺名气大,上门烧香小住些日子的香客也不少,随时都有招待香客的厢房,何况如今并不是什么法会的时候。靖国公府地位尊崇,又都是女眷,寺里就直接安排了一个小院让陶梦阮一行人住下,布置虽然简陋,却也算是干净整洁。   陶梦阮才安置好坐下,寺里就送了午膳过来,陶梦阮想着司老夫人走路上山,面上不显,但毕竟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倦怠了,就没有过去打扰,自己在房里用了午膳,抱着儿子歇了个午觉。   山里比京城中要凉爽,厢房里没有放冰盆也并不觉得闷热,陶梦阮一觉睡得舒服,起身时已经是下晌。小蝶过来服侍她梳洗妥当,禀报道:“老夫人身边的绿衣姐姐过来传话,说老夫人去前面听慈云大师讲经去了,大奶奶可以带四姑娘和五姑娘去后面的莲池看看景儿。”   陶梦阮不懂什么佛法,要说听经,也没什么悟性,好在长辈们也不要求她这个年纪的小媳妇精通佛法什么的,到了寺庙里,烧烧香、求求签,玩了基本上可以自由活动。陶梦阮得了司老夫人的许可,便问道:“四妹妹和五妹妹呢?”   “大奶奶睡着时,二奶奶遣人来请过一回,听说大奶奶还睡着,就没有打扰大奶奶,带着四姑娘和五姑娘去莲池赏花了。”小雪答道。   山里的莲池花期比城里要晚一些,这个时候京城的荷花已经差不多开败了,山里却是花开正好。陶梦阮以前就听说过五福寺的莲花好,也是几年前来看过了,不过听说安巧巧带着司倩然和司嫣然去了,便没打算这会儿过去寻她们,道:“听说五福寺种了许多杏子,我们去摘杏子吃吧!”   这个季节已经过了杏子成熟的季节,不过寺里不靠这个营生,杏子成熟的时候会摘一些待客,其他的都留在树上,既是给鸟雀们留些口粮,也是留着那么个景致,叫香客们游玩打发时间,到了如今这个季节,虽然杏子不多了,也能摘几颗应个景。   ☆、第九十三章 主谋或帮凶   陶梦阮这么说,小雪几个自然不会反对,二奶奶跟大奶奶素来不和,特意将两位姑娘都叫了去,不过是想叫大奶奶找不到人尴尬罢了。但大奶奶哪里是争这种闲气的人,既然两位姑娘有长辈看着了,能自己出去玩,大奶奶是求之不得。   陶梦阮对于司老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并没有敷衍的意思,但一个安巧巧,一个司嫣然,实在让她有些腻歪,横竖在寺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就愉快的放下了这一茬。安巧巧跟陶梦阮是素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而司嫣然,先前陶梦阮虽然觉得小姑娘小小年纪就闷在心头有心眼不大喜欢,但也没有多少恶感,今年回来却发现小姑娘不止是有心眼而已,就是县不明白小丫头算计她一个长嫂有什么好处。陶梦阮没闲到花心思去打听,只是平时也疏远了司嫣然,左右不过是个庶妹,日后嫁了人也没有多少打交道的机会。   天色已经不算太早,陶梦阮让人提了个篮子就往杏子林走去。夏天虫蛇多,孩子太小陶梦阮也不敢随便用驱虫的药粉,虽然很想让孩子跟大自然亲密接触,最后还是将珉哥儿留在了屋里,好在珉哥儿手里有玩具,也不闹着要跟去。   杏子林在五福寺的西侧,跟荷花池不在一个方向上,陶梦阮过去也没有遇到安巧巧几个。杏子林的杏子确实不多了,挂在枝头的杏子品相也没有那么好,陶梦阮今年事忙,杏子上市的时候也没来得及买杏子做杏脯,这个时候的杏子品相没有那么好,但口感上倒是没有差太多,摘一些回去做杏脯也使得,就让几个小蝶和小雪都帮着摘杏子,好带回去。   陶梦阮一个午觉睡得久了些,何况记挂着珉哥儿,跟小蝶和小雪摘了一篮子杏子,就一道往回走,才走过杏林子前面的月洞门,就见到安巧巧从前面走来,不由微微蹙了蹙眉,脚步也顿了一顿。这点子功夫安巧巧已经迎了上来,向陶梦阮道:“我说怎么没见大嫂来,原来大嫂到这边摘果子来了,这个季节,也就这里能寻到新鲜的杏子了!”   安巧巧嫁给司蒙之前,对陶梦阮一向是当情敌看的,等做了司家二少奶奶,倒是多少有了些作为妯娌的自觉,不过说话也向来都是阴阳怪气的。一向没好气的人突然亲亲热热的同她说话,陶梦阮又不傻,第一反应就是今日这安巧巧有些不对劲,何况说是跟司倩然和司嫣然一起赏花去了,如今只见她一人,总不是赏个花的功夫,将两个妹子都得罪了吧!   “二弟妹不是同四妹妹和五妹妹一道赏花吗?怎么到这边来了,对了,怎么不见四妹妹和五妹妹?”陶梦阮注意着安巧巧的脸色,她说起两人时,安巧巧的脸色明显变了变,陶梦阮心下警惕,立在原地等安巧巧说话。   “呃……五妹妹有些受不了暑热,四妹妹陪她先回去了,我嫌屋里闷,就到这边来转转,大嫂这事要回去吗?”安巧巧心里咯噔一下,尽量稳着心绪道,微微垂下的头掩住了透着心虚的一双眼。   陶梦阮虽然没有看到安巧巧的表情,但安巧巧这么反常,也不必她细细看安巧巧的表情,语气严肃了些,道:“果真如此?这会儿已经将近晚膳的时候,祖母这个时候也该听完经回来了,怎么二弟妹不打算陪祖母用膳,还要到这边来看风景?”   “……”安巧巧原本就心虚,听得陶梦阮有些质问的语气,心头一颤,倒是激起了一些火气,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我胃口不好寻几颗杏子开开胃也不行吗!”   陶梦阮看了安巧巧一眼,没有同她争辩,当先往小住的小院子走去。安巧巧见陶梦阮那边走去,连忙跟了上去,想伸手拉陶梦阮,却被陶梦阮一眼看得呆了呆,没敢再上前,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陶梦阮脚步快,这会儿担心着司倩然和司安然更是快了几分,跟惯了陶梦阮的小雪和小蝶两个还好,安巧巧却是很快就落了一大截。   陶梦阮快步走到院子里,顾不上回自己屋子去看珉哥儿,直接去了司倩然和司嫣然的屋子。司倩然和司嫣然的屋子挨着,陶梦阮就近去了司倩然的屋子,门前守着司倩然的小丫头红月,陶梦阮直接开口问道:“四姑娘和五姑娘可回来了?”   红月正要给陶梦阮见礼,听陶梦阮问话,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老实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一直在门前守着,不曾见到姑娘和五姑娘回来。”   “没回来?”陶梦阮皱着眉多问了一遍。   红月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将门推开,寺里提供暂住的屋子比较简陋,就算姑娘小姐们住的地方,也没有繁复的幔帐屏风,一眼看去屋子里的情形一目了然,除了一个打盹儿的小丫头,并没有别人。   陶梦阮对司倩然的了解,小姑娘老成稳重,实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性格,正好安巧巧跟了上来,陶梦阮沉着脸转身对着安巧巧,冷声道:“你自己说怎么回事,还是我请祖母来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安巧巧身子瑟缩了一回,她在靖国公府不似陶梦阮一般自在,有丈夫疼爱,司老夫人和靖国公看重,甚至不过一年多已经有了长子傍身。当初定亲之事,所有人都觉得是她不要脸算计了司蒙,才得嫁入靖国公府,不止外人闲言碎语,就连夫家都这么看待,寻常别说同陶梦阮一般看重,偶尔出门还要特别敲打几句。说到底,女子在夫家的地位靠的是娘家和丈夫的看重,娘家败落她没有法子,可但凡司蒙为她说几句话,她的处境就不是这般。   这般的处境,面对同是娘家不如国公府的陶梦阮,她就不仅仅是羡慕,更是嫉妒、憎恨。但另一方面,十分清楚自己处境的她,便再是嫉恨,也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娘家没有办法为她撑腰,拿住了掌家权利的陶梦阮想要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了,就像此时,陶梦阮长了她不到半岁,她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我……”安巧巧吐了一口气,“四妹妹和五妹妹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陶梦阮一时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被抓走的?四妹妹和五妹妹被人抓走了,你不让人去救,还有心思去透气散心!”   “不行,若是让人听了去,国公府和四妹妹、五妹妹的名声就毁了!”安巧巧听陶梦阮要派人去救人,连忙阻止。   “名声?名声能比四妹妹和五妹妹的命更重要?”陶梦阮看了安巧巧一眼,“我还没有问,你同她们在一起,怎么四妹妹、五妹妹不见了,你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不说你有能力将她们解救回来,你长了嘴不会喊人吗?”   “怎么回事?四丫头和五丫头怎么了?”司老夫人从门外进来,手里的拐杖跺得咚咚作响。   安巧巧身子抖了抖,光是陶梦阮一人,她还敢同她狡辩,在司老夫人面前,便是有再多的不满,安巧巧都不敢回嘴,连忙跪下道:“祖母、祖母,不是孙媳的错,是、是五妹妹非要摘池子里的荷花,四妹妹怕她有危险,就跟了去,没想到才靠过去,池子里便飞出两人来,拽起四妹妹和五妹妹离开了。孙媳本想让人去救,只是想到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是未嫁的姑娘家,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日后还怎么做人,这才回来寻大嫂做主……”   “糊涂!”司老夫人看了眼小蝶手中的篮子,就知道陶梦阮去了杏子林,这明显质问的情景,想来安巧巧一开始并没有老实说事情真相。何况这等事情,自然是将两个女孩子救回来要紧,至于名声,也得人回来了再说,哪有为了名声置人性命不顾的!   “祖母,当务之急是先将四妹妹和五妹妹找回来,旁的事情以后再说!”陶梦阮见司老夫人担心的模样,连忙劝道,“祖母在这里看着珉哥儿,我带人去找四妹妹和五妹妹。二弟妹,你当时就在旁边,有没有看到抓人的人有什么特征?”   “这,他们抓人,是、是穿了黑衣,还蒙了面纱,孙媳不曾看清他们的模样……”安巧巧眼珠子转了转,垂着头低声道。   “咚——”司老夫人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眼神越发犀利:“说实话!老身活到这个岁数,还头一次听说有人大白天掳人抢劫还敢穿黑衣的,说瞎话也得过过脑子!”   “……”这一点问题陶梦阮还真没注意到,毕竟掳人什么的正常都是月黑风高的夜里,自然是穿黑衣行事方便,可要是白天,明晃晃的阳光下,黑衣黑面纱确实满扎眼的。   陶梦阮原本急着去救人,可听到这话,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就顿了下来。若真是意外,安巧巧只说没看清就是,没必要编什么黑衣面纱的话来。还加了这么一句,不是主谋就是帮凶,要洗刷嫌疑呢,既然如此,磨刀不误砍柴工,多听两句大约能有些线索。   ☆、第九十四章 旧因   因为宁阳郡主曾经提过,陶梦阮一直以为安巧巧就算达不到高手,至少心机不浅,但接触下来,陶梦阮发现,现在的安巧巧,别说心机深沉,单单缺了那份底气,做事就全是破绽。司老夫人不是工于心计的女子,但早年上过战场养成的气势哪里是安巧巧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能承受的,让司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安巧巧腿抖了抖,终究忍不住交代清楚了。   陶梦阮没有想错,安巧巧确实是帮凶,有人找上安巧巧,叫她将陶梦阮引到荷花池那边,再想法子让陶梦阮去摘荷花,趁机将陶梦阮抓走。安巧巧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想到陶梦阮若是让人抓走一回,哪怕没有让外人知道,司老夫人和司连瑾对陶梦阮也会有看法,都不用人威逼利诱,安巧巧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了。   安巧巧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会难办,就算陶梦阮同她关系不好,司老夫人叫陶梦阮照顾司倩然和司安然两个,陶梦阮也肯定会跟过去。司嫣然年纪小,到了荷花池边,只要提上一句,肯定会高高兴兴的去摘荷花,到时陶梦阮必定会跟过去看着,要她办的事情也就办到了。谁知陶梦阮听说两个小姑子跟她一道,反倒去了杏子林,没有去赏花,司嫣然去摘荷花,让人将司倩然当成陶梦阮带了去,连带司安然也一并抓了去。安巧巧这才害怕了,出去赏个花,将两个小姑子弄丢了,老夫人能饶了她去?思来想去,跑去寻陶梦阮,就想表示她同陶梦阮在一处,两个小姑子自己乱跑跑丢了去。   陶梦阮扯了扯嘴角,虽说听着蛮蠢的,虽然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司嫣然这么个庶妹,但有司老夫人的吩咐在前,若到了那个时候,还说不定还真会跟过去看着,当然,也有可能让安巧巧跟过去看着。   司老夫人听安巧巧老实交代了一遍,气得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一拐杖敲在安巧巧胳膊上。安巧巧这两年受了不少委屈,但也没人打她,司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力气也不小,安巧巧一时疼的眼泪乱飞,只是在司老夫人面前不敢哭出声来。司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见状不觉得不小心打了孙媳妇有什么不对,只遗憾着刚刚那一下敲得轻了,只可惜无意中打了一下也就罢了,总不能当真抓着孙媳妇打一顿,司老夫人只当没看到安巧巧痛得流泪的模样,吐了口气,道:“你果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安巧巧生怕司老夫人手一抖,再来一棍子,连忙摇头道:“孙媳真的不知,找上孙媳的只是个寻常婆子,前两日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孙媳都不确定他们今日会不会出现,只是、只是抱着说不定回来的想法,才邀了四妹妹和五妹妹过去,只是没想到大嫂不愿意同我们赏花,自己去了杏子林……”   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给她上眼色,陶梦阮淡淡的瞥了安巧巧一眼,道:“今日有些疲倦,午歇起的晚了些,原本想跟四妹妹、五妹妹说一声一起去杏子林的,听说她们跟二弟妹一道,才放心去了杏子林。何况,”陶梦阮顿了顿,“若二弟妹告诉我这回事,我今日一定跟了去!”   安巧巧让陶梦阮一噎,再说不出话来,她设计了圈套算计陶梦阮,陶梦阮无意间避开了,难道还能责怪陶梦阮没有去钻这一个圈套吗?   司老夫人脸色沉了沉,心里有了计较。安巧巧是安氏娘家的侄女,从小往靖国公府走动的机会也多,从前还觉得安巧巧乖巧懂事,有意给安巧巧和司连珏说亲。靖国公府不是嫌贫爱富的,若安巧巧是个好的,便是安家落败,他们也不会让安巧巧受委屈,偏安巧巧不是个安分的,定亲之前算计也就罢了,到底是司蒙做得不对才有了那么一回,可安巧巧进了门,做了司家媳妇,竟然伙同别人算计长嫂妹妹,这事就说不过去了。这会儿司老夫人记挂着两个孙女的安危,将安巧巧的是暂且放下,向陶梦阮道:“大郎媳妇,你这就带人去寻,不管事情如何,先将四丫头和五丫头找回来!”   陶梦阮点头,带着人往外走,小雪和小蝶都不会功夫,陶梦阮让她们都回屋里守着珉哥儿,只带了紫枫,让人找了几个家丁来,先往荷花池那边去,想寻到一些踪迹。   这些天没什么法会,司老夫人也是临时决定过来还愿,寺里香客并不多,留宿的就更不多了,陶梦阮寻到荷花池的时候,这边并没有什么人,问过这边打扫的香客,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司倩然和司嫣然的丫头还在池子边,没头苍蝇一般找自家主子,陶梦阮问了两个丫头,带着人往外面去追。   五福寺一面是断崖,其他都是山坡,这个季节山里草木茂盛,将人掳走的,短时间是不能走太远,但若是藏在林子里,也并不好找。陶梦阮让护卫们两人一组分头去找,正要带了紫枫等人去寻人,司连珏也得了消息带了人过来。陶梦阮将事情同他简单解释了一遍,两人便分头去找,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等天黑了之后找人就更不容易了。   陶梦阮有山里行走的经验,紫枫和青雀也紧紧将陶梦阮护在中间,大片的山林里寻两个人跟大海摸针也差不多,好在草木太过繁茂,他们不好走的同时,旁人走过也容易留下踪迹。陶梦阮循着一些零碎的痕迹,走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听到一些声响,三人连忙追上去,没走多远果然见到一人扣着司倩然的下巴,将司倩然挡在面前,沉声喝到:“别动,否则我就杀了她!”   陶梦阮没敢往前走,眼前的男子一身青色的衣裳,湿过水还没有干透,身上还挂了些零碎的水草,看上去有些狼狈,只是那身形和阴郁的眼神,让陶梦阮很快认出这个人来,正是早前结过仇的唐思明。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跟皇家也多少有些往来,唐思明这位驸马爷,陶梦阮也见过几回,也不知道唐思明是不是认出她来了,反正每次见到她,脸色都阴沉沉的,眼里的阴郁更是让她觉得自己几时欠了他钱。上次唐思明跟怜雅公主的事,虽然最终以怜雅公主去庙里清修收场,但听说静雅公主很是不满,至今夫妻两个都还在闹矛盾。   原本静雅公主是太子的同胞姐姐,唐思明跟太子、司连瑾几个也是自小相识的,按理来说,唐思明应该也算太子的班底才是,但以陶梦阮见到的情况来看,太子和司连瑾对唐思明都是有所保留的。而如今,唐思明亲自跑来这里抓人,而且从安巧巧的话来看,唐思明的目标根本就是她,看来唐思明是打算跟司连瑾撕破脸了,只是不知他原本就是别人的人,还是中途叛变了。   “大嫂,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只求你,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求你以后替我照看琪哥儿!”司倩然被唐思明捏着下巴,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的表情。她心里清楚,她不过是靖国公府的一个庶女,这个人不可能是冲着她来的,就算是冲着她,目的也必定死靖国公府。能让人这么费心做了这掳人的事,所求必定不简单,靖国公府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庶女放弃?既然没有及办法活下去,若是能用她的牺牲,给弟弟换来一个前程,总比一无所有的死去强。   陶梦阮见司倩然的表情,便知道她的心意了。司倩然是庶女,生母虽然也算得宠,但安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司倩然难免格外成熟些,这个时候,大约是想着国公府必定会放弃她,所以选择自己放弃,有这一份愧疚之心在,国公府自然会好好养着司琪。陶梦阮感叹的同时也有些心酸,这个世界,男子三妻四妾,纳妾仿佛是身份和能力的一种象征,可另一方面,又将妾当做玩物,连生下的子女都没有那么多分量。   “唐思明,放开倩然,我放你走!”陶梦阮不会看着司倩然出事,冷冷盯着唐思明道,“否则,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在我们三个人手里逃走?”   唐思明藏在水里准备抓人,没有办法贴人皮面具,只蒙了一张青色的面纱挡脸,但也没想到陶梦阮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身份。只是陶梦阮道破了他的身份,杀了陶梦阮灭口倒是比拿手里的小丫头要挟重要多了,毕竟他目前至少今天还没准备跟太子和司连瑾撕破脸。当下手缩紧,想先杀了司倩然,再杀了陶梦阮灭口,却没想到手背一痛,手上没了力气。下巴的桎梏一松,司倩然也不是傻的,猛地一推唐思明,用尽力气往侧面的草丛扑过去。   陶梦阮暗自给司倩然灵活的身手点了个赞,司倩然一躲开,连忙招呼紫枫和青雀动手,唐思明手上没有力气,紫枫和青雀武功都不弱,很快就被两人按住趴在旁边的树干上。   “是你!”唐思明到被细针扎中手背才反应过来,上回正是在三年前正是在陶梦阮手里吃的亏,以至于至今都时不时犯病,那一针之仇他至今不敢忘记,然而三年多以来无论他如何打探,都不曾找到那个人,却不想,竟然是司连瑾的妻子。   “你才发现!”陶梦阮有些惊讶,亏她还以为唐思明这般聪明,早就认出她的身份来了。只是,“既然你没有认出我来,为什么每次都用我欠你银子的眼神看我?”   唐思明默然,他原本确实跟太子和司连瑾比较熟悉,甚至他能在唐家过得风生水起,也少不了太子和司连瑾开了方便之门,原本他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可他是聪明人,早就看出太子和司连瑾对他有所保留,尤其是唐五渐渐在唐家崭露头角之后。有了这一层,加上四皇子频频招揽于他,他又不是太子养的狗,为什么香臭都得跟在太子身后,转向四皇子一边他自认为没有半点愧疚。   “因为静雅公主?”陶梦阮微微挑眉,“我听说当初静雅公主不知跟什么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想让我夫君戴这顶绿帽子,结果,是你甘愿取了公主,难道是你占了公主的便宜?还是,你就喜欢戴绿帽子?”   唐思明闻言用力挣扎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陶梦阮,道:“不许你这么说公主!当初若非司连瑾没有担当,怎么会害得公主受这样的委屈,静雅公主那么爱他,他不过是一个世子,有什么资格拒绝公主!”   陶梦阮倒是没想到,唐思明对静雅公主已经中毒到这个地步,冷笑一声,道:“你对静雅公主这般掏心掏肺,可公主身边养了多少男人?而你,身边的丫头都是公主挑的,你连跟了你的女人都没有半分怜惜,有什么资格说担当?静雅公主有多少男人,可唯一不曾碰过公主身子的,不就是你吗?你说公主为什么宁愿跟低贱的小倌往来,都不愿意沾你的身子?”   唐思明身子僵住了。他自然不知陶梦阮怎么知道的这些,可陶梦阮说的,却都是事实。他一层层包裹起来的伤疤被陶梦阮一把扯开,那些不堪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到了阳光下暴晒。陶梦阮说的不错,静雅公主有无数男宠,就算他暗地里弄走了不少,那些人也至少受过公主的宠爱,独独他一个,成亲几年来,不曾沾过公主的身子。而原因,也就如陶梦阮所说,公主的清白是被他占了去的。   他一出生就身份尴尬,他从小就只有出色的天分让唐家人看重,到唐五在唐家崭露头角之后,唐家还捧着他,只因为他与太子和司连瑾的情分。