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石榴裙下 作者:作者:喜了 【春去篇】文案: 她扇了没出息“在外偷腥”的男发小一嘴巴,却被男发小的爱妻要扇回来一巴掌,冤吧。 还有更冤的, 结婚四年的男神老公,其实早已明娶暗占迎了两位妻, 表面,她风光无限,是他唯一且珍爱的发妻, 背地里,她老鼠过街,他“唯一且珍爱的妻”始终只有那位他永远的初恋…… 这是一场始乱终弃后的盛宴, 老鼠也总有征服大象的时候,不是么。 走着瞧。 【夏至篇】文案: 她家世家大族,她却在超市收银。 她兄弟姐妹全高知高能,她初中毕业。 她一家颜值逆天,她平凡略肥。 全因为,她是家里最不起眼的“小老婆生的”。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被“选中”,要嫁给最耀眼的他…… 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才是个正宗狐狸精。 【秋燥篇】文案: 父亲偏心,家财万贯只给妹妹留着。 老公结婚一年就死了,还到处传是她和老公公合谋害死的。 最亲近的舅舅才是可怜,被众人合力打压进大牢。 秋一水真是有苦无处诉, 却, 怎么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醒醒吧,祸害! 【冬渣篇】文案: 她叫孟冬灰,灰一样的微小平凡。 她有林黛玉一样的命,却跟她截然不同的运。 冬灰冬灰,冬起尘灰,天下蒙阴呀…… ================== ☆、1   1   所里就元小春是个已婚少妇,这事儿还真只有她跟去好。   八十二中是区重点中学,周边房价被抬的老高,都是些陪读的。想想这多望子成龙的,能容得下某厂宿舍楼一楼一排门面搞成发廊?结果,真被举报了。   老杨他们先冲了进去,   听见里头,   “不许动!趴着!”   还有人“抱屈”,“这姿势难受……”   “起来起来!”颇不耐烦,却依旧威严。   一个个男的光着膀子头上蒙着留两窟窿眼儿的纸盒,手上串着麻绳牵出来。女人还是要避讳些,都还捂在被子里。该元小春去善后了。   “快把衣裳穿好,蹲成一排。”   她想威严来着,可天生细嗓,吴侬软语,人听着都费劲儿。   毛峰叉着腰只能在外头帮忙喊“衣服穿好蹲一排!”   悉悉索索,   估计好了,   毛峰问,“好了么。”   元小春在里面没声儿,   “小春?”   “诶,好了。”   毛峰几个这才进来,又一个个发窟窿眼儿纸盒。   元小春来也就这点事儿,她可以走了。却,偏偏不走,抱着没用完的纸盒站那儿盯着个女人看。   “春儿,走啊。”   她却径直向那女人走去,弯腰,“你内裤是男士的。”是肯定句。   头罩在纸盒里的女人哆嗦了下,倒还嘴硬,“你管。”   元小春立起身子,脸色唰得就不好了,转身向外走,同事们看她直接登上车,开始一个个掀男人头上的纸盒,“春儿春儿!”老杨他们上来拦,咋了这是?   果然掀到一人头上,元小春怔着了,那男人瞅她一眼也吓得不轻,“小春……”   “啪!”元小春一巴掌就扇那男人脸上!“你这大的胆子啊!”   王宇忙拉老杨,“小春老公?”哇靠,斯斯文文的元小春发起火来真猛!   老杨直撇嘴摇头,小春老公他见过,哎哟,那是男神……   “春儿春儿,息怒,谁呀,看看场合好不好。”老杨赶紧冲上去把她拽下车来,又忙使眼色叫王宇上去,王宇立溜儿上车吼一句,“说什么呢,闭嘴,好好想想一会儿到所里怎么交代吧。”又一个纸盒蒙上那被元小春掀开的男人头上,手还挺重,听见那男人闷哼一声。   下来的元小春还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手脚淡定了些,“没事。”那一巴掌好像把她手也扇疼了,她还揉啊揉的。   老杨叹口气,“是自己兄弟?”   元小春就是摇头,低着头揉手,反正不吐实情。   “那一会儿这个单独给你审吧,不过这肯定得关15天,罚款5000。”   “嗯。”她点点头,还不抬头。   谁呀这是?老杨都纳闷了。   审讯室,   元小春一手揣裤兜里,一手端着杯热腾腾的茶进去了。   她故意不叫人给他座儿,   男人就穿个小裤衩反手拷着,蹲那儿。   看见元小春进来,一开始无地自容不敢看,后来见元小春椅子上安坐,还翘起了腿,男人一脸求饶兔子跳跳到她跟前,“春儿,至少给条裤子穿吧。”   元小春喝了口茶,“穿什么裤子呀,你连那裤衩儿都是别人的香,走远点,不要脸的东西。”   男人开始声泪俱下了,“我是打牌输了被整的到那儿去的你信吗,春儿,我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新好男人,能,能干这种事儿吗!况且,要找,我这品位,找这种路边货?”   “呸!骗谁,你就正好适合这种路边货,一窝龌蹉。裤子都脱了!你被整的也是太心甘情愿了!”   男人一下站起来,接着,扑通又跪下去,仰着头,哭得圆脸蛋儿上“老泪斑斑”,“我这会儿手抬不起来,就脸冲老天发誓,要不他妈那女的太猛,我一时疏于防备,会被她扒了裤子?但凡我有一丝心甘情愿,叫我一辈子得不到老爷子财产!”   元小春吸了吸鼻子,这个誓发得毒,软之的一生夙愿就是尽可能,多刮!多刮!多刮!他老子财产!赌一辈子捞不到,要老命咯……   看来,是闹着好玩儿的? ☆、2   2   说起元小春和秦软之的交情史,还真是简单又粗暴。   他们是幼儿园的同桌,小学的斜对门儿,初中的前后座儿……对了,高中发生逆转了,成绩一向比秦软之好的元小春中考发挥失常,家里走后门弄进了警校,秦软之个学渣竟然以五百八的高分考进省重点六中!更走狗屎运的是,拿通知书那天,秦软之买了瓶可乐,一拉环还中了六千元的欧洲行,这小子出国镀了一层游学金,回来在六中更是风生水起,结识了不少之后的男神,女神,男仙,女仙,男魔,女魔……   反观元小春,书没读多少,朋友没交多少,出了社会,数来数去,这个油嘴滑舌的秦软之倒成了她最贴心的闺蜜。   软之不是没追过元小春,后来发现养不起啊,元小春一块最朴素的宝玑腕表都够他吃住半年,还是在他狠狠算计了他老子一笔之后。想不了她,就贴着做闺蜜咯。   再后来,元小春结婚,嫁给了高大上的禾晏贵公子。   软之也娶了小学妹佳乔。   软之知道,女人嘛,总有个嫉妒心。佳乔反正是看元小春十二万分个不顺眼,挑不出她其他毛病就说她学历低,书读的少。只有软之心里清楚,元小春的学问都在哪方面,没点实力,懂得起么。   真是怪不了元小春一分毫,她对软之就是仗义之情,甚至可说,是还情。   软之救过她一命,江水温度那么低,是软之沉里头把她捞上来的!   于是,但凡软之有求,元小春一定倾力相助。   软之的老子不是人,   说起来他那也叫家大业大,   一妻一儿不足惜,外头小老婆野种一坨坨,偏偏这些“外挂”还非常厉害,小老婆狠,野种们也出息,软之和他当教授的母亲实在是“弱势群体”了。   软之也好个面子撒,娶佳乔时,他手上有多少钱?软之也是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多少积蓄。可这一大家子“外挂”跟前,软之又想长脸啊!……婚礼办得风光,彩礼杠杠的,房,车,都是大富之家的风头。这里面,除了母亲的积蓄,父亲的施予,少不了元小春的援助啊,不提别的,房的首付就是元小春一手拿出来的……   再不提,平常三两帮忙,要说都是软之粘着她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没出息,可,好像依赖元小春成习惯了,再说他和元小春清清白白,佳乔再怎么闹,软之大老爷们儿的就吼,这样,佳乔能喜欢上她么……   到底元小春心软,还是给软之拿来一套衣裳穿上,   软之讨好地,“头都蒙着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元小春又喝了一口茶,“内裤。”   软之一撇嘴,“哦,限量版内裤。”   别误会,可不是特意买给他的。   那天软之去还在元小春那里暂借的三千块,车里,看见元小春丢在车后座的一个包装很金贵的黑方纸盒,   “什么呀,”   “男士内裤。”元小春打着方向盘,神态淡淡的,   软之拿过来,“送给禾晏的?”   “嗯。”   “他不要?”   “嗯。”   软之停了下,一扬手,“我拿回去穿!这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元小春专心开车,这会儿才露出点笑脸,“就这点出息。”不过伸出一手来夺过盒子,放前头,“也不能给你,我拿回去给我爸穿。”   “你爸什么尺寸……”赶在元小春扭头瞪他时,忙喊“专心开车!”伸手还是拿过了盒子,“回去你爸又爱问怎么不给禾晏买,你编来编去的不麻烦……”元小春不做声了,又恢复先前的淡淡……   禾晏呀!   软之嗤鼻,也只有他最清楚,男神的背后,是何样的嘴脸了。 ☆、3   3   嘴,是迷人的,连他这个男的看了都想亲一口。   脸,是把人迷的……够得上看久成痴的魔力程度。   但是,软之想说的不是这番目视嘴脸,   心,   懂不?   太狠了。   你就算不爱元小春,至少得给她台阶下,   不能做恩爱夫妻,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软之极其不理解的是,禾晏对元小春的心理极其扭曲,   比自己的老子还可恨,   他从不避讳对元小春的羞辱,   仅仅因为,元小春是他“父母之命”强加下的妻子吗!   你这样强势的人,当初完全可以反抗,以你这样的势头,谁敢动你人生一根毫毛?你脱了你老子娘的势力,单干,捧着你的美初恋,过你的神仙眷侣生活呀?   他偏不,   他这是和谁斗气呢?   元小春的婚姻是屈辱的,是沉痛的,   屈辱在,   轰动全城的婚礼当天,她笑着嫁给禾晏,禾晏笑着挽着她的手走进洞房,   那个美丽的夜晚,元小春独守空房时,禾晏却在属于他的顶级小圈子里,单膝跪下,婚戒穿指,温馨真情地“娶”了他的一生挚爱。   至此,禾晏的近身亲友,都知道,户口本上写着的禾晏之妻是元小春,实际,他的妻是他的初恋,他的挚爱,他恐宠一生还怕不够的,戚霜晨。   你这不是毁了元小春的一生吗!   岂料,沉痛就在这里,   禾晏太会掩瞒一切了,此人看着那样大气洒脱,行起小人德行照样得心应手,   他把元小春的亲友哄得太好了,   包括自己。   要不是偶然一次软之深夜从广州回来,急着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元小春,恰巧在她家楼下看到冲出来憋屈的不行、却还犟着不哭的元小春……元小春听见那件重要事,情绪一度失控,这才痛骂禾晏……他永远还不是只当禾晏是深爱元小春但是始终得不到元小春芳心的苦情人……   咳,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元小春也认命了,   她现在和国家的大方针到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家和万事兴,和谐是保持一切民生的重要基础!   和谐,   对,   和着稀里糊涂,谐着乱七八糟地过,她也习惯了。   于是,元小春的性子也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说实话,她以前是个伶俐性子,就是嘴巴快豆腐心那种,主意也多,胆子也大。   这几年,苦涩的婚姻将她磨平磨顺了,好像变得“难得糊涂”起来,什么都晕晕的,慢慢的,不着急,不生气,老好人一个。   她在家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元小出,元小师。   老二元小出是个假小子,高学历,服装设计师。   老幺元小师是个软妹子,高学历,翻译官。   她们的母亲梅丽亚,元小春初中毕业那年去世,是个老财主的独生女。   父亲元宝卷是个老警官了,复员前是禾晏父亲的警卫长,也就这层关系禾家相中了元小春。   一家子,学、财、貌,其实都有,   要是没有元小春这些“隐秘的辛酸”,倒还真是羡煞旁人了…… ☆、4   4   秦软之在牢里“缅怀”元小春“不幸的一生”,   岂知,元小春自己还是觉得日子过得蛮快活滴。   她在所里就是个内勤民警,平常窗口服务居多,但是倒蛮喜欢探案。   秦软之说输钱被人整,她就想,被整了,肯定得有人看呀?否则就算被整个头破血流,谁来收获乐呵?   她返回现场,拿着手电筒仔细在秦软之呆过的那间房找,诶嘿,真叫她在电视机上头对着床找到了摄像头!   这不算,   她又用一袋荔枝哄着技术室的小张帮忙,调取了发廊周边的城市监控,果然也看到了秦软之描述的那辆别克车。   截了图和摄像头一起丢到软之跟前,又把软之骂了一通,“别玩疯了!要真惹了大病,管你情愿不情愿,你都没福气消受你老子的蓬勃家产啦!”   软之耷拉着脑袋,“看看,你再相信我了吧,我这人啥错误都能犯,作风问题不可能,洁身自好着呢……”   元小春叹口气,“你就贫吧,要交五千块,你有么,”   软之手铐拷前边儿了,两手抬起揉了揉鼻子,“本来有,才发的工资,可是那天夸海口说给佳乔买个包儿,她快过生日了,卡又被她抢去了……”   元小春又叹口气,直起靠在桌沿儿的身子,装着截图图片和摄像头的证物袋一招,“得,就给你媳妇儿买包儿吧,钱我给你先垫上,牢,你就自己坐吧。好好反省,作风问题,一放松警惕就出错儿!”元小春还有点小官僚崇拜呢,这受她父亲影响,元宝卷就爱打官腔。   从审讯室出来,元小春还是跟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他是我发小,一时跟人打赌被耍得到了那地儿,你们还是照顾照顾。”   同事们笑她,“瞧你刚才那劲儿,还以为是你老公呢,憋着还不说……”   元小春这时候笑得也惭愧,“我那不是恨铁不成钢嘛,再一个,觉得说了丑。”   “要真是你老公你不还得拿刀子捅了。”   元小春只是笑笑。别人误会了,以为她是太放心老公了,反正是听说元小春老公背景不凡,关键是,特别疼爱她,见过的,都说是男神里的男神!   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就那么无意往外一撇的功夫,赶紧放下水,“凉子凉子,快把你的手铐给我用用!”   “咋了?”凉子从腰间摸出手铐递给她,   她拿着,一手背后走出去,又回头,点了点,“一会儿那女人冲进来对我怎么样了你们都别插手,我搞得定。”   果然,应声就闯进来一个女孩儿,   “元小春!元小春!你个不要脸的,用这种手段把我老公圈着是吧!”   哎哟喂,那个猛势,上来见着元小春就是要一巴掌!   同事们再次瞪眼咋舌,   我们娇气的元小春原来手劲儿这大,只见她一把就hold住女孩儿甩过来的胳膊,时速、强度,压力!这个对抗的气势!   另一只放在背后拿着手铐的手也举了起来,“再撒泼连你一块儿拷啊!”咬牙呢,   女孩儿当然气愤难当,本来“压倒性气势”的应该是她,那猛的速度那大的压强冲过来滴咧,结果,元小春竟然接招了?还如此力横压人!   女孩儿真的撇不过她,败下阵来,一撒手,开始第二招,哭!   指着元小春“不要脸!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诬陷他犯事儿把他关在你身边……”不依地还摆手跺脚!   元小春好像劲儿也用得过大,一时损气儿,单手叉着腰,拿着手铐的手点了点她,“再哭,包儿就别想要了,我才不给他出这5000块的罚款呢。”   女孩儿一下像憋住的,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最后手往下一甩,“算了!你个有权有势的老狐狸精!”气得去找别的民警“我老公呢!秦软之!”同事看元小春,元小春招了招手,“带她去吧。”领走了。   元小春单手叉腰气喘儿地把手铐还给了凉子,“谢了啊,重要道具,呵呵。”   凉子边把手铐收进腰间,边竖起大拇哥“你狠!真看不出咱春妹子的劲儿这大。”   元小春摇摇头,“不行了,我以前单手抓她两个拳头都行!”又开始吹牛了。元小春属于那种一眼看见,哦哟,文静少妇,还带点羞怯。处久了,才活泼,岔里岔气,热心快肠,爽得很。   看看,逞能不得吧,   就那拿秦软之的小媳妇一下,腰好像真扭了。   元小春扶着腰慢慢上楼回了娘家,   “爸,家里还有药酒吗。”   结果没人答,小保姆英子出来,“大姐,伯伯接个电话出去了,说一会儿回来。”   “哦,快给我找药酒。”   元小春呲牙咧嘴倒在沙发上,   哎,英雄不复当年啊! ☆、5   5   “这儿,嘶,哎哟我的妈咧。”   她妈是来不了了,正叫唤,她老爹拖着疲惫的步子开门进来了。见元小春趴在沙发上,英子正在给她擦药酒,“怎么这是?”宝卷忙问。   元小春头还埋着,一手抬起来摆了摆“没事儿。嘶……”英子手劲儿不比她差咧,爽是爽,可也疼。元小春被揉得在沙发上肉腾腾,还不忘“关怀家事”,“对了,爸,出什么事儿了,谁打电话来还能把您挪动了?”她在家到底是个老大,爱充能什么都管。   元宝卷说起来以前还挺有出息的,又参过军!听听,多威风。其实,好听点,叫儒帅;不好听,磨叽!特别到了老,贪安逸,啥事儿他还就依赖他这不靠谱的大闺女儿了。   宝卷坐下来,不由忧心地蹙眉,“怎么办呐,小春,你外公家在三元里上元寺旁边的老宅子要不保了。”   这一听,元小春扭过头来看她老子,“不保什么意思?三元里汉口那正的位置,旁边能扒的老房子全被膘肥油重的开发商扒了,修得跟老美曼哈顿似得。我家那宅子是古迹,国家认证了的,谁敢扒!”   宝卷摇摇头,“上元寺敢扒。刚才就是上元寺管理处的人打电话来召集我们旁边几栋老宅的户主去开会。说,上元寺被认定为汉族地区佛教全国重点寺庙,明年还要举行很大的佛教盛典,于是决定扩建,这也是国家认准了的,他们都出示文件我们看了。现在问题是,咱们这几栋也都是老宅子了,扒了谁,都不好说。他们上元寺于是出了个下下策,看谁家能捐些赞助费,也算增援佛事,积善行德,那么,他家的宅子就保留下来。”   “呆会儿,”元小春拿开英子给她揉的手,坐了起来,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他们这是勒索啊!爸,这你也信?”   宝卷眉头也蹙着,鼓她一眼。老元局事事又爱问她,可她一拿主意,两人又爱吵,反正搞不好。“什么信不信,都拿出文件了,事儿肯定是真的,手段是恶劣了,可你能说人家?人家土地证也拿出来了,包括咱家那宅子按土地权都在它寺庙门下,人想扒谁就能扒谁。”   元小春没屁放了,搞半天只有土地使用权,户主是那些老秃驴们的,那还有什么说?   “什么世道,和尚都念起生意经了。那怎么办,宅子肯定要保下来啊,老太爷在世时都说,家里良田万顷豪宅遍布,比不得挨着庙的宅子,万不得毁在我们这辈儿手上。”   宝卷一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出钱吧。我问了下,大概七十万。”   “七十万?”元小春一咬牙“真狠。”不过这些和尚是会“念经”,肯定调研了滴,三元里一带的房子刚开盘的,普通居家首付大概是这个数儿。   英子去做饭了,宝卷和他大闺女到了书房,家里的存折呀债券呀基金呀,一凑,四十来万,她老子也不是个爱存钱的。元小春说她手上还有十几万的现金,大概还差十几万。宝卷说找你妹妹们凑点儿,元小春摇头,她们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何必去克扣她们的?剩下的,她想办法。   元小春在娘家吃了晚饭,回到自己在北湖的豪宅。   一路上她就在想,十几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不能真把老头子的钱都哈光了吧,所以准备只叫老爹拿二十万出来,那相当于她就得承受近五十万。元小春脑子动得快,其实早已有主意,她手上还有一些首饰,都是她老娘留下来的一些并不时兴的玩意儿,当了算了,反正留着也没意义,谁现在戴金步摇?   回了家,这家伙就开始翻找她家的老玩意儿。   哎,也别说这娘们不识货不惜财,这倒是真的,元小春从小就没多少“钱”的概念。她家谈不上大富之家,衣食无忧倒是能做到。特别是初中那时候,被惯养到天上,更是不把钱当回事了。婚后,不谈了,禾晏物质方面从没亏待过她,就看她要不要了。   不过,你想以她脾气,娘家这点事她绝不会求到禾晏头上吧,大不了卖房卖车呗。   正撅着屁股在她那间房里的衣橱下掏呢,   禾晏回来了。   元小春就鄙夷他这点,太会装!也不嫌累,明明爱巢在戚霜晨那里,每晚还回这边睡,作给谁看。   她不搭理他,见方的一个漆器木盒被她捞出来,元小春就跪那儿打开盒子,翻里头的金步摇呀,铃簪呀,凤钗呀……她老娘爱收集这些。   是金的吧……元小春正用牙去咬凤钗上的金凤凰,禾晏进来了,正好看见她咬牙切齿要吃了凤凰样儿。   “干嘛呢,”   禾晏站在门口,衬衣领微敞,   元小春横他一眼,没理他,跪着的腿挪了挪,背对他,继续咬。   禾晏微蹙了下眉头,脱了外套往旁边椅子上一丢,过来蹲她跟前,酷酷地扒过她身子,“磨牙呢。”   元小春把他手一甩,“你管。”凤钗被她咬得涎流,她确定是金的。开始像模像样收拾,还是不理他。   “啊!”禾晏突然把她抱起,“牙痒了是吧,我来帮你磨磨。”抱着她一同落到大床上,翻身就把她压到身下,一手钳制她双手,一手捏住她下巴,“张嘴,我看看牙是不是该磨磨了?”   元小春“啊!”得大叫不停,要不是豪宅的门户隔音好,早把人家邻居家几百万的猫吓跑了!   禾晏完全不为所动,叫,紧你叫,他非撬开她的嘴巴看她的牙,   “咦,晚上吃什么了,还有韭菜,”话这么说,根本不容元小春反抗,一手就那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狠狠一下就松开,脸始终那样似笑非笑,在元小春看来,就是极其欠扁的,“乖乖说咬首饰是为啥,要不,我明天,不,后天,都叫你下不了床。”   这是元小春的耻辱!   禾晏就算这样欺辱她,还是随时随地想占有她就占有她,   除了他力大蛮横,狡诈小人以外,   可恨的,   他熟悉地掌控着她身体的每一个密码,叫她羞愧难当,好似他一动小指头,一个轻微的呼吸,她,就不是自己了……对,指的是挨得如此近的时候。 ☆、6   6   禾晏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元小春先跑出来的,睡裙已经穿好,又蹲在大衣橱跟前翻她的首饰盒。   禾晏走过去靠在衣橱边,看她又拿出来一只金凤钗,把金步摇放进去了。   禾晏不禁心里一嗞,还没死心?   踢她的脚,“诶,我给你七十万好吧,就当你分期借的?”刚才热焰难耐下,她终是受不住招了,禾晏本身就对这件事存疑,庙上头还有宗教局,没哪个庙有这大的胆子公然敛财,偏偏这个不动脑子的就信了?   元小春像个爬行动物,头都不抬的,就那么蹲着转向,又是屁股朝他自己捣鼓自己的。禾晏敢肯定她嘴巴一定撅天上去了、白眼翻到底!完了,这货一犯傻起来,哮天犬都拖不回来。   禾晏蹙眉多嫌弃又懊恼地瞪地上这一坨一眼,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出她的房间。   他家简单讲,是个“工”字形。中间就是一道长廊,两边有楼梯。左边,全是她的。右边,自是他的领地。   禾晏进屋,先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丢桌上。进书房,书架二层上扒开一本书,按下里面一个红按钮,一手撑墙,一手叉腰等着,只见正面整面墙书架往前一突,然后缓缓翻转,停。禾晏走了进去。   进去就不掖藏了,拿起小沙发上放着的一只白布娃娃,抽出上头的小钢针就扎!“笨蛋!叫你这么笨!怎么这么蠢!”咬牙切齿呀!   慢着,仰慕天神的女孩儿们可得把嘴巴闭紧咯!这可不是天神变态或是神经了,完全是……咳,恨铁不成钢的极致表现莫过如此了,禾晏大神,大大不容易呐!   瞧这角落里堆积地像小山高的白布娃娃,个个脑门上顶着个“春”,扎得都是窟窿眼儿!禾晏实在是没办法呀,他得忍,得深受,得坚持!谁叫这是他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选的“人才”,苦果只能自吞。这里,纯粹就是禾晏同志自我宣泄释放天性的一方秘土,出去了,他照样是不折不扣掌天掌地的人神!   元小春,   禾晏同志深深地懊悔着,我怎么就选中了她?这么些年了,她还没开窍……   从头说起吧。   禾晏同志在妈妈肚子里可能就被神摸过,生下来就要人又爱又恨的。   太调皮了!无奈,又太灵气逼人!   稍大,更是祸害万千,   家里一看,这不行呀,照他这样小小年纪的感召力、魅惑力,惹事儿力……得出大事儿!   他老子抽出皮带一路将他抽去边西军营,那年才十二呀。   禾晏同志在狼穴里住过,   在深崖里采过野生藏红花,   领着一个连的大兵造过反,   开着战斗机闯过三八线……   就这,他还高分考过国防大青年智囊团的最高分数档,成为了一名享受国家定向培养、学费全免、食宿全免的智囊型军事人才。   该玩的都玩过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开始潜心做学问了。   也就在别人家孩子为高考忙得哭天抢地,他戴着一副无框细边眼镜,耳朵上夹着铅笔,抱着若米尼的《战争艺术概论》,少年希姆莱般的模样遇见了元小春的母亲梅里亚。   元宝卷是他家的护卫长,梅里亚经常也会来府邸。   梅里亚是个挺能说的女人,有些,禾晏觉得可能就是吹牛,但是她就有这个板眼说的叫你深信不疑。   她说她家一直有个传说:当年他父亲和几个军官发现了一个古墓,里面有藏宝图和金石榴叶子。这几位私下就分了,一家留一片金石榴叶和一片藏宝图残页。说得好听是都别动属于国家的这笔财,其实,就是你防我,我防你。最后,彼此间都不联系了,谁知道谁过得如何。   梅里亚说她父亲嫌她是个女儿,一直外头乱搞求儿子,可惜就是个女儿命,野种也全是女儿。 没办法,临终前只得把家产全留给了她这个“嫡女”,她还仔细翻找了,真有一片金石榴叶子!不过,没见藏宝图残页。   为啥她会跟禾晏提起这些?   禾晏估计她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生无所望,跟个看起来聪明的孩子提起这些,稍减轻心理负担。加上那时候,元小春太不叫人省心了……   梅里亚能说,却是个林黛玉式的人物,娇气,可能也有隐藏在自视清高背后的美好。她那时候的话题除了元小春就是自己的愿望,说起元小春就哭,我家小春以后怎么办……说起自己的愿望就笑,要是我家后辈儿有板眼找到宝藏就好了,多争气……禾晏完全以愉悦旁观的心态在看这个女人,多有意思。   直至梅里亚自杀身亡,禾晏心中突然浮起一幅磅礴的“战略图”,他得帮助梅里亚完成她的心愿:让她的后代找到藏宝图!   要知道,他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各种刺激已然激荡不起他的任何兴致了,忽然间有了这个目标……禾晏雄心勃勃!   游戏,得这么玩儿。   局,得这么布。   首先,他得在梅里亚的三个后代里挑出一个“挖宝选手”吧,   看来看去,只能元小春。   一来,这妞儿年纪最大,禾晏觉得她应该担起家庭责任。   再,元小春那么大点儿就是个这能折腾的,禾晏心说,该是个伶俐的吧,至少,情商不错。   结果,   这就是禾晏永远的痛了……   大错特错!大大错特特错!   这根本就是个傻傻傻妞儿!脾气又犟!脑子一团浆糊还不听劝、不经开导,灌都灌不进去!总之,根本没情商。   可他已经出手,按照自己的意愿借元宝卷的手把这老大傻妞儿送进警校了呀,哎,只能将错就错,就她了……想着,没情商就没有吧,慢慢来,培养吧……   但是,结果还是叫人那样抓狂,   三年警校出来,想培养一下她的机敏,你说“寻宝”该得有多强的观察力与胆量……没用。那时候,禾晏已经感觉到有点痛苦了。   可,不能放弃!   他不信邪了,石头还炼不碎了?   于是,禾晏同志亲自出马,开始布个更大的局,玩儿的更大发了!   还是从观察力入手,   禾晏的第一个大盘游戏就是:婚姻游戏。看元小春能不能从婚姻生活里看出破绽来,以此来刺激情商。   戚霜晨是个男的,信不信,   他是禾晏多年挚友,出身京剧世家,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女人,入木三分!   被做“特邀嘉宾”请来陪他演了这出大戏。   禾晏点头,好,什么时候元小春自己发现这是个局,且,认出霜晨是个男的,这第一回合,她就赢了,禾晏也欣慰咯。 ☆、7   家里这个太不靠谱儿,禾晏决定去问问老亲爷。结果,老的更不中用!   宝卷叫禾晏坐坐,禾晏以为老亲爷有事交代呢,规矩坐下,   结果,老爷子进去拿出存折债券基金硬塞给禾晏,“我说把这些钱都交出去,小春非只要二十万,这些钱我留着干嘛呢!”   哎哟,把禾晏搞得……他是来要钱的?!   安抚好老爷子,“有钱有钱,您留着。”出来就黑了脸,真是天才遇见一群傻子……没法儿说!   是把禾晏惹毛了。   哪来一群秃毛儿,好好地要招惹他家这一群傻子!   边开车的禾晏,沉着脸,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拨了个电话,“喂,查查上元寺的底,特别是一个叫常和的大和尚,祖宗三代都撂上来。”   禾晏的意思是,有问题,我对你不客气:没问题,我制造问题也要对你不客气!   接下来,禾晏还有件事得办。   这货捡了几件她母亲的老物件肯定是拿去当呀,禾晏太了解元小春了,她是个特守点儿的人,一定是下了班后才去典当行,绝不可能中途溜班儿。所以禾晏很放心地先拜会了老亲爷,之后还去办了几件自己当天该做的事儿,又布置了一番,下班的点儿不急不忙就在玉桥派出所门口等吧。   果然,他老婆非常模范地整点下班。   禾晏猜她今天就不会开车。他已经透彻研究玉桥派出所周遭分布了哪些大典当行了。带着这些贵重的东西,元小春一定随身放包里装好步行走过去,现在就看她往哪个方向走,基本上就能确定是哪个典当行了。   元小春出来,   车里的禾晏还有趣地猜,“右。”   果然,元小春往右边去。这孩子有“右向症”,什么都喜欢摆在右边。   右边有两家大典当行,   一家门面是黄色主调,一家门面是深红主调。   其实禾晏已经基本上肯定她会往哪家去了,可为保险起见还是等了等,   元小春看一眼黄门面,扭头就走,   禾晏浅笑滑下手机,低语,“春儿,加油撒,给我点挑战性行么。”电话接通,对那头说“行了,就这家。”   好吧,元小春边走边还在想,个典当行这深沉的地方搞个那欢脱的色调干嘛,本来人当东西心情就不好,黄色看了不更刺眼?咳,甭找理由了,她其实就是不喜欢黄色。超俗气,她喜欢大红大绿。   嗯,这家深红很合她意。   进去了。   老板是个四眼老头儿,胖胖的,看起来还蛮憨厚哩。   拿出宝贝,说明来意,老板开始验货点价。   元小春无聊滴开始四处张望,   “您这……您这些放家多久了?”   “那哪儿知道,我妈妈那辈儿整的,不过说都是老奶奶家留下来的。”   老头儿摇头,   “不像,喏,都是现代工艺。”指一处给元小春看,元小春还没清楚他就缩回手去,又摸又敲的,嘴还不停说,“做的精致,可惜了……”   “您,您是说这些都是假的?”   “可不,现代工艺痕迹太重了……”老头儿头上直冒汗,话说的又轻,   元小春一时太震惊了!   “不,那,那就算现在做的吧,上头镶的这些金子该是真的吧,这些可值钱!”   “金不金就不是我这一时能探出来的了,您要不找别处再看看?”   元小春是带着“沉重打击”的心情走出那弯深红拱门的,   是没见身后老头儿也是一副“痛心疾首”样儿:多好的东西呀!要不是有狠人之前一步进来威胁,要敢收,烧你的店!他可不全“跪接”了,真东西!百分百真东西!!老头儿觉得自己违心说那么些话是要遭天谴滴!   车里的禾晏见他老婆“如丧考妣”从店里出来,   他的电话还没挂,对方说“干脆这附近每家店都撂话吧。”   禾晏愉悦地微笑“不用,她丢不起这人再走进下一家了。”   挂了电话,启动车,不过还缓缓跟在他倒霉老婆的后头,   果然,   元小春就这么“如丧考妣”衰死的一路回了家。   禾晏故意在下面耽误了下,慢慢上了楼。   一开门,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他老婆类似撒气又心不甘的哼哼,他也不进去,门口慢悠悠换鞋,果然,不一会儿,他老婆从房里冲了出来,看都不看他,摔门就出去了!   禾晏“切”讪笑一下,元小春哪儿逃得出他的五指山!   禾晏同志慢悠悠走进她的房,   弯腰一件件将她丢弃一地的首饰一件件捡起来,放进首饰盒里,一手捉着,拿回他这边的书房,   先脱了外套,还喝了口水,   然后站宽大的书桌边,电脑打开,连上视频,   屏幕上出现一张男人的侧脸,背景好像一家古董店,闹哄哄的,   “看看啊。”禾晏一手还端着水杯,   首饰一件件拿出来冲荧屏一亮,   对方扭头过来看看,然后就低头好像在柜台里找,“有。”   他亮一件,那边说“有。”   他再一件,那边找找说,“有个大致一样,花型不同。”   禾晏又喝口水,“没事。”元小春八百年不看这些首饰,记得个屁!   对方最后扭过脸来,笑,“都有。”   禾晏淡定一点头,“好,现在送来吧。”   关掉视频,拿出来的这些首饰他另外找了个盒子放起来。   不久就有人按门铃,   人都没进来,只是递进来一包绒布东西。   禾晏接了东西合了门,打开看了看,   恍如隔世,刚儿才放进盒子里的首饰好像又见光明!   禾晏提着这些假首饰和那个真首饰盒,又走进她房里,   首饰盒放原处,   四散的首饰照样四散,   厉害吧,   竟没一件放错的!   太好的记性了,金步摇的链子搭在拖鞋上都没变!   这叫一劳永逸,她再去哪个典当行都随她去,保管谁都把她轰出来。   禾晏满意地去做饭了。   今天他心情好,给你个二傻子做顿饭,   他知道,二傻子一会儿就会气呼呼回来了,   这会儿她肯定回娘家跟她老子大闹天宫去了,   气死的,能在娘家吃饭吗?   禾晏优雅地打着蛋花。 ☆、8   元小春阎王似地回到娘家。   她两个妹妹都在,老二小出在自己房里窝着打游戏,老三小师厨房里焖烧鹅,她家老爷子在阳台上浇花。   “大姐儿,”连给她开门的英子都发现她神色不对,瑟缩起来。   元小春进来直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爸!”他爸从阳台露出头,“回来了。”元小春朝他招招手,“来来,您来来。”超级烦躁。   小师一听她姐的声音,汤瓢都不及放,出来了,可一见她姐那神色,站门口不敢拢来了。   房里的老二隐约也听见她姐的声音了,一开始还不肯定,摘下耳机仔细听了下,“爸,你给我的什么传家宝,都是些假货!”是她姐!小出摘了耳机就跑出来。   现在看清楚形式了吧,   可就她一人坐沙发上呢,   其余人全站着!且,不管稀里糊涂的,还是战战兢兢的,全不敢动!   对头,她就是这家绝对的老大,特别是她发脾气的时候,家里各个是乖乖儿!包括她那平常嘴巴厉害得跟刀子似的二妹,冷艳淡漠如冰霜的幺妹儿,包括她雅归雅、耍起官腔来一套胜一套的老爹,哦,更包括,在外头保姆界那也是“楼栋一枝花”的英子。全歇菜!   “瞎说!你妈妈家的东西要有假的,她早跳楼了。”老爷子对这事儿也超级敏感,激动起来,   元小春一看老爷子还嘴硬,也站起来了,手在胸口直拍,“我还故意和您扯歪不成?今天我都拿去验了,人家说是现代工艺,分文不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爷子手上的浇水瓶往茶几上一放,“再去验,现在就去!”   元小春一看老爹真动了怒,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是那老头儿骗我?可他何苦骗我呢,不收就不收,说我的是假的他心里舒服些?   “去就去。”元小春也赌了气。   这下你看这“风驰电掣”,   老二换了鞋谄媚地就扶住她姐,“怎么是假的呢,老爷子说不定故意给假的咱们,他想把真的留下来娶小老婆。”老二就是爱不正经。老爷子在后头听了,“个小犊子你再胡说,我真打断你的腿!”老二吐舌头笑。   老三也是忙进厨房放下汤瓢,扯了围裙,“英子,你把炉子看着啊,再过七八分钟就关了。”换了鞋也出了门,“小师,”她姐喊她呢,忙后头应,“哦,姐。”“一会儿你开车,我气死了……”“哦,好。”小师乖乖过来拿了她姐的车钥匙。元大美女翻译官这样小心乖巧,认得她的人看了会吐血的!   最后还是老二挽着老爷子上了车后座儿,元小春坐副驾,老三开车。   车里老爷子恢复威严详问了经过,元小春也缓和了些,道出详情。   “肯定看错了,你就找了个江湖野路子看几眼就看出名堂了?做事太毛躁。”元小春估计这时候也有点自省,是呀,一人一面之词……所以她也不做声了,就是蹙着眉头看车窗外。   一家老小也不想上楼了,车里坐着,元小春火急火燎独自上了楼,开门鞋都不换疾走进她的房,高跟鞋敲着地板噔噔响,   禾晏正好从厨房里端一盘爆椒小炒肉出来,元小春口味重,爱吃辣。看她赶着投胎地从眼前呼过去,禾晏不急不忙跟进去,见她蹲那儿,一把一把首饰往盒子里装,   “吃饭了。”禾晏说,   “没空吃。”她不抬头地答了句,   东西装好,抱着盒子起身就走,   门口,禾晏拉住她“先把饭趁热吃了。”   元小春超级不耐烦地挣脱“哎呀你别烦我,我爸他们还在楼下等着呢!”   禾晏一听心就烦了,一窝傻子,小傻子不够折腾,老傻子也会凑热闹!   没放手,“一起下去。”   “爸,来了怎么不上楼呀,我饭都做好了,有什么事吃了再说吧。”禾晏弯腰在车窗外问宝卷,   宝卷一看禾晏都亲自下楼来了,稍起了身,“算了,事儿先办了再说。”   禾晏也没多说,绕到驾驶位,打开车门,“小师,你坐后面去,我来开车。”   小师才要下车,被已经坐到副驾上的元小春拉住胳膊,“你开什么车,我家的事儿你别管。”   “什么我不管,你抱着个首饰盒,又带着这一家老小的,大晚上闹什么。”   宝卷见他二人又要吵起来,忙出声,“小春非说她妈妈留下来的首饰是假的,我们现在多找几个地方去看看。”   禾晏放柔声音对老爷子,“行,我可以联系保利拍卖的几位专家……”   “不用你管!”元小春又嚷,   “我跟你说别胡闹啊,”禾晏对她口气可不客气,   “你找的人我才不放心!”元小春百分百是不信任他,   倒是老爷子这时候发挥家长权威了,“小春,怎么跟禾晏说话的。”又招呼小师,“三儿,坐后头来,叫你姐夫开车。”小师下了车,禾晏坐上来,元小春撅着嘴扭头一边。   保利拍卖鉴定中心,   大晚上的,来了几位专家呢,   真是生怕出错儿,看了又看,照了又照,   最后,保利的负责人超级为难地低声对禾晏说,“真是假的。”   禾晏沉了下,“照实说吧。”   专家们简直拿出看家嘴功了,分别从历史渊源、工艺铸造、成分构成、艺术价值等等等等吧给出充分说明,他妈最后就一句话总结得了:假的,确信无疑的假的,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的!   老爷子恨不得都晕过去了!怎么会?   这会儿元小春倒态度大变,见老爹如此激动晓得真惹他着急了,扶着老爹直劝“算了算了,假的就假的,做的还是很漂亮的,我都收着收着,再过一百年还不是古董。”老爹被她越说越气,元小春一看马上又改口,“哎呀,都怪我好不好,没事找事儿翻这些鬼东西出来干嘛,爸爸,都是我的错好吧,回家吃饭回家吃饭,我刚才闻着三儿焖了您最爱吃的烧鹅是不是。”小师也忙点头,“是是,爸爸,回家吃焖大鹅,可肥了。”老二还在灯光下一个个翻那些首饰看,嘀咕“老娘也真是,这留着谁戴呀……”   闹得一塌糊涂,一家子灰溜溜回家了。   老爷子气得焖烧鹅都没吃几口,元小春在家劝到晚上快十一点,才被禾晏载着回了家。   一进家门儿,元小春怏妥妥换了鞋单手还挂着那盒子假首饰回房了。   禾晏去厨房热了下饭菜,盛一碗,端着送她房里。刚才饭桌上他看了的,这货根本没扒几口饭。   “再吃点吧,免得晚上又像老鼠似得瞎翻冰箱。”   碗放桌上,禾晏转身就要出去,他知道他在她是万万不得吃的。   却见坐在梳妆台边的她一动不动,   走过去一看,见她低头捏着一枚钻戒在摩挲……   禾晏当即火冒三丈,   “别作了好不好,我给你七十万,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该死的娘们儿,主意又打到他们的结婚戒指上了!   果然,元小春扭头看他,真是气死人的小贱冷,“这该是真的吧,钻石这么大。”   禾晏扭头就走,   直走书房,   有出息,她真是有出息了!   仅隔一天,就有又叫他扎娃娃的冲动了!   好,   你要玩儿是吧,   我玩儿死你! ☆、9   第二天一早起来,禾晏发现她的饭碗是空的,拿走,洗了,出门。   等元小春起来,发现她的婚戒不见了。当然她也不着急,撇嘴,肯定是他拿走了,渣。   今天她得去治牙齿,在家里抓了米和绿豆带去所里,准备中午熬绿豆粥吃。   牙医说给她上头倒数第三颗这颗烂牙糊了一层什么德国进口的黑啥泥,敷着,两周后来取净,保管她再岔用二十年没问题。   治疗是好,可一笑,旁边黑牙露出来愣像破了个洞的,元小春觉得特丑,一天都在介意这件事。   偏偏快下班的时候,禾晏来个电话,   “我在你们所门口等你,动作快点。”   元小春坐办公桌前镜子还对着自己的牙齿,“干嘛。”面无表情。   “我上个星期就跟你说过,姨奶今天从澳洲回来。”   元小春不做声,电话挂了。   整点下班,她从所里走出来,一边肩头背着包儿,飒爽的警服,黑皮细跟儿高跟,低马尾。单手插裤袋儿里,瞟一眼他的车,也没直接上去,往前走。   车跟着。   她买了个煎饼果子,大葱馅儿的。   咬了一口,紧着好牙这边慢慢嚼,才上了车。   一上来,整个车里都是大葱味儿。   禾晏专心开车。   红灯时,这才扭头瞟一眼她,突然眉峰一蹙,手就伸过去扒她的嘴,“牙呢?”因为看她嚼啊嚼的,怎么黑个洞!   元小春打他的手“哎呀你弄疼我了!”   禾晏不松手,整个人凑过来两手捉着她的脸,也不说话,也不管她喊疼,坚决拇指扒她的上嘴皮看牙,   这才看清楚是一层药质,“什么时候烂的,”问,   元小春一手还捏着煎饼果子,一手掐着他手腕,“绿灯了!”超级烦地叫,   禾晏才不管,又扒她下嘴皮看还有没有烂牙,   元小春知道不回答他他是不得罢手的,后头的车都狂按喇叭了!   “上个星期发现的,这已经是第二个疗程了!”   他这才放手,   不紧不慢启动车,   一浅笑,“那你也是蛮拼的,为了恶心我,牙这么难受还吃这么重味儿的煎饼果子,医生说今明不能刷牙吧,光漱口你受得了?”   元小春扭着头看这边窗外,手上的煎饼果子捏得直掉馅儿!恨死他了。   所以这也是尽管禾晏有时候表现出来对她不晓得几“无微不至照顾”,元小春也不会觉得他这是对自己好。要不,是禾晏这人至渣,对她有超变态的占有欲;要不,就是他又开始想心思折磨自己了,先给她一颗糖,大棒接踵而至……   果然,   他的报复来了,   就因为我昨天拿出婚戒气了下他么……禾晏,你真狠!   远远看见那奢煌的灯光,元小春已然紧张。   虽然这感觉老套可能也俗气,就算她自己家境也不错,却始终觉得和禾晏的世界,就是天与地,云和泥……她的父亲毕竟曾经只是他家一个护卫长,说不好听,他家家奴……元小春知道这感觉不对头,但是她克服不了,她很少来婆家,就算公婆对她不错,婆家却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一个所在,她爬不上去,仰着头也紧张,很紧张……   禾晏根本就没下车的意思,“你先进去。”   元小春还是挺着腰杆儿努力做到镇定地下了车,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有多紧张,甚至,害怕,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其实,她最需要他,最需要他陪着自己……   禾晏的车从她身后冷漠地离开。   小春一人立在台阶下,   她不想进去,宁愿站在这庭院里像个自卑的孩子懦弱着,也不想深入那繁华里感受着更清晰的自卑心和屈辱感……   “小春?”可惜没人放过她,?长的现任护卫长方长顺在阶上看见了她,   “方叔叔。”小春只能抬头看过去,笑。   对,在这里,她永远笑得很灿烂。对谁都笑。他们背后议论她,她看过去,笑;他们聊得开心,无意看她一眼,和她的视线相碰,她也是笑。笑能掩饰一切,笑能给自己力量,笑能叫她觉得就算一身都是孤独冰冷,起码,唇角直抵内心的一脉是温暖的……   “什么时候来的,禾晏呢,怎么站这儿,”方长顺忙下来,   小春也笑着拾阶而上,“才到,他可能有事去了吧,外头空气不错,我站会儿。”   “快进来吧,姨奶奶早念叨你们两儿了。”虚扶着她的背,一路走进大厅,   小春进来了,两手很想背到身后去,   真是刻骨的习惯么,   小时候她随父亲来府邸,父亲就教她,讲礼貌的孩子大人问话时就该把手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回话……   “看看谁来了,小春儿!”   站起来的这位是禾晏的小妈。蒙烟。是的,禾晏的生母他十五岁时也过世了,这点倒是他和她唯一相像之处:都是十五岁丧母。   蒙烟对她很好,包括?长禾智云,每次来都很照顾,但是由于元小春对这整个家的“生疏感”,总和他们保持着距离,永远谨记小时候父亲教的“恭敬”“懂事”……   还有一点,也是叫元小春即使他们对自己表现得再疼爱,也一定不可能敞开心扉和他们亲近的,   禾晏的父母都知道戚霜晨的存在。   也是实在管不了儿子,都四年了,磨到现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在元小春看来,他父母对自己的好,更多的,应该是愧吧,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父亲……   “春儿,快过来叫姨奶奶看看。”   家里的老辈儿亲戚,特别是海外的,那是不知道戚霜晨的,当然只认她。   “咳,怎么每年看也不见长胖。工作辛苦了吧,晏儿该多疼疼他媳妇儿。”姨奶奶握着她的手,疼爱地说。   蒙烟笑得有些许酸涩感了,心疼地摸摸她的手臂,“多回来坐坐呀,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时候听见一声轻笑,“表哥疼不过来哟……”   那边沙发翘腿靠着玩手机的,禾晏的表弟梁良,   元小春根本就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那边,才是禾家的新生力量!   而他们个个儿,谁不知道禾晏的齐人之美……   “梁良!”蒙烟斥了一句,   ?长不在,再说梁良也不是她正经外甥,梁良是禾晏生母这边的外戚,   所以根本不把蒙烟的训斥当回事,   依旧轻笑,这时候抬眼看小春,“嫂子,我哥上次弄回来一颗1907的克什米尔蓝宝石裸石,给你镶哪儿了。”   这是绝对叫元小春难堪的,   她哪里见过什么1907克什米尔蓝宝石,镶哪儿……镶在了戚霜晨的幸福里,镶在她元小春的屈辱与心殇里了吧……   这还是小儿科,   原来,   今天更甚的难堪还在后头,   当禾晏虚扶着戚霜晨的胳膊走进来……   蒙烟的不可置信,没什么,   府邸人的震惊,没什么,   青年一代不意外的了然,好像总会来这么一天……没什么,   甚至,戚霜晨优美如天鹅的颈脖上,戴着的如此叹美的蓝宝石项坠……也没什么,   元小春的视线只落在她的左手无名指……自己的婚戒…… ☆、10   霜晨一手叉腰,一手握在椅子背的横杠上,姿态超爷们儿,却和他这身雅贵华服毫无违和感。这就叫妖孽。   “好椅子啊,你要愿意舍了给我,我帮你再去刺一下那小娘们儿。”   戚霜晨骨子里就是个抠货,别人占不得他一点便宜,你要他付出一点,必当起码的等价回报,从不做亏本生意。   他特喜欢明式家具。而禾晏这里就是好东西多。   这是一把紫檀椅子,周公瑕(文征明弟子,工行草及兰花)的文字刻在椅子靠背板上,“无事此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字写得一般,有些甜弱,但是意思明确:五色炫目,五欲乱心,说到底,还是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心不乱,一切就都有了。   禾晏笑笑,“攒着吧,今儿已经把她刺得够呛了,还有得你表现的时候,看效果,我再考虑考虑赏你个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椅子挪进里屋。   坏透了!   戚霜晨心中咬牙,禾晏的手段全带着勾儿,坏得你痛心痛肺!   摆明这椅子就是他故意摆出来“勾”自己的,撒点诱饵,叫你下次为他办事更卖力!   戚霜晨一冷笑,小沙发上一靠,抬起左手对着灯光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啧啧,巧夺天工,禾晏给元小春的,必定都是天下无双。他这么不亦乐乎地玩着元小春,口口声声“教养教养”,晓得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么?不过这不是戚霜晨他管得着的,禾晏好东西多,他帮他,一分钱一分货,值就行。   “这春婆子又是怎么惹了你撒,”看戒指的手一握,向后去抠脑袋,恣意又放松,“看来这次气得不轻,把我都拱到家宴上来了。看你家那些老婆姨的脸色没有,烹了你的心都有。”   禾晏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着,“我只关心小婆姨的脸色如何。”唇边带笑,看来,对他家小婆姨的反应挺满意。   “你这样一点点地刺激她,不怕真把她搞疯了?”   “她要一直长不了心眼,开不了窍,疯了倒是便宜她。”   听了他这漫不经心的话,霜晨又是一番唏嘘。说他对元小春走火入魔吧,每每看到他如此淡漠地说出这样“草菅人命”叫人心寒的话,又开始不确定了,是真走火入魔?还是,仅仅,禾晏根本就是玩游戏太专注,也就不在乎“投资”豪不豪华了,只要尽兴?总之,真真假假,看不明白呀……   “女孩子的小衬衫只露一点肚脐和两指宽的凶脯,也是旖旎无限,也促进观众的激素分泌,所以,需要的不过是裁缝更好的手艺。她疯不疯无所谓,关键是,我这双手,手感每次拿捏得对不对。”他稍放下文件,“你出去再转转,看看她怎么个反应。”   霜晨起身叹了口气,“可怜的春婆子哟。”   咳,元小春才不可怜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成了个怪圈,禾晏越欺负她,她越不可怜!   刚来那会儿,禾晏把她独自一人丢在车外扬长而去,叫她独自一人面对一大家子,那时候的她想得多怕得多懦弱得多,那时候才叫可怜。   兹要是禾晏来了,无论以何种方式“陪”在她身边了,哪怕是如此莫大的羞辱!她都不可怜了。为啥?紧张没了,自卑没了,懦怯没了,全心全意进入“战备状态”,精神状态昂扬着,有空儿可怜吗!   元小春是真生气了。   你禾晏愈是这样跟她杠着搞,她就越来劲儿,非跟你不得下地……还非把你的戒指卖掉不可呢!   所以不能用常人想法来揣度元小春,她这时候超级沉稳,也不笑,再笑就是个真傻子了,自己老公公然带小三回来参加家宴,她还笑得出来就真是不自重了。   戚霜晨再次出现在一楼饭厅时,“她”的冷艳贵感其实挺震慑人,谁也不敢、也不好去接近“她”。也就越发显得“她”在这个家“格格不入”却也那样的孤傲绝世,不同寻常。   “她”好像就是下来取一些水果的。   其实,霜晨心里发毛,   春婆子盯着他,甚至,跟着他!……霜晨心里又好笑,这次真是百分百头一回,春婆子跟他面对面“对垒”!原来,他们也有过对眼儿,但是距离都远,禾晏故意叫她看见他们一同出席某些场合,故意做出一些亲密举止远远叫她瞧见,其实最多的还是借他人的嘴“绘声绘色”描述他们有多恩爱不离……   霜晨放下水果,决定先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往往是“大小老婆”秘密对撕的最佳场合,霜晨边走边摸了摸脸,小娘们儿会不会上来就扇自己一嘴巴呀!呵呵,那这戏可就超级好往下演了,看你禾晏怎么对付!   结果,霜晨都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元小春跟着他,跟到厕所,   霜晨故意在里面磨蹭了下,他知道厕所里就她跟他,冲水,一开门……霜晨脸恨不得伸过去,就等着她一巴掌甩过来了……   结果,搞笑吧,   元小春在水池子边洗手,   扭头看他一眼,   两人眼对眼儿,倒像面面相觑一样,   元小春又扭过头去洗她的指甲……   霜晨绝对糊里糊涂地出来,真的很纳闷儿,她跟着我干嘛呀!   好吧,   神也猜不到元小春如此“贴身”地跟着小三儿干嘛撒,   说出来得怄死人!   她想偷戒指!把她的婚戒偷回来!偷不着就抢!   元小春主意打的好呢,   你上厕所总要出来洗手吧,洗手都得摘戒指吧,到那时候,我抢了就跑!我跑得可快,没人穿高跟鞋有我跑得快!……   结果,元小春还不是超级郁闷,她竟然上了厕所不洗手?! ☆、11   还跟着?   霜晨也是拐,决定戏耍一下她。   推门进去,故意掩开一条缝。   “禾晏,以后像这种聚会我都不想参加了,你得考虑我的感受。”   禾晏抬头,看见他的眼色直往门边使,   禾晏看一眼门口,立即走到电脑边,边调监控边说,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不想这种一家团圆的时候把你丢在一边。”   霜晨双手环胸,头勾着也是往屏幕上瞅,台词倒是不忘说,   “你知道,这么些年了,我已经不在乎名分了,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你心里有我,我已知足。但是……为什么非要让她和我处在一个场合里,我还是受不了……”   “霜晨,我知道,叫你受委屈了,可今天真的只是因为长辈想见她……”   门外的元小春面无表情,两手垂立,总体上还是气的像个猪,   她还受不了?   搞个街访好不好,谁更应该受不了!不要脸。   元小春跟上本想看还有没有独处的机会,硬抢呗,反正禾晏如今都敢公然把二乃领进家门了,她还害什么臊,就算大打出手,咬断这骚货的指头我也要把戒指抢回来,卖了,就是争回一口气!   结果,竟是听见这样一番话,元小春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我要真跟这对狗男女动起手来肯定吃亏……还是偷吧。嗯,夺回戒指的心思不变,超级坚定!   正准备冷漠离开,忽然又听见里面,   “我希望,以后这种情形你还是提前和我说一声儿,因为,禾晏,这不再关乎我一人的感受了,我们,我们的孩子也能感受到……”   别说元小春一语被惊定在那里!   禾晏,扭头看他,谁给你的胆子信口开河?   霜晨讨好地瘪嘴点点头,“试试,”动嘴型说,   禾晏也没乱就是,   他又转过头去看屏幕里,元小春背过去的身子全然呆了般站那儿不动……   禾晏缓缓开口,   “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霜晨还在配合呢,“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哪知,禾晏下句砸来真快,完全没按霜晨的剧本走,   “霜晨,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要孩子,打掉吧。”全是他应有的冷酷。   霜晨也算接得快,“禾晏!”语气里,多么地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轻易就!说出这样的话……”伤心欲绝,   “晨儿,你听我说,我确实还没有做父亲的准备……”语气稍缓下来,又是疼爱地安慰……   元小春走了。   霜晨这才泄了口气,不过马上又怨怪,“你怎么接这个招儿啊!”   禾晏看向他,“最好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喜欢意外。”   霜晨知道他恼火了,忙又陪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知道你老婆刚才傻不拉几地干了嘛,她跟着我到洗手间,我还以为她找我干仗呢,结果大眼瞪小眼儿,她就瞄我一下,后来,就一直跟着。瘆的慌好不好。”突然像想起来的,“她会不会发现我是男的了?”   禾晏这才坐进书桌前的靠椅,看着刚才她站的位置,手抵着唇角,想了想,   摇摇头,“不可能,她要真怀疑到你是个男的,厕所里她就冲进去验明正身了。”   霜晨不信,“这猛?”   禾晏没理他,抵着唇角的食指一敲一敲,还在想他自己的。……霜晨看着这男人没法儿言的完美侧脸,心中摇头,春婆子被她男人吃得死死的,怎么逃得出这五指山呀……   “现在怎么办,你觉得她会有什么反应。”   禾晏倒笑起来,他看着窗外,一抹愉悦一抹无奈吧,   “我挺期待她的反应,这孩子要真有点心机,刚才那几句话已经有十足的空子叫她能钻了,利用你我之间由此产生的间隙,能打个挺漂亮的翻身仗……咳,她要真有这方面的觉悟,哪怕一丁点儿,四年了,我也算得些欣慰了。”   霜晨看着他,突然又觉得他是挺不容易,元小春傻吧,可傻的又蛮奇葩,出奇制胜的时候,你还真搭不上她那根傻筋呢!   嘿嘿,霜晨同志这次想对了,   果然,元小春再次不走寻常路! ☆、12   兰榭路稍有坡度,两边全是夜店酒吧,有句话说得好:要泄愤,来兰榭,有够胆,砸名车,保管爽。   今天所里配合消防搞安全检查。   元小春手背身后,指头上勾着钥匙,和几位同事站外头说话,主要是消防的入店检查,他们只是配合协检。   “狗日的,好车就是好,型贼漂亮不说,驾驶感那才是无与伦比的爽。”他们旁边就停着一辆法拉利488 GTB,凉子感慨说,“上周和我姐夫去试驾了一台458 Speciale,只在赛道上开了短短几公里,而且开得也不快,却始终叫人处于一种紧张又亢奋的状态,搞得我真的都不记得相对完整的驾驶感受,只清晰记得降档时发动机的热烈响应,当转速逼近8500转/分时,那种令心跳变得清晰可辨的惊人咆哮……咳,终生难忘。”   “去搞一辆,反正你家拆迁款也快下来了。”同事们逗他,   凉子一叹气,“咳,甭惦记这笔钱了,我老子重女轻男,大半只怕都给我姐攒着了。不过我还真想去换辆车,换辆颜色亮一点的,这又说回来,现在的汽车厂商真是玩头大,那颜色的名字一个比一个炫酷叼炸天,什么曜石黑,雾都灰,阿尔卑斯白,香槟金,阿鲁巴灰银,北极白,这要提升逼格还真得费脑子呢。对了,问问小春,你们女的喜欢什么色的车,不会都是大红吧。”   元小春笑,“搞半天想换车是为女朋友咩,直接问她喜欢什么色不更好。不过我给你一个建议,尽量别买白车,白车容易招鸟屎。”   “哟,春儿,这你都知道。”   元小春就是憨憨笑“我小时候就数过,超过60%的白车上有五坨以上的鸟粪,多余黑色或其他颜色的车辆。后来我也看过报道,有研究者也做过类似实验,用黑白两个垃圾桶代替汽车,放在一座鸟园里,看看哪个垃圾桶更能吸引鸟来排泄。一周后,答案揭晓:黑色垃圾桶有三坨鸟粪,白色的则有七坨。反正你们要不怕招鸟粪,尽情去买白车吧。”   同事们直点她“想不到你一些歪板眼还蛮多。”   基本上,元小春是自得的,她书读的不多,可并不意味她见识少。正和同事乐着,元小春笑着的突然眼神一定,渐渐笑容淡了下来,却也没叫同事们看出异样。   咋了?   元小春看见街角对面,两辆车停稳,   禾晏和戚霜晨从一辆车上下来,其余下来的,估计都是禾晏的友人,大家有说有笑进去。   元小春突然心一动:就今天吧。   别吓死宝宝了,今天她要咋样?   其实,也不叫临时起意吧,   想几天了,   从那天家宴回来,她就想好几天了,   总想找个机会,今天一看,现在机会最好。   第一次,元小春执行任务中途请了假,离开工作岗位。   她也没走远,走几步拐进一家看得顺眼的服装店,   人家看她是一位警官还穿着警服进来,有些纳闷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么,”礼貌迎上来,   她微笑“看看,”   结果,人发现她超会选衣服呢,利落也准,对自己的喜好、品位、适合,有明确的认知,有一种很自信的魅力。   果然穿出来,店员都叹服。好看。   灰白色暗纹衬衫+灰白色暗纹A字裙+紫色高跟鞋,   大方也优雅。   她把盘着的马尾放了下来,头发稍微揉了揉,蓬松起来,   元小春边折着自己的警服放进袋里,“我能把警服先放在你们店里一会儿么,出去办点事儿,转回来再拿。”   “可以。”   “对了,”元小春又小声,“不好意思,你们这里有口红么,借我抹一点。”怯怯的笑意又有些小俏皮,店员喜欢她,把自己的口红借给她用了。   你再看出来的元小春,明媚起范儿。淡着神色向禾晏他们刚才进去的那家俱乐部走去。   “您有预约么。”门口侍者拦住了她,   她自然得很,“我跟禾晏他们一起的,刚才出去买了点东西。”   侍者半信半疑,放她进去了,不过后面跟着一人,带路还是监视,元小春也不在乎了。   “他们哪儿呢?”她还大方问,   “您这边请。”   这种奢靡的玩乐场所,她有近八年没进来过了吧……元小春觉得心有点堵,忍着了。   侍者敲了敲门,   一人拉开门,“怎么了?”男人手里拿着桌球杆儿,指头上还夹着烟,   “这位女士说和您们是一起的,”侍者让开,元小春静淡地站在后面,“禾晏呢。”   男人明显一愣!   不过还算稳地稍一抬下巴,“你等等。”合了门。   这门一关啊,男人球杆直指大咧咧裙摆也撩起来正在嘬烟准备开球的戚霜晨,低声“快!元小春来了!”又忙去看茶几边正在泡茶的禾晏!   禾晏一蹙眉,看过去,   男人拇指直比门外“站外头呢!”几乎就是口型叫了。   戚霜晨忙灭了烟,裙摆也放下来,球杆丢给旁边的人,张口用手还扇了扇,呼口气,慢慢走到窗边靠着,恢复应有的仪态万方。   男人又看向禾晏,禾晏稍一点头,继续泡茶,   男人也沉了口气,这才拉开门,   “进来吧。”眼神里都是戏谑。   元小春也不奇怪,他身边的人都瞧不上自己,她也瞧不上他们,扯平了,没什么可介意的。   元小春进来,   首先看到的就是窗边倚靠着的戚霜晨,那幽艳的傲娇看向自己时,更冷漠。   元小春倒是对她一笑,“这里空气不好,你呆在这里对身体不好。”   还没等戚霜晨会过来,   她扭头十分干脆地看向那边坐着的禾晏,   元小春就是元小春,   你永远摸不准她出招儿的节奏感,   她笑着冲禾晏,   “禾晏,你最爱的人怀孕了,你该给她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离婚吧。” ☆、13   戚霜晨这才知道自己是真扯禾晏后腿了。   所以说,这也是个高人呐,灵机一动,局面就能扭转。   不等禾晏说话,“她”似突然炸了毛的猫,一下立起身直指元小春!   “你跟踪我?!”满脸的震惊,接下来,轻轻摇头,多棒的演技,眼泪集聚,倍感羞辱地落下一颗,“你年纪轻,心计却如此深,你一定也知道我是假孕了?”指着她的手慢慢放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裳“我已知错,知道这样欺骗他不对,幸亏我已对禾晏坦白了一切,否则……你还特意跑来这里……落井下石么,深挖我的伤痛吗,是的,我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我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了!”吼出这句,跑了出去!   “霜晨!”一个男人配合地“惊忧”追了出去!   一室人的眼都在剐着她!   咳,到底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元小春彻底傻了。   魔邪在哪儿?戚霜晨终究还是吃定了元小春一颗善良心。   竟是假孕,说她“跟踪”“落井下石”……这些都在其次了,最后这句“我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了!”才是最重一拳,准确打到了元小春柔善的心房,满溢出的,定当有自责:是呀,一个女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失去拥有孩子的权利,无论她是什么原因失去了,任何人在这上面去做文章刺痛她,都是残忍……   戚霜晨跑出来了就呼了口气,抬手超爷们儿地用掌廓抹了把泪,   “美女,妆花了。”跟出来的男人笑,   戚霜晨此时也没有玩笑的心,扭头,“你去门口听听,里头怎么样了。”   里头怎么样了?   元小春气势全无,不安地承受着来自禾晏的冷酷意……   禾晏当然气得够呛,   更多的是,再次的灰心,   本以为她至少有些“作为”,   结果,除了耍帅,   这孩子竟然连尝试“撕”一下都没有,就“拱手相让”,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禾晏愈加失望,她不仅情商不济,现在看来,竟连“斗志”也张扬不起来……寻宝路漫漫,你以为仅仅只与“宝藏宝物”打交道吗,是人,将来她得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人,能帮她的,会害她的……   灰心,   失望,   却,还是不能放弃呀。   放弃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禾晏就败了。   看上去只是一场阵线拉得比较长的游戏败了,   其实,   折败的是,压在禾晏最内心深处、也许他自己都无法觉察出的一颗“救命稻草”:他想实现的是梅里亚的愿望。梅里亚在元小春十五岁那年走了,禾晏的妈妈也是在他十五岁那年走的。这个世上还有他这样的人来实现她元小春逝去妈妈的遗愿,可,有谁能来帮助他来实现自己妈妈的遗愿呢,他连妈妈的愿望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这也是禾晏如此执着这个游戏的原因之一……   好吧,“妈妈和孩子”的由头扯太多了,都是“怀孕”牵扯出来的没用感情,禾晏正色,决定好好收拾她!   他放下手中茶杯,慢慢起了身,身上没一丝躁怒,   “行,你想离婚是吧,我给你这个机会。”看了眼球桌,“你赢我一局,咱们就去离。赢不了,”禾晏看向她,元小春竟是觉得这一眼如此深邃钻心!当然,一览无余的霸悍,“永远不要再叫我从你嘴里听见‘离婚’两个字。所以,元小春,这可能是你一辈子唯一一次能离开我的机会了,努力吧。” ☆、14   “小春,你还看这呀。”午休的时候,同事们见她在电脑上看斯诺克,津津有味的,挺稀奇,很少有女的喜欢看这。   元小春打哈哈地电脑关了,“哦,我妹爱玩这,我瞧瞧。”   低头摸手指头,其实,有些沮丧。   输了。   就算她在斯诺克上有天分,八年未摸,加上那天心理压力大……输了也不丑,就是他给的一次机会自己没接住……着实秦软之是了解她的,婚姻这条路上她并没有多大追求,好不好的,就那么回事儿,她提出离,主要也是触底了,不能害了孩子。现在没离成,还是那样过呗。   那天输了后,她不是个歇斯底里的,禾晏也不是个冷酷到底的,两人好像都能维持风度,很平静地一前一后走出来。   外头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元小春两手遮着头就那么往外走,被他拉住了胳膊,“去哪儿,”   “我的警服还在人家店里。”   “哪家店。”   元小春看了会儿他,说了地址。   侍者把伞递给他,他撑着伞独自向外走去。给她拿衣服去了。   元小春在那骑檐下看着他越走越远,大雨滂沱里,他的背影是坚毅的,倒也显出几分寂寥……元小春垂下眼,雨天确实是有魔力的,它能勾出许多荒谬的幻象……   一场闹剧下来,除了灭了元小春动“家中财宝”的念头,筹钱还是没着落呀。   那天老爷子把元小春叫回家,   递了张收据给她,元小春一看,七十万?!“钱你交给和尚了?哪儿来的?”问是这么问,基本上元小春已然有数儿,   果然,   “禾晏今天亲自送我去交的。小春啊,爸爸是这么想的,因为交钱这迫在眉睫,我就收了他这笔钱,可毕竟这是他的钱,不是你们两共有的是吧,”   元小春在沙发上坐下来,低着头,点点头,   “所以,咱们还是要还给他的,就是日子可以缓过来了,起码不用这么着急。”   元小春又点点头。   她家老爷子说的也没错,不过这笔外债变成内债罢了。这笔钱,她肯定要还,就算她和禾晏是正常夫妻,没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就这么用他的钱。这笔债记在心里了。   吃过晚饭,她家老二丢了碗筷就往房里钻,元小出这几天处于“草图攻坚期”,没日没夜地赶设计图纸,家里人看她这疯劲儿也习惯了。   元小春熬了点红糖水给她端进去,不打搅她地拿起一张图纸看,画得真漂亮。   哪知,看见老二盯着她瞧,   “看什么,”元小春瞪了她妹一眼,   小出支手撑着下巴,“我姐身材实在不错,瞧这马甲线,要走秀,一场要两三万没问题。”   元小春是挺注意锻炼,她从小就好动。   要平常,她早斥妹妹爱胡说,就喜欢开自己玩笑。   这会儿,一听见钱……   元小春摸摸T恤下的小腹,“真能赚那么多?”   小出都没料到她姐能接这茬儿,其实小出还真有这个心思拉她姐帮忙,来了劲儿,   “姐,你要真有兴趣,我这还真有件事儿求你帮个忙呢。我有个很好的姐们儿,那设计内衣,没话说,可就是人老实,一直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次她出来单干了,马上就有个蒙面内衣秀,找了几个主打模特都不满意,姐,其实我看了那些成品,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你最合适!姐,你能帮她一次么。”小出两手抓着她姐的手腕,小狗一样仰头瞅着她。   “内衣啊……”元小春犹豫,   小出拍胸脯,“姐,我能害你么,设计的真是超好看!要不你先去看一下,挑一套你能接受的……”   咳,人呀,不能欠债,一欠债就容易钻钱眼儿里,一钻钱眼儿里,原来不能豁出去的,现在,豁出去吧。 ☆、15   果然人不可貌相,麦麦这孩子看上去木讷,设计出来的内衣真是精彩绝伦,看来天分这玩意儿真是说不准,就像她原来玩斯诺克,都说她傻不拉几,玩上手了,几个人玩得赢她?   关键是麦麦和她也挺投缘,她拿出来的这套,元小春也很满意,能将保守与神秘感结合得如此好,全凭细腻的线条设计与版型处理了。   像小出说的,是金子总会发亮,麦麦这次被“维秘”看中,为她在大中华地区安排如此盛大的一次展示秀,且,充分尊重她的意愿,无论从场地设计还是模特选择,十足展示她的才华与个性,也只有像“维秘”这样的大咖品牌有如此魄力与伯乐品质了。   元小春到底不是专业,也算刻苦,日夜训练台步,除了上班,人几乎就在镜子跟前走了。赚点钱哪能那么容易。   经过“维秘”的高层最后决定,尽管元小春悟性不错,加班加点的专业训练,但是毕竟担当“主模”还有距离。元小春充分理解,就算“辅模”她也得走好啊!几周下来,赚钱倒在次要了,和这些时尚圈的人摸爬滚打这段时间,真叫元小春见识了浮华背后的艰辛与付出,每个人的工作态度都那样认真敬业,逼着你不得不优秀,更优秀!   正式首秀这天,因为走排不下百遍了,元小春倒也不紧张。主要是还戴着面具,奢丽下遮掩了一切真实,也更便于她放开自己,将这段时间所学施展出来。   宾客满棚,灯一暗下来,你也见不到谁是时尚大咖谁是爱赶热闹的权势大咖。   该元小春上场了,   她和所有模特一样,梳着珍珠麻花辫。这种发型从正面看很简洁,背面却是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及腰的长发被编成一股大麻花辫(仔细看可以发现其实不是简单的麻花辫),而辫子上面被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还有浪漫的绸缎作为点缀,很是少女。   面目上的天使面具,背后甩啊甩的大麻花辫儿,加上健美的小腹,匀称的大长腿……啧啧,所幸元小春驾驭高跟鞋也是游刃有余,随着音乐节奏的前卫“踢步走”经过多日的专业训练,那也是俏艳自信。元小春漂亮就在她那张小嘴儿上,抹上唇彩,浅浅的笑意,却甜腻得如玫瑰花儿般迷人……   元小出在下面看了是激动不已的!她姐的美貌只那么轻轻一点拨就能出大惊大艳之效果,只是平常元小春太随性生活了,随意而安也就缺少对生活的那么一点点激越与好胜……   是金子总会发亮,被她迷住的何止她的亲妹妹。   先讲一个司马迁在《史记》里讲过的一个小故事吧,此刻如出一辙的剧情更有利于我们来揣度这个叫黄满堂的“佞臣”心思。   那年,楚平王要为自己的儿子娶一门媳妇,选中的姑娘在秦国,于是就派出一名叫费无忌的大夫前去迎娶。费无忌看到姑娘长得极其漂亮,眼睛一转,就开始在半道上动脑筋了。   这里稍加打断一下,与您们一同猜测一下他动的是什么脑筋,这会有助于我们理解小人的行径。   看到漂亮姑娘,估计会在太子那里得宠,于是一路上百般奉承,以求留个好印象。这种脑筋,虽不高尚却也不邪恶,属于寻常世俗心态,不足为奇,算不得小人;看到漂亮姑娘,想入非非,企图有所沾染,暗结某种私情。这种脑筋,竟敢把一国的太子当作情敌,简直胆大妄为。但如果付诸实施,倒也是人生的大手笔,为了情玉无视生命,即便荒唐也不是小人所为。   费无忌动的脑筋完全不同,他认为如此漂亮的姑娘应该献给正当权的楚平王!   尽管太子娶亲的事已经国人皆知,尽管迎娶的车队已经逼近国都,尽管楚王宫里的仪式已经准备妥当,费无忌还是骑了一匹快马,抢先直奔王宫。他对楚平王描述了秦国姑娘的美貌,说反正太子此刻与这位姑娘尚未见面,大王何不先娶了她,以后再为太子找一门好的呢?楚平王好色,被费无忌说动了心,但又觉得事关国家社稷的形象和传承,必须小心从事,就重重拜托费无忌一手操办。三下两下,这位原想来做太子妃的姑娘,转眼成了公公楚平王的妃子。   是的,此时黄满堂的差事和费无忌的差不多,都是为某位大土豪谋“亲”,这家老子觉得儿子搞科研的太木讷,准备寻个超级大美女“启发”一下儿子,好吧,说白了,寻个高档玩意儿。   黄满堂一见元小春,惊艳了!心动了!确切说,小人心,动了……和费无忌一个心思:不如直接献给大土豪岂不更美哉! ☆、16   元小春进家门,在门口换鞋,看见禾晏在阳台上晾衣裳,突然想笑,他还围个围裙。   禾晏甩着手出来,正好看见她笑,   “笑什么,洗手吃饭。”   元小春觉得他这几天特别“乖巧”,不过不敢放松警惕,这样的神经质恶魔,晓得哪一秒就变了脸。   元小春给她老爹拿回来一包花种子,刚往阳台上放好,仰头一看,叫起来“诶!你怎么连我的内衣也洗了!”   禾晏手里还端着菜过来,“不能洗?你还要穿?”   元小春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有说“你,你知道怎么洗吗,那要么直接用手搓要么要放进那个内衣网里……”   禾晏看她一眼“我洗的比你干净。”进去了。   元小春后面朝他举拳头,龇牙咧嘴的。她还真又取下来看呀闻的,好像是洗的很干净……   当然,这也不是禾晏第一次给她洗内衣裤。他是个极爱整洁的,见不得脏乱差,看见丢那几件衣裳,随手也就洗了。作为一个男的而言,能动手在家整理家务已属难得,关键是他还很认真过细。有时候周末,元小春翘着腿坐阳台上啃苹果晒太阳,斜眼睨他做家务,觉得他还挺享受。甚至给元小春一个错觉,他本十分安享自己这方私密空间,不料,又要多养一个她。她元小春应该属于“外来侵入者”……   “喝点酒吧,”吃饭的时候,他拿出来一瓶红酒。   元小春一看这菜,不喝酒都对不起这佳肴。元小春有点“享乐主义当前观”,这会儿也就不负美食不负欢,喝点怕什么。   喝点怕什么?   这酒里面禾晏加了点养睡的中药,元小春本来就不胜酒力,加上草药的抚慰,喝过后熏熏然,舒服得如梦如幻。   禾晏一直坐她对面,看火候已到,小春迷迷糊糊地单手撑着脑袋傻笑,还打饱嗝儿,   禾晏也单手撑着下巴,问,“小春,这几天你干嘛呢,挺高兴的,每天身上也香喷喷的。”   元小春拍了下脸,“香吗,呵呵,我当模特了,走了台,你猜一晚能挣多少。”   “多少,”   “快两万呢。”   “哟,那是不少。赚那么多钱干嘛,你日子过得还可以嘛。”   “还钱!”她手一招,嘴巴又撅起来,“我最不想欠的就是禾晏的钱。”   “你很恨他吧。”   元小春撅嘴,半天,“嗯”了声。   “那你有没有,”禾晏停顿了下,“喜欢他的时候,”声音小了点,   禾晏同志不是没用这招“迷问”过她,原来多是她实在不听话得够呛,他又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时,此法屡试不爽。也只有这个时候,禾晏才庆幸她是个迟钝货,又没防备心,像猪一样睡一觉起来啥都忘了。   但是,从没问过这个问题。恨他,他肯定料得到,喜不喜欢……应该也料得到,但是,今儿禾晏突然挺想听听她怎么说……   又是半天,   她又“嗯”一声,禾晏瞄着她,眼神就是“说呀”,元小春脑袋摇摇晃晃,突然又傻笑“他做家务的时候还是蛮可爱滴……”扑通,栽到桌子上百般磨蹭她的脸了。   禾晏晓得这是她欠瞌睡的表现,但是他半天也不动,就看着她跟个猪一样拱,禾晏在笑呢,真不知是她此时的动作还是她之前的话,取悦了他……   把她抱进房里,自己床上,   小春就在床上左右滚,   禾晏也没理她,打开书房里的“小黑屋”从里面抱出来一摞白布娃娃,   单腿跪床上,白布娃娃散落四周把她包起来,然后自己压她身上,点她的鼻子,   “幸亏你今天会说话,要不,我真打算着用针撅撅你个真犊子,敢提离婚?气死我了……”傲娇得一塌糊涂。   这一晚,禾晏同志又是对她百般蹂躏,你以为他怎么那么了解她身体的?就是这样仔仔细细摸索,快快乐乐开发……禾晏觉得,既然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女人,我肯定要把她调教得“服帖”叫我舒服咯……   喜了 说:   本来今晚看电影去不更了的,结果看见大家如此积极地点“追书”收藏和点“捧花”推荐,咱也跃跃欲试,加更一张甜蜜滴献给大家!看看,这就是“鼓励”滴力量!哈哈 ☆、17   人外有人天外天,你漂亮啊,还有比你更漂亮的。若说元小春在秀场上的“惊艳感”红了两场,第三场,就出了比她更艳压群芳的主儿!   女孩儿叫金若,听说是“维秘”的星探在上一场秀散了时退场观众里发现的,小姑娘个高儿,年纪嫩,素颜下清纯若水,没想,妆容一扮上,美艳绝伦!巧了,人还就是服装学院模特专业的,且不用多加训练,下一场就当“主模”奉至人前!   元小春心态还好,她本就是来帮忙的,犯不着为这样的“争奇斗艳”上心。   可有一个人心情就不好了。   黄满堂懊恼着,才看中个好的,拍了照,人模样都送到主子跟前了。结果,这来了个更好更嫩的……咳,主子已经决定今晚在凯亚酒店见见元小春了,再换再安排也来不及了呀,黄满堂只能自认倒霉,错过了可能更香的一个嫩馍馍。   主办单位在凯亚办庆功宴,元小春只得跟去,活动都得做全套,要不,她工钱还没领到呢。   觥筹交错,时尚达人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元小春只和麦麦熟点,无奈麦麦是今天的绝对主角儿,太多人得应酬。元小春见她身上全然艺术气质的,还得忒商业化地和各色人群交道,也真难为她了。   元小春正在自助餐盘里挑一些水果出来吃,他们的艺术总监冯洋走过来,“小春。”身旁还跟着一位戴细边眼镜儿的圆脸男人。   元小春回头,“冯先生。”有她该有的含蓄与客气。   “你好,”冯洋也很客气,绅士地一点头,又比了比身旁这位,“这是华鼎文化的黄满堂先生。”对方也斯文地伸过手来,“你好。”元小春礼貌和他握了握。   “是这样,华鼎文化很欣赏麦麦的设计感,其实她也有些成衣作品,现在有这样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一会儿你随麦麦的助手去楼上的小会议室把麦麦这些成衣作品展示给黄先生看一下好么,毕竟你是麦麦推荐来的,我想应该可以把她作品的这些精髓展现出来。”   这下元小春为难了,一来她和这些人并不熟,再,就算她信任麦麦,也并不知道麦麦这些衣裳到底是什么样儿,她穿合不合适……   “没事,也不是件件叫你全换上,不过借你的身材比比,看看上身的效果。”那位黄先生说,   冯洋也点头,对他颇为客气,“麦麦的天分高,她的东西上身效果一定不错……”听起来也是极力推荐,元小春听此,也不想耽误了麦麦的前程,只得同意。   和助手小米抱着两摞包好的衣裳乘电梯上了楼,   凯亚每层都有小会议室,元小春没想到他们到了顶层。   路上大致问了问小米,小米看起来很兴奋,说华鼎是艺术类经纪公司的大牌,若真能签下麦麦,麦麦才叫前途无量了呢。这样,元小春也就更放心了些,加上也看了看这些衣裳,秉承麦麦的保守神秘风格,所以即使换上也不伤大雅,元小春现在也就一心想为麦麦的前程尽一份绵薄力了。   顶层很安静,   两套相向的“帝王套”,左龙右凤的,弄得极尽奢华。   贵雅厚软的地毯踩着,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   元小春和小米走到尽头的小会议室,黄先生很客气地叫她们先坐会儿,说,他们公司设计部的一个头儿也要上来看看,他下去接一下。   正和小米聊着这些衣裳,   突然,   “砰!”   这声儿闷得很,却叫人心惊胆战!   枪声?!!   元小春到底是个警察,立即起身!   “小春!”小米还没反应过来,   “砰!!”   第二声枪响,因为此时元小春正好打开了小会议室门,所以这声枪响听得更加清晰!来自于左边那套“龙套间”!   “小春!”小米吓死了,可也不敢立即跟了元小春跑过去,直到看见顶层的酒店工作人员也跑了出来,她才敢拢过去,   也就在小米和那些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朝“龙套间”奔去途中,第三声枪响响起!   众人忙抱头蹲下!   几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更是立即吓哭,再不敢往前跑一分,   男的鼓起勇气慢慢走近,   小米吓得也要哭,但是元小春在里面!!终是腿软地爬也慢慢爬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将摔坐在地上的小米吓得眼发直!   奢华大套的卧室门前,元小春肩部中弹已经倒在血泊里,   客厅朝北落地玻璃幕墙的一扇窗大开,北风呼啸而灌!   听见他们先到的一个男的大叫,“她从那里跳下去了!!” ☆、18   她从那里跳下去了!!   对头,她。   穷凶极恶的凶手是个女的,   还是个雍容华贵的大美女!   事实,案发现场倒下的四个就没丑人,咳,多明显的意乱情仇……   床上倒着的赤果男女,男的,男神呀!即使头歪一侧,脸庞浸着全是鲜血,小米依然觉得,帅得无以言复,他死了么?要真死了,阎王敢收么……女的,小米更是合不了嘴了,那,那不是金若吗!!她美艳的小嘴儿最后就落在男人要害边……   就连从窗边跳下,最终被三层楼下的空调外机幸运挡挂住的女凶手,额角像破了个大洞,血漫侧脸,小米也看了一眼,那白天鹅一般的颈项,美若天仙……   也许,也就这三人的高颜值够小米来克服观瞻枪案现场后的恐惧心理了,其余,够她惊吓一辈子了。   比小米难受百倍,可以用“一辈子”来形容各样感受的,还有元宝卷。   而此时此刻,最叫宝卷失控的是,小春呢!我家的小春现在在哪儿!!   直至今日,元宝卷才领悟到,原来我家小春的婚姻竟是这般不堪!   禾晏一直在外头有个“二妻”,   是他的初恋,是他的心爱,是他连娶了小春都不愿放开的最宠!   原来男人是这样的不知足啊,   有了“正妻”不够,享了“二妻”不足,见到更嫩更新鲜的,还要摘了“露水姻缘”般的取乐,   这样豪华的酒店,这样豪华的房间,行着最寡义廉耻之事,   禾晏看中了一个新鲜小姑娘,在这凯亚顶层偷情,他的“二妻”戚霜晨疯狂杀了这对正在尽欢的狗男女后,跳楼自杀!   这些,都是元宝卷听见禾家近支亲友背后议论的……这要不是他实在着急气闷,躲到了庭院透气,真不知事实竟如此不堪!!   元宝卷冲进了禾宅大厅,   这个他为之服务近十五年、忠心耿耿、尽职尽守的威严旧宅里,宝卷怒指禾智云,他最敬重的老?长,更是他最信任的老亲家,“我的小春呢!你们把我的小春弄到哪里去了!!”   宝卷哭晕在禾宅。   这个疾风骤雨般的枪案之夜,注定威力十足,震动全城!   第二日中午,   人们得知了令人唏嘘的结果,   经抢救无效,禾晏、戚霜晨、金若,全部死亡,   受伤的元小春当晚因救护车绕路抄近道想快抵医院,结果反而途中遇车祸,翻倒在蚁山下一处深沟谷里。沟谷地势复杂,后经消防官兵数十个小时努力才搜救起来,所幸车上除了元小春,其余医护人员均无大碍。   元小春右肩受枪伤,幸而途中医护人员已有基本处理,人从沟渠里抬出来后用直升机直接送往手术室,最权威的军医为其主刀,伤势也已得到控制。   ICU外面的走廊,   宝卷坐在长椅上,两手抱着头支着双膝,   老泪纵横,   “我害了小春,我为什么非要她嫁给那个混账……”   小出小师流着泪都不做声,眼中恨已入骨。 ☆、19   “小春,这是荣华里张太婆的‘老年证丢失证明’,你还是送去算了,这个婆婆蛮拗筋,我们工作做细点。”老于说,   “好。”元小春立即起了身,拿上“证明”就去了。   元小春现在走路还有点扶着腰,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各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已渐渐恢复平静,可身体上毕竟元气大伤,天气稍有变化搞得骨头就疼。还有个蛮奇怪的事,这也是到目前为止元小春都难以启齿,不愿对任何人提起的:她总是屁股疼。硬是像哪个在屁股上秀了花的,有时候就针扎着疼。她也不好意思去看,自己用自拍杆拍了照仔细看,两边最肉坨儿的地方,再就是沟丫上一点,好像长了些纹路。去抠呀,它们又是平整的。元小春算是不敢去瞎摸瞎抠,想着是不是卧床大半个月搞出来的过敏,可能再休养一段时间,抵抗力更好些,说不定就好了……   三个月前那桩枪案,对元小春影响肯定颇大,但是说到伤害,对她家人的伤害可能更大些,她个人而言……目睹了禾晏那样个死法,再想想戚霜晨的疯狂……元小春至此什么也想开了,得知我幸失之我命,任何事,莫强求吧……她老头算彻底和禾家决裂了,她两个妹妹更是恨不得放火去烧了禾家!元小春一句话叫他们无奈也心疼:已经解脱了何苦还去瓜葛着?断了就断了,再多恩怨,人都没了,还有什么计较……元小春曾经那样一段叫人“艳羡华彩”的婚姻就这么暗黑结束了。   荣华里原来是租界,都是大资本家的私宅,解放后资产没收,一幢幢豪宅被隔断分给了普通老百姓住,比如说,一幢三层小别墅就变成了一个单元楼,里面住着五六户人家。不过七十年代又有政策,资产部分退还,所以家里有后人留在大陆的,也有整幢别墅回到本家的。   不过张太婆家住的还是属于“团结户”,她一个儿子如今在国外留学,她寡居。   像老于说的,张太婆是有点裹筋,和邻里关系也搞得不怎么好,可再怎么说她是个老人,又独自一人,各方面是要多照顾点。   “婆婆,我给您儿把证明送来了啊,这个证明现在和老年证一样,到哪里都可以用。”元小春哄着说,   老太婆是嘎,她接过证明抖了抖,“这个纸有么用撒,搞得我这几天都不敢出门鸟。”   “么样不敢出门咧?”   “出门要坐公交撒,以前有老年证可以免费刷卡,现在没有了,拿这个纸去刷?”   “呵呵,婆婆,你别急,老年证过几天就可以给您儿补办下来了,我再帮您儿去街道催催……”   正说着,听见隔壁一栋楼里传出洗麻将的声音,婆婆站起来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正好你来了,你听听你听听,打一晚上鸟,这还要不要我睡觉!”   元小春也是没办法,别人自己在家打麻将你怎么好说得?就是把这个拗筋的老太婆吵着了,她直指点那栋楼“我正准备报警的,你来了蛮好,快去说说,我有高血压,晚上听着这个轰轰的声音,睡不着……”愣是被推到那家门口,无奈,元小春按了门铃。   院子里还有大狗呢,一看门口有人“汪汪”凶叫!把老太婆吓的往回走了,元小春心里也怕却还得撑着呀,她穿着警服就是职责。   对讲机里出来人声,“找谁!”蛮不耐烦。   “哦,派出所的来登个记。”她还蛮贼,晓得不能这么对着对讲机直接讲目的,依对方这口气,估计才说一句就得挂了不理。   先进去再说。   诶,对方也干脆,也不见人出来,门开了。   元小春沉口气,进去了,主要是第一关,她得绕开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狗。 ☆、20   那只大狗流着涎步步紧随,元小春快速踏上台阶拉门阖门一气呵成,透过玻璃看外头那畜生,它湿哒哒的眼神好像在说“小样儿,出来我可不放过你!”   元小春扶着腰赶紧走,心里着实寒,我这出去可怎么办呀……   还是先办正事。   老红木楼梯,元小春高跟鞋踩在上头跟谍战片儿里的女特务似的,   一上去,二楼原来是个好大的厅喏,中间就摆着一桌儿麻将,元小春一愣的是,都是部对的,四人一桌儿玩着牌,一人站旁边看。有人衔着烟,“六条。”有人翘着腿惬意睨牌,碰过的牌在手里翻。   站着的那个先看到她,   “登记什么?”   元小春也不想再走进,就站在楼梯口,   “哦,是这样,你们洗牌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好么,旁边住着个婆婆有高血压,晚上吵着她睡不着觉。”   这一说,打牌的人都瞧过来她一眼,不过不影响出牌,一人笑“那那个太婆耳朵也太好了,重俊,领这位警官敲敲咱家的墙,看这隔音效果,老人家耳朵天天贴着墙睡?”   看牌的这位真懒懒地伸手敲了敲墙,冷淡地看一眼元小春,也没说别的。   元小春晓得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儿,“还是劳烦您们轻巧点好吧。”转身下楼了,多说无益嘛。   好了,问题来了,   大狗真“执著”地在门口等着她呢!   元小春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门把上真是进退两难,   隔着玻璃,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和大狗交流:饶了我吧,大哥?   大狗涎流更多了:你这嫩,不咬一口我心不甘呐,妹妹。   元小春瞪眼了:嚣张!我上去找你主人了啊!   大狗挑衅:你去呀!你去呀!   ……   正在她与大狗“激烈神交”之时,   突然听见身后楼梯上,“你怎么还没走?”   元小春赶紧回头,仰视,多么地楚楚可怜加如遇救星,嗯,她的神态是有点像“告状”呢,   “你家的狗堵门口我怎么走。”   “两条腿走。”对方说话呛死人,看来也是见惯“楚楚可怜”了,且不为所动。   元小春心烦透了!   看皮都是些人模人样年轻有为的军管,德行怎么这么坏!   元小春一向能屈能伸,脸面上平和,“我怕狗,有劳您帮我挡挡。”   那人走下楼来,元小春喜出望外,“谢谢您了。”   那人也没看她,拉开门,“蚂蚱。”   避在门后的元小春想笑,怎么取这样个名儿?   那人站台阶上,蚂蚱趴他腿后被他挡着,   元小春几乎就是小跑出去,才在心里庆幸终于出来了……身后突来一阵风!……“啊!!”元小春的尖叫响彻社区,旁边院子里的猫儿狗儿都被唤醒,连打盹儿的大公鸡都一下昂扬起了脖子!   蚂蚱原来是只老色狗!它把元小春准确扑倒,然后专门想舔她果露在外头的肌肤,比如脸蛋儿,脖子,嗯,糟糕的是元小春没有扎进腰里的警服短袖衬衣也被它拱开,舔呀……   “你快把它拉走啊!!”元小春形象全无,蜷在院子的草坪上,抱着头,失声大叫!   听见,   “你别笑它叫蚂蚱呀,”   “我没笑!”   “笑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元小春快疯了,这时候,跟他争这?!   可怜的元小春只能“顽强”地自救,抱着头在狗嘴下想先翻身跪站起来,结果蚂蚱两只猛爪往她背上一搭,愣像抱着她了!元小春一时鸡皮疙瘩直起,她也知道这个姿势太……“呜,”愣把小春逼哭了,啪叽又趴地上,没有更狼狈可言了……   “好了。”二楼露台突然出现一声儿,   “蚂蚱。”身上的重量减轻,老色狗终于被戏弄她的人叫了回去。   元小春抽泣地一直低着头,自己爬起来,就这,还不忘爱干净地拍拍身上,扯平整衣裳,再也不看身后,赶紧跑出去了。   她是没见,这种老别墅空间太矮,说是二楼露台,几乎抬手都能摸到一般,   站在二楼的男人看她跑远,一直看着她的腰肢…… ☆、21   三个月前她左肩才取出一颗弹头,今天,她右腰部就配上了一把枪。   “同志们,这次任务很艰巨……”   出发前,付所郑重交代一遍又一遍,就剩叫大家誓师以表决心了。   还是出来时王宇小声一语道破:“同志们,我们的任务就是做好陪衬,保护好一切警械,树立好一切形象,你就是,完美!”还学了个金星的招牌动作。   逗笑的同时其实说得又哪里不在理?这次他们所配合分局缉毒处联合执法兰榭路周边夜店,像他们这样的普通民警不过维持外围,因属“涉毒围剿”案件,按规定,无论执行警还是外围警一律得配枪。而往往像这种任务,所里老人都会教你六个字:守好岗,看好枪。这才是绝对的“金玉良言”呐,意思就是除了岗位工作要做好,最重要,不能丢枪!真不危言耸听,这种时刻,枪得跟你的命一般重要啊……   结果,还是出事了。   凉子把她拉到一边,脸色卡白:“小春,我的枪不见了。”   元小春当时脸都木了,“你,你怎么搞的!”   “刚才一个服务员迎面撞过来把那个梅子汁儿撒我一身,你知道我最过不得那个味儿,就去洗手间冲洗,明明放在手边儿的……怎么会不见了!”   元小春眉头揪成结看着他“那谁在你旁边晃过你不知道!”   “我,我……”   不必问了,百分百怨不得人就是他大意了!元小春手脚冰凉,凉子和她关系好,她不能眼看着这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滑呀,“赶快找!趁着才丢。”   幸亏这间夜店设计很人性,两间包房中间就有一个洗手间。肯定先从他进去过的这间洗手间旁边的两个包房开始问。左边,是空的。元小春在外面守着,凉子进去搜了一遍,摇头,没有。   敲右边的门。   开门的是个男的,   白衬衣领口敞着,指头夹着烟,   一看见敲门的凉子和她,笑起来,“哟,终于找上门了。”   两人一听那真是情绪大起大落,枪被他们捡着了?!   元小春还算有心眼儿,力持冷静,“不好意思,今晚临检,请出示有效身份证件。”   身后的凉子这时候绝对拿出十二万分机警,手扶在肩载对讲机旁随时准备请求支援,视线却立即向里扫去……他的枪!!嗯,他和元小春几乎同时瞧见放在茶几上的配枪!   凉子急忙就要走进去“这枪……”   门口的男人却一手拦住了他,“诶,硬闯啊,这枪我在洗手间捡的,谁知道你们这警察是真的还是假的!”   凉子搞急了,“你拿走我的枪想干嘛我还没问你!……”   元小春忙拉住凉子,很有礼地看着男人,“不好意思是我们大意了,我同事对梅子汁过敏,当时太专心清洗了,您拾到了他的枪真是大幸,我们回去一定也主动向领导承认这次错误,接受您们的监督批评。为安全起见,还是把枪先还给我们吧,您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把我们领导喊上来!”   “呵呵,这糊涂女警真遇上急事儿倒不糊涂啊,”   包房很大,那边台球桌传来一声儿,   元小春这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蚂蚱的主人!   这次都没穿军装,估计出入娱乐场所,避嫌。   这一看元小春倒更放心了,兴奋地“是你们,太好了,可以证明我是警察了吧,真的,这次确实是我们失职,先把枪还给我们吧,剩下的,我们接受处罚。”   “哪个证明你是警察撒,”   元小春二话不说掏出警官证亮给他们看,开门这人接过来看一眼,递给蚂蚱主人,蚂蚱主人瞟一眼,“元 小 春。”似笑非笑地又递给了一直坐在沙发里的一位。   这位眼生。不过瞧这氛围,应该是他们的头儿。元小春又诚恳说了句“谢谢了,我们确实太大意了,幸亏你们捡到……”   男人翘着腿靠在沙发里,瞧了眼她的警官证,拿手上,放了下来,搭在膝盖上,“正义,先录个像,然后核实他的警号,枪再还给他。”   元小春和凉子互看一眼,这些人似乎程序比他们还熟!   开门那位拿出手机如现场取证般,枪、凉子、凉子胸前的警号、凉子枪套号、配枪号,全仔细摄遍,并要求凉子对着镜头叙述了失枪经过。超级专业。这才将枪还给了凉子。   枪完好回到手上,凉子和元小春这才松了口气,元小春这边再次看向那人,稍伸出手去,意思取回自己的警官证,“很感谢了,你们也录了像,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领导也在现场,可以叫他们现在就上来……”   男人却丝毫没将警官证还给她的意思,   抬眼看她,眼神淡懒,   “单独和你谈谈吧。” ☆、22   凉子拽着她的胳膊,“先走,下去叫人再上来要你的证。”   元小春轻轻摇头,“没事,这些人我见过,”更低声,“部对的。别把事闹大,你在外面等我。”凉子知道她这是为自己好,枪也要回来了,肯定还是想把影响减到最低处。凉子捏了捏她的胳膊,“有事就叫。”出去了。   包房里只剩下她和他。   男人不过把腿放下来,坐起身子,拿着证儿的手拍了拍一旁沙发位置,“坐。”   哪知元小春才在离他一人远的位置正准备坐下……那是万万没想到!男人侧身就飞扑过来且是个毫不客气地漂亮擒拿就将她钳制在身下!元小春简直都来不及叫呀,自己腰间的枪已被他拔出抵在了额角!   元小春惊呆了,   真玩险恶?   “你,你干什么,”确切讲,元小春还处在惊懵中,说实话,还不到惊吓的程度,毕竟外头站着那么多人,他敢怎样!   男人淡笑,“给你们这样玩忽职守的人配枪,你们领导失职啊。”说着,枪管轻轻拍了拍她的额角,   元小春瞄着他,“你可以去投诉啊。”   才好玩,轮到男人一挑眉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答。   枪管轻轻碰了碰她的眉毛,“枪和证件我一会儿都会还给你,接下来,你只要听我的话做件事。”   他身上有股淡香,冷傲的男人味儿,叫人觉得他应该是个平常不好亲近的人物。元小春倒真是不怵他,也许真是外头有人,加上算知道他的出处儿,壮了她的胆。她也干脆,“好。”   男人起了身,   坐回沙发上,很帅气地手背后先将枪插在自己后腰上,警官证倒丢在茶几上,看来他确实是懂行道的人,知道这时候什么对她更重要。   元小春也慢慢坐起了身,盯着他,“你知道他们都在外面,我们人也不少……”   他朝她撩撩手,两腿稍微分开,指了指中间的地儿,“来,站这儿。”   元小春看着他不动,“你到底要干嘛。”   “我只想看看你的腰。”   “腰?”   “嗯,你只衬衣拉起来一小截我看看,”   “你有病吧!”   他看了会儿她,“你同事今天丢枪的事,你知道,我可以闹很大……”   元小春沉口气,一下站起身背对他拉起一点扎在裤腰的衬衣,咬唇,值当被狗瞧了。   突然听见身后“砰”打火机弹开的声音,   元小春回头,大惊失色忙躲,他个疯子竟然点着打火机靠近她的腰!   可他更快,一把抱住她的腰,紧紧一勒,“别动,小心我烧着你,我就看看……”那火苗就在她腰部附近烤,   元小春当然不敢乱动,这才叫真怕引火上身!她五个指甲都要掐进他死搂自己腰的手背里,“疯子!你到底要干嘛!”低吼,不过元小春也觉得腰那里渐渐刺痛,真不像火烤的疼,针扎一样……   “果然有。”听他低喃,元小春忙回头,有什么?   结果视线一落在自己腰上啊……元小春眼睛都瞪圆了!   腰那里怎么就现出一团一团红坨坨的纹路,看上去跟她屁股上那些一样!……   “这,这什么东西!!”肯定把元小春吓着了,   男人却仰头看着她,玩味儿非常,“原来还真有……”   “有什么!”元小春趁他松懈赶紧推开了他,扭头好好看自己的腰,   奇怪的是,只一离开火源,针刺感立即就渐渐减弱了,再看那些红坨坨纹路,竟然慢慢也淡了,再过一会儿,全没痕迹。只她腰眼那儿一块拇指大小的胎记还留着,像被谁咬了一口的牙印儿一般,不过这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呀……   “到底怎么回事!”元小春怕极了,身体上出现这些怪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男人身子稍前倾,反手慢慢从背后拿出枪,和她的警官证放到一起,   微笑看她,“喏,还给你,下面,我们就来谈谈第二笔交易如何。” ☆、23   元小春忙将枪和证拿回来,防备地看着他。   男人始终带着微笑,“你同事太大意了,看今天这阵势,大行动吧,你们这样的外围警都配了枪。丢枪,事儿大不大,事儿小不小,你们这次行动要顺利,估计他得个处分也摆得平,就怕现场领导来得多,万一行动要还不顺利,总得有个……”元小春已经抢过话,“你甭拐弯抹角了,什么交易。”气鼓鼓的,他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她元小春之所以愿意呆这儿跟他磨叽半天,不就是为凉子这事儿能平就平吗,废什么话。   他笑意更深了,歪头看她的腰,“你肯定也想知道你腰上那些是什么,放心,它不影响你的健康。我呢,只想你给我一周的时间,把你腰上那些东西描摹下来。完事儿后,我会告诉你实情。至于今儿你同事的事儿,我也可以守口如瓶。”   元小春头扭一边,想了想,听上去自己也没吃亏,除了凉子这事儿,她肯定也想搞明白这腰上到底怎么回事儿撒,鬼不叽叽的,想着都瘆人!   元小春也没说话,一脸霉阴地点了下头。   男人稍一斜身,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她,“你的电话输里头。”   元小春接过来输了号码,手机放茶几上人扭头就走,   手碰到门把上时,自己的手机响起来,听到身后,“这是我的号码,我叫乔小乔。”   元小春出来了,撇了下嘴,名字这么可爱,人这么龌蹉,真是毁了我们“小字辈”的大气正楷……   凉子的事儿没暴出来,感激得不得了,又怕单独请她太刻意,于是邀了一帮朋友去“天尚国际”玩儿。   “天尚国际”如今是个新生代小妖孽横行的新鲜玩乐地,它建于本地最高建筑“天尚大厦”的顶层,上头有个无边际游泳池,可以360度俯瞰整座城市,无边际游泳池恍如面对一片汪洋大海,很是刺激。   池畔,笑声林立,年轻的孩子们在这里尽欢。   “你们不晓得吧,小春有个绝技。春儿,给他们露一手。”凉子鼓动,   “啥绝技?我们能学学不?”朋友们都挺喜欢元小春,她随和大方,人又漂亮,一会儿就混熟了。   元小春也不扭捏,微笑“没硬币呀。”   “怎么没有。”凉子从裤兜儿抓出一把放桌上,   “凉子,你装这么多钢镚儿不怕压屁股,”   “不知道老子最喜欢钢镚儿,赶明儿我也装一麻袋钢镚儿去买车哦。”都笑他作死。   元小春拿起一只钢镚儿,拇指一拨,钢镚儿挺有力地弹跳起来,小春一抓,手腕慢慢翻转过来,握着拳的手心对着大家,   凉子指了指这拳头,神秘地笑,“猜正反就俗气了是吧,春儿,给他们瞧瞧。”   小春慢慢打开掌心,   靠,服了她!   钢镚儿稳稳地竖在她的掌心里!   这要玩猜正反打赌,她绝对的庄家通吃撒。   哪知这还不算,凉子单手拍拍桌子,兴奋的不得了,“还有还有,再看。”   小春一手支着头,稳重地又拿起一颗硬币,拇指连拨两下,两个钢镚儿欢快地抛向天空,她灵活地分别抓住……她自己也专心,你知道任何人只要专注都是最美的时刻,春儿支着头的手撑在唇边,眼神聚精得堪称迷人,慢慢翻转掌心过来,打开手……可不叫人叹服,两枚硬币纵向并排立在掌心,神一般稳定!   这边的欢呼热闹已然引来不少眼光,小春脸微红,自得是自得,可一时这么多人关注还是挺叫人不好意思的,她的手一直撑在唇边,已然半捂住,朋友们都在那里边叹边学,旁边好几桌儿的见了也纷纷拿硬币来抛着玩儿,小春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姐姐,这硬币到底怎么弄,你教教我好么。”   过来了个挺帅的男孩儿,手上捏着硬币,笑得很可爱,在她身旁弯下腰,   元小春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一股外力从后方冲过来,小春这边拿着饮料的左手一拐……“啊!”一个女孩儿尖叫声骤起的同时,“砰”旁边的男孩儿也被“挤”下了泳池!   男孩儿从水里冒出头来气愤地抹了把脸,“馥丽,你他妈疯了,推我下水!”   女孩儿却根本不理他,一手蛮横地掐上元小春的左胳膊,“骚婆娘,看你!把我的衣裳全弄脏了!” ☆、24   元小春胳膊一抬,不是任人宰割的意思,倒也有愧意,“对不起,我负责清洗。”   “洗?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料子吗,你会洗个屁,赔!”   女孩儿的骄横还真是不遮掩。这时候男孩儿也从池子里爬了上来,一把捞过女孩儿的胳膊,“你闹什么闹!”更刺激了女孩儿,女孩儿多用力地一甩手,指甲都要点到元小春的鼻子上,“今儿没完!”   元小春的气度出来了,小孩子们的争风吃醋,没必要要强,服个软算了,阻住凉子他们要上前的理论,平静看向女孩儿,她知道这时候最好也别露出太和蔼的面色,这样也容易激怒对方。“今儿好完。这料子是好,柔薄细致,要洗也能洗出效果,中性洗剂溶在三四十度的温水里,浸泡一会儿后用手拍着洗,也不用手去拧干,用干毛巾包着挤压,立即展平,保管跟新的一样。当然,你要实在要我赔,我也赔,这牌子楼下就有,咱们现在就去?”   几句话不卑不亢,不讨好你也不说我多好欺负,咱们就事论事,能解决就行。   女孩儿一下更显丢脸一般,负了极,扬起手就要打人,   “馥丽!”   突然疾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上来就拽住女孩儿的胳膊“混账!你闹什么!”女孩儿一开始惊讶“爸……”接着肯定还是顾颜面,开始挣脱“你看她把我的衣裳弄得!……”谁也没想到男人突然扬手给了女孩儿一嘴巴!“你还要把我的脸丢到哪里去!”女孩儿震惊地捂着嘴巴,那是千万个不信地看着父亲,男人却似焦躁与惶恐交织,将女孩儿推到跟着的人手上,“快走。”不耐地一挥,女孩儿却挣脱开来人的搀扶,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这人却没立即走,而是忙走到元小春跟前,“十分抱歉,是我教女无方,冲撞了您,请您一定见谅。”态度十分谦恭。元小春当然奇怪,不过也礼貌地一点头,“她的衣裳我会赔偿。”“哦,不用不用,衣裳乔主任已经送来一件了。”还没等元小春想转过来,乔主任?男人又侧身有礼地稍一躬身向大家,“我女儿馥丽一直仗着我是这里的经理在此横行,今天,我一并向大家赔礼道歉了,以往多有得罪,还请大家原谅,我今后对她一定多加管束教育。”   发现不少人是玩味儿地笑呢。   元小春坐下来,乔主任……小春终于想起了那个“乔小乔”……   这时候又走过来一个摩登女孩儿,拍了拍元小春的肩头,   “诶,你男人真给力,这个馥丽仗着她老子的势儿不晓得几横,多少人吃了亏也没见她老子出来管教一下,今儿真是破天荒服了谁的软呀,大快人心!姐姐,替我们回去谢谢你男人啊。”   放下一杯鸡尾酒,走了。   元小春瞧了瞧身后那栋楼,估计他在这儿吧,正看着么?   朋友们也问起来,“小春,你男友很了不得呢。”   凉子忙岔开话,他只知道元小春才守寡,她家的具体事谁也说不清楚,人家家里的私事还是少提及,“真扫兴,下次不来这儿了,对了,哪儿的扒鸡做的好吃啊……”   也算一波渐平吧。   元小春想的没错,当时,乔小乔确实在这里。   “这块地原来是二野司的,张兆成他们会搞,晓得那边修二环线,和海后的换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块地的归属权是海后,”乔小乔走到窗边,   “是,海后现在把地权抓得紧,再说我们一直和姚远……冤家。要不找风亭去说说?”等半天,不见窗边的乔小乔回应,“小乔?”重俊蹙眉轻喊了声,   乔小乔没回头,两手插在军裤荷包里,“你过来看看,那女孩儿是谁。” ☆、25   重俊当然第一眼看到的是元小春,不禁看乔小乔一眼,他对这个女人是真感兴趣?   “和元小春吵的那个?”   “嗯。”   “这里老邢的女儿,平常就这个横样儿。”   小乔拿出一手挠了挠鼻息边,眼睛没挪过来,吩咐,“把魏凝叫进来。”   魏凝正坐在小沙发上看书,长发温婉地在脑后盘起,侧脸在光线下看清艳动人。她做乔小乔的助理已有两年,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沉稳有分寸。   “魏凝。”重俊拉开门喊了一声,魏凝忙放下书走了进来。   走至小乔身边,小乔也没看她,食指在玻璃上点了点,“那个张牙舞爪女孩儿身上的衣裳认得么。”   魏凝看了看,“认得,楼下就有。”   “好,你去按她的尺寸买一件上来。”   魏凝目测了下女孩儿的身材,转身出去了。   等她提着纸袋再上来时,“天尚国际”的邢志森万般歉意地立在房里,乔小乔靠坐在窗边,见她进来,微笑着看向邢志森,头朝她这边微一扬,“这件衣裳我就赔令爱一件,还劳烦邢总下去帮忙扯个劝儿,她和朋友来这儿玩,一直纠缠在这桩口角里也挺扫兴不是。”“是是是,都是我管教不力,我马上下去解决。”邢志森直点头,脑门儿上都渗着汗,忙转身走,魏凝把纸袋递过去,他还扭头看乔小乔。乔小乔淡笑,“拿着吧,脏了是得赔。”“是是。”接过来,疾走了出去,魏凝见他边走边拿出手帕擦汗……   她和朋友来这儿玩……这个她,是谁?……魏凝从另一间房的窗口这才关注了楼下发生的一切。一直看着元小春,是她么。乔小乔很少为女人这样出头。即使他的心爱,乔小乔冷漠的本质,更常做的,也是袖手旁观,哪怕当时吃了亏,事后他再来给你出气,事发时,他绝不插手……魏凝眼色变深,这个女人,哪里特别么……   咳,哪里特别?元小春揪心的也就是她这个特别之处了。   回家她自己躲着用打火机又烤了烤腰,哎哟喂,跟屁股那里一比,真是一样的红坨纹路。奇怪的是,腰那里非要烤才显得出来,屁股上的一直有,不过现在的痕迹渐渐也淡了就是……   元小春不是没想过去医院求究竟,可终究还是决定先信乔小乔一次,他显然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搞清楚了这些是什么,再去医院也放心些。   小春中午接到乔小乔的电话,总要有个开始,元小春也不回避了,早弄早搞清楚。   上了车,元小春坐后座儿,   乔小乔后视镜里看她,“吃了么。”   元小春扭头看窗外,“上哪儿描摹,”微蹙眉,直奔主题。   乔小乔启动车,“先去个地方。”   结果到了医院,同济整形科。   “您看看她这腰后有块胎记,能有法子暂时遮掩一下么。”   元小春没想到他先下这个功夫,我的胎记怎么了?……乔小乔安抚她:“也就我临摹这阵子遮一下你的胎记,完事儿就还原。”   “你是通过我的胎记认出来……”元小春惊问!   他没说话,   继而元小春又想到!   “也就是说还有人通过胎记能认出来,知道我……”   乔小乔看她一眼,“完事儿了我不就全告诉你了,慌个什么。”   真是欠揍至极!   唯有忍了,元小春想,对付一个总比对付多个好,胎记暂时遮住也好。   这几天多半就在荣华里他们打牌那个宅子里,   书桌边,   元小春搂起衬衣露出蛮腰,   乔小乔卷起衬衣袖子,手边儿,打火机,放大镜,铅笔,图画本儿,   嗞嗞火苗往腰肢上的白嫩肌肤撩一遍再撩一遍,元小春有时候烤得烫就叫“疼疼,”乔小乔就低声,挺专注的,“一会儿就好了。”   这老楼里也没安空调,乔小乔不怕热,元小春怕热要死,他弄来个军用的大铁扇对着她吹,吹得元小春头昏脑涨,就跟他闹要安空调,混熟了,乔小乔也不耐烦“空调里呆着闷,你心静下来,一会儿就凉快了。”元小春心想,你是个冰山变得冷血动物,这么热也没感觉,我每天大中午的顶着日头过来当然热死,算了,也就这几天,咬牙忍吧。   说忍,有些东西还真没叫她“忍这辛苦”。   原来这宅子真就是他打牌一地儿,啥都没有。三层楼。三楼空无一物,除了梁,柱子,就是地板。二楼,只有和麻将相关的一些东西。一楼,一只凶猛的“蚂蚱”大色狗。现在蚂蚱和她也混熟了,元小春一吼,这老狗也能舔着脸慢慢趴下来,湿黏黏的眼神依旧盯着她。   如今,起码二楼添了点东西。   一把军用大铁风扇,   一张沙发床,后来元小春多半是趴那儿,长时间站着她也受不住。   还多个小冰箱,元小春来了总要喝冰水,站不了一会儿她就要出去买水喝,一天,发现多了个小冰箱,元小春挺高兴“诶,这好。”乔小乔沉着脸,“可以安静趴着不动了吧。” ☆、26   元小春仔细瞧过他临摹下来的东西,地道战一样的图纸。他摹的特别认真,有时候还盯着思考。元小春算是看一眼都头疼,跟心脏搭桥似得。   元小春大概都是所里吃过午饭来,来了两人也没过多交流,她往小沙发上一趴,大铁扇的风悠着,值当睡个午觉。   这会儿半梦半醒间听见,“怎么来这儿了,不跟你说有事电话联系么。”接着感觉他拉下她的衬衣要遮住腰……元小春一下惊醒,手背后握住自己的衬衣摆坐了起来紧贴着沙发背,   看见楼梯口立着一个漂亮女人,手里抱着公文袋,合身的军装,神情温婉小心,   “哦,这是个急件,下午就要发出去,我怕你赶不回来,送来你签了我直接送去二处。”   他也没再说什么,抬起左手,女人走过来,熟练抽出一摞文件,从上衣兜儿取出签字笔递给他。心无旁骛,态度十分专业。   元小春忙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抬手熟练地将稍微散了些的马尾扎紧,什么也没说,边扎头发边向楼梯口走去。   听见后面乔小乔说,“冰箱里的绿豆汤你拿去喝呀。”   元小春已经下台阶,“算了。”   乔小乔放下文件,起身走到栏杆边,“绿豆汤不能隔夜,你放这儿我也不得喝。”   “那就倒了。”听见她关门的声音,外头是蚂蚱欢天喜地扑腾的声音以及隐隐她的不耐“别跟着!”……   下午快下班的点儿来了个女人报案,小春于是迟了些下班。   回家路上,元小春还在想女人报的这个案:   受害者斗地主视频聊天,一个女性牌友主动找上她说可以赚大钱,这位也是为“大钱”二字动了心,后详细一聊,原来是会所陪客,说是轻松一月入二三十万。   受害者和老公背着房贷,家里做的小生意又近期遇困,于是没经起诱惑动起这不正当心思。初始还是有犹豫的,对方为消除她的顾虑,叫她又添加了另一个女人的qq,原来这个女人已经做过一段时间了,交谈里言辞朴素,说一开始自己也犹豫,毕竟不光彩,后来做下来发现,隐蔽性其实很高,赚得也多。这样现身说法一来,受害者完全信了。   依照对方的程序:她自己去酒店开了房——见所谓的“评估者”——与其发生了关系,接受“评估”,看自己属于哪个级别,不同级别收入也不同——最后还交了六千块入会费。   好了,受害者就在家等着对方安排陪客了,结果,再无音信。一开始联系她的女人、之后“感同身受”说服她的女人、包括那个“评估者”全部消失……受害者这才惊觉自己惨遭骗财骗色,赶紧来报了警。   元小春感慨,如今这骗术真是花样百出,不过大多也全是人贪心所致,你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不相信不劳而获,谁骗得了你?   还在想呢,还在分析案情呢,突然小春颈脖被人从后面紧紧一勒!   元小春大骇!她刚想大叫同时用细高跟儿反踢后方……还是不及对方手快力猛,一块刺鼻方巾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元小春最后的视线,是那模糊得发黄的月光…… ☆、27   27   醒来还是模糊得发黄的光线,可好像多了层玻璃罩子……元小春一个激灵完全清醒,那是一盏很普通的挂灯!   身上一阵凉飕,元小春更是心戾,此时她竟是一身赤果,这张能容下两人的单人床看上去迷乱不堪,床单揉皱,她的衣裳四散,贴身衣物邪浪地挂在床柱子上,高跟鞋一只歪倒在门旁边……她被侵犯了?!元小春一时无法接受,本能扯起被单紧紧包裹自己,心口刺痛得直反胃,想吐。但是大脑却还残留理智,仔细体会了下身体的感受,并无异样啊……元小春绷着神经慢慢拉开胸口被单往里看,身上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正这时,房间那扇门被推开!……这是一间并不大的房,白壁绿色木质卫生墙,还挂着暖气片,纯木质地板,顶上还有吊扇,一排老书柜,再加上这样一张老式单人床,说实话,很像某个老大楼的办公室!   元小春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惊恐看过去……更是又一大惊!   开门的是个男人,他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情态漫不经心,完全就是随手打开这扇门的意思,结果,看见里头这情形,且想不到呢,也是一怔!   而叫元小春一时惊震无法的是,   第一眼看去,禾晏!……   太像了,太像了……   是的,再仔细看,却也立即看出不同,   身形,脸庞轮廓是像,   但还是有明显不同,   这人的眼睛比禾晏还妖,十足十的桃花眼,你看他这从初始一怔到慢慢玩味儿,充满戏谑。迷魅人的右唇角下有一颗红痣,溃烂如桃,就是败水横流……该说,他比禾晏更霸更浪,也许更坏……   果然,男人一嗤笑“玩大发了。”正准备阖门出去,却这时候外头好像还有一间房,那边的大门被打开,走进来不少人,“冯总记,您来州里才两个月不到,我们就来打搅您,实在也是没办法,这是省检的一个大普查……”一个挺恭敬歉意的声音。“没事,正常工作应该配合,”一道沉稳温和之声,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次工作组也是禾副总记来咱们州里头回牵头,你们也多帮衬帮衬。”“是是,禾副总记刚才已经先上楼来了……”   此时握着门把的男人看上去进退两难,唯有一步跨进来,反手轻阖上门,也没多慌,走向床边,元小春吓得一缩,他却稍一提裤腿蹲下去掀起搭下来的床单弯腰朝里瞧了瞧,见底下空无一物,人就要钻进去!钻进去前指着元小春,小声,“你要把我卖了,我保管找一百个人来再把你奸个遍!”   元小春且没时间咬牙切齿他的恶言恶行,心跳到嗓子眼,因为事态发展得太紧凑太紧张太刺激,完全不给人透气的时候!   一点都不给小春跳下床穿衣逃跑的时间!……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颇为壮观,一片“强悍”的倒吸气声!   床上,小春赤着的一条美长腿刚伸出被单脚尖儿踩地,   门前一众男人目瞪口呆!   估计都是头上一阵狂轰滥炸,   他们这帮子纠察队伍就是来查六风的,   首先从总记开始,   结果,   就在总记的办公室!   总记办公室内里的休息室呀!   如此这般香滟一幕!……叫人怎么办好呀! ☆、28   元小春脚缩回来,包裹更紧,像个茧,头低着。她不是小姑娘了,侵没被侵犯心中已经有数。显然,这是个局,重头戏就在这一刻,她得保护好自己,唯有沉默,听清每个细节,随机应变。   纠察组的头儿张兴邦,也就是刚儿还在外头和冯总记小心恭顺的那位,这时候当属最炸脑的吧,   最近咱州里的人事调整简直叫人目眩手忙,一二把手一气儿全换了。冯玄龄到任一周后,二把手禾满随即空降,且两位都有点背景复杂,属于口碑也复杂的争议人物,自然在没摸清水性前,人人谨慎,小心伺候。   没想,第一桩工作展开就遇见这样劲爆的!……张兴邦腹中苦胆只怕都要咬碎咯,   “这,这误会一场吧,她,她是……”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冯玄龄作为陈新的智囊,什么样的危机没有处理过,   “还真是误会一场,至于这个‘误会’是谁造成的,看来还得费番工夫查呢。冯某没来几天,就有人送这么大个‘礼’,真看得起我。就是污了这么好个姑娘,人家应该还是处女,沾上这样的事儿,到底毁了清誉。”   张兴邦灵光一闪,像扒住了一块下台阶的滑板,是呀,人女孩儿如果身子是清白的,总记不就也清白了!   真是荒唐境遇中的荒唐处断,张兴邦温和弯腰,“姑娘,你到底怎么到的这儿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的,现在,我们必须要确认一下你到底在这里,”顿了下,低声“发生了关系没有,请你配合。”   元小春一直没抬头,   抬得起头么!   “人家应该还是处女”,这么说的人估计也是为了撇清他自己的清白,但是,怎么能这样说!处不处女和现下的处境有直接关系吗!   雷厉风行,   看来为了证明这位的清白,底下这些人确实要做到“立竿见影”,就是为了当场堵住“悠悠众口”。   竟然立即调来一位女妇科大夫!   此时房里就剩这位大夫和她。哦,还有床下一只鬼。   但是元小春已然被如此荒唐发展逼得都不知作何反应了,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对方的身份,现下的处境,是她极力辩说能解脱的吗!   哪还顾得上床下有没有鬼,元小春衣裳已经穿戴好,大夫叫她躺下,解裤子,   都是女人,元小春到底还是想求救,“大姐,我是被陷害的,昨晚我被人打晕,醒来就在这里……”戴着眼镜的女大夫倒也和蔼,“别怕,我就是看看你昨夜被侵犯没有,来,放松,你自己心里有个数也好是不是。”   这点倒说服了元小春,看看也好,自己的感觉终究不保险……   元小春躺下,头扭一边,这时候还是有点忌讳床下的鬼,不过他在床下窝着,也看不到什么就是……   女医生很专业,随身也带来了些器械,就在这张小床上对她进行了仔细探查。   “怎么了?”元小春撑起了身,   女医生取下医用手套,微笑出了口气,“没有被侵犯,处女膜完好。”   “什么?”   这才真是给了元小春迎头一懵!   怎么可能?! ☆、29   是呀,怎么可能,且不说四年婚姻,婚前一年她早就被禾晏占有的骨头渣儿都不剩,哪还来的处女膜?   女医生看她震惊以为是庆幸自己未被侵犯的同时可能还心有余悸,小声安慰她,“看你也是个好姑娘,看来这真是个阴谋,把你当枪使了。”又稍微看了看旁边,更小声,“幸亏你处女膜还在,实话跟你说,如果今儿探着没这膜,我出去也得说有,然后,你就得跟我去医院修补起来了,总之这桩丑闻不能发酵。现在多好,你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还是多想想最近和谁结了仇,害你到这个地步。”出去了。   元小春一人坐在床边,手脚冰凉,不仅这桩狠毒事件,更因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诡异情状太多……不过,女医生的话倒提醒了她,处女膜绝不会自己又长出来,人为修补倒是极有可能,但是,又是谁在她身体里动了手脚?什么时候?如此说来,那些不明不白的红点纹路也是人为……   元小春知道自己这会儿脑子不能乱,已然背后受敌,更需冷静。当下,自己还处在“案发现场”,首要的,她得尽可能记下有用的线索。门窗没有损坏,看来是熟悉这里的人……那这里又是哪里……   门被再次打开,   门口站着一位男性工作人员,“你出来吧,跟我们到隔壁房做个笔录。”   元小春起身,出门阖门时,看见床下的男人迅速爬出来,元小春视线与他一碰,冷漠移开,关门走了。他是谁,跟这桩事件有没有联系,元小春心沉,慢慢来……   出来才知道这是一间多么庄严的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后一排书柜,两边分别插着国旗与州旗,   办公桌后此时坐着一人,元小春看他一眼,他正好也看过来,小春忙低下头,这是哪儿,他是谁,到底,她还是心里有个数了……   绝对的大阴谋了。如此陷害一州的总记……   做了近一个小时的笔录,元小春据实回答,对方放她走前嘱咐:“你的情况我们还需核实,只是元小春同志,既然你是一位民警,应该知道这件事有它的复杂性,还希望回去后你能暂时保密,配合我们调查,我们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元小春能怎样,只能点头,这背后的“水深”岂是她一己之力就能参透……   她的手提包在总记那张大书桌下发现,走时都还给她了。   元小春提着包快步离开这幢百年老楼,满墙的爬山虎也遮不住这幢州府大楼的威严与给她带来的噩梦之遇……   元小春没有耽搁,去医院妇科做了B超。   B超下还是看的清楚,确实有经过修复的痕迹,不过连医生都说做的精细,不仔细看,完好如初。   这只会叫元小春感觉更可怕,   神不知鬼不觉,自己的身子何时有了这样大变化都不知道……小春仔细回顾,看来也就在枪伤疗养那段时间,只有那几日她昏迷不醒……   就在元小春提着包匆匆离开州府大楼时,   某间办公室的窗边,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有些烦躁地扯了下衣领,右手举在耳边的手机终于接通,接通就忙说,“她竟是处女!这就怎么也弄不臭冯玄龄了呀……”   手机那头,   魏凝正准备随乔小乔登机,听后,看了眼正在上舷梯的乔小乔,她脚步慢了点下来,低声,“我现在有事,回头打给你详说。”   挂了电话,魏凝低头拾阶而上,   眉头微蹙,乔小乔竟然没玩儿她? ☆、30   魏凝知道,乔小乔睡过的女人,除非他挥之而去,其间只要稍不安分,就甭求轻饶。   这个元小春显然是特别的,但是再特别,乔小乔也没空跟她玩“追逐游戏”,多少女人搞“欲迎还拒”,高冷,独艳,好像多清纯难攀,乔小乔见着这样的队伍就是一个字,弃。所以,元小春能跟他往来这长时间,魏凝想,乔小乔一定是已经得到这个女人了。   于是顺势再想,再特别,还在乔小乔的新鲜期里就倒在另一个男人的胯下,乔小乔会饶了谁……元小春是完了,冯玄龄也自然而然成了仇。   魏凝家世不凡,能如此甘心低调跟随乔小乔两年,可想对他臣服迷恋至何种地步。   魏氏两姐妹,魏颖和魏凝,均受过良好教育,从小到大,从资质到姿容,无不出类拔萃。   姐姐魏颖如今是“京城四少”之一卜凡的未婚妻,   卜凡的父亲和冯玄龄是至交老友,将儿子托付冯玄龄带在身边下地方来历练,哪知冯玄龄处处设阻,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卜凡渐渐独大,这对名义上的“叔侄”间隙早深……   魏氏姐妹当然齐心协力,都是为自己心爱的人,区区一个元小春作为玩物也就不足挂齿。这一计堪称“一箭多雕”:除了乔小乔身边的元小春,也泼了冯玄龄一身脏水,同时,帮助初来乍到还在结交各方显贵的卜凡笼络了乔小乔,一致对付冯玄龄了呗……   只是没想这一计竟毁在,乔小乔没玩儿她?……这才是叫魏凝此一时最心如刀绞的,元小春的这次“特别”太不同寻常……   好吧,黑影在暗处攒动,近期诸多的不顺倒也没说多打击到乐观只想享福的元小春头上,元小春是个挺能扛的货,十五岁就历经过大劫的人,当初禾晏总觉得她这是“傻”,为何不换种角度看,怎么就不能叫“大智若愚”呢。元小春就一个目标:想过快活日子。所以,一些她不在乎的人,不在乎的事,自然“傻”掉,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着后急,这是她的处事态度。   一切阴霾都在她老爸生辰将至而稀薄许多,元家三姐妹精心为父亲庆生。   当天,元小春特意请了假早退,直奔亚酒点好菜。   有一道菜必点,那是宝卷最爱:烤樱桃。   其实就是田鸡腿,所谓樱桃,指的乃是斩下后的田鸡腿肉向上缩成一团并且露出一段骨头,像极了带梗的樱桃,吃起来更是细腻滑嫩且别有一番咬劲。   家里老的小的还没到,小春一人坐在席间单手支着头舒心等,   不禁想到去年给老爹庆生也是在这里,   那时候是禾晏订的酒席,一桌子全是她家老小爱吃的,独独没她下嘴的。元小春也是怪,她喜欢吃一般人觉得最没吃头的东西:某些水族的腿,像螃蟹和龙虾之类,腿横是众多,却无甚肉感,吃起来像嗑瓜子儿一样麻烦。   席间,小春看着家人吃得开心她也开心就是,禾晏老给她夹鱼肉吃,她腻死了,最后又跟他吵,“我不爱吃鱼。”   “吃鱼聪明。”他过细,鱼刺都剔了才放她碗里,   元小春也是跟他就歪,“你给鱼整出腿来我就吃。”   宝卷当时还训她,“你把禾晏磨死了。”   禾晏微笑,“没什么,”瞧一眼元小春,她可会吃了,鱼眼睛周围她就吃得舒服。又把鱼肚子上的大刺捻了出来,递她碗里,“她爱吃这些软腿也是有道理。李渔论尽了美妇的面发手足,惟独不提美腿,为啥,还不是因为腿藏在裙子里无法引发视觉冲击的缘故。看不见的腿在功能上比看不见的手更为强大,而没腿可能就是美腿的至高境界,鱼没腿却也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回想当时他说的这番话,元小春笑笑,看了看这一桌儿,真没点鱼呢,于是起身开门,“服务生!”   正这时,看见了正被经理亲自恭迎的一众人……   她的原夫家众亲。 ☆、31   “小春,”还是她婆婆喊得她。蒙烟见到她那就是一种无处言说的心疼。   元小春很尴尬,到底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怯意,只远远礼貌点点头。   竟然还见到了禾智云,他可不常出来出席这样的家庭聚会。   除了她这前公婆脸色对她和颜,其余人……才好看,神色各异,大多还是冷漠。   也是巧,正这时,她一家老小也上来了,   这才是彻底掉了个个儿,元宝卷一见着这家人气不打一处来,“小春,不在这儿吃了!”   叫元小春为了难,菜都摆桌儿了,再说,老爸这也是太不给前领导面子了,呼斥得耳红面赤的,   元小春站包间门口没动,进退两难呢,宝卷急了,他是发誓不再让自己大闺女和禾家扯上芝麻关系的,疾走过来就要拉小春,“爸!”老二老三都跟着……   ?长发话了,“算了,我们换个地方吧。”率先转头走了,这该是多大的面儿,呼啦啦,人家天上的反倒让着你家小民,给你家腾地儿……   “爸,你这闹什么,门一关,我们吃我们的,又看不见他们。”元小春把宝卷搀进来,宝卷脸色也哂沉。一来老领导跟前又犯了浑,毕竟那是他跟了十来年的人,尊敬的心深入骨子里,但是,又实在忘不了这“深仇大怨”,他一家子那样欺负我家小春……“我跟你说,以后我们家再也不来这里吃饭!还有,你们姐叁儿,特别是你,”点着元小春,“见着他家人就绕道!谁跟他家人说一句话我绝不轻饶!”元小春是笑,“好好好,今儿您寿辰您说啥都是圣旨。”老二话多点,“绕什么道呀,显得像咱们怕了他家,爸,您刚才就该再长点骨气,上去踹他家老爷子一脚……”肯定把宝卷说毛了,元小春拿筷子就敲老二脑袋,老二直讨饶直笑。老三乖巧,倒酒布菜的,咳,一家子打打闹闹也算给宝卷过了个快活的生日。   这边小百姓家三个闺女加个爹,啥都好说。走了的那大家子,可就一些不好说了。   前后三辆车又向“晴川阁”去,   车里,?长问起,“告诉禾满了么,改地方了。”   副驾的方长顺忙转过头来,“已经打电话说了。”   ?长“嗯”一声没多说,扭头看向车窗外,只不过,眉心轻蹙,似有很重的心事。   身旁的蒙烟轻叹口气,“老元也是,再怎么着儿,人都走了,小春到底原来也是我们家的人……”   ?长转过头来,很严肃,“是我们家对不起小春,我说过,以后再碰见元家人,人家不愿意,不要再主动去惊动他们。”头转过去,依旧看窗外,眉头蹙更深,“也不要在禾满面前提起元家人。”   蒙烟这倒点点头,“那是,晓得这位……咳。”终究是一声叹息饱含多少无奈与心忧,禾满,这可是个惊世阎王,他来了,哪儿能安生?   禾满是禾家长孙,禾智云大哥禾漫清的幼子,他上头还有个姐姐禾苗。禾智云就禾晏一个儿子,禾满即禾晏堂兄。   说起这禾满呀,荒唐事“罄竹难书”,“京城四少”里最会玩最敢玩的一个,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交际圈子也极其复杂,鱼目混珠的好货坏货全能称兄道弟。   要说禾晏的“坏”叫谋略,   禾满的“坏”就叫胡来,   就像此时另外两辆车里禾家的亲眷们正在“激烈地”议论,   “禾满的官儿是捐的吧,”   “听说是,大伯说是因为禾晏走了怕二叔伤心,叫禾满来陪陪,其实,就是犯了事,那个车祸叫他身子虚了不少,不信一会儿你看,老咳。”   “哎,禾家这第三代是怎么了,小时候看着都是龙中龙,结果……”   “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禾晏死在女人手上,禾满出那车祸……车里那两个女的全死了,就他还捡回来一条命,听说那两方女家都不是省油的灯,逼得大伯……只能把这祸害送咱这小地方来避世了……”   “造孽哦……”   可不,   连你家亲戚都说这是造孽了,   那对咱世人而言呢……悲迎祸害降世吧,嘿嘿。 ☆、32   庆生回来才到家,元小春就接到秦软之的求救电话,   软之在电话里叫的吓死人,“春儿,快来救我!这些人要打死我!”   这得了,元小春警服都套上了开了车就直奔扁担山。   你说这么晚他奔扁担山这座坟山上吊什么妖?路上,元小春想起来,今天也是软之外婆的忌日。   结果元小春都开到扁担山脚下了,又接到这死犊子电话,“没事了,我回去了。”听上去又有几分消沉。元小春到底还在气头上“这黑灯瞎火的你叫我跑来跑去,以后别找我!”挂了,手机往副驾一丢,心里着实恼火,她也没想到她常往扁担山走的这条路修路,坑坑洼洼不说,连个路灯都没有,走得小春几心烦喏。   偏偏火上还浇油撒,她的右前车灯突然坏了!   这可把元小春激出点冷汗,虽然这条路一直开出去就是大马路,可毕竟此时荒芜黑黢,旁边还有些野坟,搞得人心里瘆瘆慌……元小春熄了火,脱了警服外套,卷起衬衣袖子,两手心发汗,她在裤腿上蹭了蹭。打火,一沉气,这货一踩油门准备一鼓作气冲过这段鬼路,早日上到大马路上!……   完了,   元小春热血冲脑门顶儿,惊忙向左打方向盘!   就在她快速通过这条鬼道,从右侧一个岔路口突然驶出来一辆车,她右车灯坏了撒,搞得她看不清别人,别人也防不着她,轰!撞了。   幸亏她打方向盘及时,对方速度也不算快,撞得不严重,起码人员没受伤,元小春安然无事,对方也已下车开始骂了……   “下来!”几张男人的脸在仅剩车灯的暗夜鬼坟旁看得特别招人怕,   元小春当然不敢下来,坐车上求饶,“大哥,我右车灯灭了,真的没看见……”   对方已经拉开车门把她拽下去,   “哟,还是个警察,你他妈开警车就张狂些?”   “不是不是,我这是私家车,我来找人……”这种地界,这帮非善类的男人们当然叫元小春要乱方寸,特别是黑夜的夜,一望无际般摸不着光明的夜……   “大哥,我全责,我全赔好吧,”她只有讨饶求平安,手机都在车上……   她的胳膊被拽着拖到两车相撞处,“看清楚没,再歪一点,老子车就掉沟里去了,车毁人亡懂不懂!”   这绝对是诈她,旁边是有个小沟,浅得底下泥鳅只怕都摸得上来,还车毁人亡……   元小春像个倒霉衰娃,被他们这辆越野的大前灯完全照着,悔意与怯意无所遁形,   突然听见车里传来一声,“废什么话,丢沟里去!”   还容不得元小春瞪眼张嘴,“啊!”她的尖叫已经能把野坟里的孤魂野鬼叫醒,几个男人谑笑就把她抬起来要往沟旁走,“杀人啦!杀人啦!”元小春手脚乱扳,扭得比炸虾还欢腾!   这才是真把元小春吓惨,   他们抱着她甩了好几次,“丢!”元小春已经绝望至底,死定了,照这劲儿会在泥地里摔成烂泥鳅……“救命!”却,那大的力甩出去,都没有松手,像荡秋千地又拽回来,再甩!……元小春终于是哭出来了,每次都似在悬崖边,感觉他们就要松手了,又拉回来……这比痛快死难受!这叫生不如死!   哭得孤魂野鬼都疯了的元小春鼻涕眼泪一把,身子抖得跟秋风落叶,被一个男人抱着放进越野后座,   被另一个男人抱个满怀,翻身压在身下,   “原来是你,看来你还真是个人物咧,上哪儿都能遇见你个扫帚星。”   泪眼婆娑里,车灯掩映下,元小春还是把他看清,   竟是那日“州府艳害”躲床底下那只鬼!   元小春两手握拳放在身前挡着他,边哭边扳,“算我倒霉又碰见你!”你看他多心狠,只跟她说过三句话,两句都是害她,不是要百人奸了她,就是要把她丢出去……这是活阎王!   他却挨她挨得嗨近,   几乎鼻尖对鼻尖了,   低声,带着邪谑之意,   “快别动了,一会儿把我惹烦了,我叫他们再甩你几圈儿?”   元小春放声大哭,“你们这是袭警!我死了你们都是重罪!……”   这一晚真是太他奶滴邪乎劲儿了,   感觉就是邪不胜正,   反正不管她再怎么哭,他也不起身就这么压抱着她,最后,还趴她身上睡着了?   那四个男人后来也上了车,他们也不说去哪儿,就是一直围着扁担山开,最后,元小春不知是彻底绝望还是真没力气再闹了,她您儿竟然晃着晃着也睡着了,   这霉货是没听见前头几个男人感慨哟,   “奇迹不是,禾满竟然睡着了?”   “嘘,小点声,这一晃他又小半月没合眼,总算能睡着,让他多睡会儿……”   霉货,听见没,   这才是你真正要绝望的地方!   这只鬼有失眠症,孽缘不是,搂着你他竟然安稳睡着还打起呼噜?   他得放过你呀? ☆、33   禾满蹙眉瞄着她,怎么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吧,这些都在其次,关键是搂着她,还真睡着了?好像奔波多时,焦躁多时,终于找着落脚的窝,这里是归处,可以安下心、全然没负担地入眠了……嗯,这点实属难得,肯定不能放过。为求个好睡眠,也不能放过。   身下的女人可能还在她自己的梦境里,睡得极不安稳,可又醒不过来,看来她是个贪睡的,却在这种情状下无论如何又放不过她自己,不得安枕。   他敲了敲前排座椅,一人回头,“哟,醒了。”   他也没起身,不过手向外摆了摆,同志们都明白了,下了车。   还不到清晨六点,天边翻起鱼肚白,大地整个还显暗沉,但是空气出奇得好。   几个男人下了车,且离车走远了几步路,有人在田埂上跳跳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有人点了支烟,好空气下抽烟不知是害自己还是幸福自己。   他们黑灯瞎火在扁担山这里转,就为一种名叫“金钱活门蛛”的新鲜宝贝。   你知道的,在地面上生活是一种冒险,有无数可怕的、恐怖的陷阱正默默张开大嘴。于是,无数动物移至地下生活,尽管牺牲了光明,可换来了安全。遗憾的是,这份安全仅仅是相对,所以迫于生计,它们在地下也打响一场场别具特色的地道战,比如这种新蜘蛛类宠物,金钱活门蛛。   瞧瞧此时蹲在田埂上男人们手里把玩的小东西,像一枚古钱,又像一个迷你小磨盘,超级可爱。它学名叫“里氏盘腹蛛”,就因为肚子那里不仅扁平还有各种花纹,活像古铜钱,所以人送外号“金钱活门蛛”。这小东西性格温顺可爱,并不像其他蜘蛛类那样好斗生事,生活主要以防守为主。你把它埋在地下,它饿了,特好玩儿,当昆虫路过,不小心踏到“古钱”上,它只需一收肚子,昆虫就会落入它事先挖好的地道,哈哈,美餐到嘴!   于是,时下,“金钱活门蛛”成了最炙手可热的“掌心宠物”,市场前景极其可观。   这也是同志们的惊然感受,   禾满自那场车祸醒来,好像确有所改变,   当然,还是那么混不吝,不过,感觉有脑子得多,特别是赚钱,简直神了,指哪打哪儿,只要他下手搞的东西,全赚!   这不,他又看准了“金钱活门蛛”的财路,要说这位“州副总记”也挺不顾正业,政务漫不经心,倒在这些生意经上兴致足,好几个晚上了,就在周边这些坟山转,看哪里最适合“金钱活门蛛”养殖……   车里,   禾满在慢慢剥她衣裳,嘴里还在念,“乖哟,睡,他妈大灰狼就不会来找你;乖哟,睡,他妈大色狼就要来找你……”跟儿歌似得,   尽管嘴中无好话,可当元小春上边衣裳被他剥下肩头,禾满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嘴里念叨啥呀,像习惯这么边剥她衣裳边哄些混话一样……禾满眉蹙更紧了,闭了嘴,坚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把元小春衣裳剥到胸口以下,然后起身自己脱了衬衣也露出肩膀头子,看元小春眉峰蹙紧快要醒了,没空欣赏美人儿赖床模样,赶紧挨着她,脸贴脸,颈交缠,咳,元小春这快醒的别扭样真还挺像媚欲下的难耐无法……咔咔咔,连拍数张。滟照这事儿虽说下作,但是拿下一个女人永远是最致命的,禾满本非善类,他也不想多费口舌,这种万年烂招儿能取得最大效率,为何不用?   收起手机,禾满慢慢起身靠椅背上合眼,单手扣自己衬衣扣子,用左手,   突然右手一抓,准确抓住元小春要踹过来的脚腕!   坏不坏,他就知道她一醒会来这一招,特意留着右手等着呢,   懒洋洋扭头看过去,   元小春狼狈地被他抓着脚腕,人却连爬带滚地起身忙把自己衣裳裹紧!“畜生!畜生!”脚还在用力蹬,喊得眼睛都红了。   蹬得好大劲儿,禾满只得两手都用上,却还在笑“再用劲儿点,车晃动越大,外头人会以为我们好猛哦。”   元小春猛地向后仰下去重新栽到椅座上,仰着哭,两手到也机警,依旧利落地扣好身上所有扣子,然后,两手捂面,哭得伤心。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命运这样不济,连遭毒手……   禾满俯下身来,往她两手捂着的地方钻,手机也拿出来,   “是叫元小春吧,以后我就叫你小春同志了,看看,我手机里就是这么设定的,给你专门建了个文件夹呢,全是你的春睡图,嗯,以后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拿出来看看这些,估计瞌睡马上也会来……”啪!手机被元小春一巴掌呼到地上!   其实她是一巴掌想掴他的脸,禾满当然闪得快,打着手了,手机掉地上,   禾满也不着急捡,起了身,居高临下,睨着她,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些照片我已经传到网盘,你要不听话,我保证,你家人,你亲友,你同事,人人电脑桌面上都会有我俩的‘情意缠绵’,独乐不如众乐。”   元小春闭紧眼,嘴巴咬着手背,泪流的汹涌。 ☆、34   他说,我平常可没空搭理你,只是想打盹儿的时候,你过来给我靠靠,咱们就相安无事。   说完,塞了一瓶吓死人的蜘蛛给她。车上的男人们说这玩意儿上万,作为她昨晚“陪睡”资费绰绰有余。   元小春也没说多骨气地一罐子砸回去显得自己多愤然,抱着一句话没说,下车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反抗再盛都是枉然,不如从长计议。   昨晚她开出来的车在山那头,刚儿他把她的手机也还给她了,小春给4S店打了电话直接叫去拖车检修。   才分开没多久,禾满一摸屁股下竟然有串钥匙,估计是从她裤子荷包里掉出来的。   “你们先回去,我转转。”独自开车走了。   其实,沿着她走的方向跟去。   不一会儿就瞧见她。   她在个过早摊子跟前摸了半天裤子荷包,只摸出几块钱,买了两个面窝和一杯豆浆,咯吱窝那里夹着蜘蛛罐儿,边走边吃。   她倒是胆子大,还真不怕这些古怪的蜘蛛,买早点时晓得旁边几多人见到她夹着的那玩意儿避而远之,她一无所觉。   没钱坐车,这货心态也好,权当早间晨练,吃完早点,有时还小跑,看方向,是直接上班去了。   事情发生的要说突然也得亏禾满反应快!   那人鬼祟跟着她也就在街角转弯后,和她一样,腋下也像夹着东西,关键是,戴着手套!   禾满当即就下了车,跟随几步,   突然,   “小心!!”   元小春完全无防备地忽然后面来了股好大力将她推老远摔倒!   接着,   “嗞,”隐隐那种热油浇烫锅的声音在身后,元小春回头,惊恐看见一瓶强酸洒在地上,刺鼻的气味迅速弥漫……   哪还容小春反应,看见禾满左手臂上淋了些,他却丝毫不顾,一心只想逮敌。那人见败露,当然转身就跑,禾满起身如豹就扑了过去!真是凶狠,上去两拳就将男人打得血锵锵,男人眼冒金星般浑噩不知何地,却逃的本能依旧反抗。   “蜘蛛拿来!”他跨坐在男人身上,向元小春一伸手,元小春倒也不糊涂,立即连滚带爬过来把蜘蛛瓶子递给他,   小春看他左手臂衬衣几处已经斑点的窟窿!   酸性多强!   庆幸的是,当时他也反应快,也注意到保护自己,只点撒到他的手臂,可是,一定也丁点沾到了皮肤……元小春后怕的同时,当然也担心他的手臂,但,此时根本不容她插话,禾满阴沉着脸,看来誓要一鼓作气……   他扭开瓶口,一倒,蜘蛛全倾倒在男人身上,男人立即大叫!   禾满似有一弯唇,绝对的罗刹,   从男人身上翻下来,蹲旁边,低声,“这蜘蛛毒性可比强酸过瘾多了,趁着它们还没张嘴,我还能帮你捻下来。识趣儿就供出幕后主使。”   男人全身僵硬,鼻血锵锵,头晕目眩,却还想扛,“没主使,就我跟她有仇!”   “她叫什么?”   …………男人竟答不出来!   禾满也没再说话,开始解男人的皮带,   “你要干什么?!”蜘蛛爬到他脸上,男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头又是沉的,想窝身护自己下身,   禾满捻起一只蜘蛛就要往他裤裆里塞,男人大叫,“魏凝!魏凝!”   禾满扭头看元小春,“认不认识?”   元小春摇头,   此时她心跳得巨快,各种滋味缠绕大脑,   谁这样恨我,置我于死地还说浅了,这是想叫我生不如死!   禾满起身,眼中冷淡,“想不想挖出凶手,”   元小春看着地上一动不敢动被蜘蛛爬满身的男人,   重重一点头,   她也恨,   此番,管你是谁,誓不罢休! ☆、35   医院急诊室,   连给他包扎手臂的小护士都含羞带怯,不敢直视他的面容,他到无觉,一脚踩在椅衬子上,一脚落地,另一只好手把着手机,垂眼看着。   元小春单手扶着自己左手臂,立在窗边。她心思沉,连遭陷害,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回了。”他突然出声,元小春忙走过来,他把手稍抬起来给她看手机,   这是刚儿那个歹人的手机,他说魏凝近期好像都不方便接电话,他们全用短信联系。禾满于是顺势用歹人的口气和她联系,想把这个魏凝勾来。   元小春微弯腰凑近看,   禾满发过去的是,“事已办成,人在一医院烧伤科抢救。”   对方只回了一个句号。   真有心呐。   句号代表圆满,也代表结束,更是为了撇清一切不留痕迹。   “好了,谢谢。”护士才给他敷上纱布用透明胶布固定上,他手一抬示意不弄了。“还要包扎一层。”小护士很温柔。“我说谢谢了。”且不耐烦,几糟糕的脾气喏,搞得小护士面红耳赤,他一点不怜香惜玉,走到窗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医院烧伤科的,你有认识的吧,给我做件事……”   此时,元小春和他就坐在一医院的治安监控室,重点盯着烧伤急救室方向的几个画面。   禾满已嘱咐人办好这件事:任何人来电打听是否有个叫元小春的在烧伤科急救,这边都会回应有。   现在就尽等着人来“验货”了。   “你确定她会亲自来?”元小春还没他这个自信,   禾满靠在椅背上,看她一眼,“她是个女的,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搞你,逃不了情杀。女人最爽的时候除了高潮就是看情敌生不如死,她必定是要亲自来看一眼才尽兴的。”   说的也在理,只是元小春实在想不透得罪哪位女神女仙女魔了,要被这样“处置”……   是她?!   看到了,   当这个身影出现在画面里,哪怕只是立在隐蔽的拐角,看得并不分明,还是叫元小春对她印象深刻,   和那日在乔小乔宅子里她静立在楼梯口一样,看上去淡静,无波无痕……   果然不叫的狗最会咬人!   禾满瞧她一眼,又看向她紧盯着的屏幕,稍倾身点了点,“是她?”   元小春沉着脸没做声。   禾满滑开手机,“右侧楼梯口,白衬衣,黑裙,右肩深紫皮包。”   不一会儿,屏幕中的女人被过来的三个警装男人制服住。女人当然震惊反抗,监控里听不见声音,却看得清她全程“义正言辞,无惧无畏”,最后被硬拽走,口里一定在大喊着什么……   “他们不是真警察!”元小春立即起了身,里面有一人明明就是昨晚要把她丢沟里的一个!   禾满似乎也不想骗她,谑笑,“你是真警察又如何,”指着屏幕,“这女人一看就不是简单货,你真报警捉她试试,她保管撇的一干二净,还反赖你诬陷,弄你一身臭。醒醒吧,贱人就要贱人磨,你要好心,吃了这种生死的亏就别吭声,生受着。”   元小春垂着的手渐渐握拳,内心煎熬,就算他说的是事实,但是……   撒手,元小春扭头看向他,   说实话,这一刻她眼睛里的果敢与坚持挺打动人心,禾满小一挑眉,   听见她说,   “还是交给警方吧,她用下三滥,我也用下三滥……对不起我这身皮。” ☆、36   当然,元小春也不会坐以待虐。   她和这个女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乔小乔,男人是祸根,岂可放过他?我要对得起这身警皮,法理不违规,情理上,她得给这个女人还以颜色。   泼她硫酸的歹人关她所里,魏凝此时也在她所里“等候调查”,清不清白吧,因歹人招了供,她涉嫌此案,按规定,能关她24小时。   元小春在办公室想好了,才给乔小乔打去一个电话,“你来一下我们所里吧,有事儿和你说。”   乔小乔到还干脆,“嗯。”了一声,啥也没说,挂了电话。   这也是多少日子处着,毕竟也熟了,乔小乔不疑有它,开车过来。   哪知元小春派出所门口站着等他呢。   女人两手捡警裤荷包里放着,神情严肃,   乔小乔两手背后,拾阶而上,微笑“啥事儿气得像个猪。”   元小春“进去说”淡漠看他一眼,伸出一手比了个“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殊不知,   对门那边垂柳树下停着的一辆车里,禾满看着这一景儿,想法可多起来。哦,是为他呀……   元小春将乔小乔直接引到了审讯室,   “请坐。”   小乔瞅了眼她比的位置,淡笑“有话直说。”   元小春看他一眼,走到墙边扯开了幕帘。一面玻璃镜子,那边,魏凝右腿压左腿靠坐在椅子上,面前一杯茶,还冒着热气,她没动,两手搁腿上,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是你的助理魏凝吧。”小春开口。   乔小乔看到那边的魏凝,神情并无异,很平淡,“是。”   元小春沉了口气,两手再次揣裤兜儿里,这样显得她极其严肃,   “今天早晨有人试图用强酸泼我,那人招供,是她主使的。   我并不认识她,想想和她能产生交集的,也只有你。   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我管不着,但是现在危及到我的生命安全了,我觉得你不能置之事外。   要么,作为她的爱人,跟她说清楚,我和你清清白白,别把一腔妒火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我身上撒,弄死我,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要么,作为她的上司,你对这件事情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一个军职人员都能买凶这样肆意妄为了?我想,还是有王法和军法可依的吧。”   乔小乔眉头是蹙起来了的,   “确认是她?”   元小春弯腰从桌下拿出一个长方篮筐,里面底下是一个文件夹,上面摞着几个证物袋,分别有摔破的硫酸瓶,以及一只手机,还有从医院取出的“魏凝到场监控”……可想,元小春确实在请他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些是证词以及证物。你若不信,可以请军方调查人员再来取证。”   乔小乔始终看着她,   “你没受伤吧,”   元小春很不客气,“今天没受伤不代表以后不受伤,我和你的私人恩怨如果是以我的性命为代价,”   得,小春的倔强一出来,挺凌人,   “那东西你也别画了,威胁我的事儿爱咋地咋地,我身上有再多怪毛病我也认了,总比为了你丢条命好。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37   乔小乔没走多久,下午下班前儿,魏凝就被几个军警提走了。凉子进来说,那女的脸色卡白,吓得不轻,刚儿还那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所里人只知道元小春逮回来一双泼硫酸的案犯,具体针对谁,不熟悉案情的同志并不知。   这事儿跟吞了苍蝇般膈心,小春好几天心情不好。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软之那头着实也是出了状况。   宝卷生辰那晚,软之一个电话打来就累她扁担山还遇了劫,元小春这几日又糟心,没顾上他,今儿再次接到他一个求救电话,那头吵闹非常,软之甚至带了哭腔,“春儿,我快被打死了!……”盲了音,元小春当然着急,回拨过去无人接听,这是个上班的点儿,小春只得侥着幸往他单位赶,结果真在来路上遇着一滩血,听围观群众说刚才是有人在此被一群人殴打,伤者已经被送去临近的131医院了。   元小春在131的急诊室找到了软之,面目上都是血,胳膊也断了。   人家好心人正找他家属呢,说给他电话里“老婆”那个号码打过去,停了机,正准备给他妈妈打呢,元小春来了正好接手。小春好好感激了人家好心人,给软之也办了入院手续。   这是元小春第一次见软之掉泪,   刚在急诊室,他在手术台上一看见她……血渍拉忽的脸扭过去,元小春还是看见他流了泪下来。   伤口都处理好,人被推进病房,   元小春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利落走进洗手间打来热水,   弯腰想给他擦脸,他头扭一边“一会儿我自己来。”   小春没停手,坤着脸,“等再成个好手好脚的人,没人拦着你。”   小春给他擦脸时,软之又掉了泪,好像还有些憋不住劲儿越哭越伤心,当真是这才有了发泄。   “哭不丑,可总得有个哭的理由,怎么了,家里出事儿了?”小春还是心软地问,   软之闭着眼头依旧扭着,“佳乔跟人跑了,她跟谁好我都能放,可为什么是秦木阳!”软之的泪越流越多,也许,在元小春跟前他也不想再掩饰什么,这是他此生最大羞辱了。   元小春明白了,难怪他如此。   家家一本难念的经,   软之贪他老子的财,却实事求是说,着实也是窝囊。   他老子的野种各个狠角色,尤其这个秦木阳最厉害,他赚的只怕早已是他们老子的百千倍,却,始终介意的还是自己野种身份,于是,处处给软之为难。   软之呢,确实能力有限,从小被欺负大,肯定也恨死他!老子跟前,软之和他妈不得待见,还被小老婆和这些异母兄弟们欺辱不断,现在,老婆都跟最恨之切齿的仇人跑了!……   如此家事,还是他和他老婆的家事,元小春实在不好开口,只得哥们儿情谊拍了拍他,“先把伤养好吧,旁的事,正好趁这段时间冷静好好想想,这毕竟是你一辈子的事,能挽回就尽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和我吱声,阿姨那边,你没想好之前还是别惊动她,我这几天也帮你照应着,放心。”   软之抬起断手捂着眼睛,“小春,我是不是很孬,看着佳乔上了他的车,我去追,追不上还被人打成这样猪狗不如,死又不敢死,只会腆脸向你求救……”   元小春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软之,我人生中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你也见过,现在,不过咱两换了个个儿,就像当年你跟我说的,没有孬不孬,只有熬不熬得过去。如今,只能靠你自己熬了。” ☆、38   “鹰眼”是城里近期崛起的一家挺火的俱乐部。   它的特色在于将电脑游戏里的部分场景微缩实景化,叫玩家们能真刀实枪地体会“斗”之乐趣。   重俊提着一只篮筐进来,打开竹盖儿,里头一只猫仰着头用幽蓝色的眼睛看着乔小乔。   它叫大云,乔小乔养它快五年了。这几天它牙疼,就差张嘴诉说了。猫书上说,布偶猫忍耐力特强,受伤后一般都不出声,主人要注意观察。乔小乔观察了,用手触摸它的牙,它躲,的确是疼,只能送它去医院了。   “这牙估计得拔。”重俊蹲下来扒开大云的嘴,瞧它那左尖牙一日长似一日,牙根也黑了,手碰它能感到松动,大云往后躲,那肯定是疼,除去拔牙,想不出他法。乔小乔点点头,“拔了吧,顺道把牙也洗洗,反正要打麻药,昏死一会儿,醒来时病牙没了,口里馨香,和别的猫互舔人家也不嫌弃它。”重俊笑“那我带它去了啊。”   乔小乔一人呆这屋里叼着烟组合弹弓。   之所以跑“鹰眼”这种地儿窝着玩这些有的没的,主要也是躲清静。魏凝的下场是惨,不容她狡辩,除了买凶杀人这条,还多出了许多旁罪,各个也不轻,数罪累加,成了大案,弄得异地受审判刑……为她说情、走关系、施压的人太多了,乔小乔一旦确认板上钉钉尘埃落定,就懒得再搭理这件事,管它几多人仇几多人恨……他此番处置魏凝也太过心狠手辣,魏凝在里边是挨了打的,听说还数度自杀,魏凝的家人痛骂乔小乔是魔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偏偏乔小乔桩桩件件拿得出证据……   乔小乔从小就是做弹弓的好手,只要一把尖嘴钳子他就可以窝一把很漂亮的弹弓。这种弹弓用皮筋儿,用气门芯,甚至用听诊器的胶皮管作动力,从旧皮鞋上剪下一块皮兜,置于后部,一把神气的弹弓就成了惹事的东西,打马蜂窝,打人家玻璃,打鸟已经算是很文明的行为了。   他正在垫皮兜儿,服务生送进来一壶清酒。乔小乔爱喝清酒,初喝时只觉得淡淡如水,后劲儿却足。   他近期常来这儿一人这么呆着,服务生都会送清酒进来,不疑有它,乔小乔自得自乐喝了几口,继续完善弹弓……忽然,脑中一刺痛,人就那么毫无预示地倒了下去!……这也算乔小乔马失前蹄吧,他哪里想得到本城中有人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算计他!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吧,   门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人。   明明先进来弯腰探了探乔小乔的鼻息,朝禾满一点头,“行了,挺平稳。”   禾满进来,在乔小乔身边坐下,随手拿起还没组装好的弹弓,瞧了瞧,继续组装,边淡淡说,“开始吧。”   明明先将乔小乔扶正靠好,他自己也在对面茶几边坐下,   拿起手边一瓶矿泉水就朝乔小乔脸面上撒去,   乔小乔有了动静,貌似十分难受地头左右转了转,眼,渐渐眯开……显然有点意识,却绝不清醒。这药的厉害就在这里,麻醉成分恰到好处,叫你不清不楚间如梦游般……   禾满扭头看他一眼,慢慢做弹弓的手没停,   “你叫什么。”   半天,   “乔小乔。”   “认识禾晏么,”   “不认识。”   “认识元小春么,”   “认识。”   “怎么认识的,”   又是半天,   “她腰上有图,这是个游戏,很有意思的游戏……”   “说清楚。”   说不清楚了。乔小乔又沉睡而去。   明明叹口气,“这东西真只能刺激一下大脑,我说有时限吧。不过做这么一点出来真不容易!”   禾满又开始拆手里才拼好的弹弓,   记忆超群,   放回原处的位置跟刚拿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包括他们走时,乔小乔脸面尽干,倒下去的位置,手脚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   好似,这十来二十来分钟里,房间里安然无异,没进来过一丝儿人气。 ☆、39   软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在窗户边站着歪头剪指甲。元小春在收拾他才吃过午饭的碗筷。   突然这好好的人丢了指甲剪就往外一瘸一拐地快步走。   洗手间洗碗的元小春余光一撇就跑了出来,“诶,去哪儿!”都喊不应呀,走得那样艰难还那样急……小春往窗边一瞧,是看见什么了吧?忙边擦手走到窗边,咳,冤家,佳乔在下边,从后边抱着个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元小春错过了一层电梯,软之先下去了,待她跑到楼下中庭,已经闹起来了。   软之单手拉着佳乔的胳膊,要这只断臂是好的估计也全去抓着了,“佳乔,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哎,这女人要变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的铁石心肠,岂是她已不爱的一个男人再多的眼泪拽的回来的?   她紧紧抱着那个男人的腰,好似她此生唯一的天神,扭过头来,嘴里却对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说着最残忍的话,   “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别再缠着我!”   软之一听,那是如遭雷劈,心肺俱裂!手一松,所有的羞辱从未如此坦白在光天化日之下……软之扬起手就要扇过去,“贱人!”   却,男人只用一只手就似能将他唯一这只好手再次弄折,软之疼得吸气,后被狠狠推倒在地!……小时的屈辱再现,他站,他摔倒在地;他睥睨,他狼狈流泪……耳边,还想起这个到底他也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妻的无情诉骂,   “秦软之,你就是这么窝囊废!我受够了!这世上谁愿意这么跟你过日子,对,除了这个不要脸的没人要的贱货,有点臭钱她养着你!”指着匆匆从骑楼里跑出来的元小春,   小春听在耳朵里,脸沉着,她只想把摔倒在地的软之扶起来,要吵,也要站起来吵,一般高地吵!哪怕伤痕累累,哪怕伤心欲绝,人,得是立着的……   可惜,软之此时早已崩溃,   年少时的屈辱,此时的奇耻,叠加,已叫他不堪重负,叫他眼前好似唯有一根救命稻草他得抓住,他得攀着它脱离苦海!……   软之推开了要搀扶起他的小春,就那么弓腰坐地上眼神幽沉地看向他的妻,他呵护多年现此却对他无情无义的妻,   “你是真要跟我离,”   佳乔一心一意只想摆脱他地,斩钉截铁,“离!老死不相往来!”   软之点点头,“好。”   自己慢慢地,艰难地爬起来,   却没立起来,而是,变成了跪,   跪向了小春,   仰头,   只有小春看见软之的泪掉得有多汹涌,   “小春,嫁给我吧,我和我妈妈能从秦家分来的所有财产都给你,我能养你,养你十辈子都行。”   元小春的眼睛红了,   她多心疼这样的软之呀……   却,   此时,   就在这中庭右侧的特护楼三楼一扇窗里,   禾满立在窗边,两手插裤袋里,眉微蹙,轻说,“不行,你不能嫁给他。”   他身侧的禾智云看到楼下一幕已然吃惊,看到他的模样,再听他喃出的话更是大惊失色!   “小晏,你想起她是谁了?!” ☆、40   是的,禾满就是禾晏。这其中的曲折于一个父亲而言还真是难以言喻。   禾晏从小就是个叫人揪心的孩子,别人家在操心我家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禾智云永远只担心我家孩子这么有主意怎么办!   禾晏的事向来不叫他插手一分。   当初他娶小春,全世界都觉得是“父母之命”,其实冤枉死禾智云了,他那非小春不娶的架势谁拦得住?   就是娶了后怎么又不珍惜?禾智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没拿出威严甚至动了手,“小春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你要这么糟蹋她,我可怎么跟宝卷交代!”奇怪的是,禾晏第一次没像年少时那样逃过父亲呼来的这一皮带,深受着了,却说,“我有我的打算,她是我媳妇儿,我自有分寸。这一皮带就当您替宝叔揍了,我也受着了,只说今后我和小春如何过日子您都别管,我自有道理。”   管不了啊。   可?长始终觉得儿子不会这样负了小春,他从来都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更不会任私生活如此放浪不堪,禾晏的洁癖比谁都重!   于是,终有一天那样晴天霹雳的“不堪入目”滔天而来!……禾智云第一个不信!   不信儿子会这样死去!这样……起码,毫无价值地就,消逝于人世……人不说,老怪成精,妖孽不死吗!我家这孽障,这样以他最不齿的方式……就走了?他甘心吗!!   果然不甘心。   老天也不敢收,   那枪爆头奇迹地卡在了非致命处,经过近八个小时的手术,阎王还是把这个妖孽送回了人间。   显然这是连禾智云都愤慨且誓要弄明白的一笔仇!   谁这样的歹毒,   精心策划到如此程度,   事发后,禾智云才震惊得知,原来戚霜晨是个男的!原来禾晏一直自导自演着这出“出轨大戏”,他虽不明白儿子为何这样荒唐安排,但是起码有了安心:小春,儿子确实没有辜负。   那么,问题的复杂性也就接踵而来,   戚霜晨为何会突然发疯似得射杀禾晏?   最不可思议,禾晏又是如何会那样不堪地和一个女人出现在床上……   可惜这一切的实情,一时得不到解答。   