他一面享受着这份地位,一面憎恨着那些只凭身份就得到一切的人,比如太子、比如司连瑾、比如唐五。这一些情绪,在他爱慕静雅公主,静雅公主眼里却只看得到司连瑾之后,达到了顶峰,司连瑾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静雅公主,静雅公主却一面买醉一面喊着他的名字,所以他乘人之危,得到了静雅公主。   事后,他一样爱着静雅公主,愧疚着自己对静雅公主做的事,不管静雅公主做什么,他都包容着,哪怕几年来静雅公主都不许他碰一下。可另一面,他却憎恨着司连瑾,连带着憎恨陶梦阮,害得静雅公主这样痛苦,他凭什么幸福快乐的娶妻生子!   ☆、第九十五章 万家灯火时   唐思明的事陶梦阮没有特别打听过,而是当初在运城时,从李娘子口中听到的。李娘子虽然一家子都是下人,但她们那样有家传本事的,与普通下人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往来的也有那么一个小圈子,李娘子的一个姐妹在静雅公主府上做事,无意中得知了唐思明在公主府的处境。主子们的事,下人不敢公然议论,但私下里议论的热情却从来不少,李娘子也就从中得知了唐思明其实不得公主欢心的事。   陶梦阮他们当初将李娘子带回京城来,是想着说不定哪一天用得上的心态,李娘子的家人他们没有功夫去管,但保下李娘子还是可以的,何况李娘子本人都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李娘子只想自己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得让陶梦阮看到留下她的价值,所以京城中的许多秘闻就这么落到了陶梦阮耳中。   陶梦阮听的时候只当做八卦来听,但她记性好,听过一遍就能有个印象,遇到了正主儿大多还能记起人家的故事来,有时候还真有些用处,比如遇到唐思明,用来打破他的心防再合适不过了。唐思明在唐家身份尴尬,尤其是后来多了唐五这么个嫡出又聪慧的,这样的人再是装得谦和大度,也免不了骨子里的自卑,外表表现得多强大,内心就有多脆弱。当然,静雅公主的清白到底给了谁她是真不知道,只是看唐思明这个表情,说不定她还真猜对了。   “我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唐思明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和儒雅的造型,落到了陶梦阮手里,更不愿意输了阵势,让陶梦阮几句话刺激的险些破了功,自然不愿意输得更多,垂下眸子道。   陶梦阮微微挑眉,这点就受不住了?说起来她真的很讨厌唐思明这种人,一面做出一副我很可怜的样子,一面坐着令人发指的事,若非如此,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夜长梦多,这种危险人物要么带走要么弄死,她是不会跟人多说几句话的。   说起夜长梦多,陶梦阮突然想起来,原本是唐思明抓走了司倩然,司倩然那会儿躲开了,怎么这会儿功夫都没有动静?示意紫枫和青雀按住唐思明,陶梦阮往司倩然倒下去的地方找人。   这一处草木茂盛,司倩然也是看着那一片草十分茂盛,才敢用力扑过去,否则若是扑在石头上,也都吃一回苦头。陶梦阮用力扒开带着锯齿的草叶,靠近了些就听到些细碎的挣扎的声音,陶梦阮连忙上前去,拨开一片草叶,便看到司倩然扑倒在地上,身下一双手紧紧抱着司倩然的腰身,将司倩然箍在身上,司倩然的脸贴在对方的胸口,因为扣得太紧的缘故,没有办法喊人,用力挣扎却哪里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   陶梦阮捏着针往男子手腕上一扎,趁着男子一时没有力气,将司倩然拽起来。司倩然挣扎了半天已经没什么力气,扑在陶梦阮的肩膀上大口的喘气,一双眼发红,却并没有掉眼泪。   陶梦阮细看了一回,眼前的男子不像是唐思明一伙的,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到胸口,脸色通红像是发烧的样子,口中模模糊糊说着什么,陶梦阮凑近了些,只听男子不住的喊着:“娘、娘,不要走、不要走……”   回头看去,司倩然脸色通红,她才刚刚十三岁,正在相看亲事的年纪,被男子这般亲近的抱了一回,心里羞恼,可听男子昏昏沉沉的喊着娘,又不免想到了还在庄子的燕姨娘,心里多少有些恻隐之心。可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让一个男子抱了,虽说没有旁人看见,心里也是羞恼又委屈的,先前还强撑着,这会儿眼泪却是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陶梦阮轻拍着司倩然的后背,安抚着她。若是她,不会将这么一点事放在心上,放到前世,婚前同居的都不少,何况只是抱一抱。可司倩然不同,司倩然是土生土长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已经根深蒂固,哪怕没有别人看到,她也不会跟旁人说这件事,司倩然也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对于司倩然来说,唯一的出路大约也只有嫁给这个人一条。   陶梦阮抿着唇,且不说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历,人品如何,就算是再好的人,也没有这样草率的定下亲事的,更何况这年头的人成家早,这人看上去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若是已经娶妻,又该怎么办才好?陶梦阮心里计较了一回,将司倩然拽到身后,向司倩然道:“倩然,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回去之后祖母自然会为你做主。”   司倩然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道:“我都听大嫂的!”   陶梦阮没有将昏迷的男子拉起来,她就带了紫枫和青雀两个,两人得押着唐思明,没有办法兼顾另外一个人,虽然将人丢在这里说不准会遇到危险,但她总不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让司倩然惹上甩不掉的污点。司倩然还有些惊魂未定,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抿着唇道:“大嫂,我们将他丢在这里,会不会……”   “你是我妹妹,我自然首先考虑你,我们没有办法带上他一起回去,等回去之后再命人来接他就是了。”陶梦阮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这会儿还有太阳,这里也不算深山当中,应当不会有危险,何况,若是让人看到我们带着这么个年轻男子,我还好,旁人要怎么看你?”   司倩然脸色一白,她是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有多容易败坏的,更何况上头还有个随时想看她们出丑的安氏,若是真将她和一名男子一起带回去,哪怕陶梦阮做嫂子的出来解释,也少不了流言蜚语。说到底,她与那名男子素不相识,她不欠那人什么,反倒无辜受了委屈,实在没有理由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乃至一辈子,终究点点头道:“多谢大嫂想的周全,只是,不知五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已经吩咐人分头去找了,我们先回去,看五妹妹有没有回去了,也免得错过了。”紫枫和青雀拽着唐思明,陶梦阮就自己扶着腿脚还在发软的司倩然往回走。   一行人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组护卫,陶梦阮便让他们去将那昏迷的男子带到寺里,请五福寺的慈惠大师救治。慈惠大师是五福寺有名望的高僧,尤其以一手独到的医术著称,也正是因为有这位大师在,陶梦阮确定了那人的伤病不要命之后,就没有多管,毕竟她也确实没有带什么药品在身上。   陶梦阮带着司倩然等人回到五福寺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盛夏时节天黑得迟,山里习习的凉风吹来,很是怡人,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   陶梦阮叫青雀将唐思明带去交给司连瑾,自己则带了司倩然去见司老夫人。   唐思明此次到五福寺来,真正的目标是珉哥儿,只是唐思明怨恨司连瑾和陶梦阮久了,假公济私的想要抓了陶梦阮去,至于珉哥儿,唐思明并没有太在意,一个小婴孩罢了,想要抓了去也不必费多少工夫。却不想,中途出了意外,他藏在水里看不清人,抓错了人不说,还让陶梦阮反过来将他抓住了,听到陶梦阮让人将他交给司连瑾,唐思明脸上露出怨恨屈辱的表情道:“你要杀要剐就来,何必这样折辱我!”   “呵——”陶梦阮嗤笑一声,“你一个阶下囚还有资格跟我提要求?本夫人想让你死就杀了你,想将你送人,就可以随便送给谁!”   “你……”唐思明还想说什么,陶梦阮却没什么耐性听他说什么,摆摆手让青雀将人带走,自己带着司倩然往暂住的小院子走去。   一进小院子,就看到安巧巧跪在门前,陶梦阮往里看,司老夫人稳稳的坐着,平时一向笑得慈祥的脸也板着,一身的气势压得安巧巧半点不敢偷懒,老老实实的坐着。司老夫人这次是动了真火了,孙媳妇娶进门来,她也没指望能将底下的弟妹们当亲弟妹疼着,但明知道有危险还帮别人算计自家人就不能忍了。   陶梦阮扶着司倩然进屋,向司老夫人道:“祖母,我将四妹妹带回来了!”   司老夫人担心到这个时候,见到司倩然平安归来了,板着的脸也松开了些,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四丫头有没有受伤,绿萝,去请慈惠大师过来一趟!”   “祖母,倩然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这会儿已经晚了,不好麻烦慈惠大师特意走一趟。”司倩然听得司老夫人的话心头一暖,平日里她们姐妹其实有些怕司老夫人,可她并没有错过司老夫人见到她平安归来时的欢喜和怜爱。   司老夫人拉着司倩然的手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司倩然确实没有受什么伤,便也点了点头,慈惠大师是慈悲为怀,香客有事求上门去,无论贫富他都是尽心救治的,但也正是这份慈悲,旁人也不忍慈惠大师受累,若非必要,不会上门去请,更别说天色已经晚了。   “祖母,五妹妹可回来了?我带人去寻,只寻到四妹妹。”陶梦阮问道。   “五丫头已经找回来了,她受了惊吓,我让绿萝去慈惠大师那里寻了安神的汤药,她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两个孙女都平安回来了,司老夫人绷着的弦也松开了,脸上露出些笑意来,“四丫头今日也受了惊吓,等会儿让人给你也送一碗,喝了药好好歇一晚,什么事明日再说。”   司倩然想说什么,只是看到司老夫人疲惫的神色,还是咽了回去,道:“多谢祖母关心,倩然就先回去了。”   司老夫人让大丫头送了司倩然回去,瞥了眼跪在门前摇摇欲坠的安巧巧,到底是自家孙媳妇,让人瞧见了也不好看,摆摆手让她先回房去,才向陶梦阮道:“四丫头今日可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她有话想说的样子。”   陶梦阮不忍司老夫人劳神,但司老夫人已经看出来了,不说反倒让司老夫人挂心,便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道:“也怪孙媳,当时光顾着抓人,竟没有发现这事,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叫四妹妹再受这么一回苦。”   司老夫人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人能平安回来就是万幸了,祖母怎么会挑这个理儿,四丫头,唉,这事祖母明日去问他,若是人是好的,就结了这门亲事,若是他人不好或是有了家室,咱们守口如瓶,你四妹妹还小,过两年也就好了。”   这事也只能这般,陶梦阮虽然觉得对司倩然不公平,却也没有法子,若是因为她的任性,反而害了司倩然,才是她的过失,闻言只得点头,道:“有祖母为四妹妹做主自然是最好的。”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一下午费神,早已有些精力不济,问过了这件事,便叫陶梦阮抱了珉哥儿回去,让人服侍着歇下了。陶梦阮抱着珉哥儿回房,小雪给她留了晚膳,陶梦阮没什么胃口,还是吃了一些,哄着珉哥儿睡下。   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陶梦阮跑了一圈有些累,却没有半点睡意,放珉哥儿睡下,便穿了外衣,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就算没有审问,陶梦阮也看得出来,唐思明已经投向了别人,如今京城里有那野心、有那本事的,也就是四皇子了,连向妇孺伸手的法子都想出来了,想来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她其实有些担心司连瑾。   夜风有些凉,陶梦阮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不似前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这个时代,便是京城中也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光,大多平民家中,到了夜里就会熄灯睡下,灯火集中的地方除了皇城,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陶梦阮远远地看着,想着司连瑾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突然,京城中的一处燃起火光,浓烟直扑天际,陶梦阮猛地站起身子,远远地眺望,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若是从前,陶梦阮多半要赶去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可想到这里住着的老的老、小的小,陶梦阮压下心头的不安,只默默地望着京城的方向。直到火光渐渐暗了下去,陶梦阮揉了揉吹得有些凉的手背,准备回屋歇下,才提起脚步,就听得身后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一回头,司连珏揉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树干后面钻出来,道:“大嫂,你别误会,是大哥叫我守着这边屋子的……”   ☆、第九十六章 小意外   陶梦阮一愣,司连珏跟来自然是保护女眷们安全的,有些事情女子不便出面,有个男子陪同也能方便些,却没想到司连珏这么实心眼,夜里还守在这边。看着司连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陶梦阮道:“天色晚了,这边也有家丁护卫在三弟还是回去歇着吧!”   司连珏摇摇头,道:“大嫂回去歇息吧,我估摸着今晚京城里大约不太平,还是亲自守着才能放心,我是习武之人,熬一晚没什么的。”   陶梦阮见司连珏坚持,便不再劝他,从屋顶一跃而下,回屋里歇下。   次日,陶梦阮起的有些晚,因为找人的事,司老夫人也没有让人叫陶梦阮起来,只将醒得早的珉哥儿抱了过去。珉哥儿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司老夫人也不叫奶娘喂他,让人准备了些米糊喂珉哥儿吃。   陶梦阮寻过来的时候,司老夫人正抱着珉哥儿逗乐,见陶梦阮过来,让人将珉哥儿抱了下去,向陶梦阮道:“阮丫头过来了,我正要叫人去寻你过来呢!”   陶梦阮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道:“祖母寻我,是有什么事吗?对了,是为了四妹妹的事?”   司老夫人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是啊,祖母一大早就去见了那后生。瞧着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郎,虽然还伤着,见了我也是谦和有礼的,只是身份——”   “四妹妹虽然是国公府的姑娘,但毕竟是庶出,咱们虽然是一样的待着,可管不了别人怎么想。若是人是好的,家世差些,孙媳想着也无妨,有咱家帮衬着,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吗?”陶梦阮觉得司老夫人不是计较家世的人,只是他们不嫌弃,也免不了别人说嘴,闻言便开口劝道。   “倒不是因为这个,”司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将别人的猜疑流言也看得淡了,“我犹疑着,是因为那个孩子,是四皇子妃娘家的弟弟。袁家也是不错的人家,可如今的局势不用你们说,我老婆子也能看明白几分,袁家就算没有那心,到底是绑在四皇子那边的,免不了要被牵连,祖母倒是欣赏袁大人一身正气,家风是差不了的,只是若是定下了这桩亲事,日后你妹妹就得跟着受苦了。”   司老夫人犹豫着,并不仅仅因为定了亲可能牵连国公府,若单单是这个,就不考虑结这桩亲事了,毕竟袁三郎当时神志不清,他们只需做了司倩然的工作,这事就不会有任何后续。只是袁三郎当时感激他们救命之恩,更提醒他们袁家的处境,希望老夫人尽早将他送走,免得受了牵连。司老夫人一把年纪的人,倒是对这么个后生刮目相看,除去了袁家的关系,能结成这桩亲事却是极好的。   听了司老夫人的话,听话里的意思,司老夫人不是要跟袁家划清界限,而是担心司倩然嫁过去受苦,对司老夫人的境界更有几分敬佩。而袁家也确实是极好的人家,原本是贫寒人家,近两代才步入官场,跟文家不同的是,袁家早先贫寒,却并不引以为耻,是个十分坦荡厚道的人家,而麟德帝将袁家姑娘指给四皇子,其实也是看中袁家本分厚道,恐怕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把袁家拖下水。   “若没有这一遭,袁家这孩子,配上国公府嫡女都是使得的,可如今,祖母既喜欢这孩子,又怕连累了你四妹妹。”司老夫人叹了口气,等着听陶梦阮的意思,这一场争斗四皇子没有什么胜算,作为四皇子的姻亲,到时什么光景还真不好说。   “这毕竟是四妹妹的终生大事,我想,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四妹妹的意思?”陶梦阮沉吟片刻,“至于袁家的事,孙媳觉得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哦,为什么这么说?”   “袁家女儿嫁给四皇子是皇上指的婚,而四皇子妃过门之后,袁家也并没有站在四皇子一面,一来谢家不愿意袁家分走了他们的地位,二来,也是袁家只打算做忠臣,并不想做权臣,孙媳早就听说四皇子妃在皇子府中过得并不如意。而另一方面来说,袁大人的人品和才能大家都看在眼里,而经历了这一事之后,太子殿下若想树立仁德宽厚的名声,最好的法子,莫过于重用袁家。”这些事她都能想到,陶梦阮觉得,司连瑾和太子必定也能想到,而袁大人的能力,只要不直接被打倒,必定能重新站起来,当然,其中的过程不可能那么如意。   司老夫人默然,陶梦阮说的不错,但其中也有风险,思索了片刻,道:“也罢,其中的利害关系,我都同倩然去说,还是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说定了这件事,司老夫人要去寻司倩然,陶梦阮就带着珉哥儿回房去。司嫣然昨日受了风寒,今天一早就开始发烧,如今还在屋子里躺着,陶梦阮担心传给珉哥儿,将珉哥儿送回房里,才过去看她。至于安巧巧,司老夫人昨天罚她跪了一下午,今天一早,又叫她抄写经书,至少目前,都安安分分的在屋子里抄写经书。   陶梦阮去看过司嫣然一回,司嫣然烧还没有退下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交代人照看好司嫣然,便往回走,才进门,就听到珉哥儿咯咯的笑声,便知晓是司连瑾过来了。   小雪和紫枫默契的留在外面,陶梦阮进屋去,只见司连瑾抱着珉哥儿,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勾珉哥儿的下巴,逗得珉哥儿挥舞着小手笑得开心。陶梦阮在司连瑾身边坐下,手指点了点珉哥儿的眉心,问司连瑾道:“昨晚京城发生什么事了?我远远地瞧见,京城里似乎有火光。”   司连瑾一手抱着珉哥儿,一手握着陶梦阮的手,道:“昨晚,四皇子府让人放了火,四皇子妃,还有四皇子刚满月的长子,都烧死在火中,今日一早,四皇子以皇子妃过世,心灰意冷为由,请求离京,皇上准了,封了四皇子为炎城王,封地岭南炎州。”   岭南地处偏远,又多山多水,在这个交通不便,旅游只是有闲情的读书人的风雅的时代,岭南山水再漂亮,依然只能靠微薄的农业和渔业收入过活,相比起其他富庶的地区,实在是太过贫瘠,因此被调到岭南做官的官员,在旁人看来都属于贬官。这两代以来,皇子封王之后,虽然有封地,但大多留在京城开府,不过享受封地的租税罢了,被遣离京就封的,大多是犯了过错,被遣离京的,四皇子这是出局了?   “昨晚,四皇子联合宁妃,试图给皇上下毒,用毒药控制皇上,进而坐上太子的宝座,不过出了点小意外。偏生他府上的不安稳,长子的生母位分不高,生下来就抱给了四皇子妃,出自谢家的侧妃争风吃醋不知怎么的放了火,一把火将四皇子妃连着长子一起烧死了。原本四皇子就是急红眼了,这么多事情挤一块儿不就露出了破绽,荒山念着夫妻之情,没要他的命,也给他留了脸面,让他自请离京,顺势就封了炎城王,等四皇子妃的葬礼过了,就该一家子去岭南了。”司连瑾抱着儿子,漫不经心的给陶梦阮解释。   “你说的小意外是?”陶梦阮总觉得,这个小意外,可能比想象的要大一点。   “宁妃给皇上端了一碗甜汤,当时太子也在,就顺手给太子也端了一碗,皇上忙着翻看太子送去的账本,太子口渴了,就先喝了甜汤……”   “……”所以说,本来要下给皇上的药,被太子喝下去了,现在皇上好端端的,是太子倒下了,这就是司连瑾口中的小意外?   似乎察觉到陶梦阮不能接受的目光,司连瑾清咳了两声,道:“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太医说,也就是昏昏沉沉像醉酒一样……”   陶梦阮皱起眉头看了司连瑾一眼,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千日醉。