这个叫金若的关键女人,她是一枪被当场毙命,已死无对证。   走火入魔般的戚霜晨最后坠楼,一条命也是被极力抢救捡回来了,可惜,至今昏迷不醒。线索也断了。   唯有禾晏到底应了“妖孽不死”,也凭着他顽强不屈的求生欲吧,枪案发生半月后,醒了。   却,到底是开了颅伤了脑的,一些记忆模糊了,一些记忆失去了。   真不知命运在如何安排这场人间大戏,   醒来后的禾晏全忘了元小春,却牢牢记得他临死被人爆头的一幕!……其余,悉数成迷。   禾晏感激父亲在他临危之时做出了“隐瞒一切”的决定,   这样,更有利于他以另一个身份重新归来,弄清一切!   而这“另一个身份”……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悲愁。   禾满,他的堂兄,这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确实“恰如其时”般在那场荒淫的车祸中丧了命。   整件事也得感激他的大伯禾漫清,深明大义,帮忙将他的“回归”做的滴水不漏。   禾晏,回来了,   带着他堂兄禾满的糟糕人生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确实困难重重,   但是,杀身之仇不弄明白,不百倍千倍奉还!你叫禾晏如何对得起家人,对得起他自己! ☆、41   “小晏,你想起她是谁了?!”   ?长惊出这句话,心情何等复杂。   一家子就自己和大哥禾漫清晓得这出“冒名顶替”,谁都只当禾满躲事儿贬到了这里,毕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禾晏把小春忘了,禾智云想,也罢,他回来本就是涉险查事儿的,不连累元家最好。所以顺着家里人对禾满的成见,也嘱咐别在“禾满”跟前提小春,禾晏自己不记得也就算了。   岂知,今儿禾晏陪自己来医院身体检查,窗边就见到楼下这一幕……他是说禾晏一直立那儿看什么呢,这样专心……结果,不止专心,还说了这么句“不行,你不能嫁给他。”愣生生的酸话!……   禾晏自己可能不觉得酸,但是,这话也就冲口而出不经思索……所以他爹旁边一叫唤,这人就开始夹生不自在了,眉头都蹙紧,接着,挺冷地瞧他父亲一眼,   “说明你们还真瞒着我,她是我媳妇儿怎么不告诉我。”   老爷子着急“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禾晏又看向窗外,到底有些沮丧的样子,“我要想得起她,估计一些事儿也能串起来了。可惜,她不是我想起来的,是碰上了,查出来的……”停了会儿,眉头展开,唇边戏谑,“我和她结婚几年?看来孽缘挺深。”   老爷子还有些不甘心,“真一点不记得小春了?你,你可把她害惨了。”   禾晏指了指楼下已经把软之搀扶起来慢慢往里走的女人,“爸,我把话放这儿,我要以前跟她有纠葛,也一定只有她把我害惨的份儿。这货,难缠。”   ?长看了又看他,最后只有摆手,“也罢也罢,你还是离她远点,叫小春清清静静过日子吧。”无奈走回病床。   禾晏转身靠在窗边,双手环胸,也是他独有的潇洒,“可能远不了了,我现在倒觉得事儿由她才摊上的,我还必须从她身上查起了呢。”又撇头看向窗外,好像喃,“她以前对我怎么样……”   话重头说,   他们的第一面“重逢”在州府大楼,她赤身果体躺在冯玄龄的休息室里;他躲在了那张床下。   这次,只有戏谑:一个女的,显然被当成了靶子。冯玄龄也算当机立断,处不处硬说是处,当时就脱了身。只觉得这女的背时,成了“官僚陷害”的一颗棋子儿,估计吓得不轻。   第二次碰见显然就“震撼”禾晏许多!   这个背时的女人竟然能叫自己睡得着觉!!   不仅如此,她还真是个一招惹全招来大事的主儿,有人这样不予余力地想置她于死地,就差那么一点,这么漂亮个小东西就成硫酸恶鬼了……   “还是交给警方吧,她用下三滥,我也用下三滥……对不起我这身皮。”   说实话,这话儿挺提劲儿,蛮勾人滴。小倔强,小无奈,小小的自嘲,却又藏着不小的正直与良心。   打动了禾晏,他得搞清楚这女人到底哪儿来的……结果,禾晏自己心里都承认,这人呐,着实本性难移,是他的菜,海枯石烂哪怕他把她忘到西班牙去了,扭过头来,遇见了,还是他的菜……她竟然是他的妻……禾晏这点敢肯定,既然自己当初能娶下她,一定是百分百认准人了的,好不好,爱不爱,禾晏来不了这,但是,起码一点,这是要过一辈子的,否则,不会轻易动“婚了”的念头……   这一查,不就也查到她和乔小乔的瓜葛了么,于是,上演了前头“鹰眼”俱乐部那一幕。   乔小乔本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禾晏得弄清楚他到底跟枪击案有无联系,   明明的药时效短,但是药力强,如同“酒后吐真言”,刺激人大脑的那一片刻,说出来的话绝对真实,   乔小乔不认识禾晏,却又有了这句“她腰上有图,这是个游戏,很有意思的游戏……”不得不将禾晏的注意力再次投到元小春身上……枪案发生在他身上,但是,根源很可能真的源自他的这个“多事缠身”的老婆哦……   只听见床边?长叹口气,   “你们结婚四年,你自己作,不晓得为什么要那样折磨小春。她以前对你怎样?我看啊,她只怕上下辈子都不再遇见你才好……”   禾晏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楼下她刚才站着的位置,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42   禾晏很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老婆,于是暗处瞧着她。   信她的邪,人家一对夫妻吵架,她拿着个热水瓶在旁边看半天也不走。禾晏都瞧明白啥事儿了:估计女的父亲动手术,女的叫老公包个红包给主刀医生。结果这老公搞人得很,红包里包了一摞纸拿来,亏他有能耐还把纸剪成一百块大小整整齐齐摞一大打,看上去好多哦。他本来是想糊弄老婆根本不打算送,结果被老婆识穿,那个一通吵……   旁边都是些爹爹婆婆劝。她多事也去劝,叫禾晏哭笑不得的,她还出馊主意:“没事,这种红包也有法子送出去,你们在这些纸上面全写吉利话,那医生也高兴不是。又新颖又不违规还讨喜……”   别说,她这脑子动的还挺快,那对夫妻、爹爹婆婆又都来夸她好主意,瞧把她嘚瑟的,眼睛笑的眯条缝。   “这姑娘长得好,又伶牙俐齿滴,肯定蛮多人追吧。”老人咩,碰见喜欢的年轻人就爱提这些,挡不住的牵线搭桥本能……   元小春是扯由头溜了。到把一腔心事全留给了禾晏。   是呀,这是个很能招人的货,一不留神,她要真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现在棘手的不正摆在眼前么,   她要真一仗义用事嫁给了秦软之可咋办!   刚楼下那幕摆明就是“赌气求婚”,依小春个性,十有八九会帮秦软之撑起他这个脸面来……   禾晏难办的是,如今他顶着的是“禾满”这个身份,而禾满在京城有妻室,虽然禾满和钟毓分居多年,各过各的,可这二人的纠葛一时也真是说不清楚。他大伯禾漫清帮这个忙时也是一再感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钟毓了。听这口气,禾晏这谋面不多的大嫂“颇能容人”:只要不离婚,禾满在外头如何胡闹,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禾晏原只打算借禾满这个身份回来破了枪案的迷。之后,禾满的人生原封不动还给他。可没想到有元小春这茬儿啊……禾满要未婚,他能这么为难么,抢着娶过来不完了!……嘿嘿,禾晏大神自己可能都没觉察到这点,自晓得元小春原来是自己老婆,加上之前她能“陪睡入眠”的好功能,这会儿占有不罢手的心才强烈咧!   可现在,该怎么办?   就算他现在以禾满的身份回去跟钟毓先离了,且不说钟毓那头能不能松口,毕竟禾满丧命的这场车祸还牵连着超级混乱的婚外情,前头也说了,车里两个女人,两个女人的背景都不同凡响,谁都饶不过禾满。那如果这场离婚官司打起来……最痛苦的,莫过于他大伯了吧,家丑再次被翻出来……   再说,这一闹腾起来,只怕也赶不上小春“仗义入婚”的节奏,眼看着他们先结了……   目前,禾晏确实还不能放弃禾满这个身份,至少在枪案没查清楚前,他不能轻易暴露。再说,如果这桩枪案真是元小春招来的,他更不能暴露身份了,否则,再次引来杀身之祸,于小春而言也不安全……这样一来,他怎么能把老婆保住呢?   思来想去,禾晏只能出下下策,顺水推舟了。与其冒着她被别人娶走的风险,不如顺着形势让她先跟秦软之“凑合着”。   秦软之这人,他在查小春的时候有些了解,一来,元小春和他几十年的交情,她对他定是擦不出火花;再,秦软之其人,那楼下一幕看来,果然人如其名,软懦窝囊……不过这婚是一定不能叫他们结,至于怎么由“结婚”将就成“订婚”,只能在秦软之身上下功夫了。   ……   软之这次是深受打击,加之伤未痊愈,见天儿躺在病床上一蹶不振。   禾晏没想错,元小春那天为看顾他的面儿,没说当面应,扶起他来那也是扶持不弃的意思。   软之感激小春仗义的同时,又自是一番悲戚不已:他拿什么养小春?口口声声“我和我妈妈能从秦家分来的所有财产都给你,我能养你,养你十辈子都行。”全是意气用事的话呀,激将的话呀,当时一心只想说给佳乔那个贱人听,叫她后悔!老子不是没钱!   却,   他和他妈妈确实能从秦家分得不少钱,前提是,他妈妈和爸爸离婚!   这可能么,   且不说他老子明知要折一半财根本不容离婚,他那痴情的妈也不得愿意呀!   于是,那番意气用事的话不仅换不来贱人的后悔,还可能招来更大的耻辱:仇人和贱人都等着在看呀,你如何养她十辈子?大话谁都会说,大事儿你来做呀……   软之快被这种屈辱感逼疯了,若不是这几天小春的鼓励照顾,他的消沉几乎就要往绝路上走了……   这天,小春上班去了,软之胡子拉撒地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像个木头人。   “当当,”有人敲门,他也不应。   这人轻咳了一下,“给敌人最大的报复就是你的成功,躺在这里望天,它帮不了你,它只会给你更不堪的后状。”   软之一下坐了起来,“你是谁?”   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一副笑模样,干干净净是个文化人,奸奸诈诈像个律师。   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走进来且回身优雅地合上了门。   “您好,我是长旗律师事务所的方苗子。受我当事人的委托来和您协商一件事。”   “你当事人是谁?”软之当然警惕,   “这个您到不必详解,主要由我代表就行。”他礼貌递上名片,“总之,我的当事人和秦木阳并不和睦,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所以想和您协商一件事。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都不想叫秦木阳太得意。”   软之显然不得放下警疑,   男人在他床边的靠椅上坐下,始终带着放松的微笑,   “您有疑虑这可以理解,请听我把话说完,愿不愿意合作全凭您自愿。   是这样,那天在这医院中庭下面发生的一切,我当事人也看到了。您别介意我把话说直了,您的妻子显然见利忘情,被秦木阳迷惑地不可能再回头。最为不堪的是,你们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软之受不了,“直说吧!”   “我的当事人也是正经生意人,肯定不得做违法不义之事。只是见您遇见这样的不公之事实在心有不平,愿意助您一臂之力,叫秦木阳颜面扫地。”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您看看这个。”   软之打开一看,大惊!   全是佳乔家人的资料!   “不说这里面所有人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可以保证的是,大部分人的就业形势会发生严峻考验。”   软之看向他,   他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全当你才是他的服务对象,周到,善解人意,   “那日见您好像对一位女士求了婚,看得出来,是赌气给他们看吧,其实,您大可不必真拿自己和朋友的婚姻来夺回这个面子。   只需要一个隆重的轰动全城的订婚典礼,加上这些人的境遇,”他看了眼软之手里的文件袋,   “相信那天,无论是仇人还是贱人,脸面上都会很好看。”   “你们这么帮我,你们得到什么?”软之当然要问这,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   “只要是能打击到秦木阳的傲慢,叫他颜面扫地,我的当事人心中舒坦了,这就是所得。其实说白,他也不过想借您这件事出口气罢了。   愿不愿意全在您,您也可以考虑几天,能行的话,给我电话吧。”   男人起身,微一点头告辞了。   回身阖门前,看见病床上的软之紧紧握着文件袋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43   禾晏手背后,他面前是一排华丽昂贵的婚纱及礼服。   “这件是pronovias的最新设计……”一位资深形象设计师为他介绍。   他看一眼走了过去,好像根本不入眼。   设计师瞧这位定是品味不俗,纳闷,这件应该不错呀。   方苗子忙走上前,微笑解释,“不要婚纱,只是订婚。”   “这件订婚穿也行,都有一种对婚姻的热爱及喜悦……”   方苗子看一眼前面的禾晏,赶紧打住她的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呗。他忌讳的就是这场“婚”,偏偏又非要亲力亲为,包括来给元小春选订婚礼服,到似是防着啥……方苗子现在弄明白了,防着就是选错了礼服,选成婚纱……婚纱。漂不漂亮的,那是女人一生只能穿一次的东西!一场做戏,这位主儿能叫她穿么……   礼服里头选,设计师觉得越选越怪!是自己眼光出错了?这位其实根本没品位……不会,他自己穿的就很有品。   那就是新娘和他有仇,好看的,他全一瞥而过,不过到底也是眼光毒,多看两眼的都是中等偏上之作。说明这有仇的新娘他也不想太亏待……   方苗子想了想,“冒死”上去“进谏”:“要达到轰动的效果,这些恐怕……”   禾晏看他一眼,方苗子很真诚地看着他,尽管心里全是虚……醒来后的禾满主意更霸,叫人更琢磨不透……   禾晏再次看向那一溜唰礼服,手伸过去,很果断拿出一件,“就它。”   设计师这时候还只是赞,   这位眼光是不错,漂亮!   但是,直到过了两天,新娘来试装……设计师就妥妥地大赞特赞啦!只能说那位天神太了解这个女人!漂亮的衣裳数不尽数。能从中一眼毫不犹豫定夺一件,最适合她,让她成为最独一无二最耀眼夺目的……这才是真神不是!   元小春也被镜子里的自己惊到!   近来对软之,她一直采取的。就是“顺着”,   不顺不成呀,软之这次好像扛不过去,一蹶不振的好说歹骂都不听!   那天,小春边给他盛饭又在劝,软之突然下了病床,小春也没在意以为他去上洗手间,还弯腰给他把鞋穿上。   哪知她才一抬身,软之就着在她脚边扑通双膝跪了下去!   小春烦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再这么闹,谁也不管你死活!”狠狠点了下他的额。   软之抱着她的腿哭,“春儿,你就帮我这一次!咱不真结婚,就订婚,我一定要办个风风光光气死秦木阳和佳乔这对狗男女的大订婚礼!春儿,我恨呐,我恨……”   元小春恨铁不成钢可又能怎样?大叹一口气,两手叉腰,多无奈地低头看他,“风光?要咋样风光你才能解气?傻儿子,这是要钱的咧,而且都是些打水漂的钱。就算你从你老子那里哈出来不少,留着再找个更好的媳妇儿过更好的日子不行?逞这个能,这是亲者仇、仇者快的事儿呀。”   软之仰头,又是小春见不得的眼泪满面,“钱的事你别担心,我真有钱!就是你帮不帮我,小春,经过这一遭我发现了,我没你能扛,我过不去这道坎!帮帮我,帮帮我……”又是抱着她的腿摇,哭。   这世上就算属他最窝囊,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元小春只有妥协。   有钱,   秦软之看来是真有钱!   有钱到骚!到烧!   *月三号这天,   本城13家五星饭店大宴会厅全包!   是的,没听错,13家全包!   园艺专家专程从厄瓜多尔选购了2万枝红玫瑰。   据说还有200名杂技演员的精彩表演,之后,盛大且别开生面的化装舞会也将在本城近有300年历史的拉格庄园举行……   元小春到了(liao)再多的唏嘘也只能变成妥协了: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软之这次几乎就要走绝路了,如果败光家财能叫他从此心里舒服……他只要觉得值就行。   一切任软之高兴,他怎么安排她怎么配合。   说来试礼服,元小春上午去街道执了勤,午休时换下警服开车就来了。   没抱多大兴趣的,礼服再美,她也不是没穿过。   她和禾晏结婚时,那件婚纱不叫极尽奢华?   蒂娜首席设计师之手,上面镶嵌1500颗水晶和钻石,拖地长裙有4米长,面纱则长达5米。28位裁缝用了1000个小时才将它缝制完成,镶钻石又花了550个小时。   再美如仙又如何,   禾晏还不是前儿才挽着美如仙的她走进盛大礼堂,   晚上,   单膝就跪在更美如仙的初恋面前,执子之手,誓与子偕老……   所以小春就算踏进这间如宫殿般华贵的美衣天堂,依旧不足兴奋,   哪知,   当这件翡翠绿露背礼服被两位店员珍重取出,端至她面前时……元小春还是被准确打到了!   首先,别忘了她对颜色的“恶俗喜好”:大红大绿。   翡翠绿,对她而言,第一眼就养眼。   没想,穿上后更是叫小春都泛起激动,   设计高雅复古又时髦利落,没有奢华复杂的装饰,简单地像是流动着的河流,仿佛暗藏一段叫人入迷的故事,小春款款而来,叫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小春很喜欢这个露背的设计,   既很好的展现了她完美的蝴蝶骨,又丝毫不显放浪。俏皮,美腻……   嗯,   事实证明,禾晏也喜欢这个露背设计,   当他的手从她接近脊椎尾端和柔滑绸缎相连处摸进去时,绸缎抚在手背上,小春最结实的美肉捏在掌心里……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手感吗!   小春也喜欢这条裙子的长度,曳地但不拖沓。   禾晏也喜欢它的长度,曳地却着实绊脚,   他刚要抱起她,脚下一踩就绊了个大跟头,   她尖声惊叫,生怕摔坏地,只能且终于搂住了他的脖子!时机就是这样好,她的唇碰上了他的唇,在软和的长毛地毯上翻滚时,这个唇碰唇越发紧越发湿起来……   小春还喜欢这条裙子摆的跨度,一步,不大不小,走起来端庄也生姿。   禾晏对这条裙子摆的跨度也相当满意,   她使劲挣扎,可惜腿就被这个摆给困住了,踢不起来,反倒叫他很容易夹住她,起了身,跨坐她身,俯视睥睨。月夜下,他的美艳不比她少,他的理性不比她多……   当然,有这样的后续,小春在试这条裙子时,是绝对料想不到的,它所衍生出来的情焰情魔,烧的他和她竟然两天没下床!…… ☆、44   秦软之爽了,感觉有了这次大订婚,这辈子、下辈子全打光棍都值!   元小春坐着,他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她椅背靠着,眼角眉梢尽是得意。这桌儿还坐着他的父母亲友。   看他闹出这大的阵势。他老子前儿单独将他扯到房中,“说,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软之冷着眼,“总之没花您一分钱,您尽等着祝福我就得了。”   他老子当然不依饶,“混账小子!有多大能耐享多大的福气。你这是折了寿地呛死折腾……”   软之听不得,大吼出来“是的!从小到大我在您眼里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这阵势我根本不配是吧!”   “你还敢跟我吼!将来人把你撕了你别来找我!……”   软之瞧着父亲无情的怒脸,   好一会儿,   从荷包里掏出手机,“方苗子么。我老子发炸了。”   接着,将手机递给了父亲。   他父亲一开始气势汹汹拿过手机还准备吼“不管你是谁!……”突然闭嘴了,眼睛慢慢睁大,显出震惊、不信、惊惧……软之不知道方苗子在电话里对父亲说了什么,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绝对是与魔鬼打上交道了,对方极具诱惑,也极其危险……但是,看见父亲越来越震惊且唯有服软般的情态。软之内心又涌出振奋,是魔鬼又如何!他面对的哪个不是伤害他至深的魔鬼?以魔制魔,这就是他秦软之的福气!   父亲沉默了,挂了电话,他极其复杂地看着软之,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叹了口气,“你一辈子无能,可你有福气结交这样的人……也不能叫无能吧。”招招手,叫他出去了。至此,下边的活动父亲全程配合,始终沉默。   方苗子无疑是能力卓绝的,这点软之早已不再怀疑。他三言两语就叫父亲无言以对。软之知道一定是直接打到父亲的软肋上。就像他绝不拖泥带水一夕间颠覆了佳乔的世界一样:你尝过一天之内,家人尽数被强行辞退后的滋味么,那种抓瞎无绪,投鬼无门……一股强悍凌厉的势力袭来。就是给你不可想的灭顶之灾!   终于,软之等到了梦寐以求的这一刻,   “软之!软之!求求你放过我!……”雍容大厅的门外传来女人凄绝地哭喊,   宾客们全张望过去,   靠椅子边的软之扭过头去,看了眼那头被几个保安拽着的疯癫无状的女人,浅笑着稍稍点头,保安们松手,女人踉跄一头疯发眼神癫迷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就抱住软之的大腿,“软之,软之,你还爱我的是不是,软之,我错了我错了!全是我的错!”   软之没动,居高临下,   原本,他无数次地幻想此一刻,他模拟出了多少此刻想说的,恶言恶语痛骂也好、好言好语嘲谑也罢……却,直到真莅临此刻,倒是一句话不想说了。   真的,这样的女人,说什么呢?值么。   他更期待的是门口随即带着愤慨、带着屈辱进来的这位……   秦木阳本无论如何不得踏来此地一步,   但是,父亲的逼迫,母亲的哀求……   至此,他明白了一点,他到底是个非婚生子,他的父亲平常再器重自己,一旦父亲的感情天平还是偏向了他的真妻真子,自己和母亲立即被打回原形!……看看,母亲坐不了正席,甚至,亲友面前,不能妄说一句家事,因为,她始终是外人……   软之的妈妈终究看不得佳乔这样的可怜,“软之。”喊了声他,但碍于小春在,又不好多说,   软之回头看了眼妈妈,   他的妈妈善良,永远不忍行“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他不会,他知道这一幕该有多难得……   “木阳,”软之如兄弟般喊了声他这个“兄弟”,并朝他招了招手。   秦木阳不得不走进来,   外人看来他到了翅膀长硬的时候,可以摆脱父亲高飞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还不是时候,父亲在生意场上是只老狐狸,看似放权给他,实际幕后掌控又防着他。再说,家族里像他这样能干的非婚子还有,父亲决心弃他也就在一念间……所以秦木阳恨死秦软之,他凭什么得到这一切!看上去他最不受重视,最受欺辱,是唯一一个远离家族生意的子女。但是,到时候,父亲的合法继承人只有他!且,也没见父亲有改变继承权的意向……怎么,他们这样费尽心机、辛苦打拼,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凭什么,凭什么!!   秦软之看似从小到大窝囊长大,可他承受过一分一毫生存的压力吗!   像他们这样的非婚子,要凭万分的努力才能获得父亲的青睐,送你去最好的学校读书,让你得到亲友的认可,在家族企业里有好地位、好收入、好前程……   秦软之呢,   他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没钱了,可以向父亲伸手要,   亲友们再瞧不起他,家族里要遇见重大事情,比如祭祖,建议的还是“叫软之去吧,太爷爷原来最喜欢他……”   太爷爷,   呵,秦木阳他们见过太爷爷吗?   他们连老家的祠堂都没进去过一次!   这就是天生的不公,你叫他怎能不恨!   哎,是的呀,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呢,   换到秦软之这个角度,他所受的屈辱难道就能情有可原?   软之微笑,   “爸爸问我,一个订婚搞这么铺张承受得起吗,我说确实承受不起,如果是两对人的订婚呢?”   他看了眼匍匐在脚下还紧紧抓着他腿仰头泪流满面的前妻,   “我一直不明白,就算你看上她,她也看上你,我一开始也没有那样死缠烂打,为何你非要三番五次找机会就痛打我……那天在医院,我明白了,因为孩子。是呀,孩子都是父母身上一块肉,这块肉如果一直吊在别人名下,对男人而言,要打死对方的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软之回头,看着父亲,当着众亲友的面,   “爸爸,佳乔怀了木阳的孩子,她肚子里有您的孙子了,我做主今儿叫他们也订婚,一天儿三桩喜临门,这排场就不为过了吧。”   “木阳!!”   那头,秦木阳的母亲惊怒站起了身! ☆、45   有人说钱买不到快乐,元小春一直觉得这是有钱人的矫情。瞧瞧软之快乐的,钱买他的命都成!   客人们都走了,仇怨们都走了,奢华荣耀都走了。偌大的庄园草坪,只留下软之和她。   软之把鞋袜都脱了,赤着脚在草地上蹦,他喝了不少,人有点疯。   “春儿!痛不痛快!看见那些狗日的嘴脸没有,王八贱人凑一对儿。祝他们龌蹉恒久远,一坨永流传!”   小春把裙子搂到膝盖上系着,这才能盘腿坐下,   她支着头歪仰着看软之,像看一个胡闹的儿子,   “这是你家的事儿。你痛快了,为啥非要逼着我也要痛快。”   软之一下趴下来,两手支着下巴像祖国的花骨朵瞄着她,   “春儿,要还有钱帮咱们把禾晏那一大家子这样整一下就好了是吧。”   嘿嘿,要禾晏这会儿听到这白眼狼的掰嚯……呼不死你!   小春摇头,“我没你那大的恨性。当然咱两性质不同,你是从小苦大仇深,我属于遇人不淑。而且我比你有福气。瞧瞧老天多心疼我,一分钱不花,仇人死光光。”她还一耸肩。   软之像个孩子扯她系起来的裙子角,小声啁啾,“要不你真嫁给我得了,你可以在外头享遍春色,我绝不管你。”   “呸!你自己想三妻四妾地搞别扯上我,”小春狠狠推了下他的脑门,软之咯咯直笑,小春也知道他是快活得嘴上跑火车了,看他恢复活力,小春还是蛮欣慰滴,“说好只装半年。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是要对婚姻有信心,碰见好的,还是要把握。”劝他。   软之翻身仰躺在草地上。喝多了,兴奋够了,着实累了,这一躺下,人彻底放松,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却还在喃,“你只会对我说大话,你自己呢,还想结婚不……”眯着了。   小春也躺了下来,仰望星空,叹了口气,   她就算了,   这辈子她对婚姻,对情爱再没向往,   十五岁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险些自我了结,   近十年后,又经历过一次险象环生,差点一枪毙命……   算鸟算鸟,她看来是惹不得桃花。男人,就算鸟。   但是,小春想要孩子。   女人一辈子可以没老公,但不能没孩子。小春也看了下自己家这形势,整个就三瓢“泼出去的水”:她是旧了戏的黄花菜,已无话可说;老二,那是个强霸货,从小是孩子王,可未必就真喜欢小孩子,要她生,首先要找到能叫她心甘情愿“生”的人!目前元小出玩心未死,估计这人还未出生;老幺,是个真冷艳冰山,事业心重,外表仙女,本质还是个女汉子。再说别看她家小师外头高高在上多清多冷,其实才赖家,离不开家人,要她嫁人估计也是困难重重……   元小春叹气,难怪她老爹对她寄予厚望了,看下来,真还只有她适于“居家生活”,元家要有后代,也只有她这里能“有所先出”。   说起来她和禾晏近五年的折腾,禾晏精神上折磨她,肉肉上可没一日放得过她,饿狼似得,要说生育,早该也有一个班了。这里规矩话,是元小春的刻意了,她吃药呀,她那时候不想要孩子呀……   现在,元小春年纪来了,想要孩子了。主要也是环境影响,同学一聚会都是说孩子,大点的都上学了!小春也开始着急了……   小春想着想着也合了眼,忧虑地进入到半梦半醒状态,   突然,脸面上方传来一轻声,“想什么呢,”   小春半寐间咩,她还以为是软之问她,答了,“想孩子呢。”   哎哟喂,这下好,   把本来还戏谑逗趣儿的禾晏弄一震!   孩子?!   “什么孩子,”脸都沉下来了,   “想要孩子呗,婚不结,总不能老无所依吧……”小春还梦游一样说,结果,突然警觉,不对!软之一喝就倒,一倒就着,一着死也不醒的,他怎么会说话?!   小春猛地睁开眼!   才好玩,   旷野下,   她此刻“真正的未婚夫”猪一样躺在旁边打呼噜,   她和一个男人上下脸对脸,大眼瞪小眼……   “啊!”元小春刚要尖声惊叫,连滚带爬要起,禾晏低下头去就咬住了她的嘴,且动作超级迅速地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   禾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去堵她的嘴,好似本能,她曾经只要叫,他就是咬,你叫多惨,他咬多狠!   当然,禾晏主要是想把她的嘴堵住叫她听完自己这句话,这句也是不经大脑就出来的一句话,“想要孩子还不容易,我叫你生一个连!”   可想,元小春被他咬着嘴巴模糊着听见这句话……该是何等惊悚!   又踢又扳,又抓又捶,还要叫“疯子疯子!放开我!”   禾晏也被自己这句话震住了,不过她这鬼闹根本不给他细想的时间,他今儿本来就要拿下她,疯就疯吧……   真是本能,禾晏想,我以前一定经常跟她做,要不这么熟练?   手放在腰哪里她会怕痒立即没了劲儿,   腿夹在她哪个软窝窝里她会舒坦立即抬不起来,   唇,怎么吻她最蔫菜儿,剩下的只有喘气的份儿……   天生,   本能,   天衣无缝,   禾晏觉得神奇,   元小春更觉得没天理诡异无法了!他是禾晏?!……这是小春第一感觉,但是,明明不是……   小春带哭腔,“今天是我的订婚礼,我的未婚夫还在一旁躺着,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敢对我……你就是真禽兽!禽兽……”   完了,小春完全搞不赢他,好似一旦踏入肉肉天堂,她天生就是他身上一块肉,他知道如何挠,不痒;如何咬,不疼;如何吮,不酸,却,全带着电!带着刺激!带着渴望!带着……堕落……   其实,禾晏的感受是一样的,   他属于她,   只有她能带给他这样无穷无尽的技巧,   禾晏甚至有抹心酸:我一定摸索了好久好久,结果,差点,叫我的这块肉掉进别人嘴里!   此时,禾晏同志的占有欲、夺回力已然滔天,   他两手紧紧捧着她的脸,炙热的眼透出妖艳,   “好,不想在未婚夫跟前,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们去那边树下……我就是禽兽,我也要把你变成禽兽。” ☆、46   他果然把她变成了禽兽。   大地为床,披星戴月。   更难堪的是,软之远远地还躺在草地中央呼噜声震天,他们却隐在这边树下……这个面上来看本该属于她和“未婚夫”的夜晚……   元小春抵死挣扎抵不住他牢牢掌控只属于她的身体密码,加上这条该死的裙子“辅助”……当他一鼓作气勇闯过那层膜!……嘿嘿。搞人的状况又来了,禾晏怎么也想不到她还真有这玩意儿?!   他往下看,月光下,他垫着的外套上看得清晰,见了血!禾晏忍着巨大的难耐,吼“这怎么回事儿!”   是的。上次州府大楼那女大夫跟她说的话,他也字字入耳,倒真没入心,她处不处关他屁事儿。后来发现原来她是自己老婆,特别是刚儿抱怀里一“蹂躏”,禾晏基本上确定女大夫是“奉命鬼扯”。她怎么可能是处?   但是,热血烫着他,烫得他一身发麻,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处儿!!   禾晏就是说撒,这女的你还害得了她?她这么能来怪事儿,不把你害得左右团团转!   人家都是第一次发现不是处震撼生气,她能搞得你“是处”反倒震撼生气……禾晏同志要知道在他还没想起的某个角落有半屋子白布娃娃还没扎完,估计一次性他就得全戳满窟窿眼儿!哈哈。   小春此时倒顾不上处不处,这事儿的震撼性对她而言早已过了气。   她惊骇的是,   此人这时给她的感觉像极了……   “禾晏!你是不是禾晏!!”她已经叫出来,   这样一来又给了禾晏同志多大的刺激!   嘿嘿,别看身体上你在拿下她,情绪上,你早已被她妥妥地蚕食着,完全随着她在走咩……   这种时刻,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死了,   她却还记得你,还如此“给力”地大喊你的名字!……   禾晏也恍了神,热了血,唯有以一腔“无敌勇猛”回馈她的“不忘之恩”,是的。她扎扎实实是我的女人,纵使我变了容颜,遭受再多的挫折,只要回到我的怀里。她恨我也好潜意识赖我也罢,本能里,她心里刻着我的名字,不由自主里,她随着我一同沉沦,沉沦……   相当激烈。   他扎实把她变成了掉进艳河里的母兽,除了叫唤就是喘息,除了生存就是做,   小春声音都哭哑了,一开始还在“我杀了你!我饶不了你!!”   慢慢变成,“轻点轻点,我疼死了!”   最后,她迷迷糊糊,“你是不是禾晏,不,你怎么会是,他死了,你是鬼吗,呜呜,我在做梦吗……”   总之,被炙情火焰灼烧都五谷不分,东西不明。   禾晏把她啃噬的全是他的味儿,一丁点儿地方都不留白,愣是也像禽兽重新霸下归属权。不过他的喃喃可不胡乱,   “宝贝儿,读过《史记孔子世家》么,‘纥与颜氏女野和而生孔子。’圣人都是野和生下来的,咱上古老祖宗就崇尚‘打荒战’觉得越是走得远才能找到‘神级的对象’,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会有‘神力’。你不想要孩子吗,如果咱们这次有了,生下来的保不准就是第二个圣人。”   信他的邪!   信他的邪!!   小春身子受着快摸天的冲击,脑子还得受他怪论调戏的冲击,   “放屁放屁!谁要给你生孩子!你是禽兽,生孩子没……”   禾晏忙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看来非得对她禽兽相毕露!   “好吧,我就直言告诉你,我是禾晏的堂哥禾满。他托梦给我,他还留了个爱惹事儿的糟心媳妇儿在人间,叫他魂不安寐,死不瞑目!禾晏说,他最不甘心的就是没在她肚子里留个种儿给禾家绵延子嗣。他日日来叨扰我,我不堪其扰,干脆,就给你肚子里整两孩子,叫他安宁,我也清净。”   瞧瞧他这都说的什么话!   小春气死气死了!!身上软绵又被他全然刺穿辖制着,根本再无力反抗,唯有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我的命运呀,我被禾晏害惨的命运呀,还有他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更王八蛋更邪性的堂哥!还要继续谋害我……   禾晏不管她哭声有多大,刚儿热浪情涌时,她叫得也不小。不过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上一身被自己折腾得红点点红块块的……禾晏稍翻了身,模样邪凶,动作却护爱得很。腿框着她的腰,脚跟还轻轻揉,单手搂着她的脸,一手还拍她的背,像哄毛毛。当然言语不饶她,继续威胁与诱惑交替施压,   “小春,我知道你也想要孩子,看看刚儿你说梦话都在说这,你压力也不小吧,年纪都这么大了……我为什么说要两个孩子呢,要不这样,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瞧瞧多好,你家也有后儿了,我们禾家也有后儿了,禾晏也能闭眼了……”   小春还扭还哭,不过没刚才扭得狠、哭得用力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魔鬼?这会抓人的心来逞恶逞邪呢!   “再说,我这也跟你说实话,你觉得秦软之真有能力搞出这大的阵势,”   小春一下睁开了眼!   瞪着他,   他还轻轻点点头,   “一会儿给你看看我为他花了多少钱,清单我都留着呢。你说,我能为他费这么多心吗,不都是为了你。说来说去,你只要给我两个孩子,这事儿,咱们全清!   小春,事在人为,你刚才梦里也说了,婚可以不结,人不能没后儿。你和秦软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都清楚。正好趁着和他的这个订婚关系里,如果你怀了孕,也没人对你说三道四……”   恶魔肯定都是能说会道的,   且,他们的能说会道还极具诱惑力!   细节为你分析得清清楚楚,前后百步何去何从为你分析得清清楚楚,一张蜜嘴甜言也好,恶语也罢,叫你看得见希望,看得见最称你心如你意的光明!……   小春还在哭,不过已经是哀哀凄凄地音往下走地妥协之音,亦或,堕落之音,   她能怎么办?   恶魔悄然已经拉开一张一望无际的大网,   她,早已黏在上头苟延残喘,别无出路了…… ☆、47   草地上胡折腾那么久还不够,抱到二楼奢华到不像话的卧室继续“联络感情”,要不怎么说两天没下床。   小春像蠕动的虫往床下爬,又被他从后头掠夺了过去圈在腿中央,小春扭“我要洗洗!”他温柔说。“我去给你放水,免得你淹死里头。”起身,叫她躺好,并伸手细心地将床头灯扭到她看东西不刺眼的程度。   长腿迈下床,男神的身体如魅欲图腾,慢条斯理走向浴室。   床上。小春看到他故意留在床头的账本……   越翻元小春越恨,越丧气。   软之软之,我直接把命还给你好了,省的为你背下这笔巨债,说,弃你不顾。我于心不忍;接下这沉甸甸一本我又多不心甘……   小春抚上了额,现在她唯有往好的方向想了,是的,她这糟糕的人生最谷底也不过如此了,至少称自己的愿,有孩子……跟这样的魔鬼生孩子也有好处,不必有太多情感上的负担,她一心一意只为孩子,不用操心孩子的爹辜不辜负……   浴室里。合上门放水的禾晏,其实用放在隔板里的一部手机给明明打了个电话。   不久,明明开车来,给楼下正在熬粥的禾晏一小瓷瓶药丸。   “不伤身子吧。”   “放心用,还养身子呢,能叫她的卵子更康健有活力。”   小春泡了澡出来就喝上了禾晏刚熬好的小米粥,   床上搭了个小桌子,她湿着头发喝粥的时候,禾晏拿过来个小本儿一腿舒适地盘床上一腿落地,问她,“喜欢吃什么水果,”   她瞧他一眼,神经病。不理他。   “好。榴莲。”他低头在本子上写,“别怪我没征求你的意见,咱两现在都是奔孩子去的,每次做完都得补。一只榴莲三只鸡。它的营养价值最高,就吃这……”   小春一脚踢过来!别说,他是疯子,真有可能今后整颗榴莲塞她吃!“石榴!”还是说了不亏待自己比较好。   禾晏捉住了她踢过来的脚,睇她一眼,笑,“乖乖,石榴是对子多福的象征,你真会吃。”把个小春臊的,又使劲儿抽脚,他不放,俯下身子去亲她的小腿肚子,春儿又痒,“说别的说别的,”她腿弯弯那里超敏感,赶在他亲上去前儿赶紧转移注意力。   他抬起了身,小春大腿都在颤。他把她的脚放在他小腹下偎着,春儿动也不敢动,再接下来,他问啥她答啥,老实着呢。   但是,以为他会就此放过她呀?怎么可能。   信息被他全掏光了,那小本本上记了一页又一页,包括她爱用哪个卫生巾的牌子!   结果,还是没饶过她,小春的湿发再次黏在了他的脖子上……小春叫“我真的不行了,我要睡觉……”湿发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颈脖,男神完美的背脊掩没在被单下,小春的叫唤越来越像猫儿……   他们第一次“造子”就如此奋力,   可想,之后只要黏一处,彼此越来越熟悉……哎,可劲儿造呗。   不过,话说回来,每次造完后,他对她真是只能用“惯腻”来形容,元小春想,他为了我这个肚子也真算尽心尽力了,亲力亲为地给她洗,亲力亲为地哄她睡,亲力亲为地“养肥”她,吃的喝的补的,一套一套……   可是,之后不少日子了,他掳掠着她“密集偷情”随时随地疯狂造,她这肚子……还是没动静呀!   小春哪里又知道,蹊跷就在每次这造后的“补”上,   原来是小春积极避孕,现在是禾晏刻意为她避孕,   为啥呀?禾晏当然不想她这么快就中标。孩子肯定得有,但不能真在她和秦软之的订婚生涯内有吧。禾晏还是想一门心思快速找到枪案凶手,他得给小春给孩子一个安全的未来……   ……   说起来软之也不是真就无用,   一场奢侈无度的订婚典礼,对软之而言也不是全然就是过去了的施舍,他从中,还真找到一些商机,能继续自力更生呢!   订婚宴后不是有场超级盛大的化装舞会吗,你知道,留下了多少新颖华贵的面具,嘿嘿,这些就成了软之起始的资本。   在朋友的帮助下,软之利用这些最时尚的面具在一些小型酒吧成功举办了几场很有新意的小化装舞会,近期小策划的生意也慢慢开展起来。朋友们都说,看来小春确有“旺夫之象”,瞧瞧软之自有了小春,有正形儿多了!   那场订婚宴太轰动,现在所里人也都知道小春二嫁不得了,订下了个豪华二世子!   其实,软之和小春都是打断了牙肚里吞,面子上的“有钱人”,里子里“穷得叮当响”。不过啊,真是这个理儿,人只要心情舒畅,你管别人怎么瞧呢,自己一天一天过得舒心就行。   好事儿接二连三呐,   这天所长把元小春叫进办公室,   “坐,小春。”笑的和蔼喜庆,   元小春还惴惴不安呢,她虽是所里的老同志了,但是像这样被所长单独“召见”没几次,直系领导跟前总还是有几分忌惮滴。   小春规矩坐下。付所是个身材有点圆的老头儿,最近上头有指令基层领导特别是公检法的,都得瘦身,“大腹便便”的有损公仆形象。所以付所这段时间就在极力减肥,瞧这办公室里放的哑铃呼啦圈儿,连喝的茶都是减肥茶吧……   付所见她盯着自己的茶杯,轻咳了一声,涩笑,“是减肥茶。”   小春且不好意思,“这茶您得悠着喝,它也伤胃。”   “唉,没办法呀,马上是建州60大庆,州里是要搞游行庆典的,我们警备队伍都得去走方阵。对了,我找你来就是说这件事,小春,你形象好,被州总署看中了,说,叫你明天去总署大楼报到,参选这次建州庆典警备方阵的旗手。小春,你可得争气,这要你真成了旗手,我们所,不,我们整个片区都长脸啦!”   元小春愣那儿,   我,旗手?   那打头的不该都是高个儿男的吗!谁用个女的当旗手啊,   付所解答了她的疑问,一语中的,   “新任署长是女的不知道?” ☆、48   真到了总署一瞧,小春的姿容算不得佼佼,比她出挑儿的不少。   一排长腿儿细腰的年轻后生儿往那一站,精神抖擞,瞧着都养眼。小春心态也平整,咱有荣幸来当绿叶也不错。   如今的小姑娘人模样长得好,也都伶俐,除了自身刻苦,心机也深。集中训练几天,眼见几场“宫心计”了。真应了美女扎堆儿是非多。   都是警校毕业的,选旗手就是选标杆,啥都要比试。   今天到了最直白的竞争:格斗。   小春初听还有这个项目,那全部的念头就是:算了吧,我老胳膊老腿儿的。   晚上她就在家里焦虑,怎么跟领导“骗赖”我放弃这个项目呢?   一部分面具名贵。软之就将它们放在元小春这里寄存。   上次一次聚会一扇面具掉了钻,这会儿软之坐小凳子台灯下头正在仔细缝补,如今这些都是他的命,爱惜着呢。   小春说“明天你去跟我们领导说,就说我腰扭了去不了。”   软之“哦”一声,接着又笑起来,“你怕什么,去干一场又怎样,这临阵逃脱的迹象太明显了。输人不输阵。”   “我怕输么……”小春自己说的都虚。   软之看她,“春儿,你就是越来越没斗志,以前多好胜,不是说什么都要胜,起码没退缩的时候,你不也说这是你们所所在片区唯一的一个名额,就这么不战而退,自己心里也窝囊吧。”   小春盯着他,   最后点点头,   “你说得对。”   主要她身上肩负着所里的期望,为一己的面子浪费人家看得起你给你的这次机会,实在不地道。   所以今儿小春起的特别早。在阳台上拉筋动骨的。宝卷从她身边把鸟笼拿过来,“你这摩拳擦掌地要干嘛。”   “揍小妞儿。”她嬉皮笑脸。宝卷摇摇头提着鸟笼下去遛鸟了。   这几日宝卷遛鸟儿都找个年轻人切磋,他养的鸟才会叫,宝卷羡慕不已。   又碰上了。宝卷主动走上前,“小伙子,昨天用了你的法子给它吃食,真不错,又活碰乱跳了。”   年轻人弯腰指头逗了逗宝卷笼里的鸟,“是吧,叔叔,您这雀儿本来就是好种,吃食得当,它必定养得好。”   两人在大树下坐下,聊起来。   “我这雀儿养着其实也就为逗我姐姐开心,她快过生日了,咳,真不知道什么生日礼物能讨喜她。”   “这一说,我大闺女也快过生日了,我也是在想什么东西能叫她高兴。”   “您女儿最想要什么撒,”   宝卷好像沉默了下,   望着笼子里闲庭信步的老鸟、它旁边活蹦乱跳的雏鸟,   “孩子最想的应该还是妈妈吧,我闺女十五岁她妈妈就过世了,最揪心的,这孩子一直还以为她妈妈是因为她才……”   宝卷不觉说出心事,眼睛都有点泛红。也许愈是陌生人跟前,一些极力掩饰的感情愈发藏不住,有了松懈,也就流露得更急更迫……   年轻人好似感同身受,“我姐姐也是,小时候不听话老惹妈妈生气,现在懂事了想孝顺人又不在了……”   宝卷摇头,“我闺女从小就懂事,这孩子就是太痴了……我多想她妈妈还在,亲口跟她说说明白,她不是因为她才走,叫她放下……”   宝卷以为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闲叙家常,   殊不知,   他提着鸟笼离开上楼了,   他身后,还坐在大树下的年轻人,放下鸟笼,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按回放键,   “我闺女从小就懂事,这孩子就是太痴了……我多想她妈妈还在,亲口跟她说说明白,她不是因为她才走,叫她放下……”   宝卷刚才说的所有话清晰录在里头!   年轻人满意微笑,收起手机,提着鸟笼这才悠悠闲地走了。   ……   回到小春今天这场重要的格斗比试上头。   平常的婀娜小妞儿,这会儿意气风发,全变成了明媚好斗的春丽!   几场下来,小春看出门道了,暗自庆幸,自己不够出色,因此没有卷入争斗的核心区。   瞧瞧这些小丫头片子多恨,   这点小战场,纵横术玩的好哇,   谁和谁如今结了盟,用计先干掉谁……比试的大部分意外结果都跟这有关。   某个大热门A妞儿,鹤立鸡群,长得好,听说出身也好,难免性子高傲。   这就吃亏呀,   热门B妞儿和热门C妞儿本也格格不入,但是同临大敌时,能暂时联手,   C妞儿假意让输,将A妞儿直接送到实力更强的B妞儿角斗场上,A妞儿惨败!   啧啧,不是教官连连喊停,A妞儿的脸庞只怕还会挨记重拳,那可就无法见人咯……   轮到小春上场了。   没想到,她的对手,是她。   姚启蝶。   这个女人其实小春第一天来就注意到她了,   她年岁估计和自己也差不多大,听说来自下边儿郊县区里的派出所。   五官不是顶漂亮,但是十分耐看,   性子也好,温柔低调。   一开始来这些妞们儿眼高踩低,看她来自郊县,好像都有些瞧不起她。人却不卑不亢,默默做好自己的事儿。小春其实还挺欣赏她。   两人互相鞠躬,教官说,“开始。”   她的架势不错,小春的一拳一脚也在点,   一开始不温不火,小春想,她如果一直采取这个节奏最后搞个平局也好,   哪知,她突然发力,在小春且没料想时猛然重击!这妥妥的,甚至叫,教训……小春爬起来,沉着注视着她,原来错看她了,她有这么强烈的好胜心!而且,下手真狠,若不是小春刚儿还算机警,头本能让了过去,那一拳就不是击在肩头,狠戾而来的,是她的脸面眼窝!   春儿起身走了几步,刚才她就发现她右手拳重灵活,左手似乎不大得力……看准时机,小春上去别过她的左手腕一鼓作气就要来个过肩摔!……   “住手!!”   一个充满怒火的声音冲了上来,   小春清晰听到有了这声“住手”后女人才惨痛地叫出声“疼!”,却是叫人柔肠寸断般的……   与此同时,小春已经松了女人手腕的手,却还是被毫不留情一掌狠狠推倒在地!   看过去,   乔小乔心痛地抱着女人,“怎么样!又骨折了吗!” ☆、49   小春站起身,手扶着左肩,刚儿女人一重拳,男人再一狠推,吃不消哦。   乔小乔抱起女人沉着脸走去休息室。多少女人如梦方醒般的嫉恨之色流露……原来一个她们本全瞧不上的女人。竟是这样一个男人的手心之宝……   小春走到队医跟前要了药酒,还是有队友伸出援手的,帮她推拿,不过嘴里或多或少都有嘀咕:“看不出来啊,姚启蝶挺有来路。”小春自是不会多话。再次碰见乔小乔也没多大感觉,本来就是想着不会再有交集的人。要说有点意外就是这地方遇上。他怎么会来训练基地?   元小春想不到的还多着呢,她那糟心的“神秘姘头”禾满,此时也在这儿凑热闹呢。   说来禾副总记叫赶巧儿,   他是这次州庆游行大典名誉上的总负责人,今儿各处走走看看排演情况。   结果,就说他和他招事儿婆姨有缘吧。   一来正好看见“小春挨推”这一幕……   “哟,这哪位,舍不得的话,弄来搞个什么格斗,干脆他上去帮他娘们儿打算了。”禾满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副署长张吉辽晓得这是个混账主,这位名声臭在外的,有这样不嫌事儿大的心理一点也不奇怪。   张吉辽弯腰在他耳朵边说。“这是乔小乔,九方面军后勤部的……”   禾满一抬手,“他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他怎么能来这儿?没个组织纪律性了?什么场合想来就来?”   所以说现在下面人其实都寒着他禾满,这位说是稀烂的纨绔子弟一个,可有时候冷不丁一个问题抛出来那就是直中要害,稍不留神被他抓了小辫子,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脾气捉摸不透,还是供着点好。   张吉辽有点冒冷汗,看来乔小乔此时会出现在此的缘故不得不向这位主透露了,   小声,   “这您不知道,今天这场面还真是安排出来的……”   越往下听。禾满心里是越阴沉。   真还是冲着元小春来的!   魏凝那一家子看来是恨死元小春了,连带着,把乔小乔也恨得咬牙吧。   面上搞不赢乔小乔,就再来阴的。   也真是不惜血本。连乔小乔一直珍藏着的真心至爱都挖了出来。   姚启蝶说来还是乔小乔的远房表姐,年少时就迷恋的人。属于“什么女人都能看淡,只有她放不下”的那种。   有这么一层关系,新任署长郑云和魏凝的小姨是同学,既然你元小春和姚启蝶都是警备系统里的人,要整一下不就易如反掌?   这幕“格斗大戏”你说叫魏家看了多解恨呐,   你元小春算个啥?真爱跟前,乔小乔一丁点儿把你放在眼里了么,还不照样一副你碰了他的宝要把你碎尸万段的模样?   哎,这是元小春确实和乔小乔没有一点私情,否则,还真是挺伤人心呢……   禾满肯定不痛快,这欺负,还没完没了了?   张吉辽见他似笑非笑的,完全把听来这事儿当乐子的。   禾满低头,摸了摸小指头上的戒指,“我怎么就这么好打抱不平呢。”   张吉辽心中一叫苦,晓得这位主听了要来幺蛾子。不由还是求了句,“这是郑署长的意思……”禾满一扭头看他,“我劝你还是少提郑署长,她才上任,这事儿要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张吉辽恍然一悟,连连点头“是是。”怪只怪这禾副总记来的太巧!事儿瞒不过去呀……   现在只能任他胡来的意思了。   禾满慢条斯理,语气里的胡闹与冷酷叠加,叫人分不清他的真实心意,到底是玩乐着还是真计较这件事……   “这个姚启蝶不错,她当旗手挺合适。不过,总得服众吧,只有她打败每一个对手,登顶才名副其实吧。   叫她和每个女的再来一盘,谁也不准赢她!”   最后这句吩咐可十足的冷毒。   十足的毒啊,   都不准赢,可实实在在每个人都得跟她交上手一次呀,结果是赢,过程是在挨揍啊!   休息室里,   教官非常委婉地传达了这个意思:姚启蝶很优秀,大家跟她再切磋一下,我们也要录制下来“未来旗手”的成长之路嘛……   女孩们这么精,谁听不出门道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好啊,搞半天内定就她了,还想叫我们为她当绿叶?行,“捧”不死你!   那头,也告知了姚启蝶,只说比赛还在继续,她是否继续参加。   这愈是近情情却的人,愈是关心则乱,乔小乔也隐约觉着不能再叫启蝶上场,但是抵不住她倔强地要“有始有终”。   可想,女孩儿们这时候的“纵横之术”有多团结!   最后一定是倒地,   可这之前……饶得了她们心中的这个作妇吗!嫉恨,早已蒙了心……   可想,乔小乔见了有多恨!   他看不出来这种把戏吗?   但是,在他眼里,这就是启蝶的个性,启蝶的倔强,启蝶的不服输!   ……   元小春从医务室出来,   突然一只胳膊被人强拽住,正好是她才推拿过的左肩,小春“嘶”一闷吸气,看过去,也来了气,   “你要真心疼,就别叫她上场,老想这么制服着她的对手,有意思吗!”   乔小乔将她一扯,拉近,   “你们合着伙地对付她了是吗,”   直至此时,元小春似乎参透了一点:一个霸强超神的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最好别再大众跟前显露,否则,还真是害了她。这样一想,曾经禾晏在外那样欺蔑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   小春一时的恍惚又露出几分憨实,乔小乔当即心有几分软……突然外头“啊”明显启蝶的闷哼叫他的心头又一紧!抓着小春的手也再次一凶狠,   “你去打败她,结束这一切。……我就把你腰间的秘密告诉你。”   元小春看向他,   小春其实心里在欢喜乱蹦了,这样“意外的收获”她可没想到!   她这么看着他,乔小乔好像一时还……受不住,显得略急躁起来,又是一推,“去,赶紧结束这一切!”   嘿嘿,小春这时候发挥她真正“精油”的一面了,   她抱着自己左肩头,   “行,你先说我再去。” ☆、50   乔小乔走到她身边,微垂头,在她耳边低说着。   就见元小春抱着自己左肩的手越捏越紧,神情惊惧迷茫……乔小乔向后退一步,“这游戏我没心思参与了。你好自为之,最好的法子把那东西从体内拔去,一劳永逸,可你得防着,这幕后黑手怎么就看中了你?你该庆幸第一个发现的是我,虽然我也给你惹来了不少麻烦。可那个圈子里比我狠心的,大有人在。想摆脱厄运,想法子先治血吧。”   元小春的步伐挺沉,往外头训练场走,她还得守信用把姚启蝶“解救”出来。却,不等她上场呢。女人已经受不住“轮番捧场”晕倒在台上。乔小乔的愤怒可想而知,他那神情,誓要每个人付出代价!   这头,元小春已无暇顾它,心中的惧怕与躁急可想而知!乔小乔说得对,自己显然陷入一个看不见的疯子手里,哪有人这般癫狂,把一个大活人当猎物,任人游戏……   小春这几日都奔波在医院两头。血液科是她常往之所。   禾晏当然知道,心中肯定充满忧虑。   那日医务室外的走廊,他看见乔小乔在她耳旁低语良久,虽然距离远,光线暗,可小春的惊惧与不安还是如此强烈地传达到了禾晏这里,叫他竟有隐隐的心疼之感……   ……   会议室门打开,   禾智云被高参们簇拥着走出来,   却,望见禾满右腿压左腿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人人从他身边过也不敢多看,他微笑着一个个看过去也没说起身。直到见禾智云走过来,禾满放下腿慢慢起身,“二叔。”禾智云一点头。“来了。”众人纷纷礼貌离去,叔侄两拾阶而上,秘书走后几步。   “有空单独聊聊么。”禾满说,   禾智云其实超级意外。小小的激动着,   你知道他从会议室一出来,看见儿子坐在那里……   人生头一遭哇!   从小到大,他儿子第一次这么主动上门找上自己,还规矩坐在外头等候……也许,每个父亲享受“被儿子需要”早已习以为常,禾智云不,他儿子生来就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个性太独立,独立到枯冷……   沙发边,禾晏坐下,两手肘放膝盖上,显得郑重而严肃,   “爸,元小春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正在倒水的禾智云立即放下了水瓶,回头,蹙紧眉,“怎么问起这?”   禾晏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点了播放键,   “……我闺女从小就懂事,这孩子就是太痴了……我多想她妈妈还在,亲口跟她说说明白,她不是因为她才走,叫她放下……”   禾智云走过来,指着手机“这是,宝卷?”   禾晏点点头,“马上是她生日,我想探探她想要什么,结果得了这句话。”他说得清淡极了,却,再次叫禾智云震愣半天,   最后,老爷子叹了口气,在儿子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膝盖,   “小晏,我觉得这次变故对你而言也全非坏处,起码能叫你好好看看自己的心,对小春你到底……”   禾晏听了似乎有些不自在,往沙发背靠去,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爸,说正事。”   老爷子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   “小春的妈妈是小春十五岁那年自杀走的,她其实知道自己得了血癌,还没开始化疗,这个娇气的女人就得了挺严重的忧郁症,最后不堪其负,还是走了绝路。小春十五岁那时候也不安宁,听说是和一个男人……”老爷子看他一眼,禾晏始终冷着脸。“她妈妈走后,小春一度情绪崩溃,她始终觉得是她把妈妈害死的,宝卷怎么劝,把她妈妈的病历展给她看她也不信……”   沉默了会儿,禾晏起了身,“我和元小春以前住的那地儿,之后,她去住过没有。”背对着他父亲,禾智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说,“出事后,小春就和我们家,断了……”   禾晏走出去,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小晏啊,你这要不是对小春爱之深……希望这次‘找回小春’的同时也叫你清清楚楚找回自己的心……”   事实,这也是出事后禾晏归来第一次回到他们曾有的家。   钥匙打开门,   阳光透过窗帘,一束带着灰霾的光线直落在脚边。   什么都没动,   禾晏手里还拿着钥匙,在整套房里走了一圈。   厨房,冰箱里的食物早已腐坏,却一看摆放,都是他的习惯。只除了两格格外刺眼,一格全是牛奶,长短宽窄的盒子乱放一气;再就是一格,全是零食,塞得满满的。禾晏心想,平常估计她也就动这两格,充分说明她十指绝不沾酱醋油,坚决不下厨!再看厨房各处摆设,也证实如此,都是他的习惯他的喜好。   卫生间更是这样,   禾晏有绝对洁癖,对洁具、毛巾甚至洗漱用品都严谨且亲自打理。   这也在这个家有明显表现:除了客卫,他自己的卫生间,包括她房里的卫生间收捡的都是他的风格!说明,曾经,连她的卫生间都是他在亲自打扫……禾晏拉开她卫生间马桶旁第二格小柜,果然里面全放着她的卫生巾,一看牌子,和他那天问的一模一样……   禾晏在她房里转了一圈,   这里是放内衣的吧,打开,就是!   这里放首饰,弯腰拉开门一看,就是!   就是这么神!   她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禾晏凭感觉一试,全对!   这个家处处是他自己的影子,   处处,也是她的影子……   回到自己房间这头,   禾晏本能地放松下来,   脱去外套,掀开床罩,禾晏坐了下来,   两手叉腰,他看了看这三套间房的每一处,得怪他有好记忆,即使被抹去了,多瞧一会儿似乎慢慢也有了感觉……本性难移,禾晏一直相信这个理。纵是老天把他的记忆全部抹去,重头来过,他还是会走一样的路,绝不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所以,很多东西,禾晏一旦认定下来,一定就是一辈子了,变不得,改不了……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书房,   他相信,那里一定是他最长呆的地方,   那里,也一定有许多能解决他疑惑的东西在…… ☆、51   房间不大,顶头一扇小天窗。   开了灯,光线很温馨,   半屋子白布娃娃,半屋子照片。   白布娃娃脑门儿上写着“春”,照片全是元小春,从她15岁至今……   这些,禾晏都来不及细看,   此时,他坐在这张十分舒适的软布靠椅上。手边儿,有半人高的日记本,翻开来看,也许,文字的力量更震撼人心……   从最下边儿一本翻起,   第一页。   他写了四个字,“石榴裙下。”   第二页,开始记录日记。   “**年3月18日,阴。   步行去二中,在门口看见了她。”   这是第一篇。   “**年3月19日,阴。   她独自回家。身后至少有四个男孩儿跟着她。”   “**年3月20日,晴。   梅里亚说给她买了新皮鞋,可她今天上学穿的球鞋。”   一开始每天的话语都很短,但一天都没有间断!是的。半人高的日记本没有一天间断,看了下最后一篇的日子,就是枪案发生的前一天。   第一本里,字迹都很端正,看来那时候他在摹颜真卿的楷。   只有一天,特别潦草,   “**年4月20日,小雨。   还没找到。”   第二天的字迹就恢复优雅的楷体了,   “**年4月21日,小雨。   昨晚十点过十分她跳了下去。10.10。那人的生日吧。”   第二本的前头一大半语言都很少,从10月15日开始,字迹明显多起来。   “**年10月15日,阴。   梅里亚死了。”   这之后。16日开始就是一整面一整面的记载了。   非常详细,   梅里亚的身世,   梅里亚对他说过的每句话……他的记性真的很好。   以及他自己的想法……   每篇详尽描述之后,一条很直的线下……他从小画圆画直线都是一笔而就。比圆规差不离,比直尺直。……还是会有她的当日消息。   比如16日这天直线下写着:   元宝卷在殡仪馆用手铐把元小春和他自己拷在一起。我觉得这样很好,可以保证不出事。可惜他家亲友一来,抱着元小春哭,说孩子手都箍出血了。解了。   晚九点,元小春还跪在殡仪馆里。   九点四十五,不见了。   殡仪馆离江边很远,十点过十分她赶不过去。   我在周边跑了一圈,不见人。排除撞车。   十点过五分我跑上天台,   她正在翻越栏杆,我把她抱了下来。”   看到这里,禾晏有些头痛,起身去厨房烧了点开水,   烧水的时候,他两手撑在案板上,低着头一直合着眼……   泡了杯茶,端进去,坐下来,继续看。   数了下,她母亲“头七”的七天里,一天有两个“十点过十分”,上午一个,晚上一个,她至少企图自杀十四次。   七天后,也就是10月21日这天,他这样写道:   “我对她说:鬼门关关门了,等你父亲死后‘头七’你再试试自杀吧。   ……   她的吻技很好。”   禾晏没想到这样靠坐在软布沙发里看这些日记,用了三四天。   饭菜是人送上来,   他也会偶尔运动运动,站在阳台上抽根烟,望望远。不过有了个坏习惯,每到十点过十分,就想看看钟。   家里都是灰尘,他也躺不下去,又想把日记看完后再做家务,反正他也睡不着,想合眼养养神就靠在软布沙发上眯一下。   第六本,也就是记录到元小春十七岁,   “**年2月6日,大雪。   除夕夜,零点,外面都是鞭炮声。   我进入了她。   她说,你怎么这么生涩,又不是第一次。   我说,你倒是身经百战,浪一点呀。   她开始哭,说我揭她的伤疤。   我说,明天你就入警校了,伤疤就要和你为伍,要适应被揭。   她又哭说不愿意去吃苦。   我搭理不了她了,确实得应付她下边儿。   我是第一次,她确实不知道。”   “**年2月7日,大雪。   她在路上哭闹,哪有大年初一开学的。   元宝卷还在后面追车,老的在外面哭,小的在车里哭。搞得跟生离死别。   我停了车,把她从副驾驶上推下去。心里确实挺烦,肯定不会大年初一开学,初八开学,但是那地方冷,冷炕得烧一周才能完全热透,我还不是想趁我放假这七天给她去把炕暖好?”   “**年2月8日,大雪。   她褥子过敏,又发烧,我是不是该带她回去?”   “**年2月9日,大雪。   抱着她睡一天一夜了,她迷迷糊糊说,禾晏,我想拉粑粑。我说,饿了一整天,有什么拉的出来的。她说,我怎么专门想放屁呢。我说,用嘴放个试试。她就会折腾我,出去端她一次尿,我得把腿冻麻咯。”   “**年2月10日,大雪。   终于好转。算挺过来了。”   第二十二本,元小春二十一岁。   “**年十月十日,晴。   我选在今天结婚,她恨死我了。   可我把婚纱放在她床上,明显她在嘟嘴笑。   晚上看见我半跪在戚霜晨跟前,她又恨死我了。   零点,我进入她的时候,那样折腾她她都不醒。   也是,她酒量不错,还爱喝最烈的,但是今晚参了安眠药……”   “**年十月十一日,晴。   她洗了几道胃,   我手脚一直冰凉,   是不是,算了,不这么养她的情商了……”   “**年十月十二日,晴。   她说,禾晏,我有至爱,你也有至爱,咱们平等了。我想通了,这种婚姻模式很好,前晚是我做傻事了。   我其实不该问,可是没忍住,问她,你的至爱是谁,   她两手抬起,都是食指与中指交叉,晃了晃,   双十,   她说,一直是他,这你还不知道?   我觉得,不能心软,她的情商必须得培养!”   看到这里,已经是他开始看日记的第三天凌晨。   禾晏开始做家务,   家里能洗的,全部洗了,包括能拆下来的纱窗纱门。   全换上干净的,一看都是他的品味。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他把她的冬天大衣棉衣全拿到阳台上晒了晒。   冰箱里的食物全扔了,包括她的零食。   这几天头回下楼,去超市采购一大车子回来。还包括她的零食,和刚才丢了的一模一样,连摆放进冰箱里乱七八糟得跟刚才都一模一样!   饭菜也不叫人送了,自己在家弄。   接下来的日记再看,就是躺床上看了,   看着看着,他竟然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   自从昏迷里醒来,就没有睡得这样沉过,包括上次在她怀里那样小憩,或者,和她鬼混两天没下床偶尔眯一下……都没这么沉。也许,这里是家,他真正的家…… ☆、52   元小春生日这天,她和软之的同学魏晴天结婚。在香格里拉办酒。   来程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这假两口子在车上开始凑份子钱。   小春出五千,软之出三千。   副驾的软之包着红包。叹口气,“都是我连累了你,打肿脸充胖子得包这么多。”   可不,同学眼里他们两口子是“天价夫妻”可不得出点血。   小春笑,“同学情谊同学情谊,不吃亏。”   到了香格里拉。排场也挺大,魏晴天的老公是个拆二代,家里城乡结合部的私房拆了几千万,豪气着呢。   就因为这,魏晴天阔气地把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能请到的老师同学全请了来。小春和软之是她的初中同学,自然坐在她所分的“初中区”这一边。   同学们推杯弄盏。小春很少说话只负责笑,前头都是软之挡着。敬酒的一拨来一拨,无非都是冲软之的“实力”,当然,也有小春的“艳名”。那初中时候,小春放学,后面多少队伍跟着远远送……如今他两的结合,也算名副其实的“郎才女貌”了。   “软之,小春终还是被你追到手。也不负佳人配俊才了。”大部分都是这样表面奉承附带酸溜的话儿。说实话,小春心里挺伤感,她不似她这些同学“小初高大”同学一箩筐,总会碰到几个贴心知己的吧。她就这些初中同学,每次都带着期待感动来,结果,随着年岁增长,越参加的同学聚会就变了味儿,聊得越发虚荣虚情,好没意思。   正巧新娘子过来了,大家又是纷纷起身相贺,话说的更是阿谀甜蜜。   魏晴天今天当然荣光,眉宇眸梢除了喜庆。傲娇也自不可少。   喝了大家祝贺来的酒后,也是第一个看顾软之和小春,   “小春,一会儿上去看看我的礼服。软之也来,你眼光不比你老婆差。”不晓得几亲热相熟的模样,搞得小春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一桌儿都是同学,你这被抬老高,人家面上不得表露,氛围上还是有点尴尬显出。   当然也有大方的,   “晴天,齐老师怎么还不来呀,”   “现在该叫齐院长了,送完我们这一届,他就调去海大教大学了,现在已经是海大外交学院的院长了。”   “是吗是吗,这个路子我怎么现在才知道!我侄女去年高考千方百计想上海大,一本分数到了,进不去呀,它的自主招生分数太高了……”   “海大出了个诺奖后,现在在全国排名至少前三。”   “那这个路子一定得hold住,以后我们孩子……”   “齐老师你请来没?”都问。   魏晴天笑容不减,“当然请了,我们的外语老师呢,我说你们都来了,难得聚这么齐,特别还说了,”她弯下腰拍了拍小春的肩头,“小春也来,这齐老师以前的得意门生呢。”   都笑起来,“是是,齐老师以前最喜欢小春,总夸她读书的音最有洋范儿。”   小春赧地直摆手“哪里哪里。”   “诶,齐老师以前最拿你没办法。”魏晴天又推了下软之肩头,指着他说,“你说他以前最捣蛋,诶,气死人吧,每次他还总能拿最高分儿!”   软之也是摆手,“哪总拿,拿了也是碰运气……”   哎,这两口子今儿算尝到“被捧到老高都快恶心死自己”的不自在咯!   没完呢。   老师还没来,魏晴天真把他两口子带上香格里拉顶层她的蜜月套房看礼服去了。   此时,这“天价两口子”被搁浅在露台上,魏晴天去那头里间换礼服了。   软之趴在栏杆上叹口气,“她这是显摆个没完呐。”   小春只有好心态地说,“上来换口气也好。”   软之懒懒往旁边一瞄,瞧他这眼力劲儿好的,碰了下小春胳膊,“春儿,你看那儿竟然有个小凳儿,这两套房岂不是通了。”   小春看过去,   果然,   没软之这猴精儿的眼力劲儿平常人谁会注意,紧邻的两套露台搁着隐蔽的小凳儿,一踩就过去了,门窗都没关,可不就通了。   “去看看。”软之好玩儿地往那边去了,小春没理他,撑着露台继续看外头大好风光。   “春儿!”软之突然在那头哑叫!   小春看他一眼,软之贴着这边栏杆朝她直招手!“快过来快过来!”又兴奋又蔫坏,小春好笑,看他急得像抓挠的猫,过去了。   “咋了……”软之急忙抵住嘴,“别出声!你过来看!”   扶着小春的胳膊,帮她踩过小凳翻到了那套房的露台,   软之两手撑着她的肩,在她耳朵边小声儿,“你看那床上是谁呀,”   哎哟喂,   薄纱飘飘的窗帘给了人无限旖旎,却也还是看得分明,   床上干得酣畅淋漓,嘶叫如兽的,不正是今儿的新郎,魏晴天的老公吗!!   女将也是不甘示弱,这种偷的刺激真是无与伦比,   是谁?正是魏晴天今天的首席伴娘,说是她闺蜜二十载的铁杆姐妹!   小春觉得这对男女追求刺激也真是冲击极致了,   什么厕所速战、桌下搞鬼显然没有这份华丽,   蜜月套房一墙之隔就能来个全套快活!   就近就便且灵活机动,   新娘这边一点动静,他们就能随机应变,   只可惜这会儿嗨得有点大,没防着“天价夫妻”无聊出没……也是,新郎哪里会料到新娘会把同学带上来,而且露台大部分晒死人,谁会一直站那儿赏风景透气。再说了,这么隐蔽的板凳,狗眼睛才看得到!   小春这会儿就直起了身回头看狗眼睛,“算了算了……”哦!噎在那里!   不好!   新娘正好走出露台,向他们这边惊疑过来,“你们怎么翻那边去了?”   才好玩,小春猛一起身,磕着软之的下巴,就那么点地儿,两人东倒西歪,“没什么没什么。”都是毫无准备,神色还不及掩盖,尴尬之色流露……新娘是敏感的,牵着礼服也要翻过来,这时候“天价夫妻”当然得拦,可又不敢张扬,软之还是那么哑喊,“真的没什么,晴天你看你这裙子多漂亮……”小春也是抱着她的腰,“小心高跟鞋!”   信他的邪!   这边角落闹成一团,当然就是哑剧推搡,可那头床上两人也做得太投入啦!   软之仰着头一看,搞鬼,他们背对着这边露台咩……   已经挡不住新娘的“气势若虹”了,   “啊!!你们这对狗男女!!”   软之和小春互看一眼,颇为无奈,都是他们这对“狗”男女害的…… ☆、53   打砸得吓死人。   幸而还没有惊动楼下的宾客,不过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保安扯开了新郎新娘,伴娘衣不蔽体被打得苟延残喘。不可低估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在这一刻的爆发力。   酒店很现实,立即谈损失。还说要报警!小春忙拦着,“您们理解一下,这毕竟是喜宴,闹开了不好。我现在马上去把他们家大人喊上来,好好商量好好商量。”软之上面看着,小春赶紧下电梯。   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小春忙里忙慌地向外走,   “元小春?”   一人叫住了她,   小春看过去……   岁月如果是杀猪刀,岁月对优雅睿智的人就格外优待!   “齐老师!”   多年不见,元小春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位初中的外语老师。当年的帅小伙,如今的纯酿男神,克拉克盖博那个年代的迷人微笑,还是如此的内敛洒脱。   尽管小春想好好和老师打个招呼,但是眼前有更着急的事儿,小春双手合十“一会儿跟您聊,有点急事儿去办……”一回头“小心!”饶是齐律群已经很快出手拉了她一把,端着满盘甜汤的服务员还是撒了些她身上。不过还好,在裤腿儿上。   “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春不在意地弯腰扯着裤腿儿摆了摆,无奈地笑“太着急了……”   “什么事这么急,”齐律群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别问他怎么只是一晃眼就能把她认出来。因为确实是印象太深刻。   十五岁的孩子,   要说当年给人的观感,可以应了白居易那首“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么说也不完全是姿容。而是一种感觉。小小年纪,好像就有“祸国殃民”的气质。但是,无疑非常吸引人,迷惑人……   不过现在看起来,大了,那种引人犯罪的气息好像平和许多……   她眼睛望向新郎新娘家属那桌儿,顾虑又无奈,“真难办,怎么好过去开这个口呢。”确实,两家人正有说有笑的,还不停有宾客过去敬酒……元小春沉了口气,“齐老师,您来的正好,上去劝劝晴天吧,如果这事儿他们俩能冷静下来,最好在上面小范围解决,别影响到下边儿闹大了……”说了顶层的事儿。   到底人是个有涵养的知识分子,还是个领导,挺顾大局地上去了。   做事也是有条不紊,   先安抚了酒店这头。他就打了一个电话,酒店这边立即总经理都下来了,一看见他,“齐院长齐院长。”点头哈腰的。他还是很有礼貌,“谢谢您们通融一下,给他们一点时间,这上面的事情叫孩子们自己解决,毕竟是个大喜的事儿,别连累了楼下老人们的心情……”总经理直点头“可以可以。”   小春和软之虽然心里头都纳闷,再怎么“领导”也不过一个大学教授,怎么就这么“惧怕”了?不过现在这种状况能解决问题就行,谁还真去细想。果然,酒店这边摆平后,再去劝魏晴天那头,舒畅多了。一来头脑也冷静了,理智回归;再,他们这位齐老师刚才的“权势感”叫魏晴天也迅速认清现实,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的话还是要听的……   总之,“天价夫妻”终于从这场婚宴里脱身出来俱是“累死狗”般,看都是惹得什么事儿!   “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儿这饭吃的,糟心哟。”   软之把她送到单元楼下,小春拍拍车顶,“路上小心。”软之开走了。   小春拖着疲惫的步伐往门栋里走,   突然胳膊被人拽住!小春一惊吓,这边框手上的包儿就要甩过去!   也被挡住了,“不错,今天反应很快。”   小春看是他,忙又挣脱,“要死!跑这儿吓人!”   禾晏放下挡包儿的手,不过这只胳膊还捉着,“生日快乐。”   尽管这四个字说的面无表情,还是叫小春震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这么办好……   他拉着她往小区一处亭子走,小春别扭着,可也没大闹了,一来在她家楼下,虽然天黑了,也没人在这花园里晃,可各家各户灯都亮着,大吵大闹还是会有人撑头出来瞄;再,他猛不丁那句“生日快乐”……反正别扭着。   最靠院墙的小亭子里,   小春看见石桌上摆着的东西……更是停在了台阶上……一股脑,小春有股泪意往外涌,   那是一盘很简单的生日蛋糕,   要说特别,就是上面抹满了石榴,   小春憋着泪意就是犟那儿站着不动,   禾晏拉扯她,“坐啊。”   她甩开他的手,“你别玩儿我了!”   禾晏不松手,神情愈发淡,“坐吧,给你庆生。”   小春受不了地头侧这边,“不……”一回头,眼泪“啪嗒”就砸了下来,   这种蛋糕只有她妈妈会给她做,做了十四年。   禾晏这会儿好像也很固执,非把她按坐在石凳上,   小春僵那儿,直着腰,眼泪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禾晏单手插了蜡烛,一个“2”一个“6”的字符。又拿起打火机点上,   看她,“许个愿吧。”   “你去死行不行!”   禾晏点点头,“行。再许一个,能实现的。”   小春一抹眼泪,“我的愿都实现不了。”   “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实现不了。”   小春盯着蛋糕,不抹泪了,任它砸,   突然,   “我想见妈妈,”她伸手挖了一坨蛋糕往嘴巴里塞,“我想见妈妈,”包的满嘴都是,“我想见妈妈,”   禾晏侧坐着对她,一手搭在石桌上,看她,   “好。”   只见,渐渐一束光投影在那面墙上,   慢慢,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清晰,   再清晰,   如镜花水月,   却,依旧清晰可见!   “小春,生日快乐,妈妈做的蛋糕好吃吗……”   小春张着嘴定在那里,   包着的蛋糕、石榴往下落,   小春大口呼吸,大口呼吸,   墙面上的女人露着她娇气的笑容,   “我的小春儿,妈妈在天上过得很好,种了好多你喜欢的石榴花。妈妈每天都看着你呢,就怕你怪我抛下你们而去,可是妈妈最怕生病了,早点上来真的很开心……”   如同她渐渐浮现在墙面,   她也渐渐消失在墙面,   “小春儿,我的小春儿,别怪妈妈,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活着,妈妈看着你呢……”   不见了,   光影不见了,   “妈妈!!”   元小春扑了过去! ☆、54   明明个鬼怪才花费不少功夫搞出这套成像技术呢。甭看把个元小春激发得要死要活的这一刻,亭子周遭风平浪静,好似仙人一指,点出的梦境。实际,多少预谋。多少机关,多少人力,多少财力,多少人的心血呀……只要禾晏满意。   禾晏当然满意,但是,开心不起来。小春哭太惨了。   “妈妈!妈妈!……”照业(可怜)死的孩子就往墙上扒。禾晏终于体会到自己曾经日记里写到的心境:但凡她大哭大闹,之后这篇文的最后必定有个大大的“哎!”,叹得何其辛苦哟……   “好了好了,以后你还想看再给你弄。”禾晏后面抱着她,   小春回头,嘴巴上糊得都是石榴和蛋糕,哭得眼睛都鼓起来,“你怎么弄出来的?再叫我看一眼!”嗯嗯,她还不算完全傻掉,还认得清现实。   禾晏用手抹她的嘴,“很贵的,技术又不成熟。慢慢完善,以后叫你多过过瘾。”小春就是哭,还打嗝儿,不过直点头。禾晏多半还是欣慰滴,身子稍一侧。“把口袋里的餐巾纸拿出来。”小春真去他口袋里搜,几听话喏,拿出来。禾晏单手利落抽出来一张继续给她擦嘴,“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又能帮你生孩子,还能给你变妈妈,你好好跟着我。少惹我生气。”这些她倒不在意听了,一抽一抽,还看那墙壁,多么地留恋……   禾晏把她抱起来,叫她坐在腿上,仰着头抵着她的下巴,“至少在孩子生出来前,你得听我话,听见没。”晃了晃她,“什么都和我说说,咱两没秘密,生两个健康孩子,我尽量叫你心想事成。”小春扭头看他,“你图什么,”“图孩子呀,”小春又看向墙壁,不做声,还在抽。   他脸挨她更近,   “那天,训练馆,乔小乔和你说什么了,”一定得趁她此时心绪不平的时候把话逼出来,   “哪天,”小春真不是装,自然而然问。禾晏超级想咬牙,灵光点,姑娘!   “就是争着当旗手格斗那天。”   小春扭头又看他,“你也在?你跟踪我?”   禾晏脸垮下来,“才说听我话呢。今儿你过生日,你妈妈刚才还在那儿,可别说谎。”   经过刚才那大的刺激,此时的小春当然脑子都是热的,无论如何,他今天的举动大大地将他往自己心里塞了好大一步,小春着实也思忖周详不了更多的了,倾诉吧,心里藏事儿多了,这么个“有妈妈的地方”,就倾诉吧……   她望着墙,神情幽怨、娇气、委屈,值当对妈妈说,   “他说我被个疯子看中了,当成猎物供人取乐。   说有个部对上的内网,只有一定级别的人才进得去,以前就有人在上面发布‘真人游戏帖’,后来一度被取缔了。   最近不知谁又胆大包天开通了,说,把什么‘战略图’纹在了一个腰后有胎记的女人身上,谁完整获得‘战略图’,并找到‘王冠’,就是赢家。   我有那种胎记,就在腰上。而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我身上真有东西,平常看不出来,温度一升高,就现出来了……”   禾晏眉头一直蹙得紧,   手摸进她腰里,“你这儿是有胎记……”不由自主说,因为日记里也提到过,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遮住很长时间了。”