千日醉确实不致命,但中毒之后头脑昏昏沉沉的,若是有人在他耳边将一件事多说两遍,他就昏昏沉沉的照办了,你说,要是他哪个近侍跟你有仇,每天念叨两回杀了你,你还有命吗?”   “嗯,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娘子你光听两句就说出名字来了,一定可以解毒的吧!”司连瑾星星眼的望着陶梦阮,就等着陶梦阮点头。   紧张的气氛让司连瑾一个表情打败了,陶梦阮按了按太阳穴,道:“总之,我们先回府再说。”   这次出来本来预备住上几日,但司连瑾来接,司老夫人便知晓必定有什么缘故。司嫣然还病着,司老夫人也不能将一个孙女儿就这么丢在山上,何况司倩然的事还悬着,思索片刻,道:“阿瑾带阮丫头和孩子先回去,我们等你五妹妹身子好一些再回去。”   司连瑾原本就不打算司老夫人一起回去,点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儿会照顾好阮儿和珉哥儿的。”   司老夫人看了司连瑾一眼,没好气道:“原本是出来转转散散心的,没两日又让你接了回去,你且记着,日后要补偿你媳妇。”   “是,孙儿也是这么想的呢!”司连瑾赔笑道,拉着陶梦阮的手同司老夫人告辞,往山下走。   ☆、第九十七章 最后的刺杀   回到靖国公府已经是下午时候,司连瑾听说太子殿下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对解毒的事也并不着急,先带着陶梦阮回国公府歇着,打算等明日再去太子府看看。   陶梦阮倒是不累,但这么晚还往太子府跑,很容易让人察觉太子有问题,反正醉上一天跟醉上三天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索性就多等一天。   司连瑾得了准话,并不担心,陶梦阮清楚千日醉的药性,也并不着急,可太子府的葛姝和明侧妃就不能不着急了。太子中毒的事对外自然是瞒着的,只说是太子病了,四皇子刚刚封王离京,太子就病倒了,许多人都猜测太子的事跟四皇子有关,但皇家的事,尤其牵扯到皇子,谁也不敢私下里议论。而作为太子身边的人,葛姝和明侧妃都是聪明人,别人不说也能看出些不对来,次日一早,葛姝就递了帖子邀请陶梦阮上门做客。   陶梦阮跟葛姝是表姐妹,陶梦阮救了葛姝两回,葛姝逢年过节给陶梦阮送的礼物都是头一份的,外人都知道表姐妹俩关系不错。因而,葛姝这个时候给陶梦阮下帖子,旁人也只当葛姝为了掩饰太子受伤的事,暗自猜测太子说不定伤得不轻,却也并没有多想。   陶梦阮原本还考虑着寻个什么理由去太子府转一圈,千日醉她知道,但解毒又不是随便弄颗解药就完了,总得见到病人才行。接到帖子,陶梦阮顿时觉得省心了一回,叫小丫素音带了几样药材,备了车就出了门。素音是前段时间才到熙园的小丫头,陶梦阮见她年纪小又机灵,就教了她一些药理,平常也能做个助手,没想到素音倒是有些学医的天分,更花了些心思培养她。   葛姝给陶梦阮下帖子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并没有见过陶梦阮给人治病,只是想着陶梦阮当初能认出皇后给她下的毒,说不定也认得太子中的毒,何况就像旁人猜想的那样,这个时候她还有闲情给表姐妹下帖子,说明太子的病并不严重。但即便没有抱太多的希望,葛姝还是亲自到二门出等着陶梦阮,陶梦阮才下了软轿,就让葛姝挽着手往她住的院子走去。   葛姝挽着陶梦阮的手,陶梦阮就知道她有多紧张太子的事,但若是单看脸色,却丝毫看不出异样来,陶梦阮不由得感叹,当初一言不合就跟人摆脸色的表姐,已经成长到一个合格的太子妃。陶梦阮从前跟葛姝关系不算太亲近,后来虽然葛姝对陶梦阮热切得多了,但对于太子后院里混的人,陶梦阮始终将她当做表姐,也留了几分防备之心。   葛姝原本就聪明,跟陶梦阮往来多了,陶梦阮的这点防备之心她哪能看不出来,却也并没有去打破这一层壁障的意思。她如今是太子妃,日后就算做不了皇后,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有了这一层身份,就算是亲姐妹,也注定了不可能亲密无间,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恰到好处。   太子对外说是病了,从宫里回来就在葛姝这边养着,葛姝将闲杂人都赶了出去,才领着陶梦阮过去,道:“表妹,太子的事,不知表妹知不知道,如今特意请表妹过来,就是想试一试,有没有法子可以治好。”   陶梦阮捏了捏葛姝的手,道:“表姐不给我下帖子,我也要给表姐下帖子呢!原本我们在五福寺上香,夫君将我接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可我总不好大喇喇跑过来吧,没想到还没给表姐送信,表姐就送帖子来了。”   司连瑾跟太子同太子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葛姝只是没想到司连瑾连这些内情都告诉了陶梦阮知道,便是她身为太子妃,对这些事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这个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解了千日醉的毒性,太子替皇上喝下了那一碗毒药,皇上自然是怜惜疼爱太子的,可再是怜惜愧疚,若是解不了毒,将来皇位也没有太子什么事,毕竟一国之君不可能是个昏昏沉沉头脑不清楚的人。若是寻常皇子,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也未必是坏事,可太子却不同,到了那一天,只怕许多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陶梦阮也没有多与葛姝寒暄,与葛姝一道,进了葛姝的房间。太子自然是有自己的住处的,只是为了方便陶梦阮过来解毒,司连瑾昨晚特意传了信过来,让将太子暗地里挪到葛姝这边,毕竟陶梦阮就算勉强能叫太子一声皇兄,也没有往太子屋子里跑的道理。葛姝当时想着,在她这里,也免了她还需想法子将陶梦阮带去,就顺势将太子留了下来。   葛姝亲自打起帘子,领着陶梦阮往里走,低声向陶梦阮描述太子的情况,才走到床前,葛姝弯腰将太子撇掉的薄被捡起来,太子的胳膊便缠了上来,模模糊糊的声音道:“娘子,你回来了,我饿了……”   “……”陶梦阮僵着脸立在原地,没想到太子喝醉了是这么个德行。   让太子抓了个正着的葛姝身子僵了僵,都不敢抬头看表妹的脸色,好言哄道:“好,我这就叫人准备吃的,你先闭着眼睛睡一会儿好不好?”葛姝嫁到太子府三年多了,也实在是头一回见到太子这个样子,一贯端庄大气的脸都绷不住了,只庆幸来的是陶梦阮,不是自家堂妹。   太子殿下昏昏沉沉的,平日里的高贵都不存在了,葛姝为了避免让人得知太子在这里,屋里只让一个心腹丫头守着,她一人腾不出手来,太子闹着要吃东西,她也只得拿水给太子喝。陶梦阮见葛姝有些招架不住了,顺手将桌上了一盘点心端过来,递到葛姝面前。葛姝感激的看了陶梦阮一眼,捏了一块松软的点心送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也不讲究什么仪态,伸手抓过点心,在口中快速的啃着,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葛姝吐了口气,向陶梦阮道:“表妹,趁着这会儿,你快给殿下看一看。”   陶梦阮见状,上前拉起太子的手腕,默默地给他探脉。太子将手里的一块点心吃完,被陶梦阮抓着的手也不安分了,葛姝生怕太子缠上陶梦阮,连忙又抓了一块点心,塞到太子手中,道:“殿下,这是你最喜欢的花生酥,快尝尝!”   葛姝哪里知道太子喜欢吃什么点心,平时哄涟姐儿多了,顺嘴就这么说了,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不会跟葛姝计较这个,乖乖的将点心接了过去,送入口中慢慢的啃。葛姝一连给太子塞了三块点心,陶梦阮才松开太子的手,道:“我先出去了,表姐陪殿下吃东西吧!”   “……”葛姝比较想跟陶梦阮一起出去,奈何太子殿下不肯松手,葛姝只得就着手里的盘子,将一碟子点心都喂了太子。   陶梦阮走出葛姝的屋子,外间便是葛姝平日里接待亲近姐妹的地方,陶梦阮不敢在太子府里乱走,便在外间等葛姝出来,还要问一些情况。葛姝做事向来谨慎,只留了两个丫头守在外面,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只说有些私密话要同陶梦阮说。这会儿陶梦阮一个人待在外间,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面思索着太子的情况,一面等着葛姝出来,正在这时,一名粉蓝色衣裳的丫鬟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个食盒。   陶梦阮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那丫头见陶梦阮抬头看她,连忙上前见礼,道:“参见县主!”   陶梦阮得了个义安县主的封号,不过她嫁入国公府在先,府里人一般还是称她做大奶奶,倒是在外面,旁人都称一声县主。陶梦阮扫了那丫头一眼,是先前在屋里看护太子的那一个,只是不知为何,陶梦阮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蓝衣丫头被陶梦阮盯着看,有些受不住,微微缩了缩身子,道:“县主,太子妃娘娘命奴婢取吃食来,奴婢……”   陶梦阮微微蹙眉,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也就摆摆手,道:“你去吧,表姐在屋里陪着殿下。”   蓝衣丫头连忙应是,提着食盒往屋里走。   陶梦阮托着下巴想了片刻,忍不住又往那丫头看了一眼。那丫头脚步比较快,短短的功夫已经推开门进去,正要合上门,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还在门外,微微提起的裙角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裤,上面染了一片污迹,像是洒出来的汤汁。对于丫鬟来说,在主子身边伺候是最得脸的,小丫头们削尖了脑袋都想得到主子高看一眼,没有哪个丫头会穿着沾了污迹的衣裳往主子身边走动,更别说太子府的丫头。   陶梦阮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上前推开内室的门。陶梦阮手上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但还是惊动了高度警惕的丫头,正要打开食盒取东西的手变了个方向,从食盒的侧壁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太子。   “小心——”陶梦阮让匕首的寒光晃了一下眼睛,身边没有什么东西抓起门边的花瓶便砸了过去。   宫延述被葛姝扶起来准备吃东西,葛姝让陶梦阮一吓,手一松,太子殿下没有力气,软软的又倒回了床上,那蓝衣丫鬟的匕首刺了个空,扎在床上松软的垫褥上。一击不中,蓝衣丫鬟脸上有些急恼之色,想拔起匕首再刺,陶梦阮砸过来的花瓶砸在肩膀上,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葛姝被吓呆了,太子殿下倒在床上,半眯着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人,瞳孔微微缩了缩,似乎清醒了那么一刻,半梦半醒一般吐出几个字来:“四皇弟,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陶梦阮和葛姝的目光移到地上的人身上。陶梦阮那一砸力气不小,葛姝离得近,似乎还听到了那么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如今正在汩汩的流着血,那一条胳膊无力的拖在地上。听到太子梦话一般的一句话,那人原本准备打向葛姝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陶梦阮哪能看着他再动手伤人,几步上前将他完好的一条胳膊拧到身后。   四皇子的脸色扭曲了一回。被皇上发配岭南,他自然是不服气的,但到了如今,别说皇上派了人看管他,就是他如今的处境,也不可能争取到支持他的势力。可若是就此放弃,日后一辈子屈居岭南,说不定哪天太子一个不高兴,就要了他的命,这样的未来,他不能接受。既然无论如何的站不到那个位置上去,那么,他得不到的,他也不许太子得到,抱着这样的心态,四皇子混进了太子府。   陶梦阮再低头看时,原本清秀的脸上已经露出棱角来,夏日衣裳比较薄,轻薄的婢女衣裳已经撑开了些,露出成年男子的身形来。陶梦阮腾出一只手,拽掉他脸上的面皮,顿时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来,分明就是当今四皇子殿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葛姝惊讶的捂住嘴巴,旁边半梦半醒的太子殿下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答道:“这小子会缩骨功,小时候连阿瑾都被他骗过去了!”   “……”葛姝的目光在太子和四皇子之间来回移了两遍,摸出昨晚某个暗卫给她的哨子吹响,藏在外面的暗卫很快将不想再睁眼的四皇子殿下拖了出去。   葛姝被惊吓了一回,抓着陶梦阮的手,道:“表妹,你吓死我了!我真怕你一花瓶砸到我身上!”   “……”陶梦阮扯扯嘴角,姐,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她武功好着呢,阿瑾遇到危险都是她跑去解救的!”被冷落的太子殿下不高兴的在旁边插话,“本宫都快饿死了,你们还不把吃的拿过来!”   陶梦阮无语的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从没想到,太子殿下喝醉了不仅撒娇爱粘人,还喜欢爆料别人的秘密,总感觉有这么个太子殿下存在,真的好危险啊!   葛姝握着陶梦阮的手僵了僵,她柔弱的小表妹,其实是个武功高强的女汉子?侧目看了陶梦阮绝色的脸一眼,不,这么美的小表妹怎么可能是个武林高手!   太子殿下的目光不依不饶的望着放在旁边的食盒,甚至想伸手自己拿,眼看着就要勾到手了,太子妃温柔的将食盒挪开,道:“也不知四殿下在里面放了什么,殿下等一等,妾身这就叫人准备吃食。”   ☆、第九十八章 差一点   眼看着热腾腾的食物被葛姝移走,太子殿下一双眼里尽是怨念。陶梦阮已经不敢多看太子殿下一眼,也不知道解了毒之后太子殿下还记不记得这一段,她还是出去好了。   葛姝被太子殿下宛若实质一般的眼神看得险些败下阵来,太子殿下不依不饶的拽着葛姝的手,葛姝走动不得,只得拜托陶梦阮,让门前的两个丫头再去取些吃食来。   陶梦阮利落的走了出去,打开门吩咐门前的小丫头去取吃食。两个丫头刚刚见到人提了食盒进去,这会儿又要吃的,有些惊讶,但做到葛姝身边的二等丫鬟,两人深知主子的事不该多问,只需办好主子的吩咐就是,也并不多问,留了一人守在门前,另一人往小厨房去去吃食。   陶梦阮没有再往屋里去,就坐在外间喝茶吃点心,等葛姝伺候太子殿下吃了东西出来,便同葛姝告辞。葛姝没有多留,只拉着陶梦阮的手,道:“表妹,你可要快些配出解药来,再这样下去,姐姐我真担心日后被殿下灭了口……”   “……”陶梦阮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表姐放心,我一定尽快配出解药来,今日来,只是确认一下殿下的情况,好对症下药,最多不过三天,我让夫君将解药带过来。”   葛姝差点脱口让陶梦阮快些,可想想太医都只听过这种要,配出解药不知道了猴年马月,表妹三日能配出解药来已经是老天对她好了,连忙点头,道:“这回多亏表妹了,前些时候得了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我这里只有涟姐儿一个,表妹带些回去给珉哥儿把玩。”   珉哥儿不缺什么玩具,靖国公府的嫡长子过得不容易,小时候都当女儿一般娇养着,司老夫人和靖国公都准备了不少小东西,更别说旁人送的。但葛姝记得给珉哥儿准备礼物,陶梦阮也不会拒绝,道了谢就收起来,让人带了回去。   司老夫人带着陶梦阮几个小辈出门,安氏就想拿回掌家的权利,但司老夫人心里清楚,掌家权没有交出来也就罢了,交出来了再从陶梦阮手里要回去,必定会影响陶梦阮的威信。更何况,就算是当家主母也不可能就困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上面,没得做了主母就再不出门的,当时就拒绝了安氏的提议,只叫陶梦阮将府里的事做一些安排便可。   陶梦阮走之前将府里的事做了安排,虽然提前回来了,但她得顾着太子这边的事,也没来得及问府里的事。如今见过了太子,陶梦阮回府看过了珉哥儿,就直接去了药房,只叫了素音帮忙,开始配制太子的解药。   千日醉不算特别高深的毒药,那些太医束手无策只是因为千日醉的好几味药都是中原没有的,就算见过千日醉的记载,也不可能对千日醉的药效完全了解,想要解毒是不容易的。而陶梦阮不同,前世的医书和医术经过了许多次的整合,加上信息和交通发达,她自然要比这个时代的大夫们见多识广,对她来说,解毒并没有那么难。   葛姝盼着陶梦阮赶紧将太子殿下治好,免得日日放在她那里吓她,给陶梦阮的回礼给的丰厚,却实在连一顿饭都没有留陶梦阮,只盼着陶梦阮早些配出解药。陶梦阮却没有那么紧张,折腾了一下午没什么进展也不大在意,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出来吃东西。司连瑾刚刚从宫里出来,抱着珉哥儿在院子里喂他吃东西,见陶梦阮过来,便抬头道:“太子那情况又不要命,你不用这么辛苦,过来吃东西,明日再研究吧!”   陶梦阮点点头坐下,先端着银耳汤喝了一碗,道:“我也没准备通宵达旦的弄这个,这不是出来用膳了吗?你放心好了,太子那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放上三五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司连瑾闻言点点头,道:“三五天倒是无妨,正好这两日原本跟着四皇子的有些人撺掇着三皇子闹事,太子病着也好,也免得太子还得为他们背上个迫害亲兄弟的名声。”   陶梦阮正要点头,一名粉衣丫鬟一脸惊惶的在外面喊道:“快让我进去,我有事找世子和大奶奶!”   看门的婆子连忙拦着人,道:“你是哪个院的丫头,这般不懂规矩,世子爷和大奶奶的院子也是你咋咋呼呼就往里面闯的!”   “你这婆子好不晓事,我有要事找世子和大奶奶,若是耽搁了要事,你担待得起吗!”那丫头一把推开婆子拦着她的手,恼怒道。   “你就算有事也得通报……”守门的婆子被推得一个踉跄,还是起身来拦人。开玩笑,这来的也就是个丫头,惹恼了也就是暗地里给她使个绊子,何况又不是熙园的人,日后能不能见到还不一定。可世子爷是什么人,她要是将人放了进去,世子爷转头就得将她赶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闯熙园,来人,将她撵出去!”司连瑾娶亲之前,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连看门的婆子都没有,也没人敢闯司连瑾的地方,不管有没有理,敢闯熙园一步,以后就不可能在国公府出现。   “世子爷,奴婢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若是、若是耽搁下去,四公子就没命了!”门外的丫头听得司连瑾的话,身子不由得一缩,她光顾着想在世子爷面前露脸,竟忘了世子爷素来不是好性儿的,一阵凉风吹过,只觉得身上一时都冒出许多冷汗来。   司连瑾默然起身,看了那丫头一眼,道:“阮儿,我们过去看看。”   司连瑾的目光移开,那丫鬟如蒙大赦一般软倒在旁边的婆子身上,正要吐一口气,便听得司连瑾清亮的声音道:“将她赶出府去,靖国公府用不起敢闯主子院子的丫鬟!”   还没吐出来的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那丫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司连瑾却看都没看一眼,同陶梦阮一起往外走。   四公子司琪年纪还小,先前是同生母燕姨娘住在一处的,后来燕姨娘去了庄子,虽然还有司倩然这个同胞姐姐,但司琪也不可能住在司倩然那里,司老夫人留司琪在荣安堂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独自住在先前燕姨娘住的地方。安氏不管庶出子女的事,司琪也已经懂些事了,司老夫人也没有安排其他妾室养司琪,只亲自安排了人照看司琪,等司琪再大一些就移到外院去。   如今司琪的丫头来说司琪要没命了,虽然那丫头死活往熙园里闯,说不定有没有其他的心思,但这事也不可能完全是假的,司连瑾没有怠慢,同陶梦阮一道飞快的赶过去。   两人走到院子外面,就见到两人守在院子外面,陶梦阮一眼就认出,两人都是安氏的人。司连瑾根本没有看两人,直接向前走,两人连忙伸手拦司连瑾,两个没有功夫的丫头,司连瑾一挥手,两人摔倒在地上。两人都是安氏身边得力的人,被挥开了连忙又爬起来,上前要抱陶梦阮的腿,道:“夫人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大奶奶,夫人虽然不管事了,依然是世子和大奶奶的嫡母,世子爷、大奶奶要违背夫人的意思吗?”   司连瑾哪有心思同一个丫鬟说话,不等她抱上陶梦阮的腿,一脚将人踢开了。这回摔得重些,那丫鬟挣扎了半晌爬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瑾和陶梦阮往里面走。   姨娘不能独自住一个院子,有了子女之后,才会安排一个院子,方便照顾孩子,即便如此,燕姨娘的院子也十分简陋。出了燕姨娘的事,司琪也不像从前一样受宠,院子里的下人也懒怠多了,院子里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大约司倩然随司老夫人出了门,东西还有些凌乱。而司琪,正让人按在浅浅的溪水里,一双手艰难的挣扎着。   司连瑾眼中冒出火气,一个飞身迎上去,将按着司琪的两个丫头打飞,把浸在水里的司琪提了起来。司琪已经有些意识恍惚,身子无力地趴在司连瑾胸前,虚弱的喊了一声:“大哥——”   司连瑾将司琪交给陶梦阮,目光落在站在溪边的安氏身上,沉下来的脸色加上冒火一般的眼睛,就算安氏也有些招架不住,退了半步,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司连瑾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要对四弟做什么?溺死他,再丢到荷花池里,说四弟失足落水?满院子的人看着,你是打算让所有人都反口作证还是全部杀了灭口?你真以为你在国公府一手遮天了?”   