小春这么问叫禾晏回过神,他也不慌,看她一眼,“遮得不严,你身上哪个地儿我没仔细瞧过。”小春就不做声了。平常她顶多用遮瑕膏掩盖,那两天和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缠得像麻花,浴盆里都不知道一起滚多少回了,被看见也不奇怪。   “所以你这段时间老跑医院查血,就为这?”   他果然跟着自己!   不过此时的元小春已无力追究,说都说了,求个分担吧。点点头,“乔小乔说,我的血液里估计注入了类似变色龙的纳米晶体,所以遇热就能把纹在皮肤上不易见的纹路显现出来。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去换血,这些纳米晶体长久留在体内也没好处。可是我去医院问过,我有地中海贫血,换血有危险……”小春低下了头,没抽了,此时,人显得极其沉默。   禾晏看着她,   心里不好受,   日记里也提过她有地中海贫血,   这是一组遗传溶血性血液疾病,禾晏不由想起她母亲也是血有问题,最后因为血癌离世……心真就好像被刺,那么扎了下……   小春上楼了。   走前儿她也回头看他,他好像没打算立即走的意思,“你不回去?”   他一抬手,“你先上去吧,我这还不少东西得收拾。”   当然了,小春也知道能那样逼真成像,功夫下了不少。   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还是只抬抬手,没说啥。   其实,哪儿需要他收拾呢。禾晏坐那儿瞧着石榴蛋糕,缄默许久。   他想了许多,   元小春这诡异的遭遇,   自己的枪案,   元小春的地中海贫血……   突然有些心酸,   拿起一块石榴蛋糕放嘴里慢慢嚼,   日记里说,   自梅里亚自杀身亡,他也是如游戏般一幕一幕地设计她,说是培养她的情商……   游戏,   游戏,   真是游戏么?   他如今以旁观者的眼光再看自己当年记录下的这些……字字,是游戏么……   但是不得不承认,无论如何,包括当年在婚姻里设置出“戚霜晨”那段儿,对小春而言,都是实实在在的伤害呐,   和如今她被人“游戏着”相比,自己本质上和那人有何区别?戏弄人,理由再情有可原,都是错……   禾晏心酸的正是如此,   他从不吃甜食,   可这会儿独自坐这里,一盘子剩下来的石榴蛋糕他全咽了下去,   吃着甜,吞着苦,禾晏这是深深地自省自责着呀,   也许,他老子真说对了一句话,   这桩枪案的发生对他而言并非也全是坏处,   起码,好好瞧瞧自己的用心吧,别在自以为是的路上越走越远,反而,真伤了小春…… ☆、55   建州游行庆典这天,小春他们所正好执行的是建华楼检阅台前的护卫工作。   这天太阳特别大,小春戴着墨镜顶着烈日全副武装坚守岗位几个小时,换班下来时早已是大汗淋漓。   路边临时休息室里,屏幕上也在播放庆典实况。   “真是帅啊。”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州副总记。真年轻。”   “是叫禾满吧,他也才上任不久,这算他第一次公开露面吧,一看就是有背景的人。”   同事们议论的焦点全在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姿容倜傥。面露微笑,站在州总记右侧……   小春正准备喝水的人还是愣了下……接着,慢慢喝了进去,   他是副总记?!   小春和他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着实没这个心思去深入了解他……不过,也不算太惊奇,毕竟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在总记办公室,只是现在想想当时他往床下那么一藏,还真是无法言喻……   “帅,你们不觉得这次下到咱们州的一二把手都是高颜值男神。老冯不帅?当然魄力更帅,一来就给咱们涨了工资。”   “哎哟,你真是单纯。工资涨了,福利待遇全没了,现在连劳保都禁止发放,就那么点死工资……”   着实印证了颜值不能当饭吃,迅速转移话题聊到福利待遇去了。   小春倒是一直坐那儿瞧着屏幕上的禾满。   他说他是禾晏的堂哥,可小春总觉得他身上有禾晏的影子……她和禾晏好不好的,从十五岁至今。十年了,就算仇人,那也该是深入骨髓般的滚烫熟悉了,哪会没一点感觉?……   小春再出去执勤时,又被临时抽调进建华楼内场警卫。   人把领进了建华楼二楼一间休息室。在窗前给她指定了岗位,“这里能看到整个街面,你认真警戒,有异常通知指挥部。”   小春不傻,这里空调吹着,不晒不闹,哪里真是警哨,如果真是一个暗哨岗又哪会这样随意临时?   是他的安排吧。估计看见她在骄阳下辛苦,又用强权给她谋了福利……   小春还是领情的,也没捅破。靠在窗边,街面看着,应该来说,这里才是最好观礼台……   禾晏进来时,小春站直,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起来很累,根本也没在意她的情绪,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仰靠着,抬起一手解中山装领口的扣子,好像眯着眼看她,“热不热,还穿那么多。”   小春规矩站那儿,两手垂着,“我是来站岗的。”   “切,”他一轻讪笑,“你自己都不信吧。”   小春好像撇了下嘴,也许她自己也知道矫情了。   她将对讲机放到一旁桌边,低下头开始解腰间的警械带。枪,警棍,手铐,记事本,一律也放到对讲机旁。然后脱下了警服外套。   禾晏两手摊着,看着她边解衬衣领口扣子走了过来,   一腿弯,跨坐在他腿上,   禾晏没动,一直似笑非笑瞧着她,   小春淡着表情,两手抓着他的衣领拉近自己,“热么,”   禾晏“嗯”了一声,   她垂眼,先一颗一颗将他的中山装扣子、再衬衣扣子解开,然后是自己的衬衣扣子……偎向他,面对面地紧贴着,仰头看他,“我身上凉么。”   禾晏始终不动,任她盘的样子,   他也垂眼,“脱了,铬人。”   小春垂下眼,单手伸进衬衣背后,解了暗扣……且全挨着了,他这才抬手要把那薄薄的布料全摘下来,小春抓着他手腕,“算了,一会儿不好穿。”禾晏也没坚持,两手摸上来,剩下的,再解什么,都是他的事儿了……   小春轻轻出气,   很类似缠绵,   他一直都没亲她,就是一只魔魅的手如何折磨人地鼓弄,   小春迷离着眼靠在他肩头,“禾晏,”突然喊了声,   其实,这一刻,小春相当聚精会神!   她在试,   她要体会到他每一个细节的反应,她要看出端倪!……   可惜,   对方太强大了,   每个细节都是顺理成章对她的反击,   他的手突然重了,“喊错了,你老公早死了,跟我专心点。”   小春不放弃,她抬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极尽温柔地亲吻他的耳廓,“你就是禾晏对不对。禾晏,每年你都会带我回东北,老警校那个土炕非得烧四五天才热透,今年你叫我一个人钻冷被窝么……”   内心强大的人就在于此,   饶是他此时心思在被震颤着,但是冷静的大局观、坚定的意志力都牢牢控制着他的表象,不露丝毫马迹!   他抱起她走到了窗边,   挤在了墙上,   单手捞起了她一条腿,   “怎么,和我做还想着他?看来还是野和最适合我们,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忘记得了床,忘记总躺在你身边的他。”说着抬起一手就要推开窗,   “别!”这下把小春搞急了!   他真做的出来的!   这样门户大开,他压着她在窗棂上死去活来……这里是观礼的最佳视野,难道就不是下边儿瞧见上头的最佳视野!   “别别……”小春缩紧,可怜兮兮将他缠得更紧!   起码这一次尝试她了解到,这人不好轻易试探。别看他风流桃花媚,平常对她而言又是个急色的,到底城府深,心思重,轻易破解不得……   他的手只是搭在窗上,单手箍着她的腰将她放坐在窗台上,   小春害怕玻璃外还是看得见,直求,“我不瞎说了,走走。”她两腿直晃,像骑马的赖兵非要马往别出走,   他看来喜欢死这种境地了,两手抱住她的腰,又仰起头来,“亲一下。”像个要糖的孩子,   小春快速在他鼻子上点了下,   他压上来,挤着她往玻璃上靠,   小春赶紧贴上了他的唇,“别闹了,今天都是我的错……”   “错什么,我挺喜欢,你身上好凉,我刚才在台上看见你就在想,出了这身汗,再一凉透,小春,你该多软……”   小春羞愤,他脑子里就没好想的!刚要捶他肩头,   “禾满,”   门被推开了! ☆、56   禾晏忙用窗帘遮住了自己身后,心中微怒。谁这时候进来都不应该,门口他交代有人守着的,除非……果然,这位是拦不住的。   这声“禾满”喊得稳沉。似有事相商,但门一推开,被眼前情景顿住,又戛然而止的意味……随冯玄龄身后进来的几位似乎也愣住,不过反应快,立即出来了。心里怎么不叹:果真是个浪荡痞子。这种时候都不忘快活。   “我一会儿进来。”身后的门又合上。   禾晏还不放开她,却是微蹙着眉头,“他怎么非要进来……”似自言自语,   小春想趁他想事儿挣脱开,他抱紧着她那是不含糊的,怎么挣得开?   “快放开,人找你真有事儿!”   禾晏倒是又看向她,真不知道想什么呢,最后神情淡了下来,慢慢松了手,   小春忙整理衣裳,他却靠在窗棂上歪着头看着她。懒懒的,衣衫不整,衬衣扣子全打开,裤子拉链也拉下来一半。小春催他“快弄呀。”让他穿好衣裳。   他不动。   小春只有自己收拾好,衬衣才塞进警裤里系好皮带。就来给他整理,“你再这样,再也不找你玩儿了。”   他一捞回她的腰。“你不找我,我找你呗。”却是一点没有戏弄的语气,倒显得点点忧虑。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我找了个大夫,叫他再给你看看。换血也是可以慢慢来的,那东西是不能在体内留着。”这是为她好的话,小春不做声,给他系好皮带,点了点头。   一二把手一同向宴会厅走去,工作人员后面都远远跟着。   “小满,这个鹏程集团进驻保税区是大事,州里还是要给予充分的重视。”冯玄龄两手背后,说。对刚才那一幕只字不提,像没有发生过。   没有外人,他们也就叔侄的辈分,他喊自己一声“小满”也不为过。禾晏一点头,“我会出席他们的开园式。”   冯玄龄也点点头,微笑,“这次州庆典办得隆重也环保,你近些时费心了。”   “没什么,该做的。您操心的事儿还多些,我经验浅,您有事儿就直接吩咐。”禾晏笑,显得谦虚又洒脱。   冯玄龄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背,“你是后生可畏。”   两人一同进入会场。   冯玄龄着实是有魄力的儒将。   他军政出身,难能又是一枚经济重臣,很会搞地方经济。   他在朝野里人缘较好,   为官清廉,   上下关系都处得进退有度,   所以你瞧瞧这次州庆到场的贵客,着实各个来头不小,大多,看顾的都是冯玄龄的面子吧。   禾晏身边围的人自然也不少,该应酬的人也不少,   他也撞见了几位瞧他时的暧昧,估计是刚儿跟着冯玄龄上来的几个。一遇上他的眼光又纷纷小心阿谀,禾晏哪里又会放在心上,他最不用操心的就是名声,烂透儿了的,还怕更烂吗。其实这样挺好,藏在“臭名昭著”后头,看人看得更清,且,做许多事都可以无所顾忌……   冯玄龄发表了简洁明畅的州庆演说后,舞会开始。   一个女人向禾晏走来,   “禾副总记,能请你跳支舞么。”   她,在会场里无疑是最耀眼的,   高贵,美丽。   人们纷纷猜测她的身份,最后竟是谁也不认得她,不过见她和冯玄龄熟识,估计是总记私交了。   禾晏心里烦厌,面上礼貌,“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女人微笑,“好,我等你。”   看来是个牛皮糖。   禾晏不客气了,显出浪荡的睥睨,直截了当,“甭等了,我没兴致抱你跳。”   已经不少人注意这边,听见这句简直倒吸一口气,   接着,全场的目光不得不都聚集这边!因为,太劲爆。   你哪想如此仙贵的女人会突然这样豪放,   她突然上前一把抱住禾晏,“你没抱过怎么知道没兴致呢,”细看,眼中竟有几分痴狂!   到底还是有矜持吧,估计这一抱也是情之所至豁出去疯狂一举了,抱得也不算太过分,也就两手环住了他的胳膊吧……因为人美,所以这一“强抱”在外人眼中反倒显得特别唯美,也流露出一个女人对他情不自禁的痴恋迷离与不顾一切的勇气……   哪知,   禾满真是魔鬼!   这是观众最深的感慨。   且不说怜香惜玉,   你不喜欢她,绅士地推开她也不失你的身份风度,   看来啊,这位臭名昭著的浪荡子能玩能闹脾气坏还真不是虚言,今天算他真正第一次公共场合亮相吧,游行庆典偷欢是他,现在,如此对待一个女人,也是他!……   “啊,”   全场惊呼,   简直不可置信,   他不是用手推,   他是用脚狠踹开了这个美丽的女人!毫不留情,视如粪土……   女人狼狈摔倒在地上痛得捂住自己腹部,……一瞬间的不信,接着执著地看着他,眼睛通红,却也是没掉泪,   “禾满,你当初要有这样的魄力一脚踹开清苑,她至于死在你车里吗!!”   吼出这句后,泪水刷然而落,看得人柔肠寸断,   有恨,有怨,更多的还是不甘,痴爱啊……   也许她心里更想表白的是,为什么是清苑,而不是我……   “清楠!”冯玄龄走过来,看这情形一时也是明显的为难,   他也不便上前扶起,看了眼侍从,两位侍从忙弯腰去扶,   女人似乎被彻底激出了愤慨,挣脱开,依旧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地,如复仇天使般痛恨地盯着禾晏,   “我妹妹不会白死,我们一家都不会放过你!!”   “清楠!”   冯玄龄眼中一沉,再次看向两位侍从,两人赶紧强行将女人抬起快步离开,女人还在不停地疯叫,“禾满!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妹妹的命来!”   这边禾晏冷漠地喝了口酒,   冯玄龄走过去又轻拍了拍他的背,低说了几句话,禾晏神情放缓,似无奈笑了笑……   两位领导这样和睦地化解尴尬,底下人当然早已各自变了情态,继续该说说,该聊聊,转眼间好像就忘了刚才这一茬儿……心里头记住就行。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出去后怎么当谈资大说特说呢。 ☆、57   所里赵大姐的儿子上小学五年级,今天他一来引起了小轰动,因为他带来了一道奥数培优的神题,震撼了所里所有的未育青年,顿感压力山大。以后养儿何止拼财力,脑力啊脑力!   说,“有一只熊掉到一个陷阱里,陷阱深19.617米,下落时间正好2秒。求熊是什么颜色的?” 5个备选答案分别是“白色”、“棕色”、“黑色”、“黑棕色”、“灰色”。   晕菜吧,掉进陷阱里。还跟颜色有关?   元小春说是没搭茬儿,脑子还不是在想……   “小春,所长找你。”   赶紧收回脑洞,做正经事。   小春这回到所长办公室,惴惴不安。   上次“有负厚望”没搞成旗手,这次要再吩咐什么事情下来办砸了……   没想付所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人,40上下,样貌硬朗,眼神透着刚毅。   “这位是州局刑警处的杨捷力政委,小春,今天有个案子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付所说,   案子?小春心一顿。什么案子会找上她?   杨政委许是看出她的疑虑,朝她微笑一点头,“元小春同志是吧,是这样,是关于上元寺的一桩案子。我们在办案过程中发现你们家有一处老宅子就在上元寺旁边吧。”   小春点头,“是。”   “那就好,正好与你核实一下。半年前上元寺是不是召集你们旁边几栋老宅的户主去商谈了扩建的事情,”   “是,我父亲去开的会。”   “为什么最后独独拆了左侧的那一家,你们几家都没有动呢,”   小春现出尴尬。虽说是庙方相逼,毕竟类似“贿赂”,她挺不好意思。可还是直言不讳,   “因为我家按和尚说的交了钱,上元寺说,我们捐这些赞助费也算增援佛事,宅子就能保留下来。”   “哦,捐了多少,”   “70万。”   小春都不敢看他们了,头低着,真像做了坏事。   “好的,”杨政委起身,伸手和她握了握,“我们也就核实一下这个情况,谢谢你。”   小春出来,   心里更惴惴不安,   是出什么大案了?否则怎会惊动州局刑警处……   午休前接到禾晏的电话,   “我来接你,见见那大夫。”   小春忙说,“你说地儿,我自己去!”   一场州庆他几乎风靡全城,他来像什么话!   禾晏似乎也不想给她添麻烦,不过坚持接她,两人都退了一步,约在离所里一站路的小巷口会和。   小春先步行过去,哪知才走几步,一辆车拦住了她。   小春吓一跳,以为是禾晏呢,正要发火,车窗摇下来,竟是刚才那位杨政委?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老杨把她的“快要发火”当成受到惊吓,忙安抚。小春直摇头“没事没事,”   “你现在有别的事么,那我们再找时间谈。”   “不要紧,您说吧。”   “好,先上车,我也就长话短说。”   老杨将车往前开了点,靠边停了下来。   看了下她,又想了想,才郑重说,   “不瞒你说,刚才见了那一面,是想试探一下你。我刚才问的那些情况,其实我们早已掌握,你的回答很坦诚。”   小春讶然看着他!   他稍一点头,“你也是警察,应该知道,案子普通是不会走到州局刑警处,刚才在你们付所跟前我也没有透露全部的案情。现在单独找上你,是因为经过刚才的观察,我觉得你可以帮助我们调查一些事情。这也不瞒你说,我们分析案情的时候经过研究觉得你家老宅这件事涉及上元寺,你本身又是警察,是最适合配合我们这桩案子的人选,可我还是不放心……”他笑了笑,“所以今天先来看了看。”   小春点头,也很郑重,“这我理解。其实当初交这70万时,我也有顾虑,可是毕竟是外公留下来的老宅子,很有感情,也就没多想,钱交了把宅子留下来就行……”   小春如此实在,看来叫老杨更放下心来,   “收你们钱的,是不是一个叫常和的大和尚?”   “是。”   “他死了。”   小春抬头,眼睛睁大。果然是出了命案!   “不仅如此,上元寺一些古董珍宝也接连失窃,特别是其中有一套德化白瓷茶具,很重要。”老杨看了看手表,“这样吧,你明天来刑警处一趟,我们再具体谈。只是这里嘱咐一声,因为案情复杂,所以希望你暂时要保密,在所里也不要多说。”   小春直点头,“我知道。”   直到上了禾晏的车,小春还似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那个案子。   “想什么呢,魂呢?”   禾晏开车走一程了,她一直沉默,禾晏伸手过去揪了下她的脸。   小春打他的手“讨厌。”眉头蹙得老死,   禾晏邪笑,“不说,咱们停下来野和着说。”   小春脑子转得快,横他,“我在想一道奥数题,估计你个色猪脑子也不会做。”   禾晏这会儿淡笑,“说来听听。”   “有一只熊掉进陷阱里,陷阱深19.617米,下落时间正好2秒。求熊是什么颜色的?”她还增加难度,没告诉他备选答案。   禾晏果然沉默了。   小春以为他答不出来,心里得意,扭头又看向窗外,继续想自己的。   突然,   “黑色。”他说。   小春看向他,依旧不屑,“可别瞎说,蒙一个谁都会。”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洒脱地拨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唇稍弯,   “陷阱深19.617米,下落时间2秒,那么g=9.8085,说明陷阱所在地的纬度大概44度。根据熊的地理分布,南半球没有熊,可以确认应该是北纬44度。   为熊设计地面陷阱,那一定是陆栖熊。大部分陆栖熊视力不好,难以分辨陷阱,所以容易掉进去。   陆栖熊的话就有以下熊种:棕熊、美洲黑熊、亚洲黑熊。既然陷阱深19.617米,土质一定为冲击母质,这样才易于挖掘。棕熊虽然有地理分布,但多为高海拔地区,而且凶悍,捕杀的危险系数大,价值没有黑熊高,而且一般的熊掌、熊胆均取自黑熊。又因为黑熊的地理分布与棕熊基本不重合,可以判定:黑色。掉进去的是黑熊。”   元小春傻掉了! ☆、58   元小春看看明明,明明也看看元小春,两个人心里都有想法。   元小春觉得这哪像个大夫,潮孩儿一个,耳朵上都是洞。金金亮亮的。   明明觉得这是禾晏巴心巴肝的人?也就那样,没啥特别。   禾晏安坐中央,他的重点不是叫他两“相识相知”,明明只要采了元小春的血回去细作分析就成。   明明是个全才,禾晏资助他晓天文知地理,如今自己“危难之间”。也是明明全情报答之时了。   之所以利用午饭时间带她二人过来采血,也是想一打两就。现在正是大闸蟹上市的日子,这二人有个“同好”,都爱吃蟹,成全他们了。   明明打开他带来的箱子,采血器械一应俱全。手法也很专业。小春稍有改观,人不可貌相。   完毕后,开始吃蟹。   中国最爱吃蟹也是最会吃蟹的古人李渔说:“世间好物,利在孤行,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达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   这二人简直是拿魂神在践行这句话的真理性!吃的专心致志,一句话不说。   禾晏也不打搅他们,就是看着好笑。明明吃得慢嚼得碎。小春吃嚼得更慢更碎!如痴如醉……   偏偏还是有人要过来打搅他们。   “禾副总记?”   禾晏抬头,不觉察地眉头纵了下。   不过表情马上淡稳下来,“张总监。”也没起身。   那人倒很殷勤。弯腰双手递过来,“您来这吃饭先吱个声儿呀,我们好好准备一下。”   “这没必要,也就吃个便饭。”禾晏收回手,微笑又靠向椅背。   “那好那好。您们慢用。”看来听到“便饭”两个字,又很识趣,离开了。   不一会儿,这个店的经理亲自过来,弯腰在禾晏身边,   “先生,这是您这桌儿今晚抽到的幸运奖,谢谢您惠顾。”一个礼盒放在他脚边就走了。   禾晏一手撑椅子扶手边支着头,也没动,   “明明,看看。”   明明依言拎起礼盒摆桌上,   打开,   里面是五小盒精装大闸蟹。   这不是重点,   醒目的是,其中一只盒子的上面用透明胶粘着一只钥匙!赫然,迈巴赫的标志!!   明明没动,眼中显然也有惊异。   禾晏看一眼,抬起手招了招,   原来经理一直没走远,洞观这边呢,赶紧地过来。   禾晏还是那么支着头,看了眼钥匙,“这什么意思,”   经理点头哈腰,“张总监说这是上次和您说好了的。”   “你把他叫来。”   “哎呀,他刚儿有事已经先走了,您有什么吩咐我吧。”   “这东西我不能收。”   “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事儿我都办不好,明儿张总监就叫我走人……”经理这模样,说要给他跪下都有可能。   禾晏没做声,经理赶紧走了。   “明明,把钥匙取下来放你口袋。”   明明还是依言行事,取下钥匙放进自己裤子荷包。   继续吃蟹。   这时元小春的心绪可不平静,里面的猫腻……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又能管得着他什么……总之,再没吃得那样如痴如醉了,反倒心事重重……   出来了,小春终究没忍住,   “你,这是受贿么。”   说实话,小春此一刻对他的担忧之色叫禾晏心中一软。是了,哪怕只得她这么一句话,一个眼神,有些事做了,就值……   面上,禾晏倒是一抹疏离,“我会还给他的。”好像她越矩了,多事了。这样一来,小春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他如果不还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小春到底还是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心烦,送都不叫他送,招了辆车自己回去了。总之,像闹得有点不欢而散。   禾晏这会儿也没拦她,看着她离开,这才回头对明明说,“刚才这家店里的监控要弄到手,把所有有小春的影像全部消除。”明明点头,不过还是问了句,“你故意收着的?”禾晏瞧他裤子口袋,“故意叫你收着的。”明明摸口袋,笑,“那我不就是从犯?把她的影像全消了,她可躲得干净。”禾晏两手插裤兜里,眯眼瞧了瞧太阳,“这是盘大棋,我们得早作准备了……”   禾晏捣鼓什么,元小春是再没兴致去搭理,倒是眼下上元寺这桩案子颇牵动她的心。   之后她去州局刑警处,听取了杨政委更详细的说明,深感这桩案子着实透着诡谲,一些地方解释不通。杨捷力最后也很直白,“越是捉摸不透的案子,说明背后的水越深,牵扯的人越不可想象。小春,我这也算是跟你交底了,办这桩案子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所面临的压力、困难,极有可能也是不可想象。你能接受么。”   小春明白他的意思,   这桩案子极有可能牵扯高层,于是,杨捷力他们在先前的办案过程中已经遇到了一些人为干扰……   但是,小春觉得,不说别的,杨捷力这样一群正直的干警,他们并没有放弃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顾虑呢?   再说,与私,这桩案子她也想搞个明白,送出去的那70万总要有个明账吧……   小春只是很实在地点点头,“您如果信任我,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这下,杨捷力更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人。多年的刑侦经验叫老杨也算练就了“火眼金睛”,什么人什么性儿,就那么几面下来,还是心中有谱的……   老杨指示她,目前按兵不动,只待他找准时机她再以“70万的后续”去接触上元寺。   然而,   老杨只怕都没想到,咱元小春真是一员福将不是!   还没正式出马,一条重大线索就“主动”浮现到她的面前,叫元小春都措手不及!   这天,魏晴天又联系到她,   “小春,上次多亏你和软之……”电话里,魏晴天真情挚意感激了他们“天价夫妻”在婚宴上的“肝脑涂地帮助”,又提到,“也要感激齐老师,要不是他,饭店都得把我逼疯了。小春,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你陪我去海大拜访一下齐老师表达一下谢意吧。”   小春能怎么着儿,只能继续“肝脑涂地”帮忙咯。 ☆、59   元小春是没上过大学的,来了大学就有一种神圣感。   束手束脚,小春规矩坐在沙发上,魏晴天则不同,到处转着看。   海大外交学院院长的办公室呢。加之齐律群的个人品位,着实不同凡响。   “小春,来看!”   小春只有走过去。齐律群在开会,看来对她们的拜访挺重视,嘱咐助理,她们来了让在办公室等。助理也非常客气地为她们倒了茶。   魏晴天拿起大办公桌上躺着的一块表,   是一块简单的百达翡丽,   白金正圆表盘,三针,三点位有个扁方的日历窗口,黑色鳄鱼皮带,后背透明,看到很多细巧的螺丝和轴承还有金色的pp十字标志。   魏晴天不掩兴奋,“你知道这块表的价值么,它是四五年的‘百达翡丽遗孤’……”   元小春当然知道表的价值,   事实,当她走过来第一眼看见这块表。心肉都是麻木的……   他也有一块这样的表。   他说,表是二手的,当时店主说九八成新,出生纸和盒子都在,刚从澳门进的货。听说原主人先是第一晚赌博挣了钱,买了表,第二晚又赌。很快输了钱,又把表送进当铺。他说他付款的时候肉疼,一来第一次听说这个牌子,又没上千年的历史,又是一个赌鬼过手的。又不能放东瀛“动画”,又不能耍美国电玩。后来,他又说,多少次冲锋陷阵前,多少次销魂撒欢后,他向这个美丽的机械的金属组织探问时间,渐渐意识到它的珍贵,它不谦虚,也不夸张,不像法国表那么装,也不像德国表那么僵……   元小春当意识到自己依旧如此清晰地记得他说的每个字,每一张表情,整个人都好想缩成一团……   “‘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它,你只是为了你下一代暂时保管它。’百达翡丽的广告词……”魏晴天还在陶醉地滔滔不绝,小春单手扶住了办公桌边缘,她得赶紧转移注意力,不能再陷入封存已久的记忆漩涡……   视线恍惚一移,果然所及之物为之一振,小春猛地清醒!   看清楚,看清楚……小春的心再次猛揪!   《红与黑》的一旁摆着一只浅口小杯。   当然不做喝茶用,   如同《红与黑》摆在案边是经常通读,这只小杯是用来时常把玩,   可不是一口普通小杯,   在国外,德化白瓷比景德镇响亮!   它在欧洲有中国白之称,几百年前,当欧洲还不知烧瓷工艺时,中国人的这档白瓷早已在欧洲宫廷及贵族生活中露脸,博得他们的青睐。   此时,被元小春盯住的是一只德化白瓷的鸽卵小杯,很清净简洁,上头只有一只木鱼。   越简单越珍贵,木鱼的手柄是明黄……这套茶具来自明宫廷用度,而,上元寺曾经就是皇家寺庙……元小春清晰记得老杨给她看的上元寺失窃文物里有这件德化白瓷鸽卵小杯!……小春伸手拿起翻开杯底一看……底部有明显磨损,皇家寺院独有的标识显然已被抹去!……   “哦,叫你们久等了,一直开会……”   突然进来的声音叫小春一震,赶紧稳住心神,看了过去,   齐律群走了进来,   还是那样的俊雅洒脱,   “齐老师。”魏晴天亲热地迎了上去,小春极力露出笑容,她不能乱了手脚……   “晴天。”齐律群应了一声,“小春,”喊她时却是抬起了右手,似特意招呼叫她过来坐。   三人在沙发边落座,   “齐老师,您这办公室真温馨……”魏晴天自然话多,   “哎,说不得温馨,平时工作的时候能叫自己心情也放松,有个怡然自得的地方就好了。对了,你们喝什么茶,小春?”又看向她,   小春比了比茶几上,“已经倒了,谢谢。”   他又端起她的杯子,“这是什么茶……龙井。女孩子喝不惯龙井吧,泡些斯里兰卡红茶如何。”亲自起身去泡,   又是魏晴天接话,“您别忙了,喝这很好。”   接下来,整个也就听魏晴天表达感激之情,小春几乎没动嘴,说话也全是齐律群看过来,主动问她,小春回答。   “你们那时候英语都不错,小春我还在想要考上外校多好,”   “是呀,小春那发音我现在都记得,像个外国孩子,啧,你那时候要考高中就好了,怎么去读警校了。”魏晴天碰了下她胳膊,   小春此时其实心很不定,“鸽卵小杯”如鲠在喉,可又不能露声色,偏偏他们把话题又总扯到自己身上……小春就想赶紧离开这里,事情她得好好捋捋,想想……   “哪有那么好……”小春也只有这样赧涩微笑,   “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学外语是有天分的,小春,有没有想过继续进修,虽说现在学历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可利用自己的天分多掌握一门甚至几门外语,也是一种能力。”   小春没搭话,魏晴天特别有兴致,“是吗是吗,齐老师,你们这里成人进修小语种的机会么?”   齐律群微笑点点头,“当然有。”又看向小春,“你们可以试试,毕竟你们也还年轻,我觉得还有选择未来的机会……”   正说着,门被推开,   “爸爸,我面签的事……”   门口一位美丽少女,   十七八的样子,   真是最美的年华,怎么看都是美好。尤其可贵的是,这一眼看去,她的端庄,高贵。尽显。   魏晴天和小春起了身,   “哦,阳悦啊,”齐律群也起了身,笑着指了指门口的少女,“这是我女儿阳悦。”   魏晴天忙叹,“哇,真漂亮,男神的女儿就是不同凡响。”   少女走进来,看得出有很好的教养,“您们好,这二位是……”   “她们是我以前的学生,晴天和小春。”   女孩儿向她们分别点头问好,晴天和小春也礼貌回礼,都没发觉,女孩儿其实是多看了两眼元小春的。   既然他女儿来找他有事,魏晴天和小春就要告辞了,“齐老师,您刚才说的进修……”魏晴天还在问,齐律群似乎也不反感,竟也说着把她们送了出来。   小春不知道,   她们离开后,   女孩儿走到父亲办公桌边坐下,   打开最下边一格抽屉,   里面有一本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   翻开,   书中间夹着一张照片,   她的父亲和一个身着校服的少女并排站在校园荣誉墙跟前,荣誉墙上方有一列横幅,“   热烈祝贺第二届‘外语桥’口语比赛我校获得冠军!”   照片的背面,只有一个字:春。   看着照片,女孩儿的眼色,沉了。 ☆、60   元小春可顾不得念旧,和魏晴天一分开,人就靠向驾驶位椅背,眉头紧锁,怎么回事儿呀……   拿出手机。顿了下,她还是拨通了杨捷力的电话,   “杨政委,我这有个情况想向你汇报一下。”   他那边好像在开会,他声音压得很低,“哦好。你要方便,来一下十一礼堂,我在这边开会。”   元小春挂了电话,开车驶往十一礼堂。   快到的时候,又接到他的电话,   “带警官证了么,”   “带了。”   “好,直接出示你的警官证进来吧,我跟门卫打好招呼了,我在最后一排坐着,进来就能看见。”   “好。”   原来,还是个挺隆重的大会。元小春出示了三次警官证才进到会场来。   进来。小春才觉着挺紧张。全是二级警总督以上与会,黑压压坐满汇报大厅。   杨捷力就坐在最后一排走道入口处,小春一来就看见了,她弯着腰过去坐到他身边。   “不敢溜号儿,一会儿还要点名。”老杨笑。小声说,“就在这儿说吧,什么事。”   主席台上方大红字幕打出的是“司法署关于建立作风建设常态化监督检查工作机制宣传大会”。所以。可不仅仅警察系统,检察官、法官处以上干部都在列。   主席台上在座的高官,元小春谁都不认得,正中间坐的那个,可熟!   禾晏端坐中央。   难怪都不敢轻易溜号儿,还点名,副总记亲自督阵,谁敢慢怠!   此时元小春当然顾不得看台上那位,   稍低头,“今天我去拜访以前的初中老师……”说了情况。   可想老杨有多吃惊,   “你初中老师全名?”   “齐律群,现在是,”小春还是顿了下,“现在是海大外语学院的院长。”   “什么……”   这下老杨好似更震惊了,他的视线好像不自觉看向主席台方向……小春疑惑,也跟着看过去,   此时主席台上方,   是坐在禾晏右手边的一个女人正在说话,   年纪大概在四十上下,也许更大,因为保养得宜显得极有气质。   关键是要看她制服肩头扛着的肩章,   赫然一枚银色橄榄枝环绕一周的国徽!!   试问放眼望去,谁还敢跟她的肩章一样!   不错,她就是总署长郑云了,一州司法体系里最高官了。   “下面请禾副总记做指示。”   总署长话音一落,全部鼓掌。   老杨也拍着巴掌,不过显然是随波逐流式的机械拍手,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禾晏已经开始讲话,   “同志们,今天我们坐在这里一同了解掌握当前反腐工作方面的形式与要求……”   小春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那个和自己纠缠两日如狼似虎的……或者,是那个陪着我坐在静夜的小亭子里,为我投影出妈妈,陪我吃石榴蛋糕的……禾晏的严肃、威严叫小春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原来人的多面性竟能如此复杂,更看不透他了,他才像变色龙,哪一面都能做到极致……   “你确认是德化白瓷鸽卵小杯?”   老杨突然又开口问,小春收回放在禾晏身上的恍惚,点点头,“和您那天给我看的照片一模一样,我特意看过底部,有很明显的磨损痕迹。您也说过,上元寺的这件鸽卵小杯有个独特之处,它的木鱼手柄是明黄,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会确认。”   老杨的眉心揪的更紧,声音好像更轻了,   “这可难办了,”   小春看向他,   老杨注视着台上,   “齐律群可不是普通人,他是郑云的老公。”   这下,轮到小春震惊了!   她知道这,这意味着什么……   再回想老杨提到过的案件侦查时遇见的重重蹊跷阻碍……原来背后竟是这样深不见底!……   “那我们……”小春惊忧地刚要说话,   突然台上禾晏的讲话也停了,小春看过去,竟然有几位身着军装的人从后台走出,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向禾晏!   透过麦克风,虽然音量不大,却还是清晰地传递至全场,“禾副总记,请你立即随我们走一趟。”   全场震惊屏息!!这,这是逮人的节奏?!   台上的禾晏似乎有一顿,   接着,慢慢靠向椅背,   “什么意思,”   打头的人似乎向他出示了一张逮捕令,严肃的声音依旧从麦克风中传出,   “你涉嫌多桩收受巨额贿赂案,我们依法对你实行逮捕,因为你依旧隶属军职,所以由我们军法处对你执行逮捕。这是由州总记和东南总司联合签署的批捕令,请你配合。”   禾晏似乎沉了口气,   慢慢起身,   上前一人,出示了手铐,   禾晏缓缓抬起了双手……   可想,该是何等哗然!!   台上全部起立站着的高官,   台下或坐或站睁大眼甚至张嘴的司法体系中流砥柱们,   谁想得到!   一州二把手,   就这样突然、堂而皇之地被拷走!   极其讽刺的是,   前一秒他还在大谈特谈廉政!!   可想,禾晏,不,该叫禾满,这位上任还不足半年的禾副总记,竟是如此不可置信轰然般落马,对人心冲击何等剧烈!   而此时并未站起,却绷直着腰如僵立坐在椅子上的元小春,她脑海里只不住回旋着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小春也不知道此时滋味如何,   按说以她还算耿直的性子,该觉得大快人心,   她亲眼所见他疑似收受了一辆豪车,   她也还记得那人所说“张总监说这是上次和您说好了的……”   并且,当时她还有心提醒过他,他的态度却是不以为然,甚至嫌她越矩多事……小春该“大快人心”的,活该!作孽必有报!   但是,   小春却真的“大快”不起来,   不知怎的,   凭她内心的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个默默坐在亭子里,   一口一口吃完剩下来、已然不堪入口石榴蛋糕的人……   没错,   那晚,楼上的小春是看着他吃完,看着他一人坐在那里久久不离开……那背影的心酸……小春头靠在窗棂,真的想起了禾晏,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也只有在那一刻,她才意识到禾晏死了,竟然死了……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陪伴了她整有十年的禾晏,死了…… ☆、61   禾晏这一出事,无疑在整个州引起海啸式震动,上头的人人自危,把下面的管得更严。想想元小春是窗口警,现在也要跑巡警了。可想任务多繁重。   今天是晚班,她和凉子在兰榭路一带例巡。   “他们说在禾满的车库里抄出一辆阿斯顿马丁One-77,狗日的,这也是贪太狠了,全球限量77辆,国内配额也才5辆!……”   最近关于禾满的“豪奢无度”满天飞地传。真真假假,意见也分两派:有人说他在帝都就没开过千万以下的车!他豪奢有他的背景有他的资本,也不尽然完全是贪;有人说,可能曾经他在帝都风光无限,但是出了那桩车祸后得罪不少人,已大不如前,来到地方还能保持豪奢,不是贪是什么!   豪不豪,贪不贪,元小春现在也没有心力去顾念他,这终究是天与地的区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百姓。只能说,他的世界,她不懂。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点收班了,凉子开的也不快,松懈下来和小春继续闲聊。   “原来看着禾满还不错,上次视察警队还说给咱们换车……对了,小春。你知道世界上哪儿的警车最牛么。”   小春也疲了,心不在焉靠在副驾上,“迪拜。”   “哟,你知道呀。”   “你当我真是个没眼界的蠢婆子,迪拜这种跑车遍地豪车扎堆儿的地方。没与之实力相当的警车,还真怕是完成不了追击任务。”小春动了动腰身,刚准备起来撑个拦腰,终于要下班咯……   突然,   “小心!”小春心都跳嗓子眼儿了,忽然从右侧冲出来一个人影,完全没防备!   “吱……”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多大的声儿,恨不得都冒火,可想急刹得多艰难,不过到底凉子还是刹下来了,   ……真没见撞着人!   这点小春敢拿性命担保!   但是,   当小春和凉子忙急下车,车前却赫然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   到底小春和凉子还是经验丰富,   两人互看一眼,   胆子粗啊,敢碰警车的瓷!   凉子假意说“这怎么办。”   小春附和“先送医院。”   两人才要弯腰扶起年轻人……旁边突然冲出来五六个小伙子!   “好啊,警察撞死人了!”   “快录像,这里也没有监控,免得他们抵赖!”   几个人拿出手机开始摄。   凉子和小春都很镇定,   凉子微歪头刚要对对讲机汇报“三垟路口发生碰……”一个人上去就抓住他的衣领,“哟呵,你还敢说碰瓷!把人撞成这样……”   小春始终蹲在地上看着“撞”过来那人,瞧出点不对劲,伸手去摸了摸他鼻子下的血……是真血!而且还在从鼻子里流出,   “凉子,”小春喊了声。凉子正大力推开抓他衣领的人,刚想训斥,听见小春喊,看过去,小春向他示意摇摇头,起了身,十分正色对这几个年轻人,“你们要不想继续酿成大祸,赶紧端正态度,带你们的同伴去医院检查,我怀疑他有严重贫血。”   “哟,你个臭警察倒挺会歪掰理吓唬人!你们把他撞成这样叫我们送医院?想逃逸推卸责任呐!”   凉子烦了,真懒得再跟他们搅合,又要拿起对讲机,   “凉子,”小春又喊了他一声,“算了,这些孩子还年轻,给他们一次机会。”转过头来,神情更严肃,倒指了指自己警车的车前,“你们会选地方,这里是没有摄像头,但是你们不知道,我们的警车是上个月才添置了红外摄像头,不止车前有,两侧大灯都有安置,到底撞上没有,当时的录像现在已经上传至系统作为证据保留,”小春停了下,“你们还年轻,给你们一次机会,赶紧带这个孩子去医院,别真闹出大事,对你们家里都不好交代。”   真都傻了。   “你唬谁……”就算还有“负隅顽抗”显然也没了气势,   小春坦荡镇定地看着他们,也没做声。   僵持了一会儿,   “走!算我们倒霉。”三个孩子一头一脚一中抬起那孩子,看来还算护着,走了。   凉子和小春上了车,   凉子苦笑“现在的富家小孩儿啊,这几个,各个看着都不是穷孩子呀,出来玩这种新鲜刺激。不过,这回得感谢禾满了,要不是他给咱们正好换了警车装备,这还真说不清楚!”   小春只觉大事过后的放松,一句话都不想说,凉子还在嘀咕,“禾满啊禾满,我们是念你的好还是恨你的不争气呢……”   春儿他们是不知道,   他们警车开走,   抬走的那孩子站了起来,神情淡然,不着意抹了下鼻子下的血,   旁边的孩子忙关怀,   “纯天,你真流血了呀!”举止神态都是恭敬,看来这才是领头羊。   男孩儿一哼笑,“贫血。”   男孩子们都一怔……那女警说的是对的!……   男孩儿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面纸,擦脸上的血,回身靠在车头,   “咳,真没想到警车现在搞这先进,”   “本来想讹个警察玩玩儿……”   看来确实属于无聊透顶,追求邪门歪道的刺激呢。   领头羊男孩儿始终不语,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后才抬起头……挺清秀呢,就是眼神邪懒不羁得很,笑笑,“算了,下次再找机会。”   此时,他的手机响起,只见男孩儿眼色沉了下,“嗯。”只应了声,什么也没说,挂了。   “谁呀,”另一个一直不见做声的男孩儿也在他旁边靠坐下来,递给他一支烟,   两人点着,   领头羊男孩儿吸了一口,吐出,“齐阳悦。”   男孩儿们一听这个名字都不做声了。   还是坐他旁边这位,半天,轻声问了句,“她又找你给她办事儿。”   “嗯,”领头羊男孩儿半垂头,弹了弹烟灰,掩下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下一道暗影,上头缀着点点叫人看了心疼的,酸楚……   “纯天,算了,你对她掏心掏肺这么些年了,她有一点把你放在心上么,只会有事就叫你去做,说不好听,全把你当枪使了,这样的女孩儿……”   男孩儿烟丢地上,踩灭,起身,“你们先回去吧。”   看着跑车绝尘而去,身后的男孩儿们只有摇头,太痴情也不是好事啊…… ☆、62   琴室里传出来的大提琴音是如此沉荡撞击人心,   斑驳的阳光从窗棂洒落下来,   她坐在那里,垂头拉琴,一半长发夹在耳后……有叫人向往的一切美好……   也许。每个人确实都有独克自己的魔星,被伤害过万遍依旧勇往直前,但,不能忽视“人心肉做”,当你还不够执著时,总有一天。“被糟蹋的感情”终究会溃烂,成为不可挽回的怨恨……   纯天走进去,在她对面的矮凳坐下,仰头瞧着她,带着温顺柔软。   她一曲结束,看向他,微笑,“来了。”   纯天心一刺!   滴着血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一腿稍撑直,从裤子荷包里摸出一只指甲刀摊在掌心,递她面前,“才出的新品。”   纯天滴血的心,再次缓缓往下坠……   她迟迟不接。   “纯天。不需要,我还是觉得我这只剪子好用。”   “它已经坏了。”   “没事,修修就好。”   他永远记得,她笑着说,那样爽朗:指甲刀不能不随身带。忙起来,指甲似乎在一夜之间长成九阴白骨爪,偶尔。指甲周围长出肉刺,用手硬拨,常常还越拨越糟糕。我是拉琴的,指甲刀是我的好助手。   于是,她随身什么可以不带。必要有一把指甲刀在侧。   她有一把小号无印良品的指甲刀,日文印着“爪刀”,扎实,但很旧很旧了。她有时候甚至串着一只银链子戴在脖子上,显然十分心爱……事实,也是唯一心爱。后来纯天才知道,这是那人给她的……   纯天收回掌心,指甲刀铬在掌心,他垂下眼,眼中已无光,“找我有什么事。”   她放下琴弓,从一旁方凳上拿过来一个纸袋递给他,“这个女人我很不喜欢。”   纯天心中讥笑,果然她还只想着把自己当枪使,这么些年了,他着实也太无怨无悔地顺应她、捧爱她,她要天上的星,他给她;她要一颗人头,他给她……而唯今,他不想给了。   还是接过纸袋,几张照片几页纸,   看到照片第一眼……纯天一愣。昨儿那个女警?   纸上资料写着:元小春,26,二桥警所……   “她怎么招你了。”纯天面上淡然地将这些放回纸袋,   女孩儿重新拿起琴弓,搁在弦上,注视一个点,眼中显出冷漠,“她占有了一颗不该属于她的心,很讨厌。”说完,垂眼,继续拉琴。   纯天看着她,心中其实有疑惑,   这么说,应该是情敌,   但是又不像,   如果这个女警是那人的谁,她表现出的绝对不是这般淡漠的恨意,一定是嗜其血噬其肉的恨意,恨不能碎尸万段!……   那又是谁呢……   无论是谁,纯天此时内心也已毒辣起来:好吧,算这位女警幸运,我定叫她看场好戏!……齐阳悦,他们说的没错,我掏心掏肺对你这么多年,时至今日,在你心里我依旧薄如纸贱如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好吧,那就叫你的仇人亲眼目睹你的惨境吧……   纯天起了身,“放心,我会为你拔去这根刺。独奏会快到了,你安心练习。”   “谢谢你,纯天,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纯天转身离去,赶在心再次滴血前从眼中抹去了她这张依赖的笑脸,她用这副面孔迷惑自己太久了……   ……   元小春这天照样和凉子例行街巡。   吉义街附近,一个女孩儿拦下了他们的警车,   “怎么了姑娘?”   女孩儿看上去很羞怯,见开车的是个男警,副驾上是女警,还特意绕到副驾这边,很小声,“姐姐,你帮帮我……”   小春忙开了车门下来,“怎么了,慢慢说。”因为小姑娘泪光闪闪,   “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今天美玲剧院有场演出,可是我不敢去,我前男友一直缠着我……”小姑娘说着说着真哭起来,   小春轻拍她的背安抚,“他现在也在剧院?”   女孩儿点头“他是我同学,我觉得他这几天精神不正常,我怕去了有意外,可是今天的演出又很重要……警察姐姐,我实在没办法了,不想叫学校知道这件事,你,你能跟我一起去么,他看见有个警察跟着,也许会怕……”   “好,别着急,我陪你去。”   上了车。小春低声简单跟凉子说了下,“一会儿我陪她进去,先去看看那男孩儿什么状态,有问题,你再进来咱们带走他。”   “好,你小心。”凉子点头,开往了美玲剧院。   来了才知道真是一场挺隆重的独奏会。   外头花篮都摆到街面上,豪车排着队进场。   他们也顾不上看这到底谁的排场,绕到侧街,小春和那个小姑娘下车,跟随她从剧院侧门入场。   一路上小春也没多想,小姑娘有通行证,走得都是工作人员通道。   一路上很平安,并未有人出来骚扰她。   楼梯口,小姑娘指了指最靠里一扇门,“姐姐,谢谢你陪我上来,那里就是我的化妆室了。”小姑娘终于露出稍许放心的神色,小春也很欣慰,“好好演出,加油。”小姑娘感激点头,不过又露出点担忧之色,“姐姐,要不你再多留一会儿,我上场后就好了,哪怕演出完他再骚扰我,起码我完成了演出任务……”小春点头“别担心,我再站站。也别怕他骚扰你,他如果今天在这里,我会处理这件事。”“谢谢你,那你先去里面等我一下好吗,我想上个洗手间……”她抬手指了指那扇门。“去吧。”小春微笑。   洗手间在走廊这边,小春看她进去,然后向那扇门走去。小春想先进去看看也好,都是出于保护小姑娘……   也许事后小春也有过自省,太过轻信人,   但是,话说回来,事儿重头来过她还是会陷入这个圈套呀,毕竟她在执勤中,这是她的工作……   小春推开门,   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在那里!   血腥扑来,   化妆桌旁,一个美丽的女孩儿晕迷仰靠在椅子上,   最惊悚的是,   她摊在桌上的左手,掌心向上,赫然插入一把匕首!!   小春本能进去救人,却手还没碰着她,就听见身后,   “啊!杀人了!!”   几个女孩儿的尖叫足以惊动一栋楼! ☆、63   其实事情肯定能说清楚,有太多破绽,只是此一时现场局面混乱,倒显得有些百口莫辩。不过小春没乱阵脚,她侧头朝肩载对讲机。“出事了,三楼化妆室……”却话没说完,几个保安进来不由分说就把她控制住!   人越来越多,眼见此一幕的人俱是震惊瞪大眼!   “你是谁!为什么要伤害阳悦!阳悦阳悦……”   “她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好大的胆子!……”   小春知道这时候保持缄默最好,她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记住现场一切细节……直到两人闻讯匆匆赶上来!   “阳悦!”   齐律群和郑云的出现这才叫元小春一时惊怔在那里,   想起来,……“这是我女儿阳悦。”“哇,真漂亮,男神的女儿就是不同凡响。”魏晴天那日的夸赞浮现在耳旁……小春看向依旧昏迷不醒、显然被下过药的女孩儿,她今天化了演出妆,确实一眼没认出来……   齐律群夫妇肯定先看顾女儿,   看见左手被那样扎伤惊惧不已,又不敢轻易挪动,太大的恨气,扎穿了,刀刃还嵌进桌子里!   郑云扭头怒视小春。“你为什么要伤害她!”走近,“你是警察?有什么积怨要报复在我女儿身上!”   小春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态,任何女人看见女儿这样都不会冷静,再,她处在那样一个职业地位。自己又是她系统内的一个下属,联想到“积怨报复”也不足为奇。   而此时小春心栗的是,怎么会是他们一家人?!这个圈套是针对上元寺那件案子么。可我根本就还没正式参与进去呀?只是和老杨……难道是老杨!……   齐律群当然也看到了小春,一瞬的震惊立即也还是被女儿的惨状压制了下去,他内心里也一定很不平静,也不相信这是小春所为,但是这种状况下不能与小春相认。只会叫事情更复杂……   就在小春心湖终因齐律群夫妇的出现稍有打乱,一人的突然到来,更将小春推向了悬崖边,内心再也不复平静!……   “怎么回事,”   几个军装男人走进来,   郑云看见领头的这位,颇为激愤的神情也不得不稍微收敛了些,   “袁部长,不好意思,还惊动了你……”   领头这位,年岁不大,近四十的模样,能得郑云如此,看来来头不小。他首先看到的是桌边齐阳悦的惨状,似有不悦,眉心微蹙,“谁胆子这么大,”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多么明显的一愣!   是的,这种怔愣甚至略带恍惚……好像多年未见,熟悉的,有些陌生;陌生的,又那样熟悉……   “小春……”   小春看见他,   那模样,犹如一个孩子看见了未知的绝路,僵硬,稍稍的空茫……   郑云还在惊疑难道他认识她?突然这位就变了脸色,狠绝无情地盯着小春,“是你害的人?!”   小春本能摇头,   他不待她任何反应,扭头看向郑云,神情十分严肃,“现场一定要保护好!认真查,不放过蛛丝马迹地查!这事儿是谁做的,一定要弄得清清白白!她,”也不看人,直指元小春,“我会把她关得死死的,如果查出来真是她做的,”一字咬一字,“决不轻饶!”   稍一使眼色,身后两个军管……人家管儿不小呢,亲自上来押解元小春!   押下楼时,正好凉子匆忙赶上来,   “小春!”   却见小春犹如丢了魂一般,任人抓着两只胳膊夹在中间,   凉子想都不想上去掰扯,“你们是谁!凭什么抓她!……”   却被推搡到一旁,   就这,小春好像都没多大反应,好似被人重击一拳现在还是懵的……   “小春!!”凉子在后面喊,眼见着他们强势带走她,   惊愤的凉子立即侧头对肩载对讲机,“总部么,请求支援!……”   却,这时,身后,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凉子回头……按着对讲机的手慢慢松了,……大睁着眼!一姐,那还是认识的……   ……   黑色猎鹰吉普在月夜下驰行。   车里,   小春坐在右侧,靠着,两手摊在腿上,   那人坐在她身旁,侧坐着,身子完全面向她,腰直着,显得紧张又焦虑,   推一下她肩头,“真是你做的?!”   小春没反应,扭头看着车窗外,   那人刚要伸手去揪她的脸,小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往旁边一甩,“袁毅,现在连你都敢对我大呼小叫了?!”   看看这位吧,   就那么一瞬,眼中好像突然划过一抹华彩,特别艳亮!   被她甩开的手也就那么摊着,   牢牢盯着她,   “小春,你变怂了。”   小春又靠向椅背,眼睛看着窗外,玻璃反射出她的眸子里抠红得有多涩多涨,掉不下来一滴泪,却,好像早已泪流成河……   见她如此,男人也不放过她,   躬身靠近她耳边,   “看你怎么办,你把向前现在的小情人伤成这样,他饶得了你?”   向前,   向前……   这个名字终还是再次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十年了,   小春一开始狠劲地拔,拼命地拔,将这个名字从骨血里拔出去,   拔得两手都见了骨,   拔不出去,   唯有一死,   可惜,冰冷的江水还是没将她淹没,软之救起了她,   后来多少次她想摔得粉身碎骨,被车撞得粉身碎骨,这样,骨子里的那个名字也就灰飞烟灭了吧……禾晏又一次一次把她抱了下来,背了回来……   十年,   她没有了妈妈,   她嫁了人,   她活得好像一年比一年轻松,   为什么,这个名字又回来了,又要来吃我的骨头,喝我的血,掏空我……   向前,   向前,   横折弯钩,正好十五笔,   笔笔都是他的一言一行,一弯唇,一挑眉,   小春,你可以没有爸爸妈妈,但你不能没有我。   小春,上来,你一天不亲我,我都烦透了。   小春,我的心肝肉肉,快点来把我从这些醉生梦死里拯救出去吧。   他妈谁敢碰她!不知道她是我的命!   小春,我玩厌了,你越大越没气质了,我怕看见你老的样子。   小春,别缠着我了,你知道我喜欢鲜嫩的,你现在身子嫩,心却已经老得像妖精了,我很烦。   滚!你他妈还要不要脸,老子不要你了!   小春合了眼,   炼狱的样子她早已见过了。 ☆、64   软之从地下车库出来,正低头看手机,突然肩头被人一拍,他一回头……一股刺鼻烟雾喷得他睁不开眼!“你们是谁!”人已经被两个块头男手脚利落地捆手扎脚丢进小轿后座!   车里,软之当然挣扎。“你们是谁,是不是秦木阳!他给你们多少我翻倍!……”   两个块男一左一右将他夹坐中间根本不为所动,警告他“闭嘴,再叫割了你的舌头!”软之遂不敢出声,他们并未掳走他的手机,看来有逃的机会……   事实。着实挺叫人摸不着头脑,说绑架又不像,车竟然一路开至香颂凯悦,绝对的超五星大饭店!   下车前,一男再次警告,“安静随我们走进去,叫一声崩你的头!”   他被一人抓着胳膊肘快步走进,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直向“傅家厅”走去。   傅家菜是清末官僚傅忠奇的家传筵席,因其是同治三年的榜眼,又称“榜眼菜”。此菜迄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是香颂凯悦斥巨资独家买下版权经营的著名官府菜。   奢华牌楼下的门前。有个颇为绅士的侍者在迎宾,   “这位是……”   抓他胳膊的块男松了手,“秦软之,元小春的未婚夫。”   侍者微笑朝里一比,“秦先生受惊了。不好意思,因为时间仓促,只能以这种方式请您过来赴宴。您不必疑虑。进去后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随后上前来另一个年轻侍者,也是非常客气,把他领进了餐厅。   大庭广众,也没受多大伤害,手机还在手上。软之早已不再惊怕,剩下的,也全是好奇了。他们刚才提到自己,补充的是“元小春的未婚夫”,和小春有关?……   结果,进来后,软之更是惊疑不已,   全是美女!   高贵的,冷艳的,娇媚的,清纯的,个性的,大家闺秀的,小家碧玉的……这么多绝色凑一堆儿,简直眼花缭乱!   不过,大多数美人儿都将自己包的严实,墨镜戴着,只看得出身形轮廓美腻,具体眉眼且看不到呢。   女人扎堆儿的地方,加之一个比一个美,该是何等火药味儿浓的时刻,却,软之只感觉冷如冰。大厅里安静极了。每位美女的到来都是各自为政。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看着窗外。多数人看来都是迫不得已来到此……   软之在最边儿上一桌坐下,   基本上一桌儿只有两人,均对边而坐,所以基本上也不好交谈,   可软之想搞清楚这到底啥事儿呀,   他敲了敲前头一位美女的椅背,“请问,这是干嘛呀,选美么,”   美女一身黑衣,甚至戴着头纱,尽管戴着墨镜,软之依旧能感觉到她冷漠不屑的视线。没搭理他。   软之锲而不舍,弯下腰,歪仰着头一副小哈巴狗讨好的模样,“美女,我真是无辜,莫名其妙被带来这儿,您好心,给指个明路呗。”   美女似被他的模样稍逗乐,也没笑,不过红唇抿了抿,“这里就没遇着一个你的老情敌?禾满眼光也是有意思,喜欢男的吧,竟然看上你这样的。”   禾满?   这名字耳熟……   “什么看上不看上,你说的这人我认都不认得,禾满……哦对了,是副总记!”软之瞪大眼!   美女似乎睨他一眼,“你不认识他来凑什么热闹,这里多少人不想露面,被逼着来……”   “刚儿门口那人说是我未婚妻……”   美女一嗤笑,“原来这么回事儿。你未婚妻和禾满肯定也有一段儿,她来不了,到把你掳来凑数儿。”   软之顿了下,突然会过来,“你是说在座的这些,都是跟禾满有!……”   美女的唇角彻底冷下来,侧过脸去再不理他。   软之慢慢直起腰,多么地不可置信,又多么地……欣羡呐,   禾满,   这才是人生赢家哇,   睡过这么多……   脑子又一滞,不对!小春怎么会和他有交集!……再一滞,禾满禾满,禾……他和禾晏是什么关系?   软之又俯下身去,仰头急切问美女,“禾满和禾……”   禾晏名字还没说出,就听见麦克风里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谢谢大家能百忙里来赴宴,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请大家来……”   只见,小礼台站着一个女人,   单手执麦克风,   白净知性,   美丽的眼睛里,沉定,静谧,似,胸怀若谷,也自有她的坚强与稳重,   这是一个智慧与美貌兼并的女神级人物,   可想,也有气魄、手段,否则,这么些复杂的女性能叫她聚集一处?   接下来,再听到她的自我介绍,软之更是惊不可言!   “我叫钟毓,是禾满的妻子,   我和禾满结婚逾二十年,深知他是性情中人,   我相信在座各位,在与禾满相处的时光里一定也是付出了真情,应该也看得清,他是一个追逐功利、唯利是图的人么!   如今,禾满被人陷害,深陷囵圄,这自是他的又一劫,   今天我在这里拜托大家,”   女人向后退一步,双手握住麦克风,深深鞠了一躬,   起身后,眼神盈怜,却又带着动人心魄的坚定,   “如果哪位能帮禾满渡过此一劫,……我愿和他离婚,成全你们百年好合。”   全场这时候才听见小小的细碎的议论声,大多数人还是沉默不语。   软之因刚儿弯下腰去歪头看前座的美女,听见麦克风传出声儿后也没起身,这会儿正好听见美女自语……也许,她也不是自语,发泄式地说给他听呢,   “作给谁看?能被你强拉硬拽来的都是些小莺小燕,禾满玩过的岂止这些?真正的大骚你敢动吗!无非也就杀鸡儆猴,借我们这些人的嘴传给那些更有背景更有野心的女人听。看来禾满这次确实穷途末路了,他这样清高世外的老婆都逼得用这招儿救人了……”   软之除了惊叹还能如何?   同为男人,   这个叫禾满的难道不是前老几百辈子积下无上大德啦!   这辈子一股脑洪福全涌他身上,   有个这样大度仗义的老婆,   如此忍辱救夫!……   听明白没,   禾满这位贤妻都做到何等份儿上了,   只要能救出禾满,我愿立即让贤,只要能救出禾满…… ☆、65   他真是说话算话,把她“关得死死的”。木兰峰刀削陡坡几栋烂房子,没想,现在还保留着。   ……   “小春,我们两以后就老死在这种地方最好。过山风吹过裤裆,空气酥软,顿觉肉体美好,你我单纯,生和死像裤裆下的石头一样普通而实在,咱们可以一屁股坐在上头。也可以拍拍屁股离它而去……”   ……   小春放下对讲机,放下空膛的枪,放下警用腰带,放下手机,放下钱包。一人走过来,通通收走。   袁毅坐在她对面的小凳子上,对一个大男人而言,如此窝坐着有些憋屈,有点像受训的新兵。   可是这里只有一只竹靠椅,那是她爱坐的,一直以来,谁也不敢去坐。   袁毅看着收走的枪。“向前总说你当有一天一定能成妖魔鬼怪,没想,都是会使枪的妖魔鬼怪了。”   ……   “小春,知道不,《西游记》里说唐僧总是遇上妖魔鬼怪。其实,那些不是妖魔鬼怪。妖魔是各种坏天气和倒霉地形,妖精是梦里摸他各种凸起的各种女人。他只是一路行走而已……”   ……   “坐啊,”袁毅扬下巴指了指竹靠椅,   小春走到窗边靠着,“屁股疼,不想坐。”   袁毅低笑。“你看我们都老了吧,而你……怎么说,还是如此青春貌美。小春,你说向前要再看见你会不会后悔?”   ……   “小春,后悔是最不爷们儿的事儿,但是,我会为你后悔一辈子,后悔遇见你,搞得我向前都不像向前了……”   ……   袁毅起身,他脚边放着一只黑色塑料袋,   提着,走到她跟前,   一样样捞出来放在窗棂上,   有Davidoff,有奶粉,有巧克力,   Davidoff是白色过滤嘴的,很冲的德国烟,她的入门烟,至此,小小年纪,烟不离手。   奶粉得用开水化开,不是用来喝的,用来泡巧克力,她喜欢吃软软的浸着奶香的巧克力。   袁毅也靠在窗边,   拆开烟包装,抽出一支,递给她,   小春摇头,“戒烟十年了。”   袁毅一抬眉,放下烟,又去拆奶粉袋子、巧克力包装,   小春幽幽看向窗外,“别费事儿了,这些东西太甜,我牙不好,吃了难受。”   袁毅看向她,“小春,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向前要看见现在的你该多庆幸啊,得亏甩的早。”   小春正视他,   “谁没个青春叛逆,我不过叛逆得有点过,变成了失足。别再拿他说事儿了。你们以前虽混账,可有一点我至今佩服,黑是黑,白是白,事儿会弄清楚后再做安排打算。刚才美玲剧院的事,我是被陷害的,不如先查清楚,再来冤枉我,起码我服气。现在这样对手都不知道是谁,我没心思和你怀旧。”   袁毅看着她,   歪头靠在窗棂,   “怎么都会变呢……你变了,其实,小春,这几年向前也变了……怎么说,好像就失去了曾经的感觉,还记得他跟我们讲肉蒲团么,能把活神仙都迷疯!现在呢,……小春,你想他么,想他一抱抱你走一天,我们那么长长的车队后面跟着,他抱着你走到日落……”   ……   “你们知道么,我见小春第一面,手里拿着四本书,金瓶梅、红楼梦、三国演义、肉蒲团,叫她闭眼抽。小春抽了肉蒲团,我的最爱。我教她,李渔该是我两的精神导师,他写这本书的态度非常好:压着压着,笔压不住了,满纸氤出斗大的芍药花。除了李渔之外所有的作者都狠呆呆地认定,能否不朽就靠一本书了,一身学问、脑汁儿、胆汁儿、泪珠儿、汗珠儿、鼻涕,对着一本书往死里吐,往死里填,往死里整,完全不顾姿势。我教小春,他写的每一种姿势,我们都会。”   ……   袁毅看她一眼,   “小春,你当时跳江要死了就好了。我有种感觉,你要死了,向前会一直不变。看看,都是你的错,你叫向前现在变得有时候我们都不认识了……”   正说着,突然远远传来车辆驶来声,因为在山顶,风大是大,异响还是传过来得快。   袁毅站直,正色,手伸出去将窗户关好,并熄了灯。走到门前时说,“谁来你都别出来,我说是把你关得死,都以为把你丢进牢里去了……瞧瞧,你真说对了,我们处事确实如此,事儿查清楚后再定夺。想弄清楚谁害你就别轻举妄动。”沉着脸出去了。   黑黢黢,   屋里再不见一丝风,一脉人气,   小春终于受不住,从窗棂边滑落在地板上坐下,   她现在是变了,   变得这么能装,这么能忍,   其实,早已扛不住了,   扛不住,   骨头里那个叫“向前”的十五笔,才真正如妖魔鬼怪破茧而出!   瞧瞧,袁毅说什么,她就如本能般忆起他曾经启唇的每个字,   “小春,抽烟喝酒,不抽冲不喝烈,枉世为人。我可能因为这些死得早,你愿意陪我么……”   “小春,巧克力就那么嚼,苦苦的,硬朗的,不是个小姑娘的做派。我小时候家里人当我是姑娘养,他们会这么泡着巧克力喂我。我现在这么喂你,把你当我闺女养……小春,都说闺女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这么生搬硬套,无非求个心里舒坦,你是我闺女,我的前世也属于你……”   小春抱着头埋在双腿间,她多想哭出来,   但是,   眼泪枯竭了,   为他所流的泪,好像都留在了前世,   今生,再也没有了……   “小春,你哭个什么,你一哭就是折我的寿,我抱着你走好不好,咱们说好,一旦我迈开腿走,走出一段之后,就什么都不想了,不想种种苦,不想种种乐,只是走……”   “小春,我不累,唐僧取经袈裟不离身,我要一直这么行走的话,就只希望你披在我身上不离身。多好,累了,你给我暖被子;渴了,你把口水渡给我喝;饿了,我把你整个吞下去,立地成佛,心无牵挂,一了百了了……”   小春手指插入了自己的发,   疼痛,蔓延,蔓延……   和袁毅一样,她也不明白啊,   人为什么要变,为什么要变啊…… ☆、66   “冯总记!”楼下袁毅一声吼惊动了小春,小春撑着一身深苦还是慢慢起了身,回忆再滔天,她终还是要回到现实里来,她得脱身。她不能这样任人宰割……   小春单手扶着腰走到门边靠着,侧耳听。   “你这么拦着越发说明你把她带这儿来了。”小春震惊,真是一州之长冯玄龄的声音!   如何连他都能惊动?小春心悬着,越发觉着眼前深不见底,但是,随着越往下听……小春紧紧揪住了自己的领口。眼神大骇!原来,有些人是不会变的。小春也终于想起了冯玄龄到底是谁……   “玄龄大哥,没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小春。”袁毅的声音很沉。   “怎么能忘,我对向前的期许有多深,对她,记得就有多么清楚。”冯玄龄云淡风轻,但任人听来,那种刻骨的恨意好似已融化在字句语气里,极难剥离……   “直到现在你还觉得是小春毁了向前?”   冯玄龄似乎停了许久,   缓缓舒出一口气,   “我也不怕她听见了。是的。那时候她小,可能还能说不懂世事,不明天理。如今,她也走进了社会,应当知道‘天分’多难得。‘专才’多难得。瞧瞧,曾经她那样的小小年纪,就有多大的能量疯魔了向前。向前至此再也不碰编程了呀……”   小春大睁着眼,目视前方,脑海里渐渐是重现了一幕,   是这个声音,冯玄龄的声音!   那时候这声音激越许多。甚至痛心!   “向前,再专心一周好不好!就一周!这套‘语言编程’攻克下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不行,小春病了,我三天没去看她了!”   “向前向前,你等等,听我说,就一句!对方有这个漏洞可说千年一遇,被你发现了,最重要你还有办法制服他们,你知道整个军科委为这个‘工程’耗费近十年了!向前,求求你,再专心一周,咱们把它彻底拿下!……”   “我专心不了!小春躺医院三天了,我不能再骗她一会儿去一会儿去,她会从此再不信任我!我对小春从未食言……”   “向前!是那个女孩儿重要,还是你的前程重要?!向前啊,你功名立万就在此一举了,到时候要多少个小春……”   “住嘴!老子不干了!什么功名立万,老子就只要这一个元小春!”   向前跑出来时,看见站在庭院里的自己,立即又发火,“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跟你说我一会儿过去!”自己那时候也翘着气,他老说一会儿一会儿,三天都不见人,小春烦透了,见他还冲自己吼,扭头就走!“元小春,”向前脾气也大,站那儿不动,“你给我站住啊,要不老子捉住就往河里丢的啊。”她开始跑了,只一会儿,被大力从后面抱住,“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不听话!”向前死死抱着她往回走,小春铆足劲儿地大声哭,“我再也不信你了!你说你不在家,明明在家!……”向前将她抵在墙上,急切地,“我真的才回来,小春,我才到家,乖乖,你摸摸我里面的背心,我在家会穿这种背心吗!”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裤腰衣摆里插。小春握着拳头就是犟着不摸,仰着头哭“你骗我你骗我……”那时候她还发着高烧啊,也别怪她这样任性,三天不见,想疯了……“小春,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乖乖,别哭了,我又折寿了……”   之后,他确实再没去基地,应该说,再也没去了……   小春恍惚,   冯玄龄说得对,那时候她着实什么都不懂,十五岁,能懂什么,她只想向前天天围着自己转,向前哪一点叫她不如意了,她动不动就说不要他了……   “小春,你现在确实最有资本说不要我,你年轻,这样年轻,我老了时,你照样青春美貌;我死了,你照样祸害人间。所以,尽管说不要我,说多了我也麻木了,只当狼来了,真有那么一天你发自内心地说不要我了,我也权当狼来了,你在逗我玩儿呢……”   说的多好,多动听,   最后,   “滚!你他妈还要不要脸,老子不要你了!”   你看看他多坏,多狠,   叫我总说“不要”,他听麻木了,却吝啬一句从他口中而出“不要”,最后的最后,不吝啬了,我没有麻木,我听了,就是一句夺命……   靠在门边的小春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毁了他,是的,她毁了他,就该得到报应……   才想到报应,   饶是小春此时早已心神大伤,接下来,听见冯玄龄“对她的自语”,还是一榔头袭来,不可置信!   人呐,仇恨当前也就不分年龄,不分心机,不分道行了。   冯玄龄此时也许也是太陷入往事中,那股子痛心,那抹无以复加的遗憾,一瞬,铺天盖地而来,一触即发,   “小春,我当然记得她,牢牢记住她。   她毁了一个天才,毁了一个壮举,难道不该付出代价?   就算向前最后也没和她走到一起,难道祸水就该这样安享生活?   她凭什么还该有家有室,有份安乐的工作,   这样的女人就该失去丈夫,失去家庭,失去安逸,失去乐土,整日生活在惊惧不安中,被人玩弄,被人愚戏……”   “玄龄大哥!”袁毅似乎都听出了他言语里的歹毒,惊声喊住他!   这时冯玄龄好像才从自我情绪里渐渐走出来,   “她不在这里就算了,不过我提醒你,想好立场再对她伸出援手,她前夫是禾晏,如今,跟禾满也不清不楚。向前如果会来的话,告诉他,当年他甩掉这个女人是正确的,不要让她再害他第二次了。”   “美玲剧场的局是你设的?”袁毅忙问,   男人恢复儒雅淡定,   “如此破绽百出,你也太小瞧我了。”   楼上的元小春听见冯玄龄走了,   却,已是惊骇异常!   是的,袁毅也许有所不知,   美玲剧场这一局确实太小儿科,冯玄龄这样的大谋大帅怎么会在这种小计上下神?   他要下,下的绝对是大神,   “这样的女人就该失去丈夫,失去家庭,失去安逸,失去乐土,整日生活在惊惧不安中,被人玩弄,被人愚戏……”   小春终于知道一直看不见的魔手是谁了,   她身体里的诡异现状,   游戏,   甚至,禾晏的死!……   原来,最险恶的魔,从来都不露峥嵘,他们擒取高位,云淡风轻拨动着你的人生。 ☆、67   小春走出去,居高临下看楼下的袁毅。   他正在打电话,看她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又扭过头去。“好吧。”轻声,倒像怕她听到。   小春面无表情,她知道他在和谁通话。“向前如果会来的话……”小春知道,这是不可能,今生他们都不可能再碰面,他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就是。与卿绝,死生不复见……   袁毅放下电话,默默看了看楼上的小春,   实话实说,如今的小春更扣人心弦!   十五岁的她,或许娇妖不可言,是男人的毒,   现在,沉淀了的小春,历经了磨难的小春,更坚韧,更雅致。更大气,更贴近人心。曾经你捧她如宝,现在,她也能用她的胸怀纳你如山!这样的女人只会愈捂愈暖,历久弥香。终将临与一切妖魔鬼怪之上,不是仙不是神,是陪你知心知己走完一辈子的良伴儿啊……   只能心中叹气。你怪不得向前寡情,也怨不得这段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恋休止得如此叫人痛心疾首。只能老话儿说得好,命里无缘莫强求,各自安好吧。   袁毅指了指一旁桌上摆的她的物品,“你走吧。”   小春下来。走到桌边,一件件又佩戴回去,警用腰带、空膛的枪、对讲机、手机、钱包……   小春被抓来时就是这么单薄一件衬衣,她的外套还在警车里。如今已近深夜,袁毅见她一语不发,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无论如何,心中一定泛出酸楚,“小春!”喊住她。小春回头,一把车钥匙丢了过来。小春没接住,钥匙落在地上,但她还是弯腰捡起,看向他,“谢谢,我会还给你。”   “小春,我发现你一直没有哭。”   小春浅浅弯唇,带着多少无奈,“哭要能解决一切问题,我宁愿以哭为生。”   出来了,开车下山时,小春想,她哪里又不会哭,现在照样是一点事不顺就能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哭要能解决一切问题,宁愿以哭为生”不是禾晏喷自己的常用语么。   十七岁,大雪封山,全国人民都在欢度春节,他生拉硬拽驮牲口一样把她运去山区上学。   那是她一辈子度过的最悲惨的一个大年初一,   像演电影的,她爹宝卷在外头追着车哭,“春儿,小春……”   她扒着窗子生死离别一样“爸!爸!”简直是声嘶力竭,   枯心的他终于受不住了,停下车,越过她推开副驾的车门,一气呵成把她也推了下去,“下去哭够!”   她爷俩儿抱头痛哭,   他合眼眉头微蹙地靠在椅背上,侧脸冷美如海神波塞冬!   场面极其滑稽。   最后,还是宝卷想通,不过小春一直觉得是宝卷天生碍于禾晏的淫威……宝卷敬崇他老子,却最怕他!这也是小春最恨他的一点,他凭什么把宝卷收服得如此服帖,宝卷走火入魔一样听他的,他说的都是圣旨!   宝卷拱手又把女儿送回车上,“春儿,好好学习,你啥也不会,凭借一腔愚勇当个好警察也不算给家里祖宗丢脸了。”宝卷硬像狠下多大的心,扭头走了。   他又越过她合上副驾的车门,   依旧冷着那张波塞冬的脸,抽纸给她擦泪,擦鼻涕,“醒!”一声命令,纸巾捏住她鼻子,小春张劲醒出鼻涕,好大一坨淅沥,纸巾都浸透了,黏他手上,他也不嫌弃,又抽出一张纸,继续,“醒!”小春又使劲儿……那时候他就说了这句话,“哭要能解决一切问题,咱们都以哭为生多好,那你和你爹绝对的人生赢家啊。”小春瞎打他,他也不避,好像笑了……   小春一时恍惚,差点冲进山沟里去,急刹!停了下来,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这一激灵,倒叫她脑子一下绕到正事上来,   冯玄龄是幕后主使!!   看来就连禾晏的死都透着巨大蹊跷……小春竟然一时摸向胸口,那里,真实地刺痛着,甚至,凝滞着恨意,恨冯玄龄……禾晏……禾晏,怎么能就这样死去?我还没恨够他啊,怎么就,叫人这样害死了去……   瞧瞧,爱一个人可能阻塞任督二脉,蒙蔽一切感官;恨意掀天反倒能打通这一切!   元小春此时切切实实机灵起来了,情商如禾晏多年企盼,一瞬开了天灵盖儿的……禾满也是他害的!一定是!……多不容易呐,她终于能用“联想法”稍微串起一切了,有理有据地想:他刚才提起过“她前夫是禾晏,如今,跟禾满也不清不楚……”一定是这样,那日建州游行庆典,他看见我和禾满一起,于是,连禾满也不放过……   嗯嗯,一定是这样!   元小春此时“雄纠纠气昂昂”呐,   首次,   不以“个人喜恶”断人识事,   不以“我恨禾满”就断定他是坏人,罪有应得,   这难道不是情商的一次飞跃吗!禾晏在天有灵会哭的,哭能解决问题,哭能叫他终有一天看见小春情商开窍,他愿以哭为生……   之后的路程,元小春因心中有了主意,车开得特别稳特别,嗯,像她爹所说“一腔愚勇”。   哪知到了自家门口,老远就看见她老爹急死奔丧一样招呼着同样急死奔丧的软之,“快!快!”   小春还纳闷下车,“干嘛去?”   她老爹和软之两个软骨头同时向她奔来,“小春!你没事呀!”   小春家里主心骨一样,“能有什么事,我执勤就回来晚一点。”   “不是,给你打手机你关机,只有给凉子打电话,凉子说你……”   小春一抬手,领导一样打断了她爹的话,“我不安然回来了?如今什么年代了,什么都得讲证据,没事,会还我清白的。”   软之这时候机灵,“就是还没还你清白?”   小春瞪他一眼,“你会不会不添乱?”   宝卷不放心呐,“小春你这是又招谁惹谁了……”   小春这会儿倒没阻住她爹的情绪,反倒一脸忧色,   “爸爸,那事儿,我肯定是清白的,就是,想要早点还我清白,……要不,你还是帮我去求求禾?长吧……”   “你!”宝卷望着她,多么的恨铁不成钢啊! ☆、68   小春想得还是挺周全的,她想把知道的情况透露给禾满,自己是不能直接出面的,晓得背后冯玄龄这双老奸巨猾的眼会不会盯着自己呢。唯有“曲线救国”,通过她爹联系到禾?长然后据实以告。   宝卷一想是自己姑娘危难之际也就顾不得曾经与禾家誓言旦旦恩断义绝。且不顾大半夜,开车载着小春就要亲上府邸。走之前,软之把小春拉到一旁,也似有“重大情报透露”地把自己被禾满老婆劫去参与“让贤大会”的事儿汇报了一通……小春望着一个点沉默了许久。软之忧虑问她,“你和禾满真有联系?”小春收回视线,摇摇头,“不会再有了。”   原来他有家有室。   莫怪小春现在才得知。她一先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人,何论过问他的一切……小春看向车窗外。忽然觉得无比的心累。等这一切的一切偃旗息鼓,或许,她真应该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叫她伤心、操心、烦心的地方,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显然不够平静。   在元小春去往禾家府邸找她的前公公据实以告之际,   161某一特护高级病房内,也正酝酿着一场毒辣风暴。   齐阳悦已经从手术室里推进了病房,   左手是废了,起码对一个拉琴的人而言,五指的不再灵活肯定是不能再自如地拨动琴弦。   走廊上,几人走来,门口的秘书见状忙走进病房告知郑云,“署长,袁部长来了。”   郑云起身,看见病床上的女儿眼皮子似乎动了动。看来要醒了,又吩咐,“快去把王主任叫来,阳悦快醒了。”人还是走了出来,“袁部长。”   袁毅看了眼里面,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手术还好吧。”   郑云忧心地摇摇头。“情况不乐观。”   “好好休养吧,手上的伤做复健还是挺重要。”   “嗯,谢谢关心。”郑云抬头看他,似欲言又止,“那个……向前不来看看悦儿么,”   袁毅的脸色淡了许多,微微弯唇,客气而疏离,还是那句话,“好好养伤吧。”   人走了,   走得这样无情,   一眼没有进去看看里面的人儿到底伤势如何,只得听“情况不乐观”。就好似放弃了一切……袁毅转头走出来时,唇边的微弯是带着淡淡的讽意:郑云还真有“期许”,向前可能来看她女儿么……   是的,无情的不是他,   是向前。   不错,刚才在木兰峰,冯玄龄一走,小春从房间里出来居高临下看见他打电话那会儿,他打给的,正是向前。   说明了一切,说到了小春……   向前那边似乎沉默了好一会儿,   开口时倒并不见多大的情绪波动……这也是叫袁毅最后唏嘘感慨的一点,是他和元小春一般遮掩得极其好,还是真就情飞意灭再无半点留恋……向前只吩咐了两点:一,美玲剧院这件事不参与。再,看看齐阳悦还能拉琴么。   这也是袁毅觉得向前近几年来最大的一个改变:怎么说呢,冷情了太多……   曾经的向前也不见得是个多有热情的人,但是,至少有温度。他天生一颗耀眼的星,拥有快速收服人心的魔力。他聪慧,多才多艺,兴趣广泛。也可说娇生惯养,从小想得到什么太轻易了,于是,他也会三心二意,玩娱人生。   唯一能叫向前持久的,在那个时候看来,也就元小春了。向前对小春的迷恋抵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无疑小春也足够迷离人,在他们这些仰望这份爱恋的人看来,向前和小春,天生就该在一起,无关年龄、身份,向前是小春的天,小春是向前的命……天生若此。   结果,还是高估了小春,她在向前的生命里也许最为绚烂,但,到底还是烟火,终究还是有灭落的一天。   之后,向前点亮的烟火也不无璀璨,   他的喜好倒没有变化,一直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点,袁毅倒是可以保证,向前从没有胡搞过。事实,他如一位高僧,入定欣赏的,似乎只是这些少女们不可复制的青春与灵气。   比如这个齐阳悦,确实属于她这个年龄段里大提琴拉得最出色的一位。向前和她相处多数是静静地看她拉琴,看得入迷……   向前着实变了,变得琢磨不透,而且,像刚才所说,变得冷漠情淡。   也不止对小春如此吧,   你看看此时他对齐阳悦的态度,   他关心的只是这双能拉琴的手是否还能继续演奏,不能,也就只有弃了……   每个女人都有青春,   但是,拥有一技之长且灵气逼人青春的女人却不多见,   向前一直以来,好像专门就在“收集”这样的“青春”。   无疑,郑云是看到了这一点的。   说起向前其人,   也许这样理解比较直观:他就像贾宝玉。   他背后原本有深厚的家族势力支撑,结果,家族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败落了。   但是,这样一个灵气的人儿无法败落,   围绕在他身旁的,均是人中龙凤。他们继续娇宠他,维护他,捧爱他。   历来,向前在人面儿上都是默默无闻。   要说如今他的身份,外头看来,更是不值一提,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秘书。   但是他的主子厉害,   程霜。   如今已八十岁高龄。   她是领袖程渊的独孙女!   程家慢慢已淡出历史舞台,但是余威万不可测,只是时常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得很罢了。   这位老太太按说身边侍从应该不少,但是,且不然,十年来,她只有向前这么一个三等秘书身边差遣。   话说回来,   知道程霜的人本就不多,何况向前,   郑云能摸透这层关系,看清这棵冲天之树也实属不易,   她亲手把女儿献到了这棵隐秘的高枝儿上挂着,见向前对女儿的欣赏也持续了下来,开始做做梦也在所难免,   没想,这个梦被击碎起来这样快狠打脸!郑云也是敢怒不敢言……   进病房来,   看见的,是女儿虚弱的眼,以及,殷切、一心一意地企盼,“妈妈,向前来了么……” ☆、69   郑云在女儿床边的椅子坐下,得亏齐律群随主治医生王主任去看阳悦的手术片子,她只需遣走自己的下属,屋里只剩她母女二人。   “妈妈,向前……”病床上的女孩儿见母亲一直不回答。急了,不顾病痛,要翻身抓住妈妈,“我听见袁毅的声音了!”   哪知郑云并不全然心疼样儿,反倒颇为羞愤地抓住女儿伸过来的好手,低吼“我叫你别跟易纯天那个小混混来往,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郑云如何愤怒。自己如此辛苦才叫她攀上向前,毁于一旦……   女孩儿一怔。“妈妈你知道了……”   郑云阴沉着脸,“你的手是他扎的是吧,一个小混混能有多周密的布局?破绽太多,人家就这几个小时,事发的监控基本上都拼凑出来了!拿我手上一看,我的好女儿呀,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向前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这个人吗,不就是你这双手!会拉琴的手!现在,叫那个杂碎全毁了,全毁了……”   女孩儿重重愣在那里,“不……不!”眼泪刷的就落下来,“妈妈,妈妈,你想想办法,我的手……妈妈。我不能没有向前,不能没有他啊!”两手抓住妈妈,完全不顾才术后的手掌了,   郑云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握住她又渗出血来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是再无计可施尘埃落地的模样,“已经不可能了。小悦,忘掉向前吧,至少保住这只手,不能再拉琴了,也要它有自理的能力啊……”   病床上的女孩儿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被扎坏的手无力握拳却也用力摔打着床,该有多恨呐……这个地步,郑云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只能悲愤地看着她哭,一腔懊恼无处发……   却这时,阳悦突然哭叫出,“元小春!都是为那个元小春!要不是她我为什么去找纯天。纯天,易纯天!我恨死你了!……”   郑云疑惑看向女儿,元小春?不就是现场那个女警么,看来她出现在那里还真不是偶然?   “元小春是谁,你和她什么过节?”郑云忙问,   阳悦此时哭得忘乎所以,只顾自己的恨意,全然地狠毒,   “她是谁,她是爸爸十年来最忘不掉的人!个小狐媚子,爸爸把她的照片一直宝贝一样夹在书里,还怕我看见!……”   郑云震惊!   接着,震怒,   她慢慢扭头,看向那边沙发上放着的自己的手提包,眼神渐渐,渐渐也无比狠辣起来……这下好,一个女人最险恶的用心成功被“疯狂的嫉妒”全激荡起来,加之女儿的受伤失意,新仇旧恨,一股脑是要全撒向!……手提包里是下属们才递上来的女儿受害全过程的证据,她特意留了个心眼,嘱咐亲信去办的这件事,所以交给她的这些证据全是第一手材料,绝没有外泄……好,小狐媚子是吧,算老天有眼,捏死你我还是易如反掌,只要将这些证据一篡改!我是署长,这次为了我一家的屈辱,为办你,我就誓要一手遮天了!   好吧,   看起来,小春这是险象环生呀,   不过,什么事都无绝对,   元小春这小半辈子看起来跌宕起伏带着苦,但是,多数还算吉人天相,危难之时,总还接几分天缘,有人护佑。   这次,他前老公公为了她,着实费老心咯。   深更半夜,元家这二老小登门,当着宝卷的面儿只提小春蒙冤这件事,其实,之后有段儿时间故意支开了宝卷,小春抓紧时间又简洁清晰地向老?长汇报了冯玄龄其人其事。小春坦诚,不瞒和向前的过往,也不藏和禾满的冤债,“?长,如果真是冯玄龄害了禾晏,全是因为我叫禾晏……”小春红了眼眶,“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一家人,甘愿余生……”禾智云忙抬手阻住了她的话,“不至于不至于,小春,有些事……”咳,你叫禾智云如何开口劝?说,禾晏没死,不仅没死,还把你忘了,忘了不说,还装成禾满又去搅乱你的人生?……老爷子也是服了儿子的气,他这是作什么呀!   不过好在这阎王儿子一路乱七八糟折腾下来,瞧瞧,线索不慢慢慢慢真浮现出来了?所以禾智云也算有了信心,更挺儿子愿意为他做好坚实后盾了。   禾晏被抓,老爷子倒一点不着急,他这阎王小子心思九十道弯,你晓得他这次又是打什么主意?确实也是老爷子亲自去他双规的禁闭处所看过他,儿子沉稳着呢。   那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小春了,老爷子二话不说,第二日就赶去了帝都。   理儿超级简单,   县官不如现管,   如今是郑云“压制着”小春,那就找郑云的直属上级去反压制住她不就得了。   禾智云直接找到联邦总署首席总警监,方愿廷。   去之前禾智云知道此人要费一番功夫,原因无它,自己曾与此人共过事,方愿廷曾做过自己一年的副官,深知这人熟谙“平衡利益关系”的油滑本性,做好了准备。   “哎哟,老?长您亲自来……有什么事儿招呼我去嘛……”   一见面,方愿廷还是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尊敬,   但随着听到事情经过……   果然这是把“平衡利益关系”的好手,   郑云,他这时候还真不想去绊动她,   其实,他这几日已经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言辞里看出是一位基层办案经验很丰富的老警员所执笔,指出了郑云与一桩庙宇腐败千丝万缕的线索联系……就这,方愿廷都暂时按压了下来,   为什么?因为他在观望。   不久他就要升迁至司法委任副总干事,说是高升,其实比起利害关系还不及眼下这个总警监,   而眼下看来,最有希望接替他这个职位的就是郑云了,关键时刻,如果这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件根本动摇不了郑云的升迁呢?……今后,他可还有不少事情要靠这位接替者来协办的呀……   于是,暂且按兵不动是方愿廷此时的上上策,他准备跟自己的这位老?长打太极了。 ☆、70   “是这样啊,老?长……”禾智云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要开始弯弯绕了,也已准备好接下他的茬儿,哪知,这时候方愿廷里间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不好意思,您稍等。”他进去接电话了。   这通电话还有些时长呢。   却,再待他出来……禾智云都纳闷,方愿廷这态度是一百八大反转呐!   “老?长您看您还特意跑来这一趟,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黑是黑,白是白。谁做了违纪枉法的事,都得一视同仁!”   “哦。好,好。”他这样干脆,禾智云当然满意,不过……显然是受到刚才那通电话的影响啊。那这通“及时雨”又是谁下的呢?禾智云也疑惑着。可也不好明问,当务之急,只要他能秉公办事就行。   方愿廷亲自将老上司送下楼送上车,俯身在他车窗边,“您放心,我们不会叫任何一位正直的同志在强权下枉受冤屈,就是您也别着急,处理这件事我们还得有些策略,一开始她可能还是得受点委屈……”禾智云点点头,“这我明白。”方愿廷再三感谢理解,车开走了。   回身上台阶的方愿廷显得心事重重,   着实,他也没想到一个普通民警能引起这么多大人物关照!   但是有一点他看得很清楚了。郑云的末路在所难免,势不可转,是该严肃法办的时候了!而且……浸淫在权术里多年的方愿廷着实脑子动得快,他想,既然这个小民警背后有这么多人关照,何不做顺水人情,叫她在“法办郑云”中再立上一份功?……嗯。方愿廷越想越觉可行,疾步上楼,再次拿起了电话,   打给了程霜办公室,   禾智云那边可以安抚,而这头,必须郑重事事请示后再做比较保险,   “我有这样一个想法想先和您沟通一下……”   对方听后,沉默了会儿,   “可以,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仅她能力范围内能完成的去做吧。”   “这是肯定,不会让她涉险。”   得到首肯。方愿廷很兴奋,接下来,就周密行事严正处理了!   ……   小春是事发第三天午后从所里被带走。   当时她正在窗口处理一桩户口迁移,   “您家就在我们区,为什么要迁去江安区呀,”   “我外孙女要上学啦,我闺女非说江安区的教学质量好,特别还在那边买了房子,户口要迁过去才能入学。”   “哦,都是为了孩子呀……”小春刚笑着将办理好的证明、户口本递出去,大门口进来几位头戴钢盔的纠察警,   见到他们,所里往来的同事都不由停下了脚步,面露惊疑。是的,管警察的警察来了,谁不关注,出什么事儿了!   领头的严肃直接问,“元小春哪位。”   小春在窗口里稍抬起左手,“我是。”   来人看过去,向她走近,出示了正式逮捕令,“你涉嫌6月8日在美玲剧院发生的故意伤人案,我们依法对你实施拘捕询问,请你配合。”   小春似乎预感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是的,尽管老?长在为她想办法,可小春还有更深层的忧虑,毕竟上元寺的案情还不分明,晓得郑云现在针对自己是因为美玲剧院还是因为更复杂的……   小春走了出来,一人上前给她上了手铐,就这时所里的同事纷纷大惊且按捺不住了,“小春犯什么事了!诶,你们凭什么抓走她!……”甚至上来拉扯这些稽查警,   “我警告你们啊,快住手!你们这是妨碍公务……”   凉子正好进来,一看更不得了,上来就要向给她戴手铐的警员挥去拳头,“谁叫你们抓小春了!!”   “凉子!”小春也是忙叫,抬手要去拦住他,咳,乱成一团。   所长助委全跑下来了,扯劝了半天,小春还是被坚决带走了,听见凉子在后面痛喊,“小春是被冤枉的!郑云这是摆明要整死她!……”   坐上车的小春听了心酸,现下情形,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小春竟然被直接带到了位于明川郊外的第三看守所,   这也是叫小春顿感无望的原因,哪里有不经审讯分局拘留室都不呆,直接投入看守所的。只有一种情况,证据确凿,直接就等着起诉判刑了……小春坐在黑黢黢唯有一扇天窗的小牢房里,心中难免惧怕,这里她知道,关死囚才在这里。她虽“罪不至死”,但是关在这里足以说明“多受关照”,看来尘埃落定,这冤罪她是背定了……   整整一天下来,他们没给她一口水、一句话。就这么关着。   小春竟然也一坐就坐了一日。   想起了许多,   想起小时候,妈妈带她回上海老家,家里那么大的园子,她到处乱串一会儿竟还迷了路,   被个老太婆捡到,她笑着拉她的小手,“哟,这是亚哥儿的小闺女吧,瞧瞧多俊。”小春见她是个矮白胖子倒也可爱,不怵她,被她拉着小手走回堂屋里。妈妈忙把她抱进怀里,笑着对老太婆说,“我家小春和您真有缘,她还是您接生的您记得不,”   “记得,怎么不记得,小姐姐生出来时哭声洪亮,可是个有福的孩子呢。”   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借您吉言,您难得来,要不再给小春算一卦,警醒警醒我们。”   老太婆却摇头,“这孩子一看就命数复杂,算出来反倒束了她,只说一句,吉人自有天佑,以后遇着灾啊难啊,甭着急,咬牙挺过去就是大吉大利。”   晓得话儿是真是假,反正小春记得,当日那晴美的阳光和尖溜溜的小风儿把白姥姥和她满腹的吉祥话送进了整个大宅门,喜庆极了。妈妈当即取下手上的金镯子给了她,“如果当真如此,我倾其家当愿我家小春一世安乐也值了……”   小春还是哭了。   回忆起向前的一切可以叫她忍,   再多的磨难不顺、冤屈无奈可以叫她忍,   想妈妈,不能忍,   她不禁又想起生日那天禾满为她“变出的妈妈”,   默默摸着墙壁,哭得伤心。 ☆、71   小春睡得迷糊,不知今夕何夕了,忽然一声铁栅子门合上的声响将她惊醒!   传来脚步声,小春当然紧张,抬头看了眼天窗。外头黢黑,看来还在夜里。   她这间的铁门被打开的同时,壁灯也亮了,小春忙捂住眼,一直在黑暗里,突来的光线肯定刺眼。于是铁门被打开,逆着光。她也看不清进来的是谁。   “小春。”   由声音她认出是老杨!   因一时是敌是友她也分不清楚,依旧十分紧张地坐在那里也不敢吭声。   “小春。”老杨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忙低声安抚,“叫你受委屈了,别紧张,我是来和你说明一切的。”   小春稍放下手,老杨这才看见她干裂的唇,“一天都没喝水没吃东西?”多少有些愤慨,小春还是没吭声,老杨回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一人,那人似有愧色,“这是郑云的意思。我去拿点吃的东西进来。”又出去了。   老杨转过头来又看向她,边从荷包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认得这个男人么。”   小春接过来一看,震惊得瞪大了眼!   正是美玲剧院齐阳悦在化妆间遇袭的视频!   男人如何和她争吵,如何逼迫她喝下一瓶东西。如何行凶向她左手掌心扎进匕首!……虽然角度有些偏,可大致过程还是记录得很完整。   男人的面目也一直若隐若现,不过出门时还是有张正面照看得出来眉眼轮廓……小春有点印象,是那天碰瓷的男孩儿?   “有一天我在兰榭路附近执勤,被这个男孩儿碰过瓷。”小春惊忧地看向老杨,   老杨微微点头,“这就能串联起来你为何会被骗至现场。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因为上元寺这桩案子,现在咱们先不慌去细究。这么晚我能进来也不易,我们就长话短说。刚才出去那位是郑云的助手贺涛,”老杨声音更压低,“估计他被上面策反了,竟然主动找到我反映了许多关键信息,这段原始视频就是他提供给我的。郑云看来是真想把你往死里整,她甚至授意贺涛篡改视频,在原始证据上栽赃给你……”   你说小春该如何不惊骇!她到底是哪里开罪这位署长了,叫她恨自己如斯,现在看来也不像因为上元寺的案子呀,那是为啥?小春真是一头雾水!   “被上面策反?您是说上级其实已经……”小春还是能听出关键点的,   老杨略点头。此时唇边稍微露出些欣慰的笑,“不瞒你说,听到你汇报的情况后我给总警监方愿廷写过一封匿名信,估计里头一些情况也得到了上级的重视,否则贺涛怎会这么坚定地反水……”   正说着,贺涛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还有面包饼干。   “先将就一下吧,明天我会吩咐人私下送来饭菜,估计也在这种半夜了。”   老杨蹙起眉头,“这也太狠了,东西都不给吃。”   贺涛又是面露惭色,“郑云一向心狠……”   老杨也没再多说,又看向小春,神色也确实是心疼她,“小春,不管怎么说你对这个案子的付出牺牲是极大的,再挺几天,肯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相信我们,一定不会叫你白吃这几天苦。”   说实话小春心里早已拨云见日了,有证据,最重要有上级的支持,她也知道要扳倒这棵大树绝不是三言两语一蹴而就的。为了最后的胜利,她能忍!   又过去了两日,   如果没有老杨来这么一遭,如果没有贺涛的暗里照顾,她这日子……如何不叫生不如死?   郑云着实狠心,   这么把她枯关着,摧毁的,就是她的意志。等到在她面前呈现篡改过的证据时,早已身心俱损的小春扛得住“逼供”么,只怕她晕倒在审讯台边,被人强行按下指纹确认都有可能!   也就她在这间小牢房里关押的第三日,终于到了有人来提审她的时候。   再次给她戴上手铐,几位威严高大的狱警将她押至审讯室。   这时候的小春倒很沉着,她是打定主意不说一句话。   “姓名。”   沉默。   “姓名。”   又问一遍。   沉默。   “你要是这种态度绝对无益于下面的交谈,提审你,也是给你机会……”   正说着,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匆忙走进来一人,在刚才说话的主审人耳旁似急切说了几句,主审人当即脸色大变!一排坐着的人都疑惑地看他。主审人起了身,指着元小春,“先还是把她关起来……”人已经往外走,好像还有些慌张,这时,“都别动!”他才走到门口,已经被迎面走进来的大批稽查警控制住!   这些稽查警的袖标和本州的稽查警略有不同,看来是异地办案……   “小春!”   看见杨捷力随后进来,小春一颗心,终于安稳落地了……   车里,老杨用摄录机还是给她看了一段视频。   和逮捕禾满那天一样,   又是全署的一次高级别大会,   郑云正坐主席台中央,正用PPT向她的“大将”们权威传达“旨意”,   意气风发,淫威不减,   “我再强调一下最近的文明执法……”   突然她麦克风的声音断了,   郑云还敲了敲,瞧这立即蹙眉的模样,就是极大的不满,看向后台音响那边,   却,   “署长,这段阳悦被扎伤的视频是自动加密了的,很难修改……”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改不了就给我重拍!她人不关起来了吗,随时拖出来拍!”   “可是元小春几天没吃东西……”   “哼,还给东西她吃……别打量我不懂技术,你们都是技术出身,这点修片的能力没有?办不好这件事你也不用再吃这碗饭了。”   “是,署长,我一定尽力……还有就是,王副主任请示,如果元小春坚决不吐一个字……”   “你们还真都是吃干饭的,这也要我教?死人重刑下都能开口,何况活人。”   “明白了。”   砰通!   郑云那张椅子倒下的声音,那一刻听来,那样惊心动魄!   女人就这样晕倒在主席台的地板上,   所有人都惊惧看着她,   如视蛇蝎。 ☆、72   夫妻真是同林鸟,小春沉冤昭雪这天,禾晏也放出来了。且还是冯玄龄亲迎他出来。   “委屈了。”冯玄龄抬手与他握住,“事情都说清楚了,鹏程集团也为之前的错误举报决定召开媒体见面会。如实还原事件真相,并真诚向你道歉。”   禾晏淡笑点头,“您也费心了。”   一二把手携手上车的画面迅速传遍全州,一派祥和。   ……   “总算出来了。”少城开车,叹口气。   禾晏仰靠在后座,合着眼,似有无尽的疲惫。“谁把我弄出来的。”   少城看一眼后视镜里的他,微笑。“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江享。”   “谁?”禾晏……不,这时候还是叫禾满好,因为这一车坐着的全是禾满的人,没人知道他是禾晏。从他回来,只有一人他不得不用,明明。所以他曾经的嫡系,唯有明明知道内情。……一听这人名儿,禾晏不得不眯开眼,因为,着实想不到。   那场要了禾满命的车祸,说过,还有两位女子陪葬。   其中一个叫江霖,江享是她的哥哥。都把“禾满”逼得在帝都无法立足了,说明江享该是何等得憎恨禾满,竟然,这会儿“施以援手”?肯定不简单。   带着禾满惯有的懒散。禾晏颓废一笑,“自是没好事。”   “能出来就是好事,管他安什么心,人只要能出来怎么对付都行。”   这自是站在禾满嫡系们的角度想,也无可厚非。   但是,对禾晏而言,   真不是好事!一盘局就这么被中途搅合了。   ……   露台上。禾晏倚在栏杆边抽着烟。明明坐在他脚边的小凳上啃着苹果。   禾晏睨他一眼,“一直都没动静是吧。”   明明点头,“冯玄龄真的很谨慎。看得出,他绝对是高手。”   禾晏没再说话,吸着烟,看着脚下这盛美璀璨夜都,心中自有思量。   是的,双规这事儿是他“顺水推舟”主动“钻进来”的一局。看来,他没判断错,冯玄龄就是害自己的那只大鬼!   禾晏怀疑到他,当然还是小春给“提供的线索”。   自小春生日那天向他和盘托出乔小乔说起的“游戏”,禾晏就已经着手从所谓的“部对内网”开始调查,不得不承认。十分严密,挺难突破。明明说,像这种内网程序做的如此完美的,实属少见,一定是专业从事编程的老骨头幕后操刀。   也是机缘巧合吧,禾晏在负责州机关人员档案入库时,首次接触冯玄龄档案材料……他竟然曾经在柏泉基地服役!   柏泉基地是我军最小的一个航天基地,外界看来绝对平常无名,少数知情人才心中有数,这里集聚了全军最精良的编程人才,是黑客天才的诞延地!   禾晏这下如何不将目光集聚到他身上,加之,之后他一系列埋藏较深地“针对自己”,要不是禾晏对他有心防范,一定也瞧不出蛛丝马迹。比如说州庆晚宴上那个大闹他的女人……清苑是禾满车祸里丧生的另一个女人,大闹的是她姐姐清楠。当日,清楠可是冯玄龄请来的客人,但他装得无辜,好像并不得知这桩仇怨……如此重大场合当众搞臭自己,冯玄龄绝不是随意布局呢。这是前奏,为之后他的“腐化形象”铺路!   还记得州庆晚宴那天,他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小满,这个鹏程集团进驻保税区是大事,州里还是要给予充分重视……”这已然是开始“刨坑”等着他往里跳了。   他一定是暗示过鹏程集团自己是个“享奢的贪货”,于是明里暗里鹏程集团大把大把豪奢地“投资”到自己身上。   而禾晏此时也决定“接招”了,顺水推舟,就按你冯玄龄的戏码走,叫你得逞,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双规”后,你才可能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禾晏知道,像冯玄龄这类从柏泉走出来的人,他们依赖“程序”,甚至以“程序”为命!冯玄龄与鹏程集团的交易一定也不会在现实世界里留下蛛丝马迹,唯有看不见的“网络世界”里他们会有往来。自己落马后,冯玄龄就不会再警惕自己,这时候明明黑进鹏程集团的“程序”,通过鹏程与他的联系,看这样是否能获得一些“部对内网”的线索……   哪知,江享这一杠子“解救”插进来……   看来江享更狠,无论是高压还是买通吧,总之,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鹏程集团是彻底翻了供!   这下,冯玄龄岂会再跟鹏程有往来,他不动,明明又怎能有进展……   曾经,禾晏这么查,都还只是基于对冯玄龄的怀疑,   几日前,他父亲挺不容易地进来转告了小春这些时在外头的遭遇,只能说叫禾晏确认了冯玄龄是幕后黑手。   更不得放过这道貌岸然的老畜生了!   也叫禾晏更加确认明明这头对冯玄龄“程序世界”突破的重要性,这是彻底扳倒他甚至摧毁他的关键途径!   此时,禾晏面对这渺茫的暗沉黑夜,感慨也挺多。   要从前,明知敌人是谁,他多得是狠辣手段叫对方生不如死,   现在,不行了,   因为,小春一定不喜欢恶魔。   她被魔鬼玩弄,被魔鬼伤害,就算痛恨入骨,她的良知也一定不允许她自己变成魔鬼。   以恶治恶,以暴制暴,或许行之最痛快,   但禾晏现在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痛快,而从此失了小春的心……   不是禾晏变善良了,   而是他渐渐真心愿意“将心比心”去靠近小春了,   如同上次听了小春讲述被“乔小乔游戏”的经历时,他领悟到自己曾经那样“戏弄她”其实是在伤害她一样,   禾晏开始真正考虑小春的感受了……   禾晏在想小春,   此时,   小春也在想他。   小春立功了,   她成了扳倒郑云这只大老虎的大功臣!   凉子他们从分局把她接回来后就包了一桌儿给她洗尘,   里面同事们喜气洋洋热闹着,   小春一人出来在露台上透透气,   突然很想抽烟,   一抹说不出的悲愁就在这霜重鼓寒的夜晚腾然而起,   白姥姥没算错她的命呀,   吉人自有天佑,   挫折里她咬咬牙都能挺过来,   可是,   他呢,   他死了,   他死后,他的家人还在继续护佑我,   禾晏,这样说来,终究还是我欠你更多啊…… ☆、73   小春看见一颗苹果胡从楼上丢下来,撑出头往上瞄,   正好和准备弹烟灰的禾晏眼对儿眼!   这一刻,时光好似都停止了……   小春也没赶紧把头挪进来,禾晏怔着。才发现烟灰磕下去保准掉这傻子脸蛋儿上,忙把手拿了进来,结果看见她还那么“高难度”地仰着头,有点怒,这动作挺危险,“缩回去。”蹙眉说。   “你也出来了呀。”小春想问的就是这句,脱口而出。   禾晏把烟灭了。“头缩回去!”这是家不算高档但是生意挺红火的火锅店子,吃客随意。像明明这样随手丢苹果胡的也不少,真怕哪位心情不爽得最后连汤汁都往下倒,可不浇坏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小春头缩回去了。   禾晏拿起了车钥匙就往外走,明明也听见小春的声音了,他也把头往外伸往下看。禾晏已经出门了。   小春脑袋缩进来后,呆了下,接着懵头懵脑也往外走。同事们还在大吃大喝,“春儿,来吃呀!”“哦,我去上厕所。”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脑袋懵吧,可就想搞清楚他怎么也出来了?……   门口,   禾晏正好下来,她出来,   小春又是呆那儿,禾晏上来就抱起她。小春这才想起大庭广众之下,和同事们还只一墙之隔,捶他的肩头“放我下来。”小声吼。禾晏抱着直往下走。一楼更是人来人往,全是散客嘛。小春羞死了,只有低头埋他肩头,人也只当这女的喝醉了?   “哔。”车解锁,   禾晏直接拉开后座门。压着小春就倒了进去……   “禽!……”小春禽兽还没喊完整,口齿已经被霸横地全全整整占住,   小春手打,脚踢,腰扭,   没用,   他一只手灵巧地扯开扎在裤腰里的衬衫摸进去就叫她如泄了气的皮球,加上他的气息太像禾晏了……   啪!小春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真把禾晏打疯了,“你干什么!!”   小春明明眼里都是春水,却也带着深深的痛,   “你有老婆!”   “你还有未婚夫呢!”   “可我那是……”小春真不知该怎么说,   他却坦坦荡荡地说,“我那是假的。”   小春怔那儿。   渐渐,最后还是流露苦痛,   头扭一边,   “我,我不能对不起禾晏……”   好吧好吧,   世上你元小春最狠!最狠!我搞不赢你!我甘拜下风!……   你知道此时禾晏那一脑门炸得……炸金花!金花绚烂!全是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又觉笑着流泪的鼻酸,心酸,魂酸!好似,好似多少多少年了,你捡到一颗石头,真是蠢笨得无以复加,可你不信邪,坚决想尽其法把它捂热,捧胸口捂,含嘴巴里捂,甚至扒开胸膛塞进心窝里捂!捂啊捂……以为永远也捂不热,永远的永远都是那块又冷又笨的顽石了……结果,冷不丁,它毫无预兆地,热了,火了,烫了,烫得你那曾经捂过她的胸口啊,嘴巴啊,心窝啊……   禾晏鼻酸地埋进她肩窝,久久地,久久地动不了身……   两人就这么压贴着,   一个头扭一侧,心中煎熬,   一个头埋其间,心酸斐然……   禾晏的手慢慢又伸进她裤腰里,   小春坚决抓住他的手腕!   禾晏头稍挪动,   唇抵着她耳垂,   直到此刻,禾晏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一点都搞不赢她,她只给他一点点这样的“惊喜”,对自己而言,就是滔天,就,极有可能丧失理智与决策,不顾一切地……   “小春,我就是禾晏,我们睡了整整十年,你难道觉察不出来,我进入你时,我的尺寸;你叫嚷时,我的方式;你升天时,我的释放……”   小春一下转过头来!!   他微仰着头,唇几乎快碰到自己的唇,眼半合,神态竟似虔诚,安宁里又有一抹只有她瞧得出疯狂,   “春儿,**年2月6日,除夕夜,我们第一次,之后除了我死的这段日子,我们哪天没做过。我都快长你身子里了,你都不记得了?”   小春一腔子受惊和苦痛剧烈混杂!一口气好像都提不起来,却还结巴着“有,有没做过的,你和戚霜晨去日本看樱花,去法国瞧车展,你陪她回娘家……”小春哭出来,一拳一拳打在他肩头,“我相信你没死,你就是你,可我不相信你没有陪戚霜晨去看樱花,瞧车展,回娘家……”   禾晏睁开眼,身子往上挪了下,稍与她分开些,   好好看她,   好好看,   抬起一指,细细描她的眉,   多少年了,她这是第一次为自己哭吧,禾晏想把这样的她刻进心里,   “是的,我陪戚霜晨去做过这一切,   可是,两个男的一起去看樱花只会把所有的樱花树打残,看车展只会试遍所有的好车,至于回娘家……戚霜晨孤儿院长大,每次回他那‘娘家’我可得折不少财。”   元小春已经张大了嘴,可怜的是,来不及收的眼泪依旧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戚,戚霜晨是男的?!”   禾晏终于俯下头去用嘴代替了指,两手捧住她的头,细细地从她的眉眼开始吻,   “他也没死,不过成植物人了,要不现在就带你去验明正身?”   小春还懵着,“那,”   禾晏堵住了她的嘴,“那就是说,我和他去看樱花,瞧车展,回娘家,每次当天都回来了,只是你睡得死,我怎么弄你都像猪,醒了也啥都不知道。”   是的,经过日记的刺激,以及这一连番跟她的野和,纵是禾晏记忆里还有些东西模模糊糊,绝大多数还是想起来了吧……元小春,他这辈子最失败的执著了。也许就是因为失败,挫折感对禾晏而言刺激太大,于是,一番生死打滚,啥都记得起来,唯独她……这是禾晏潜意识里的“近情情却”作祟啊,大神又如何,大神也是人,遇见劫数照样有怯有缩,也只有这样,他才更有血有肉,被元小春咬的血肉模糊也才最可爱最可贵……   人呐,不失去一回不知道欠他的,   元小春这段时间想起他太多太多了,多的连他曾经的“不好”也“退居二线”许多,这会儿,更是她最最扛不住“回忆”二字的时候,小春手里结结实实抱着他,唇里炽炽烈烈挨着他,才真真正正回到这十年来惯有的一种状态:心安。   是的,曾经他再不好,他给了自己,心安。   世上再没有最坏了,最坏的就在身边,是禾晏。小春心安。   世上再没有最无情的了,最无情的就在身边,是禾晏。小春心安。   世上再没有最霸道的了,最霸道的就在身边,是禾晏。小春心安。   自他“死”后,小春没有一刻心是安的,   现在,   安了。   小春哭哑了嗓子,   被他揉进身子里还在说,“我要去看戚霜晨,我要去验明正身……” ☆、74   推开车门走下来,元小春除了脸有些发烫,基本正常。   她两手反叉腰欲言又止,好多话刚才一胡搞起来就算说了也像没正经的,还有不少疑惑她想跟他正经聊。可情绪热着,真说不好。   坐车里的禾晏瞧她这样还真好笑,   “小春,”声音也有些低哑,喊住她,   小春抬头看他,   他一脚稍伸直。微斜身子从右侧裤子荷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递出去。   小春哟。   那模样多可爱,不服气又服气的样子,咬一下唇,“你怎么知道我想抽烟。”   禾晏手又抬,“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拉什么屎。说了你只会更郁闷。”   小春还是撅了下嘴巴,接过烟。   禾晏见她熟练抽出一支衔在嘴边,顶开打火机凑火的样子也是迷妖得很。   吸了一口,两指夹着烟,把烟盒和打火机又还给他,刚要走开,禾晏朝她点点头,“你过来。”   小春还是单手叉腰走过去,她得在这外头把烟抽了再进去。这样子,同事们可不能见。   禾晏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拇指和食指夹着烟,中指敲了敲烟身。“我喜欢这样拿烟,你试试。”   小春愣了下,   不过还是试了试。   禾晏点点头,又拿起打火机,   “我喜欢这么凑火,这样能避开烟雾,如果和给你点烟的人凑得近。能看见他眼里的主意。”   小春不自觉地学习他歪头……   小春笑“这是习惯,得练。”   禾晏停了下吧,过了会儿才说,“那就试着练练吧,和我一样。”   小春看着他,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烟是向前教着抽的,她点烟、夹烟、凑火,全是向前的姿势、神态……   小春垂下眼,像他那样夹烟吸了一口,轻轻点点头。   “哟,这谁呀,”   突然身后一声,   小春回头。   又迅速回头看禾晏!   禾晏倒没多大反应,依旧稳坐着,手里摩挲着刚才抽出来的那支没点的烟。   来的几位是谁呀,   巧死,   这才是他禾晏真正的嫡系!各个儿都是连小春都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如今,摆明全是恨意吧。   看这说不得的乌龙……小春眼下这“辱”受的……   “我当谁呢,嫂子呀,这黑灯瞎火站这儿跟谁情意绵绵呢。”   “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你要出墙找个远点儿的啊,他和禾晏是近亲不知道?”   小春知道他们说得这样刻薄也全是本着维护禾晏的心,   她始终没看他们,手指头夹着烟,手垂着,只看着车里的他,眼里,竟是心疼……禾晏心里有点气,你心疼我干嘛!傻子,他们欺负的是你!   “留点口德吧。”   这些都是他最亲的兄弟,他们处处维护自己本无可厚非,但,再难表达,禾晏此时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十年来,他可以亲自把她欺负惨了,但是,别人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他一开口,这些把他当成禾满的兄弟们可不依不饶了,禾晏也理解他们,自己的死本就不明不白,自己以前待小春的心意他们多少也了解,眼见着“曾经的大嫂”“出墙”,管你是谁,肯定都恨!   “还真不想留口德了,不过打嘴巴官司也没意思。满大哥,还记得禾晏在时,你还欠他一顿鞭子吧。”   禾晏心中苦笑,   原来报应就在今天了。   那是两年前,禾满欠下一场赌债,自己去帮他摆平了,禾满自己过意不去,说,小晏,我知道怎么谢你你都不稀罕,你哥这次是做糊涂事了,该打!就当哥欠你一顿鞭子吧,哪天你心意不顺想找人出气,就来抽我一顿,哥甘愿给你出气。   好了,瞧这机缘,禾满当初一顿鞭子,现在倒要叫自己生受着了……   “什么鞭子?”小春这时候倒警觉开口,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流露出的担心叫禾晏心更是一软……罢了罢了,挨就挨吧,只当给她赔罪了……   禾晏走下车,   这下也不避讳和她亲密,   从后面抱住她,   从她指尖捞起烟就着她衔过的唇印吊儿郎当吸了一口,   “你们说怎么玩儿吧。”   小春在他怀里也不敢动,仰头看他,   此时的禾晏全然的妖气,却越发叫小春看得心疼,   刚才鬼混再激烈,该听到的,小春还是听到了,   他说现在他还不能暴露身份,禾满已死,他顶着他的身份还有许多事情得完成……   看上去他只背负着“想惩办杀害他自己的凶手”的仇恨,其实,小春如何又不知,他想保护她,想把这些她惹出来的孽全扫除,还她清净……   禾满本就是个浪荡货,   但是,怎么这样抱着小春的禾满就更叫人恨得咬牙,却,咬牙过后,又不得不高看百分……   除了他抱着的是小春,曾经禾晏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还有就是,怎么就觉得这样表面看上去浪荡不羁的禾满,骨子里透着的就是一种十分强大的霸道无畏,超级大气!你们想怎么玩儿我都奉陪!不是与你们作对,纯玩,愿赌服输……   “去红龙吧。”   对方沉着脸向他们的车走去。   禾晏从后面搂抱着她就这么四脚四手一样也走向他的车,   小春也没挣扎,依旧侧仰着头,担忧地忙问他,“疯了,为什么要去挨他们的鞭子!”   禾晏低头贴着她的脸,   “你给你同事打电话说你不上去了,这顿鞭子你还非得亲眼看着。”   小春开始挣,低吼,“你是真疯了是吧,就算不好暴露身份,我去找老?长……”   禾晏牢牢捉住她的手,脸色不悦,“什么时候你啥事儿都喜欢找我爸了?我是你老公!”   小春拿额头撞他,“可我老公秀逗了!”   禾晏唯有无可奈何笑,“所以这顿鞭子你更应该看,你老公以前确实秀逗得厉害,这么耍着你玩儿,实在不像话。”   小春一下愣那儿,   仰头看他,渐渐,眼睛又红了,“叫你承认错误真难,可是,我不想你挨鞭子,”zhe了,转过头来抱住他的脖子,勒得真紧,“就算挨,也该是我抽呀,哪轮得着别人打你……”眼泪又成行流。   十年了,   小春等到这样的禾晏也不容易呐,   他太高高在上了,   如果说曾经向前叫她仰望得辛苦,   禾晏就叫她仰望得心酸了,   好像他永远都不会心疼自己,都不会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小春其实是个很渴望爱的孩子,你们给她一点点,她会回报你们如汪洋大海……   禾晏低头顶住了她的额心,   “我知道你下手不会狠,别人抽,我心安。” ☆、75   红龙真是个魔生妖活的地方。   小春有次去医学院取他们的新生户籍,就在那间实习生观摩室见过这样的格局。   一面墙的双面玻璃,   玻璃外侧是两三排阶梯座位,   不同的是,医学院里玻璃内侧是一整台实时手术。供学生现场观摩,   而这里,   玻璃内侧是一套完整高峨的十字架,冷兵器时代的刑具一应俱全,供人赏刑。   赏刑,实际在本州古来是传统。那时的人们最尊崇战斗和死亡,一些小规模的格斗逐步发展成为供公众观赏的角斗。之后。因获得大批战俘,磨折他们也成为观赏的一部分。   这些原本只存于历史教科书中的场面。如今,活生生演绎在眼前,叫人不寒而栗,却也不得不承认,好似回溯到那惊心动魄的时代,恶血翻腾。   小春捂鼻坐在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她左腿压右腿,身子前窝,加之捂住口鼻,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实际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她阻拦不住他,也就不再坚持。男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主意,何况,她家这位主意最大。   不过,看见玻璃那侧,他走了进来。小春捂着的嘴还是一张,咬住了掌心。   无疑,禾晏这样的男人该叫盛美!   这里还是挺保护受刑人的隐私,   人进来时,里面的灯光已经暗下来,叫人见不到他的真容,   他背对观众。   在光源的边缘依旧看得见他从裤腰拉出衬衣摆,解袖扣,解衣扣,从容不迫脱下衬衣……外头三层阶梯观赏席已坐满,小春是心思飘摇根本没意向去瞧这些观众,但隐约瞧见他脱衬衣时,小春听见……有女观众已经发出叹息之声了!   这样的男人如何不叫人疯魔,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半果躯体,如战神般展现这毫无瑕疵的力与美,   他的手一正一反被铜镣锁在横架两侧,   人的本意是叫观众看清他受鞭刑之苦时手势的挣扎,   却,   叫人见到的是。   狠鞭下落,   这双手坚定的强霸之姿!   他的手心如纵横的阡陌,   他的手背如芸芸的众生,   他的手心手背就如国计民生,   翻云覆雨就能乾坤倒悬……   鞭痕在他宽窄渐落的背上盛开妖艳的血痕,像曼陀罗,魔魅迷人,   一鞭下落,静寂里也听不见他的闷哼,唯有身体本能地一扛……人们看不见他的面目,小春却好像看得清楚,他在咬牙,但他的眼神拥有歉意,他在说,小春,我错了,我叫你受委屈了……   小春捂着嘴咬着掌心泪流满面,   她还是感激老天的,   给了一个叫她爱恨交织的禾晏……   初听“禾晏”,是从妈妈口中,   妈妈说,那真是桩神祗。   小春却不以为然,   没见过他,对这个名字就已然存偏见。   历史上也有个著名的“何晏”,曹操那个同样叫人爱恨交织的养子。   何晏他妈嫁曹操时,他已经出生了,跟着一起进宫。   这事情够古怪了,更古怪的是曹操居然不烦他。继续古怪的是何晏不但不领情,没事还刺激曹操——画个方框在里面种菜,冒充开心网创始人。问:“方块是啥?”答:“我何家的房子!”曹操郁闷道:“操!”何晏说你骂谁呢!曹操道:“我说自己的名字你管得着么。”   这位比曹操狠的养子,之后娶了曹先生的亲闺女金乡公主。他喜欢化学,实验合成了魏晋最牛哄哄的嗨药“五石散”。嗨大了觉得很满足,根本不爱和金乡公主扯淡。他长得极漂亮,脸白,且嫉妒自恋。曾经魏明帝曹叡给他吃面条发汗,就是想知道他脸白是不是因为擦粉太多,结果是真白。   想想,这样一个同名的人,小春一开始就把他当“小白脸神祗”想了。   殊不知第一次见面,这位神祗就为她见了血。   小春还清晰记得那是个阴雨天,   她举着一把大伞独自回家。   宝卷从小就不给她准备一些女孩儿气十足的东西使用,一来他是军人,大院儿里的孩子谁打扮的公主点会被笑话。再,小小春谁都看得出太撩人,再一雕琢岂不更容易招大祸?   所以小春上学时可说十分朴素,用度甚至接近男孩子。伞,是那种厚实的弯柄大伞。书包,也是斜挎的军布书包。衣着更是永远的黑白系。   可,饶是这样,依旧阻不住各样觊觎她的心!   小春放学,身后总有“庞大”的队伍尾随,   要不是碍于她家住大院儿,这些队伍会更贴身。   二中的孩子已经对她很熟悉了,送也都有分寸。   不想,这天,附近职校来了好大一帮子,   他们本是来二中寻仇另一桩事,   结果,看见了小春。   小春又穿着二中的校服,   好嘛,将小春打了围,   “妹妹好漂亮,我们交个朋友吧。”   “妹妹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小春左走,包围圈左移,   小春右走,包围圈右移,   后面尾随的二中护花队伍这下一定怒了,上前理论,毫不意外地发生了群殴!   可终究抵不住职校这些二流子的凶狠,被打得落花流水。二中几个蛮横主誓要搞到底,回去搬救兵了,但是,小春还在“包围圈”里呀……   十五岁的小春吸引人的绝非只有模子眸子,最重要,还有性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软妹子的表象里是十足的骨气!   叫二流子们都吃惊了,   小春收了大伞,军布书包往腰后一放,竟然开始硬闯!   人拦她,她举起伞就夯了过去,   “哟呵,妹妹还是个冲脾气!”   眼看这些坏孩子要“围捕”她了,忽然一人“横扫千军”般进来几拳几脚打得小二流子们落花流水一地!   抓住她的胳膊也不是跑,硬拽般扯到路边一辆车,打开车门丢进去……小春审时度势也顾不上他是谁,算也甘愿躲进车后座,可就在他拉开驾驶车门时还是遭了毒手,一个小混混不甘示弱拿出了匕首,他抬手一挡,手臂被扎了一刀!   他也没将她带多远,只开出危险范围,停了车,   “下去。”很冷,   小春到底担心他的手臂,“你的手……”   “下去。”显出不耐。   小春一心热碰了他一口冷,当然又尴尬又翘气,下车了。   回了家,这桩惊险不敢告诉爸爸,妈妈还是要说的,   梅里亚是个浪漫的人,关心完女儿的安危,又说这桩“英雄救美”是缘分呢,问她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春撇嘴,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戴个眼镜儿,天上玉皇大帝一样谁也瞧不起……   “是禾晏?!”   梅里亚当晚就拉着女儿去了府邸,非得证实这件事一样。   也许,这才真正是小春第一眼看见他,   因为,白天她几乎看到的全是他的后脑勺。   他立在二楼栏杆边,   梅里亚和她仰望着精致少年,   “禾晏,真是你救了我家小春呐!”   小春永远记得他正面对着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愚勇终究丧命,你女儿确实是个容易害人害己的货。”   小春开始恨他了,   没想,这一恨,竟绵延了十年…… ☆、76   小春默数着,说好十鞭。   “十。”小春忙要起身,再怎么能扛,也已是血痕累累,小春心疼啊……哪知这时候。   砰!   一只打火机抛向双面玻璃,发出脆响。   “诶,哪位这么没公德!”   观众席上方灯开启,大亮。红龙的工作人员出来制止。   就瞧见二排正中的位置,一个男人慵懒抬手,微笑着“不好意思,太精彩了一时情难自已。能请求加戏吗。”   他身旁还坐着位,看上去更耀眼。此时倒表情严肃,看着里面的禾晏没移眼。   红龙的人也很酷,不搭理,冷着脸“这一场已结束,请按秩序退场。”   开口的男人再次抬手,不慌不忙,“问问里面的人吧,就说,江享抽他一鞭子该不该。”   显然红龙的人听见这个名字顿了下,不过外场这位负责人着实经验丰富,自己店的规矩要守着,有来头的客人也不得罪。态度稍放软和,但是原则坚守着,“您有需求咱们下来协商,这会儿,一场确实已经结束。”   那人也没再坚持。可也没起身。观众顺次从他们身边经过,不免侧目,有见识的更是心中澎湃:江享!“京城四少”之一呀!   小春此时更是顾不上看“变故”,且这个“变故”摆明还是针对禾晏!……小春低着头快步从一排空位走出去,偏偏这时候她裤子荷包里的手机震动,她忙急捞出,当即被工作人员喝止。“诶,里面不能看手机!”小春唯有垂下手捏着手机排队往外走。   也就在她这一摸出手机一抬起的过程中,本搭在肩头的禾晏的外套稍滑落,露出了她的警服衬衣……   “哟,还有女警喜欢看这。”   正好坐二排中央对着她的男人笑说。   小春忙裹紧外套。   男人也就笑笑,也没下文。   就是她走到门口时,一人拉住了她的胳膊,是禾晏的嫡系之一,   “你先回去。”冷着脸。   小春这下绝对不依了,“说好十鞭,我要送他去医院!”   那人看来根本不容她说,拽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小春回头。看见双面玻璃里的情形更是大惊怒!里面本灯光灭了,她以为人已经被他们扶下来,结果这会儿灯再次亮起,哪里松了箍锁,禾晏明明血肉模糊还被架在十字木上!   这下小春躁了,使劲儿甩开他的手,“他到底是禾晏的哥哥,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言而无信!”   她愈是这样那人似乎愈是不好想,愈是恨,狠狠掐着她的手腕,“你还知道她是禾晏的哥哥!臭表子,烂货!禾晏以前为你费的心算全白费了,你他妈,你他妈就是个白眼狼!禾晏一辈子最不值的就是为了你!”用力一推,小春重重摔在地上!   不好,头磕在了墙角,   小春一阵眩晕,一开始还没觉着痛,直到一条血柱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抬手一摸,满手黏稠。小春倒没在意,扶着墙努力站起来,还在说,“如果打我一顿能叫你们解恨,可以,但是你们不能言而无信,就算禾晏在,他也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过……”   “你还敢提他!”   虽这么吼,男人见了血确实也一怔,想过来再抓住她也停了下,   这时跑出来几个人,   一看小春这样……“小春,”到底还是维护,一人重重就推了那人一下,“你打她做什么!”   “我哪儿打她……”男人恨是恨,却也再不敢看她。   小春抓住时机,“徐艺,今天就放过他吧,日后你们再怎么对付他自有你们的道理,但是今天,你们的道理已经说透,他还禾晏的情,心甘情愿挨了这十鞭子。如果再加……这是禾晏的做事准则吗!他要还活着真愿意这样吗!”小春越说越激动,血和泪顺着流,扶着墙,甚至乞求了,“快送他去医院吧,想想禾晏的家人好吧,真打死了他,他们,受得了吗……”   对面的徐艺神色复杂,最后,看了眼身侧,一点头,一人快步向里走去。   小春顿时似松了口气,她染红半边脸的头轻轻一点,“谢谢。”   然后,一手扶着墙转身,慢慢向外走,   “小春!”徐艺几个跑了过去,倒在地上的女人再劫数,也是禾晏今生唯一的劫数,她有个三长两短还是……咳,造孽啊!   小春被送去了医院。   她也不是说就这么弱,一个推搡脑袋撞了墙就得晕过去,主要是,算算从她脱离囵圄,瞧她经历多少刺激了!   这么一连串下来,精神上也着实耗神殆尽了。晕过去也好,算得上能睡踏实了吧……   这下好,再次印证“夫妻本为同林鸟”,牢狱之灾才消,又双双入院,堪称命运同体了吧……   小春这头自有家人看顾,   禾晏这边可要复杂得多,   禾智云亲自赶来医院,   老?长可是痛心疾首,儿子被折腾成啥样儿了!   坐在病床边,禾智云直摇头,   哪个父亲不疼儿子,有时候禾智云真想劝劝他,算了,一口恶气吞下去也是气,消耗消耗也就没了,何苦这样折腾自己的生命,   但是,不用儿子回答,禾智云也知道答案:我什么样的恶气都能吞,唯独不能叫小春裹着恶气活下去,与其她在险恶里,不如我来折腾。   禾智云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又是多么无奈地想,他竟然生了这么个天大的情种……   “?长,外面!……”方长顺疾走进来,脸色不好,   “又怎么了,”老?长已经心力交瘁,脾气也不好,   “外面……江享来提冥亲。”   禾智云看着他,眉头看着锁,“冥亲?”   “就是他坚决要禾满娶他死去的妹妹……”   “这不是胡闹!!”禾智云一下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走廊的门一推开!……   饶是禾智云,都被眼前这盛大的阵势怔住!   全是白玫瑰!   满眼全是!   从走廊绵延下楼梯口,都不容人有站脚的地步!   “您看,”方长顺忧虑往窗口下一比,   再一看呐……老?长都头皮发麻!   该是何等的霸气,何等极致,   清场这样彻底,一个人影都没有,   入眼所及处全是白玫瑰!简直就是花的海洋!……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妹妹最爱的就是白玫瑰,   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   禾满能在白玫瑰的海洋里,   和她白头偕老。” ☆、77   江享站在窗边,脚边的花叫人挪出了些。他其实对花过敏,也本不善于搞这一套。但是,为了妹妹,不爱做也做了。   嫉妒。   它当然不是一个好词儿。奥赛罗在嫉妒,林黛玉在嫉妒,周公瑾在嫉妒,甚至连神话故事中那些顶天立地的天神也在嫉妒。嫉妒使他们苦恼、失态、疯狂、自残,又使他们变得真切而凄楚,决绝而苍凉,不能不引起人们加倍的关怀和同情。   江享想。我也就一凡人,承认自己嫉妒禾满也没什么。   难道真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这样一个风流成性毫无责任感的男人。竟然被女人如此视若珍宝不惜一切爱着……何其叫人唏嘘呀。   妹妹曾经那样清高孤傲,最后竟是为陪他玩乐如此屈辱地丢了一条命。   钟毓,学生时代人人仰慕的天才少女,为了他,忍辱负重。   还有,刚才那个女警……那双如何心痛的眸,那血泪交加的半边脸,现在想来还是会叫人为之心软……   男人冷峻的唇角即使现出轻微的叹息,也慢慢归于了冷漠。这件事上他坚持的当然不在于自己这点内心里的不解与嫉妒,他得给唯一的妹妹一个交代,他这才过双十年华的幼妹,来此一生,总要有所圆满……   此时,企图圆满的,绝不仅仅江享。   病房里,禾智云面对自己老泪纵横的哥哥禾漫清也是……左右无法啊。   也是了。没有禾家人“首肯”,量他江享再霸悍,也不敢明目张胆“逼婚”到这个地步!   原来,背后,禾漫清“服了软”呐。但是面对老哥哥这“服软”,禾智云又无论如何不知怎么反驳好……   “智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小满个畜生走得早,是他的报应!我也不多想了。可是,他既然留了这么个后儿,是我禾家的亲孙子啊,我能不想看顾着吗!……”   这就是叫人万万想不到的,   钟毓在禾满死去的一月前才产下一子!   钟毓瞒着夫家偷偷生下孩子,在禾漫清看来也着实情有可原,对于这个贤惠的儿媳妇,禾家一直唯有歉疚。禾满不可靠,钟毓偏偏又对他痴着情,瞒着生下孩子也准备独自抚养,这难道不是一个女人对所爱临近绝望前的最后一份挣扎与寄托么……   “钟毓也是太不容易了,这次为了救小晏。她甚至公开表示‘愿与小满离婚’,无非就是求得江霖和清苑的家人不要再从中作梗。结果,江享真施以援手,条件就是‘小满冥婚娶江霖’。你说这样荒唐,我怎么会答应?可是钟毓说救人要紧,她受多大委屈都可以,最后,见我不松口,这不才说出了孩子的事……为了小晏度过此劫,钟毓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也是想暂时低低头总比小晏一直被困好呀。再说,他们现在谁都当小晏是小满,冥婚也是以小满的名义,今后总有真相大白一日,小晏总会回归他的身份,到那时,无非小满和江霖真成了一对地下夫妻……”漫清又是低头抹泪,“智云,这是跟你说个不厚道的话,孩子如今和他妈妈过,我们想见,也得钟毓愿意啊……”   你说,如此曲折复杂,纠葛着这么多情冤情债的……禾智云能说什么!   老哥哥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我知道小晏是个主意大的,可龙困鱼潭,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呀。智云,趁着小晏现在还晕迷着,你帮帮我,把这桩‘冥婚’办了,无非就是借他的模样,办的还是小满和江霖……”   终究抵不住老哥哥的乞求,禾智云无奈点点头,他知道就算名义上是小满的冥婚,禾晏醒来后肯定还是会大怒,以这妖孽子的洁癖之心,你到底用的是“他这个人”呐……   ……   她家老二正在给她削苹果,   “姐,你这出去爬个山都能把头磕破,是不是缺钙呀。”   她经历过的这一切,元小春都禁止她爹和两个妹妹提起,宝卷近段心疼死她了,啥不将就她?   小春靠着,眼神怏懒,头发披着,额上还缠着纱布,真真儿病美人一个。   “胡说,什么缺钙,谁没个三长两短……”   “姐,你才胡说什么呀,呸呸,就把头磕破了什么三长两短!”老二激动起来,   小春这才知道自己心不在焉真瞎说话了,   心不在焉,那心在哪儿呢……想禾晏呢,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有三长两短……   别看他们就在同一间医院,小春却真不好去看他,一来她自己也伤着,再说,他那里人肯定多,她去看,什么名目呀,到底面上而言,他们确实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   “小春小春,”软之跑进来,兴奋得很,   老二瞧他两手空空,“诶,要你出去买鸡汤咧?”   软之大咧咧一摆手,“现在出不去,医院戒严了!”   老二瞪他,苹果递给她姐后,往窗边走,“知道叫你做事就不靠谱,骗谁呢,医院戒个什么严……”结果往下一瞧,是见楼道口没一个人进出。   正大纳闷儿,护士走进来,   “不好意思,今天医院要举行半个小时的战时戒严演练,大家外出可能会受影响,还请体谅理解。”   软之趴她床边儿低声说,“听说是有人办冥婚呢。”   “冥婚?”小春也不懂,   老二从窗边走回来,拿起电话“叫小师在家炖鸡汤算了……”小春忙说“算了,我也不想喝。”老二不听她的,指头飞快在手机上动,却回答她另一个问题,“冥婚,就是和死人办婚礼呗,现在帝都可流行这,我前段时间还接到给鬼设计婚纱呢。”   软之瞪她,“鬼怎么穿婚纱?”   老二眼睛还看着手机,哼笑,“给灵牌穿呗。”   软之抬起手指头直点她,“小出你真是啥钱都敢赚呐!”   老二嘴巴比他厉害,“我又没你那么个夸张的爹,当然赚钱辛苦。”   软之气得指头还在点,可也不敢再跟她呛了,呛也呛不赢。小春的两个妹妹都是利嘴一张,除了这老二,别看老幺平常不吭声,你把她得罪了,一句话也是气得你血流。……还是小春好,软之继续腻着她神说他听来的那边特护房冥婚如何如何,   正这时,   “小春,”   看过去门口,小春忙起了身,“付所,您怎么来了!” ☆、78   付所抬着手就进来了,“哎哟,慢点慢点。”   小出走到软之这边,软之也起了身。   付所像挺急,“这来看你也没带啥。下次下次,”小春才要张口表达谢意,他又稍弯下腰来,十分小心的样子,“小春,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你被选为我们州的警队代言人。级别相当于副处呢。我这会儿着急赶来就是跟你说,一会儿冯总记要亲自来看你……”   小春且反应不过来!   不是因为听见什么警队代言人。什么相当于副处,是,冯玄龄一会儿要过来!……她的天魔仇人突然“驾临”,小春一时头皮发麻!   表面上,她晕乎乎的,“小出,给付所倒茶……”   付所连连摆手,“咳,我哪顾得上喝茶。小春,这次你协助侦破‘郑云案’真是干得漂亮!所里也已经把你的事迹材料组织成文,准备……”屁股才挨椅子边儿正待大说特说,小出也给他端来了茶,……小春的仇人来了。   实话实说,抛开善恶,冯玄龄绝如醇酒,是亦正亦邪大师殿堂里的美钻。   他的某些优雅是天生的。他某些一抬足一颔首浸淫神美,美得独一无二。   他不喝酒,爱抽烟,有时候谈吐出来的烟嗓性感得人起鸡皮疙瘩……   他有时候爱佝偻着腰,   他的佝偻绝非不伟岸,立在斜阳下,是那样的孤寂沧桑……醇酒都烈。冯玄龄近你的身,会叫你防范,迷离,小心恨上,小心爱上……   他走进来,   带着并不亲切的笑,却也叫你感觉不到疏远,   “靠着吧,头上的伤最好保持一个姿势。”   这是软之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位大人物!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吧,竟然觉得他和小春……好像老几千辈子前的唐明皇和杨贵妃,她害了他的江山,他夺了她的艳命,彼此再见。爱恨纠葛依旧不消……软之闭眼摇摇头,打了个机灵,疯得没话说了!   也许是小春如今病容,斜倚榻上,却显分外娇艳尤怜,冯玄龄代表无上的权势,又是这么个叫人入迷的王侯,软之的浮想联翩还真是超脱……   “伤势还好,”   “还好。”   “现在还疼么,”   “不疼。”   连小出都看出这位总记对她姐的“不同寻常”!……其实,真找不到蛛丝马迹,他问得官僚,都是平常领导来关怀下属的常用之语,是什么不一样呢?……   小春斜靠着,额头上的一圈纱布显得脸色更嫩,眼神反映出来的敬畏却也有些不一样,说冷淡吧,好像又有些怯意犟意交织……   冯玄龄临走前做了个也不算突兀但是也叫人心生涟漪的动作,   他单手背后,微弯腰攒了攒她的被角,说,“听说今晚要转凉,注意保暖吧,我觉得这屋子风有点大。”   随行的院长赶紧接话,“可以换病房的。”   他微笑,“问问家属的意愿吧。”   一行人出去了。   他走后,   床上的元小春也挺奇怪,   她抓住被沿仰靠着,一手腕反扣着额头,眉心蹙得老紧,长长出气……   软之又趴她床头,“小春,你怎么了?”   小春不吭声,望着天花板就是一副心有余悸又想来愤慨的样子,   软之不信邪,又往上扒点儿凑她跟前,小声,“小春,你和他是不是认识啊……”   小春合眼,“不认识,可我烦他。”   “他挺好呀,看来对你也很关心……”   小春猛然睁眼,眯眼瞧他,软之知道惹怒她了,陪笑起身,“我还是给你去买鸡汤吧,诶,什么戒严呀,凭什么他们就能直来直往……”   小出就比他机灵多了,晓得姐姐和这位总记一定有事儿,才不去碰红线呢。这时候,果然院长亲自返回,“我们七楼还有一套特护房……”小出瞧着姐姐的脸色,忙笑着礼貌婉拒,“谢谢您们了,这里很好,不用麻烦了。”   小春之后一直沉着脸,谁也不敢和她多说话了。   其实,冯玄龄这边出来也不平静。   付所唯唯诺诺跟出来,里头的一切看得分明,大惊骇,小春的后台如此坚挺!   小春的私生活,就算他是一所之长,其实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她结过一次婚,前夫已离世,守寡差不多才一年,后来听说又要嫁个超豪的富二代……现在看来,哪里这样简单?   付所抬手抹汗,心想,也是了,要没这样坚挺的后台,扳倒郑云怎么会启用到她头上?摆明,这后来的“捧”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嘛。这一想,付所哪敢耽搁,下了楼就往水果店跑,买了好几百块的东西又送上来,坐也不多坐了,直说有事,东西放下就走了。搞得小春还一头雾水。小出扒那袋子,“你要当副处了呗。”小春又长出一口气,以前多少在乎这些名啊利,如今一番番经历下来……还是平安是福啊。付所这么跑回来打个岔也好,起码小春终于不再想冯玄龄那个天魔仇人了……   其实,小春多虑了,冯玄龄此时来医院还真不是特意为她,   那头一场冥婚架势太大,他不得不来。   结果遇见现任副署长带着小春的所长说来探望“郑云案”的功臣,那就是到了跟前的意思,也是不得不来探望探望。   元小春……   冯玄龄像天心月圆里的佛,她什么情态,一目了然。相较起来,小春着实躁了些,比不得玄龄持稳老辣,你看看他,心里装着她,一点不急,怎么拨弄,顺其自然一般。哪像小春,恨他,就乱了心智阵脚,还挣不脱了……   玄龄一行往禾满那边去,   一亲信匆忙迎了上来,   “总记,今儿这冥婚可能搞不成了。”   玄龄一挑眉,“怎么,人醒了?”   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儿,如果禾满醒了,依那阎王性子,肯定不愿意,活人都不够他消受,还有空去娶个死了的旧玩物?   那人摇头,“不是,听说是请来的大和尚说今天非良辰吉日,结了也安不了新娘的心。”   玄龄听了无奈笑,“世上的荒唐总还有它荒唐的逻辑,所以说,就有它存在的道理吧。罢了,我也不必上去了,免得来贺两次,恐怕也是给新娘的心添堵吧。”   走了,   那背影里也自有只属于他的自在逻辑。 ☆、79   禾晏和元小春,这两口子既然生来同为“宠儿”,也就注定各有各的战场,权且先各自奋战吧。   禾晏一睁眼就觉得痛感袭来,   都是肉做的。你当他是神,他还把自己当人呢,被狠抽十鞭子,你试试去,怎会不疼?   龇牙,本能他要去摸摸自己的后背,却听见。“快别动!哎哟老天,可醒了。”禾晏扭头看去。竟然想笑,他老子何时这样心惊胆战的样子,好像怕他再死一回……   “您也太小瞧我,您都说了阎王老子不敢收我。”   他爹竟然也龇牙,小声,“畜生小子,快别提死不死了,你要死了还一了百了,看现在怎么办……”忙急忙说了冥婚的大事。老爷子彻夜守着,你当这是真怕他死翘翘啊,呸!就为这孽子醒来第一声告知他这件大事,否则谁跟他提谁倒霉,不只有他这个做老子的身先士卒?   意外的,除了其间蹙蹙眉头,这畜生竟然没有发怒?   老爷子也是有点懵,   “你不跳脚啊?”   禾晏看他老子一眼。“不还没结么,”   老爷子服气了,他还是低估他这阎王儿子了,搞半天只要未成行的,哪怕临近最后一秒,他都有扳回一城的把握呀!   即然这样,老爷子摆手。“我也不管了,总之这件事你去跟你大伯说,他也是要死要活……”   “行,现在就说。”哪知,禾晏还干脆些,人龇着牙就要起身,老爷子到底心疼,“咳,你也别着急,先养养,才醒来就……想不想吃点什么,”   禾晏侧着身坚持起来,“这事儿还真得急着说。否则大伯把别人家的大孙子抱着亲可不闹笑话?”   老爷子愣了!   接着会过来,眼睛瞪大,“你是说!……禾晏,这话可不能瞎说!!”   禾晏一手细细地摸自己的背,轻蹙眉,倒似极其漫不经心,“您去把大伯请来,请来后一起说,免得我说两道。”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混账小子就这么混账,跟你老子说话还这么不耐烦!   能咋样,只有又忙急去叫自己的老哥哥。   老爷子走后,医生护士一大堆进来先瞧了瞧他的伤口,禾晏也亲自听取了自己的伤情,一些貌似“甜言蜜意的规劝休养”之话,他也微着笑耐着烦听了,总算遣走一大帮子闲杂人等,给小春打去了电话。   小春此时正在机场,   尽管额角还贴着一小块白纱布,丝毫不影响她的英姿飒爽!   崭新的警服穿在身,警衔也改了,真是副处呢。   远处,   总记正在和送行人员话别,   小春作为随行人员在这边候机。   一看是他打来的,小春忙走到一旁,“喂,好些了吗。”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呐,   禾晏瞧着窗外,“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他真是耳朵尖,细微末节的,总能一揪就揪到重点!   小春捧着电话,低声,愣跟接头的差不多,不过话语中的嘚啵,显然如今啥事儿都愿意和他说了,   小春语速较快,嘚啵嘚啵下来,算也简明扼要把事儿全说清楚了:   她是州警队代言人了,   要跟随总记去帝都参加首届防务省大会,   她“忍辱负重”的卧底打大老虎郑云的事迹也快速形成文字材料,恐怕这次还得在大会上做报告……   小春越说越zhe,   “怎么办呀,我现在头都是晕的,我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过话……”   禾晏的低沉之声从电话那头慢浸过来,虽然也不像好话,小春不自觉撅着的嘴还是渐露笑意,他说,“你别跟我这作啊,没跟那么多人跟前说过话,比这多得多的猪跟前叫过吧,”小春呸他“住嘴!”他还真没瞎说,那是她有段不好好吃饭还是咋的,具体原因不记得了,反正他把她拖去肉联,一厂房的猪跟前训她,“你看看它们多不容易,吃饱了睡,醒了吃,锻炼出一身宝。你呢,和它们有区别吗,宝呢,我看看!……”小春当时跟他闹死,确实跟他吵嘴的声音大的一厂房猪都得受惊!   “所以,当底下人都是猪,你越自信,这些猪越把你当猪神……”“呸呸呸,”小春早已笑得像他的小猪宝咯……   “还有,冯玄龄也在。”这才是她郁结之处。   禾晏口气虽淡,护爱之心却重,“没必要怕他,现在大家都在明处了,各有所防全凭细心、耐心。小春,我以前为什么那样待你还没告诉你,你想知道为什么还得凭实力来撬开我的嘴。总之,你是个能折腾的,我觉得只要你放松、心中有目标,啥事儿对你来说也不算事儿。媳妇儿,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总得拿出点成果宽慰一下我吧,你说你也吃了不下十几辈子的猪了……”   “讨厌!”小春把电话挂了。好了,如今情态跟刚才可天翻地覆了,   她老公不愧“专职调教她”的高手,   一番话下来,简直对症下药到了极点,句句戳她核心!   第一句“没必要怕他,现在大家都在明处了,各有所防全凭细心、耐心。”这是宽慰。   第二句“小春,我以前为什么那样待你还没告诉你,你想知道为什么还得凭实力来撬开我的嘴。”这是勾引。   第三句“总之,你是个能折腾的,我觉得只要你放松、心中有目标,啥事儿对你来说也不算事儿。”这是鼓励。   第四局“媳妇儿,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总得拿出点成果宽慰一下我吧,你说你也吃了不下十几辈子的猪了……”这是多么浓情蜜意的体己话呀……   春儿,这辈子你不栽他手上才怪!当一个妖孽集中火力只攻你,一攻还十年之久……你,你,扛得住吗!   反正,如今小春也是浓情蜜意滴扛起了禾晏这面大旗,   他几句话,小春精神面貌全变,抖擞归队,唇角都是漾不开的笑意……   这头,禾晏收了小春的线,唇边还不是暖暖的笑纹,有这么一天不容易,他细细体会她每一个语气,哪怕一声“呸”……   接着,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那头,明明也是一通嘚啵,只是和小春不同,明明每件事都是“前因、后果”说的有理有条,理科脑子呀……   禾晏嗯了一声,“做得好。放心,给那大和尚多少,我双倍奖赏你。” ☆、80   着实,你把冯玄龄当死敌,他眼里倒一点没有你,都不把你当个事儿。这样也好,小春专心当副处。   嗯。没想,元副处要学会的第一件儿是摆姿态。对,代言人嘛,照相可是本职工作。   小春无疑是美女,   在七零年代帝都黑话里,对于美女的评价被高度浓缩为四字:盘正条顺。   盘:脸盘。   条:身条。   “盘正条顺”瞧起来脱胎于“名正言顺”,不过“正”非“正确的正”。也非“端正的正”,更接近于咱如今所称“正点的正”。   至于这“顺”嘛。无非就是身材的苗条,流线型的曲线了。   小春担得起“盘正条顺”呢,“顺”的如同超好口感的面条,“吸溜”一声包口中,还口口是肉,不是咯牙的排骨,呵呵。   小春面相上也有些桃花,   就拿同样是站姿而言吧,   其它州选出的代言人也有女精英,人家的“英姿飒爽”总显得格外凌厉干脆,   她呢,   还是拿面条比喻吧,   汤汁裹挟着条顺,汤汤面面,柔与韧交织,怎么就觉着有种梨花带雨般的美艳。   也许这跟她得知“禾晏还健在”也有关。依赖的坏蛋还活着,总有那么些自觉不自觉的娇赖感出来,她自己不觉得,镜头下可看得分明。   这样味道的美女又包裹在庄严的警服下,说实话,执镜的摄像摄影,审片的领导。嗯,都爱。甚至,部对后勤宣传的同志们,目光也留意到她,这不,防务省大会后有个晚宴,小春接到通知,负责部分接待工作。   甭小瞧这接待工作,   小春接到“临时调令”后前往“军全后”报到,即进行了一系列培训。你以为你是副处了还干这“端茶挪椅”的工作掉价?看看你服务的人群吧……全是国之重器,一等一的大佬们!小春也瞧了瞧一同来培训同志们的肩头杠星……还是老老实实做事吧,帝都最不缺她这样的芝麻小吏。   晚宴在颐庆园举行。   小春不是没来过帝都,20岁前禾晏就常带她来。   他们就住在颐庆园后头的常家胡同。所以,这座皇家林园倒像后花园,常逛。   小春印象最深刻的是园子西堤,从石坊向南,西折半个时辰就到了。在那里,有个因纪念某妃子屙粑粑修成的一座“凤凰蹲”——其实是个样貌寻常的亭子。   小春脸红,她也在那里蹲过一次野屎……还是禾晏端着……当时她肚子疼,到处找厕所,禾晏抱着她就往亭子后头钻,小春当然死也不愿意,禾晏就说了那个“妃子蹲”的故事;小春怕虫子爬上来,禾晏就端着……   “小春,想什么呢,咱们得快些,等着这酒呢。”   晚宴已经开始,她跟着她这一组的组长临时抽调去酒库提酒。   组长是帝都人,姓徐,四十五左右,是个资深老帅哥,全后二处的,经历这种高层晚宴已经多次,经验丰富。   “哦。”小春快走几步。   没想,真路过“凤凰蹲”了,   小春问,“徐主任,这亭子是不是有个传说……”   老徐为人还随和,所以走着说,小春也敢边聊,   哪知老徐当即就笑起来,“哪有,你听谁说的?这亭子也不叫‘凤凰蹲’,叫玉兰亭,以前这里种好多白玉兰呢……”   小春脸通红,恨死禾晏了!   宴会设在“百和殿”,里头金碧辉煌。   大佬们已经开始用餐,小春这一组被分在C区,都是战区级领导。   “小春,把这瓶干红送去C2,然后你就在那桌儿驻岗吧。”   小春提着这瓶波尔多干红走过去时还在想,这是“黑蒜焖鱼脸佐沙姜羊肉云吞”的绝配呀……主要是这瓶干红太特殊,“圣埃米利永法定产区丽榭古堡头等苑 1985”。15岁,她吃过这道“黑蒜焖鱼脸佐沙姜羊肉云吞”,鱼羊搭配,已是至鲜,又以75%的美乐调配少量赤霞珠和品丽珠所酿造出来的饱满酒体和柔顺单宁,不仅成功融合了羊肉的纤维,并且进一步烘托出鱼肉的鲜美。果香簇拥之中,鱼香、肉香和酒香浑然一体,呈现出一派“自在不言中”的美妙默契……他亲手所做……   “不好意思,稍让,您们的干红……”小春按培训所示从?长们左侧空隙双手将东西递上桌儿……   她右侧手边一位,着实“稍让”,抬起了眼……   小春放下干红,顺势祥宁望下……   “是爱,是癌,是如来,小春和向前,这辈子,怎么办呐!”   就,这么再见了,   这一眼的上一眼,   他冷酷无情地看着她,   与卿绝,死生不复见……   可是,   一辈子怎么这么短,   又那么长,   怎么,又见了呢,   日月还没变,   星辰还没落,   应该等到奈何桥上擦身而过呀,   怎么见着了呢!!   小春收回手,往后退,   他转过头去。   小春望着前方,   心里不停念叨:过得去,过得去……   她知道自己指尖在颤,   她很想握拳,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一握拳就输了,就垮了,   放松,放松……   此时酒热杯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人话听来更像隔了好几层,   小春听见,   “这道云吞我记得是向前的拿手,最后这酒还非得向前来点烫呢。”   视线里是过滤不掉的,但是小春能选择不在意……   视线里,   他像胶片里的人物成碎裂状,好像摇了摇头,好像说了什么,   小春没听清,因为不在意,跳过去……   又是其他人的声音,   “手腕不好叫人帮你托着嘛,就你知道火候,向前,赏我们个口福呗,来来来,姑娘,你帮着倒个酒……”   小春又走过来,   两手捧起酒,   一旁胶片里的人肩膀挪到那里,胳膊斜到这里,还是碎的不成样子……   非常奇异!   小春奇异地稳!   端着酒凑到锅子口,等待他发令,   他说话了么?   好像没有,小春只用破碎的余光看他的指尖,   他一点,她就倒,   羊肉和鱼嗞嗞响,红色酒酿如血满溢锅仔……   “是爱,是癌,是如来,小春和向前,这辈子,怎么办呐!”   “大不了一死一活,天人永隔,各自安好。”   小春稳稳放下酒瓶,再次回到几步后。   他,落座,接受众人夸赞。 ☆、81   小春以前叫向前不叫向前,叫躲躲。和小春曾经养的一只猫同名。   先说那只真躲躲。   是白姥姥从承德热河给她带回来的一只猫。说是常年躲在小布达拉宫西墙脚的一只老猫的独生女。   躲躲来时半大不小,不认生,比主人还主人,见谁都主动打招呼。自来熟。照这混不吝的劲儿很像是个小子,可的确是个丫头。本性还是矛盾精彩的小丫头。   外头人看来:离了小春,它是个精怪,人见人爱;抱在小春怀里的,它是个孤僻的小傲娇,小春抱久了要撒手,就喵喵叫。像哭,不愿离开一下。   任谁见过那时的向前和小春。如果碰巧还熟悉躲躲,一定斩钉截铁:向前就是躲躲!他们简直一个性儿……   而小春愿意叫他躲躲,还有个缘故,他们结缘于躲躲。   不相信吧,小春和向前的第一面是在一家很普通的宠物医院。   躲躲病了,懒懒地窝在她怀里。   妈妈去找医生了,小春抱着躲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少女,   猫,   看着就是如此美好。   向前走进来了,   单手放在裤子荷包里,脚边跟着一只黄皮小狗,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但是依旧奋力谄媚跟着。   他在小春对面的长椅边坐下。   向后靠,翘起腿,从裤子荷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小春永远记得他点烟的姿态,轻蹙眉。眯眼……向前的美艳感十分经典,很阳刚,很痞,但是又透着无穷无尽的哀愁……   躲躲很爱闻烟味,当时就冒出了头!   小春把它的脑袋往怀里按,她自然觉得烟对它的健康不利。   小春和躲躲较劲儿时,对面的男人已经看过来。   他一笑,   笑得就是勾人,   夹烟的手一抬,   “它爱闻就叫它闻呗。”   小春看他一眼,没吭声。   小春不知道,向前为她这一眼开始激的趣……这是向前见过最动人的冷漠一眼,她那时还是个小小春呐,眸子里好像就已经住了个老妖精了……而真正的着迷是从她下个动作开始,小春向下窝住了身子,她想把躲躲完全拢在怀里,不叫烟味侵袭进来一点……而向前见到的是,她吊起来的小脚,白袜。黑皮鞋,轻轻晃荡,倔强,不耐……   “好了,别把猫闷死了,我抽烟是为这只狗,它和你家猫一样喜欢闻烟味,一会儿它要动个手术,我怕它狗没狗样儿,先赏它几口烟闻……”   可人的是,她也不会一直别扭,小春抬起了头,   看他脚边的小黄皮,   “它叫什么,”   “英子。”   向前放下腿,弯腰,把烟凑近狗鼻子,英子低眉顺眼,熏熏然趴下,   “它怎么了?”   “腿折了。”他捞起它前右腿掂量了掂量,轻轻放下,“你的猫呢,”   提起躲躲,小春忧虑地低头看它,“不知道,她两天不吃东西了。”   “儿子还是闺女儿,”   小春喜欢他这么问公母,   也微笑起来,“是个小丫头,今年四岁了。”   对向前而言,这一刻极为奇妙,也极为安宁,   对面的小姑娘像个小母亲,爱护娇养着自己的孩子……这时候那只猫从她怀里也抬起了头,向前心一软,它和她的眼睛一模一样!纯,旺盛的生命力,看不到尽头的灵气……可惜,由于病痛,渐渐萎靡,猫又耷拉下脑袋,小姑娘眼神也慢慢忧伤……   她妈妈出来了,   “来,小春,把躲躲抱过来。”   女孩儿起身,在走廊那头的一扇门前,妈妈好像不想叫女儿担心,独自把猫抱了进去,女孩儿靠着墙像个罚站的孩子静静等着……   这时候向前这边主动走过来一个男人,弯腰抱起英子,向前也没起身,交代了几句,英子被抱进诊疗室。   向前将眼又移向女孩儿那头,   她有时候低头看看手,拨弄一下,好像又觉得这样不对,放下,又靠着,好好站着等。   妈妈出来了,   猫却不见,   妈妈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好像低头在安慰,   安慰了好久,   妈妈牵着女孩儿往这边走来,   每走一步,离向前就近一步,向前的眉头好像就蹙一分……   走过向前面前时,向前起了身,   “怎么了?”   妈妈好像还受了一惊,本能保护女儿,抱住女儿,   小春在她怀里,“不好,很不好。”   这个世界,很少有东西能叫向前用上“永远”这个词,   这一刻,   它蹦出来了,   向前觉得自己可能会永远记住她此一刻的模样,那种泫然欲泣,那种还强装坚强……   妈妈低头看女儿,“你们认识?……”却话没说完,看见女儿这模样,好像也只顾心疼了,忙拍她“小春,春儿,妈妈找白姥姥再要一只……”女孩儿点头,很懂事,点头,可是任谁都看得到,她心有多碎……   “替代的怎能成为最心爱的?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   向前向躲躲呆的那间诊疗室走去。   可惜,他出来时,她还是走了。   那只猫患上白血病(血癌),   这虽是猫所有的传染病媒中传染性最高的一种,但是并不会传染人类。向前问起医生,既然不会危及人类,虽然算绝症,可也能治疗,为何那女人就遗弃不要了呢?   