安氏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手心渗了血,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趁着司老夫人不在,先弄死了司琪,作为掌家的大嫂,陶梦阮能脱得了干系,至少要询问一番,她正好可以趁机将哪个小祸害弄死,接下来,害死了幼弟,又没了孩子,再有人在靖国公面前念叨念叨,世子的位置不就是司连珏的?偏偏,这两人在这个时候赶了来。   ☆、第九十九章 哪里不对   陶梦阮捏着司琪冰凉的手,连忙动手将司琪吸进去的水和泥沙弄出来,好在司琪年纪虽然小,但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只是虚弱的闭着眼,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了。陶梦阮不敢怠慢,抱着司琪先送到屋里,又让人去请大夫来。   安氏见陶梦阮支使着人忙活,心知大势已去,不说陶梦阮和司连瑾立刻就能叫人来,单单司连瑾一个人的功夫,她还有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就应付不来。盯着司连瑾的眼睛露出一抹怨毒,阴沉沉的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早知今日,当初我就掐死了你!”   司连瑾早就知道了母亲身死的真相,但听到安氏这般接近真相的一句话,也忍不住身子晃了晃,道:“是啊,你当初就该弄死我,可惜,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当初你害死我娘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有被我报复的一天?”   “呵呵——”安氏仰着头,她怎么会没想到?斩草不除根,免不了有长大的一天,她原本就没想过让司连瑾平安长大。那时她年轻,论家世,她比前头的梅氏还要强上几分,做了继室就是司连瑾的嫡母,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落到她手里,是圆是扁还不是由着她的心意。她哪里知道,靖国公府不将司连瑾交到继母手中,反倒送到了宫里去,她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瑾成长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靖国公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不等安氏想好怎么甩锅,靖国公已经大步走进来,见到与安氏对峙的司连瑾,皱起眉头道:“你们做什么?怎么都跑到四郎的院子里来了?”   司连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自小养在宫中,虽然知道母亲死得惨,但对父亲除了漠然却没有更多的怨恨。然而此刻,想到安氏害死了母亲,靖国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然而这么多年来,靖国公不说为母亲讨回公道,还宠爱着安氏,甚至让她生下一子一女,对靖国公的不满也就随之而起。   靖国公注意到司连瑾的情绪,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安氏到底是他的妻子,又养育了一子一女,这些天因为芸娘母子的事他对安氏也多少有些歉疚,见得安氏愤怒的模样,便想到司连瑾对安氏素来没有好脸色,难得为安氏出了一回头:“阿瑾,你这是做什么?安氏她到底是你的嫡母,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司连瑾侧目看了靖国公一眼,冷笑道:“希望见到四弟之后,父亲还能这样义正言辞的站在她一面!”   靖国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司琪到了启蒙的年纪,他刚刚给司琪找了一位先生,今日没什么事就过来同司琪说一声。先前因为燕姨娘的事,靖国公对燕姨娘所出的司琪也冷淡了些,但终究是亲子,靖国公不会因为他母亲的事耽误他的前程,却没想到见到这样一副场面,闻言看向安氏:“琪哥儿呢?”   安氏手指握紧了些,她敢对司琪下手,也是柿子捡着软的捏,司琪生母送走了姐姐也说不上什么话,加上靖国公对司琪也冷淡了不少,只要别让靖国公抓个正着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罢了,好好葬了还能怎样?却不想先让司连瑾撞上了,接着靖国公又正好寻了过来。   靖国公哪里是那好糊弄的,平日里也就是没有上心,自然不会花力气去管。见安氏脸色不对,靖国公的眼睛微微眯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琪哥儿怎么了!”   “爹、爹爹……”司琪从屋里小跑出来,一把抱住靖国公的腿,仰头道:“爹,母亲她要杀了我!她让人把我按在水里……”   靖国公低头看司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通红着,贴着他的身子还微微颤抖,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司琪原本是最小的一个,虽然这一年多来冷落了些,但见到他这个样子,靖国公还是忍不住心疼,一把将司琪抱起来,看向安氏,道:“琪哥儿说的是真的?”   安氏沉默了片刻。这事让司连瑾和陶梦阮撞破,她便是能堵住这些下人的嘴,又哪里堵得住司连瑾和陶梦阮,而靖国公,曾经纵容着她,可她十分清楚在靖国公心里,十个她也抵不过一个司连瑾。想到她处心积虑为司连珏谋算,而靖国公丝毫没有捧着司连珏的意思不说,司连珏还一直觉得她功利心太重,不愿与她亲近,一时只觉得悲愤异常,仰头大笑了几声,终于侧目看靖国公,眼里平静地可怕:“是我,我就是想弄死司琪,然后再弄死司珉昭,然后,司连瑾,以后国公府就是阿珏的。我就是那么恶毒,你又能怎么样?”   旁边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身子,被他们听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只是在周围一片寂静的环境中,众人谁都不敢动,只拼命想缩小了自己,恨不能缩到地缝里去。   靖国公沉默了片刻,微微收紧的手勒得司琪挣扎了一下,才清醒过来,沉声道:“我竟不知,我的枕边人竟然恶毒如斯!”   “夫妻近二十年,你才知道我如此恶毒,你可曾有一点半点的在意我?”安氏嘲讽的笑了笑,“我认识你在先,当初你曾许诺,等你功成名就,你会娶我为妻,可我等着,等了五年,却等来你娶妻生子的消息,你那时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小青梅半点的印象?呵呵,我接着梅芷芙好友的身份到国公府做客,你连我的模样都没有认出来,背信弃义如此,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   陶梦阮在司琪后面追出来,正听到安氏的这一番话,看向靖国公,只见靖国公一脸错愕,似乎猛然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不由感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是,可怜也并不是恶毒的理由。   “想起来了?”安氏冷笑一声,“你既然早已经定亲,何必许诺娶我,既然许诺了我,为什么又要同梅芷芙成亲?你知道我当初认识梅芷芙的时候,有多么心痛吗?明明恨不得掐死她,却还要虚与委蛇同她交往,才有机会见你一面,可你呢,我走到你面前了,你不认得我;我嫁给你了,你半点不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与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认出我来!”   陶梦阮看了靖国公一眼,先前听的大多是旁人的议论,安家曾经败落了一段时间,再次走入京城贵族圈子时,安氏刚刚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时安氏一个小姑娘,不同同龄的小姑娘结交,反而追着靖国公夫人梅氏里外跑,接着安氏就做了靖国公的继室,许多人明面上不好议论,暗地里都骂安氏心机深沉,骗的梅氏的信任,最后取而代之,也不知梅氏的死跟安氏有没有关系。安氏多年来从未提过这一段往事,旁人骂她恶毒的话也都照单全收了,陶梦阮却不知,原来是靖国公早年惹下的桃花债。   靖国公听过安氏的控诉,似乎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情况,才开口道:“当初你八岁,我十五岁,我无意间撞见你沐浴,这才许下娶你为妻的诺言。我知道我早已定亲,但芷芙是有心上人的,我有心成全他们,只想着退了亲再迎娶你便是。只是我再次去寻时,你舅舅说你意外失足,已经过世了,我自然不便再提这件事,后来芷芙的表哥另娶,我与芷芙成了亲。你说我言而无信,可你舅舅亲口告诉我你死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你联系到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可你,就因为这个,害死了芷芙?”   “……”安氏僵在原地,她幼时曾在舅舅家住过几年,也是在那时认识了靖国公。舅舅家原本也是官家,但以为有罪,被贬为庶民,只是那时安家被流放,舅舅家更好些,才将她放在舅舅家。后来安家平反,祖父和父亲都身居高位,但舅舅家依然是罪民,她被接回安家时,父亲不愿舅舅家牵连安家,要舅舅守口如瓶,为了以免万一,只是养在他们家中的小姑娘已经病死了,这才有毫无瑕疵的安家嫡女。   因为那一段往事,家中对她也格外疼爱纵容些,她享受着那份好处,却从未想过,她与当初定情的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我,我只是爱你……我怎么能忍受,你那样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安氏一直以为靖国公对不住她,她阴阳怪气,她恶毒骄纵都是靖国公欠她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忘不了从小到大的那份爱恋,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她便有些后悔这些年留给靖国公的印象。没有人希望心爱的人眼里的自己是个恶毒到可怕的女人,看着靖国公冷成责备的样子,安氏有些口不择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纳那么多妾室?你不爱梅芷芙,为什么要对司连瑾那么好!”   ☆、第一百章 赎罪   靖国公莫名其妙的看了安氏一眼,道:“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阿瑾是我的嫡长子,我做爹的养育他有什么不对?”   “若是当初你跟梅芷芙退了婚,娶我为妻,你也会纳妾抬通房?”安氏不死心问道。   “自然!”靖国公毫不犹豫的答道,并不觉得自己纳妾有哪里对不住许下婚约的安氏。靖国公生活的背景如此,便是当初父亲与母亲夫妻相得,也有几房妾室,生下了几个庶子,在这个圈子当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初司连瑾同陶梦阮定亲,他也考虑过为司连瑾纳两房妾室,只是司连瑾自己不愿意罢了。   安氏仿佛一时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这些年来,她在靖国公身边,看着他娶妻纳妾,并没有特别宠爱谁,可见到那些妾室得宠生下孩子,她还是恨不得将她们全部弄死。靖国公对她比别人更加纵容,却感觉不到更多的情分,她私心里觉得,靖国公是惦记着当年的小姑娘的,想着说不定靖国公就是因为当初的小姑娘,才对谁都没有更多的喜爱。可如今,亲耳听到靖国公说,她与早死的梅芷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觉得头顶的天空一下子崩塌了。   “你再说一遍,我与梅芷芙,甚至府里的小妾,都是一样的?”安氏不能接受的望着靖国公,希望靖国公亲口否认这句话。   靖国公在内院上面并不怎么上心,当初会娶了安氏,也是因为安氏跟死去的梅芷芙关系不错,以为安氏会照顾司连瑾一些。安氏过门之后对待司连瑾的行为他也看在眼里,但人已经过门了,他还能真将安氏送回去不成,何况司连瑾被太后接到了宫里,他也就没有更多注意这件事。梅芷芙曾经喜欢过别人这件事他多少是介意的,所以他对梅芷芙多少有些冷淡,而安氏相貌平庸,他也提不起更多的怜爱之心,但他自认为对得起安氏,里外不曾让安氏没脸,安氏如此计较这些,倒是得寸进尺了,听到安氏的要求,沉着脸道:“自然是不同的,先前芸娘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了,可你竟然想杀死琪哥儿,这国公府中,还有谁比你更恶毒心狠!”   “可是,我都是因为爱你啊!”安氏有些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对你的心,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我只是太在意你,我们也有阿珏,同是嫡子,司连瑾能有的,为什么阿珏不能?你就这么偏心吗?”   “嫡长子和嫡次子自然是不同的,”靖国公神色冷淡,“阿瑾是嫡长子,除非他死了、残了,否则世子的位置都不会轮到别人,安氏,你是想乱了长幼尊卑吗?安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安氏怔了怔,猛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靖国公:“长幼尊卑,是啊,说得真好,可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做继母的能心甘情愿的看着嫡长子继承家业?只可惜当初一时心慈手软,让他活了下来!”   司连瑾一直没说话,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安氏,又看向靖国公,道:“父亲,我要为母亲报仇!”司连瑾从没想过放过安氏,只是哪怕有李娘子的证词,那也不过是拐了好几道弯的证据,拿出来根本没有说服力,更何况还有司连珏。他恨不得让安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并不想因此毁了司连珏,左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等一两年也是一样的,至少等司连珏定下亲事。可如今,既然安氏自己说出来了,他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暗地里有无数种方法报复安氏,可对于冤死的母亲来说,让凶手伏法是最好的告慰。   靖国公目光落到司连瑾脸上,对上司连瑾坚定地目光,终究点了点头,道:“我会休了她,但阿珏,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不!”安氏听到休妻,原本就激动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你不能休了我!阿珏是要做世子的,他不能有如此的污点!”   “你以为休了你就够了?”司连瑾冷笑,“你以为四弟没事,你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你害死我母亲,残害人命时,就没想过这些会是三弟的污点?父亲休了你,你以后跟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三弟虽然会受影响,到底强过有个杀人害命的母亲,你若是为了四弟好,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安氏瘫倒在地上,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她从没想过她的谋算会失败,更没想过若是失败了,司连珏会面对什么。她对靖国公的爱恋在多年的夫妻相处当中已经磨光,唯一的寄托就是膝下的一儿一女,可要说分量,司安然自然比不得司连珏。她为司连珏谋算,不惜亲自背上罪孽和恶名,却忘了,她是司连珏的母亲,她恶毒,司连珏又怎么能好。   “你休了我吧!”安氏颓然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平日的高傲端庄,若是连司连珏的前程都毁了,她怎么对得起这个唯一的儿子。   休妻不是一件小事,但靖国公并不打算等司老夫人回来。司连瑾既然要报仇,自然要让安氏伏法,若是司老夫人和司连珏知道,必然又要为难。安氏原本还有些期盼着,靖国公不能轻易写下休书,等司老夫人和司连珏回来,为了司连珏,必定会将事情压下去,却没想到,靖国公当场就写下了休书,让人将她送出府去,还没等她让人给司老夫人和司连珏报信,京兆尹的人就已经赶了来,二话不说将她连同心腹丫头婆子一起带了去。   司老夫人原本计划的是来回五天的行程,但因为司嫣然病着,打算多留两日,左右陶梦阮已经先回府了,多住两日也无妨。没想到没过两日,从去寺里上香的妇人口中得知了安氏的事,司老夫人一时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司嫣然还病着,由司连珏护送着往回赶。   司老夫人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府上,才听说正是安氏开审的日子,司老夫人不向着安氏,可想到司连珏,让人扶着要去听审,让司连珏拦住了,最终是司连珏自己骑马赶了过去。   司连瑾状告安氏害死生母,又接二连三害死人命,陶梦阮也跟了过去,倒是靖国公并没有出现。陶梦阮见到司连珏时,司连珏脸色平静,似乎前面正在受审的并不是他的母亲一般。陶梦阮想开口说什么,司连珏摆摆手,道:“大嫂,你不用多说了,我都知道的,我不怪大哥。”   陶梦阮微微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司连珏却接着道:“母亲做的事,我长大之后,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我也劝过她,可母亲听不进去,我早就知道今日的结局了。虽然她是我母亲,可她害死的是大哥的母亲,将心比心,若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害死我母亲的人的。”   陶梦阮看着司连珏有些暗淡的脸色,安氏再是狠毒,也是生养司连珏的母亲,这件事上最为难得也是司连珏。所谓大义灭亲,真的能将生母都舍弃了的人,又有谁敢亲近,陶梦阮不知司连珏最后如何抉择,也不会阻止司连瑾为母亲报仇,这件事既然存在,就必须有一个结局。   安氏原本是僵持着不肯承认的,可见到司连珏到了,突然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甚至将如何害死了梅氏,后来又如何将靖国公的几房妾室和幼小的孩子害死都说了个清楚。安氏虽然被靖国公休弃,但毕竟是国公府公子的母亲,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听得满头冷汗,他原本以为,靖国公府将安氏送上衙门,也没打算让安氏供认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户人家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通常都自己处置了,不会闹开了,没想到司连瑾还没用什么手段,安氏就自己招认了。   司连瑾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去,果然司连珏就站在旁边听审,顿时就明白了。安氏这些话明显就是说给司连珏听的,她是想让司连珏来抉择,司连珏是国公府的公子,国公府便是恨死了安氏,也不会毁了司连珏。   安氏说完了,就安安静静的跪着,堂上的府尹大人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过了几遍,只是司连珏一句话都没说,只得一拍惊堂木,让安氏签字画押,最后宣判。杀人是重罪,安氏手头的人命可不少,卖身的奴婢就不说了,其他的罪名就足够判安氏死罪。   府尹宣判,让人将安氏拖下去,安氏努力想挣开衙役,向司连珏喊道:“阿珏,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我是你亲娘啊!”   司连珏似乎笑了一声,猛然走向堂上,跪下道:“大人,我朝律法,子女是可以为父母赎罪的,对吗?”   堂上的王府尹一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下十分清楚!”司连珏抬起头,“父母犯死罪,子女若肯受百杖之责,可改判流放,在下可有记错?”   王府尹沉默点头,道:“你要替你母亲受百杖之责?”   “请大人行刑!”   “阿珏,我……”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受得住的,不过是一百杖罢了,我母亲欠的命,我做儿子的,替她偿还原是应当的。”司连珏十分认真道,“母亲,我早时就劝过你,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不会逼迫大哥做不孝之人让你逍遥法外,但我可以替你赎罪,只希望我承受的一百杖,能让你幡然醒悟,改过自新。”   安氏一时停止了挣扎,她原本是死不招认的,突然招认了,只是想让司连珏为她出头。她素来不是好人,一直琢磨着司连瑾的位置,自然也将司连瑾的性格摸了个透彻,司连瑾平日冷冷淡淡的看上去就是司连珏缠着司连瑾,可对司连珏这个弟弟,司连瑾是当兄弟爱护的,若是司连珏面对那样的窘境,司连瑾必定会改变主意,她便也有一线生机。   司连瑾也猜到了安氏的心思,虽然不愿意,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也只会暂时放弃。只是安氏没想到,司连珏确实不会看着她去死,却选择了受一百杖,替她赎了死罪。   司连瑾想拦住司连珏,可被司连珏的目光看着,这话说不出来,只得抬起头,冲堂上的王府尹使眼色。王府尹为官多年,哪能没有这点眼色,抓着堂上的令签丢下让人行刑,同时隐晦的向领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这杖责当中自然是有门道的,打轻大重也有文章可以做,天子脚下王府尹自然不敢做收受贿赂欺上瞒下的事,但像这种情况,一百杖之后还有没有命就看当事人的态度了。不说司连瑾明显没打算把弟弟打出个好歹来,就是司连珏作为靖国公疼爱的儿子,王府尹就不会真要了司连珏的命,但司连瑾那个眼神里的另一层意思,他也看明白了,当下就让人去安排。   司连珏既然要为安氏赎罪,一百杖就当堂执行,执杖的衙役长得凶神恶煞的,以棍子打下去带起一阵风声,司连珏便是足够坚韧,也立刻冒出一头冷汗来。安氏没有被拖走,两个衙役看着,就在旁看着司连珏受刑,看着他满头的冷汗滚落,身上不多时就沁出了血迹,顿时泪眼朦胧。不像先前声嘶力竭的控诉,这一刻的安氏,只默默地流泪,一遍遍的说着悔恨的话。   看着司连珏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安氏跪倒在地上,一遍遍的哭喊着,求着放了司连珏,她情愿受死罪,只是没有人理会她,安氏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珏受完了一百杖,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褐色的衣裳。司连珏说不出话来,只静静地望着安氏,嘴角微微动了动,便昏睡过去。   守在旁边的衙役要拉了安氏下去,安氏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努力回过头,向司连珏喊道:“阿珏,娘错了、娘错了,就算没有那个负心汉又如何,娘还有你和安然,娘一定会改过的……”   司连瑾沉默的看着人将安氏拖走,才向两个衙役道:“把阿珏抬回国公府!”   司连瑾虽然将安氏送上了府衙,却没打算让人看靖国公府的笑话,这场审问也没有让人旁听,但司连珏昏迷着被抬回国公府,许多内幕便也一层层的流传开去。有人骂安氏恶毒,但更多的则是夸赞司连珏的孝心的,也有人责怪司连瑾心狠不讲情面,可细细说来,司连瑾要为冤死的母亲讨个公道也没有错,一时间京里沸沸扬扬的倒是司连瑾这一对兄弟。   司连珏被抬回国公府的样子甚是凄惨,可回到司连珏的院子后,司连瑾一把扯出司连珏嘴里的东西,便对上司连珏咬着牙的目光。兄弟俩对视半晌,司连珏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是真的想为母亲赎罪。”   司连瑾静静看了司连珏片刻,道:“因为有你赎罪,所以我放她一条生路,可她害死了我娘,难道不该受些心头的苦楚?至于你,你没有错,有这份心就够了。”   司连珏眸光动了动,想要起身,被司连瑾一把推回去,道:“你是刚刚受过一百杖的人,至少要有些受过刑的样子!”   ☆、第一百零一章 提亲   司连珏的事情,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司老夫人原本听说司连珏受伤昏迷被抬回来,虽不相信司连瑾真能将弟弟弄出个好歹来,还是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看。结果一进门就瞧见司连珏趴在软垫上看书,背上确实缠了些纱布,但明显没什么大碍。   虽然有司连瑾安排,但为了给安氏真实的感觉,第一棍是实实在在打下去的。司连珏也是习武之人,那一棍疼归疼,也就是皮肉之伤,有好药养着,过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司连珏对上司老夫人的目光,手忙脚乱的将书合上,还想嚎两声叫司老夫人心疼,也好叫司老夫人松口答应他的亲事,结果不等他开口,司老夫人便没好气道:“行了,你大哥什么人祖母还不知道,还真能让你出什么事?你还想装可怜求祖母什么!”   “嘿嘿……”司连珏被司老夫人说破了也不恼,上前抱着司老夫人的胳膊,都:“祖母,还是我那婚事,如今我娘这样,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娶妻?只是悦儿今年三月就已经及笄了,孙儿怕若是一直耽搁下去,悦儿让别人求娶了怎么办啊!”   “那你想如何?”司老夫人见到司连珏没事,也有心情同他说笑,心知司连珏想做什么,偏就装作不知。   司连珏跟司连瑾呆的久了,也不大将脸面放在心上,司老夫人装作不知,司连珏就索性直接说明白,道:“祖母,我如今不好娶妻进门,至少可以先定下亲事啊!我已经想好了,悦儿或许没有京中大家闺秀的才华气度,但我又不是大哥,我的妻子也不用管家理事应付人情世故,只要身家清白,品行优良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她若是愿意学,我可以求大嫂教她,若是她不想理,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妻子就够了。”   司老夫人看着司连珏,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孙子,不仅仅因为司连珏孝顺开朗,更因为这个孩子一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算安氏一直野心勃勃,也没有将这个孙子带歪了去。摸了摸司连珏的头顶,道:“行了,祖母这一关算你过了,只要你父亲同意了,你就可以上门提亲去了,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大哥费心为你做了这些安排,你总要养个一两个月才能出门吧!”   “……”司连珏满是喜悦的脸立时垮了下去,说服父亲倒不是问题,父亲当初也不同意司连瑾的婚事,后来又想给司连瑾安排妾室,最后不也只得妥协,没有到了他就办不到的,可好容易求得祖母松口了,他还得在家里圈上一两个月,实在太过煎熬了。   司老夫人看着孙子蔫哒哒的模样,忍不住心情大好,吩咐下人照顾好司连珏之后,就离开了司连珏的院子,顺道去熙园看看珉哥儿。   司连瑾让司连珏老实在院子里养伤,便带着陶梦阮和珉哥儿回熙园。如今天气还热得很,司连瑾从外头回来就不想动弹了,捧着绿豆汤喝着,珉哥儿伸着脖子看他,司连瑾就拿指尖沾了一点,送到珉哥儿嘴里。   陶梦阮拍了一下司连瑾的手,瞪他道:“珉哥儿还小,吃不得冰的!”   “男孩子哪能这么娇养,你看他喜欢呢!”司连瑾抱着珉哥儿对着陶梦阮,“我小时候就什么都吃,才能长得这么壮呢!”   陶梦阮白了司连瑾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司老夫人的声音,道:“阮丫头快别听他的,他小时候弱得跟猴儿一般,凉一些的东西吃下去就得病一场,祖母为他可是操碎了心!”   “……”刚说的话转头就让祖母拆了台,司连瑾叹了口气,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啊!”   “你都不记得,还敢拿来误导你媳妇?你若是不疼珉哥儿,祖母疼!”司老夫人没好气道,从司连瑾手里接过珉哥儿,珉哥儿十分给面子的抱住司老夫人的脖子,喜得司老夫人心肝肉儿的乐。   抱着珉哥儿逗乐了一回,司老夫人才想起正事来,向司连瑾道:“阿珏心里那姑娘的事你也知道吧,阿珏刚刚还求祖母给他做主,好歹将亲事先定下来,如今阿珏出不得门,我想来想去,还是你走一趟稳妥些,先去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就同那姑娘的母亲先将亲事定下来,等日后成婚。好在地方也并不远,来回三天的功夫就足够,阿瑾你觉得如何?咱们家求亲,也没有让阿珏亲自上门的。”   司连瑾心里暗骂司连珏给他惹事,但也点点头,道:“孙儿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父亲那边……”   “他连他自己的内院都理不顺,这府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我老婆子管着的,这婚事我还做不得主?”司老夫人提起靖国公还是一肚子火气,后院妻妾那点事也就罢了,还连累孩子,哪有资格在孩子的终身大事上面指手画脚。   “是,祖母说的是,我们兄弟的事都得祖母做主呢!”司连瑾抱着司老夫人的胳膊道。   司老夫人由着司连瑾抱着,嗔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你自己这个样子也就罢了,可别将珉哥儿带的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祖母不是最疼我了吗?”司连瑾素来脸皮厚,被司老夫人这么说一点也不恼。   司老夫人早就习惯了司连瑾时不时露出些孩子气,嘴里说说也就罢了,心里到底怜惜司连瑾,只拍拍他的手,道:“阿珏自小什么都不缺,安氏照顾孩子也是事事尽心,说起来像是娇生惯养,可你也知道,阿珏他在意的原本就不是这些。阿珏他从小到大没求过什么,这回这个媳妇儿祖母瞧着他是上了心了,嘴里怎么说不论,总得给他把媳妇儿定下来才成。”   “夫君办事祖母还不放心吗?祖母就安心在府里等着就是。”陶梦阮也道,“不过,婚姻大事到底不是夫君一个兄长能做主的,孙媳想着,夫君先去,先同她家探过了口风,到时候还得请一个长辈前去,才算郑重。”   司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道:“是该这般,是祖母没想周全。就像阮丫头说的,阿瑾你先去探探口风,哎,这也不妥,那孩子母亲寡居,阿瑾贸然去找,怕让人说闲话。这样吧,阮丫头跟着走一趟吧,安氏走了,阮丫头就是长嫂,替阿珏张罗着亲事也没人能挑什么理儿,就是辛苦阮丫头了。”   陶梦阮倒是很愿意出去走走,闻言便点头道:“哪有什么辛苦,孙媳还愿意出去走走呢!”   司老夫人听孙媳妇喜欢往外跑并不觉得不喜,年轻人原本就应当多往外面走走,才能见见世面,她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国公也走了不少地方,拍拍陶梦阮的手,道:“这样就好,就是珉哥儿,你看是留下府里还是带着一道去?”   “如今天气正热,珉哥儿跟着也是受罪,我想着就劳烦祖母照看了,左右不过几日,他若是还不乐意吃奶娘的奶水,叫他吃些其他的也没关系。”司连瑾勾着珉哥儿的下巴,一句话拍板,自从孩子出生,他跟媳妇儿亲近的机会平白让这小子分去了不少,若非他时时将孩子自己抱着,陶梦阮恐怕都看不到他了,难得有机会单独跟媳妇儿出门,哪能带上这么大个拖油瓶。   司老夫人了然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司连瑾的意思,说定了出发的时间,司老夫人叫陶梦阮到时候将孩子送到荣安堂,便由大丫头扶着往回走。   陶梦阮不舍得孩子,还不到半岁呢,就这么丢在家里,就算少不了照顾的人,还是不放心,抱着珉哥儿瞪司连瑾,道:“我们带着珉哥儿又能怎么?他还那么小,一直待在咱们身边,夜里哭闹怎么办?”   “珉哥儿总要离开我们身边的,这回不过几日,叫他跟着祖母也免得日后总是粘着你,你不想想,自从珉哥儿出生后,你每日都要等珉哥儿睡着了,才舍得分我几个眼神……”   陶梦阮看着司连瑾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拧了他胳膊一下,没好气道:“明明是你时时抱着他,怎么还怪我冷落了你!”   “我要是不把珉哥儿抱着,你能看他的时候顺便多看我两眼?”   “……”陶梦阮呵呵,所以,怪她咯?从未见过倒打一耙还如此骨骼清奇的,“行了,我那不是也没有反对吗!”   司连珏听说司老夫人将这事交给了司连瑾,晚上又跑来讨好了司连瑾夫妻俩一回,于是三天之后,陶梦阮将珉哥儿交给了司老夫人,跟司连瑾一起离京去了宋州的延庆县,司连珏时时放在心上的那位姑娘,便是延庆县下辖新乡的一户人家,离京城不过一天的路程。   从京城出来走的官道,一路到延庆县将将太阳落山的时候,若是司连瑾自己来,多半趁着天还没黑将事情办妥,明日就转道回去,但陶梦阮同来,司连瑾哪里舍得这般辛苦,带着陶梦阮在县城里先寻了个客栈住下,其他的等明日再说。   ☆、第一百零二章 求娶   延庆县不大,没进城时司连瑾就让人安排住处,但司连瑾还是嫌弃客栈有些简陋。提前过来办事的人小心地瞄了一眼司连瑾的脸色,他头一回跟世子爷出门,但世子爷挑剔是出了名的,连忙小心翼翼道:“世子爷,这是县里最好的客栈了。”   陶梦阮见状有些好笑,他们过来办事不过住两日罢了,也不必太在意住处这点小事,笑笑道:“好了,我们就住两晚,何必这样挑剔,这都是最好的了,你不乐意人家也不能给你变出个好的来啊!”   司连瑾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好养活,先前跟陶梦阮流落出去的时候,住山洞也没有意见,但这回他出门他觉得就是带陶梦阮出来玩,顺道办点事,要求就高了一个档次。只是陶梦阮说的没错,延庆县就这么大,想找个更好的出来也办不到了,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进去吧!”又向那跑腿的小厮道:“去城里最好的酒楼买些吃食来!”   “这里就有吃的,何必费事跑别处去买,费时费力的。”陶梦阮坐了一天的车,并没有什么食欲,人累得很是真的,只想泡泡脚早些睡下。   司连瑾握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顺便解释道:“以我的经验,客栈的饭菜都是勉强填肚子的,味道不好尚在其次,吃饭的人不多,用的东西也不好。”   司连瑾这么说,陶梦阮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客房是先前就准备好的,店里的小二一见两人的穿着气度,半点都不敢怠慢,将他们送到房间很快就送了热水过来。   陶梦阮简单地清洗了一番,身上的疲惫散去了些,才向司连瑾道:“祖母先前就派人来打探过了吧,那家情况如何?”   “嗯,祖母虽然一向和善好说话,但阿珏的亲事无论如何是不能马虎的。那姑娘出自乡下倒是不要紧,但总得身家清白人品好才行。”司连瑾闻言点点头,“单凭阿珏几句话祖母哪能放心,后头就让人过来打听了。那位姑娘的人品是人人都看得见的,模样女红都是好的,只是父亲一走不回,家里还有个常年生病的母亲,旁人就打了退堂鼓了。”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乡村里都富裕不到哪里去,一家人若是没有了壮年男子顶梁柱,日子过得必然是艰辛的,何况母亲还病着。那位姑娘又没有兄弟姐妹,她出嫁了也不可能不管家中生病的母亲,亲事上自然就艰难了,但另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条件下,那位姑娘还能不计回报救助司连珏,司连珏倾心于她也并不奇怪了。   “那村子出了城还得走大半个时辰,我们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就是,若是能将亲事定下来,我们让人回京城报信,我带你四处走走如何?”司连瑾还记着陶梦阮难得出门上香在外面玩上两天,还让他带了回去,这回出来了,倒不如游玩一圈再回去。   这县里还真没什么可看的,说起来陶梦阮前世跑过不少地方,但对于旅游还真没有更多的热情,更何况小拖油瓶还在家里放着。闻言便摇摇头,道:“珉哥儿还在家里呢!我们办完事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他在家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司连瑾撇撇嘴道,显然对于陶梦阮出门还惦记着孩子有些不高兴,“我瞧着祖母说让你出门时,你挺高兴的啊,还以为娘子在家里待得闷了,想出门转转呢!”   “我是挺想出门转转的啊,但转转就够了,到处跑多累啊!”陶梦阮捧着司连瑾递过来的李子笑道,她不是坐不住的人,不过在某个地方待时间长了,还是想动弹一下,不过动一动就够了,真要四处跑,难免有些累人。   “……”司连瑾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娘子高兴就好!”   两人带着任务来的,次日一早就让人带路,直接去了常家住的大柳树村。带路的就是上回过来打听的下人,一路上也简单说了些这边的情况。   大柳树村大多是灾荒年来的外来人,土地不多,人口不少,渐渐地靠地里那点出息就不够了,于是许多人离家做生意、找工做,像常悦的父亲那样一走就再没回去的,也有好几个,留下的妻子也大多就带了孩子改嫁。常悦的母亲跟父亲感情甚笃,常悦的父亲几年都不回,有人说不要她们母女了,有人说死在外面了,但常悦的母亲就是不愿改嫁,婆婆死后还拉扯着常悦长大。   陶梦阮还在唏嘘,马车已经到了大柳树村前。   大柳树村出去做生意的人多了,有像常悦父亲那样一去不回的,也有衣锦还乡的,所以司连瑾和陶梦阮的马车在村前停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出门在外,司连瑾也低调了些,马车虽然不错,但也不算奢华,上面也没有国公府的标志,免得若是亲事不成,常悦还要遭人非议。   村里道路不宽,马车就停在村前,司连瑾走在陶梦阮身边,叫人引着往村里走。这个时候村里许多人已经下地干活去了,只有妇女小孩忙着家事,有外人进来不免多看两眼,倒是没有更多注意。   看上去村里贫富差距比较大,青砖大瓦房旁边还有简陋的土坯房,但整体来说,大柳树村还是贫寒的人家比较多,富贵了的估计有不少搬到县城里去了。没走多远就到了常悦家,陶梦阮往里面看,屋子十分简陋,甚至院子里还有些打翻的桌椅,几只鸡在院子里乱跑,实在不像是坚韧善良的常悦家该有的样子。   司连瑾也微微皱起眉头,向引路的人看了一眼。引路的人擦了把汗,他上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里外明明拾掇得十分妥帖,连忙上前去敲门。   不多时,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出来开门,一身朴素的布衣,一双眼红肿,看上去像是哭的。这般模样不说陶梦阮和司连瑾,那引路的小厮都吓了一回,不出什么意外这家姑娘可就是国公府的少奶奶了,他过来打听消息时都没敢有半点不敬,怎么短短的时间是出了什么事?   “常婶儿,我是阿旺,你还记得我吗?上回来讨过水喝的。”那小厮惊讶之余,连忙问道。   阿旺前些天才来过,常悦的母亲刘氏稍微想了想,就记起他来,道:“是阿旺小哥啊,阿旺小哥这是有什么事吗?家里乱糟糟的,实在不好请你们进去。”   陶梦阮见刘氏状态不好,却掩饰着情绪和和气气的同他们说话,心里对没见过面的常悦也生了几分好感,有这样的母亲,女儿也差不了。   “今日可不是来讨水喝的,今日来,是我家公子和大奶奶有事找常婶儿还有常姑娘。”阿旺上回来不好多提主家的事,而司连瑾和陶梦阮这次来,就是为了提亲的,阿旺也不啰嗦,直接向刘氏道:“这是我家公子还有大奶奶。”   “你们是……”对于陌生人,刘氏还是保留了几分警惕,但看着两人并没有恶意的样子,刘氏虽然有些疲惫,还是向两人道:“两位远道而来,先进来喝杯茶水吧!”   院子里有些乱,刘氏将挡路的椅子移开,请陶梦阮两人进去,道:“你们先坐,我去烧些水来!”   等刘氏端了茶水坐下,陶梦阮才开口道:“常婶儿,我和夫君此来,是为我家小叔的亲事,来探探口风的,不知常姑娘可在家中。”   刘氏闻言一愣,道:“为我家悦儿?”言罢又打量了陶梦阮两人一番,道:“我常家只是贫寒人家,小女也只是粗颜陋像,怕是配不上你们家世,若是为此,两位还是请回吧!”   刘氏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叫阿旺捏了把汗,他上回没敢暴露身份,刘氏对他也十分客气,他心里是十分敬佩刘氏的,生怕司连瑾让刘氏一句话惹怒。   司连瑾和陶梦阮对视一眼,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傻里傻气的司连珏这回倒是运气好,这姑娘藏得那么深都让他扒出来了。稍停了片刻,陶梦阮道:“常婶误会了了,我和夫君是真心诚意前来提亲,是三媒六聘为小叔求娶正妻,并非仗势欺人想要强抢民女。”   “……”这回是刘氏吃惊了,她看两人的穿着和谈吐,便是城里富贵人家也比不上,只当是哪家花花公子又瞧上了常悦,只想赶紧打发走了了事,却不想,陶梦阮直言是为小叔求娶正妻。   “在下听三弟说,先前受伤病重,曾在这里借住过一段时日,幸亏常姑娘好心搭救才能平安归家。三弟并非只为报恩,而是真心求娶常姑娘,只是担心坏了常姑娘的闺誉,这些话一点都不敢提起,直到回到家中,才求祖母做主,前来提亲。这回三弟原本是要同来的,只是前些时日受了伤,才托在下夫妻前来。”司连瑾向刘氏拱拱手道。   “这,是先前在这里养伤的司公子?”刘氏对司连珏印象还不错,先前在家中养伤,她生怕影响了女儿的名声,没想到司连珏温和厚道,并没有半点轻浮的举动。   ☆、第一百零三章 代替   陶梦阮听得这话,将国公府的家世简单说了一遍,刘氏原本只当是州府的富贵人家,没想到竟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刘氏丈夫早年一去不回,刘氏一人带着女儿,若没点脑子也没有今天,听了国公府的门第,第一反应不是欣喜,只担心司连珏有什么缺陷,可想到司连珏的行止气度又不像,一时倒有些拿不准真假,正要拒绝,想到女儿如今也不知被那混蛋带去了何处,刘氏犹豫了片刻,道:“两位不知,昨日我那失踪多年的丈夫回来了,今日一早强行就悦儿带了去,说是要为悦儿说亲,如今只怕是……”   陶梦阮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刘氏红肿的眼睛,只是头一回上门,初次见面,陶梦阮不好问人家这种私事,现在看来,必定是为了常悦被带走的事。   “两位上门来提亲,想来也打听过我们常家的事。大柳树村人多地少,每年都有青壮年出门做生意谋生,我那夫君在悦儿出生没多久,就出门做生意去了。到第三个年头,同他一道出门大壮兄弟回来了,说是在南边遇到了流民,被冲散了,旁人都道他多半是不在了。我那婆婆受不住刺激就这么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带着悦儿,在村里做寡妇都做了十几年了,谁曾想他竟然还活着。”刘氏将这些细细说来,目的自然是希望司连瑾和陶梦阮出面将常悦带回来,一个十几年就像死了一样的父亲,突然回来就是为了带女儿嫁人,这样的亲事刘氏再没见识也能看出不妥来,若是二者选一,她情愿为女儿选择司家,至少人家是正正经经上门来提亲的。   陶梦阮和司连瑾对视一眼,她没有错过刘氏那细微的情绪变化,接着这样说自然是希望他们能救常悦回来。   刘氏见状就知道司连瑾两人猜到她的心思了,一起身就要跪下,陶梦阮连忙扶住她,道:“常婶,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我们两家非亲非故的,我不该求你们做什么,只是悦儿她父亲这么多年没有半点音信,突然回来就为了给悦儿安排亲事,这样的亲事我怎么能答应!只要你们能帮我把悦儿救回来,我一定报答你们的恩情!”   