医生摇头,   “心理作用。她说她家有血癌史,这不是个好兆头,与其养着养着看它离世,不如断在最美好的时刻。”   向前看着窝在那里不动,却小声发出似呜咽的躲躲……沉默了下,伸手抱起,   却没想,躲躲一下如浑身带刺儿的毛剌,张牙舞爪!好像一种愤怒,更似一种悲怆……   向前喜欢上了,   微弯唇,放下了手,   “治好它,多少钱都无所谓,我要让它感受到重生的力量,继续享受这最美好的时刻。”   向前天天来宠物医院,   照顾躲躲比他自己还悉心。   向前一开始并不知道小春其实也是天天来宠物医院,因为小春看见他了,她多会躲啊……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躲躲老往窗口蹭食,   养起来才知道这只猫脾气真古怪,很难伺候,   喂多好的东西,不吃,   一开始以为是病症,没胃口,   后来医生都说改善了,能吃东西了呀,……还不吃。   直到有天向前走了的,中途又折返回来看……   躲躲如高傲的公主立在窗台边,   向前刚想走过去抱起它,   画风突变!   躲躲真名副其实馋猫,啪叽摊窗台上,脑袋使劲儿往铁栏杆外低……向前看见,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伸了上来……   向前心一动,   走近,   隔着斑驳的铁栏杆,   他与她对望……   恰如此一刻,   还在这场晚宴,   金碧辉煌的大厅,   他与她对望,   耳边是众人的怂恿,   “向前,这个军八步是程家首创,你做示范最合适。来,这个姑娘配合一下。”   小春被推至众目之下。 ☆、82   军八步,着实是程家当政时搞的一种舞步,那时候小孩子都会跳,风靡一时。   小春突然就不游离了,因为她看见了他起身时的一个动作!……   小春有“右向症”。连带着影响向前也偏爱右侧,比如从座位起身,本能从右侧走出来。   他刚才确实也是从右侧起身,但是一个成了习惯的人是不会又左边转身再走出来……起码,曾经的向前不会!   这点,将小春点醒。   他们分离十年之久,有可能他的习惯早已发生变化……小春一口气硬起来。是啊,早已成了过去。他连曾经那样根深蒂固的习惯都能改,我还浑浑噩噩为啥?为了一个绝情抛弃我的人再次失心?……   清醒过来的小春人显得沉稳不少,看到的,也就清晰不少。   岁月该有多宠爱他,现在的他和十年前的他有何区别?立在那里,依旧是举世无双的宠儿一枚。   不过,还是有不同,   他们无数次的面对面,   几时他不愿看她……   是的,这一刻,他不愿看自己,迫不得已地视线落在她身上,也是匆匆滑过去,看似冷淡,其实,叫熟悉他的小春觉得……这是一种躲……   小春心中冷笑。终于明白那次袁毅不止一次说的“小春,这几年向前也变了”……愈是巴心巴肝,愈是适应不了一丝一毫的改变,瞧瞧,连他自己多年的嫡系都感慨他变得难以言说。是啊,你躲什么?你那样一个理直气壮的人,就算错行也誓要错到底的人。躲什么……   “多年不跳,生疏了。”他淡笑摆手,自有气度的雍华,这是他十年间修炼的老妖感。曾经的他比现在纯粹。   众人还是众星捧月般,“简单走几个步子就行,向前,你跳的意义可就不一样……”   骑虎难下,   他只有走向她,   小春始终低眉顺眼,如当年他的英子,你想怎样就怎样……   低眉顺眼的小春是可怕的,   她愈是收起锋芒愈是把情绪放到滴水不露,这双眸。愈是摄魂……当然,只摄她想压制住的不安灵魂……   他抬起手,   小春也抬手,   准确握住!   小春垂下眼。   小春右脚先行,他左脚后退,很自然。   确实只走了几个步子,大厅竟也掌声欢雀。   他松了她的手,直接淡笑看向旁人,小春谨礼后退,他被高官们围住,寒暄……   小春走在走廊上,   越走越快,   走出殿门,竟然开始跑!   没人知道元小春此时人有多惊惶,   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指尖隐隐地抖,握住了还在抖,   她在为一个认知而魂惊神惧!……   小春一口气竟然跑到了“凤凰蹲”,   这里没人,安静得连虫鸣都很秀气,   小春靠在亭子柱上,单手抓着自己的衣领急促呼吸,另一只手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手机,眼神凄苦惶栗地看着屏幕,迅速按下了禾晏的电话,   结果,响一声,“您好,您的通话将接入语音留言……”   可就算这样,小春也没挂断,留言就留言,她现在只想跟他一人说!完全抑制不住,急于就想跟他一人说!……   “不在吗,听到留言后快给我回电话吧,   晏子,我,我碰见向前了,   可是,我敢断定,他不是他!   晏子,他不是向前!绝对不是!   十年了,一个人的习惯就算会发生改变,可也不会那样自然啊……他摆明就常用左手,尽管他在装,可跳舞的时候,脚步骗不了人,他下意识首先抬左手的样子骗不了人!……晏子,他连呼吸都骗不了我,我挨近他就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向前……给我回电话啊,晏子,……晏子,我很害怕……”   小春很少喊他“晏子”,这是随他曾经一个很要好的学长喊的。只有禾晏知道,小春做恶梦的时候就会大喊“晏子晏子!”那才毫不掩饰从心底里流露出对他的依赖……   “你说的是真的?”   突然身后一声,吓得小春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回头一看,更是惊惧万分!   冯玄龄……   ……   而此时,禾晏在干什么。   他连手机都接入语音留言,说明他正在处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是的,确实挺重要,关系到他禾家后嗣血统的大事,你说重不重要。   “小晏,你说的是真的?!”   巧吧,   冯玄龄在身后问小春这句“你说的是真的”时,   另一端,   禾漫清也是这么震惊地问自己的侄子,   禾晏点点头,   “作为一个男人,前列腺有问题这是一个很难以启齿的问题吧,他也是在一次酒后很无奈地跟我说了实话。我劝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和嫂子正经要个孩子了,他说不可能……”   禾漫清怔在那里……这是个该叫他如何去接受的事实!   禾满不可能有孩子,那钟毓生的……   禾智云也是万万想不到情况会这般,怎么劝自己的老哥哥呢,难以劝呀……   “大伯,如果不是钟毓弄出来这么一遭,禾满这些事我不会告诉你,但是既已说到这里,我还是希望您能够知道,禾满的一些荒唐也并非毫无缘由,他性情或许是更不羁些,但是,心里头怎么会没有您和这个家。在我看来,他太追求极致,想要事事完美,可这世上哪真有事事如意呢,一点打击,他就放弃了,而且放弃的,比常人要彻底。他花天酒地,他不务正业, 我觉得他是失去了自信……”   禾漫清已经流下了眼泪,垂头轻轻摇,“是我没教育好他,小时候我对他太严格太严格了,直至他的叛逆心越来越重,大了,管不了了,我又太放纵他,事事惯着,为他遮掩……”   禾智云在一旁也只能无声叹气,   禾满实际上是他大哥第二个儿子,   禾漫清的长子禾渊也非常优秀,可惜十二岁就夭折了,之后禾漫清快四十才得了禾满,想想丧子之痛加上近似老来得子,对禾满,他大哥倾注了多少期望与宠爱呀……   “大伯,我知道我这么说也不见得能缓解您的伤心,可我确实也想好了,以后,我会过继一个孩子在禾满名下,不会叫您这一支无了后儿。”   禾漫清淌着泪直点头,拍了又拍他的手,“晏儿啊,我……”已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   方长顺走进来,看见禾漫清满脸是泪,还在门口顿了下,   禾智云抬头,“什么事,”   方长顺恭顺沉声,“江享来了。”   禾智云看一眼病床上的儿子,   禾晏很淡定,   “就等着他呢。” ☆、83   江享进来,见病床上的男人安分靠着,以一种十分静和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洞悉一切。   虽然同被外人封为什么“京城四少”,江享和这个他已恨之入骨的男人并不相熟。反倒跟他的妻钟毓是多年相知。他们是医学院多年的同学。这也是江享想来就万般后悔之处,妹妹江霖和这个畜生的相遇竟还是由于自己,只因自己带着妹妹和他们夫妻两吃过一顿饭……   所以想来更恨!   你禾满不仅“杀熟”还“杀幼”啊,江霖才多好的年华……   “你别无选择。”江享口气冷毒。   禾晏稍一抬手,“你就这么信任钟毓?”开门见山,   江享微一顿,接着讽刺一哼。“我为什么不信任她,可怜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为了你这种人渣。都低到尘埃里,一生何来值与不值。”   禾晏点点头,“我得感谢你帮我脱困,必当诚意报答。冥婚,我答应。不过,这会儿我刚好把钟毓也请来了,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好。你要不介意,先随我父亲去隔壁坐坐。这事儿虽说是你做主,可也得容我把前情了了。”   江享冷冷看他,禾漫清禾智云他禾家两位大佬都在此,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随禾漫清去了隔壁房间。   这里倒能将隔壁病房人说什么话都听清,虽不知禾满到底搞什么鬼,且听且行吧。   果然,不久,钟毓来了。   多年不见。这也是禾晏近期首次见到这位大嫂。   江享这点倒没说错,这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临床医学和哲学双料博士,才华可想而知。   她走进来,在床边坐下,手搭在离他的手仅隔一指的位置,“好些了么。”   禾晏点头。“好多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你该做的是守好我妻子的位置,而不是把我让给一个鬼。”   她低头似轻轻弯了弯唇,披肩的发落下一些,遮住不少心思,手缩了回去,拨弄着指头,“连你的平安都守护不好,怎配站在你身边。”   “你生了我的孩子怎么不配,除非……孩子不是我的。”   她摩挲指头的动作停了,   许久,   侧头看他。抬手将落下的发捋到耳后,微笑,“禾满要有你一半的机敏,我为他死都可以。”   禾晏轻沉一口气,“果然,你早知道我不是禾满。”   你知道,此时隔壁房间的江享听到这里该是何等震惊!   回头看禾家那二老,他们神情严肃,甚至眼中有抹凌厉之色……江享惊疑看向那扇门,哪里又料到,接下来听到的……能将他一生的悔意掏空!   “看来今天是来摊牌的,”女人也叹了口气,慢慢转头看向窗外,竟然微微露出笑意,“也好,我憋屈这么久了,也等待这么久了,能说给你听,也不枉此一遭。禾晏,你可比你哥哥做人成功多了。”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禾满,夫妻感觉?你们来往说实话并不亲密吧。”   女人看向他,非常直截了当,“因为你没有得艾滋,你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女人哼笑,显得十分讽刺。   这下,连禾漫清都不淡定了,一下站起来!   艾滋?!!   儿子堕落至此,下场至此……多叫人痛心,   却,   女人下来的叙述,才是更叫人痛心不已的,到底自己作比不得被人害,你以为他坏得无可救药了,事实却是,有比他更坏的心将他暗害……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体会,一个人负了你,如果是因为陌生人,你还好想点,错,全在他身上。可如果是,负你是为了你的挚友,你最信任的人……双重背叛,那滋味,太难受了。   我和江享,七年的同学情谊,虽达不到知己的地步,却也彼此信任,彼此敬重。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任凭他的妹妹毁辱了我的人生!   你知道江霖有多猖獗,她常常拿着她和禾满欢好的一切证据来逼我离婚……才20出头的女孩子,怎能,怎能如此不要脸?我还是她哥哥多年的朋友啊,她就在第一次聚餐后就勾引了我的丈夫,她自己说的用了多难得的药,只因为她一见钟情,就要不折手段到手……   妹不教,兄之过,他们父母早逝,难道不是江享的错儿?   江享和禾满真是截然相反,禾满沉沦无度,江享却洁身自好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他托付我冻存了他的精子,然后结扎。   好,你未雨绸缪至此,却给了我给你最致命一击的机会,   我用了他的精子,试管出了我和他的孩子,我想,父子连心,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帮我‘惩罚’他的父亲……”   说着,她又看向窗外,似,那里有她所有的希望……   而此时,   另一间房里的江享早已坐不住!!   这个女人!   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却,   禾漫清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眼里沉郁得丝毫不比他少,“听她说完,听她说完……”   “艾滋怎么回事。”禾晏严肃地问,   女人没有挪回她看向窗外的眼,轻笑更甚,带着愉悦,   “我生下江享的孩子,试想,他有朝一日得知自己唯一的孩子却养在别人家,叫另外一个男人爸爸……当然,我也需要一个孩子,禾满失去生育能力了,可你们家不知道,我如果不会生,迟早也能成为禾满抛弃我的理由……   本来这个秘密藏着多好,我养我的孩子,他继续游戏他的人生,   偏偏江霖又来搅局,   她怎么就是不愿放过我呢,她明明知道我是死也不愿意离婚的啊……又拿那些脏东西来刺激我……   好,很好,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她单位一次体检正好在我们医院,我给她使用了染有艾滋病毒的针头……   要毁灭,一起毁灭吧,   她一定以为自己得了这脏病是禾满传染她的,   殊不知,她才是病毒之源,   玉石俱焚,呵呵,我相信车祸有多么惨烈,江霖的性子,她饶不了禾满,饶不了禾满的新欢……   所以,”   女人终于扭头看向他,   “禾满在那场车祸里怎会存活,好吧,就算侥幸留了一条命,以江霖缠他的样子,又怎么会像你如今这样干干净净,安然无恙。” ☆、84   听闻真相,男人的怒火可想而知。   江享冲出来单手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你个毒妇!!”   他的出现,钟毓眼神有一瞬间意外的沉,不过。马上也像死了心,好似今日也该到清算的日子了,还在意什么意外不意外……   她唇边的笑意更深,   “这世上谁愿意做毒妇?纯良的女人也该好男人来成全。你不好,纵坏自己的妹妹,又只顾自己的感受,凭什么要求我善良?江享。我本不想做这样绝的,你们兄妹逼着我……你妹妹逼我。你也逼我,江霖死了你还逼我给你妹妹让位,我就真卑微到任你兄妹欺凌至此?……”   江享红着眼,掐死的手似有一松,   难道她说的就错了?   是自己主动找到她,利用的就是她“救夫心切”,逼她离婚……冥婚,到底是死人的心愿大,还是活人的生存大?那时候他明知道她还有个孩子啊……逼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母亲离开她的丈夫,只为成全自己亡妹的心愿,难道不是罔顾活人,自私自利只为一己私愿?   就在江享痛悔交加,掐住她的手要慢慢滑落,钟毓却突然抓住了他这只手腕,“江享,想不想看看你的儿子。他就在那里。”   钟毓眼神奇亮,手劲儿这一刻也惊人,愣是拽着他往窗边走,   一时魂乱的江享竟也任她拉到了窗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惊失色!   那边七层楼顶,   一个戴着棒球帽黑墨镜的男人,双手捉着一个深灰旅行袋。竟然伸出窗台!……叫人看着胆战心惊,那样大小的旅行袋放下一个近两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不!!”眼看那人就要松手,江享觉得自己的世界,摧毁,崩塌……   可是,   轮到钟毓不信了。   夙愿就在眼前,   她本也没有赖活的心,   一切只为“冥婚”当日,她和孩子一同从这污秽不堪的世界解脱,   她策划得很好,   举办“冥婚”时,只要“禾满”抱着江霖的灵牌从大楼里走出,她就将孩子从空中抛下去。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可是,   他怎么收手了?!   那个她“雇来的人渣”怎么收手了!!   是的,   那人没有松手,   反倒是将悬空的旅行袋又拿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本能惊怒地回头看禾晏,   这个始终坐于病床上的男人,摇摇头,又摇摇头,带着无限的惋惜,“你算准了每一个环节,却独独漏掉了你自己这一环。要离,安安静静地离么,做什么要那样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你以为这是展示你的贤惠,却更加暴露了你的不甘心呐……”   禾晏想起了他的小春来,   “禾晏,你最爱的人怀孕了,你该给她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离婚吧。”   只有禾晏看得见当时小春的笑里有多恨,有多么的……悲愤……   可是,禾晏还是相信那一刻小春是真想离,小春的世界里没有“甘心不甘心”,只有“纯粹不纯粹”……   “禾晏!失算在你手里我也认了,毕竟你是禾满最佩服最信任的人!我服气,服了这口气……”女人被带走时是笑着喊出这句话,留下的,却也只有叫人唏嘘不尽的悲凉感……   戴棒球帽黑墨镜的男人提着一个婴儿篮进来,   走近才知是个男孩儿,耳朵上还钉着黑耳钉。   取下墨镜棒球帽,明明揉了揉眼睛,“我以后绝不要孩子,太能哭了。”说完,也不待禾晏发话,他自己走到窗边拿出烟就点,再不看这边的事儿。   可是看看这边婴儿篮里的宝宝哦,其实照顾得很好,嘴里塞着奶嘴,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呢……   江享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劫后余生,   难道刚才伫立窗边的那几秒不叫终生至劫,   如果孩子坠落了,他往后的人生,也不会再从深渊里爬出来了,一辈子,也就在苦痛里煎熬着吧……   两手搭在篮边,那隐颤的指尖,那湿红的眼眶,可想,江享此一时心神有多么地震颤,激动,感动……   “谢谢,谢谢……”看向病床上的男人,是他救了自己的儿子,是他把自己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如何不感激!   而病床上的男人只是轻轻摇头,神情也并无温和,   “算为禾满还了你江家一条命,这里,我还是想为钟毓求个情,别再把事情做绝,她毕竟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江享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他这句“明白了”倒叫禾晏感慨良多,是啊,好多“明白了”的背后都要历经多少“不明白的挫折与坎坷”啊。曾经,自己的个性难道和江享有区别吗,自私自利,手段毒辣……一个元小春,一个十年,生生磨平了,磨得“全明白了”……   想起小春,禾晏捞出手机,她今天会给我来电话吗……她去往帝都的这几天,禾晏的心该是何等慰暖呐,多难得,他老婆竟然会主动给他来电话汇报所见所闻所历了……以前,这是不敢奢望的,小春不是不想给他来电话,她就是拿乔,非要他哄她,他捧着她……可如今,小春的心是实实在在落他怀里了,不管其他,只管遵从自己的心,我想他,想就是想,不在乎先后,不在乎距离,不在乎厚薄多少……   打开手机,   一看,果然有条小春的留言,禾晏心一喜!忙放耳旁听……   听着听着,   别说因为有护士要照顾孩子喝奶而没有立即走的江享了,   就是他自己的爹和大伯都一惊!   禾晏翻身跳下床,那模样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出去!!   “禾晏,怎么了怎么了!”他爹忙拽住他的胳膊,要不,人就这么冲出去了,   这时候明明见状也忙灭了烟跑过来,   禾晏被父亲拉着,却是深蹙着眉看向明明,“快去弄架直升机来,租也好借也好,要快!”明明一点头,扭头就要出去,   “我有!”江享突然出声,“你要去哪儿,我载你去!”   禾晏听此,也没犹豫,一点头,“京城,颐庆园。”   “到底怎么了?”禾智云也是心慌,看样子……“是不是小春……”能叫禾晏一时几乎迸发无措失心,也只有小春了。   禾晏走回病床边,背对着他们脱下病服,换上衬衣,始终不发一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禾智云心疼不已,   他缠着纱布的背又现红印……是伤口又出血了么,刚才那样猛地起身!……   可是,   禾智云知道劝不得,   劝不得啊,   小春,实实在在,是禾晏的命啊…… ☆、85   一程路,禾晏始终默不作声。   有些事,是癌症,除非动刀,否则永远残留在那儿害你的性命。   禾晏仔细想来这十年。别说她,自己在她面前都没提起过一次这个名字:向前。   禾晏觉得自己是不屑提,现在想来,终究还是怕呀……   因为不信邪地,受过伤。   他们婚后的第二天,   她洗过胃后醒来,看着他的第一句就是:   “禾晏。我有至爱,你也有至爱。咱们平等了。我想通了,这种婚姻模式很好,是我做傻事了……”   当时他脑子就是麻的,问了句自己都后悔的话,   “你的至爱是谁,”   她躺在那里,   缓缓地抬起双手,   双手都是食指与中指交叉,   晃了晃,   “一直是他,这你还不知道?”   知道。   他当然知道。   双十。   十月十日,是向前的生日。   也是她每年最痛苦的日子,   也是她,最想死的日子……   对元小春而言,   单个“十”出现没什么,一旦成双那就是她的魔怔时刻。   她妈妈离世那几天,每天有两个“十点过十分”,小春体内就像被死神揪住了魂,义无反顾地闯着鬼门关……   也许也就是这句“至爱”伤着自己了,禾晏至此绝不碰有关“双十”的任何事。同在权力场,总有碰面,十年里。他不是没见过向前,却始终陌路。是的,禾晏没兴致更没兴趣去打听,他不屑这个人,他告诉自己,这不是恨,就是不屑。   此一刻,禾晏放下一切,仔细体会,不得不承认,哪里只有不屑,终究还是怕。   直到现在,小春留在手机里的那通留言。他都没有勇气再去听第二遍……因为,里面,她喊了“向前”。   十年了,   这是他和小春首次,面对面,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听见她说“晏子,我碰见向前了。”   你知道,禾晏眼前着实是一黑,极像失明的状况。他猛烈翻身起来,背后的撕裂明明感受得到,却不觉得疼,因为全身都是懵的……禾晏知道,这些都是恐惧、高度紧张造成的神经性创伤行为……   可是,他还是牢牢记住了她这通留言里的每个字,   他也给她回拨过去不下几十次,她关机了……   禾晏知道自己现在得冷静,   向前是她命里的癌,既然又发作了……双十,你既是她命中的一部分,那我也绝没有理由再回避。因为,我和她早已同命,她的癌,就是我的癌,我定与她分担到底!   “据我所知,颐庆园正在举行防务省大会的晚宴,你这时候去……到底出什么事了,方便告诉我么,或许我能帮上忙。”江享真诚说。   禾晏这时候确实转过头来看他,   “你了解向前么,”   “向前?”江享蹙起了眉头,“程霜的秘书?”   禾晏看着他,并无表示。   江享似乎沉了口气,缓缓说,   “京城里,他也算个人物了。我和他直接交道不多,不过确实和程家有些联系,你知道我父亲是程渊旧部。   我想你既然问起向前,估计对他的家世也有些了解。向家曾经也算显赫大族,不过‘秦岭案’受到牵连,后来也就没落了。   但是可能很少人知道,向家和程家其实是有姻亲关系的,这也是程霜一直很关照向前的原因。   也许是他家受那场大案的影响,向家人后来都很低调,出面,都是程家。我还记得那是十几年前吧,程霜还委托我父亲给向前的弟弟向行谋个职位……”   听至此,禾晏慢慢坐起身,“你是说,向前还有个弟弟?”   “是的,确实鲜有人知他还有个胞弟,‘秦岭案’把向家人拆的四落,听说向行生来就体弱,一直养在瑞士,后来回国一直是托付程霜照顾,不过还是天不假年,年纪轻轻就走了。我还记得我父亲提起过,说向行死时,眼角膜还捐献了出来……”   禾晏这心呐……一沉再沉,他真不知道……事情竟是这样……   “不去颐庆园了,你带我直接去找程霜吧,看来只有她老人家能……”禾晏没有说下去,扭头看向了机舱外这壮美无垠的帝都土地,一口气梗在喉间……心中已然剧痛,小春啊,这次,她闯得过去么……   意外的,程霜对于他的来访并无意外,好似,这一天终究会来。   “请坐。”   八十高龄了,老人家看起来依旧硬朗,斜襟旗袍,全白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落。   “您好,打搅了。我是元小春的丈夫禾晏,想向您……”禾晏开门见山,   老人家却淡笑摇头,   “我知道你是谁,坐吧孩子。他今早出门时就一直很紧张,因为,要见到小春。不瞒你说,他怕露馅。”   已经说到这里了,禾晏也就不再掖藏,直接问,   “您说的‘他’,其实是向行……”   老太太点点头,   停顿了下,   终是叹出一口气,   “向前十一年前就过世了,血癌。”   禾晏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想缩成一团,   他和她家族遗传的绝症都是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呀……小春啊,该怎么扛过去啊……   “我想向前和小春那孩子的事你也是都知道的吧,咳,我也只能说,情深不寿……向前和向行弟兄俩出生时就没养在一处,向行身子弱,被带到了瑞士,后来他家人觉得根终究还是在国内,十几岁的时候接回来了,一直就放在我这里抚养。   十二年前,向行身体又出现不适,向前赶来陪他入院检查,结果,说是肾不好,向前二话不说愿意把肾捐给弟弟,可是,查血时,向前,查出有血癌……   向前走的时候,肾给了弟弟,眼角膜也给了正好配型成功他的恩师,可以说,能捐的都捐了,唯独一颗心,留给了小春啊,   这颗心,太用心良苦。   我实在不想说向前可怜,但是,他确实太可怜,   弥留的时候嘴里念的是小春,他弟弟知道他放心不下,说,绝不叫她有知晓实情的一天,这样,才长出了最后一口气,合了眼……”   老人家哀伤地看着禾晏,   “可人心肉做,这几天也快到他哥哥忌日了,也别怪小行明知今天见到小春极有可能露陷还坚持去了……十年了,他遵照他哥哥的嘱托对小春不闻不问,可是有些秘密藏久了,……小行心里也苦……” ☆、86   可不,向行心里怎么会不苦?   他本是个最不喜过问世事的绝情种,接了向前的肾,连带着,向前的情债全接下了。   再过几天就是向前的十年忌。而自己采集搜罗十年之久的心血之作也就要完成……是的,向行着实心有不甘,向前留给小春的一颗心,她若一辈子见不到,向前这辈子活得就算凄苦,也白活了……   今早出门前儿他是跟老太太说,“估计今天得露陷。我看见她会紧张,一紧张。再熟悉的动作也会犯错。”   老太太说,“十年都熬过来了,小行,算了,别去打搅她的生活,你哥哥地下知道了不会心安。”   向行冷着脸,倒没有恶意,而是他本就天生性冷,捂不热,你很少见他有阳光般灿烂的笑颜,年纪轻轻,如冰冻了的菩萨。难怪饶是他天生聪慧,将他哥的一言一行模仿地惟妙惟肖,叫向前的嫡系们都不辨真伪,可还是会心生唏嘘,向前变了啊……其实。哪里又是变,向行和他哥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向前兴趣广泛,人活的生动绚烂;而他,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如果不是为了他哥在这尘世摸爬,也许这人早该挪进庙里的哪个角落清净窝藏至死了。   “不打搅也打搅了。今后诸如‘郑云’的事难免不会发生,袁毅这次遇上她了,也难保不关注上她,您说,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捅到我这里,我是帮还是不帮?我觉得这是天意,有些事瞒不了一辈子。”他提起“天意”时也没多郑重,他适合庙,可未必就对诸如此类的信仰虔诚。程霜知道,这不过他的借口罢了,小行肯定更心疼他哥,舍不得他哥一颗心真就掩埋至天荒地老而无人知……   那段军八步跳完后,向行余光看见她走了出去。心里已经有了点数:看吧,真不是他故意露陷,实在是接近她就紧张!其实他自认为表现得很正常啊,哪里出错他也搞不清楚……人呐,你再好心理素质,抵不住一个坎:十年来,小春绝对是向行的一个坎,他怕她好不好!因为向行有自信瞒过世上一切人的眼睛,却独独瞒不过她,而恰恰他最努力想瞒的就是她,这种像大考的压迫感竟叫向行本能怕起这个女人来……   管她发现没,反正直至她离开这个大厅,向行才觉得真正松了口气,他松了松衣领,喝了口酒,心里有些得过且过,接下来,全随她的步调走吧,她想捅破就捅破,她想继续打哑谜就继续打哑谜……   而小春这头,怎肯继续打哑谜?   “你说的是真的?!”   身后的冯玄龄固然叫她害怕,可此时她毕竟已不是心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元小春”了,她在来前儿,她老公给她做好心理建设了,总得拿出点魄力来报答一下她老公的谆谆鼓励吧……   小春极力镇定,   “我说什么是真的了?冯总记,您也出来透透气呀。”   冯玄龄瞧着她,   见她若此,似乎也不想强求,轻出了口气,慢慢拾阶而上,在亭子石栏边坐下,   小春站在婆婆娑娑的树影下,   捏着手机的手慢慢背后,关了机。   她头脑还算清醒,回想刚才喊禾晏的是“晏子”,他又能猜到是哪个“yan子”?是的,小春现在更想遮掩住的是,千万别叫他发现禾晏还活着!关了机,也是防止她还在和这老恶魔周旋时,禾晏打来电话露了馅……   而他,   此时似乎早已不关心她和谁打电话了。   冯玄龄坐在石栏边,   背微驼,   两手摊在膝盖上,手指捏在一处,   抬眼望向她,眼神似乎幽幽,   “小春,我们就不必再掖藏,你认出我了吧。我是向前在基地的老师。”   小春往后退,   此时境地虽险,可毕竟在大庭广众下,她只要努力走到路灯下,这里还是不时有人往来的……   见她如此害怕,老冯似乎也挺心累的样子,稍一抬手一指,“你去路灯下站着吧,只要能听见我讲话,我没想伤害你,就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听他这么说,小春实在忍不住,“你没想伤害我?你把我害惨了!……”却也不停脚步,真赶紧走到路灯下,   小春没有立即跑,这真是她的魄力出来了呢,既然今儿他愿意捅破这层纸了,小春也想搞清楚来龙去脉,和他摊牌就摊个痛快吧!   “你害死了禾晏!”   这是她最计较的!   那头的老魔头似乎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看见向前,原来对你做过的种种……我竟然有愧……”是呀,他也是好久好久没看见向前了,这好像是眼睛复明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吧,一晃竟也快十年……   “呸!”小春恨不得跳脚,“你把什么灌我血里了?你几次三番把我的命当游戏玩儿!真想不通老天为什么给你们这样一群畜生如此美满的人生,我何辜,禾晏何辜……”   台阶上的男人却是更幽远地看着她,好似,透过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的过往……   “不美满,哪里美满,   小春,你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我这双眼,曾经为向前都熬瞎了,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大脑,那样灵活,一点就通……关键是,认真起来的向前也吃得了苦,不像其他孩子,自恃天才刚愎自用,他听得进你的建议,再来举一反三,往往取得的成果更快更高效……你说,这样的苗子,为了他成才,我牺牲一点算什么呢,那时候我右眼几乎看不见了,还是没日没夜钻进书海里为他查找资料、备份数据,有时候盯着屏幕数十个小时……   小春,真的就差最后一点进程了,就差那么一点,向前就能在军史里书写下他独一无二的一笔!却……   那天他赶回了家,就再也不愿回基地了,怎么劝都不愿意回来了,他说,经过这次你生病他感到后怕,原来他一旦迷进一个东西里就会忘乎所以,把你都丢在了一边。我吼他,难道他迷你不是迷?迷得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我永远记得他这句不争气的话:他觉得迷恋小春是最值的就够了……”   老冯轻轻摇头,似有摇不完的哀愁,   “程序关闭那天,我眼彻底瞎了。那时候我就想,不是我眼瞎了,是心瞎了,那么地看重一个孩子……”   “他还给你了,不用再惋惜了,你的眼角膜是他捐献的,你的恩情,他还了。”   那头,   突然插入的一声……   无疑,种种的情情怨怨至此,也该见天剖白了。 ☆、87   禾晏低头看着手机,手指摩挲了两下,抬起头来,“您还是帮我给向行打个电话问问吧,小春手机一直关机。”   程霜立即点头起了身。却是看着他会儿真不知该怎么劝。男人拇指一直摩挲着手机,低着头,看得出,这也是个长情的,也很艰难吧,活人尚且争得辛苦,死人。可怎么办……叹口气,程霜去打电话了。   回来时。男人还坐在那里低头无言看着手机,   “别着急,”程霜见他抬起头来的神色似有恍惚,不过立即也稳定下来,真是个极优秀的孩子。“他带小春去向前的坟上了,没出大事,他叫我转告你冯玄龄也在,还有,向前当年捐献的眼角膜就是给冯玄龄,所以,叫你也别担心冯玄龄会对小春不利。”   禾晏早已慢慢起了身,一时人更似怔在那里……许久,点点头,“谢谢。”   江享开车,看一眼身旁的禾晏,他始终看着车窗外。他的面目在外头飞驰而过的华灯映照下忽明忽昧,确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只是快到八王山时,他示意他停了下,“现在这个点,能帮我买一只骨灰盅么,”   江享心一惊,不过也没多话。点点头,“可以。”   上山前,一只纯白的骨灰盅抱在禾晏怀里,车盘山而上,到了程霜告知的位置。   坟头修的并不显华贵,只是位置独特,迎风的山头,孤孑而立,面向的,是她所在的南方……   此时,   小春跪在那里,   呆呆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冯玄龄站在后面不近的位置。人也好像抽去了魂魄似的……   只是,向行一人拿着铁锹……似乎正在撬坟!   禾晏没有下车,   她呆望着照片,   他呆望着她,   也许之前还有些与她的记忆模糊着,   此一刻,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不甚清晰的,也全清晰了。   他们一起去过好多地方哦,   十年里,他带着别扭的她上过山,下过海,冲过天,入过地,   禾晏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   只想,处处都留下他们的痕迹呐……哪天,她不在了,或者,自己不在了,起码天地为证,山海为眼,见过他们在一起过……   而此时,   她的目光里,   只有那张照片,   只有她的双十,   她的向前……   禾晏心苦着想:就在今晚了,就看看,十年的爱恨交织能抵住初恋的刻骨铭心么……   向行果然是在撬坟,   一抔抔土翻在了墓碑后,一阵风吹过去,凄凄洒洒,悲凉,无依,   他卷起衣袖,从土里搬起了一只铁箱,   显然小春一见,就受不住了,她抬起右手死死地咬住。她想忍,是的,禾晏最了解她,今天的小春算勇敢的,再呆再懵,她一直撑着,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悲大恸,这和十年前梅里亚去世时她的“呆懵”是有区别的……可,或许她自己都无法控制,那泪,那咬着手背的力度……禾晏手掌托着骨灰盅,渐渐握紧,他怕小春会把她自己手背的肉咬掉,可他不能下去阻止,这是她的癌,她得自己去剥开,自己去体会,自己去体会……   向行撬开了铁箱,   他看向小春,“没想过会有打开的一天,”   小春咬着手背点点头,   一声沉闷的“砰”,铁箱盖轻弹起一点又合拢,   向行慢慢推开盖子,   小春看一眼里面,终是泪水决堤,果然,手背见血了……   向行不做声,从里面捧出来一只,依稀看得出来还是一只饼干盒……往她怀里递过去,“因为要防腐,这只盒子也还是加工过。他交代过,一定要用这只饼干盒,你总是把最喜欢的东西放在这只盒子里,放在他的床下……”   “向前啊!”后面的冯玄龄一声喊,跪了下去!   人呐,当你发现到头来,全是错,全是错……你辜负了一颗纯正的心,你辜负了那最深刻的惺惺相惜,你辜负了他对他自己人生最珍视的“值”……   盒子里是一颗心,   一颗用防腐剂包裹了十年的心,   当年,他把什么都捐了,   唯独一颗心坚决要留在这只普通的饼干盒里,   这只饼干盒里,装过她爱吃的饼干,装过她爱戴的发卡,装过她收集的心爱的小卡片,装过一切她舍不得丢舍不得弃的东西,   向前记住了她和他的第一面,那个医生所说,“与其养着养着看它离世,不如断在最美好的时刻。”   他不想自己是躲躲,   他不想看见小春那日窝在她妈妈怀里的眼神,再如此这般地看向自己,那样伤心欲绝,却又不得不放弃……   小春捧着盒子,头低着看着那颗心,已经没有了血淋淋,它硬成一团,褶皱成一团,老成一团,小春终是发出撕裂的悲鸣,“向前,你瞒得我好苦啊!”   一个苦字,   多少情殇,   “是爱,是癌,是如来,小春和向前,这辈子,怎么办呐!”   “大不了一死一活,天人永隔,各自安好。”   没有人真正从嘴里说过这样的话,   这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他告诉她的,   一死一活,   一人捧着一颗心,   一个坟头,   一个撕裂的悲鸣,   一个说,小春,你哭个什么,你一哭就是折我的寿,我抱着你走好不好,咱们说好,一旦我迈开腿走,走出一段之后,就什么都不想了,不想种种苦,不想种种乐,只是走……   一个抱着他的心颤颤巍巍爬了起来,走,走……什么都不想了,不想种种苦,不想种种乐,只是走……   “小春!!”   是谁在喊她,   小春双手捧着还是迎着风走,   “小春!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要你老公了吗,   他整整陪了你十一年整四十五天,   小春,你记得他的生日吗,他是六月九日,   你记得他带你走过多少个地方吗,九百六十二个站台,一百二十一个航站楼,   你记得他十一年里为你写下多少本日记吗,五十三本,   你记得他最喜欢喝什么酒,你最爱的绍兴红,   你记得他最爱什么颜色,你永远改不掉的红与绿,   小春!   十一年了,   十一年终究还是抵不住你与他的短短两年吗!   小春,   你个执著的小傻子,   如果非要一死才能叫你回头,   春儿,   就快要到十点过十分了,   我保证二十四小时后,明天的十点过十分,我的一切都会化成灰装进这只骨灰盅里!   小春,   我真的走了,你可怎么办,你才该真想想怎么办,   是我,   是我禾晏陪你走到如今呐!”   小春紧紧抱着铁盒,痛哭着,刹住了脚…… ☆、88(小春故事 止)   那只铁盒还是放回铁箱埋进了土里。   小春脚边还有一只砸碎了的骨灰盅,   她砸的。   看着向行将掀开的土一点点又覆回去,小春大声哭了又小声哭,小声哭了又抽泣,抽泣了又大声哭。禾晏也没管她。让她哭够。   向行快要覆上最后一层土时,她突然捡起砸碎了的骨灰盅全部往土里丢,向行看她一眼,她这时候哭得有点气鼓鼓……结果土覆完,好像还有一片碎盅露出点头在外头,她走过去非要踩下去,向行拿起铁锹又铲土。说,“你还是管一下她吧。别叫她把我哥的坟踩坏了。”禾晏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小春这才紧紧抱着他又大哭起来。   禾晏把她抱起来往旁边走,   “好了,今天算哭回本了,你还要不要眼睛,”   小春蛮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你,你再也别拿,别拿那个东西出来气我了,”抽死人,   禾晏捏她的屁股,“你还是怕我死的啊,”好小声贴在她耳朵边儿,其实他此时眼睛也有点红。   脖子上一疼,小春咬得很用力很用力,禾晏不过一吸气。又揉她的屁股,“我说错了,说错了,你不叫我死我不敢死,我还得伺候你生孩子,伺候你当大官儿,伺候你万事如意。”小春慢慢松了嘴。抬头看他,照业喏,眼睛都哭肿了,抽得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还,还要千千万万个,十一年……”禾晏掌住她的后脑,郑重点头,“千千万万个十一年,不离不弃,绝不先走。”小春哦,这才现出了此生以来最放松的情态,好似。终于,放下心来,她此生有望了,有望了……   “小春,你来看看。”   那头向行喊她,   禾晏将她放下来,小春还搂着他的脖子,禾晏抬起一手抹她的眼睛,“你一个人去看,这是你和他的事,我不想参与。同样,今后,你和我的事,也不想他再参与进来,虽然死者为大,你缅怀他可以,可是,再这样深切地想念,就不可以。”   小春点头,松了手,走过去。   顺着向行的眼光看下去,小春红肿着眼还是一怔,   山坡下,   好大的一张她的笑脸!   细看,竟是一块一块小的图片拼凑而成,   向行轻缓地说,   “他到死还是希望你幸福的,   临走之前,把你和他所有的合影全烧了,唯独留下了这张你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独照,   我大概也花了十年吧,   这一张张少女幸福细节的图片,都是依据他曾经口述关于你的一切……他说你专注的时候最幸福,于是我找的大多数都是兼具才华、投入最真情实感时的瞬间……我想,总有那么一瞬和你的某一情态是相合的吧。   正好,也快到他十年忌了,这幅作品也近尾声,   提前送给你吧,祝你幸福。这话虽然说得俗气,我想,可能也是我哥最想对你表达的,他把一颗心留给你,不是桎梏你,是想叫你带着他的一颗心继续幸福地活下去,不负此生。”   小春点点头,又点点头,   再次淌下了泪,不过,这次是满满的热意,   此生,定不辜负。   ……   一年后,   小春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禾所谓。   所谓满月的时候,向行特意从灵隐寺赶来,送来一副金镶玉的佛如意。小东西竟然笑眯眯抓手里就不放。   狱里的冯玄龄也托人送来一幅张骥的《春眸图》。   是夜,   小春把儿子哄着,开始仔细研究这幅《春眸图》。   “狗日的,他不说财产全上交了么,怎么还有这种好东西。”小春单手叉腰,一手举着放大镜在灯下边瞄边嘀咕,   禾晏给她剥了半拉石榴走过来,膝盖拐了下她屁股,“吃石榴。”   小春不动,头都不抬,只着急向后扬手招她老公,“晏子,你快来看,这里也有石榴!”   禾晏只有欺身挨她背后弯下腰去看,   果然那幅画右下角确有一颗小石榴,旁边还有片石榴叶子,并且是金色!   禾晏稍一抬眉,   手环过他老婆的腰点了点那片金石榴叶子,   “凭这玩意儿看来,这幅画还真该归你所有。”   “为啥?”   小春当然不解,扭头看她老公,   禾晏单手支着头撑在桌上歪头看她,另一手环着她的腰轻轻拍,   “春儿,你一直不好奇我当年为啥那么折腾你,其实,就跟这种金石榴叶子有关……”   说了梅里亚家的传说。   小春腰一下挺直,那哺乳过的奶宝颤颤,眼睛瞪大,说不出的惊奇,“有这样的事儿?我妈妈跟你说的?”   “其实,我现在又觉得是假的了。”禾晏漫不经心地拍着她,擒着慵懒的笑,“梅里亚是个挺聪明的女人,她可能故意抛出这么个故事勾起我的兴趣,然后,注意你。”说着,捏了下她的腰。小春扭,撅嘴,“胡说,我妈妈从来不说谎,要不,”她直点画上那金石榴叶子,“怎么会有这!”   禾晏起身把她抱了起来往房里走,“真不真假不假吧,现在全凭你的兴致了,你想找,就放手去找,你老公我做你坚强的后盾。不想找,算了也行,家里有个这样未解的谜团也挺浪漫不是,一代一代传下去,给你们老梅家还留点神秘感。”   小春被压在身下,两手两脚抱团儿一样紧缠着他,想了想,想了又想,摇摇头,   “不找了。要那么多金银财宝做什么用呢,这辈子我想要的,都有了。”说着,甜死人地亲他,“你才是我最想要的金银财宝。”   禾晏手摸进去,“嗯,懂事儿多了,总算不枉费我辛苦培养这些年……”   小春在他怀里哼哼呀呀,   末了,   禾晏正满足时,   听见,   “留着也好,叫我儿子去找,我儿子这么小就识金镶玉,保管长大了寻宝一寻一个准儿!”   禾晏真是……咳,得了,本就是这么个货,不求涨情商的一天了,只惟愿自己长命百岁,陪她长命百岁吧。   (《石榴裙下》第一个故事 止 ) ☆、2.1(夏至篇)   夏又又去摸自己屁股。没别的,她总觉得自己那里应该有一条尾巴,毛茸茸,很肥很大。   “夏又,把这些赠品点算清盘……”那头组长一吩咐。夏又赶紧起身跑过去,“喏喏,这些入库,这些上架。”组长这边点点那边点点,夏又直点头。夏又年纪不大,二十整,可在他们仓储超市算老员工了。粗粗笨笨吧不算伶俐,倒也本分。   正撅着屁股忙的一头是汗。   来了个电话,   夏又一看,不想接可又不敢不接,接了,“喂,”没见人,光说话都怯生生,   “我在北门口,给你六分钟。”挂了。   夏又拔腿就跑,向北门。   跑的气喘吁吁。她人有点小丰满,不过不属于那种胖墩儿。圆滚滚的,挺肉那种,主要是吃什么都吸收,再多运动她也长得好。   哟,奥迪Q7。   “重要的,不是它拥有第三代MMI多媒体交互系统;   重要的。不是它拥有全新LED技术;   重要的,不是它拥有可调空气悬架系统;   重要的,不是它变强了,而是你要变得更强!   新奥迪Q7,势为强者。”   夏又可以张嘴就来!   她有个别人想不到的兴趣:特别喜欢看广告。而且这丫头记性不算好,可记广告词一流!   Q7外站着一个男人,修长的腿。衬衣扎在军裤里,精窄的腰身,   两手插在裤兜儿里,冷冷瞧着她,   “晚上回祖宅吃饭,不准迟到。”   “哦。”夏又两手摊两侧,乖乖点头。   “你几点钟下班?”   “六点。”   “七点钟开饭,你赶得来吗?”   夏又愣了会儿,不知道想啥儿,她总有这种云游天外的表情……“赶得来吗?”男人似不耐,又问了句,她点头“赶得来。”   男人看她一眼,荷包拿出一手去拉车门了。“我特意过来跟你说,就是要你重视,别又忘了时候,来晚了,搞的一家人又不高兴。”   夏又抬起头“我上次是因为……”估计想辩解辩解,可惜人已经不想听了,上了车,车门合上,漂亮的倒车,停顿一下,扬长而去。   夏又肩膀妥下来,无精打采。   好几桩事叫她无精打采,   头一件儿,就是今天又得“回家”吃饭了,那个“家”她又怕又不自在,可又不敢不回。   她是夏元德的小女儿,   夏元德是本城赫赫有名的大实业家,资财灌顶的那种富有!   他有一妻两妾,三子三女。   除了夏又,夏又上头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均出自他那面上有名有份的三位夫人。三位夫人各色千秋,所出子女也自是人中龙凤。   实际,外界并不知夏元德还有夏又这么个老幺姑娘,只家里人知道她打哪儿来的。正因为知道她打哪儿来,所以格外膈应她,讨厌她:据说夏又的生母是宝莲寺的一个姑子,该位槛内人极其不检点,勾引了当年去那儿清修的夏元德,于是有了夏又。   夏又出生时,又把她妈妈克死了,那姑子生了一天才把她生出来,结果如此辛苦还是大出血而亡,可不生了个克死鬼?   不仅如此,夏又生下来智力就有问题。先是眼睛看不见,怕光;后来又不会说话,三四岁才开口讲第一句人话,以前尽会嘤嘤叫,那叫声还嗲得人骨头酥;走路也晚,踉跄几步就猫地上,感觉像个又懒又不思进取的小动物……关键是很会吃,胃口大。光吃,她不长智商呀,总像呆头呆脑的……   大概长到五六岁了,发现,记性也不好,那就不谈学习了。她学什么都比常人慢,做事也慢吞吞,你跟她说话呀,她好像要领会半天,急死人。   再大一点,模样长开了,也没遗传到一点夏元德的好,眼睛老爱眯着,又胖嘟嘟的,表情也总是云里雾里,看着就像个痴呆儿,医院去检查过,也说智力不佳。好吧,这还叫人怎么喜欢?   夏元德对这个“都不待见”的小闺女也是不冷不热。也许,毕竟是自己的种,非得养着吧,不过,肯定不得像其他子女那样有要求有期待,嫌弃也谈不上,喜爱更谈不上。   夏又勉强混个初中毕业,夏元德在家专门请人教了半年,学会收银这些,十六岁来超市上班,也能自给自足,搬出来住后,家里人几乎也就不管她了。   难得有家宴,还是会把她叫回去吃饭。   结果近在眼前的上次就出了差池。   刚儿来的这位人神,是她二哥夏远,   夏元德很喜欢苏东坡的那句“峰多巧障目,江远欲浮天”。当年王安石读了这句都说“我一生写诗,写不出这样好的两句来。”着实,一个有太多高峰的时代,是挺容易互相遮盖、障人耳目。不过元德喜欢这两句,也展现了他的雄才抱负:高峰毕竟是高峰,都有远江之眺、浮天情怀。   于是,给自己的子女们依次取名:夏江、夏远、夏玉(“欲”字毕竟贬涩,取了“玉”这个别字。)夏浮、夏天。   多好,正好一句诗。   没想,后来又得了这么个小蠢货,   又,又……咳,如鸡肋,多出来的一个,就取这个“又”字吧。生生将一句壮怀的诗情给破坏咯……   嗯,回到夏远身上,   夏远的单位离夏又的超市近,于是由他负责通知这个幺傻妹儿回去吃饭。   上次也是他通知的,夏远没想到他这幺傻妹儿这“傻”,给她打了电话说的很清楚,结果,这货愣是没来!   爸爸肯定还是不高兴,   一家人不敢动筷子,老管家张疏林当着全家的面儿又给她打电话,还派车去接。   她没来时,爸爸把他骂了顿,“你不知道她脑子不好使?”   她来了,爸爸也没饶她,“你记点事儿好不好,家里没这个规矩,吃个饭还满世界找你接你去!”   反正上次的家宴吃得很不愉快。   所以这次夏远亲自来通知,他也想过晚上亲自来接,这样最保险,可父亲估计又会不高兴。看得出,他也还是蛮想培养夏又的独立能力,哪怕她不行,也不能娇纵,帮一把也不行。夏元德家教确实挺严,家里几个孩子如今的优秀了得不是白来的,各个靠自己的努力。 ☆、2.2   这次她确实不敢耽搁,上回夏元德把她教训得惨,长记性了。   一刻不敢歇,五点半她就把组长分配的事情全收拾清楚了,洗手。捡她自己的东西,还不时看钟,争取六点一到外头的小红马甲一扒就往外冲,这次一定要快点抢辆的士……教训呐,上次为啥迟迟没赶过去?就是,一,超市的事情没做完。二,她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慢。三,高峰时段,一辆的士她都没抢到……   一切都很顺利,六点整,就看见一个抱着包儿的小肉团儿冲出员工通道,又像无头苍蝇地到处瞄,找的士呢。   突然夏又的胳膊被人一捞!   她确实惊着了,却也没叫。这反应慢的啊连受惊吓都慢半拍。   “干嘛,”看清楚来人,她开始别扭地挣,   戴墨镜的年轻帅哥不为所动,拎只小肥兔子的把她拽到了背街停靠的一辆黝黑小轿前,   超级潇洒地单手拉开后车门,小肥兔子顺势往里轻轻一推,阖门,从裤子荷包里掏烟。点着,走到一边抽去了。   而车里,   梁一言早已把小肥兔子抱在怀里揉捏搓亲野蛮无比了,   直接压在身下,“跑什么,”   昨天全州的电视屏幕还在播放他的“州典咨文”,那高高在上权威难测的严肃声调。和现在的低沉邪魅一比……天呐,是一个人吗!   小半年了,她被这个比她大二十五岁的一州之长裹挟着“发禽兽”小半年了,每次夏又都脑袋发懵,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她和他,一个云里的不能再云里,一个泥里的不能再泥里,怎么就搅合至今?!   梁一言,   十三个直属州里最年轻的州长,   四十五岁铁腕当权,   看上去严酷冷漠,不苟言笑。果真他那名字取得对头,一言一言,言简意赅,主意都在脑子里酝酿,城府都在肚子里沉淀,且,非常自律自制,原则性超强,绝对的狠角色。   可在夏又眼里,他就是恶魔、两面派、双重人格!完全放浪形骸,在她身上放肆地发泄精力,随时随地,不知节制……   小车剧烈晃动,可想里面有多猛烈,   每次他逮住小肥兔子都是先啥也不说,尽情搞一通,舒畅了,再安抚。   每次搞完的夏又都是艳肥的流油,平淡的五官忽然就会变得超级魅色,这也是叫梁一言错一回再错一回,悔一次再悔一次,却控制不住,这样“错错错悔悔悔”也搞了小半年。   松开她的梁一言,先靠在椅背上重重呼出一口气,舒坦。再优雅地拿起无框眼镜戴上,恢复斯文精明。再来收拾她。   每次搞完别指望她自己拾掇,不盘醒她,哪里她都能那么艳眯眯地睡着。梁一言也掌握技巧了,要一直掰她,叫她精神起来。还有个法子最省事,就是勒她的皮带,把小肥兔子的皮带往里再紧一格,她一受不住,立即就醒了。百试不爽。   “吸气。”   今天她系的个什么皮带啊,半天扣不拢,梁一言低着头弄半天了也没扣进去,   “再吸气!”   手劲儿一不小心过重,小白兔子突然叫起来“疼!”梁一言看她一眼,好了,不用非扣进去了,她已经被他勒醒了。   夏又推开他的手,低下头有点撅着嘴的系皮带。他刚才那一勒差点把她今天中午吃的都勒吐出来,比起刚才他犯禽兽的折磨,每次他勒自己皮带的“残忍”更叫夏又受不了,她小肥小肥的,最受不得憋。皮带只能扣进固定的洞里她才腰腹舒服,腰腹舒服了,一身也就舒服了。   梁一言也没说话,微歪着头看她系皮带,主要想看清到底为啥自己就扣不上。一看,原来还是她肥了,那一格比平常的后一格更远,她就是吸气也戳不进去,再说,今天这条皮带,洞比以往的都小……   她在扎头发的时候……嗯,扎头发都是一直低着头。梁一言从一旁拿起一只信封放她腿上,结果,没放稳,掉地上。梁一言又稍低身捡了起来,再次放她腿上。这次夏又不敢动。直到头发扎好,她捡起脚边的包儿把信封放进去。   每次他都给她一个信封,信封里有时候装钱有时候装卡。夏又不敢不接,她硬气过一回,结果被继续禽兽了几个小时,老惨了……再也不敢不接。   梁一言这才慢慢翘起腿,舒适靠着,拿出手机翻看,边问,“跑什么,”   和刚儿一见面迫不及待愣像不做会死的语气大不相同,这会儿问得漫不经心,又压迫感十足,   夏又完全就是他手里的一只蚂蚱,想想也是,他权势滔天,她弱小的一捏就死,怎么翻身?更不谈年纪上,他当她几轮的叔儿都够了!每次他不叫走,她也走不动。   “没跑。”   夏又抱着包儿往窗外看,眼神幽怨。她着急啊,今天要再迟到,一家人的眼神都能把她凌迟处死……   梁一言扭头看她,也没笑,不过表情还是放松的,“你当我眼睛瞎了?”   夏又没扭过头来,不过马上改口,“跑了,就是,就是和同学有聚会。”   你说她老实啊,脑子转的慢呐,可危急时刻说谎那是张嘴就来,跟本能似的。   梁一言每次问她一些话也没说一定要个正确结果,其实他也不在乎,她是谁粗略摸了下底,因为总想着随时都会跟她断了这层关系。于是没细查的结果就是,至今他也不知道她和夏家的关系。   夏又从来就没进夏家的户口簿,她一直挂在宝莲寺当个孤女养。加上梁一言和她处的时间也短,小半年嘛,小半年里,夏又又几次和夏家有联系?掰着指甲算,连今儿要回去的这次,五个指头撑直都算得过来,平常,她跟夏家人简直就是陌路。   所以,她撒不撒谎,至少至今看来,梁一言也没留意,根本无所谓嘛。   果然,这次他又一点头,只是似乎弯唇笑了笑,“小孩子聚会就是吃吧,你够胖了,少吃甜食。”   夏又“哦”了一声,这才涩涩扭过头来“我能走了吧。”   “嗯。”他一发令,小肥兔子立即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外头站着的帅哥司机加保镖,这才慢悠悠重新上了车。   州长大人的座驾拐弯不见时,夏又也幸运地顺利拦了辆的士,飞驰而去。 ☆、2.3   赶死赶活还是迟到了,夏又被带到父亲跟前时,头恨不得低的看见脑门璇儿。   哪知这次父亲没有大加斥责,   “这是我的小女儿,夏又。笨了些。”   原来是有客人在场啊。   最叫夏又想不到的是,夏元德竟然没有避讳,还当众介绍了她的身份!   夏又不敢抬头,   此时她还穿着超市的T恤,扎在牛仔裤里,马尾辫因为一路忙忙急急跑来也散了些,总之这气质行头。跟这一大家子,包括这雅致的饭厅没一点搭嘎。   听见一个老成略带笑意的声音。“三小姐这是在外头勤工俭学?”   夏元德“嗯”一声好像支吾了过去,聊别的了。   夏又松口气,看来介绍未必就是重视,可能也就出于礼貌。她坐到自己位置上,夏元德右手边餐桌的最末端。   夏元德很传统,他一大家子吃饭坐位置可有讲究。   他当然是坐正中,   他左手边由正妻开始依次两位小夫人,然后两个女儿,   右手边三个儿子,再就是夏又。   夏又觉得她能坐到儿子这边主要是女儿那边没位置了,也只有在这边儿加座了。   今天来了客人,客人坐在原来她大哥坐的位置,今天倒没见她大哥和三哥,于是夏又挨着夏远往前挪了一个位置。   她来了,阿姨才给她上了碗筷。她的碗筷一直都是独一套,瓷面朴实。耐摔。曾经夏又协调性不好,晓得摔了多少碗盘。她用不得好的。   她吃的饭菜也是独一份儿,阿姨早给她准备好,热气腾腾端上来搁她跟前。   其实内容和桌上摆的也一样,就是单独一样一点盛好放一个大盘子里。主要是她曾经无论使筷子还是使刀叉都不利索,你等着她和众人一样捻菜舀汤,那是要翻天!干脆。一直你就像小孩子“独吃独喝”吧,免得一家人都吃不好。   “夏先生还是更疼老幺啊,”客人说,   夏又低着头,右手放在桌子下边,左手拿着瓢羹一点点舀菜吃,   突然她父亲很严厉,“右手拿上来捧着碗。”夏又吓得手一哆嗦,赶紧把右手拿上来握着碗。   她吃饭的姿势绝对是被父亲从小训到大,她只能一个手活动,最好是左手,右手老闲着不知道放哪儿。父亲说“右手不捻菜吧,捉着碗呀。你那样戳啊戳,碗到处动,像什么样子?”你知道她到十岁时还是阿姨喂饭,十四岁左右她才学会一手执餐具一手握餐具。可毕竟骨子里还是不熟练,有时候吃饭走神、心情紧张,她还是会恢复原状,右手又闲着……   见夏又手拿上来,夏元德才看向客人,无奈摇头,“这孩子智力有问题,说不好听,就是个傻儿,养的也是糟心。”   其实包括她大妈二妈三妈哥哥姐姐此时听见夏元德如此直白对外说夏又是个傻子都挺吃惊!   夏远扭头看了眼她,   夏又埋着头吃,真怕她那脖子折进盘子里……   直至她离开饭桌,她才瞟见客人是个老头儿,一身军装,精瘦矍铄。   家里的下人倒是对她都很好,从小到大家里这一批帮佣都没换过,所以对她也知根知底。   陈妈把她牵进了小厨房,这是从小把她带到大的一个老妈妈,   “又姐儿没吃饱吧,来,给你蒸了汽水肉。”   夏又坐在小凳子上,陈妈从单独的一个小锅里端出汽水肉,又往里盛了饭,边拌边坐到她对面,像小时候一样,一口口喂。   夏又乖乖张嘴吃,神情不得劲儿,怏怏的,   毕竟亲手带到大的,陈妈也心疼,“夏先生也狠心,把你一个人丢外头就这么不管,毕竟还是亲生的撒,再歪瓜裂枣儿,总得有个照应吧。我说跟着你住,还不让……”   夏又心不在焉的“我还好。”   “还好?都瘦了。每天自己都弄什么吃呀,”   “超市里面什么都有。”   “光吃那些怎么行,跟你说了想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边喂边说,半碗汽水肉拌饭都搞进去了,   又进来一个老妈妈,   “咳,少喂点,你喂多少她吃多少,小心又像上次那样拉肚子,”   “我刚才才说夏先生狠心,亲生的,就这么放外头不管不顾,又姐儿是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她天天在超市里吃……”   “也是,这孩子从小就可怜,现在大了,干脆被赶出家门,说是自力更生,可她不是个正常孩子撒,钱挣得少,自理能力又不行。咳,现在就看夏先生有没有这个心,给她找个好婆家,这孩子一辈子总得有人照顾吧。”   “哎,别说婆家了,自己家里人都不肯照顾,外人凭什么对你好?……对了,今儿来的这位听说是原家的,”   “可不,原家和老夏家可是世交,听说是来给二公子选亲的……原家阵势大,来的这还只是个老参谋,主要肯定还是瞧大小姐和二小姐……”   老妈妈们说话也不避讳她,陈妈一碗饭喂的快见底了才收手,看见夏又嘴巴吃的油流她才放心一样。   夏又果然能吃,   陈妈问“吃饱了么,”   她说“吃饱了。”   陈妈又问“还有莲藕汤喝不喝,”   她还是点头,她最喜欢喝莲藕排骨汤!事实,她从小就是个食肉动物,爱吃大鱼大肉。   另一个老妈妈劝“别给她喝了,大油腻的,她刚才吃那么多……”   陈妈又过不得“好容易回来一回……”扭头看夏又“只喝一小碗啊,吃点藕,不能吃肉了。”   夏又也乖巧点头。   正端来坐下准备继续喂,   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口,   夏远眉头蹙得紧,“给她吃多少了,还喝汤?”   陈妈忙起身,支吾“就一小碗……”   夏远摆摆手“有多少她能吃多少这您不知道?撑着又拉肚子,”再看向也已经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的夏又,“别每次回来都撑个饱,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的。走了。”冷着脸转身离开,夏又赶紧跟后头。   直到走远些,两个老妈妈才敢摇头叹气,   “都是骨肉相连的,咋就这么不待见?” ☆、2.4   来访夏家的这位,叫魏争,确实是原家的一员老参谋。确切说,是原澈的老高参。   此时这位老臣就立在少主跟前汇报今日所见所感。   “就我看来,为小少好。夏浮夏天都不错,知书达理,也都很有个性。”   立在窗边的原澈,回头一弯唇,“老魏,你知道我这不是真给老二找媳妇。”   魏争无奈叹口气,“毕竟人生大事。再说,小少也该正经过过日子……”   原澈摆手。“他的私事儿都轮不上咱们操心,大仇不报,我兄弟两都过不好这个日子。”   魏争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口。停了下,脸色一正,这才露出精明本色。   “原来,夏元德还有个小女儿。”   “什么,”   原澈蹙眉抬起头,显然连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内情。   “私生女?”   “应该算是吧,反正看上去和他的三位夫人都不亲。今天我也是去的巧,他这个小女儿不养在家里,瞧上去平常也不常回家,只因为我在那儿坐着,她进来了,夏元德才不得不介绍给我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本来还不想叫你知道?”   “看样子是,可是就算不想叫我知道他也没撒谎。所以我觉得……这个最小的才是他的心头肉,正因为是吃饭的时间,不忍藏,怕耽误她吃饭。”   “哦,”原澈慢慢走到书桌边,漫不经心拿起毛笔,看着笔尖。“那这个小姑娘一定更水灵了?”   “恰恰相反,可以说连普通都不如,夏元德说她智力有问题,是个傻子,我也稍微留意了下,确实反应很迟钝。”   原澈不得不再次疑惑看向他,眼中确实也有惊讶,“会不会是装的?”   “智力是不是装的,这不好说,可样貌,确实一般,小姑娘,胖胖的。”   连老魏都这么说了。可想,有多一般呐……   “因为是个傻子,所以夏元德就很疼她?”   哪知老魏又摇头,   “不疼,面上看一点不疼,而且挺嫌弃。   可要我说,这恰恰是疼进心里,   首先从坐的位置上,   这小女儿是和儿子们坐一边儿,   夏元德是个极讲究这些的,重男轻女也是有耳闻,他正妻都坐在他左手边的次席,说明在他家,女人就是女眷,无论嫡庶。   可是这个小闺女他让坐在儿子一侧,是上席啊。   再,   就是我刚才所说,   迫不得已,这小女儿被我撞见了,他能有好多法子先把这孩子遣走,甚至提都不提她,   可,还是承认了,   为什么,   因为他想叫女儿正经上桌吃饭。   接下来,就看的更分明了,   说是这孩子傻,餐具、饭食全是单独,   但是,那么好的汝瓷就算做旧显破,一般人不懂,真懂这些的还是看得出来。   再,   我也留意到自这孩子上桌吃饭,夏元德说是一直挑剔地看她,其实,更多像担心。   中间发生了一个细节,   那孩子吃饭确实像小孩子,呆呆的,结果一只手瓢羹在里面戳,差点弄到身上,   就这时候,夏元德吼了她一句,叫她把右手拿上来扶着碗。反正吼了这句后,小姑娘吃饭专心多了。   当时我还故意说了句‘夏先生还是更疼老幺。’他把话岔过去了……   平常他是不是这样两面派地对这个幺儿不知道,起码今天表现出的,脸面上很嫌弃很厌恶,直接当着孩子的面儿就说她智力有问题,傻。我想,这或许也是夏元德故意如此,这样我们更不会考虑到这个孩子身上。”   原澈放下了毛笔,轻轻一笑,   侧脸埋在光晕里很显沉静,   却,   语气冷的如冰,   “要的就是他的心爱。傻不傻,无所谓,只要能戳到老贼的心窝子里,这傻子叫小小玩死了都行。”   老魏听此只能叹气,   “杀父占母”确实算至顶的无上大仇了,也难怪原澈如此心狠。   原澈的父亲原立阳曾经和夏元德是挚友,   两人合伙开公司,做木材生意起家,   不得不说,原立阳身上书生气更重,比不得油滑的夏元德,   最后,夏元德用计夺了原立阳一切身家,逼死原立阳,还强了原立阳的老婆梁一艳。梁一艳不堪受辱,也自杀身亡。   梁一艳本身份不菲,梁家在军中的声望百年不衰。就是因为和原立阳私奔,跟家族彻底断了联系。   可怜那时候原澈原小兄弟俩一个15,一个5岁,本在国外过着安逸的生活,结果一夕,父母双亡,家境尽毁……一开始,夏元德还将兄弟俩接回来照顾了一阵儿,那时候男孩儿们小,还特别感念这个夏伯伯。   半年后,原澈和原小被接回梁家。   直至四年后,才得知父母离世的真相……可想,复仇的种子早已根植这兄弟俩骨子里了……   ……   原小裤腿儿一提坐在桌边,   “嫂子,手艺越来越好了,你把我哥口味养这刁,他这走哪儿都难为大厨,怎么伺候?”   姜靓笑,美丽的唇边尽是温柔,   “尽会取笑你嫂子,你哥吃饭规矩,总不过那些习惯,难伺候的是你,天下哪个大厨没被你数落过。”   “哎哟,嫂子您这说的,倒像我这张嘴出不来好话,您这手艺我就不敢数落。”说着,提起筷子夹了片莲藕放嘴里,“嗯,清淡爽口,好吃。”   “家里都是简口小菜,你也别嫌弃,吃个便饭。”原澈也落座,姜靓给他端来米饭。   原小瞧一眼他哥,哼一声,“你也跟我这作,好像我每天三珍海味似的,如今我想吃点这种家常菜还真找不到地儿了呢。”   原澈顿了下,“纯南其实是不错……”   “算了哥,提她干嘛,我就这么跟你一说,想给我做家常菜的,还嫌少啊,”他倒似无所谓一笑,又捻了一片莲藕在碗里,“说说老魏去挑的结果吧,老大还是老二,”停了会儿又狠冷一弯唇,垂眼低声,“是你不同意我这么干,要我说,老大老二老子一锅端,保管叫他两个骚闺女斗的你死我活。”   原澈平淡地也没抬眼,筷子伸向白菜碗里。他一直吃素。   “都不是,夏元德还有个小女儿,是个傻子,看来,那才是他的心尖儿爱。” ☆、2.5   “夏又,把这一排的标签全换成新的,一定要干净整洁……”   州长要下来体察民生了,他们这个超市作为接驾的一个点,早在一周前就开始忙活的热火朝天。   这会儿大驾将至。店长还在临检,看到哪里不完美立即整改!   夏又忙又蹲下来换标签。她正经应聘的是收银员,可多数档头店里都嫌她手脚慢怕出错,把她调到勤杂工的岗位,夏又倒也没怨言。   州长来了,一派与民同乐的热烈景象。   百姓们各个手机高举,闪光灯直闪。渴望拍下这位帅气大佬的哪怕一个侧脸瞬间。   夏又在一款品牌牛奶货柜的后侧站着,前头有他们厂家聘请的甜美促销员。州长偏偏冲她这头走来,夏又蛮紧张,都不由脚步往后退了。   组长后头扶了一把她,小声,“冷静。”   夏又只有站住,眼睁睁看他走向自己,   他拿起一瓶牛奶,“都是今天新鲜的吧。”   夏又点头。   组长后面说,“都是今天才上柜的。”   促销员已经忙走过来,小姑娘笑得超甜,“这款纯牛奶富含天然优质乳蛋白,每100克牛奶中蛋白质含量3.3克,比国家标准高出13.8%……”   他笑“你这是给我推销?”   小姑娘一点不怵,“您要真认可了我们的牛奶,才是帮我们推销呢。”   旁边人都心想,这小妮子有前途。脑子动的多快。超市的领导则想,到底是大品牌,一看就知道为了这次接驾特意请的都是金牌推销员,素质一流。再看看我们超市的员工……咳,怎么偏偏走到夏又个笨姑娘跟前……   好在他没在这里停留多久,放下瓶子就往前走了。   夏又松了好大口气,刚才就那么面对面一下。她都不敢看他的面目,视线只在他领口位置停留了一会儿,就低头。幸亏他没继续为难她,找她多说话。   “好了,终于走了,得亏话不多,我们都替你捏把汗。”组长望着跟过去的人流也是庆幸松气,“还是把最后这点标签贴完吧,放着也是放着。”   “哦。”夏又又蹲下来贴标签,还是这些简单安静的活儿适合她。   全贴完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她先回总务那里还了梯子等一些用具,又跟对班换了岗这才得空歇下来。   揣着卫生纸去上厕所。   结果拐个弯儿就被人一扯!……龙龙晓得今天州长不会放过她,是不是特意选这家超市来视察不得而知。反正州长对这丫头的兴致是越来越浓倒可以看出,几天就要搞一回。   “我想上厕所。”夏又一手被他拽着,一手还去捂肚子,像耍赖一样,   龙龙干脆又两手一提,“他本来就在厕所里,去那儿解决。”   七拐八下,竟是到了地下车库的洗手间。   夏又一进来,看也不看他,急匆匆蹿进一格,刚要阖门,他伸手按住了,   夏又可怜兮兮“我肚子疼。”捂着肚子,   他说,“开着门上。”   夏又这会儿急得跺脚,“臭。”   他微笑,“我不嫌臭。”   什么不嫌臭,根本就是变太!   夏又憋不住了,只有解裤子蹲下来,   头一直低着,   夏又抬头,一副要哭的模样,“求求你,关门好不好,我解不出来。”   他竟然走过来弯下腰捧起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快点,要不我亲自来端。”松了手,退出去,夏又赶紧关了门。   还是紧张,半天还是没解出来。夏又只有放弃,肚子超级不舒服,气涨那儿。   一出来就被他抱了起来搁水池上坐着,夏又要去洗手都不让,跟每次的情状一样,狼吞虎咽地就把她挤在镜子前活吃生吞了。   夏又这次受大苦了,肚子难受,他挤着她还不放,“怎么会肚子疼,牛奶喝多了?”不停亲她的泪水,夏又摇头,这边没被他亲到的泪水直甩,“我没喝牛奶,今天喝的酸奶。”   他也是哭笑不得,喘着气“跟你说过,吃东西要有节制,给你的钱都去买吃的了吧。”说着,手还去挤压她的肚子。   “没有!”这一声夏又叫的特别大,不是因为他说“给你的钱都去买吃的”她反驳,夏又来感觉要拉出来,“快快!”她哭着直指里头,两腿都像孩子一样急切地上下扳,非要进去。   他抱着她进来,端着,噼里啪啦,出来了,夏又一直哭,他还亲她,“舒服了吧。”   确切讲,是把个小东西折腾得一直抽噎,全身小肥肉红滟滟的,在他怀里迷糊了好一阵儿。   这次,他好像格外舍不得放手,边哭边想睡的夏又真是媚劲儿十足,如何个死去活来把个人心抠得直发颤!   竟然都是龙龙在外头敲门了,他才消停,用水给她洗脸,小东西慢慢转醒。   眼睛红汪汪的,还在吸气。他捧着她的脸蛋儿低头轻轻磨她的眼皮,   “裤子荷包里有张卡,自己拿。”   她依言乖乖伸手进去摸出来,拽手上,看也看不到,头被他掌着还在亲,   “这是哈根达斯的年卡,一年内随便吃,可是不能喜欢就海吃,今天拉肚子晓得难受吧。”   她点头,可明显感觉一听“哈根达斯”这小东西头就想低看看卡了,说明这个超对她路子!   外头龙龙又敲了下。   他最后重重封住她的唇“今天你给我下什么降头了,我怎么这么离不开你!……”   是呀,直到上了车,梁一言气息都还不顺,   合了眼,他靠向椅背,今天确实格外冲动。他知道这挺不对头,应该越处越厌呀,怎么还越来越走火入魔似的?不行,他必须得克制一下了,什么都忍得住,以前最不屑的女色忍不住了……自己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他的这辆丰田越野上了高架,他停在超市门口瞩目的州长座驾才启程。   他的办公室主任余风打来电话,   “州长,原澈在办公室等您。”   “知道了。”   合上手机,继续闭目养神。 ☆、2.6   “舅舅,”原澈恭敬喊了声,梁一言压压手“坐。”   “原小的婚事我想就这么定下了。”原澈平稳地说,   梁一言看他一眼,也慢慢坐下。“和夏元德攀上亲也好,他和元首多年私交,许多事,也说得上话儿。……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都不是,他还有个最小的女儿。”   “哦?还有个女儿?”   “嗯,一直没公开。不过看样子是夏伯伯最疼爱的一个。原小也看了下,他最喜欢这个。”   梁一言又点点头。“两情相悦当然最好。这件事,你就多费心好好办吧,毕竟原小一辈子的事。”   原澈依旧敬顺一点头“我知道。”   “原小眼看也成家了,他常年在外头基地跑,这下也该定下来了吧。”   “嗯,下个月就调回来,军需三处。”   “三处?看来韩照确实器重小小。”   原澈微笑,“什么器重不器重,小小贪玩,合了小太子的性儿罢了。”   梁一言笑笑,就此打住,也没扯这方面的下文,而是继续关怀两个外甥的生活,“回来住哪儿,这也有家有室了,要安排好。”   “嗯。这我也想好了,原小婚后,我们都搬回小半山的老宅住,也全了妈妈以前的愿望,她最希望就是一家团团圆圆……”说着,声音变小,隐露伤感。   梁一言还是点点头。“你有这个心就好。原澈啊,这些年你也着实长进不少,舅舅给你看着机会呢,只是这次秘书局这事儿,你着实资历尚浅……以后还有机会的。”   原澈很平静,“我知道,舅舅,劳您一直为我挂心了。”   原澈从州长府邸出来,   上车,   原小翘着腿坐车里等着他。   原澈淡笑,“来了也不进去问候问候。”   原小一冷哼,“问候?我怕进去了一个忍不住揍了那老狐狸。”   原澈始终弯唇,也没吭声。坐他身旁,车开走。   “哥,这次秘书局的事明明就是他故意压制你,紫阳宫都点名要你了,摆明就是他梁一言不想叫你出头!”说起来原小就很愤慨。   提起我天朝的政权格局,属帝制与民主共存。   家族权阀割据,几个大家族轮流执政。   不过也有宪法制约,   规定,一个家族统治时间最多两代人。   如今是睢阳韩家执政,元首韩自离有两个儿子,韩构,韩照。   帝王不怕儿子多,就怕儿子各个是能人,这样容易酿夺嫡惨祸。   韩自离还好,儿子少不说,基本上下任传给谁也没多少悬念。老大韩构从小就往这方面培养,且着实能力不错。小儿子韩照虽说也干正事,毕竟玩心过重,看来也就当个闲散王爷的心。   说起来,梁家百年前也是执政家族,所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一言能成为最年轻的大州州长,也绝非偶然。   可惜的是,梁一言至今未婚,后嗣暂且无望。而梁家本姓后辈中大多从学从商,政治这块儿确实显得后继无人。唯有旁支里,原澈着实是个人才。   原澈写得一手好文章,才华横溢。   由梁一言做主,原澈娶了姜澜的女儿姜靓。姜澜是韩构的恩师。   照这么看,梁一言还是有心培养原澈的,可是这次确实一次难得的机会被他压制下去了。   原澈的好笔头被元首亲自赞可,紫阳宫点名他入第一秘书处,结果被梁一言出面婉拒了。这样一个最亲近权峰的机会被生生斩断……原澈看上去还是淡然,原小就极为不满了。好像他们这个舅舅“很照拂”他们,其实,老狐狸心肠九曲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观望,到底他们兄弟两出自旁支,老狐狸还是想从自己家族里的再小一辈儿里“等”出个苗儿来,所以对他哥一直采取“又捧又压”显得举棋不定……   原小的想法,命运何必握在他人手里?   这也是他愿意亲近韩照,并,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娶仇人夏元德的女儿的原因:他要助他哥一臂之力!   夏元德和元首多年同窗,私交甚好,当年韩自离夺权,背后即有夏元德雄厚的资金支持。所以,此时还远远不到他兄弟俩彻底击垮夏元德的时候,也实在没有力量去击垮。   既然击不垮,不如先利用。   利用曾经父亲和夏元德约下的“娃娃亲”,先联了姻,助了增强哥哥的实力再说。   哥哥内有嫂子家作为大太子嫡系这一脉的支持,外有夏元德的帮扶,加上自己和韩照的酒肉之交,不信最后摆不脱梁一言的压制,走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再,娶夏元德的那个傻子丫头也好,看不玩死她!也可一解暂时忍让夏元德的憋屈恨气!   想到此,原小不满的神情又淡散下来,恢复慵懒,看向车窗外,   “哥,什么时候去夏家提亲,这事儿早办早了吧。”   原澈扭头看向弟弟,轻轻沉了口气,   “小小,刚才舅舅一句话,倒真叫我又想了想,   他提到‘两情相悦’,   虽说你肯定不得对他家人有相与,但是,至少,是个你还能看得顺眼的,   我听老魏那口气……他家这个傻子丫头可能,真的很糟糕,毕竟你还是要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   原小回过头来望向哥哥,轻笑,   “哥,仁慈善心在你身上出现可不好,他夏家就是出个天仙,我看着也是个表子,所以不存在顺眼不顺眼。   傻子又如何,我也绝不会心软,她老子害得我家破人亡,她就算死我手上也应该。   哥,甭顾虑了,我本就不在乎婚不婚姻,后不后代,只要能报仇,只要对你有利,我就快活了。”   原澈看着弟弟,只有对这个唯一的至亲他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温暖,信任,疼惜……   是的,仁慈善心早已不适合他们兄弟两,   夺亲之仇不报,他和小小永远没有幸福可言,   当年仇人对他一家尚无一丝怜悯之心,   如今,他有一丝一毫的“仁”都是逆天逆道,   唯有无心,才能成业。   原澈早已决定对别人狠,对自己要更狠,就算把良心卖给恶鬼也在所不惜…… ☆、2.7   夏又租住在离超市不远的小区里,平常这孩子吃喝是简单,她又不会做,基本上都是叫外卖。   “来了!”门铃响起,她以为是送外卖的。拿起钱包就开了门,又慌着掏钱,“七十八是吧。”结果一抬头,吓一跳,是她二哥!   夏远站门口也没打算进来的样子,“跟我回家一趟,父亲要见你。外套去穿上。”   夏又也不敢多说,进去乖乖穿起外套和哥哥下楼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别说上楼来。她家没一个人来过她的住处,夏远更不可能亲自来接她!   下楼的时候,夏远问“什么七十八?”   “外卖。”夏又小声说,   “几个菜,”   “两个。”   正说着,外卖小哥正好上楼,夏又知道是送给自己的都不敢吭声,还是夏远蹙眉指了指“是你的吗。”夏又忙点头,“我是301的,就我点的餐,七十八是吧。”   “是的是的。”她付了钱,小哥把一提塑料袋交给她。   所以夏又就这么提着餐盒跟着她哥进的祖宅。路上她也不敢吃,怕味儿串到夏远车里招他烦。   于是,   原澈和原小第一眼见到的夏又,也是如此,   提着一个印有“川香餐馆”的塑料袋。   牛仔裤,   一件中百仓储员工的红灰外套,   扎着简单的马尾,确实小肥小肥,样子呆呆怯怯,丢人堆儿里转眼就找不着那种。   不过兄弟俩还是礼貌起了身,   夏元德依旧坐在沙发上。   看着女儿略有散下来的发辫,不满蹙起眉头,“你平常出门就这个样子?头发乱糟糟,不说穿的有多好,起码要整整洁洁吧!”口气很严厉,就是训斥。   女孩儿确实吓到了,赶紧抬手要扎辫子,可是手里提着塑料袋呀,她随手就要放地下,父亲的声音又起,“吃的东西能放地下?”   她左右看了看,放到那边桌子上。又走回原地,是的。又走回刚才她站的位置抬手扎辫子。   确实手脚笨,头一直低着,扎得很慢,也不叫扎的好,只能说,不散。   夏元德挺不耐地招招手,“叫陈妈来。”   管家赶紧叫来陈妈,   “给她把辫子扎一下。”   陈妈连忙端来椅子,叫她坐下,给她扎辫子。   始终,女孩儿一声不吭,表情怯怕吧,倒也没哭。   辫子梳好了,她又站回原地,头低着,孤零零的。陈妈看着多心疼,刚儿拿板凳时她也看见那个饭盒袋子了,可怜的又哥儿,还没吃饭吧……   事实,夏又大气不敢出,就算肚子饿也忘了,她不知道父亲今天突然叫她回来做什么……   只听见父亲叹口气,   “你们也看见了,我这个小的是真不中用,要这么个傻子给原小做媳妇儿,你爸爸地下有知,该怎么怪我呀。”   “夏伯伯,您多虑了,小小年纪虽也不大,可还是有男孩子的责任心,不是说夏浮夏天不好,毕竟年岁都比他长。您放心,小又既进了我们家的门,一定会对她好,小小肯定也会担起责任,不会辜负父亲当年和您的一番期望。”   原澈果然好口才,之前就说的有礼有节,根本容不得夏元德反驳。谁叫他当年确实和原立阳许下一门亲,甚至,立有字据,两人都挺传统,重男轻女,于是说:无论哪家女儿多,都任自家男孩儿挑!   夏元德似乎顿了下,   慢慢起了身,   “小澈,你看这样可好。既然非夏又不可,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这傻孩子年纪还小,我还想多留一年。能不能叫这两孩子先把婚订了,处处,如果小小真不嫌弃,一年后再结,也不迟啊。”   有那么一瞬原澈是怕夜长梦多,可是转念一想,这也确实可行,毕竟他还是尽可能想顾念一下小小的生活……   原澈微笑起来,“夏伯伯怜惜小女儿也是应该的,可以。”   “还有就是,”夏元德又停顿了下,似有难色,“我有这个孽种一直对外也没有公开,还是希望你们接了去也不要张扬。夏又智力不好,可我总还希望她能独立,别太娇惯她……”   一旁始终规矩无言的原小心中冷笑,放心,“惯”不了她……   原澈大度地一切依其言,“好。”   就这样,在一个宁和的傍晚,   夏又意外被原家挑了去,这事儿在夏家震动挺大,原家虽称不得望族,毕竟和夏家世交。况且原小年少有为,怎么最后就选了个傻子呢?   也许各人心中有各人的计较,   陈妈看着夏又却还是想落泪,   喂一口汽水肉拌饭,陈妈问,“你晓得你爸爸叫你回来为什么么,”   夏又点头,她盯着碗,这时候她意识到肚子饿了,应该说饿极了,   陈妈又喂一大口,夏又嘴巴包着嚼,   “咱们又姐儿要嫁人了,可,怎么一点儿也叫人高兴不起来,反倒鼻酸……”陈妈手背挨着吸了吸鼻子,“他家人要对你不好你要回来告诉你爸爸,”夏又点头,见此,陈妈更心疼,明明知道她不会说,也说不清楚,而且说了有什么用?她爸爸会管她死活吗……一口还没完,陈妈又喂过去,她也接住,又包好大一口。“咳,这生在富贵家看来也不好,你说像你这样,假如是个平凡家庭,就算傻,毕竟亲生,父母一定也当宝,怎么舍得这么小就嫁人。自己家人都不疼不亲,何况外人。愈是优秀愈是和你天地区别,他怎么瞧得上你,还对你好……”   一碗下肚了,夏又好像陈妈自言自语说的别人家事儿,她只顾吃,又是小嘴儿流油。   你和她说这些她是不言语的,她好似根本不通人情这些,好不好,坏不坏,她根本不懂。   倒是你问她,“每餐就吃这些?”陈妈打开了她提来的那些餐盒,哟,意外了,饭菜挺好。   这她有话了,“嗯,这家这两个菜炒的最好。”   陈妈这时候才露出点笑容,“像你吃过好多家一样,”   她又直点头,“每家都吃了,各有各的好。”   陈妈要知道了会惊掉大牙的!   一个傻子,   一个只会吃的嘴巴流油的傻子,   她附近方圆百里的餐馆名称、地址、电话号码,不用记下,张嘴就来!   不仅如此,   哪家什么菜好吃,   这菜多少钱,   什么点点餐最快最有效,   这个傻子,   比电脑记得精准百倍! ☆、2.8   什么订婚,在夏宅下人眼里,夏元德这就是把夏又“贱价送出去还人情”了。没有仪式,夏又被原家人接走,比个厨娘的丫头都不如。   来接她的是老魏。夏又背着双肩书包。手里拖着一个大编织袋,这是她全部家当。   “是夏元德亲生的?”姜靓看着也不信,   原澈只嗯了一声,一手揣裤子荷包里下楼来,姜靓随后跟着。   夏又背着大包,两手紧紧捉着大编织袋的提带……全然陌生的环境,全然陌生的视线……听见一个女声。“余妈,带她进去吧。”   “好。”余妈走过来。要帮她拿编织袋,一个男声起,格外清冷,“她自己拿。”余妈的手又赶紧收回来,“这边来。”   夏又两手拽着自己的大包儿艰难地跟去……注定,往后的艰难不比此刻少呀……   往下走了一层,她住在地下室一个大概十平的小房子里,还好有独立的卫生间。   余妈看她可怜但也不敢久待,领着她简单指指说说就出来了。   夏又是慢点,她站了会儿才开始收拾东西,这一开始收拾就得去大半天。   幸而床铺都是铺好的,她把东西全堆床上,一点点地扒……一会儿摘出一个信封,她丢一边,一会儿又摘出一个,丢一边。最后竟然堆得像个小山!   一开始她把这些信封全塞床铺下,后来塞不完了,她干脆把床铺全揭起来,一个个的信封拆了,全倒床板上,……哗啦啦,现金。卡,卡,现金……厚厚地铺满床板!   解决完这些,她又开始清衣裳,   一开始还有点耐心叠,可怎么也叠不好,算了,又是全卷一坨放进柜子里……说是清东西,她发呆的时候比动手的时候多。夏又这种云里雾里的时刻也绝不是脑袋完全空白,她的疑惑总比常人来的稀奇,像个小动物怎么也不能理解人间。比如,她在放牙膏,就会想。她听同事讲,一对小夫妻就为挤牙膏是从中间挤还是下面挤闹翻离婚了,何必呢,买两管不就得了……诸如此类,啧,她能联想许多。有时候操心,有时候着急,多半都是些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她也不会用话语表达出来,因为她的口、脑、心总似“错峰出行”,永远不会在同一个节奏上……   到饭点,原小才回来,   桌边儿一坐,   “人呢,”   依旧是他嫂子亲手布菜,笑他“还当你忘了你媳妇呢,”   原小谑笑,“记她干嘛,还真当回事儿了。”   “叫她出来吃饭吗,”   “怎么不叫,那油水样儿,怕是少吃一顿就得疯。”   原小的口气,完全不把他这“才过门的媳妇儿”当人,   事实,下面做的事儿,更不当人!   姜靓看在眼里,虽然她也大概晓得点内情,知道“娶进来这小姑娘”不是好意,可毕竟瞧着也可怜,姜靓有那么一会儿有些同情。但是,马上这同情也淡了,因为她老公一直不吭声,始终置之事外,任她这小叔恣意欺辱……姜靓想,我去多管这闲事干嘛,反倒会惹得原澈不高兴……   夏又被领出来,   两手揪着搁在身前,   头低着,   像个认错的孩子站那儿,和他们在夏家老宅见她第一面一模一样。   “抬起头来。”   听见另一道清淡的声音,比早上听到的那个更轻佻,   夏又慢慢抬起头来,也不敢看桌那边,   “你妈偷人生了你吧,一点都不像夏元德。”   夏又的相貌,一眼看上去着实平淡无奇,加上她总是怯生生对这个世界保持敬畏般的情态,常人看来是挺寡味儿。   却,   只有真正得到过她的人才知道,夏又啊夏又,她有多挖心掏魂!   如今,也只有梁一言有这般感受了,一沾她,夏又的面目是会变幻的,她这平凡的五官每一寸都在流露出无懈可击的媚态,比摄魂术还厉害,叫你为她不顾一切的疯狂,沉沦……才知道,原来无价之宝往往表面都是超级不起眼的,要不,如此易得,哪来无价……   第一句就这样折辱,夏又虽又低下头去,露出怯态,实际上她并无多大感受。   夏又的一切情绪反应,其实说白了,都是一种最天然的小动物似反应。   她哭,从来没有因为是感情上的原因而哭。她的哭只分两类:一,受惊吓。二,体肤难受。也就是说得亏她现在是个人,她要是个小畜生,都不知道什么叫哭。受惊吓或体肤难受时,她或许顶多就是全身发抖。可现在她是个人呀,可以用哭来表达。至于哭的其它含义,她完全不懂。   她的听话,也全是小动物似的,   你叫她抬头,她就抬头,   你叫她坐,她就坐,   表现出的怯意,全因环境陌生,而非你对她的折辱。   太怯弱的女人从来不会激起男人的兴趣,当然原小不会因为这是个傻子就放过她,   “坐。”   原小踢开他一旁的椅子,   夏又也听话地走过来坐下了,   余妈给她盛来一碗饭,   “吃呀,还叫人喂,”   夏又赶紧拿起筷子扒饭,全然傻样儿。   记住,她这全是小动物的本能反应,受惊吓驱使她一板一眼极其听话。   夏又从来就不会使筷子,她至今吃饭都用瓢羹,用瓢羹都会洒。   你看她现在拿筷子的姿势,反手握着,一戳挑起一大片,嘴咬着碗边接过来一些,大半洒桌上。   基本上,已经确定这是个傻丫头无疑了。   原小不心软,反而更肆无忌惮,   “敢情浪费不是你家粮食,桌上的都吃了。”   夏又放下筷子,手去捞饭吃。   吃的嘴巴上都是饭粒,   原小一脚点了下地板,“还有,地上的。”   这下,连一旁的下人都屏住呼吸!   这哪里是媳妇,这是养的狗……   夏又顿了下,   地上的能吃么,   可这种时刻,她还是依言挪开椅子蹲了下去,窝那儿,捡起来,像是塞进嘴里,其实,都糊在她嘴边……   这就是她的小聪明,   夏又有时候的小聪明特别精狡,人是做不出来的,小动物做得出来……   这一幕在正常人眼里看来是特别震心发溃的,   原小弯腰把她的碗放在自己脚边,   “以后,你就蹲着这儿吃,免得洒得到处都是。”   始终,原澈斯文吃着饭,不闻不问。 ☆、2.9   欺负一个傻子感觉如何?这得问原小。   估计他现在跟你也聊不起来,因为重心还没到这头,他才从基地回机关,好多事得处理。   每日碰见这傻子也就在饭桌边了。   她倒乖,每天真窝在底下桌腿边儿吃饭。   一开始还蹲得住。最后干脆跪坐着,挺自如,好似这种姿势还适合她一些。   小肥小肥一坨窝那儿嚼东西,像只小肥猫。   不能真总只喂白饭吧,过段时间瘦了,也不好说。夏家那头,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今天有糖醋排骨。她碗里也躺着两条。   原小边吃边和哥哥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告一段落。散淡下来,扒饭时无意间瞟到脚边的傻子……   她果然小肥嘟嘟的,倒不显得臃肿,因为她总穿一条微喇的牛仔裤,如此鸭子坐般的跪坐倒也坐得蛮好,说明身子骨很软……   她好像也没别的衣裳,不是超市的T恤就是白衬衣。这会儿她穿着一件圆领T恤,还能扎进牛仔裤里,说她肥吧,她没臃肿的小肚子呢。   她很白。白嫩。到底年少,似刚出水的豆腐。   此时她两手捏着排骨两端,专心致志地在那儿啃吮,   她的发辫又没扎好,却恰恰是这些散下的闲发,几缕乌黑柔软飘在粉嫩的腮帮子边,格外嗲。   她的小嘴儿这会儿被油糊住,却,微撅,一吮,吮得尤其尤其红艳,   她的小鼻头,光晕下。细微微的绒毛都瞧得见,有时候吃痴心了,她轻轻一皱,好舒坦,也能把人看痴心了……   事实,原小确实像迷瞪了一般,   最移不开眼的,是她的眼睛,   这样才发现,好长的睫毛,弯弯,   即使此时他从侧面由上至下看她,都仿佛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水媚媚的享受状……   小傻子在忘乎所以地享受她的排骨。这一刻,似乎她体内的“摄魂”不受控制地奔流而出……   “原小?”   原小猛地回过神来!   “哦,怎么了,”他心跳得有点快,他脚边的傻子啃骨头竟然叫他有种“艳色无边”之感……冷静下来也觉得太荒唐,喝了口水,又问他哥“怎么了。”这声问的清淡多了。   原澈刚见对面的小小睨着脚边似有出神,喊了一声,自己也稍侧头看了眼,小傻子正用油流的手抓饭吃……   “还是给她一只勺吧。”原澈冷淡地说,   原小笑笑,本应谑孽十足,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余妈忙拿来勺给她,   夏又接过来就全是扒白饭了,不过原小也注意到,自第一次,她再也没洒过饭在地上,经常身上都是,最后她也会捡起来一颗颗塞进嘴巴里……   好吧,谁家里养个傻子都糟心,不过夏又在他们家倒真不惹嫌。   她超市的工作还挺忙,三班倒嘛,加上如今住的地儿离超市比原来远多了,她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不少。于是,呆在家里确实不多。就算呆家里,她也不出自己的小屋,谁也不知道她经常干什么,余妈进去见她多半是在睡觉。她很能睡。   这天,家里很热闹,姜靓邀了一帮朋友来开茶会。   草坪上,高知美女们或坐或立,闲谈杂聊,欢声笑语。   然后姜靓的发小魏媛牵来了一只漂亮的狐狸小犬,毛发繁密柔顺,模样也傲娇,特别可爱。   魏媛说,“我家娇娇最会扑球,不信你们试试,扑得又高又远。”   “正好,上次戏曲社排练留了一只绣球在家里,拿来给娇娇玩儿。”姜靓叫余妈把绣球找来,   一逗娇娇,果然有趣,扑得超好,惹得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就是有一点,扑一回,滚太远了,余妈跑两趟捡球就气喘,   “咳,算了,看把老人家累的。”众人也似过意不去,   “就是,靓靓,你家也该请几个盛年人来帮工,都是些老人家,像这样的场合也忙不过来呀。”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原澈这方面清淡,要不是现在和小小住一起了,回了这老宅,家里还不得请人呢。”姜靓微笑说,   “知道你老公勤俭。哎,现在男神都图清流,可也不想想我们这些女人持家有多难……”   姜靓笑着应付,   最后这茬儿过后,还是扭头低声问了句余妈,“夏又在家么,”   “在吧,”   姜靓停了下,又低声,“叫她出来帮个忙,不能一回来总睡吧。”   余妈都知道心疼一下小傻子,“她好像是早班,才下班……”   姜靓望着她,也没说话。余妈知道自己多嘴了,赶紧一低头“我这就去叫。”   夏又跟着余妈走向草坪,   阳光下,她才睡醒的脸蛋儿红扑扑,饶是小胖也掩不住这好的水色儿,   “哟,这谁家的孩子,真好的气色,”   姜靓也看向她,   不觉心一咯噔:平常看着了了的五官,因着才醒,加之如此明媚和暖的阳光,真把她照耀得这样……怎么说,竟有种“艳光四射”之感!   “是余妈的外甥女儿,”姜靓收回眼色微笑说,好像也不想叫众人多瞧她了,手一抬,也没看夏又,“去把那球捡回来。”   夏又走过去,   后面传来姜靓的不大声音,“快点。”夏又忙跑起来。   这一跑,就是一下午不得歇了。   一开始陪狗玩,这只娇犬愣似也调戏她,越踢越远,夏又来回跑不下几十趟……   一跑起来,好水色自然慢慢也消逝无痕,姜靓看她几眼,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祥乐安心……   没完,   顾不得喝水,   又跟着余妈去剥洋葱,   这些大美女们当然最注重保养,最近流行“洋葱餐”,每样菜里都点些洋葱好像才对得起时尚。   “洋葱里面的半胱氨酸,能延缓细胞衰老,也可以帮助退除黑色素,达到肌肤紧致、美白的效果……”   “洋葱低热能、近乎零脂肪……”   “切碎的洋葱放在枕边,能镇静安神……”   美女们边吃边提洋葱的好,   殊不知,窝在厨房一个角落里剥洋葱的夏又,一双手都被辣水浸得又红又肿!小傻子不停打喷嚏,鼻涕眼泪流,余妈于心不忍呐……   但是,没有一点办法,   摆明这个家把她讨进门就是受折磨的,谁同情她谁就没立足之地,只能说,这孩子命苦哇…… ☆、2.10   每半年夏又都会去宝莲寺给她妈点阴阳灯,据说逝去的姑子们靠人间这点光亮摸索向佛的方向。   夏又不知道宝莲寺前头一条街正在修路,来了才堵这儿,得亏她从小长在这边,晓得往前走两站路。绕龟山右麓也可以爬上宝莲寺。   不过,中途还得路过一座大庙:大菩寺。这座古庙规矩特别大,离寺门还有一段距离就规定必须脱鞋袜赤脚走。现代人又有多少能忍受足底在糙石劣草上磨着走的?所以这座恢弘的皇家大庙许多人望而生畏,鲜少涉足。   夏又也怕足下受苦,但是今天这情形她只有穿过这座大庙才能抵达宝莲寺,唯有脱鞋脱袜了。   进山的唯一小道上,两个喇嘛守着。她脱下鞋袜,放进写有号码的塑料袋里。喇嘛给了她相应的号牌,夏又框在手腕上,上山了。   她嫩生生软嘟嘟的小脚,踩下去第一脚就扎心的疼,可也得走哇……反正她是个动物性儿,走着走着,受不了了,干脆爬,且,匍匐着爬,嗯,奇妙了,这样好像还快些……   大菩寺绝对大帝王寺风范,气势不凡层层庙宇沿山而上。外人当然轻易进不了里面去,上山的人都是沿它明黄的高大围墙外行走,隐约见到里面的建筑呈一色净灰。雕饰精雍,好不华贵。   夏又爬顺了,有心思窥里头的风貌了。她肯定没进去过,只听人说里头有棵特别灵的菩提树,巨大茂盛,树盖直径近达二十米,树干上有金龙银凤饰。树下有雕龙盘凤蒲团。据说这棵老菩提树有千年历史,与释迦悟道那棵乃姊妹种。人摸人顺,神摸神显,妖摸妖狂……   正想着庙与树的奇谲,夏又不知道,她的眸子挺不安分……   正这时候,   从上至下,听到脚步声,   赤脚与枯叶的碰触,却叫人心宁神静,好似佛的走近……   夏又抬头望去,瞬间一屁股坐到跪着的腿上,往后仰!!因为。大棒已经迎头呼来!   “妖孽!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穿着正红袍的小喇嘛挥舞着扁担追着夏又跑!   夏又当然在逃,小喇嘛每一锤没打到她身上的扁担全恨不得陷进土里,这是一棒子定要打死的决心呀!   夏又瞎叫,尖叫利得山里的兽类都打颤!   粗大的枝桠绊倒她,夏又滚在枯硬枝叶里,手臂上、背上全是鞭打般的红痕!   “婆离!!”   大喇嘛们纷纷卸下柴火下来追,   可小喇嘛像发了疯地非要打死她一般,势如破竹,   最后,四五个大喇嘛把他抱住才解了围,而此时幼嫩的夏又早已伤痕累累,   一时,   风动,   草动,   人都不敢动,   夏又奄奄一息般蜷缩在草堆里,有时候瑟瑟发抖,   大喇嘛怀里的小喇嘛突然吐了血,呕得满身都是,   哗啦啦的脚步声,   大菩寺的翁增、格古跑出来几个,   “婆离,”有人把他抱进怀里轻摇,小喇嘛急喘着,还牢牢盯着那一团夏又,   也有人去瞧夏又了,小姑娘身上伤吓人,脸蛋儿上却毫发无损,头发散了,披着,   谁也不敢去抱她的,毕竟女的……   “婆离?”   怀里的小喇嘛突然要挣扎着起来,   “放开。”   才倔。   大喇嘛不敢阻拦。   正红袍可不是谁都敢穿,   他必须出自正统格鲁派转世系统,正统格鲁派大寺灵童,正统“佛子赐名”。   难怪他叫婆离,   全名应为优婆离,是佛前“十大弟子”持戒第一的门徒。   一般灵童被赐佛子名,后面都该带世数,比如“婆离一世,婆离二世”,数字越小位分越大。   而他没有世数,   只能说明两点:一,他来自大昭。二,身份极高。而“婆离”可能只是他的暂名。这也是有先例可言,一些身份极尊贵的灵童,在没有给他正式建庙尊封前,会先用一个不带世数的佛子名命名。   这类灵童绝对都由最严格的转世系统而来,名副其实的“天生尊贵”,所以,即使他年纪再小,佛袍的颜色只能两种:正红,明黄。   正式场合,他们着至高无上的明黄,哪怕只是个半岁娃娃,数万僧众都得对他顶礼膜拜。   平常,他们着正红,和普通小喇嘛的深红稍鲜艳点,有时候一眼倒还看不出来,主要也是秉持“平一性”,佛与人的苦修是一样的。还有一种说法,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叫侵害者一眼无法辨识……   所以,眼前这位,尽管看上去十四五岁,却,真犟怒秉持起来,没人敢拦,   他一步步捂着胸口走向窝成一团在那儿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儿,   意外的是,他没有再发狂,   反而轻轻抱起她,   超越年纪成熟地狠捏住她的下巴挑起,   低沉着音,   变声期的孩子低沉着声依旧显威严,   “我饶你一命,不过你得半月一次来我跟前听我训诫,听见没有!”   狠掐,   少年的指甲非常美,掐出她唇下一个月牙儿,   夏又直点头,不敢开口说话,   少年突然又捂住她的眼睛……只见红呛呛的血继续往外吐,   饶是这样,他还是咬着血问“你上哪儿?”   夏又有些像抽噎,还是不敢动嘴,   “说,”   “宝莲寺。”   小喇嘛没二话,抱起她,可怎的抱得动?他虽与她平高,一来自己还在呛血,体虚。再,夏又到底是个小胖子吧,肉软软……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咬着牙把她挪到背上,愣是背着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此一幕,僧众们看着是不得不动惊骇震慑心的,   婆离艰难地背着女孩儿尽力向上攀登,仿若舍命都要将她送至那最高点,   走着走着,   更叫僧众们心惊肉跳的是,   婆离的身后好似背着的是……一团火焰!   红的正!   红的旺!   红的至艳!   好似,《大藏》中所描述的:唯一一次“堕佛三十秒”时出现的烈焰……佛说,只有那三十秒,他迷失了……   其实,再定睛一看,   是女孩儿背部渗血了吧,   她在这样荆棘野草里滚滑,那样嫩的肌肤,不出血才怪…… ☆、2.11   陈妈也不是故意去夏又的超市看她,和老姐妹们进去逛逛碰见她了。   夏又正推着一车奶粉去仓库,“夏又!”被陈妈喊住,   陈妈忙走过来,“怎么瘦了?”   也就半个月没见吧。夏又原来鼓鼓软软的小脸是削下来些,这叫陈妈第一眼看了心里就不舒服。   “吃饭了吗,”心疼地问,   夏又摇头,“还没下班。”   “好,我等你,陈妈带你去吃好的。”   陈妈告别老姐妹。也不敢说夏又的身份,只说碰见远房侄女儿。   等她到点出来。陈妈问她想吃什么,夏又说随便,陈妈换种问法,“我想吃猪肘子,这附近哪里有好吃的猪肘子呢……”果然夏又指了指右前方,“那里有家卤得好。”   就去那家了,点了几个酱肘子,看夏又又啃得油流,陈妈好像才放下心来。   陈妈坐她旁边,先给她把头发重扎了下,慢慢问,“他家对你不好是吧,”   夏又不吭声,   又换种问法,“他家给肉你吃么,”   夏又点头。   “有肉吃怎么还瘦了?你灵光点撒,他家吃不好,你自己在外头买着吃……”后来又一想,别看夏又在个超市上班,喏,像刚才一样,做的都是体力活。又累。看她做事的样子又蛮认真,她不把事儿做完敢偷懒翘班呀?晚班下班就到九点多,从这里到她婆家至少两个小时,她又不敢晚回家,肯定路上胡乱吃点垫啵了……   “哎呀,这是什么!”   梳头时一捋,陈妈赫然发现脖子后头一条像蚯蚓一样的伤痕!   把她衣领往下一扒……陈妈简直大骇!   从颈脖下往下延伸,扭扭曲曲,背上全是这样的伤!   “这是什么!”   抓着夏又的手臂,……夏又手上还油流,嘴里包着肘子话还没说出来,陈妈已经搂起了她的长袖……陈妈倒吸口气!大手臂那里一道一道扭曲的疤,像人狠狠抽出来的……   陈妈当时就大哭起来。“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店员都侧目,就见一个老太婆抱着个还穿着仓储红马甲的小姑娘哭得伤心,“你活着真是遭罪啊,他家人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对你……”   小姑娘被抱着倒显得蛮为难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伤,是那日大菩寺外留下的,   看上去瘦了,其实也没瘦多少,就是这段时间养伤肯定要显得没精神点。   别看伤疤吓人,其实已经养好,庙里的药就是这样,功效奇,治相不好。   夏又不晓得怎么跟陈妈讲那日在大菩寺外发生的事,她也不敢叫人知道,小喇嘛叫她一人上山,不许别人知道,山上一个洞里给她擦药。那药擦在身上凉凉的,而且气味是夏又很迷恋的味儿,很是舒服,夏又贪它的凉性和香味,也就格外听话。   自然没解释清楚,陈妈是带着一腔无论如何憋不住的悲愤回到夏家的。   夏先生终于从书房走出来吃晚饭了,   陈妈站在楼梯口这边几次三番想走上前去,都因怯怕犹豫了,可一想到夏又的伤痕……捏捏手里的手机,陈妈终于迈出步子……   “夏先生,”声音自然不大,   夏元德“嗯”了一声,半天却不见她回话,扭过头淡睨去,“什么事,”   陈妈破釜沉舟般抬起了头,“我今天去超市碰见夏又了,她,她……”这一说不打紧,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一想夏又就心疼,立即哭起来,“夏又可怜啊,她被人打得背上手臂上都是伤,夏先生您看,我都照下来了,”   夏元德好像也是一愣,慢慢放下筷子,   接过了陈妈忙走过来递上的手机,   一张张照片划过去,   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疤……   夏元德一直不做声,可脸面上那神色……叫此一刻的氛围格外令人窒息!   看着夏元德的车离开府邸,陈妈终是放下心来却还是流泪不止,“又姐儿啊,你的命怎得这样苦啊……”   ……   这是梁一言第一次来小半山他们兄弟俩住的宅子。原澈夫妇恭敬地把他请进来。   原小立在门口,微笑“舅舅,大驾光临,甭嫌咱们这地方偏啊,当年爸爸和妈妈清贫,只够买这儿安个小家。”   梁一言也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当年梁一艳和原立阳私奔,和家族断绝关系,过得一贫如洗也无任何人伸出援手……   梁一言也不计较小小这腔调,他向来如此,小小毕竟比原澈得的顺境多,虽然少时磨难,可这就是个天生宠儿的命,之后走哪儿都得人捧得人照拂,一直顺风顺水,自然脾气养得大。所以,梁一言就算想在他兄弟两里挑个家族后继人才,也不会考虑原小,不是说他能力不够,太顺了不磨性儿。   梁一言温和笑笑,看了看这房内外,“这里自有它的清新,住得倒也舒服。对了,你媳妇儿呢,你哥说第一次见面还是家里好,正好,我也把你妈妈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带来了,如今你哥两儿也都娶了妻,当着你们四个人的面给,你妈妈在天有灵,瞧着也高兴。”   原小本还想呛几句,他哥轻咳了一声,原小一讪笑也就闭了嘴,浅笑在一旁坐了下来。   原澈恭顺朝舅舅一点头,“在家呢,这就叫出来。”看了眼自己老婆,姜靓正准备进去领人,原澈的秘书江源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夏元德来了……”才说着,夏元德后脚就进来了。   “夏伯伯,”原澈迎上去,   夏元德只瞧他一眼,目光落在那边也慢慢起了身的梁一言身上,“州长也在。”   梁一言微笑,“夏先生来的正好,孩子们都在,亲家间正好在家叙叙。”   夏元德始终沉着脸,目光又收回来,直视原澈,   “夏又呢。”   谁也没注意到梁一言当时眼中光亮一聚!   这是惊的反应!   夏又……   接着,是重重一沉!沉的不见谷底……   确实此时没人会注意到梁一言身上,因为夏元德不遮掩的怒意很夺人!   原澈倒也冷静,依旧微笑,“在家呢,正准备领她出来。靓靓。”回头看了眼老婆,他老婆也会意,娴雅一点头,走上楼去……   明明此时人在地下室,偏偏往楼上走去,   姜靓着实也是聪慧,当着夏元德的面,肯定不敢直接走向地下室,   她穿过二楼走廊,从那头楼梯下楼,再走向地下室…… ☆、2.12-2.14   12   夏又一出来,各人的心境可想而知,最激烈的当属梁一言更可想而知!   看着他熟悉的夏又,一遇上,必定在他怀里的夏又。远远站着,头低着,如受惊的羔羊……梁一言指尖颤了下,接着,渐渐弯曲,似握非握,有立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更有必将她从原氏兄弟手里夺回来的决心!根本不用多想,刚才只听见她的名字。现在又确确实实见到她的人,梁一言一瞬就确定心思,管她是谁的女儿,夏又是我的,怎能成为谁的妻!   夏元德看着女儿,   “过来。”口气不重,言语却厉,   夏又看见父亲,更怕,却也不敢磨蹭,走到父亲身边,   出乎意料,   夏元德捞起女儿的手臂就勒起了她的衣袖,   手臂在灯光下稍一翻转……众人瞬间全收住了呼吸一般!   只见那本嫩白的臂膀上布满如抽打出的伤痕!尽管有的已痊愈脱疤长出鲜嫩的肌肤,却因着间隔着扭曲的伤痕,反倒越鲜嫩越惊人的触目!   这下。   连一直未起身的原小都站了起来!   夏元德沉不做声,又拉过女儿的手臂背对自己,抽出她扎在牛仔裤里的T恤……众人虽没见到她的背,却已然从夏元德更凌厉的眼神里得知,背上,估计更惊心……   夏元德丢开她的手,   直接看原澈。“这就是你说的对她好。”   原澈眉头也蹙得紧,“这是怎么弄的,”   夏元德又抓起女儿的手臂推他跟前,“你问谁,问她么?我跟你说过,我家这是个傻子,她要说的清楚,也轮不到今天我来登门问你们了。”   原小疾走过来,想要拉起她的手细看,哪知夏又本能一缩,原小伸过去的手就那么抓空样儿抬着……   夏元德看他一眼,“看来说送来和你培养感情也是枉然,傻子的反应最直接。你哥走近她都不退的,你一来,她吓的直往后缩。原小,你不喜欢这傻子就直说,我夏元德的女儿就算这么个不中用的,也容不下你这么虐待。”   “不是我!”原小也怒了,不知是夏又的反应还是受这想着就窝火的冤枉,老子还没开始真正把她怎么样!……   “到底这是怎么弄的,谁打你!”见她这样,原小应该高兴的,可是事实是,原小只觉不舒服到极点。   如今吃饭时他是越来越喜欢往她那里瞄,她越吃的津津有味他就越移不开眼,跟连带着被她吃了心一样……每至如此,原小就会强行收回视线,其实不看她还好,远离她更好,仇恨还跟原来一般,恨她恶她,心也狠得下来……   原小这一吼,夏又更怕,往父亲身后躲,   夏元德站着也不动,依旧冷冷看着原小,突然一抬眼,看向那边的姜靓,姜靓不觉心都一窒,这样权势人物的眼神凌厉之盛可想而知,   “平常谁照顾她,”   “余妈,”姜靓还算稳着声儿答,   余妈立即上了前,肯定更瑟缩,看得出指尖都在抖,   “我家这孩子平常最爱吃什么,”夏元德沉声问,   余妈哆嗦着唇,头也不敢抬,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排骨。”   倒是原小开了口,神情凛冽得不比夏元德差。   意外的,夏元德这才首次入心般地看他,   “她爱从哪头开始啃,”   “中间,肉最厚的地方,她也喜欢吮那里的油。蒸的,煮的,炸的,她最喜欢糖醋排骨,肉吃完了,骨头也能吮半天。”   说明,他看得多仔细呀……   连原澈都暗自吃了惊,不觉,也好好看向弟弟……小小神色冷酷,一股子暗火压在心底……   更别说始终仿若置身事外的梁一言了,   那虚握的拳,终是紧合了下,马上又松开。他有那么点认知,夏又有点邪乎劲儿,自己对她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情感就说明问题,而此时梁一言也不想细究她到底邪乎在哪里,目前他放不开这个小东西是事实!……不能任更多人对她放不下了……   梁一言终于开了口,不过,始终立于风暴圈外,   “孩子身上的伤还是赶紧找人看看比较好,这样,两家人都能放心。”   原澈接了舅舅的话,“是。”恭顺一点头,又看向夏元德,“夏伯伯,我想小又身上这些伤,您也想弄明白怎么回事吧,这样,您指定医生来看,再说,小又对她熟悉的医生可能也配合些……”   态度很真诚了,   我们不插手,全凭你做主!   梁一言到底是长者,想得更周到,他再次慢慢开口,   “这种伤,在皮肉上倒还好,就怕伤到内脏,主治医生确认后,还是赶紧到医院去做切实的检查,免得有更严重的后果。”   原家人已经开始立即安排医院了,   夏元德抓扶着女儿的手臂带上了车,   始终,包括他讲话,夏又都没抬头朝梁一言这边看一眼,梁一言多少有些揪心,哪怕她抬头看过来一眼,哪怕她立即就露了馅,惊慌失措,梁一言甚至做好了捅破这层纸的准备!可惜……心中有些苦笑,他明明知道夏又胆子有多小,这胆子越小的人往往越能忍,越能装……   这里谁都有能力包下一个医院、请来所有最知名的医生来给她瞧伤,却,齐聚一处,就为当面搞清楚伤从何来,伤到几何。   当然,最有实权的还是他梁一言,   众目睽睽下,他依旧有实力掩人耳目进入夏又的诊疗室,抱他想抱的,要他想要的。   夏又包在柔软的白被单里躺在手术床上,医生没进来,所以顶上的白炽灯光线还暗淡柔和,   听见有人进来,夏又本能紧张,   却,   一看是他……   夏又扭过头去,甚至想侧过身去,那小模样说来有些别扭呢,可叫梁一言见了心里是安的,起码她看他的眼神里不是怕,不像对原小……   梁一言走近,   立在床边,   似沉了口气,   弯下腰来,两手反手按在床边,   “看我。”   夏又没动,   他一手伸进被单里,慢慢摸……夏又的嫩软肌肤在掌心里,给人的只有无尽地诱惑力与沉溺感,   “怎么受伤的,”他的音已沉得如魍魉而来,   夏又早已面对着他啁啾着迷魅的眼神望着他,吸附着他的魂要死要活,梁一言再也控制不住,掀开被单倾身覆了上去,激烈,不管不顾……主要是才得知她的身世,梁一言心情太复杂,也悔,自己再顾不上她吧,怎得会犯如此重错,她是谁都没查清楚……   梁一言勾着头看她的背,   看不清楚,   干脆抱起来从她的腋下钻过去看,“怎么弄的啊,又又!”一切的因素都造就着他此刻太不能自已,声音都抽丝,是消魂的还是因为气愤?气愤,原小要娶她,还知道她爱吃排骨;气愤,谁伤她若此;气愤,猛然这些信息重拳而来,他毫无准备……   她的父亲在外面,   她的准丈夫在外面,   而她,是他难分难舍了半年之久的小野情人……   还有,这样的恶劣关系里还裹夹着权谋,派系争斗,神秘,偏偏夏又,还是个小傻子……   可饶是这样,   医生马上就要进来,他在里面呆着的时间也有限,他还是离不开她,一遍又一遍攒进,摇晃着她,失神地逼问“说呀,谁弄的!”   夏又是不会说的,起码这时候他知道她说不出话来,她妖妖漫漫地绕着他的身,绕着他的魂,一切都是本能,美不胜收,美得能要梁一言的命……   梁一言咬她没痊愈的疤,把她疼醒的,   梁一言细心给她擦拭爱过的痕迹,她缩腿,还是软软的,   “怎么弄的,”要走了,梁一言还不放弃地抵着她的唇问,小傻子眼神眯眯,   “州长。”又是龙龙催,   梁一言最后重重咬了下她的唇,唯有出来了,   梁一言此一时才感受到,自己搞不定她,她不说,你完全没辙。   13   夏又从病房里被推出来。医生说是纯粹的皮外伤,没伤内脏,而且后来处理及时,且药效极好,恢复得很好,只要长好的地方都不会留疤。至于伤从何来,像是硬草所刺,从伤痕的分布来看,似从山上滚落……   夏元德若有所思,把女儿单独带到一边问,“去宝莲寺弄的?”   夏又点头,   夏元德欲言又止,他想往下问,可还是住了嘴。恢复严厉,“以后小心,这种事,难受,要回来跟我说。”夏又还是点头。   夏元德没再追究,看来伤从何来他心里有数,可原家人依旧蒙在鼓里呀,   “谁弄的,总得给个明数儿吧。”原小确实也想知道,   夏元德只轻描淡写“她自己摔的。”   要往常,原小一定不依不饶,哪儿摔的,怎么摔成这样的,还有,谁治的,这些,统统不给个说法么?   而此时,原小也忍住了,他知道自己再这样逼问下去,夏又会更怕他,非常见鬼的是,他现在一想起刚才他一抬手夏又就缩……很窝火。   夏又还是被带回原家了。   她一进屋就躲回自己的小屋,   原澈看着她的背影,低沉说“看来这也是个不省事的。”   原小却看向大门外,那日头照得烈,他眼中沉郁如冰,“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原澈又看向这一家子下人,“办事儿得用心,人家来问,你主子平常喜欢什么,一问三不知,显得咱们倒请了些枯心人。”   余妈忙鞠躬,恨不得跪下,“少爷我错了,今后一定留心!”   原澈叹口气,摆摆手“去吧,今天多烧点排骨。”   ……   夜深人静,   原小立在窗边,   听见外面老方大门落了锁,他知道所有下人也全睡了。   他走出房间,向地下室,   原小给自己的理由是,她这一身伤不能就这么任她老子不明不白来闹一番就算完了,还是得弄明白。   其实,原小啊原小,   你舅舅是现在才感悟到这小傻子身上有邪乎劲儿,你还才起步,殊不知,男人根本注意不得这傻子!不管她还好,就当她是空气,受不得她的害的。但是,一旦注意,无论从好从坏开始,只要留意她了,就怕越陷越深……   推开门,   原小并未急于走进,   床上一坨,她裹夹着毛巾被,姿势很高难度呢,跪趴着,屁股撅着,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原小又瞧了她这一屋子东西,感觉就是乱糟糟,没个秩序摆放。不过屋子里有股子香甜的味道,很醉人。   这才走进来,   出乎意料,她床头摆的不是零食,而是书,   《石头汤》《小恩的秘密花园》《花婆婆》《多多老板和森林婆婆》《阿秋和阿狐》……全是儿童绘本,   地上散的也是,   《女孩子必读的100个公主故事》《小木屋系列》《小浣熊系列》……   年龄档次直降10岁!   原小走到床头这边,哦,发现吃的了,   看来这孩子绝不亏待自己啊,成箱的纯牛奶,堆着喝。而且,方便,她趴床上的,手一掉下床边,捞着就能喝……   “扑通,”吓原小一跳,以为她真掉下床了呢,   结果,这货只是突然两腿撑直了,小肥身子拍在床上一颤,   超级可爱,她又侧卧成一团……果然超级柔软,几乎圈成个小圆形,只有小动物有这软和的骨头了……   因为窝着,腰那里的衣裳缩了上去,露出白嫩嫩的背,也叫原小半看见背上的伤,   原小在床边坐了下来,   停了会儿,   手伸过去把她的衣裳往上面更撩开了些,   她住地下室,哪来采光呢,不过她始终亮着一盏壁灯,还是叫原小看得很分明的,可想当时伤得有多重……   原小不由摸那些伤疤,   好像他摸的很舒服,小东西竟然美美地往他手边蹭了,   原小以为她醒了,低头看她,哪里醒了,还是有小声的呼噜声,原来全是本能……慢慢,慢慢,原小竟也发现技巧,她喜欢的是挠,你轻轻挠,她腰肢都开始跟着扭,不知怎的,原小又开始有心跳加速之感,特别想看她的面目,又低下头去,夏又唇也微张开了,舌头顶在唇齿间……原小像中了邪的,越靠越近……直到挨着了……心痒难耐!扎扎实实的心痒难耐!……吸住了,手上的挠也没停,夏又在他怀里越扭越媚……   原小是猛然抽身站起!   愣似打了场大仗般,额头,领口都是汗,   差点,差点他就有想在这张床上彻底要了她……   而床上被他甩开的夏又渐渐又窝成一团儿,毫无觉察,只像是翻了个身般平常,不过,特别孩子气地缩在毛巾被边侧唇挨着,似吮非吮,依旧睡的香甜。可这模样,简直就是放不过原小的眼,很想抱,很想抱……   原小最后狠狠睇了她一眼!   其实是恨自己,   我来这一趟,一无所成,本该虐她,怎到了最后倒似逼着我落荒而逃……   原小回到自己房间,连抽了好几根烟,   此时的原小也绝想不到,   接下来,像上了瘾,几乎每天夜半,他都不由自主走向地下室,   而且,   越抱越过分,   越抱越控制不住……   14   姜靓小时候就是童子军的组织小干部,这次和姐妹会的同伴们郊游,也由她组织。   原澈在镜前系风纪扣,姜靓手挽着他的军装外套站在后面,   给他披上外套时,姜靓微笑着说“今儿我把夏又也带去吧,出去玩玩,她也少别扭。”   原澈镜子里看她一眼,接着低头自己扣外套,口气很淡,“算了,这段时间别沾她。”   姜靓当时也没再吱声。   结果,临走前儿指挥下人往越野后备箱装东西时,一只绣球滚了出来……姜靓还是吩咐余妈,“叫夏又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余妈进了屋才敢叹气,哪里是去玩,姜靓得个人伺候……   果然,去了后就没见小姑娘歇会儿,   “夏又,把烧烤的架子架起来。”   “夏又,去打点水来。”   几次去姜靓家,都是这小姑娘跟着余妈跑前跑后,众人也真当她是余妈的外甥女儿,恣意差遣起来。   姜靓间歇也给她点好处,“夏又,吃点烤排骨。”碗端过去,里面躺着两根直排。再看看魏媛的娇娇也是这个待遇,一只小碗里,横跨两根直排。夏又和娇娇都窝在帐篷角啃排骨,只是娇娇被链子锁着。   吃着吃着,夏又是挺满足的哦,吮指头的时候,娇娇蹭到她脚边,才好玩儿,两只前爪子立起来,舌头哈拉,特别谄媚迷恋的样子。   夏又咯咯笑,弹它的舌头,娇娇身子一软,似醉了般得摊到她脚面上,还在扭,狗眼睛也瞧着她,似有无限的沉迷不可自拔……   “夏又!”   又叫她了,夏又一惊,“哦,来了。”放下碗,嘴巴一抹跑过去。   一离了夏又,娇娇好像也清醒过来,抖抖身子又去啃排骨,哪里还有刚儿那种不可思议的迷离样儿……   贵妇们欣赏完山水,尝完野趣儿,又开始逗小畜生了,   “娇娇,那边!”   估计魏媛在家又着意训练了的,如今娇娇不仅会扑球,多远的球它也会衔回来,魏媛骄傲地说,“过段时间还得训练它空中接飞盘呢……”   可娇娇也懒,扑几次,捡几次,累了,饶是你怎么逗,它怏怏的,   魏媛还哄它“乖娇娇,再去捡一次,回来喝牛奶。”   一听奶,娇娇似来了点劲儿,跑过去。你看夏又和它的口味是不是差不多,排骨、奶,就爱这些……   却,   “娇娇?”   众人见娇娇跑过去似停那儿,不敢靠近绣球……突然转身撒腿就跑!可还是晚了,树叶一动,山谷里传来女人们尖利的惊叫“啊!!”   吓不吓人,不知打哪儿跑出来一只小黑熊,一巴掌就要把娇娇拍成肉酱了……生生住了手!   只按住了娇娇的小尾巴,惊得娇娇汪汪乱叫。住手是因为夏又且英勇得奔了过去,她完全不怕,好像小黑熊是玩具,她竟然俯身抱住娇娇要把娇娇从它掌下夺过来!   也是奇了怪了,   小黑熊松了掌,还向后退了一步,   夏又扭头对它龇牙咧嘴,小黑熊又退了一步,   夏又跑过来把娇娇交到姜靓手里,   一切发生在树丛后,众人只看见小黑熊,夏又怎么把娇娇救出来的都没看见,只当小黑熊已经跑了,娇娇是夏又捡的漏。   绝对惊魂未定!   “快走快走!”众人慌忙收拾东西,   哪知,这时候,   完全没防备,   小黑熊突然又出现,   估计看见抱着娇娇的不再是夏又……姜靓只顾指挥夏又收捡东西,魏媛也忙着收拾她自己的东西,姜靓一时把娇娇也交不出去,只有把这只畜生抱在怀里……“啊!”姜靓的惨叫撕心裂肺,小黑熊一掌呼到她肩头,姜靓右肩立即血流,小黑熊的利爪差点完全勾进她肩骨,幸亏有人推了她一把,利爪只是划过肩肉……推开她的还是夏又,小黑熊估计一看是她又想收掌,结果来不及了,利爪也划过了夏又的右肩……   姜靓和夏又均摔到地上,小黑熊像犯了大错地落荒而逃,而此时,谁还会去注意小黑熊是“落荒”还是“大摇大摆”走的,谁敢去看呀!   女人的尖叫此起彼伏,直到救援车辆赶来都没消停……   贵妇们受惊了,医院里全是她们的惊魂未定,   原澈走进来,主治大夫赶紧迎上来,“无大碍,没伤到骨头。”   “原澈……”姜靓右肩绑着绷带,人还算清醒,抱着原澈哭,可怜见儿,人现在还在抖,   “没事就好,养养就好了。”原澈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余妈一直在旁边,姜靓这头一直如火如荼,不晓得几重视,出出进进,余妈心揪着这边,同时,更揪着那边……夏又不知道情况如何,进医院后就没人打听她了……   见姜靓确实好许多,余妈揪着良心实在过不得了,小声,“夫人,我去看看夏又哈……”   原澈拍她的手停了下,“夏又?她怎么了,”见怀里的姜靓垂下了头,   “你把她带去了?”原澈稍有些抽身,姜靓忙回抱住他,甚至不顾肩上的伤,仰头,哭得梨花带泪,“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原澈眼里的情态完全冷下来,“人呢,”扭头问余妈,   余妈唇里哆嗦,“也受伤了,在手术……” ☆、2.15-2.16   15   原小走进来,本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原澈起身,“还没醒。”   “嗯。”原小也没多问,走到窗户边站定,点了支烟。   原澈又慢慢坐下。看了会儿弟弟,低下了头,静等。   又等了好久,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原澈还没张口,原小快步走过来“怎么样!”   原澈看了弟弟一眼,原小眉峰蹙得紧,藏不住的急切……再看向医生,医生直压手安抚“没事没事,就是小姑娘一直睁着眼,我们也是怕她疼。想给她打麻药,可是好像麻醉不进去,后来发现她背上有伤。估计擦的是草药吧,对麻醉剂是有影响,没办法我们只有……”“你们就不给她打麻醉剂了?那多疼!”原小忍不住怒斥!“小小,听人把话说完。”原澈轻说了一句,原小这才会过来般,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地沉了口气。“用了点安眠药,她眯着了倒还好,伤口迅速缝合了,她现在也醒了。麻醉剂还是用了的,剂量也比较大,不过就怕她那种抗药性,麻醉感马上就会过去,疼起来的话我们会给她打止疼剂。”“好,辛苦您们了。”   正说着时。小姑娘推出来了,   确实醒着,眼神没劲儿吧却也没见哭的痕迹,看来还没开始感觉疼。   小小已经走过去细瞧,结果手抬起还没伸过去,夏又看过来,这才受了惊,人要侧身躲啊……原小放下手,脸沉得愈发没有一点气色。   原澈看一眼身后的余妈。“你去好生照顾吧,这几天就在医院陪着,细致些。有什么赶紧叫医生。”   “是。”余妈恭顺一点头,疾步过去跟着夏又进病房了。   原澈又看向弟弟,“这次是姜靓任性了,不该带她出去。”   原小这才看他哥,“嫂子伤势如何,”   “也无大碍。”   原小没再吭声,也没说去看看他嫂子。   是夜,夏又麻醉一过去,是疼的哭。余妈拿糖醋排骨哄她,吃完了,又记起疼,嘤嘤哭,余妈是打心眼里心疼,不是没打止疼剂,几管进去了,不中用。   “好闺女,再忍忍,想点别的,明天我还给你烧排骨来吃好不好,放多点糖……”   夏又流着泪点头,其实很乖很乖,只是实在疼的受不了,她个小动物性儿,会拿什么排解撒……   余妈准备去给她打点热水来洗洗脸,转身一抬头,吓一跳,原小站在门口。   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纸袋进来,   问余妈“吃过饭了么,”   余妈赶紧答,“吃过了,给她弄得排骨拌饭,她很喜欢那个甜味,一碗都吃了。”   原小微笑,“我是问你吃了没有,”   “哦哦,等她睡了我再……”余妈不好意思地说,   “对了,我这里买了点小笼包你先垫垫肚子,”余妈没想到他会这么细致,忙接过来。接过来又一想,也是,别看这位小少平常冷酷散漫,真细心起来谁比得过他?那天,只有他知道夏又喜欢吃什么……这时候,床上侧身朝里的夏又又小声哭起来,余妈忙走过去,“想不想喝水,刚才不说水烫喝不下,现在凉了……”说着拿起水杯,还吹了吹,慢慢扶起夏又,避免碰到她的伤患处,递到嘴边,夏又又是那般咬着杯沿吮,喝一口就不喝了。   原小走过去,弯下腰两手撑着床,看她,   夏又一看他,抽噎着扭过头去,   “我来,”   原小接过余妈的手在床边坐下抱着她,夏又轻轻地颤,不知是哭的还是怕的,   小小低头,小声,“喝牛奶好不好,”夏又望着一个点还在哭,   小小赶紧抽出一手指了指纸袋,“牛奶拿出来。”   余妈忙拿出来,才发现里面放着几盒牛奶,再就是一些小孩子看的书,   吸管插上递给他,小小一接住就往她嘴巴里塞,夏又也像个奶孩子,一塞住嘴就不哭了,一劲儿吸牛奶,   余妈看着她,这时候也笑起来“原来她喜欢喝牛奶啊,”   小小也没看余妈,又指了指纸袋,“照这个牌子,多买几箱来。”余妈直点头“好好。”   她能喝,不一会儿就吸完一盒,   嘴巴一离吸管,又嘤嘤,眼睛却盯着他那纸袋,   “还想喝呀,”小小手还是递过去,余妈又拿出一瓶,   一塞嘴巴里,咕噜,又干掉一盒,   眼睛还盯着,   小小拇指擦她嘴边,“不能再喝了,肚子胀着……”   她头扭一边又要哭,   余妈说“好容易有个东西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喝下去呀……”   小小一直低头看着她,“看书好不好,”   余妈会意,忙从那纸袋里把儿童绘本全拿出来,   小小拿了几本散开,“想看哪本,”   夏又泫然欲泣,不过眼睛确实在挑,   定在那本《米菲哭了》上,   小小抽出书,翻开,嘴里还不停小声,“看看,米菲也生病了呀……”   这样一看,竟是本本都这样边讲故事边翻地看完,   彻底把她的注意力引开,夏又再没有哭了。   她揉眼睛,小小放下书,“要睡了?”   她扭过头去,也不说话,眼睛闭着,   “好好,睡觉吧,睡一觉起来就不疼了,”   结果不能说“疼”,她背对着他又抽噎起来,小小手抚着她的背,“米菲刚才说什么来着……”他的手干脆放进衣裳里……这么摸着,渐渐变成轻轻抠……这段时间他早已掌握了怎么挠怎么摸她会舒服,果然,夏又不久就睡着了,眼睑上还挂着泪。   余妈算是彻底服这位小少了,   折磨她,不通人情,   豁哄她,又这样人情尽至,   他就这么歪躺在床边一直抱着她说、讲、哄,嘴巴不停歇,   人睡着了,他的手也在一直摸她的背,直到她彻底睡熟……   他下床时,还微笑着朝余妈似无奈摇摇头,“腿麻了。”   余妈忙给他端来板凳坐下,他轻轻跺了跺脚,“你去歇会儿吧,这我看着。”对余妈说,   余妈哪敢走,“她一会儿还有一针。”   “我来,把她的诊疗本我看看。”   余妈只有去外头坐着,   不一会儿,听见夏又床头的铃响了,   几个护士走进去,   余妈站门口看见,原小像抱毛毛地整个把她抱起来,夏又使劲儿哭,“不打针不打针!”原小脸挨着她的脸,手依旧埋没在她背上的衣服里,嘴里不停说着什么。夏又哭声小了,变成呜呜,针推进去时,原小的唇锋几乎挨着她哭泣的唇了……   16   夏又出院前一天,原澈来看了下。   她站在窗户边望着楼下不知道看什么,余妈在给她铺床。   原澈看见床头堆了几箱牛奶,上面摞得高高的儿童画本。   原澈一开始没做声,只在一旁的椅子边坐下拿过一本画本翻了翻,   待余妈铺好床才问,“这些,谁拿来的。”   余妈顿了下,“小少。”   “他天天来?”   “也不天天来,”   其实是天天来,余妈怕说勤了不好,这家人对夏又很怪异,什么还是别说满好。   原澈放下画本,向窗边看去,正好与看过来的夏又视线碰了下,夏又赶紧回头躲开又看向窗外的举动这样明显,还是像只认生的小兔子。   原澈起了身,“明天老王会来接你们。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不打紧不打紧。”余妈恭敬把他送出去。夏又见人走了,恢复活泼,跑回床上盘腿坐着,拿起一本画本摊跟前,又扭身去捞牛奶……小动物不就是这样,伤患一除,只要不痛不痒,好不好看、留不留疤都无所谓,照样活蹦乱跳,照样做它喜欢做的事。   哪知,原澈又返回了,他刚才随手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忘了拿,   正好夏又低头把吸管往盒子眼儿里戳,   一看他转回,手一颤,牛奶飙出来溅到书上,   余妈赶紧过来收拾,抹那书上的牛奶,“这书多贵呀,一本一百多块……”又住了嘴,想起原澈还在。   余妈低头瞅她胸口前,“身上有么,”   夏又摇头,也低头看身上。余妈把溅了牛奶的书拿到窗台边晾着,再走过来“换一本看。”夏又听话重拿了一本,余妈又拿了一盒奶戳好吸管递给她。   原澈这次走出来时是看见她安安静静盘腿坐着床上翻书看,喝着奶。   问身后的余妈,“书都是小小买的?”   “好像也不是,她房里本来就有许多这些书。”   夏又那地下室,真只有余妈常往里去,谁又见过……   第二天,夏又出院了。   姜靓伤势还轻些,可关怀的人多,在医院还得多住些时,于是家里挺冷清。   原小今天外头有应酬,本来就回来得晚,   冲了个凉,在床上躺了会儿,晕晕迷迷可就不敢睡熟。他知道这个点夏又肯定还没睡,他想等她睡着了再去看她,睡着的夏又格外经盘,非常粘人。累一天了,原小这会儿特想抱着她好好腻会儿。   转钟了,原小也没披件衣裳,赤果着上身就下了楼……他不知道的是,黑暗里,他哥一直注视着他……   一推开门,她竟然还没睡!   原小走进来,弯腰把赤脚蹲地下正在玩拼图的又又抱起来“你怎么还没睡!”   又又两脚蹬“还没拼完,”她现在肯定不怕他了,正玩在兴头上,谁来打搅她都不会乐意。   原小单手还抱着她直接另一手去捞牛奶,“喝奶。”笑着往她嘴巴里一塞,夏又不扳了。   原小习惯了般框住她肚子那儿的手伸进衣服里揉她的小肚子,低头“今天又吃了多少肉,看这肚子鼓的……”夏又只管喝奶,眼睛还盯着地上的拼图,原小也看过去,“这有什么难,这样……”笑着伸手就要去拼,夏又奶都顾不得喝,“不要你动!”去抓他的手,原小又低头“那现在就睡觉,不然我一会儿就给你拼好。”夏又立即点头,小傻子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听话的超级惹人疼。   原小抱着她侧躺下,摇摇她“给我喝一口,”夏又把吸管递他嘴里,原小吸一口,一吮到底,全喝完了。夏又萌萌的,见喝完了也没心眼儿去说他故意啥的,抱着盒子还在那儿挤捏。原小把盒子拿过来一抛,蛮准呢,丢进那边的垃圾桶里。夏又扭头看,见又准确进框,笑了。   原小特想亲她,可又不想她这么醒着亲,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坚持什么,好像她睡着了他对她再怎么流露迷恋之色都不为过,可醒着的,就不行。   “睡觉。”腿夹着她的腰几乎全部拥进怀里了,抱着摇,   可她今天怎么精神这么好,就是不睡,   眼睛像个小灯泡亮着,就精神抖擞的不睡觉,   “你今天怎么不睡觉!”他怨念般捏她鼻子,   哪知夏又咯咯笑,好像你逗她玩儿,逗她开心了,   原小也来了神,到处揪她“小傻子,小坏蛋,睡觉呀,”   夏又缠着他疯劲儿上来,头发都散了,发丝绕原小颈,发丝绕原小指尖,发丝如情丝,丝丝扣扣曼妙地绕进原小的魂里……   原小疯狂地亲她……“噗”,小傻子放了个屁,又又羞得推开他就往厕所跑,   床上的原小也没追,好似大欢畅里被捞出来,重重仰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重喘着气,差点,又差点……   门外,   原澈转头慢慢上楼去,   眉心蹙得紧。 ☆、2.17   原澈发现他弟弟装得真好。   吃饭时还是把夏又撂在脚边,也只偶尔瞧两眼。平常看都不看她。可到了夜半,不去看看她就跟过不得似的。夏又超市有六天的员工野外拓展,这六天原小干脆就不回家,保不齐时不时也跟去了……   他到底对这姑娘什么感情。原澈也说不好,原小其实还是个不容易被啥迷住的人,又喜随性,原澈估计他如此对夏又多半还是同情。夏元德这老幺姑娘身上是有股子极容易招怜惜的气质,特别是又亲眼所见她一个智力不全的人还接连遭受如此磨难苦楚,更叫人哀惜。一点就说明问题嘛:她明明仇人的女儿,本是铁石心肠的哥两儿就因着目睹了她两次劫难,一个已经隐着怜惜了,一个……是的,原澈见原小这般对夏又,他主要是着弟弟这头想。如果原小真和夏又能处,他也着实不想牺牲弟弟的幸福。至于报仇,肯定也忘不得,再用他法。说实话。拿一个弱小的夏又下手还真亏心……   既如此,原澈暂且也想先把夏又撂一边,再试着寻找夏元德的其它软肋……咳,原澈自己可能无觉察,怎么这次复仇还没开始就如此轻易夭折?下好决心的“不仁不义”呢?这就是特别诡谲之处了,换个人试试,还是个傻子,也在他哥两儿跟前遭受磨难千万,不见得呢,他兄弟俩“心软”得下来……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夏又身上。这,是个碰不得的,害啊……   马上,原澈就发现了她的“非凡之处”。   这天,福庆路的天蟾逸桥舞台可热闹。   在繁华的人民广场旁,再拐个弯儿。就是香港东路步行街。相距咫尺,却是两种气象。天蟾剧院所在,狭窄局促的弄堂,不入流的店铺,层次杂乱的建筑,能想见当年繁华的也只有这个骄傲的地段了。有时候。不理解蔚州人亢奋的地段概念,或许就是可笑的面子吧。   天蟾逸桥自然旧了,地方也小,好在整齐干净。到底这是个旧年许多京剧名伶常来常往的地方。几幅图片,一件旧戏服,这些陈列的物什子,隐隐地透着盛年的气息,是霸气。   好吧。其实也是真霸气。   别看环境苍老,有时候它一场入园子的金券能炒到八九千!咋舌吧,原因无它,请得全是上得了遗产名录的名角儿;座上宾,更是名流巨贾,所以这里已经不是一般百姓赏玩之所了。   今儿那录子里抄的是顾传睇的《千钟禄》,可火,老先生五年没张嘴了,看岁数,也等不到他还有下个五年上台现绝唱,所以这一场简直火到没天颜,万元难求一票也是可想而知。   原澈坐在正中靠左的位置,他倒不好这,人请的局儿,不来也显得矫情,放松来赏视一下也好。   给足老先生面子呐,一开始先上台叙了个场儿,老人家曼妙腔调还没开唱仅仅说说话儿,都是这么动听,   “我第一次出台是十一岁,承吉甲辰年七月七日,广和楼贴演《天河配》,我在戏里串演昆曲《长生殿鹊桥密誓》里的织女。……我祖父在杨四喜那里,学的都是昆戏,如《思凡》、《刺虎》、《折柳》、《剔目》、《赠剑》、《絮阁》、《小宴》等,内中《赠剑》一出还是吹腔,在老里名为乱弹腔。……为什么从前学戏,要从昆曲入手呢?这有两种原故:一,昆曲的历史是最悠远的,在皮黄没有创制以前,早就在京城里流行了。观众看惯了它,一下子还变不过来;二,昆曲的身段、表情、曲调非常严格。这种基本技术的底子打好了,再学皮黄,就省事得多。因为皮黄里有许多玩艺,就是打昆曲里吸收过来的……”   老先生拉拉杂杂说了会儿,倒似回忆自己老大半生,不过听了不叫人厌就是,腔调、老派气质在那儿摆着,好听。   主持人捧逗,   “您老今儿给咱们演完后,能现场传授一小段可美得很。”   老先生经逗呢,一点头“行啊。”   后台扮上去了,   也就在这扮的功夫,原澈漫不经心扫一眼下方看台……顿了下,看见谁了?得了,夏又不是!   原澈都不信,微蹙眉仔细看了看,   坐下头第二排的不是那傻丫头是谁!   她坐得端正,膝盖上好像还放着书,   依旧白衬衣牛仔裤,斜背她日常的小包儿。   长发扎成马尾,永远的扎不清楚,飘飘落落总有散发留在颊边,幸而她嫩,反倒显得萌柔。   且不说一个傻子看不看得了昆曲,光能落坐此地的价钱!……   别说她是夏元德的女儿,就原澈这段时间的观察,夏元德对他这个老幺女儿才真是狠得下心,不管不问,更别说生活补给。夏又真只靠她那点可怜的工资活着。   就看她此时座的位置吧,偏是偏点,可贵在靠前排呀,不出一万拿得下来吗!   一万,   夏又大半年累死累活的纯收入呀!   原澈继而想到她那些看起来“稚嫩”的绘本,   像余妈说的,真不便宜!   全是手绘本,一套几百几千的也是常见……想想她有多少……   那是谁在养活她这么过日子?夏元德真不像,她的哥哥姐姐更不像……   原澈着实是带着疑虑听完整场戏的,   其间免不了扫向楼下的夏又,   她一直像个听话的孩子坐那儿认真地听,   可说,听得如痴如醉,倒似,她听此瑰丽之音万千年之久,朝朝代代,似水流年,唱戏的人在变,戏台子在变,戏文不变,曲调不变,她不变……   只是一个小小的侧脸呐,   还有这样长线的距离,隔着多少人头,   原澈几次都瞧着她虚虚魅魅起来,不受控制地走神……主要是光影,唱腔,搭上她叫人醉心舒心的“如痴如醉”情态,宛如唱腔里的游丝,缠绕着你,缠绕着你……   “哗哗哗”掌声雷动,原澈瞥向台上,心中些许烦闷,小傻子的“会赏戏”叫人震惊也揪心,还有,她身上许多惑人之处,钱从何处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原澈没想,震惊的还在后头。   主持人捧和老先生教唱段了,   “您老现场选后生吧,指谁教谁。”   这也算互动环节吧,气氛也欢快起来。   老爷子描绘的凤眼往台下一过,   定在二排最侧,   “那姑娘。”   原澈心像被吃了下,不知什么滋味,想看傻子出丑,这样就能判断是不是真傻子;又怕傻子出丑,她也辛苦,身上是伤未愈又伤,毕竟个小姑娘……   众人目光当然一瞬齐刷刷聚她身上,   聚光灯也打在小傻子侧脸边……叫原澈清清白白看见小丫头的怯怕!   她始终看着前方,致使几乎所有人瞧不见她的全貌,   光线只照亮了她的一个侧面,另一面,隐在那幽闭的暗处,   老爷子亲自走下台,好像跟小姑娘安抚了几句,后来,竟将话筒递给她,扬起的话筒里终于听清老先生的话语,“别怕,会唱几句就唱几句……”原来,也是随机选的啊,助兴嘛,肯定选小孩子比较好,而刚儿他极目所到,只有这个小姑娘最生嫩的面孔了……   好,   夏又既然接了话筒,她就不丢脸,   小动物其实都是这样,有把握的它才碰,真怕的话,早跑了……   “不提防余年值乱离,逼拶得岐路遭穷败。受奔波风尘颜面黑,叹衰残霜雪鬓须白。今日个流落天涯,只留得琵琶在。揣羞脸,上长街,又过短街。那里是高渐离击筑悲歌,倒做了伍子胥吹箫也那乞丐。”   现场鸦雀无声,   许久许久,无人反应过来,包括这位昆曲名斗顾传睇老先生,   她唱了段《长生殿》李龟年的嗟叹之音,   曲尽悲凉,   既是兴亡之悲,亦是人生之叹,   肝肠寸断……   原澈眯起的眼再不似从前,   没有怜惜,只有冷酷。 ☆、2.18   演出当然还没结束,原澈留意到她接了个电话就起身摸黑出去了。原澈也起了身,出去看见她胳膊被一个男人捉着往外走!   “站住。”   前头的人停住脚步,都回了头。一看,是夏远。   “她该回家了。”原澈冷声说。   夏远看他一眼,还是看夏又,“他家给你设门禁了?”   夏又摇头,   夏远似轻笑,捉着她的胳膊要继续走。   “没想夏伯伯疼人这么个法子,好好儿的人非说是个傻子,大把大把砸钱供她消遣偏偏生活费还这么磕碜她。”原澈的声音不大,没有讥讽,反似一击要害想掏个明白的意思。   夏远停了步,回头一笑,   “我家怎么养人是我家的事。她傻不傻干你何系?她嫁的是你弟弟,又不是给你做小老婆,你着什么急。”拽着人走了。   原澈也没生气的样子,这次任他们走。只不过眉心轻蹙:看来是她兄弟“资助”她来看演出的了。是的,原澈问那么句也就想看出这点端倪。不过,总还是像哪里不对……   是不对,   因为别说原澈奇怪她能坐进这场子里,她亲兄弟都大感震惊!   还有,她那段《长生殿》……夏远简直不可置信!   不过,这“不可置信”里多少还是带点理所当然……夏家这个老幺啊,在夏家,都是迷。   这是夏家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轻易提夏又。   是的,她的身世在夏家是透明的,她是个傻子也是一目了然,   但是,夏元德不准任何人过问她的任何事!   夏元德对这个幼女着实算不上好,却管得非常严,你欺负她不行,你对她好也不行!夏又的事只有他一人做主。谁多一句嘴,下场就是,这个家容不下你。所以夏家人对夏又最好的态度就是,漠视。她再可怜,漠视;她再特殊,漠视。时间久了。漠视也成了习惯。   夏远知道今天这么把她拽出来都属于“多管闲事”了,   但是这种场合,多少猎奇的眼?夏远自己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他知道,还不等演出结束呢,麻烦就会找上她……因为着实“一鸣惊人”呐。所以,赶紧趁还没散场,她的面目还没完全公之于众。带走她。   夏又坐副驾上,夏远边开车边问,眉头蹙得可紧,   “谁带你来的,那原澈?”   夏又摇头,   “那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买票。”   夏又更不说话了。   夏远知道她不说你也逼不得,   不由想到,看刚才原澈追出来的样子,就算他没出面,估计也是他家的手段叫她进得来……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头……   呵呵,这下好,两人都想弄明白谁“资助”她来看戏的,结果,全怀疑到对方头上了。   也好,夏又阴错阳差躲了个侥幸。   其实,这次,小傻子真算幸运!   她着实爱听昆曲,打听到有这么次演出馋死了。她那点钱,零头的零头都不够。可她那床铺底下压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呐……   别打量小动物气节有多高,梁一言给的钱她肯定用。只是都是“小用”“不张扬地用”,瞧瞧这就是夏又不经意的精明了:买书、买吃的,看起来不铺张吧。   这次是真心痒难耐,搞了次“明目张胆的铺张”,且,一时忘形,把那点“唱昆曲”的天生本领显露了出来……是的,这就是奇了的地方,一些“精致的吃喝玩乐”好似她的本能,用不着教,甚至用不着真见识,她娘胎里带出来的“会耍”“会受用”。   这些,小傻子更不会为外人所道。   “你,怎么会唱昆曲。”   她二哥是真好奇这个,   小傻子给了个很具诱导性的答案,   低头,   “爸爸教的。”   可不“诱导力十足”,   这会儿“到底谁资助她看戏的问题”,夏远有了新答案:可能就是父亲。   父亲喜欢听昆曲也是人尽皆知,夏又只他一人管,他私下里教教也不是不可能,夏又耳濡目染……说来,夏家的孩子都在夏家老宅长大,却,只有这个老幺是真正在父亲跟前养大的,养的好不好是一回事,夏元德不经任何人插手,一人独养夏又是事实,而其余夏家的孩子看似跟着人多,又是母亲,又是乳母,又是保姆……   夏远终究还是把她送回原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是父亲亲手泼出去的水……   夏又是跑进地下室她房间的,   跑进去像跳水地跳她床铺上趴着,就不动,   手里还抱着她的包儿,心咚咚跳,像打大鼓,她侧耳听着,都听得清清楚楚!   慢慢,慢慢,笑起来,   高兴着呢,   舒服了呗,享受了那么好听的昆曲,还亲自来了两句……   一直不动的,   脚突然动了动,   左脚抬一下,右脚抬一下,   细看,是打拍子呢,   小嘴巴里也在念,是又唱上了,真是老享受油子的模样,   不一会儿,   包儿随手丢出来,   她脸蛋儿没动,还那么趴着枕着,   手懒懒地往床下够,够够够,捞出一盒牛奶,   这才两手过去插吸管,人始终是没起来的,趴着,插进吸管就塞嘴巴里,   咕嘟咕嘟,喝完一盒,   又去捞,   一盒干完,   又去捞!……   原澈看着蹙眉头哇,这么喝下去……她的“需奶量”也太大了……   诶!原澈哪里看到的?   此时他人明明坐在书房里啊!   原澈手里摊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此时“九宫格”地分成九小块,   每一块都是夏又此时房间里的布局。   没错,   原澈在她房间里放置了多个摄像头,基本覆盖,除了洗手间。   原因无它,   原澈本想“放过她”的心又放不过了,   她要不是傻子,是装的……原澈可饶不了她。   但是,得有证据,   留下证据不仅今后对夏元德“有说法”,   就是对原小,也得有交代。   摄像头是原澈亲自进屋安置的,   这头一回儿入她的“天地”,   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说她装,这一看屋子,又不像,   是真傻,   屋子里乱糟糟,哪里是个正常小姑娘能容忍的,倒似个缺乏照顾的孩子,她也没有能力照顾好她自己…… ☆、2.19   “看来老皇这回是真急了,动真格要给大太子选妃了。”   “怕了呗,哪天真弄出个野种来,那真是要把天下所有人的大牙笑掉。”   内参会议上,私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啥事儿?   这么回事儿:   京城传来最大绯闻。说,韩构一多年红粉知己,怀孕了。都猜是他的。结果后来辟了谣,不是。   谁传这样的艳闻都可以,韩构可万万不行,他可是下任王者,脸面大于天呐!   “原澈,你老丈人有动静没,”打听到他这儿来了,谁叫他老丈人姜澜是韩构恩师呢,婚姻大事儿。说得上几句话吧。   原澈右腿压左腿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手机,时而滑动一下,   浅笑摇摇头。他怎么会轻易参与这种八卦里去?   空闲时巧妙地起身走一边去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想避开这些是非多的八卦,   主要是,他在看夏又。   澈神啊澈神,你在慢性中毒知道不,   说过,这枚小动物注意不得,你还“特意”录手机里“监控”她,这跟“舔毒”有何区别?   一开始,偶尔看看,着实不在意,   可看了,就轻易放不下手机了,   她个小傻子在房间里做的事,真的叫人好奇、好奇、好奇……   比如现在,   她自己在玩一种游戏,   她搬回来15个小凳子。小凳子就他们超市卖的那种塑料的,   关键是她在15个凳子上歪七硕八写了十五个字,   十个红色的凳子:“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五个黑色的凳子:“慢、傲、佞、贪、滥。”   字写得着实很幼体,大大地张贴在小板凳上,   十五小凳子紧挨着摆放成一排,   她屋子实在小。她玩这的时候甚至要把柜子挪开,   然后,她拿个小皮球开始投着滚,击打对面的小凳子,   类似保龄球吧,   还是由于她房子小,距离有限,怎么办。这傻孩子就钻到床底下滚球……   她干这种“不是人事儿”的事儿太多了,原澈现在已经完全肯定,是傻,可傻得很特别……   就玩这些,她一人能玩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几开心喏。   原澈不知道,这种游戏在三千年前叫木射,   那时候肯定不是小凳子,   而是十五根木桩,   木桩都是尖笋状,上窄下宽,十红五黑。   这是皇家训练皇子的独家游戏,   十根红桩上写的全是美德,五根黑桩上是恶德。   皇子们持木球,要尽量击中红色的美德,不要击中恶德。   有时候皇帝对皇子们十分严格,击中恶德者甚至会禁食一日……   她玩累了,就床上呈大字一躺。歇会儿后,又像只肉乎乎的小虫子蠕动到床边缘伸手捞牛奶喝。   原澈前几天算看清楚她喝奶的模样了……头几天是看不着,因为摄像头角度问题,澈神还亲自去调了一下角度的……   这下看清楚了,   真是说不出的娇爱,   Zhezhe的,   眯着眼水媚媚地吮,似睡非睡,   关键是她如果在运动后,比如此刻,额发上还有未干的汗,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叫人看了心软和得无法不说,还像有只小手在挠啊挠……   原澈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沉了口气,   手机屏里是个小妖精,   她喝奶喝得多叫人着急,   她喝奶喝得醉,也叫人着急……   听见身后有人声,原澈向走廊深处的窗口又走了几步,   点了支烟,   微眯眼稍抬手机又看了一眼,以为她该睡了……她经常这样,喝着喝着就睡着了,嘴里还咬着吸管……真只有傻子才有的行为,但是,小婴儿不也如此……   但是,这会儿她没睡,   好像背痒痒,   她一手捉着奶盒嘴里还吸着,翻身趴着,另一手反手伸背后抠,   抠得不舒服,   她把手伸进衣裳里,   还是不舒服,   她坐起来,奶盒也放下来,一抬手,脱下T恤……   这真的是原澈第一次看她脱衣服,   这孩子要换衣服都是进去洗手间,原澈也没那猥琐,洗手间里他可没按摄像头,再说,就算她在外头换衣裳了,原澈一定移开眼不看。他不是为看这些。   但是,   这会儿就看见了,   还没有移开眼,   小傻子只穿了件内衣,腰挺着,努力两手别后面去抠,又难过又不耐烦……却,真想帮帮她,安抚她,甚至,哄她……   原澈的烟灰差点落在手背上,他向后退了一步,看看澈神此时神情有多凝重多肃整!这是生自己的气呀,怎么不堪至此,看这些干嘛?看着干嘛!   关机。   可小妖精不饶他,   正准备锁屏,最后一眼竟是见到小傻子慌手慌脚又套好T恤,那是啥也不顾就跳下床往外跑呀!……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事突然叫她如此……   哎哟,这叫原澈怎么办!   他嘬了最后一口烟,眉头深锁,看样子是不会管的,因为手机还是锁屏了,   却,   人再走进会议室时,是直接走向首席,低声说了几句,人又走出会议室,亲自开车,一路绝尘而去。   回了家,   进屋时脚步稍显快,   还没到她的地下室,厨房门口就听见哭声,   是余妈,   “这可怎么办,这大一笔钱我可怎么拿得出来……”   今天真是太多“第一次”,   第一次见她脱衣裳,   第一次听见她开口说这么多话,   “我有钱,我都给你,你儿子现在最重要的是等着肾,听说得合……”她说不清“匹配”就说“合”。   “没钱等什么肾……”   原澈稍走到窗边往里看了看,   她蹲在余妈跟前,一只手抬起来直给她抹泪,   “别哭了,我去给你拿钱,还有卡。”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跑。   原澈往门边避了避,看见她像小旋风一样扫出去。   又捞出手机,   再次滑开她房间的屏,   这下该原澈切切实实震惊一把了!   只见小旋风一把掀开床铺,   亮瞎你们的狗眼,   她竟然睡在一床钱上!!   钱,卡,卡,钱,   全是百元大钞,金卡!白金卡!至尊黑卡!   拿什么装呢?   小傻子也顾不得了,干脆掀起床单大把大把往床单上薅,那个豪气,那个傻气……   又一气儿全抱着跑出来,   现钞洒一地……她多急啊。 ☆、2.20   原澈进来,老的小的都吓一跳!   夏又还抱着床单,床单里裹夹着全是钱,甚至一些还在往下掉,   原澈真直接。   看一眼她怀里,“谁给的,”   “爸爸给的。”你说她傻啊,真的,有时候关键时刻她随嘴撒起谎来才快!   得亏她有个巨富的父亲,如此财力“隐宠”小女儿实在也说得过去……再说,你要澈神脑洞再大,此时也无论如何想象不起这样一个小傻子能凭肉身“敛财”,谁是金主更无法想象……   原澈弯腰帮她捡起一沓钱放她怀里,“拿回去吧,她的事我来解决。”   余妈忙说“原先生我没向夏又……”着急。生怕他误会。原澈温和着脸轻轻点点头“我知道,大致情形我也听见了,孩子换肾需要多少钱。”   “大概,大概四十万……”余妈低下头。   “找到肾源了么,”   “钱没着落,一时还不敢想……”余妈抬起手又抹泪,这时候夏又又伸手过去,“我有钱,你拿去。”   原澈看她一眼,“她今天喝药了么。”却是问余妈,   余妈忙抬头,“还没,我这就去煎。”赶紧转身去煎药了。   原澈弯腰又给她捡,“看撒这一地,快捡,这要给更多人瞧见了,趁你不注意都拿走了……”竟有些逗她的语气,小傻子倒也开始捡起来,可边捡边掉。原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算了,你站着别动。”自己麻利一路捡,捏一大打,又牵着她的胳膊往她房里走去,小傻子只得跟着了。   进了屋。原澈将钱还是放在她掀得乱七八糟的床铺上,这才松了牵她胳膊的手,“还是还原吧,人说财不外露,快藏好。”话语还是轻松。   小傻子也照做,又是钱,卡,卡。钱地撒一床,再铺床单。她要上床折床单角了,就鞋一蹬,掉地上,人已经跪窝在床上慢慢折。   原澈特意走到她那头去看,结果,看着都糟心,折得乱七八糟。   原澈微笑着无奈摇头,拍了下床铺,“下来。”   小傻子就那么赤着脚下来,他弯腰给她折,说“穿鞋。”   夏又跑到那头去把鞋穿了,原澈给她四个床角都折好了,还抹了抹床面,全铺平整,小傻子一直站那儿看着。   这才看清,   果然,她床下,床头,全是绘本、牛奶……看到牛奶原澈不禁看向她,“以后喝奶要有节制,一次喝一盒,想喝,隔一会儿再喝,不能一口气就灌两三盒。”   夏又才好玩儿,她也不点头,她懵懵地看她的床,还伸手假吗假去摸……不知怎的,原澈就觉得她这是不想听话的表现,可是真的十分可爱,且没细想的功夫,原澈就走到她跟前拉过她的胳膊,像抱又没抱住,因为看上去也就是拉住了她的胳膊,但是,几乎人就在他怀里了,“喝多了不胀肚子?小贪货……”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了,   松了手。   余妈端进来药,   看见原澈坐在床边,夏又站他跟前,像个挨训的孩子。   余妈也没多想,习惯地牵着夏又走到她一个饼干桶跟前,一边轻轻搅动药,叫它凉些,边说“今天不能吃巧克力饼干了啊,免得吃了又吐。”   倒是原澈后面问了句“吐?”   余妈赶紧回头,“哦,这药味儿有点腥苦,反正上次她吃巧克力饼干垫药时,吐了的,其它饼干还好。”   夏又这时候拿出一块小熊饼干,“橘子味的好。”竟是笑着的,说明她也爱吃饼干。   原澈见她连吃了几块,余妈催好几次“喝药了”,她还往嘴巴里塞饼干。   原澈走过来接过药碗,“你去忙吧。孩子的事不要着急,先赶紧找肾源,至于钱,我会交代张合跟你说怎么解决。”   “谢谢原先生,谢谢原先生。”余妈直弯腰感激,   “再一个,今天,夏又这笔钱不要说出去。”   “知道知道。”   余妈真是感恩戴德地出去了,   其间,夏又一直往嘴巴里塞饼干,   余妈一出去,原澈就抓住了她捉饼干的手,“再吃我把你饼干都收走了啊。”很严肃呢,个傻又又吓得手一松,饼干全落在饼干桶里,   “喝药。”   她自己赶紧捧起药碗,咕嘟嘟往嘴里倒,   原澈还抬手去摸了下碗,发现是温凉的,不烫,才没再做声。   一灌完药,小傻子那个好玩儿:她苦啊,苦得五官都揪一坨,又不敢做声,她怕他撒,   原澈又好笑,伸手拿起一块饼干塞她嘴里,   可一块哪够,   她嚼着的时候还盯着他的手,   原澈又拿起一块,递她嘴边,小傻子这块还没嚼完就张了嘴……她的小舌头勾那块饼干时挨了下他的指尖,原澈竟一时鬼迷心窍没抽出指来,指腹也轻轻掭了下她的小舌尖,他指头上有饼干碎末,夏又真吮起来……   原澈低笑起来,干脆一手揽过她的腰,“小馋猫。”夏又吮干净饼干屑,他又捻起一块,同样地,夏又吃的干干净净……   这种事是能上瘾的,   从此,原澈喜欢上给她喂药。   喜欢上的,还有许多,   比如,看她玩球,   原澈这才知道只能击中写有美德的球,   她一打散了,原澈去给她码小板凳;   比如,看她玩拼图,   她拼的慢吧,   可仔细看很有技巧呢,   小傻子有小傻子的思维,她的视角也是常人平常见不到的……   比如,看她喝牛奶,   尽管一次只喝一盒完全叫她戒不下来,你再色厉内荏,她跟你混熟悉了就会开始敢闹,   喝完一盒,你把她看着,甚至训她“不准再喝!”   她老实乖乖,   可一趁你不注意,就去捞起一盒,   你当然继续训,甚至吼,   一开始是吓得住的,   这越往后啊……你就看着她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胆大包天,   再训她“不准喝!”   她就哭,甚至骗赖,   你还想着和她说道理“喝多了你又爱拉肚子……”她在怀里扳,非要!   小动物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些习惯无论如何改不过来的……   只能任她喝,   喝三盒才叫够,   原澈只能为难地想,看来只有在盒子上动脑筋了,买小盒的她喝……   看吧,小动物的习惯根深蒂固,   可她一旦成为了你的习惯……啧啧,像看不见的毒丝丝漫漫往你心里侵蚀……可是要命滴哇。 ☆、2.21   姜靓如今还住在医院,其实,早已不再是因为受伤了。   对外,她的伤迟迟不好,貌似伤势很重。且,到最后也谢绝人来探望,姜家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漠与低调。   房内,姜靓的父母兄长都在,姜靓坐在床上哭,“我舍不得原澈……”   她哥姜湛坐她身旁拍着她的背,“傻丫头,韩构不比原澈强万倍!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嫁给韩构可就是下任的第一夫人……”   姜澜叹口气,“是有些对不起原澈。”   他夫人蘅云横了他一眼,“什么对不对得起。又不是我们主动攀上这个高枝儿,是我家闺女天生有这个贵气,偏偏这时候肩上就有了‘月牙伤’。元首信这些,要给他儿子找肩头有‘月牙伤’的主儿。我们家靓靓就是天生有皇后命!至于原澈……你不一直信奉‘忠君为上’,君命难为,也只有牺牲原澈了。”   “就是,”姜湛也看父亲,“爸爸,您这时候可不能心软,原澈没您想的那么好对付,咱们家一定得死咬住这次是他照顾不周导致靓靓受这么重的伤,一定得逼着他理亏离婚,要不今后就算靓靓当上国母,有个这样强势的‘前夫’终究不是好事。我也已经和郑林商讨过了,会把原澈调出机要岗,其实,也便宜他了,还升官了。”姜湛冷哼一声,又拍了拍妹妹。“看看,这就是权势,叫生则生,叫死非死,原澈再好,有奔到顶的一天么?傻妹子。这么好的命可别不惜福,别再想着他了,要狠得下心。不过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在他跟前露馅,原澈这种人,不能给他思考的时间,就得打他个措手不及。”   姜靓还是嘤嘤哭着,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那梨花带泪的“伤感”和“迫不得已”哦……   命运就是这么“浓墨重彩”怎么办,   是她的命么,   那一熊掌呼来,吓得她日夜受惊,   没想,   却是如此“厚实”的福气哇!   元首信佛,可说痴佛。   所以韩家当政这个时代,真是“盛佛”时期,寺庙修筑的一座又一座,那天藏高原简直成了虔圣至地。   空穴不来风,最近,元首确实在操心他大儿子的婚事。   特遣官使西往天藏布拉宫向赞布活佛求取了一福旨:韩构的姻缘和一个右肩有‘月牙痕’的女子息息相关。   这是件简单也犯难的事情,   简单在福旨指向明确,右肩,月牙痕,   犯难在,世上的女子右肩有月牙痕的不说千万,也一定不是独一无二,   所以,看上去清晰明了,其实还是寻觅困难。   所以说,这就是姜靓的福气了,   小黑熊那一巴掌扫过来,利爪正好在她右肩留下一个弯弯的月牙伤痕,   更恰巧的是,   这时候第一秘书处的郑林正好来蔚州私人探亲,前来拜访了好友姜澜,叙旧间得知了姜靓的伤势……这下,郑林大惊!   大太子“月牙痕姻缘”的信息当然还属于高级保密阶段,唯有元首几个近臣得知。   郑林当时不动声色,还亲来探望了姜靓,扯上自己曾经在军演时右肩也负过伤为由,还确实看了看姜靓左肩伤势……心情万分激动,实实在在一枚月牙弯!   郑林当即回京,亲向元首汇报了这件事,   当然,言语里也决计有撮合之意:姜澜本是他好友,又是韩构恩师,这种亲上加亲的事,怎么说都是百利无一害!   元首当然也是惊奇之意,   他信佛,可作为当权者,理智这一头对此玄而又玄之事还是秉持保留态度,   没想,   真有“月牙痕姻缘”的兆相,而且,还是自己多年信赖的老臣姜澜之女!   只是,“我记得他女儿好像已经出嫁……”元首这一疑虑马上被郑林打消,“她女儿这段婚姻并不幸福,听说最近因男方照顾不周还受了伤害。您只是是否介意她是二婚……”元首摇摇头,“这倒无妨。”   有了这句“无妨”,郑林即得了圣旨,开始筹划了。   当然一切还是在隐秘中进行,郑林这样的人最是暗中行事的好手,秘而不疏,疏而不漏,方方面面想的极其周全。   务必要面上形成这样一个局面:   姜靓婚姻不幸,离婚,与韩构当属“青梅竹马”,最后终成眷属。   那么,首先就得扫除原澈这个障碍,   原澈是有能力进入第一秘书处的人,加上他和梁家的关系,自然轻忽不得。   应采取“恩威并施”,   人情理德上,就得死咬姜靓此次伤情严重,都是他作为丈夫的照顾不周,姜家人对他失望之极,以此压迫他无条件离婚。   再,正如姜湛说言,作为今后的一国之母,怎可还有在要害部门的“前夫”参政?得把原澈从此调出一切和政建相关的部门,升他一个闲官儿,也算安抚。   而这所有的筹谋都在郑林的一手协调下秘密开展着,算计着他原澈呢,怎么可能叫他洞悉分毫?   