陶梦阮见刘氏许下报恩的话,却并不拿她们对司连珏的恩情和司连珏的求亲来请求,对刘氏更钦佩几分,连忙扶着刘氏坐下,道:“常婶你别急,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氏心知陶梦阮这便是答应了,也并没有以常悦的亲事威胁,对靖国公府也多了些好感,心道京城的富贵人家果然同县城里欺软怕硬的大户人家厚道,也不敢耽误,道:“昨日常胜,就是悦儿的父亲,突然回来了,穿金戴银不说,还有许多仆从跟着,来报信的妹子还说他衣锦还乡,我和悦儿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我对常胜是有些怨言的,多年来不知死活,我那婆婆更是伤心之下就去了,可他能回来我还是高兴的,悦儿让我拖累了这么多年,常胜若是回来了,悦儿就可以安心出嫁了。只是悦儿当时就有些担心,说这么多年都没有音信,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说不定是什么目的。我那时还想说悦儿,可想到常胜走时她还小,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肯定是有怨气的,只是心里也多少留了个心眼。”刘氏说起来还有些悔恨,“我那时就该听悦儿的话,直接将他赶出去!”   “常婶,你别急,慢慢说。”陶梦阮轻轻拍了拍刘氏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刘氏定了定神,接着道:“常胜说他这些年辗转各地,到这两年才有了起色,这才有脸回来见我们母女,又说这回就带我和悦儿一起走,还说给悦儿说一门好亲。我本来有些怨言,可想到悦儿的亲事,若是她父亲在,又是有家底的,自然能说个好人家,没有多想我就答应了。谁知今日一早,常胜就叫我快些收拾东西,带了悦儿一起走,说是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我听他这样说就觉得不对劲,昨晚才说要说亲,怎么一夜之后就订了婚期,还立刻就要出嫁,就问他定的是什么人家,家住在何处,为什么将婚事定得这么着急。就这么一问,常胜就恼了,说他做父亲的难道还不能决定女儿的亲事,他如今是大商人了,悦儿定的自然是大户人家,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刘氏说起这些有些激动,“就是大户人家我才不放心啊,大户人家讲究规矩,正经娶妻的,哪有说嫁就嫁的,我不同意,常胜就将我推倒,让人按着,叫两个婆子抓着悦儿就走了。”   “常婶你别急,你可知道常胜将常姑娘带去了何处?我们也好去寻啊!”陶梦阮握着刘氏的手道。   刘氏摇摇头,“我昨晚曾问过常胜几回,但都让他岔开了,后来就说赶路疲惫,要先歇下,我只好收拾了屋子让他先歇下。今天一早,我也问所说的亲事是哪里的,可常胜半点不理会,拽着悦儿就走了,我只瞧见他们是往州府那边去的。”   大柳树村出去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陶梦阮他们来时走的,往县城去的路,另一条从村子东边走,往州府去。常悦是司连珏的心上人,都要谈婚论嫁了,没有让人抢了的理,更何况这件事上常悦和刘氏都是不愿意的,陶梦阮和司连瑾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两人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往州府去看看情况。”   听说陶梦阮他们愿意帮忙,刘氏感激非常,道:“你们稍等,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走。”   司连瑾和陶梦阮既不认识常悦,更不认识常胜,自然需要刘氏同去,刘氏生怕两人改变主意,飞快的收拾了一下妆容,也没有带什么行李就同他们一起出了门,往州府去。   司连瑾和陶梦阮出门比较低调,但拉车的也是一流的好马,虽然常胜一行人为了赶路走得早,陶梦阮他们追到宋州城门外,那一行人也才刚刚进城罢了。刘氏想冲上去要人,让陶梦阮按住了,刘氏有些不解道:“夫人这是……”   “这里人太多了,若是闹将起来说不定还要引来官员,不说对常姑娘的名声不好,若有官府插手常姑娘的父亲为她定一门亲事可没什么不对。”陶梦阮见刘氏焦急的样子,给她解释道,“就算常胜将常姑娘卖了,也总要梳妆打扮才能出门,咱们跟过去,到时将常姑娘带回来也不会伤了常姑娘的名声。”   刘氏心知自己太过着急了,女儿家的名声可伤不起,这样的事闹出来对常悦的影响是最大的,若是能私下里解决,总比闹到明面上去强得多。想到这些,刘氏谢了陶梦阮一回,只是一双眼紧紧追着前面的马车。   没有多久,前面的马车在一座府邸前面停下来,上面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兰心别院,陶梦阮四下看了一眼,这一处比较幽静,与前面热闹的街市完全不同,这个名字倒是取得不错。常胜一行人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去,别院挂了不少灯笼彩绸,倒是有些办喜事的样子,不过别院不是正经府邸,上门道贺的自然不在这边。   司连瑾让人将马车驾到正门那一处,正想着怎么名正言顺的进去,陶梦阮见鬼一般道:“表哥怎么在这里!”   陶梦阮的表哥,除了晋阳侯府的几个,就是拐了几道弯的兰钊,而葛家的几个,陶梦阮都是带着排行叫的,直接成为表哥的,就只有兰钊一个。司连瑾闻言看去,果然兰钊提着一把剑,正从外面往里走,看样子是住在这边。   陶梦阮解释过兰钊的身份,司连瑾如今虽然不担心陶梦阮移情别恋了,但对于这个表哥依然存了些敌意,见到兰钊还忍不住抹黑他,“原先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是这么风流潇洒的人物!”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将司连瑾推开,从马车上下来,向兰钊道:“表哥!”   兰钊听到陶梦阮的声音跟陶梦阮见到他的反应差不多,一回头见陶梦阮身后还跟着司连瑾,微微皱眉,道:“姑娘认错人了吧!”说罢,还向陶梦阮使了个眼色。   陶梦阮见状,心知其中怕有些缘故,司连瑾已经很快反应过来,抓着陶梦阮的手将她推上马车,向兰钊拱手道:“抱歉,我与内子前来做客,也不知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们是洪家请来的客人?”兰钊换了只手提着剑,“这边是招待新娘子娘家人的地方,办喜事的府邸在那边,一直往南走就是了。”   司连瑾道了一回谢,让人赶车,往兰钊所说的南边去。坐在车上的刘氏抿着唇,道:“这、我们不进去了吗?”   “表哥让我们走,必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先离开再说。”陶梦阮脸色微沉,她知道兰钊在查当年姑祖母和姑祖父的事,以兰钊的性格,不大可能半路上折腾其他的去了,难道这事还跟几十年前的旧事有关吗?   刘氏见状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的担忧更浓了些。司连瑾也沉着脸,兰钊手头忙着的事他也知道一些,毕竟兰钊办事的许多人手还是从司连瑾手里调过去的。只是司连瑾的好奇心没有那么旺盛,虽然配合着兰钊,但其他的事他并没有多问,自然也不清楚兰钊的行踪。   “阿瑾,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要不,我们还是混进去看看吧!”先前她没有多担心,只当是常悦的爹为了什么将女儿卖了,常胜就是个商人,走动的圈子也就是商人的圈子,不行他们使些手段也能将常悦带出来。可如今不同,且不说兰钊手头的事情,兰钊可是第一高手,又是堂堂皇子,需要他如此小心行事的,能是寻常的小事吗?   司连瑾本来想自己去看一看,但陶梦阮这个样子,分明是他不同意她也要自己去,好在还知道跟他一道,司连瑾叹了口气,道:“也只有如此了。常婶,我叫人先送你到客栈歇着,我和娘子去那别院走一圈。”   刘氏常年病着,如今没有犯病,但人也没什么力气,心知自己跟去就是拖累,只拜托司连瑾两人将常悦救出来,虽然担心着常悦,也不曾提出要跟两人同去。   陶梦阮和司连瑾在一个巷子里下了马车,直接往刚刚的别院赶去。   因为办喜事的缘故,这边虽然比较幽静,出入的人也不少,陶梦阮和司连瑾费了些力气,倒是顺利的混进了别院里。两人不认得路,只得靠着只觉乱走,不多时竟然到了新娘子住的地方。   新娘子住的地方布置比别处精致些,庭院里装饰了不少绢花,看上去十分喜气。大约是忙着喜事的缘故,院子里乱糟糟的,一个仆妇领着一群丫头正忙着清点嫁妆,一个丫头忙中出错将手里的匣子掉了,盒子里的金步摇磕在地上,掉了外面一块金皮,竟然是银的,只在外面包了一层金皮。领头的仆妇不由分说打了她一个耳光,道:“这可是姑娘的嫁妆,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可、可是这不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装好了!”那仆妇喝骂了一回,压低了声音道:“这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嫁出去的又不是夫人所出的姑娘,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陶梦阮和司连瑾藏在暗处,那仆妇嗓门大,便是压低了声音也一点都不小,两人听得真真的,心里大约明白了。看样子那常胜是不得不将女儿嫁过去,舍不得身边养大的,就想起了丢在乡下的常悦,弄出个桃代李僵的戏码来。想到这里,陶梦阮微微勾起唇角,兰钊的事急不来,可这事立刻就能解决了,偷偷拿另一个女儿来代嫁,常胜还敢声张不成,只要把常悦弄出去就是了。   陶梦阮将这个想法跟司连瑾一说,司连瑾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把未来弟妹弄出去吧!”   这里只是新娘子暂住的地方,加上午后就要送新娘子出门,这宅子里难免有些混乱,陶梦阮和司连瑾寻到常悦,同她策划了一番,顺利的将人送了出去。两人再回到别院当中,陶梦阮道兰钊的事不急在一时,拉着司连瑾去看常胜夫妻俩的笑话。   他们将常悦送出去也花了些功夫,再回来时常胜已经发现新娘子丢了,原本乱哄哄的小院子也噤若寒蝉。一名中年妇人,应当是常胜现在的妻子,正冲着院子里的下人发火,责骂她们没有将常悦看好,常胜就坐着不语。   那中年妇人心头一股火气,发泄了一番心情也没能好起来,猛地一拍桌子,道:“那野丫头不见了,如今怎么办!”   常胜正恼火,闻言便道:“还能怎么办!你舍不得珠儿,我将常悦弄来了,你自己没将人看好怪谁?那人不也是你们家招惹来的吗?如今还能怎么办,要不将珠儿嫁过去,要么我们一家人一起死!”   ☆、第一百零四章 结局   周氏原本就气愤难当,常胜又戳了她的痛处,立刻反唇相讥:“怪我们周家?若不是我们周家跟他们联系上,你能跟着我们过现在的好日子?你倒是打上珠儿的主意了,我就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将珠儿当成亲生的!”   “我没将珠儿当做亲生的!”常胜被周氏质疑,一时羞怒交加,“我连亲生女儿都拿来换珠儿了,还不够吗?我就知道你们周家根本没有将我当做自家人!”   “……”常胜这话叫周氏心中不虞,想要反驳,可常悦是常胜亲生女儿,而珠儿不过是她与前夫所生,一时竟反驳不得。   常胜嘴巴上胜了一筹,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珠儿不是他亲生的,却是当亲女儿看着长大的,说来比起常悦,珠儿的分量自然更重些,可常悦毕竟是亲生的,将亲女儿拿去换了继女,结果人家不感激不说还要埋怨,常胜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两人沉默了半晌,周氏吐了口气,道:“罢了,到了这份上也没有法子了,珠儿就珠儿吧!也不过是做一场戏罢了,到时候多安排两个人保护珠儿,想来也不会有事。等拿到了那东西,将来封侯拜相不是问题,到时候珠儿是我们家嫡长女,谁不得扒着求娶!”   常胜自然没有别的意见,说是出去安排人手,叫周氏去同珠儿说这件事。   陶梦阮还想看周氏母女撕一回,被司连瑾捏了捏手指,一回头,之间兰钊抱着把剑在不远处瞧着他们。见陶梦阮看他,兰钊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院子,当先去了。   陶梦阮吐了吐舌头,拉着司连瑾跟了上去。   兰钊的院子不如这边这个大,布置也十分简单,院子里也没有人走动,两人进去,兰钊在院子里摆了一壶茶,给陶梦阮两人一人倒了一杯。司连瑾盯着杯子看了片刻,没有端起来喝的意思,兰钊哼了一声,道:“我没本事给她下毒。”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他不是怕你下毒,只是一直嫌弃龙井茶罢了。”   “……”兰钊看了司连瑾一眼,龙井茶也有级别高低,他手里的这个算是顶级的好茶,眼前这位倒好,凡是龙井茶都要嫌弃,也不知龙井哪里得罪了他。人家不捧场,兰钊索性连陶梦阮面前的一杯都端走了,道:“我知道你不爱喝茶,你们两个就这么看着我喝就行了!”   陶梦阮见状说了句小气,片刻又换了张笑脸,道:“表哥,你不是调查姑祖母和姑祖父的事情去了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对了,我听那两人说,着嫁姑娘是要去洪家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兰钊瞥了陶梦阮一眼,道:“那个东西,就是害死外祖父一家,后来又连累大将军一家的东西,我混到这里来,也是为了那个。”   陶梦阮闻言越发惊讶了,“什么东西这么邪门,当初害死姑祖父他们一家子,如今还让人这么争夺?该不会是藏宝图什么的吧!”   兰钊眉头深深皱起,道:“这么说也没错,我找到了当初外祖父身边的一名副将,外祖父过世之后,那人就跑了,隐居起来,我费了许多功夫才寻到他,从他口中才得知了这么个东西的存在只是那人并不是外祖父身边得力的人,具体是个什么,他也并不清楚。这回也是顺着那个东西查到了这边,洪家老爷的父亲跟大将军是好友,大将军当年将东西交给了洪大人,接着洪大人就以重病为由辞官还乡回到了宋州。”   “也就是说,姑祖父的兄长将东西交给了姑祖父,后来姑祖父又托付给了洪大人,所以周家背后的人就是当初害死姑祖父的兄长,接着又害死姑祖父,对姑祖母下毒的人?他们如今是得知了东西在洪家手中,所以跟洪家结亲是假,目的是拿到那个东西?”陶梦阮理了理思路道。   “阮妹妹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洪家年轻的一辈只得洪少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得很,只是洪少英打小就身子不好,加上洪家自从洪老太爷过世之后,在没有人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洪家现在也就勉强保持着富贵人家的体面罢了,要给洪少英说一个满意的媳妇自然不容易。洪家又不愿意降低娶亲的标准,说不到合适的,原本寻思着先纳个几房妾室,免得绝了后,没想到妾还没纳进门,洪少英的病情就急转直下,刚好周家上门,说愿意将女儿嫁给洪少英,洪家忙不迭就答应下来,生怕洪少英撑不住死了,这婚事才定的这么匆忙。”兰钊毫不掩饰的撇撇嘴道。   “……”陶梦阮觉得,洪少英病情突然恶化,恐怕也少不了那些人的手笔吧。   “你们今日来了正好,我一个人多少有些勉强,有你们帮忙,我也轻松些。”本着送上门的劳力不要白不要的心态,也没让司连瑾两人走。   司连瑾微微皱眉,道:“我跟你同去,阮儿在客栈等我们。”这件事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以司连瑾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不管。   陶梦茹啊却不愿回去等,道:“我去接应你们!”   司连瑾试图说服陶梦阮,只是对上陶梦阮颇为严肃的模样,终归败下阵来,道:“行,你跟去也行,但就负责接应我们,不许乱跑!”   “嗯,”陶梦阮点头,她有自知之明,她要跟去只是因为从姑祖母的事来看,对方很可能擅长用毒,她跟去能放心一些,并没有打算跟着去动手,只是,“我想不明白,看样子洪家似乎不知道那个东西的价值,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花钱买了来,何必这样费劲?”   “他们当然不傻,只是洪家人虽然没出几个有本事的,连家业都败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洪老爷子生前交代的事情,一家子都记着,那东西叫洪家供奉在祠堂里,专门派了人看护。想来他们也是不愿意闹大了引起官府的注意,这才想了这么迂回的手段去做。”兰钊摇摇头道,他也跑去洪家祠堂转悠过,准备把东西弄出来,但他跟他们一样有顾虑,转了一圈也没能得手。   “不是吧,你不是第一高手吗?”陶梦阮一脸惊讶道。   “那个东西既然能惹出这么多事来,自然不是寻常的东西,这种东西外祖父他们得了为什么不上交给皇上?说明这个东西有不能公之于众的理由。”兰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从皇上那里领的任务,不可能隐瞒皇上,但若是惹急了,让洪家人将秘密抖了出来,若是害了洪家,就辜负了洪大人的一片赤诚了。”   司连瑾和陶梦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停了片刻,司连瑾突然道:“你现在该不会是他们请来助阵的高手吧!”   兰钊点点头,道:“我好歹是第一高手,这个身份晾出去,他们犹豫了两天还是请了我来,不过他们当然信不过我,所以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周家小姐。或者说,我是周家背着他们请来保护周珠儿的。”   “他们原本要常悦代替周珠儿,竟然还这么好心找人来保护常悦?”陶梦阮可不觉得常胜能为常悦费这份心。   “常胜跟后面的那些人,甚至周家,都算不上一条心,他专门请我来,一是保不准最后还得周珠儿上,让我护着她,二来么,周家和那些人这样费劲都要弄了那东西来,常胜其实更想将东西拿到自己手中。”兰钊微微勾唇,常胜那时犹豫,是担心控制不了自己,最后答应也是觉得只有他兰钊,才有机会从那些人的精密筹划中抢到东西。   司连瑾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东西肯定要抢来,不过,也不必交给常胜了,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倒是有些猜测。”兰钊追踪周家后面那一伙人已经有些时候,虽然对方很狡猾,做事也很小心,平常都是由常胜和周家出面,但他还是摸到了些蛛丝马迹,“他们囤积了不少的铁矿,囤积铁矿做什么?无非就是武器罢了,那个东西无非就是配方或者图纸。若是改进炼铁技术的配方,想来外祖父他们也不必隐瞒,想来图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查到,当年我外祖父攻打的贺兰城,曾经有一个有名的机巧世家,后来那一家就消失了。”   “你是说公孙家?传言公孙家曾经出过一个天才,造出一件神兵,公孙家主见过之后,觉得那一件神兵会造成无数杀戮,于是将神兵销毁。神兵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是还没等人回过神来找公孙家要神兵,公孙家主父子两个就被人寻仇死于非命,神兵的传言也就销声匿迹了。”司连瑾知道这个,还是先前整理卷宗时无意间看到的。   兰钊专门查过,点了点头接着道:“公孙家的天才陨落之后,公孙家也渐渐没落了,到外祖父攻破城池的时候,公孙家已经是贺兰城中一个寻常的小家族。我听说公孙家怨恨外祖父攻破城池,毁了公孙家的安宁,才将东西献给了外祖父。公孙家究竟怎么想的不得而知,可外祖父一家子确实因为这个家破人亡。”   若是放到陶梦阮穿越之前,一个神兵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但在冷兵器时代却不同,若是真有那么个杀人利器神兵在,恐怕有些野心的人都想据为己有。而一个比刀剑强大的神兵,面对普通的士兵,就不是打仗而是杀戮了,这样一来也不难理解当初两代的定威将军至死都没有将图纸交出去。不说拿到神兵图纸的皇帝会不会因此大开杀戒,单单所谓的图纸从手握重兵的大将手中过了一圈再交上去,谁知道他会不会怀疑臣子留了一份底稿。   司连瑾沉吟片刻,道:“这些再说吧,先拿到东西再说,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先规划一番再说。”   午后,送嫁的队伍按照计划从兰心别院出发,有兰钊帮忙安排,陶梦阮和司连瑾混在送亲的队伍中,跟着花轿进了洪家。   洪家虽然败落了些,但底蕴还算深厚,虽然婚事操办的比较急,但也十分热闹。陶梦阮和司连瑾寻了个机会,跟兰钊会和,接着兰钊跟司连瑾去了祠堂,陶梦阮则守在祠堂外面等着接应他们。   常胜要兰钊拿到东西,将对方的计划和洪家的地图都给了兰钊一份。两人进去之后,陶梦阮就蹲在祠堂后面的窗户下面弄了个小洞注意着里面的情况。今日洪家少爷娶亲,祠堂这边也点了烛火,让人守着,供桌上还放了许多供品,而所谓的宝物,用一个檀木匣子放着,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洪家老太爷的牌位旁边。   两路人马都不想闹出大动静,来的人都不多但都是高手,陶梦阮看着两方你来我往,担心耽搁太久,正想使点阴招时,被人忽视的祠堂大门被人推开,两方五个人包括窗外的陶梦阮一起看向推门进来的人。   身穿大红吉服的男子愣了片刻,没有张口喊抓贼,直接合上门,就当没有看见里面的人,转身快步走了。对方三个人对视一眼,小个子的一个就想脱身去追,让兰钊一把截住了,原本就是承人家的情,没有搭上人家一根独苗的。陶梦阮守在外面,分明看到那位据说时不时就要死掉的洪少英如释重负的微笑,看来洪少英早就等着人将这个烫手山芋弄走了。   兰钊第一高手的名号不是白得的,司连瑾也是一流的高手,虽然对方多了一个人,两人费了些功夫也将三人拿下了。陶梦阮见对手倒下了,开了窗子跳了进去,向两人道:“时候不早了,拿了东西我们快走吧!”   兰钊点点头,上前取下檀木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情况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陶梦阮两人莫名其妙的看他,兰钊将盒子递过来。只见一尺长的盒子里还有两只暴露在烛火下的蟑螂,薄薄的一张纸已经糟蹋的不成样子,别说什么神兵,现在就是一张废纸。   陶梦阮让两只蟑螂恶心了一回,往司连瑾身边缩了缩,那两只蟑螂受了惊吓往兰钊身上爬,兰钊手一抖,脚一跺,自然是没命了。司连瑾见状生怕兰钊将蟑螂爬过的盒子递过来,拉着陶梦阮往外走,道:“未来弟妹也解救出来了,咱们该回去跟常婶商量亲事了吧!”   “嗯、嗯,表哥,我们京城再见啊!”陶梦阮连忙答应道。   兰钊拿着盒子僵在原地,檀木盒子怎么会招虫子,细细一看,所谓檀木也就是正面镶了薄薄的一层,其他都是寻常的木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留了一个可以出入的缝隙,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陶梦阮和司连瑾没有在宋州久留,定下了司连珏的亲事,将常悦母女俩安顿好,便启程回京城。   后来再见到洪家那位少爷的时候,司连瑾才从洪少英口中得知,那个匣子是洪少英的祖父去世前安排的。安排的太早,抢东西的人见不到那张纸不会死心,太晚了,东西还在难免引起纷争,所谓的神兵原本就不该存在,否则公孙家和定威将军府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定威将军被害的真相查出来了,顺着周家这条线索,背后的人也很快浮出水面。不必纠缠当年的是非,单单囤积铁矿,就足够抄家灭族。皇家对定威将军府一直存着愧疚,如今定威将军一家只有陶馨媛一个女儿,唐萌萌一个外孙女,麟德帝心怀不忍,将定威将军名下的宅子的产业都交给了陶馨媛和唐萌萌,还册封唐萌萌为郡主,许诺将来唐萌萌的长子将继承将军府。   原本许多人看着守着爵位和偌大产业的陶馨媛母女,还存了些心思,哪怕有唐五父子护着,也并没有太当回事,可当兰钊当众表示表妹的婚事由他做主之后,便没有人敢随意使心眼了。   唐萌萌的病比骆子安复杂,陶梦阮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寻到了治好的办法,只是就算如此,唐萌萌也只是比一张白纸好一些,许多东西都要重新开始学习,所以唐二爷和唐五包括兰钊都不打算将唐萌萌早早嫁出去。   来年暮春,靖国公府再次张灯结彩迎娶新媳妇。时隔将近一年,司连珏终于将心心念念的常大姑娘娶进门来。   司连珏执意要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叫靖国公十分不满,但看着司连珏宁愿离开国公府都要明媒正娶迎娶常悦,靖国公似乎一时想通了什么,将庄子上的燕姨娘接了回来,也不再流连府里的美妾,似乎打算安安心心过日子。   珉哥儿长到四岁,陶梦阮再一次怀孕,长女司沁颜生在第一场雪时,小名就唤作雪儿。转过年靖国公请旨由司连瑾继承靖国公爵位,自己带着燕姨娘一起回乡隐居。司老夫人挽留不住,只长叹道:“我只得你这么一个儿子,一辈子都在为你操心,孙子都能跑能跳了,你怎么还在任性?”   靖国公沉默许久,叹道:“若是我能有阿瑾和阿珏一般的勇气和魄力,或许就不一样了……”   司老夫人看了沉默跪着的燕姨娘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道:“行了,你去吧!”   靖国公一走,国公府彻底交到了司连瑾和陶梦阮手中,司连珏则在成亲之后,就带着常悦一起离京从军,镇守在边关,陶梦阮只从家书中得知司连珏已经得了一个儿子,名叫司玉昭。   雪儿三岁时,国公府的庄子突然传来消息,司安然在庄子中病重,陶梦阮赶去,只见到司安然最后一面,留下一个刚刚九岁的儿子。陶梦阮再见到司安然时几乎认不出她来,昔日刁蛮任性的少女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一个苍老的妇人,但看才九岁的晴哥儿,不仅长得俊秀漂亮,行事也温和有礼,丝毫不像一个才九岁的孩子。   司安然病逝,司连珏从边关赶回来,并没能见到司安然最后一面。看到既不像司安然,也不像岳临风的晴哥儿,司连珏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难过。陶梦阮本想将晴哥儿留在京中读书,但晴哥儿希望随司连珏去边关,说是他母亲生前不希望他做个像他父亲一样的人。   陶梦阮没有理由挽留,司安然下葬之后,晴哥儿随司连珏去了边关。陶梦阮和司连瑾送司连珏舅甥俩到城外,看着两人骑马远去,司连瑾握着陶梦阮的手,道:“阮儿,当初在梨花林里,你发呆时,想的是什么?”   陶梦阮愣了片刻,道:“我在想,这么美的林子里,应该有人种树煮酒吧!你呢?”   “我啊,我在想,拿走了我的画,就得拿一辈子来换!”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在肖想我啊!”   “当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有那贼心只能一辈子打光棍了!”   ------题外话------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毕竟完结了,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接下来,嗯,就是番外了,再次感谢亲们的支持!   ☆、番外一 梨花煮酒   初夏的阳光正好,宁阳郡主一手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一手给陶梦阮递了个果子,道:“怎么了?今日不是皇长孙的生辰,你不跟司连瑾一道,怎么跑来寻我了?”   提到司连瑾,陶梦阮将手里的杯子一放,道:“别跟我提他,提起他我就来气!”   “嗯?”宁阳郡主来了兴致,“不是你一向惯着他吗?怎么,你们吵架了?”   陶梦阮哼了一声,道:“他竟然答应了太子,把我们雪儿许配给皇长孙,完了才回来跟我说一声,雪儿才多大,怎么能将一辈子定下来?别说我不乐意雪儿以后去费那么多心,就说雪儿若是不喜欢皇长孙怎么办?”   “是啊,皇家虽然富贵,可哪里比得上寻常人家自在,耀哥儿虽然不错,可太子哥哥就不是个专一的,谁知道耀哥儿将来如何。”宁阳郡主抹黑起堂兄侄子一点都不含糊,“倒是我们浚哥儿,模样随我自小就招小姑娘喜欢,性格又像他爹,是个沉稳的,加上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不如考虑考虑?”   “你可别凑这个热闹,我们雪儿不定娃娃亲,谁来都没有例外的!”陶梦阮毫不犹豫的拒绝,才几岁的小娃娃,定亲都是大人的心愿,单看当年葛蕴和刘氏就够了,陶梦阮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到那个局面。   宁阳郡主也就口头上说说,孩子都还小,娶媳妇嫁姑娘都还早着呢,早早定亲也没什么好处。正要打趣陶梦阮两句,一名大丫头过来,道:“郡主,夫人,靖国公来接夫人了。”   老靖国公早早地卸任回乡隐居去了,司连瑾就成了最年轻的国公爷,这些年来,虽说陶梦阮又得了一对双生儿子,国公夫人的位置稳稳当当,但也少不了人往司连瑾身边凑。司连瑾素来不是个好性儿的,看两眼他忍,敢往他面前凑的,都是直接甩开,哪管人家会不会受伤。   陶梦阮让宁阳郡主拉着过来的时候,司连瑾刚刚将一个挡路的甩开,身穿浅绿色衣裳的姑娘扑倒在不远的鹅卵石路面上,磕得脸上一片青紫。见宁阳郡主过来,绿衣姑娘连忙让丫头扶着迎上来,道:“表嫂,你要为玉儿做主,这鹅卵石路面不好走,我只是不小心菜滑了,他竟然将我直接甩开,你看我的脸都摔成什么样了。”   陶梦阮看了她一眼,回头看司连瑾,眉头为微挑起。   司连瑾连忙拉着陶梦阮的手,委屈道:“娘子,我只是闻不惯她身上的味道,所以让开些,谁知她直挺挺的砸过来,我吓坏了,才把她甩开的!”   宁阳郡主暗自翻了个白眼,向绿衣姑娘道:“玉儿表妹,你这个样子,还是在家里歇着,我这就叫人请大夫来,可千万别留了疤才是!”说罢,让人扶着玉儿回去歇着。   玉儿让人搀着离开才反应过来,今日她本是要跟宁阳郡主去太子府做客的,到了太子府能遇见多少青年才俊,宁阳郡主原本就不想带她去,如今更有理由将她留在府里,一时气恼非常。   玉儿走开了,司连瑾拉着陶梦阮的手,道:“娘子别闹了,今日还要去太子府做客,总不能我们一家子还要分两拨走吧!”   “谁跟你闹了!你把女儿随随便便许给别人你还有理了?”陶梦阮瞪眼道。   “我没把雪儿许给皇长孙,我是说太子跟我提这个,还没说我没答应能,娘子你一生气就走了。”司连瑾一脸冤枉道,“咱们家雪儿不嫁他们家,太子说情都没用,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完啊!”   “……”陶梦阮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最近闹着要跟他们家结娃娃亲的人多了,闹得她有些糊涂,似乎确实是司连瑾话还没说完,她就火了。想到了这一点,便是老夫老妻了,陶梦阮也有些赧然,司连瑾连忙握住陶梦阮的手,道:“如今可以原谅我了吧!”   陶梦阮没说话,由着司连瑾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时候已经不早了,司连瑾直接坐了马车过来接陶梦阮。陶梦阮上了马车,没见珉哥儿和雪儿,不由皱眉道:“孩子呢?”最小的一双儿子还不满周岁,不会带着出门,但两个大的不好缺席吧。   “珉哥儿跟皇长孙一道进宫请安,等会儿一起去太子府,至于雪儿,蕊姐儿回来了,她今日不肯出门,就留在家里同蕊姐儿叙旧了。”蕊姐儿是司连珏的长女,比雪儿大了一岁多,虽然蕊姐儿一向跟司连珏在边关,但堂姐妹俩感情一直很好。   “三弟他们回来了?”陶梦阮有些惊讶,司连珏一家每年只过年的时候回来,今年因为常悦还在月子里,连过年都没有回来。   “是啊,小儿子满了百日,带着回来给祖母看看。蕊姐儿也有七岁了,听三地的意思,是打算将蕊姐儿留在京城,女孩子与男孩子不同,长在京城对蕊姐儿有好处。”司连珏点点头道。   陶梦阮点点头,京城的世家说是见多识广,有时候也很狭隘,比如许多人觉得除了京城养大的,都是乡巴佬,加上边关风沙大,对女孩子来说是该在京中精细养着。   没有孩子在身边闹腾,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去太子府转了一圈,直接叫车夫赶着马车往京城外面走。陶梦阮有些倦怠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经出了城门,看着周围越来越荒凉的样子,陶梦阮看向司连瑾,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庄子小住几日!”司连瑾在陶梦阮肩膀上蹭了蹭下巴,“你日日就想着那几个熊孩子,都忘了我这个夫君了!正好,小三小四也该断奶了,我们多玩两日再回去!”   “……”两个小的才十个多月,按照京城的习俗还不到断奶的时候,只是因为两个孩子,陶梦阮奶水不够,两个小家伙长到那么大奶水已经吃得少了,这个时候断奶也没什么,只是,“我不记得我们家还有这么远的庄子啊!”   “我新得的不行吗!”   “行!”   司连瑾新得的庄子确实有些远,两人特意走得早些,到了庄子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庄子建在山里,初夏时节天还有些冷,司连瑾拿了一件外衣给陶梦阮披上,拉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道:“庄子里有温泉,娘子累了吧,我们先去泡一泡!”   “……我现在比较饿……”虽然有些破坏气氛,但陶梦阮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司连瑾身子僵硬了一下,道:“好吧,我也有些饿,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两人吃了些庄子里备下的晚膳,司连瑾执着的拉着陶梦阮去泡了一回温泉,才回房休息。这一天过得太过丰富,陶梦阮没多少力气欣赏庄子上的景致,就蒙着被子睡了。   次日早晨,陶梦阮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被子已经凉了。庄子上人不多,陶梦阮自己洗漱换好了衣裳出来,只见到两名小丫头在外面打扫院子。   两名小丫头向陶梦阮行了个礼,就接着打扫院子,陶梦阮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花香,便问扫地的小丫头:“庄子上还有花开吗?”   “今年春晚,庄子里的梨花这时候正开呢!”小丫头答道。   陶梦阮闻言便提起裙角,往小丫头指的地方去,果然梨花的香气更浓郁了些,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酒香,清淡怡人。不多时,一片粉白的梨花映入眼帘,林子里摆了一张矮桌,旁边司连瑾正专心的温着酒,矮桌上还放了几碟粉白的点心。   陶梦阮走近了去,看着司连瑾的动作,不由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司连瑾指了指铺了竹席的地方,示意陶梦阮坐下,道:“你不是说,这么美的林子应该有人煮酒种树吗?那林子是人家种下的,我不好夺人所爱,就另外买了一个园子,你喜欢吗?”   陶梦阮在竹席上坐下,接过司连瑾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带着淡淡的梨花香,不由露出笑容,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跑来煮酒啊!”   司连瑾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剩下的就放到旁边,提了茶壶放在小炉上面,道:“原本梨花开的时候正好喝梨花酿,但山里梨花开的晚,今年春也晚,我们喝一杯应景就是了,你不喜欢吗?”   陶梦阮端着小小的酒杯细细的抿了一口,道:“喜欢,哪能不喜欢啊!今年梨子熟的时候,我们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吃梨子吧!”   “好啊!”司连瑾笑道,“想来明年梨花要早些开,到时我们再来煮酒!”   ☆、番外二 等来的刚刚好   初春的早晨,风吹在脸上还有些疼,宫宜涓却打开了窗户,就坐在窗下,任由凉风吹乱了披散的头发。   重生一回,宫宜涓不觉得快意,也没有多少野心,只觉得荒诞,前世她到底是如何碌碌无为,才庸庸碌碌到最后被愚蠢的哥哥连累。临到最后,未婚夫无情的踹掉她另觅良缘,兄长无能了半辈子终于有魄力了一回,却改变不了满门抄斩的命运,唯一庆幸的,倒是因为年幼时司连瑾的一句戏言,她这个愚蠢的宁阳郡主没有给父母的罪名添砖加瓦。   “哎哟,我的祖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在那里吹风啊!”李嬷嬷连忙关上窗子,抓了厚实的披风给宫宜涓披上。   宫宜涓抬头看了李嬷嬷一眼,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清醒清醒。”   李嬷嬷伸手摸了摸宫宜涓的额头,被凉风吹得一片冰凉,连忙喊人生炉子拿暖炉。宫宜涓没有动,也没有反对,只由着李嬷嬷忙碌,前世她身边的人换得勤快,跟哪个丫头都没有多少情分,只唯独李嬷嬷,是生母留下的,一直陪着她到最后,宫宜涓接过暖炉,笑道:“我没事,嬷嬷别告诉母妃。”   李嬷嬷絮叨了一回,最后只说时候还早,叫宫宜涓再睡一会儿。宫宜涓缩到被子里,重生一回,她其实很想趁着什么都还没发生,将包藏祸心的嫂子赶走,想保护父王母妃平安一生,却不知道怎么做,就算重生一回,她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郡主,但是,既然重生了一回,总要有些不同吧。   “郡主、郡主,出事了,九少爷掉在荷花池里,去了!”新来的大丫头玉兰慌慌张张的跑来,向宫宜涓道。   “你说什么?”宫宜涓手一抖,手里的棋子落地,“怎么可能,九弟怎么会……”   玉兰才跟着宫宜涓,只道宫宜涓跟九少爷感情好,连忙劝她,“郡主节哀,谁都不知道九少爷为何会夜里跑去荷花池边,早晨,九少爷院子里的人发现九少爷不见了,整个院子都找遍了,却让管园子的在荷花池里发现了九少爷……”   宫宜涓摆了摆手,阻止了玉兰继续说下去,她跟才六岁的庶弟自然没有更多的感情,可上个月在她的干预下,九弟才刚刚避开了前世的死劫,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死于非命,这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命运吗?   宫九的死让宫宜涓有些消沉,直到半个月后,突然听到陶梦阮和司连瑾定亲的消息。正在替宫宜涓整理首饰的李嬷嬷看着宫宜涓摔了一个茶盏,连忙拉住宫宜涓的手,道:“郡主,你可不能乱来啊,老奴听说,这婚事是司世子亲自求来的,若是郡主伤了陶姑娘,世子怕是要怨上郡主的!”   宫宜涓被李嬷嬷拉着,忍不住一笑,道:“嬷嬷,我知道,我没想对她怎样……”只是想见见她。后面半句宫宜涓没敢说出来,她前世庸庸碌碌没什么本事,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一直信守这当初的诺言。前世到她死,司连瑾都没有娶亲,旁人都道是她的威慑,没有姑娘敢嫁给司连瑾,可真相是,司连瑾自己不想娶妻,司连瑾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逼迫,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如今,司连瑾都能定亲了,是不是代表,她其实还是可以做什么的?   宫宜涓想起陶梦阮这个人,脸色有些微妙。前世她是不认得陶梦阮的,只是在跟岳临风定亲之后,才听说岳临风曾经跟岭南巡抚的嫡长女定过亲,偏偏陶梦阮的表妹,晋阳侯府的四姑娘葛婷看上了岳临风,设计毁了陶梦阮的容。当时岳家十分包容的没有退亲,叫陶家感激涕零,转过头却将岳临风的表妹给了岳临风做二房,大约是抑郁成疾,没过多久陶梦阮就病逝了。   宫宜涓不曾肖想过司连瑾,但对岳临风,原本是半点交集都没有的,定了亲之后,才知道了这些事,对岳临风这个人便没有半点好感。颂王不舍得她早早嫁人,岳家却记着娶妻进门,又生怕得罪了颂王府,岳临风便曾经试图冒犯于她,叫她早早嫁过去,让她打了一顿没能得逞。宫宜涓只是没有心机,却不是傻的,那时颂王府摇摇欲坠,她不能再惹出些事情叫父王烦心,甚至希望岳临风能帮父亲一把,可惜岳临风作壁上观,颂王府落败,岳临风直接踹了她迎娶柳家嫡女进门。   “郡主,你怎么了?”玉兰担心的看着宫宜涓。   宫宜涓摇摇头,越发想见一见这个与前世不同轨迹,甚至即将改变司连瑾命运的女子。   宫宜涓见到陶梦阮,是在七夕的女儿节上,旁人都道她要将陶梦阮打一顿出气,却没想到,陶梦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却对了她的胃口。宫宜涓说不清为什么,要说陶梦阮与其他闺秀有什么不同,似乎也没什么不同,顶多就是胆子大些,那时她以为陶梦阮是仗着司连瑾的喜欢,后来才知道,陶梦阮本人就是一个高手。   她认识了陶梦阮,似乎许多事都有了不同,甚至陶梦阮能将她从长嫂手中解救出来。重生一回,没了明晚烟,多了陶梦阮,甚至岳临风的未婚妻成了葛婷,宫宜涓不觉得有多快意,只觉得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重生一辈子能做什么,只想着与前世不同,可是不同又能如何,她想不出来,直到遇到了赵益宣。   宫宜涓前世没有见过赵益宣,只记得赵益宣意外死去,接着越国公府跟谢家结了亲,颂王府跟越国公府交恶。复杂的阴谋算计宫宜涓想不明白,可若简单看结果,赵益宣死了,越国公府跟颂王府结了仇,唯一受利的就是谢家,既然如此,只要赵益宣不死,或者只要赵益宣的死沾不上颂王府,就不会结下这一个强大的仇家。   宫宜涓想通了这一点,就拉上陶梦阮,去了赵益宣出事的庄子守株待兔。宫宜涓拉着陶梦阮在山头上等了好几天,等得陶梦阮都要跟她翻脸了,终于将赵益宣等了来,后来,赵益宣活下来了,睁眼第一句话却是:“我这是怎么了?”   宫宜涓楞了一下,道:“你不记得谁将你打伤了?”   赵益宣一脸茫然,“有人打伤了我吗?哎哟头好疼!谁打破了我的脑袋……”   宫宜涓只觉得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当场就被气哭了,她千里迢迢跑来救他,结果人什么都不记得了,活过来了又有什么用!偏陶梦阮还跟她开玩笑:“你叫他给你做牛做马好了,总能还清的!”   陶梦阮一句话叫宫宜涓茅塞顿开,是啊,她的初衷是避免赵家跟颂王府交恶,只要赵益宣活着,哪怕赵益宣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是赵益宣的恩人,赵家就只会感激她、感激颂王府。这样一想,宫宜涓再看赵益宣也顺眼多了,陶梦阮丢下他们去找司连瑾她也没有那么生气,赵益宣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傻乎乎的对她好,她还是领情的,若是赵益宣能不像刚出壳的小鸡一般整日跟着她就更好了。   直到许久之后,宫宜涓才从赵益宣口中得知,当初为了从司连瑾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赵益宣许了司连瑾一个人情,宫宜涓险些脱口骂司连瑾奸诈,又气赵益宣人傻,找谁问不好,偏要找上司连瑾。赵益宣却笑道:“我倒是感激司连瑾,一个人情换我跟你的缘分,我觉得很值。”   宫宜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赵益宣的,只是当小鸡仔不跟着她了,她却不习惯了,有时还会生起些想念的情绪,直到越国公府请人上门提亲。   颂王素来最疼宫宜涓,这回却问都没问宫宜涓的意思,就应下了亲事,叫颂王妃操办婚事。颂王妃过来找宫宜涓说这桩亲事时还有些忐忑,宫宜涓刚听说时还有些羞恼,可想到陶梦阮说过的话,宫宜涓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说不清自己对赵益宣算是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她是不讨厌赵益宣的,而她嫁了赵益宣,却有许多好处。别的不说,就像陶梦阮所说,既然父王更看重她,那么她的归属自然更能代表父王的态度,而越国公府时代忠直,若非她太过顽劣,父王的女婿人选恐怕也会有赵益宣一个。   宫宜涓重生短短的几年,只觉得比前世活到十七八岁的老姑娘还要精彩。   她没想到她最后会跟赵益宣结缘,也没想到在整个京城都等着看她笑话的时候,传闻中呆姑娘的小姑子会向着她说话,而她一直担心的婆婆,对她也格外的好,她嫁到越国公府不到三年就生下了长子,原以为会需要她拼上命的大嫂,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灭了,她哥哥最终丢了世子之位,她却不怪颂王和颂王妃,置于大哥最后被幽禁一辈子,也怪不得别人。   从葛婧口中听说岳临风跟柳氏和离,又求娶怜雅公主的时候,宫宜涓只觉得悲哀。岳临风最早跟葛婷定了亲,后来葛婷死了,岳临风被葛姝逼着许下守孝的诺言,却因为司安然和柳家最后搞成一场闹剧。司安然说是病逝了,她不知真相如何,但岳临风克妻的传言却算是坐实了,定下了柳家的亲还有人戏说柳家姑娘能活到几时。后来,柳家姑娘了倒是没死,但体弱的柳家姑娘过门几年都没有生下孩子,岳临风就以这个理由要和离,真相也不过是柳大人因为贪墨被贬官了。   宫宜涓刚刚重生的时候,对岳临风也谈不上恨,只是对这个人深深地厌恶,看着岳临风一步一步作死,宫宜涓的厌恶倒是少了些。原来不是因为她如何不好,岳临风只是没有心,对谁都没有真心罢了,而有所求的姻缘,到最后都会变成孽缘吧。宫宜涓只庆幸,她愿意嫁给赵益宣只是因为合适,赵益宣求娶她却不是为了报恩,她的心不是石头,赵益宣拿心来捂,她就还他一颗真心。 番外三 墙头掉下小青梅 长孙琦命运的改变在七岁那一年。在那以前,他祖母是大长公主,父亲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他年纪虽小,却是旁人都捧着的长孙大公子。可就在那一年,他母亲遇到了所谓的真爱,非要抛弃一切跟那个人走,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占不去她心里的半点分量。 一般人家若是遇到了这种事,将奸夫一起沉塘都有的,若是爱惜脸面的,悄悄地一碗药灌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大长公主气得险些让人勒死儿媳妇,偏偏大儿子对儿媳痴心一片,哪怕儿媳做下这样丢人的事,也情愿和离放过他们,最后也只得由着那两人离开。 吴氏的离开对长孙琦影响很大,再是皇亲国戚,父亲再是才华过人,有了这样的污点,旁人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很奇怪,而长孙琦的父亲,自那以后就退出了官场,只用心经营者自家的书坊。长孙琦长大一些之后才知道,那个书坊是父亲为吴氏建的,吴氏自小不爱诗词学,更不爱女子常读的闺训列女,只爱市井间的话本小说。 在大多数人眼里,那些话本小说都是要严防死守不让家中女孩子接触的,免得教坏了姑娘家,可吴氏喜欢,在娘家时就想方设法找来,后来长孙云一心系她,更是瞒着人给她寻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看多了话本故事里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吴氏最后爱上了一个穷书生义无反顾的跟他走,后来就再也没了消息。 长孙琦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九岁了,那个时候对义无反顾的离开的母亲已经没有那么恨,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母亲这样跟人离开,最后会不会后悔。 长孙云辞了官,除了经营书坊,就是在家读书,顺便教儿子读书。长孙琦对于考功名做官没有更多的兴趣,金榜题名又能如何?父亲高中进士,谁不说他前途无量,可最心爱的女人最后选择的确实名落孙山的穷书生。长孙云对长孙琦的想法没有什么评价,也不勉强长孙琦读书考功名,只在大长公主责备长孙琦时,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长孙琦头一次有了心绪的变化,是在遇见赵锦竹的时候。 长孙家的宅子跟越国公府挨着,从他的院子抬起头,就能看到越国公府的大槐树,初夏时节,满树的槐花香气袭人,他其实挺想摘一捧蒸了吃。就那么一个初夏的黄昏,他抬头望着满树的槐花,然后,槐花当中冒出一颗小姑娘的脑袋来,对上他的目光愣了片刻,小姑娘就从槐树上掉了下来。 长孙琦呆呆的接住了赵锦竹,小姑娘惊恐地目光像是屏蔽了周围的声音,长孙琦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接着,长孙琦以为胳膊骨折,没有办法写字,父亲对他不小心摔着的说法不置可否,只叫他好好养伤。因为手受了伤的缘故,长孙琦也没有去族学,就在院子里读书,那天傍晚,那颗罪魁祸首的漂亮小脑袋又从树叶里冒了出来。 长孙琦扯扯嘴角,忍不住道:“小姑娘,我一条胳膊接不住你了。” 赵锦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地上,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甩了甩有些麻的腿,并没有受伤,不高兴的向长孙琦道:“我自小习武,怎么可能这点高就受伤!昨天只是因为被你吓到了,才会掉下来的!” “……”所以说是他的错,对吗?长孙琦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赵锦竹看长孙琦挂起来的胳膊,到底有些不自在,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伤得怎么样,呐,这个给你,受了伤就该多补补!”说着,将一个还热乎的水煮蛋递了过来,大约是不小心磕到了,上面还有一道裂纹。 虽然长孙云辞了官,祖母为了逼父亲回去做官,还断过他们家的粮,结果,父亲将书坊规模扩大了些,父子俩的日子倒是更加宽裕了些。有父亲养着,长孙琦虽然时不时让人嘲笑没娘的孩子,但水煮蛋这么接地气的东西,长孙琦还真没吃过,只觉得拿在手里暖暖的,便没有拒绝赵锦竹的礼物。 赵锦竹仿佛被鼓励了一般,自那一日起,得了空就翻墙过来,送他一颗水煮蛋。开始的时候,还需要借助大槐树翻墙,渐渐地,赵锦竹居然可以直接从墙头翻过来,可惜,赵锦竹功夫有了进步,他依然只有水煮蛋吃。 长孙琦长到十五岁,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就是时不时捧着水煮蛋翻墙过来找他的赵锦竹,他不是话多的人,赵锦竹也被人称为呆姑娘,可到了他这里,赵锦竹总有许多话跟他说。他知道赵锦竹的身份,国公府的小姐,却有一个侠女梦,奈何没什么习武的天分,勤修不辍也只能翻一翻他的围墙,他有时在想,等赵锦竹及笄了,他就请父亲上门提亲,可每每这个时候,他又有些害怕,母亲为了一个穷书生抛弃了父亲,赵锦竹有一天会不会为了江湖抛弃他。 有了这一层心思,他吃着赵锦竹送来的水煮蛋也没了滋味,想要她一句承诺,又不敢开口问。直到有一天赵锦竹从墙头翻过去,让她二哥抓个正着。 仅仅一墙之隔,他听着赵益安将他批得一无是处,赵锦竹却梗着脖子跟兄长辩驳,明明该气愤别人的诋毁,他却只为赵锦竹的维护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像热乎乎的水煮蛋捧在手中。那时,他在想,赵锦竹这样的维护他,他怎么能让赵锦竹被别人打脸,他才十五岁,不管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长孙琦突然愿意读书考功名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大长公主都十分高兴。长孙琦本来就很有天分,只是从前什么都不在意,读书也仅仅是读了,有了兴致也写一些小话本,放在书坊里赚点小钱。大约是赵锦竹江湖梦的影响,他不写才子佳人,只些侠义江湖,可不管写得好不好,一本都不给赵锦竹看,当年亲爹走过的不归路他才不会再走一遍。 长孙琦用心准备了两年,十七岁的时候一举考到了举人的功名,只是刚好没赶上大比,他还得等两年。长孙琦不急着考进士,只是想着考中了进士再上门提亲,他有了功名、有了前途,想来赵家也不会太嫌弃他没有母亲。 长孙琦不急,时不时见到赵锦竹也一点心思都没有露。赵锦竹似乎也没有发现他的心思,每日揣个水煮蛋就来见他,直到有一天,赵锦竹提了个罐子过来,笑嘻嘻道:“呆子,来尝尝我亲手做的酱肉,保证比你家厨子做的还好吃。” 长孙琦接过馒头薄煎饼裹着的酱肉,在赵锦竹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他吃过金裕楼的酱肉,但总觉得赵锦竹带来的这个味道更好些,心情大好之下,还跟赵锦竹讲了个正在构思的侠女故事。 赵锦竹走了长孙琦就后悔了,明明最怕的就是赵锦竹哪天闯荡江湖不要他了,还给她讲江湖故事,这不是在作死吗?这也就罢了,到了次日,长孙琦忐忑的等着赵锦竹过来,生怕赵锦竹就不来了,好在,赵锦竹来了,只是这回没带香喷喷的酱肉,又退回到水煮蛋。 接连几天,赵锦竹都揣了个水煮蛋就来了,长孙琦犹豫了好几天,终于开口问赵锦竹原因。听了赵锦竹的理由,长孙琦简直哭笑不得,赵锦竹努力了这么多天,都没能将扇坠做出来,长孙琦其实比较担心,若是赵锦竹一直没能学会做手工,他是不是得一直吃水煮蛋。 原本有水煮蛋也不错,可有了酱肉的对比,再让他退回到水煮蛋的待遇上面,长孙琦觉得不能接受。管他的功名不功名,管他日后会不会变心,现在还是先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长孙琦提出要求娶赵锦竹的时候,大长公主还有些担心,只试着上门提亲,没想到赵家没有半点为难就将亲事定了下来。大约定了亲赵锦竹心情好,给长孙琦送酱肉还能时不时换个花样。 长孙琦十九岁时参加了春闱大比,终于将定亲两年多的小青梅娶回家中,放榜那一日,赵锦竹同他一道去看榜。 十年寒窗苦,考生们围着榜单寻找自己的名字,有志得意满放声大笑的,有喜极而泣的,也有失望痛苦的,比起菜市场还要闹哄哄。长孙琦将赵锦竹护在身边,赵锦竹倒是高高兴兴的去看榜单上面的名字,抓着长孙琦的袖子喊道:“呆子、呆子,你看,你考中了,第三名呢!” 长孙琦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见赵锦竹高兴,也点头道:“是啊,考中了。” 赵锦竹一团喜气的去看其他的名字,长孙琦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顺着那一道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苍老的妇人看着他,细细看去,只觉得有些眼熟。被长孙琦回头看去,妇人抬袖子掩着面,挤开人群往外面跑去,长孙琦这才反应过来,那人正是吴氏。 许多年过去了,长孙琦对吴氏也没有了最初的那一份恨意,对那个拐走了他母亲的人,也没有了怨恨之心,只是在这里见到吴氏,难道当初那个穷书生,至今还没能考中进士? 赵锦竹看了一圈,指着最后一个人,道:“呆子,你看,这个人四十五岁了才考中进士哎!” 早些时候榜单上是没有中第者的年龄的,曾经有几年盛行榜下捉婿,闹了不少笑话,后来才将年龄一并列了出来,有那年轻中第的,自然更有脸面些。长孙琦看着最后那一个名字,脸色有些莫名,跟自己亲娘的第二任丈夫一起参加琼林宴,也不是谁都能有的体验。 长孙琦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真要遇上了,丢脸的也绝对不是他,但到了琼林宴时,却并没有见到吴氏两人,长孙琦多问了一句,才听说对方年纪大了,名次又不好,回乡教书去了。 到底没能见到吴氏,长孙琦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空落落的,夜里难得失眠了。赵锦竹问他怎么了,他只将吴氏的事说了一回,有些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其实已经不怪她了,但其实还是想亲口问问她,抛弃了丈夫儿子这么走了,她有没有后悔过?” 赵锦竹沉默了片刻,道:“就算后悔又能如何?若是她回来还能做你的母亲吗?” 长孙琦一愣,摇摇头道:“怎么可能!便是她想,父亲恐怕也不能接受如今的她,我长大了才明白,母亲要走,为何父亲不曾挽留,恐怕父亲已经想明白了,他爱的是最初那个母亲,而不是变了心之一想走的那一个,留着有什么用?这些年父亲用心经营他的书坊,也不是为了给母亲看的,他想留住的不过是当初最初的那份情义。” “你都想明白了,为什么还不许我看江湖话本?”赵锦竹闻言微微挑眉道。 “我那不是怕你跟我娘一样,哪天若是爱上一个大侠,就再也不要我了嘛。我也就读读书,在武功上面是一点天分都没有。”长孙琦还是头一回让赵锦竹点破了这点小心思,挠挠头道。 “……”赵锦竹翻了个白眼,“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一两个还行,闯荡江湖就是找死好!你能看明白父亲的心,怎么就想不明白,我喜欢的只是话本里的江湖,可从没想过真的去闯江湖啊!” 长孙琦蓦然笑了,突然想起那一日见到吴氏的情形,只是一刻的对视,他也能看到吴氏眼中的种种情绪,沧桑、痛苦、悔恨,唯独没有得偿所愿的幸福,也许,吴氏喜欢的也只是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只是许多事没有回头路。 番外四 葛婧 葛婧第一次恨一个人,是在家退亲的时候。恨家背信弃义,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留给她,她一个女子被未来夫家质疑教养人,日后要如何过下去?与之相比,葛茵的所作所为都没有那么可憎了,她不算聪明过人,却也能看得明白,家哪里是为了堂姐的缘故退亲,分明是父亲被贬官,看准了风向要划清界限。 哭过了气过了,她的日子还得过下去,经历了这么一场她反倒平静多了,最开始时要嫁的比家好的气话也差不多忘了。 葛婧年纪不小了,葛闻瑞贬官离开了京城,就将她留在了京城侯府,连同她的婚事一起托付给了祖母长兄。葛老夫人心疼孙女小小年纪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担心一直耽搁下去就毁了孙女儿,一直就在寻摸着合适的人选。 葛婧经历了一场退亲,对婚姻也没乐热情,只是不愿意年老的祖母还要为她操心,叫她相看她都应着。葛闻瑞前程不明,葛婧又是退过亲的,哪怕是侯府的姑娘,哪怕侯府还没有分家,旁人也难免挑剔葛婧,一直磕磕绊绊的就到了来年春闱的时候。 葛老夫人给葛婧看中了一名刚刚中第的进士,家世虽然寻常些,可本人才华不错,若有侯府提携日后的前途是跑不了的。葛婧与他见过一面,谈不上喜欢,也没什么不满,两家就走动起来,若没有意外婚事就该定下来了,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人跟别的姑娘一起落了水,于是人家转头跟那家姑娘谈亲事去了。 葛老夫人闻言既心疼葛婧,又怨那后生不长心眼,让人算计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给别人顶了包。两家都已经在谈婚论嫁了,这么一闹,大多数人诟病那家姑娘不知检点,那进士不长心眼,可到了葛婧也没什么好话,葛老夫人怕葛婧想不开,就将她送到庄子上去散散心。 葛婧没有拒绝祖母的提议,经历了许多事,这件事虽然叫她烦心,却也没有当初家退亲一般的痛苦绝望,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灰心。旁人嫁了人未必有多么幸福,却也少有像她一样还没嫁人就大事小事不断,难怪小时候到寺里抽签,她从来没得过什么旺夫旺子的好签,感情她连嫁出去都成问题。 葛家在城外的庄子是祖产,庄子上景致也不错,葛婧到了庄子上,趁着桃子正熟,每日除了读读书,就到林子里去摘桃子,吃不完就让人往城里送一些,倒是比府里住着还要自在些。 葛婧就这么在庄子上住了大半个月,天气越发热起来,服侍葛婧的大丫头便道小河边凉快些,葛婧便动了心思。在庄子上住着没有那么讲究,傍晚的时候便带了丫头出去散步。便是在那里遇见了骆子安。 小河从庄子里流过,她们出门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庄子,就见着骆子安蹲在河边,捧着河里的水喝。葛婧见到外男,就下意识的避开,倒是骆子安迎了上来,在葛婧面前几步的地方站定,道:“姑娘可知道这边哪里有野葡萄?” “野葡萄?”葛婧惊讶了一回,她素来都吃买来的葡萄,别说野葡萄了,就是寻常的葡萄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买好吗! “那姑娘可知望春山还有多远?”葛婧看了骆子安一眼,茫然的摇摇头。骆子安见状也没有多问,便接着往前走。 这事葛婧没放在心上,骆子安一走,葛婧也不觉得两人还会再见。 葛婧在庄子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到了雨季,原先的那条小河也涨了水,葛婧也不敢再随便往外跑,只是听说那条河涨水也没什么大碍,每年都涨也没影响到庄子,葛婧便也安心的住着。没想到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河水越来越大,将沿途的水田冲毁了不少,庄子上的管事这才害怕了,生怕葛婧出些什么意外无法交代,雨一停就安排人手送葛婧回京城去。 雨虽然停了,路却不好走,葛婧有些担心,但也瞧出了人家的心思,硬着头皮坐上了马车,结果没走多远又下起了雨,马车很快就陷在了泥水中。葛婧听着周围的雨声和水声,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害怕,偏偏就在这时,山上哗啦啦冲下来许多泥沙石块,护送的家丁一面喊着一面跑,葛婧也让丫头拉着往外跑,可两个女子的哪里比得上成年男子的体力,两人很快跟人拉开了距离,山坡上又滑下来许多泥沙,将两人同其他人隔了开来。 葛婧头一回感到真正的无能为力,在雨水之下,她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跟身边的丫头抱成一团只盼着雨快些停下来,两人还能捡得一条命。 就在葛婧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得后面的马蹄声,不多时便有一人骑着马走到面前。葛婧也顾不上其他,向那人喊道:“公子,请你救救我们!” 骆子安停下马,低头看了葛婧一眼,几乎没有犹豫,骆子安解下了困在马上的东西,向葛婧两人伸手,道:“快上来!” 一匹马带着三个人有些吃力,但到底走过了最难走的那一段,没走多远就赶上了手足无措的葛家下人们。骆子安本意将葛婧交给他们,但他原本身体就不好淋了雨又走了那么远,没等说什么就昏了过去。 葛婧没有急着回侯府,骆子安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总不能将人丢在半道上,一行人走了一段,才找到不知谁家的别院,暂且住了下来。 葛婧听到骆子安的名字时,许久以前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她对婚姻已经没有多少期待,但有许多理由叫她不能孤独终老,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骆子安,她觉得有些天命的意思。 骆子安听到葛婧的心思时,没有欣喜也没有恼怒,只静静地看着葛婧,道:“你不知道,我也许活不了多久吗?” “我知道,但我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若是愿意娶我,还是我高攀呢!”葛婧自嘲的笑笑,“就算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会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媳妇该做的事,这样不是刚刚好吗?” “我身子这般,并不打算娶妻,不想连累别人,你虽然如今有些艰难,但总有你的缘分,何必这么悲观?至于这回的这件事,他们都是你们家的下人自会守口如瓶,我虽然不算君子,也绝不会向旁人提起,你不必放在心上。”骆子安摇摇头道。 葛婧闻言沉默了片刻,道:“老实说,我也曾经幻想过未来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可现实总比想象残酷得多。我哪年定亲,那时还用心学过规矩,生怕婆家是书香门第,觉得我骄纵不够温柔贤惠。后来才知道,书香门第毁起约来,比寻常人家还狠心,为了他们家的名声,活生生将我推上尴尬的境地。后来的事,不说也罢,我有时候便在想,嫁人又能如何,夫君前途无量又能如何,若是得不到半点的尊重爱护,有没有夫君也没什么不同。” “我也想过出嫁,或者一辈子不嫁,可我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我若是就这么活着,我家中的姐妹甚至我的侄女小辈都会受到影响。”葛婧轻叹了口气,这两年,他算是体会了女子该体会的多有的苦,“我这么说其实对你有些不公平,所以你可以好好想想,若是你真不喜欢我,或者有真正喜欢的人,可以直说,我不会纠缠不休,若是没有,可以考虑一下我,我或许做不到跟你恩爱到老,但我保证,无论你在不在,我都会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媳妇甚至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骆子安静静地听葛婧说完,看着葛婧挺直了脊背走开。他长到这么大,一直受着病痛的折磨,很早就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太久。大约是从小清楚这一些,他看人也更清楚些。他知道他父母怕他断了国公府的香火,也知道族里不少兄弟都想着他哪天死了顶替他的位置。父母为他物色过不少妻子的人选,可听说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一直都没有人愿意应承,而这一回遇见葛婧,他头一回遇见一个清醒的说愿意嫁给他做他妻子的人。 骆子安心里有些触动,葛婧的提议让他有些心动。他再是清醒也想有个能理解他的人,对父母的感情再是淡漠,也希望她有一天去了能有人照拂他们几分,清醒的想了一个晚上,骆子安到底将随身的玉佩给了葛婧,告诉葛婧,等回到京城,若是还没有改变心意,就将玉佩送到骆国公府,他会请媒上门提亲。 葛婧没有想到遇到骆子安会是她一生的转折。她终于顺利地定下了亲事,这才长相绝美的表妹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骆子安那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倒是奇迹般的被陶梦阮一点点治好了。当她生下了长子,坐稳了骆国公府世子夫人,再见到书昱几乎没有认出他来。 书昱是与妻子一同来参见她儿子的周岁礼的,明明才长她不到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格外沧桑,而他的妻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见书昱看了她一眼,立刻伸手狠狠地拧他腰间的软肉,一点都不负河东狮的名号。 见到这一幕,葛婧却没什么快意的情绪,只觉得,若是当初她嫁到了家,怕是顶不住夫人的挑剔,日子怕是还不如书昱如今的处境。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书昱的情形,骄阳下少年意气飞扬的笑容,如今却是一点都寻不到了。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