还有一人,这事儿他们得寒着办,   就是梁一言。   算计的毕竟是他外甥,   郑林也以私交去拜访过梁一言,想探探这位权臣大佬对外甥到底重视几何。   言谈里皆不提及老大,都围绕各家的老二谈。   “上次碰见韩照,他还提及小小呢,说他这么多好友里,唯小小最得他心。”   “小小是情重守义,喏,才调回来没几天,又老山里督军去了,这也是为长小太子的脸,谁叫他走哪儿都顶着小太子嫡系名头呢。”梁一言淡笑,   “也是梁州会调教人,两个外甥都成了才。咳,说起来小太子没小小省心呀,前段时间迷恋个女孩子死活要同居,偏偏是个外围女子,名字好听,纯南,可哪纯的起来……”郑林直摇头,   梁一言稍一动眉心,面上无言,心中却是一虑:纯南这个名字可不陌生。她是跟了原小三年之久的女人……这下有意思了,韩照这是“明知故意犯”还是“暗度陈仓”,亦或,根本还不知……   “哎,咱们这两位小王爷呀,最近都是命犯桃花,哪里像您两位外甥这样本分,如此优秀,不知梁州是否有心好好栽培栽培承袭家统。”郑林貌似感慨随嘴一问,   梁一言还是那样讳默难料,只是一贯地“太极悠悠”,“孩子们都还年轻,再看看吧。”   再看看?   那到底是重视,守望着;还是还在审视,准备随时弃?   郑林在他这里实在没摸出什么底,倒“亲自上门”送来一个梁一言十分需要的“切入口”:夏又的这门婚事算能走到头了。 ☆、2.22   超市外头有个小广场,几个放学的孩子在那儿跳橡皮筋,夏又看得不想走。   龙龙没有办法,只有上去再次粗鲁地抓住她的胳膊拖着走向车。   每次这般“老鹰捉小鸡儿”般捞她的人,龙龙也不想。他也发现这是个有问题的傻姑娘了,常用法子带不走人撒,只有这样最简单。   这是州长第一次叫他来领人去州府邸,龙龙算着点等到她下班,果然,她也分秒不差出来了,结果就被门口跳橡皮筋的孩子吸引了半天,龙龙等了会儿的,想想总有看厌的时候吧,哟呵,她这架势是人家小孩子不收班她不走呢!只有下车捞人。   推上车。这傻姑娘眼睛还看着车外的孩子们,龙龙忍不住问“小时候没人跟你玩儿吧。”   夏又低下头不做声。   龙龙也是可怜她,一路上不再搭理她,稳稳开向州府。   自然掩人耳目地把她送进了梁一言办公室后的休息室。   梁一言也算着点呢。问龙龙“怎么现在才来。”   “她看小孩儿跳像皮筋儿不走。”   梁一言一失笑,“哦,贪玩儿呢。”龙龙要出去时他吩咐了句“去给她买根像皮筋儿绑屋里跳。”   梁一言走去会议室继续开会,   休息室里,龙龙给她绑好像皮筋儿,一头牵在立柱上,一头用高脚板凳牵着。   “跳吧。”龙龙出去了。   夏又可开心,一个人跳得一头汗。   梁一言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她快快活活的样子。   她一见他就不跳了,   梁一言倒走向沙发边坐下,“玩呗,看你个小胖子多跳跳也好。”   夏又真又接着跳,   梁一言发现她还真不是瞎跳,有模有样的,   看小肉妞儿衬衣袖子卷着挥汗如雨的模样,真汁儿招惹人,梁一言起身过去抱起她。夏又累了也趴他肩上直喘粗气,梁一言拍了下她的屁股,笑着“这就是缺少运动的表现,动一下气呼呼的。”   让她坐怀里倾身捞起自己的水杯直接递她嘴里,小肉妞儿咕嘟咕嘟直灌,梁一言手放她腹部那里一按。多了解她,立即不喝了,夏又要从他怀里起身“我要上厕所。”梁一言紧抱住她,一手拿过她的水杯放下,亲上她水润润的唇,低笑“鬼扯,哪那么神,每次一按那儿就想上厕所……”亲到右肩那儿。梁一言突然不动了,剥开衣裳更仔细瞧……这一瞧,人眉心蹙起,“什么时候弄的?”   问是这么问,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夏又右肩前多了个弯弯,   乍一看,真以为长出一轮弯月!   夏又肤白,这轮月牙儿却是银色,绝非死气沉沉的肉芽,银色的光泽近似春水,乍眼看去,好似里头还有流动感,特别灵秀!   梁一言不禁贴上唇去摩挲,“怎么弄的,”又问,   “小熊抓的,”夏又老实答,她还蛮喜欢这个伤疤,一开始其实是粉红色的,那时候痒,她老抠,现在完全愈合了,就成这副模样,她还是爱摸,软软的,揉在指尖特别舒服。   “小熊?”梁一言疑惑看她,出事那段时间,州长不外出访问了么。   “郊游时遇见小熊了,”夏又低头磨手指头,   “和谁去郊游,”   “和同学。”她又撒谎。她知道他是原家亲戚呢,晓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一言此一时倒没多怀疑,挑起她下巴轻吻“看你多灾多难的,都是贪玩惹得吧……”   她身上的汗对梁一言而言都是甘露,他特别喜欢跟她水淋淋地裹,夏又媚在水润里格外抠杀人心!   这次她睡着了,梁一言没有立即盘醒她,一开始跳了像皮筋儿,之后又大盘缠一把,小傻子早已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梁一言给她盖好被单,又低头在她颈背处厮磨了半天。这是他第一次把她带到自己的地方,也许也是更明确要霸占她的心,不对自己避讳什么了……   梁一言下楼来,   长沙发上的原澈和原小站起了身,小小的起身一贯的懒散不羁。   “舅舅,”原澈还是恭顺有礼,   “坐,”梁一言温和一压手,“把你们兄弟两这会儿叫来,是有件事得当面交代一下。”说着,却是直接看向原小,“小小,我知道你一直质疑着舅舅对你哥的压制,今儿我也好一并和你说清楚。”   兄弟俩是没想到他今日这样开门见山,原小还是一笑,“舅舅也承认是一直压制着在啊。”   梁一言靠向沙发背,这才看向原澈,   “澈儿,你知道我们梁家从曾经一统天下到如今依旧能盛族不衰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么,简单讲,就是三个字,大局观。   要明白这个道理:山不转水转,风水着实轮流转。   你太外公最敬崇的一人就是佟国维。   曾经,佟国维当朝为相,门生故吏遍天下。他的侄子隆科多想让他六叔给找个差事,三番五次上门求告。佟国维吃缠不过,派他去监狱里做了个微末小官儿,与被贬的十三爷攀上交情。又过了一段时间,因太子位虚悬,皇上叫众臣上表举荐新太子。佟国维居中串联,满朝文武都举荐八贤王,可私下里,他却偏偏叫隆科多去烧四王爷的冷灶。隆科多大有怨气,佟国维才说出了一番道理:我保八爷,你跟四爷,不管将来谁得势,可保佟氏家族安贵尊荣。隆科多这才理解了他六叔的苦心,而后事也如佟国维设想:他自己虽然保举八爷触了霉头,惹得康熙帝斥之为‘以怨报德的无耻小人’,但是,他的侄子隆科多却逐渐被选为辅佐雍正的重臣……   原澈,你现在还这样年轻,在还没有足够看清朝局如何发展时就急于贴近权峰,是没有好处的。   我原本的设想本也在逐步实现:你烧韩构的灶,原小烧韩照的灶。   虽然目前从情势上看,老大当权顺风顺水,   但是,你又如何能担保今后不会发生变故?这点原小应该清楚,韩照有一点是韩构绝不能及的,这位小太子基本上是在枪炮里实打实‘打上来’的,任何朝代都是这个道理,枪杆子出政权呐……”   原澈,此时包括原小,这会儿可全正色肃神了!   姜不愧老的辣,他们这个舅舅哇……真不能不服! ☆、2.23   当然得服,   梁一言的“深不可测”绝对不止这些。   他这时候把原家兄弟叫来到底意欲何为?且听他往下说,   舅舅看向原澈的眼神愈沉,   “如今,韩构这口灶你估计烧到头了。”   原澈没言。原小忙问“什么意思?”   梁一言始终只看着原澈,“郑林是一处的五大高参之一,是元首最得力的幕僚,他和你老丈人私交极好,近段时间他频繁造访蔚州,你可见过他一次?”   原澈微怔看着舅舅,心中当然不平静!   郑林他怎会不识,这样的人物只要来一次蔚州,姜澜没有不找自己作陪的。何况自上次他无缘一处后,姜澜也曾安抚自己:机会还有,下次郑林来访。我也会带你好好问问这件事……如今,人来了,且不止一次,自己莫说见到人。竟然连人来的信息都一无所知!……   “姜靓真的伤得很重么,”舅舅忽然话锋一转,问,   原澈轻蹙眉,“精神不好,会诊报告说伤到脏器……”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知道疏漏了多少地方,   舅舅明言“精神不好,能装;会诊报告,能改。你也不必自责,她一家人用了心地瞒你,再加上郑林在里面的多方周全,你能立即觉察还真不容易。”   “他们有什么可瞒我哥的?”原小厉问,   “郑林频繁来我蔚州,虽说面上正儿八经来拜访了一次,可想瞒着我隐秘往返我的地界还真不容易,于是我留意了一下他的动向。发现和你大舅子接触最多。而你大舅子呢,去医院也频繁,所以我在医院又留了下心。他们很谨慎,当着外人口风也紧,只是偶尔听过姜靓哭,说。舍不得你……”梁一言略伸展靠向沙发背,“舍不得,那就是要舍了,至于为什么舍,跟郑林又有什么关系,”梁一言摇头“我确实不知。总之,余下的,得靠你自己早做准备。我今天把你兄弟俩叫来。摊了这层牌,就是想叫你们明白,两口灶不管怎样,总要有口烧得旺,眼光放长远点,耐些心。”   好吧,看似舅舅老谋深算几句要点醒弟兄俩,   其实,何止这些?   梁一言为啥这时候要“点醒”他们,   其一,着实为家族利益,也正如他所说,一口灶眼看着要浇灭了,再不提点一下原澈,难道眼看着外甥吃亏?   而最重要的……今儿这一“点醒”看似完全针对原澈,事实,原小才是重点!   梁一言深知原小的个性与心思,   经自己这一番“点拨”,原小更知道结交韩照的重要性,那么,接下来,也就更心甘情愿愿为韩照去擦屁股,于是,关于“纯南”的局也就好顺理成章地铺设下去了……   事实,梁一言这“大局观”着实把握得好,他这一对儿外甥可不就按着他的思路各行其是了么。   ……   余妈发现姜靓这几天特别喜欢喝冬瓜炖鸭汤。   这天,余妈炖好汤,从大罐子里倒进保温桶后,特意留出来一碗给夏又。   适时,原澈进来,   见多出来一碗,微蹙眉“这是干嘛,”   余妈忙答“我看有多的,给夏又留着晚上吃……”   “给她留什么!”哪知原澈当即就发了火,“以前也给她留过?”余妈忙摇头“没有没有,就今天,我看有多的……”   “胡闹,这汤里配了中药是补品,是谁都能喝的?……”看来原澈是真生了气,发了很大的火,余妈忙把那一碗也倒进保温桶,听见原澈冷声说,“是自己本分的事就本分做,别擅作主张,做不好,就别做了。”余妈战战兢兢,“是是。”   再也不敢从给少夫人的补食里分分毫出来给夏又了。   将汤送去医院,   余妈在一旁老实给她盛汤,   听见姜靓跟她妈妈抱怨,“我胸是不是有点下垂了,”   “哪有,挺着呢,你最近怎么老问这个问题,”   姜靓撑着腰,盘腿坐在床上,嘴撅着低头,“原澈说垂了点……”   “咳,你还在乎他说什么……”估计是见到余妈在一旁,忙改了口,“别老看微信,又是魏媛发什么美容经招你了吧……”说着,母女俩开始聊美容了。   余妈伺候姜靓喝完汤就回来了。   半日下来,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她家少主人看起来真是喜怒无常,   温和起来,实在仁善。儿子的手术费确实妥善解决了,让余妈对他更是感恩戴德。   却也想不到,冷脸下来这样严酷。这少主人,猜不透。最近看着他对夏又也温和一些,起码再吃饭,让人坐上桌儿了,看着依旧交道不多,可想着态度到底有些转变,能对夏又好些了吧……没想,好东西还是拘着,就一碗汤,发那么大的火……咳,余妈想着也是叹气,比较起姜靓,夏又还是个妈不疼爹不爱的可怜孩子……   正默默感慨的,突然司机老王匆匆走进来,“余妈,有温水么,给喝一口,渴死了。”   余妈忙给他倒水,还笑着,“这是急什么,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老王咕嘟嘟灌下一大口,一抹嘴,神情十分肃整,甚至惊栗,左右看了看,低声,“出大事了!少夫人在医院里抢救,我刚把原先生送去医院,这会儿回来拿点东西……”   “什么?怎么会,早上还好好儿的……”余妈当然也是一惊,   老王更低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听说,她把自己这儿剪了,”   “啊?!”余妈都瞪大眼,哪个女人会无缘无故剪自己那儿……   “我听少夫人的母亲在嚎啕大哭,说少夫人着了魔想不开,最近总嫌自己那里不够美,”   “是的是的,今天我去送汤时她还在抱怨呢,可那也不能自己就,剪了呀……”   “我听那些医生们小声议论,这叫个什么‘精神完美破坏症’,哎,太追求完美了,受不得一点刺激,哦对了,她母亲是哭,说她看了微信,估计她那些闺蜜调侃了她,一时受不住就……”   老王匆匆又走了,留下余妈再次摇头感慨,什么“精神完美破坏症”,就是富贵精神病,看看我们这些穷人,看看夏又,会有那功夫管那里美不美么,能活好就不错了…… ☆、2.24   努尔哈赤发家在抚顺,关溥仪的战犯管理所也在抚顺。抚顺上空估计经常能空传这样一个苍凉的声音: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要……还……的……   好吧,一天里,姜澜脑袋都是懵的,他自己也是研究历史的。此一刻,能塞进脑子里的话,想想,也就抚顺上空飘扬的这句“至理名言”最合适了。   选在什么地方跟原澈摊牌,他儿子姜湛都经过深思熟虑,最后决定,不拖泥带水了,官方一向原澈下达调令,他们就带着律师上去和原澈签署离婚协议,趁热打铁,许多话都可以顺嘴说了……   坐在车里的姜澜本还顾及颜面。这种摆明“落井下石”的局面他实在不想参与,可姜湛说,您老人家不出面,也震慑不住原澈。爸,这时候了,您得拿出威严来,他并没有护周全您闺女儿。经不住儿子劝,加上着实也该到破釜沉舟之时,姜澜肃着老脸上去了。   显然原澈还没从突然的调令里缓过神来,一见老丈人带着大舅子携一帮子律师直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姜澜本还有一瞬的不忍,也被儿子扶着胳膊的一捏定了神。   “爸爸,有事么,怎么突然上来了……”原澈走过来,姜湛却是一抬手似阻住他来搀扶老爷子,声音冷淡,“原澈,今天爸爸亲自过来也表达了对你的尊重,毕竟你和靓靓也有这么些年了,还希望你能理解。好聚好散。”   原澈眉心蹙起来,脚步停了,“什么意思,”   姜湛冷眼看他,不掩饰敌对了,“离婚。原澈。我妹妹自嫁给你就没有一日是快活的,再委曲求全也没得到过你真正的怜爱,这次更是离谱,让她受了这么大的伤,靓靓从小到大可是我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宝贝,怎么你就这样不珍惜?”   “靓靓她……”   姜湛再次抬手,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既然不珍惜。趁着你们还年轻,还是好聚好散得好,免得日久天长下去,难免成怨偶,也白叫我父母年纪一大把了还心疼自己的小女儿。”最后,看着原澈,连警告的意味都出来了,“原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婚肯定是得离的,还是理解些,给彼此留有余地,闹僵闹大,不好。”   “我要见见靓靓。”原澈眼也冷下来,   “没必要,靓靓已是下定决心和你离。”   “我得见见她,是她要和我离婚,就得当面跟我说清楚……”   “原澈,”老爷子终于开口了,“事已至此,还是好聚好散吧,多年的缘分既然到了头,我也希望你们各自有更好的归宿。”   此时,原澈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来,站那儿,如一个冰冷了下来的木头人。   姜湛看一眼律师,   领头的律师会意,疾步上前走到原澈的办公桌前,   “原先生,这些是经姜靓女士委托拟好的离婚协议……”守则地还一页页翻给他看,“您和姜靓女士共有的财产,姜靓女士分文不取,全交由您处理……”哼,这是“净身出户”了哇,好似分毫和他沾上边儿的都是晦气……   “原先生,”律师笔都递到他跟前,   原澈停了许久,   拿起笔,   沉稳地在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原澈。   在场所有人好似同时松下一口气,   姜湛不废话,拿过律师递来的协议特意在他签名处又看了一眼,低垂的眼神里似有笑意,再没看他一眼搀扶着老爷子就要走,老爷子似乎还想和他说几句,被儿子隐隐强拽走了,最后留下的,是依旧立在签名所站原处,似乎被掏空了一切的,被羞辱得只剩下骨气的,孤漠身影……   却,   待到这些势利眼的蝗虫彻底一离开,   什么被掏空一切,   什么被羞辱,   什么孤漠……   原澈骨血里就没有这些,   冷淡,静默才是他的本源,   人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放松地靠向椅背,   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机,首先翻了翻微信看看,尽是些女人闺阁里的世态炎凉,最毒妇人心,这话不假,特别是虚荣心盛日的毒妇,她们比起美来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原澈模拟她们的言语发了几条微信后,掀起浪来,就成功隐退了……   手机丢到一边,仰躺在椅背上合眼休息了下,   没睁眼,手从裤子荷包里又捞出自己的手机,这才眯开眼,拇指轻轻滑动,   小傻子下班了,   又买了新书,包儿往地上一丢,人单盘腿坐床边就低着头只顾拆包装,   拆了包装,就如饥似渴地读,   头,一直低着,   单腿盘坐的姿势就一直没变过……   这个定格般的画面估计得一两个小时。原澈知道她要看上新书就跟入了定的,牛奶都唤不了她,你把她的书抢过来,她真的跟你哭闹,脚不依地在地板上直跺,手前后摆,身子扭得像鸭子,甚至,她能骗赖到地上!……原澈有次坐床边不哄她,居高临下睨着坐地上直蹬脚的她,“你现在是摸着人的性儿了是吧,跟我就这么闹,敢跟夏元德这么闹么。”结果,她确实怕她爸爸,一听爸爸的名字,小肥鸭子干脆往地上一蜷,身子一抖一抖,好像在哭……原澈扒过来她的肩头,一看,真泪流满面,受了好大好大委屈一样……原澈发誓,自己真的能对任何东西狠得下心,那一刻,她一抽一抽,眼睛泪盈盈里似乎住着个媚媚怜怜的小妖精……狠不下心,因为,心都被润化了……书还给她,她也就那么侧蜷着继续翻着看,还一抽一抽呢,神情却早已又迷进书里……原澈已无力去抱她,怕一抱上,可就真没完没了……   果然,这单腿盘坐,低头,一直如此,除了翻书,她动都不动一下,   余妈进去了,   原澈这时候稍起身,两指一划画面,屏幕放大,想看清楚她送进去的晚餐,   是的,家里没人时,余妈都是把晚餐送她屋里吃。看得出,余妈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傻孩子,像自己的孩子一般看顾着……   看清楚没有冬瓜炖鸭汤,原澈好像才放下心来。合了手机。   这时候,才合上的手机响起,   原澈看了眼屏幕,   唇边,这才有真真正正称之为谑笑的情味,   接起,   那头,嚎啕大哭,   “小澈,你快来呀,靓靓见不到你就要死了!……” ☆、2.25   原澈叫老王将自己和管家张合送来医院,先在侧门外下了车,车继续往里开,余下的,张合进去处理。   只见原澈如常穿过川流不息的急诊楼一楼大厅。向右侧一个小花园走去,一处僻静处坐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郑主任您好,我是原澈,不知您是否有空单独下来一见,我这里有件东西想呈现给您看看。”   他另一手摩挲着一个小小的U盘,神情静稳。   和郑林这老狐狸交道不是一时了,原澈算定这档口他会撇下众人只身下来,但凡有闻听一丝一毫的好处可言,这种人都不会错过……   果然。那头郑林似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好,你在哪里。”   原澈远远见人走来就起了身。   “郑主任,”微笑伸出手与之握住,   郑林自也是带着微笑,“原澈啊,叫你受委屈了。”   啧啧,变脸之快呀……   好吧,这就是段数极高老狐狸的应变之术了。   明明上面此时闹得一塌糊涂,姜家一大家子哭天抢地盼着眼前这位,他的结发枕边人命在旦夕,却,这位厉害的年轻后生,稳稳妥妥只遣上去一个管家,那番居情居理的“义正言辞”,愣把前老丈人一家打发得恨怒偏偏一个屁都反驳不出来!   郑林见此算也彻底灰了心:这桩“月牙痕姻缘”,黄了。   想想,一个没了胸的女人拿什么去吸引那样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好吧。就算摒弃貌相之见,坚持玄学的姻缘说,一个精神都有问题的女人,身上布满一百个月牙痕也没用啊,这可是将来的国母!   显然自己这一番忙活竹篮打了水,既然原澈这里或许还有点图。郑林是不会走这场空的。   “郑主任,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这次,我和靓靓缘尽,也是我们个人的原因,叫您操心了。”   聪明人只说聪明话,一句就把明明在里面“扇阴风点野火”的人撇清是非外,郑林当然受用。   “原澈,这是和你说实话,我这也是为难,为何有此一劫,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方便细说,只是从这件事一路看下来,你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沉稳,有担当,有家族遗风……”   这不是睁着眼说鬼话,不过成者为王败者寇,原澈心中冷笑,面上恭承依旧,   “哪里。”将U盘干脆递向他,“这是《宦改》的后续,许多地方还需要您去丰实,也只有您,才能从实例里驾驭支撑起里面一些政见了。”   显然郑林一时不敢相信……激动得不敢相信!   他原澈就是靠这本《宦改》征服了元首,叫元首钦点他来一处!   没想到还有后续……这,这是把心血之作给了自己啊……无疑,像自己这般年纪的智囊,真有了江郎才尽之感,没有巧思和卓见,迟早会被淘汰。可说,手上这张小小的U盘,就是自己今后的饭碗,靠它续财续望续命了……   郑林接过U盘,突然脑中一锤:这样的一把人才我为何此时不赶紧笼络在侧!瞧瞧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别说,此一时郑林想个不敢想的,只怕楼上他那结发妻突然的变故和他都脱不了关系……且不谈个人能力了,他的家世着实也不凡,梁一言到底就这么两个外甥拿得出手,保不准哪日就扶摇直上……   郑林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握的有力,握的实在,   “小澈,”听听,连称呼都改了,“我看,你还是走高参的料,放心,这样的人才是不会叫你闲职度日的……”   郑林也没有再上楼去,他亲自赶往原澈的单位去拦截调令了。看来这次,原澈是得升,还是原职正升,扎扎实实位列局级了!   人生就是若此,   起起伏伏,   有时依神依天,狗屎运一样砸你头上,   有时,如假包换,就是事在人为,要不,世上何来翻云覆雨手。   原澈此时依旧如常穿过急诊大厅,一桩事了结,喜怒哀乐倒都平淡,见不着解恨升迁后的喜,也看不出婚姻失败的悲,也许,也就是太明白“人生若此”的道理了。   上了车,   张合简要讲述了楼上的情形,原澈低着头查看手机,不过“嗯”了一声,再无多言。   开车的老王是亲眼所见今日发生一切,脑袋现在都还在发热,太震撼!   原来,姜家那样逼着原先生已经离了婚,   实在也是势利眼一家,抛弃了人家后,用得上了又那样不要脸地求!……刚才张管家骂得好,不对,也没骂,反正就是一张利嘴,真是句句说在点子上,痛快极了……   老王正还在回味刚才的热血澎湃一幕,听见身后原先生的声音有些冷,   “夏又呢,”   他正在打电话,   听后,抿着唇不发一言,挂了电话,看起来像不高兴。   老王这时候也不知是脑子还热着,还是有此一遭由心想关怀自己的少主人,恭敬岔了一句,   “夏先生,刚才我回来拿东西,看见一辆车接走了夏又,车开到盘山脚后,她又上了另一辆车。”   “看清楚车上的人没有?”   诶,这嘴岔的没错,夏先生果然关心,抬起头,眉心蹙得紧,问,   “后一辆车肯定看不见,前一辆,车上的人有次见过送夏又回来,夏又进来时好像喊他二哥。”   原澈看向车窗外,稍稍放下心。是夏远呀……   刚才低头想看看她在干什么,结果屋里没人。   这个点,她一般回了家是哪儿也不会再去了的呀……给余妈打了电话,余妈说她也没说去哪儿,背着包儿就跑出去了……   可,就算是夏远接她,后一辆车又是谁呢,她爸爸?而且,这样急着过来接她又是为什么呢……原澈心里一时有些躁,   刚沉一口气想稳稳,电话响起,   “喂,”   听着听着,原澈眉头锁得更紧,   挂断电话后即吩咐,   “停车,你们打车回去吧,我还有事。”   张合和老王下车,原澈驾驶着车在前方掉了头,向出城的方向而去…… ☆、2.26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咱们又得倒回去说。   就在姜家要死要活折腾的这一天,城郊前宫庄园正在举行一桩优雅的礼佛小茶会。   先说说这前宫庄园,   它建于四百年前,是18世纪贵族庄园的典范之作。   这里曾是叶卡大帝在南方的行宫。除珍藏有大量稀世油画、雕塑以及富丽堂皇的小型宫殿式城堡,草场、湖泊,无一不精致如画。   如今,它的主人是夏元德。   夏元德的大夫人,叶冯妠,祖上叶卡氏,说起来这座著名的庄园该是她家遗产,可惜世事时移,辉煌的叶卡时代早已远去的不见一丝尘埃。不过现今也在她夫家门下,算得些许慰藉,所以。冯妠很喜欢来前宫庄园度假。   冯妠还有一点很符合她祖上的习好:尊佛。这点倒又迎合了当下的风貌。   冯妠在贵妇圈中盛名不小,除了她的家族、家庭背景,她组织的“礼佛茶会”也被称作上流社会最优雅最娴美的叙谈会,和张绵夫人组织的“马球会”、薛愿夫人组织的“社戏”合称“三聚会”。这样说吧。如果你被“三聚会”全邀请过,那才是当之无愧的贵妇名流。所以能参加这种聚会是一种身份的绝对象征。   但凡事情做到的了极致,要求也多了,规矩也大了,   “三聚会”的邀请名单一定是严格甄选,   绝不求规模大,它们走的就是金贵路线。   特别是冯妠的“礼佛茶会”自第一期办起,邀请的一定是已婚夫人,且,必是正妻。所以外头也有人传言,办此茶会的初衷是冯妠树立自己在夏家正妻地位的一种彰显。   今次茶会照样举办得如净水长美,不负盛名。   来了几位生面孔,却各个也都是由多年知根底的夫人引荐,冯妠很放心,闲谈几句,也确都知书达理……   “咳。我来晚了。”   来的这位叫陈娴,是冯妠多年好友,   首先在佛前行礼,   今日夫人们拜会的是“尊胜佛母”,   这是一位天女样的佛母,密宗称其十分慈悲。救世急切,能使人增长寿命,获得福德。   依矩在佛前行完一套礼节,冯妠亲挽着她的胳膊走到新来的几位夫人跟前,“来,跟你介绍一下,又来了几个好孩子……”   却,话还没说完呐。   被挽着的陈娴突然挣开她的手……“啪!”上前一个箭步扬起手就给了右手数第二位一巴掌!接着,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臭不要脸!你也配来参加这种聚会!表子!谁给你胆子来……”边骂边去扯年轻女人的头发,一时场面混乱的说不得,扯劝的,惊讶的,躲避的……   好容易拉开,   冯妠拿出主人威严,“陈娴,疯了?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陈娴早已愤怒得好似要抛却一切,哭喊着直指被她铲辱的女人,“你才疯了!这样的人也能进来?你都不查一下她的底吗,她就是京城的一只宦鸡!”   冯妠一顿,   看向年轻女人……她叫纯南,初见,她还很喜欢她,身上有种贵纯相揉的定气,相处很舒服啊……不由又看向引荐她来的唐夫人,唐夫人竟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女孩儿,好像也是万万没想到……   冯妠到底有她的见识与魄力,如此情形,定有她的控场之道,   “各位冷静,不妨到内厅再叙,这里是佛堂,到底不像话。”   女孩儿绝对是被羞辱了,那一巴掌铲得不轻,白嫩的脸庞立显五指红印。长发也被揪扯的乱蓬蓬。但是女孩儿并未表现出弱怕,她微垂着头,抱住自己,骨头是硬的,情绪表现出的,是一种悲怆与倔伤……   唐夫人见冯妠看向自己,忙走近,“我并不知……”又转而面向女孩儿,“你不是……”   深受折辱的估计还有这位唐夫人,   人是她带来的,   却,   一直以为是一位“隐秘的金贵主儿”!   他家老唐不暗示过,这位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小太子妃吗!   所以,明知还没正式过门,唐夫人却早已傲娇地把人领来,甚至不惜称她是自己的表妹……这下,脸要丢到何处!   冯妠心中一定也极不悦了,但是情态还得保持大度持稳,她不能叫一场闹剧毁了自己的茶会,   “还是先去内厅再说吧。段元,”刚喊管家,哪知,今日她这好好的茶会是要连遭破坏,突然外头又传来,“诶,小少!你不能进!……”多少人在拦,晚了,原小已经大踏步进来了。   小少一进来,   首先去看的就是女孩儿,   毫无疑问,遭遇了什么,一目了然。   小小也没走近女孩儿,倒是瞧了眼供奉那佛母,一冷笑,“装什么假慈悲,动起手来,要入土的贱骚气都冒出来了吧。”   这一刻,女孩儿见到他好似才得以倾诉出自己的苦楚,“小小……”抬起眼来,眼泪如雨而下……   与此同时,   “你骂谁……”陈娴气怒上前,   却,再次谁也想不到,   她这一步上前倒似送上门去的找打,   原小也不客气,抬起脚照着女人肚子上就狠踹了一脚!   “别把骚气溅得我一身都是。”冷睨窝倒在地上的女人,酷戾无心比那座上佛母的铜冷还凉。   “原小!谁纵你到我这儿来撒野!”   冯妠这时也是再藏不住气怒,和几位夫人弯腰去扶陈娴,   “小小!”女孩儿见他动了手,也忙跑过来两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别……”眼里都是柔怜乞求,   原小却是一动也没动,也没看她,   反倒是怀着无比的恨意,盯着冯妠,   “你这儿怎么了,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装比装的还真当自己是圣母了?”突然这只手拽过女孩儿的胳膊往前一推,   “看好,她是我原小的正妻!   你们今天这样羞辱她,   撒野?远远不够……”   冯妠这才叫彻底怔住了!   弯腰扶陈娴的,   松了手,   缓缓站起身,   却神情越来越肃整,   “那夏又算什么。”   (注:尊胜佛母乃度母一类,度母即明妃。) ☆、2.27   夏又算什么,夏又算根叫人难耐的葱!   瞧瞧原小,一听这人名儿,心中就被她那软趴趴的一团塞满,变得肿胀。继而超级躁动,心郁冲天:她是仇人之女,眼前这沆瀣一家养的个傻子!我这是怎么了?谁才是最重要的,是哥哥!是我原家的大仇!舅舅的功劳啊,如今的情势逼得原小觉得一定要更抓紧韩照这口灶,韩照的屁股,他得擦。   原小谑笑“你老公不也娶了小老婆么。”   说完,眼神忽然变得狠戾,   手稍一抬,   身后跟进来的三人就是一通狠绝打砸!夏宅警卫无一人敢动,因。还有两人持枪立在门口,而室内,大夫人还在里面,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怕他们伤了人……   消息当然立即就传到夏元德耳中!   夏元德首先吩咐的就是夏远赶往原家把夏又接回来。   夏远也没想到,山脚下,父亲竟又亲自驱车来接……   夏远坐在副驾位置,   后视镜里瞟见父亲神情越来越严厉,一直盯着夏又,   而坐在父亲身旁的夏又,自上了车就精神不振,萎萎靡靡,估计是已经到了她该休息的点儿,熬不过瞌睡……   “夏又!”   父亲忽然大声喊她……夏远一惊,这一刻只忙急去看父亲了,是没见,同样受惊的夏又睁开眼的那一瞬,是能叫任何男人一眼忘情的至媚!……他只来得及见到父亲忽然扭过头去,似重喘,看上去是盛怒。再转过脸来时,直接就抓住女儿的胳膊,“最近和什么人来往了?!”父亲的愤怒与惊忧杂糅,夏远没见过父亲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显然无法抑制……   再看夏又,早已吓哭。“没,没有……”   父亲直视他而来,“你最近接她没发现异常?”   夏远当然一头蒙,能有什么异常,他和夏又本就接触不多,就算有异常,他看得出来么……诶,不对。有一次!   “我在天蟾逸桥见过她一次,她独自看戏,还在现场唱了一段儿……”   父亲脸色越来越差,“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远低声,“后来原澈追出来,我以为是他们原家给她买的票……”   父亲又看着夏又,   沉声,“回原家。”   车立即掉头,   而一路上,   父亲叫小女儿匍下来,趴在他的腿上,手框在她的肩头上,似轻拍……而夏又就算吓哭,不一会儿也像累极,睡熟了……   可,饶是这样,   好像父亲终于展露出一丁点对她的极致护爱,   到了原宅,父亲还是严厉地把她叫醒,   傻妹妹战战兢兢把父亲和他领进原宅,   一路走,   越走,就算夏远也心里渐渐涌起一团火,   把人当人吗,   原来夏又一直住在这样狭小阴暗的地下室里,原家,真是欺人太甚!   而此时原家几乎无人,   本来下人就不多,兄弟俩都在外,少夫人住院,连余妈这时候都为儿子的事外出了……可想,这一路走进来,夏元德的心境如何,   再不好吧,从小到大没亏待她至此,   小小的房间里,乱糟糟,   他这小傻闺女站在一盏晕黄的灯光下,无措,却也愈发迷蒙……   夏元德沉了口气,   仔细环视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最后,定在床角,   走上前,大力一掀!……   夏远都不相信眼前看见的,   一床钱,一床卡……   夏元德眼色已沉的深不见底,   “谁给的,”   夏又又哭起来,低着头抬手抹泪,而垂着的另一只手,指头像烦躁地轻轻抓,她受不住,她想睡觉,这样三番五次地打搅她休息……夏又的哭已经不是害怕,逐渐,越来越不耐烦……   夏元德见此,好像也力不从心,   夏远这次才看清,父亲吼她从来都是浮于表面,根本不敢深逼,她不说,父亲照样无法……   父亲看他一眼,“把床铺好。”夏远一点头,走过去将床再铺展好,还原。   而父亲过去抱起了小女儿,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抱,   两手抱住她腿弯那儿,夏又抱住爸爸的脖子趴他肩头睡着……   记忆里,爸爸是这么抱着夏又去医院,这么抱着她上楼,这么抱着她上学去,从那么一点小,一直到这样大……   从原宅出来,   一路上父亲再没掩饰,抱毛毛一样抱着夏又轻轻拍,好像再不敢打搅她休息。夏又睡得很沉,小小的呼噜声……   却,   要去的地方,再次叫夏远想不到,   父亲直接把夏又带去友好医院,   这家医院也算他们夏家的产业吧。   这次,父亲没叫他跟进去,而是自己抱着夏又走进去,也没通知任何人。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吧,出来了,父亲神情深沉难解。   夏远不知道,   夏元德抱着女儿上了楼,直接往七层后半楼写有“闲人免进”的密闭一层,   这一层,   二十年来,   所有的医护人员只为一人服务,   就是他的小傻幺儿。   “看看她是不是又怀孕了,仔细检查。”   医护人员人数不多,可各个看着老练能干,听此,俱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是的,他们都是夏元德高薪聘请的各科医学顶级人才,   这个女孩儿是夏元德的小女儿,他们知道,从没见过一个人如此珍爱自己的女儿,为了她,简直是倾尽心血保她的身体健康。   说来这小姑娘也是奇怪,   智力水平纵是花费再大的力气也提高不了多少,不过,夏元德不在乎就是。   他好像只要她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还有奇怪的是,   既然这样珍爱,为何一些重要的事情又不去加强保护?譬如,受侵犯。   如果真有孕,那就是第二次了!!   难道有了前车之鉴,夏元德没有一点警醒,他明明知道夏又的智商在这方面没有足够的防御能力……   还有好多奇怪之处,比如,也不是每次夏又受伤都会送来这里,看看,这次一检查,身上又多了伤痕,最显眼,右肩那枚月牙弯……医护人员内心里都啧啧称奇,太漂亮了这伤痕,看久了甚至有近似迷魂之感……   但是,这些种种的“奇怪”,就算你心中存有再多的疑惑不解,有再多的浮想联翩,有再多的好奇心痒……都是签署过最严厉“保密协定”的,夏元德的财力能买你一家富足安康,估计,也能买你一家家毁人亡吧…… ☆、2.28   可能毕竟是丑闻,所以即使是这些专门服务夏又的医疗人员也没一个真正见过她之后大肚子的模样,是的,他们似乎只负责诊断她是否有了身孕,至于后续……自有别的安排似的。   不过。诊断夏又是否怀了孕确实得费些工夫呢。她有孕的症状和常人不同,不恶心不吐,也无尿频厌食等,就是嗜睡,而且睡得特别香甜,模样看了蛮招人喜欢,平凡的五官顿觉水灵透了……夏元德要的好像也只有确诊的报告,所以所有的验孕方法都会用上,务必确保不会出现误诊……   这次,夏又又怀孕了。不会错。   同志们嘴上不敢议论,心里难道不唏嘘嘀咕呀:到底又是谁做的孽?前面一胎都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估计没生出来。因为最后没见夏又有生育的痕迹……想想,那是四年前吧。第一次,夏元德显然比这次要不冷静许多,这次。看上去,只剩下摸不透的沉郁了……   再次抱着夏又上车来的夏元德,这次是直奔前宫庄园。   车上,   夏元德一直沉默,   怀里还抱着他的小女儿,一拍一拍,却,显然在思索什么……   到了前宫,   夏元德轻轻放下老幺姑娘,交代了夏远两件事:一,抱夏又从侧楼梯上楼,叫她好好睡。二,亲自去接梁一言来,还有,遣人去把两位副州长戴铭和古黎斌都接来。   夏远依言行事,夏元德独自向佛堂这头走来。   早已狼藉一片,   现场,夫人们各个花容失色,抱团相互依靠,   他的夫人冯妠确有气度,遭逢此变并无大乱之感。只是听闻了原小不屑夏又后,态度越发冷淡,看着他的人砸,反倒对此人更无感……   看见元德走进来,夫人这才像松了口气,   元德赞许看了眼夫人,冯妠更是知足了,她知道这是丈夫赞许她临危不惧。并未慌了分寸,遣人将前因后果及时告知了他,并且,也严布了外围守卫……是的,肉烂在锅里,你在园子里怎么闹都行,我不会轻易放你走……   “各位夫人受惊了,夏某携夫人在此向各位谢罪,今日之事,日后定当对您们所受的惊扰做出赔礼。”一手抬起,虚扶住夫人的手肘,夫妻二人同向宾客们欠身行礼,风度可想一般。“不必惊慌,您们各位的车都已在外等候,冯妠,送送。”夫人首先遣管家来几人扶起陈娴,“这边请。”亲自安抚各位受惊的夫人,细致招呼着从右门厅出去。   始终,   原小没有话,   冷冷看着夏元德,看他伪善贵族风度。   待现场无辜的人都走完,夏元德这才看向原小,“闹够没,能静下心说话了么。”   原小看他,愈是恨之入骨,仇人就在眼前,他真想不顾一切拔枪就……   冷笑,“有什么可说的,我今天就是来撒野的,你想怎么处置不也随你。”   哪知夏元德却摆摆手,弯腰扶起一只歪倒的椅子,拍了拍,坐下,显得稍许疲惫,   “我处置你干嘛,这些,就算夏又住您家这段时间交的生活费了,劳您们家费心了这些时……”   原小一听,心火一冲!   “夏老贼!你……”   “原小!!”   重重一吼,原澈快步走了进来,“你疯了,在这儿闹什么!”   “哥!……”原小脸涨得通红,心火太旺,不知怎的,夏元德话里明明白白要带走夏又的口气叫他一时整个人都麻了般……   原澈却不再看他,恭敬走到夏元德跟前,十分郑重鞠了一躬,   “夏伯伯,今天是原小太不懂事了,我虽不十分了解其中的缘由,但是,造成这样的后果肯定不对,我在这里代他向您先赔罪,事情一定会弄明白,日后定带他亲自上门向您再赔罪致歉。”   坐在椅子上的夏元德,两手撑在双膝上,此时,稍抬头看着他,   似乎,还看了好一会儿,   原澈虽疑惑他这样看着自己到底什么意思,却面上绝不动声色,始终垂首谦顺,   就听夏元德叹了口气,   说了句立即能叫原小更躁火的话,   “夏又嫁给的是你就好了……”   而,叫原小万万更没想到的是,   原澈竟然没有犹豫地接了句,   “可以,我今天正好已离婚,如果夏伯伯不嫌弃,我会专心一意照顾夏又一辈子。”   “哥?!”   原小奔过来甚至抓住了他哥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原小啊,   此时早已不知道心焚烧至何处了,他不明白,不相信,不理解!他,什么意思!!   原澈却是十分严厉地注视着他,   “你还没闹明白么,夏又已经被接走了,夏伯伯这是要毁亲了。”   眼神盯着弟弟,多少震怒,   话儿,却绝不是只说给弟弟听,   毁亲,   罪过已然先按在他夏元德身上,   我们两家可是有“结亲之订”,这是你与我父亲板上钉钉的契约协定,怎能你单方面说毁就毁!   一句“毁亲”算是把原小清醒了回来!   如果这时候真叫夏元德毁了婚,那就意味着正式与夏元德决裂了,可,他们兄弟两如今这种实力……是到了能和夏元德抗衡的时候吗!   原小大睁着眼,渐渐,松了手……虽说,脑袋好像有些降温,但是,无论如何都像哪里不对劲……他一直看着哥哥,他不该怀疑哥哥的,原澈的恨意比他更深更切,因为那时候他比自己年长,早已懂事,更明白世态炎凉……   见弟弟冷静下来,原澈赶紧又看向夏元德,   不可否认,他此时心也有些躁,   来时多少了解了点情况,再一联想夏又忽然间被接走……   “夏伯伯,我说的是实话,无论原小也好,我也好,或许真叫您失望了,但是,请您看在我们还都年轻……真的,我和小小过早地失去父母,实在没得到过多少家庭的温暖,我们承认确实不会照顾人……但请您放心,今后绝对不会了,我今天也才经历过被人抛弃的滋味,知道被人不尊重是何等的难受,夏又,她很纯真,更不该被轻慢对待。”   句句诚心,   至于多少是肺腑之言……真只有原澈自己心窝子里最知道了。   夏又,   那样纯,那样真的夏又啊……原澈此时只知道,不能就这么跟她断了,好像有种预感,一旦断了,莫说亲近她了,见她一面都难了……   夏元德始终看着他,   最后,移开眼去,   “还是等你舅舅来了再说吧。” ☆、2.29   两位副州长先来的,对夏元德俱十分尊敬,这样一位财阀大佬居于蔚州,难得的赋税大户,当然不得慢待。   夏元德也客气地接待。言谈里将事情大致经过说了下。   原澈沉默立于旁,听在耳里,心沉郁:夏元德到底什么意思?你说事就说事,竟也不避夏又……你不一直藏着这小傻幺儿的么,虽说确也一笔带过,原澈还是觉得揪心,他现在也终于明白;愈是珍贵,愈是要藏好,特别是夏又,她太容易受伤害了……   两位副州听完事情经过,肯定都不好张嘴。一边是夏元德,一边是原氏兄弟背后的梁一言……敢得罪谁!   而夏元德和他们交谈过后似乎也并未说想争取更多的支持,这就叫原澈更纳闷,他请来两位副州有什么用?凭你的气势。有什么,不直接已经把梁一言叫来了么,何苦又请这么两个墙头草来撑场面?实在想不通此举为何……   梁一言终于来了。   两位副州忙起身,“梁州。”毕恭毕敬,这里到底还是他的天下!   梁一言也没想到夏元德会把这里两位不相干的人请来,心中一顿,唱哪儿出?不过,自是该有的气度,   “夏先生,得罪了。”手已伸过去。这叫先礼夺情,毕竟是他家受了损失,缘由先不管,情理上,该道歉。   夏元德和他握住,直截了当,“余下是家事。请移步楼上书房说吧。”接着比了比两位副州,“辛苦二位了,今日特意把您们请来,只为现场做个见证,我请梁州来可没胁迫,只想好好说事。”   梁一言微笑。“夏公多虑了。”   梁一言带着两个外甥随夏元德上了楼。原澈还是疑惑夏元德这一系列作为,完全猜不透……原小此时,剩下的只有死气沉沉了,同样,他也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这会儿脑袋静下来,回忆今天自己的一切所为,确实太冲动。似乎已经酿成祸果,小小确有些追悔莫及……   入了书房,   无旁人,面对面,夏元德似乎也不想再拖泥带水,   “我要悔婚,夏又不能嫁给你们家了。”   当这一句实实在在冲出来……原澈和原小望着他,那神色……说不上来,悔怒交加吧。   却,   此时,唯有他梁一言最沉得住气了,   真不知是因着他本身的气度而言,还是别的……梁一言反倒十分平和,话是一种劝,“夏公息怒,孩子们毕竟小……”态度绝对温和,绝不似极力争取……   元德始终牢牢看着他,   是的,只看他,   眼神一黯,   “不为别的,夏又怀孕了……”   看清了,   元德似乎看清了他想看到的,眼神自然滑过一旁,貌似哀默,“肯定不是你们家的,我不能叫这么个货嫁进你们家……”   好看!   元德其实很想看这位梁州,他差点就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家的!”   忍住了,   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   瞧瞧,这就是道行,   梁一言眼中一瞬的呆怔……这么短促的时间,他却能立即清醒,愣是刹住了常人一定会因情绪不可控冲口而出的话!……   而他的小外甥显然就行浅许多,   原小一下暴跳如雷,“你说什么!!”甚至,不由自主看向他哥!……显然如何自我修补,那疑虑的小口子一旦裂开一点,很难弥合了,很难了……   原澈肯定不信!   这一定是夏元德为悔婚故意捏造出的借口!   但是,   原澈的心里,又确实不得不任“不信”的大墙渐渐垮塌,   夏元德再无耻,夏又是他亲生的小女儿啊,何以如此污蔑?且,这种事,是凭空污蔑得出来的么……原澈是竭尽冷却脑子,“有了?夏伯伯这玩笑可开不得,有没有,可得拿出实据,真别污了您这单纯的小女儿。”饶是这样说,原澈也知道没有底:想起,夏又床铺下那触目惊心的钱财!……不是夏元德,他此时强烈地感觉,那些钱不是夏元德给她的!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叫夏元德真对这原家老大刮目相看起来,   不是他要证据不证据,   而是话里流露出的……至少,他是真承认夏又单纯……   夏元德看他一眼,摆摆手,   “不用多谈了,这是我夏家的家丑,也是夏又确实跟你家没缘分。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夏又定是不会再嫁入你家。这事儿,算我亏欠你原家,我愿接受你家提出的任何补偿方案。”   “夏伯伯!……”   原澈还想据理力争,   这时,他舅舅却抬起一手,“小澈,算了,先回去。今天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先容彼此都冷静下,再好好想想。”又看向夏元德,“夏公,还是那句话,孩子们都年轻,总有不成熟的行事,你也别放在心上,看在他们父亲的份上……还是想想,再想想……”   舅舅亲手一手一个,虚扶他们的手腕,出来了。   原澈眉心蹙得紧,   原小一声不吭,眼睛却是始终看着他哥……   留下一摊子,是得人收拾的。   下楼时,   舅舅轻声问了句原澈,“姜家行动了?”   原澈这才缓和下脸色,点点头,“已经解决了。”   舅舅拍了拍他手肘,“解决了就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有些事多留些心吧。”   “嗯。”   舅舅又轻叹了口气,“今天对你来说也算多事之秋,这样,这里我带着小小善后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应对各种想不到的纷扰。”   原澈看了眼小小,   小小见他看过来,冷漠稍带恨地移过眼去……原澈如何不知道他在计较什么,想想,此时确实也得和小小分开一下,让他冷静冷静,自己也得冷静冷静,夏又……想起夏又,原澈心里又是一刺!对了,那床钱!……原澈狠下心想,就算翻破天,也要查出来那床钱到底是谁给她的!   却,   原澈独自开车才离开前宫庄园,就接到一个电话,   “你现在来福元路二十五号。”   竟是夏元德!!   原澈当然没有犹豫,立即驱车前往,   这次,心里竟是虚飘无法!   他管不得夏元德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只想好好对夏元德说,就算夏又是个傻子,就算夏又怀了别人的孩子,他娶!他一定要娶!   ……   福元路二十五号位于江边,   普通二层小楼,独门独院,砖瓦斑驳,门里院内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最显眼。   原澈开车开得急慌,竟比夏元德还先到,他立在门前等了会儿,仰头,这才发现,这里的月色竟是最怡人的!江水、茂密的枝叶、偶尔听到那边热闹小巷子里的人声,既不会被打搅,又不会感到寂寞……   还真等了好半天,好半天,原澈却比任何时候都有耐心……   夏元德来了。   他却是独自开车而来,   看见他也没出声,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的大锁,推开门,   “进来坐坐吧。”   原澈跟随其后,   也没领进屋里去,就在院子里的石凳边坐下。   原澈这才看清,两棵梧桐真的很大很大,树干非常粗,竟然有树洞。更惊讶的是,院子里堆满各种各样的树屋,千奇百怪,拼得也乱七八糟,但是非常有意思,有一个甚至是用火柴搭建的!   “这是夏又做的?”原澈一看就说,   夏元德却没看他,指了指那树,“她呆在上面可以一个星期不下来,”看着那树停顿了好久,最后,轻声出口,“为什么,只因为门口有个要饭的乞丐向她伸出了黑乎乎的手……”这才看向原澈,“我女儿天性胆小,虽然我确实希望她独自在外头能磨练磨练,但是,没想到,有人伸出了比黑乎乎的手更恶劣的……原澈,我不可能把夏又再嫁进你们家,因为,侵犯夏又的,就是你的好舅舅,梁一言。”   原澈,一瞬凝固在那里……慢慢起身,“不可能!”情绪太激烈,行动都变得迟缓……   夏元德牢牢盯着他,“夏又说的。我女儿亲口说的。你舅舅可给了她不少钱,我一个傻女儿敢反抗么,她,敢说谎么……”   原澈着实有些浑噩地走出这片天地,   身后,   夏元德声音愈发沉不见底,   “夏又床下,有钱有卡,我想他能给这么多定还是有隐蔽措施,可是,只要你用心查,到底还是能查出蛛丝马迹。   这些钱,就算我夏元德还给你家了,叫你舅舅算算,差多少我补多少。   我女儿,至此跟你一家,再无半点关系。   不准再接近她!”厉声警告。 ☆、2.30   一直坐在庭院石凳上的夏元德听见原澈的车行远也没起身,   看这月光流泻一地的庭院,两棵粗壮的古桐,造型各异的树屋……他的心绪也复杂,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他生意不顺,去宝莲寺小住几日。结识了吴吟水。   吴吟水是个和尚,   挺叫人欲罢不能的一个和尚,   他颇像茶道,   清新的居室里,木桌和木炭发出淡淡的幽香,   雅致的茶具,缓缓的动作,一切准备就绪而又迟迟不开始,   有时天心月圆,   有时又十分妖孽,   轻轻的笑声。显示他对这个世界轻浮玩笑,不屑不留恋。   却,   在他临死前。   抱出一个襁褓递到元德怀里:“这是个稀罕物,你可得好好养。”   襁褓外面是鲜红的缎面,红的如火。   襁褓内里是明黄的缎面,贵的骇人。   元德万万没想到,里面包裹着一个……小怪物……   白嫩嫩肉乎乎的小女娃娃身子,   却有一条红艳毛绒绒的尾巴!   非常可爱,   甚至可说,可爱到迷魂!   因为,按理说,见此万不可想的异状,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大骇丢手!   元德却就此第一眼如同失了心般,无论如何移不开眼……   小女娃娃乖巧侧躺蜷缩着。她的红尾巴如松鼠尾巴服帖地挨着她的小身子,竟是那样妖娆绝艳,   她的小嘴巴红通微撅,如同最叫人疯狂的樱桃媚,   她的小手指,一手撒着,一手紧紧抓着明黄里缎。那样那样惹人心怜……   元德有一种疯狂,   想吃,想吞!   孽念叫他完全抛却可耻,就想焚烧殆尽,入那至高境界,迷愉至死方休!……   忽然一股恶臭袭来,元德骤然清醒!   手里的襁褓已被抱了过去,又遮的严实……终于看清吴吟水的眼,带着淡淡的谑笑。好似嘲弄,世上的男人呐,没一个逃得过……   元德这才一下跳起来,指着他和襁褓,“这是什么!你是什么!”向后掺了好几步!惊吓非常。   吴吟水抱着襁褓如母亲般轻轻摇,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个和尚,活不了几日,可又带不走她,想赠予你抚养。你若没有这个魄力,自会另有有胆有识的人来承担。不必如此,我看你还是个人才,试试,不要也罢。”   “那到底是个什么!”元德无法冷静,又不敢看襁褓,   吴吟水低头看了一眼,“是个小祸害。”就是不回答。   元德着实心中害怕,跌跌撞撞跑了。人似大病一场,几天都没出门。   但是,   忘不了那一眼,   是的,他看见小怪物分明不超过数秒,   却,刻骨锥心般忘不了!   他着实是个人才,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又去找吴吟水,   永远记得吴吟水睨他的神态,佛的凝视里加些秀美,   他似乎已油枯灯尽,身体且是负担了,但是,他的精神永远丰美华丽的叫人膜拜,叫人胆怯……   “我养。”元德咬着牙说,   吟水朝他招招手,   元德还是不敢走近,   就在他木塌下站住,   他一笑“那么远,我交代的事你听的清楚么,”   元德只有走近,   他抬起他修长的手指,   右食指先点左拇指,   “她得贱养。”   点左食指,   “最有权势的男人才能叫她怀孕,诞下的是最珍贵的舍利子,你得收好。”   点中指头,   “十六岁那年必须叫她怀孕。”   点无名指,   “她得在最贵气的地方诞下舍利子。”   点尾指,   “她得贱养。”   好像围绕她就两个关键词:贱养。舍利子。   多少听着又有些悲凉,而且,吴吟水交代的时候,多少也叫元德觉得,太无情……   就这么五点,就这么几句话,再没有任何提示,元德把小怪物抱了回来,   再打开看,   那时第一眼的失心躁动没有了,   心中只有怜爱,   元德很过细呢,特意买来好牛奶,喂她喝,   首次看见她睁开眼睛,漂亮的愿意把一切的一切奉给她……   却,差点害死她!   以为她睡着了,才去打个转回来……你明明就能感觉她的生命在渐逝!   元德抱着她疯狂跑,   跑上山,   吴吟水的住处静寂无声,   问庙里的和尚,吴吟水呢?   和尚纳闷,谁是吴吟水?   可想,元德该是骇悚到何种程度!……但,怀里的小怪物不是幻象,她实实在在还在自己怀抱的襁褓里,奄奄一息……   元德快疯了,   极致的刺激倒似激发出他的灵光一样,   忽然想到当时是如何走出迷魂的?恶臭!   元德山道旁掬起水沟里的臭水就喂向她……   他抱回夏又三日后,她火红的小尾巴消失了。   喂了脏臭水十日后,越看她越没有了初时的惊人好感,尝试喂奶粉,能喝了。   再不敢精心养,   夏又也越长越平凡,   还发现,脑子也不好,这些后来都知道了,是个傻子。   但是,   绝对也有不凡之处,   如簸箕,总有无论如何也堵不住的,会遗漏出不同凡响的地方,   再平凡,不经意流露出的媚态,注意不得,致命。   再傻,一些反常之举,你不去打搅她,偷偷看,赞叹……   也许,元德终于参透了点吴吟水为何说“贱养”,   这样的至物,如果再惯养下去,如何了得!那真是会祸国殃民的呀……   但是,元德到底只参其一,贱养就不祸国殃民了?呵呵,当然也不要太苛求元德,他到底还是个人才,这么些年下来,多少还是一路摸索出“贱养”的门道了吧,起码,夏又没在他手上养死,不仅没死,他也确实在她十六岁那年得了一颗舍利子!真的,真的,十分珍贵……   掌心那样大小,   握在手里,就有叫人落泪的感受,   它,温暖,慈悲,   它叫你感受到博大,宽容,   叫你感怀一切,叫你卑微自身……   这是真佛的骨头,   它最本源,最质朴的所在。   而如何叫元德得到的,也是曲折揪心。   夏又十六岁了,   夏元德隐隐着急,   他不敢有丝毫慢待,   可,怎么叫夏又怀孕呢?   元德是人才,有他的果敢与智慧,   最有权势的人,   行,未免出错,元首该是当之无愧“最有权势的人”吧,   元德绞尽脑汁偷偷搞到了他的种,通过人工科技方式,叫夏又受孕,   这才见识到夏又“怀孕”是个啥状态!   一开始就是嗜睡……可,真睡不得呀,这要有人着意在这段时间注意她,特别是她睡得似醒非醒时……非出人命不可!那释放出的媚劲儿……   她也会大肚子,   却非常非常可爱,   像个小熊猫,憨态可掬,   行为举止,比往常更慢,也更好吃……   当时,元德更是大费周折把她藏在紫阳宫某个废弃的宫殿角落“待产”,永远还记得无名指上那一条“她得在最贵气的地方诞下舍利子”嘛……   大概七个月后,   又是个叫人惊心动魄的一天,   夏又终于诞下了第一颗舍利子!   之后,   她睡了整整一周,七天。   所以,这次夏元德是有经验可言,   前宫庄园出事,夏元德闻得原小又搞个什么正妻,当然心烦,干脆把夏又接回来。   哪想,这次一见她!……首先夏又无精打采,熟悉的“恹恹欲睡”感就叫元德一瞬心惊肉跳!接着,猛一喊她,她那绝对看不得的模样……元德已然心中有数。   这次可不是人为!那,又是谁叫她怀上的?   “最有权势的人”,   前头没有地域定语的时候,可以说是“全天下”,也可以说“全蔚州”呀,   元德怕弄错呢,特意把三个州长,管他正副,全叫来!   结果,   不出意外,真对得起这个“最”字,看来,绝对是“第一权力人物”了,   梁一言,无疑。   元德叹气,   他刚才骗原澈是夏又指认,   夏又怎么可能说?她如今这个时刻,除了香甜地睡,顾得了什么……   元德如今必须搅乱原家这团局,   否则,   他怎么藏好夏又,叫她顺利诞下第二颗舍利子啊…… ☆、2.31   原澈从来没有抽过这么凶的烟,手边一摊烟头。   原小站在门口,身影背光,愈发看不清神色。   “夏又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原小的声音阴郁沉鸷,   靠在椅背上的原澈又吸了一口烟。   也没看他,   似轻声了一句,“我真是错看你了,以为你该有长进,结果……”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拇指尖轻轻磨着额心,缓缓合上眼,有无尽的疲惫感……   原小一下冲进来,揪起他的衣领“是不是你的!告诉我!!”怒气冲天!   原澈也来了火,一把推开他,“长点脑子好不好小小!我们这次都被人利用了!”   原小指着他。眼睛通红,“我不管其他,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哥。她是夏元德的女儿!!”   原澈眯眼,瞧着他,“你还知道她是夏元德的女儿,那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计较什么啊小小,你知道她是夏元德的女儿,就算你玩我玩,有区别么,你跟我发什么火,你到底在计较什么啊小小!”   原小一下痴懵,接着。情绪多么激烈地看向他哥,那里面的恨,那里面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恨呐!……想毁灭他,还是自己?   原澈却兀自摆了摆手,直摇头,“别恨我,恨我没用。有这样扑头盖脸的劲头。多长点心吧。这次,我还能扶着你走,下次,下下次呢?小小,你终究也要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呀。”他抬起头,看向弟弟,那样痛心无奈。   原小一看,内心又是一翻捣绞。他确实有些失控,太多激烈的情绪交织……   “可是!……”对他哥。终究还是做不到全然的恨,到底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相依为命、唯一的至亲呐!   原澈朝他又一压手,“你跟我来。”   宅子里一人没有,   原澈叫张合把下人都暂时打发回家了。   竟是一路来到夏又的小地下室,   原澈一把掀开床铺!……有些散开了的钞票轻飞起来,又缓缓落下。几张卡掉到了地上……   原小当然是震惊异常的!   谁又想得到,一个小傻子,睡在的,坐拥着的,这么一床骇人的财富……   原澈食指中指夹起一张卡,   “你能想象这些都是谁给她的么,   不是她父亲,   这些,可说她自己挣的,用身体、肚子挣的……”   原小大睁着眼看向他哥,接着,听到了更叫他不可置信的一句,   “是梁一言,   夏又肚子里的孩子是梁一言的。”   “是他……”   原小话都说不出来了,   脑袋发麻发炸,   那胸口涌动出的怒毒堵在嗓子眼,烧灼着,卡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原澈放开手里的卡,好似是真累了,一手撑在手边的桌子上,一移眼,见到夏又常玩的那十五个德行小板凳还摞在桌边,心中也是一刺,手就不由自主想握拳……   “这些卡最早的日期是半年前,也就是说,梁一言至少和她也有半年的联系。小小,有一点你说得对,我们这个舅舅啊,太伤人,他真是步步为营呐。”原澈缓缓开口,眼睛一直就望着那些小板凳,里面没有光亮,   “他为什么主动来告诉我们姜家的异常?现在想来,这些都是次要的了。   主要,他那天是在激你,   激你一定要不顾一切地烧好韩照这口灶!   看看,今日,你果然不负他望……小小,”原澈移眼向他,原小早已沉怒得神如罗刹,“你怎么就这么快得知了纯南会受辱,纯南又是怎么被带进了前宫庄园……好长一条线,好毒一条计呐。”   原小背对他哥,缓缓在床边坐了下来,   许久,   沉沉出声,   “哥,这次,真是我错了,我错的……太愚蠢了。   我承认,对夏又,我是有些心浮气躁,她实在是……”小小稍稍扭头,看这一床钱,看床角高高码起的绘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次,我明白了,大仇未报,有任何情绪掺杂都会影响判断,加之,像你所说,我真的太不成熟,急于求成,不长心,终究轻易被人摆布……”   原澈沉了口气,   原小的这番话何尝不是在提醒他自己,   刚儿,   一摊烟头,就说明他思索了多少许久,   对夏又,   他这次又何尝没有心浮气躁?   小小被情绪影响导致失控,他就没有么?   是呀,大仇未报,一开始他还步步为营谋划着如何叫夏元德生不如死,   看看,如今糟败到何等地步了!   只他家一个小傻子,   搞得他兄弟差点反目,   而自己,   不久前一刻,   差点恨不能跟夏元德卑躬屈膝求饶,就为娶他的个傻幺儿!   是不是,错的太离谱了……   原澈慢慢收回撑在桌面上的手,   要握拳的,也渐渐舒展开,   视线,也安静了下来,   不再看那板凳,那牛奶,那书……   “夏又”这堂课也没白上,她象征着一切今后复仇路上他可能会遇上的诱惑、艰难、曲折,是的,这次,他若能有效地克服了她,那么今后,他会更警醒,更清醒,更坚定……大仇未报,他再不可有一日的松懈与自我放纵了……   原澈走到弟弟身旁,拍了拍他肩头,   “小小,这次,我也有错,有时候太绸缪,可能就会演变成优柔寡断了……梁一言,”原澈停顿了下,“既然他对我们没有半点恩义,也不必再等待下去了。”原澈放在弟弟肩头的手,一握,“那就好好‘谢谢’我们这位舅舅的‘用心良苦’吧。”   原小侧仰头看着他哥,坚定地点点头,   至此,兄弟俩再次同心。   ……   浩荡京城。大美帝都。   地理书上说“距今一亿多年前的中生代晚期,天朝东部发生了一场强烈的造山运动,火山喷发,地壳运动,山地隆起,此为著名的‘燕山运动’。”   运动之后的帝都地区,三面环山,中间是平原,向东南开敞,如同一个海湾。漠北的蛮野民族打到这里,冬天的时候,北风还能如刀,残阳还能如血,认定这里能定居下来,又不会渐渐失去他们彪悍兽性和简强的判断力。再往南,潺潺柳扶风,暖烟樱桃口,会催生他们骑兵肚子上的赘肉,会柔软他们各部落首领的身心……这里,很好。既能守望南方温柔乡,又能真切感受塞北威胁,在威胁中时刻警惕着……   帝都的雏形是蒙古人奠定的,至今不变,突出有三:   一,四四方方,确立中轴线设计,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二,正南正北,正西正东,街道笔直。南北走向的,都叫街;东西走向的,都叫道。街道通通编号,一二三四五,甲乙丙丁戊。   三,亲水建城。舍弃小家子气的莲花水池系,以上通下达的高粱河水系为设计中心,挖了通达江南的大运河,运河北边的终点就是大紫阳宫的十贵海。   十贵海分内海,外海。   顾名思义,内海在宫里,外海即为护城河。   有了活流的海子,帝都有了水喝,有了水景,水路运来的醉泥螺还基本新鲜,运来的小嘴儿美人依旧眼神忧郁,从头发看到脚尖儿,耳边还是想得起《声声慢》……   于是,亲水建城,亲水也筑享乐。   帝都最隐贵的享乐地都在护城河边,   有时候夜晚外出,某某河畔小范围禁行,可别大惊小怪,亲贵出没,小老百姓绕个行是常事。   今夜,   杨柳街八盒子府段禁行,却着实惹得某人不畅了。   谁这么大阵仗,   把他韩照的车都堵在了街口,半小时了,过不去? ☆、2.32   来见纯南,韩照一向心情只有放松。   女人,不就是叫人放松就好。   堂姐韩夜算一个,再就是这个纯南了。   她们出身不同,背景不同,有两点相同:美丽;善解人意。   男人啊。看来看去,看上的始终还是顺眼顺意,   纯南美貌,毋庸置疑。这姑娘腰身妩媚,皮肤很白,头发很黑,屋子里稍热一些或是一点酒精,不用腮红,腮自然红,不用唇彩,唇自然光彩。   她受过很好的教育。态度谦和,微微笑着,话不多。声音婉转,总是低八度。眉眼一弯秋月,望着你柔情似水。   难道,男人要的舒服不就是这些?   车堵在八盒子府,韩照是不畅,毕竟本来心情放松,好感受全破坏了。   但是,也没到焦躁的份儿,简单说,还等得起。   不是说我有个当元首的爹,我就能恣意妄为。这点,他和他哥从小就被教养得很好。不搞特权。是这些世家大族从小就灌输给子女的观念,你特殊,并不意味你能特殊一辈子。这也是体制规定得好,一家只能独大两代,不可能“千秋万代”。   一点点挪,终于滑到“石家饭店”。   是的,这确实是个饭庄。而纯南一直是这里的“飨食陪侍”。   他们现在把“飨食陪侍”全归为雅妓行列了,也许,是有食客吃喝间会动手动脚,把“飨食陪侍”这个已有千年本蕴含深厚文化含义的职业给歪曲了。   天朝古来就讲究饮食的“飨聚”,要一个人独自进食,即使不算惩罚,文化里也被视为一种日常的不幸,一种不无悲凉的境界了。   所以,有个人陪着你吃。分享美味,分享感受,分担食量,不浪费也愉悦兴致,何乐不为。   无疑,纯南在这一行里是叫人迷恋的,   首先就是刚才说的那两点,她漂亮,赏心悦目;性格好,善解人意。   再就是,着实学识不菲,聊起天来,有意思。   “石家饭店”是苏帮菜,她也是苏南人,韩照记得她说到的苏帮菜的每个部分,最记忆犹新,她说苏帮菜里许多名菜都出自“堂子菜”,又名“书寓菜”。这些红尘中一二等风流富贵之地,酒菜一向精益求精,客人又多因吸食鸦片而导致味觉迟钝,堂子里的私厨于是在口味上加重刺激来讨好。所以苏帮菜多偏甜重。   说实话,韩照肯定不好这口,但是因着她在此,还是一而再再而三来,渐渐,倒是真有些沉迷了。   想着这些,韩照还是调整了刚儿不畅的心情,准备和以往一样好口胃好兴致走进去。他承认自己贪享乐,是个一向不亏待自己的人。   却,   还下不了车了。   看来就是这“石家饭店”出的事,   门口闹哄哄,有扯皮拉筋的事儿。一些食客见状纷纷车也懒得下直接掉头,可又有些食客坚决向往里挤,这样就造成交通的堵塞。   韩照掏出手机,   “毕师傅,出什么事了。”   打去电话的是“石家饭店”的大师傅,   对方一听是他,赶紧说“韩先生您也过来吃饭了么,哎呀,您来的正好,有人在找纯南的麻烦……”   韩照透过车窗看着门口,确实也见人在叫嚷,“老子花了钱,凭什么不能点她!……”醉醺醺。   “好,知道了。”   韩照将车还是尽量靠路边停,不能再给通行添堵了。   一手放在西裤口袋里,向饭庄大门口走去,   “借过。”   拾阶而上,如普通食客礼貌借道。   “韩!……”   总有认出他来的,眼睛都瞪大了!   韩照确实常来此捧场,但是,很少走正门。再怎么不讲特殊,他身份特殊确是事实!也不是矫情,还是少点关注好。   今天确实也是无奈之举了,还是搞了特殊。他知道自己只要“出现”就能达到一定效果……   果然,   不明显吧,却也纷纷礼遇让道。   倒是那位酒大了嘴也大,同伴分明已经惊色告诉他谁来了,他却更没个把门的,   “韩照怎么了,滚开,哦,他是小太子,规定纯南就只能陪他吃饭?他要包下来了,昭告天下呀,只要说纯南是他的人,老子绝不碰!没说呀,那凭什么就他能玩儿……呜呜……”嘴被蒙住了。几人都抬起他赶紧往外走了,一人始终牢牢捂着他的嘴,边退边还直跟店家赔小心,“误会误会,他喝多了,今日的损失我们稍后一定过来全单赔偿!……”   韩照好像听着也就听着了,没回头,如常走进去。   老板也不敢立即跟上他,   韩照低调,这是历来的谨记。   待到走进内廊,老板才跑上前去,“韩先生,实在抱歉,今天不知道您要来。”   韩照还微笑地看向他,“这有什么,我哪次来还特意通知过您们。”老板陪笑着直点头。这位小太子看似好伺候,其实性情不好琢磨。京里人都听闻过他不少荒唐事,他属于那种敢干,也有个人能力平得了的主儿,算个奇才吧,不凭他老子名号,本身,这位身上就有点江湖气,扛得了旗子,成的了事。   “纯南要今天真有事不必特意叫她……”正说着,   一抬眼,看见女孩儿站在楼梯口,   双手垂立,   并无往日的静稳笑意,   不过虽稍显忧伤,却依旧亭亭玉立之感。   这模样,是叫人心疼的。   韩照走过去,老板已止步不前,扭头走了。   韩照依旧带着微笑,   “怎么了,我觉得不是外头那人会把你‘忧伤’成这样吧。”说着,抬起右手,虚扶她的背,两人一同上楼。   女孩儿扑哧笑出来,终于放松下来,   “他只会叫人忧,伤不了我。不过,今天确实……”顿了下,扭头看向他,“陪你吃最后一顿饭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韩照一停,也扭头好好看她,   虚扶的手这会儿扎实贴在她背上了,“去哪儿,”   “出国。”   “为什么,”   女孩儿显然迟疑了下,可他一直看着她,神情平静,却透露着不容隐瞒的压迫感,   女孩儿微垂睫,   “呆不下去了。”   两人一时就停在楼梯上,   他扶着她的背,   她垂眼,   他看着她,   好像,   时间停止…… ☆、2.33   像纯南这样的姑娘,有态有度,自是容易往人心尖儿里钻。   像夏又呢……就不求影响他人了,她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清楚就是万幸了。   夏又如今也住在京城。   依着大紫阳宫北侧宫墙外,一街之隔,有个簪花胡同。   这里本是历朝宫人居所。上个世纪末发了一场大火,重新规整,划片成胡同区,还是还给了曾经这些老宫人的后代住。   这片区域虽说紧邻龙城,但是风水并不好。它在大紫阳宫的尾部,民间说来属于下水处,什么脏骚不往这边流?所以稍有些见识的,早搬离这里,大部分租了出去。但是,它毕竟毗邻紫阳宫,事关龙邸安全。于是能租住在这里的人一定经过严格审批,社区那边一定严格存档,管理也规范。因此说这边治安应该非常好。   夏又租的是个姓成的人家,他家就寡居一个八旬老太,儿子在国外。   夏又在社区的存档,户籍写的是蔚州宝莲寺,留的联系方式也是宝莲寺。身世基本跟在蔚州对外所述一样,宝莲寺的孤女,出来打工。跟夏家扯不上一分钱的关系。   夏又如今是个小孕妇了,   本就小肉坨坨,加上鼓着个小圆肚子,更圆。   更不济的是,脸蛋儿腮边还冒出些小雀斑,麻麻点点。   夏又头发也长更长了。她又不善打理,平常也就扎个低马尾,脸颊旁的碎发还是乱飞。   反正看着照业(可怜)。面相这么小,一问,真的才20(夏又只要到一个陌生地,夏元德给她登记的年纪永远是20,这样也是为叫夏又好记。所以只要问她年纪,夏又永远说20)。   问,孩子的父亲呢?   她摇头。   问多了,就看出她智力有问题。   于是更同情,唉,一个傻姑娘被谁肚子中了种都不知道,独自在外讨生活,听说在西城家乐福工作……是的,她会做的。也只有超市里的事儿了。   这天,   祁阳开车带着老婆明芳去君悦赶个饭局,   “怎么办,都是你,看把我这鞋弄得……”车上,明芳一直在怨怪地嚼。刚才他看球喝咖啡,一激动,手一晃荡,咖啡洒出来,溅她米色高跟鞋上几个印子。   祁阳边开车只叹气,“说给你再买一双,你又不要,”   “我这从身上到脚上是一套,限量的,你买什么配上都是不伦不类!”   “好好,那你说怎么办,”女人啊,就是搞不清白……   “停车停车!”   开到右平门簪花胡同口,她突然叫,   “又怎么了撒,”   “那有个擦皮鞋的,只有暂时叫她擦着遮遮了。”明芳撅着嘴超级烦地说。   祁阳只有开过去停下来。   路边是有个擦皮鞋的,   一看,还是个孕妇,   坐在小板凳上,圆滚滚,   她面前放着一个稍高的小靠椅,手边儿一个方扁的木盒子,里面都是皮鞋油。   “这鞋会擦么?”明芳脚往前稍一比,居高临下,   女人看看,扬起脸庞,再一看,好小,你能想到的就是,谁造孽,在她肚子里中了种……   “会,不过得五十。”   她左手抬起还比了个“五”。   “要的挺贵。你先把色调出来我看看,真有这手艺,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明芳一撇嘴,在小靠椅上坐了下来。   小孕妇很勤快,窝下小肥身子立即开始调皮鞋油,   她很认真呢,其间,偶尔瞥眼看看她的鞋,手熟练地拿她想要的鞋油,挤在那种小孩子画画用的很便宜的调色盘里,慢慢,慢慢,调出来的颜色真的跟明芳高跟鞋的颜色一模一样呢!   调好了,她抬起身子,有点小喘,头发乱糟糟的,两手都是鞋油,可活儿干得漂亮,明芳很满意,脱下鞋,“仔细点儿,弄脏了你赔都赔不起。”   她也没做声,   是很仔细地用干净毛巾包起鞋搁到自己腿上,   此时,她的小圆肚子派上用场,像个小扶手可以固定住鞋,方便她低头轻轻擦……   小孕妇很专心,好像这是门艺术,她沉浸其中,享受其中……   跟新的一样呀!   明芳确实赞许,   “老公,漂亮吧。”拎起鞋给祁阳看看,   祁阳笑笑,从钱夹里拿出五十块给了小孕妇。   小孕妇收好钱,放在她敞开的深蓝外套内袋里,又窝下去开始收拾地上摆开的东西,归置到木盒里。   明芳注意到小孕妇手里收拾东西时,眼睛还看着她走开的鞋,   邀着老公胳膊的手捏了下,“你看她多羡慕,咳,这么小就怀孕了,真是老话儿说得好,越穷越急着要孩子……”   祁阳哪一直关注这些,无所谓笑笑,“这下舒心了吧,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疯了。”   明芳娇嗔打了下他“就知道吃。”   车开走了。   路边的小孕妇又坐了半个小时,   抬头看了看月亮,   月亮已经升到树梢尖尖儿那儿,她也该收拾东西回家了。   单肩背起折起的小靠椅,一手拿自己的小板凳,一手提着木盒,向簪花胡同里走去。   这位当然就是又婆子。   她出来擦皮鞋,一为挣钱,二确实好玩儿。   超市前几天给员工发福利,发的就是皮鞋油,   她又没几双皮鞋,擦个鬼,回来就挤一起搅着玩儿了,   结果倒喜欢上调鞋油了,她对颜色的调拌分寸特别有感觉,几乎想要什么色儿就能调出什么色儿!   于是又婆子买回更多鞋油在家调着玩,后来下班回家偶然看见路边有擦皮鞋的,她驻足看了好久,心想,我也会擦了,我也擦哦,还能挣钱……这就干上了。   回了家,   东西又是随手放。   看这屋子里哦,还是乱糟糟。   她现在住的屋子比原来地下室大点,   是个小套间,   里头是卧房,外头是个小堂屋,包括厨房,卫生间也在靠走廊这边。   东西随地卸放在堂屋里,她人就走进里间,   里间就放着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有个大衣柜,都遮住了半扇窗子。   床头靠里还是堆了小山一样的牛奶,   书少了,可还是有,还是儿童绘本。   她站在床边,低头从外套内袋里抓出一小把零毛毛钱,也不整整,掀起床铺一角就塞进去……   夏远进来,   看见的就是她塞掉一些,正弯腰在捡,一手还提哩着床铺角。   “夏又。”喊了声她,   是怕吓着她,可还是惊着她了,她提哩床铺角的手一松,人立即站直,惊惶看向他,   夏远也没好脸色,   “你人都进来了,外面门也不关一下啊?” ☆、2.34   从她今天出来擦鞋,夏远就远远坐在车里看着她。   还是只有父亲吩咐才能来看看。   夏又身上谜团愈多,父亲把她“孤立”得更严,这么多年了,家里人也习惯了,不敢多问。   你一说她不关门。她赶紧出去关门。夏远也任她,放下手里提着的一个小皮箱,拿过靠椅坐下。   夏又进来,头低着,等着继续挨训样儿,   夏远指了指小皮箱,“这是爸爸给你的,不能乱花,不要瞎吃海喝。”   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夏又直点头。   “有事要给家里打电话。”   点头。   “过几天,陈妈会来照顾你几天。记得跟房东老太打个招呼,你要去上班了给人留个门儿。”   这她点头特卖力。   夏远起了身,看了会儿她。似叹了口气,   “有事要给家里打电话。”又说了一遍,比刚才声音温和点。   夏又还是点头。   走了。   夏远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她,   说锻炼她的独立能力吧,未免又太,残忍了点,   一个小傻子,竟然还大了肚子……   说太残忍吧,又不是完全放手,甚至说,十分任着,   皮箱父亲交给他他也没打开。可不打开从父亲交代的话也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么多钱、卡,不比她地下室那床铺下少啊……   刚儿他走出来时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   小傻子蹲下来打开皮箱一看里头……好似也没多大惊讶,站起来掀开床铺,就把皮箱里的钱、卡、卡、钱。全倒在床板上,她也没耐心分散均匀,呼哩嘛啦两手像游泳地趴着瞎呼啦几下,就了事,放下床铺。   夏远出来时突然想到,这些钱或许父亲也不是真为给她花,或许只是,既然她在地下室养成了睡在钱上的习惯,就延续吧……   ……   祁阳开车。韩照坐在副驾上支着头看着车窗外,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到了蔚州,告诉小小,他舅舅的事别沾边,用不着求情。”突然出声,声音很沉,   “知道。”   祁阳现在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笑,神情小心谨慎。   谁也想不到韩照突然发狠把梁一言拉下了马!   这几日,朝野震动!先是传言梁一言失踪,后说是已被双矩,现在已确实得到消息:国廉署已正式成立专案组奔赴蔚州,全面、深入地调查梁一言的问题……   而这一切,   身后,是小太子的雷厉风行……   至于为什么,   恐怕也只有像祁阳这样的近臣隐约知点内情,   梁一言竟然斥巨资要包养纯南,还拍了她的果照,威胁她屡屡就范,且还想禁锢她的人身自由!   这不是明摆痛撬韩照的心尖尖!他如今正这样迷着纯南……   祁阳心里还不是叹,   这个纯南呐,是太特别了,   也难怪韩照对她另眼相待,以致现在真像上了心。   说起来,   纯南和小小还有那么一段儿,韩照这点都不在乎,足见是真喜欢吧……   祁阳这回作为专案组副组长赴蔚州,自是带着韩照的心意,有些事,他肯定会私下交代自己。   韩照合眼揉了揉眉心,声音依旧低沉,   “幸亏小小才回蔚州,应该和梁一言也没多少瓜葛,不过还是仔细些,别连累到他。”   “这我肯定知道,就是他哥……如果牵扯到原澈呢。”   韩照停了下手,   “算了。原澈不是离婚了么。”   “明白。”   韩照放下手,神情似乎放松下来些,   扭头看向祁阳,露出微笑,   “明芳生日快到了,这次你又要去蔚州,她没跟你闹?”   见他放松下来,祁阳也恢复轻松,   “咳,怎么不闹,只能哄她多给她买鞋买衣服,女人呐,这些才是命。喏,前天我搞脏她一双鞋,一路上就跟我嚼哇,对了,就这附近找了个擦鞋的,擦得还不错,总算消停。”   “这附近还有擦鞋的,”韩照也就随嘴一说。也是,右平门沿线都是大建筑、主干道,这种流动的小生意,真是难得见。   “就在簪花胡同口,看着也可怜,还是小姑娘,大着肚子……”   说着,正巧也开到簪花胡同口了,   “喏,还在。”   韩照看向车窗外,   确实马路牙子边坐着一个女人,   风大,   她把外套的连帽帽子戴上了,可宽大的外套还敞着,   是个大肚子,窝那儿,看着是蛮可怜……   “对了,我还得下去问问她上次给明芳怎么调的鞋油,怎么色儿就这么准,明芳这几天总叫我来问,算了,值当不能陪她过生日豁豁她……”祁阳笑。   车在她面前又停了下来,   这次停的比较近,副驾坐着的韩照即使车窗关着也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祁阳问,“诶,还记得前天晚上我老婆在你这儿擦了只鞋,米色的高跟,你怎么调出那个色儿的?”   女人仰起头来,   韩照看见是挺面幼,不到二十的样子,   她似乎没听懂,呆呆蒙蒙的,   祁阳一脚踩在马路沿子上,微弯腰“没听明白还是不记得?就前天晚上……”边摘手套准备再说一遍,大肚子突然低下头去,手在木盒里快速拿起几只鞋油,挤在调色盘里,一搅合,就是那个米色!   递到他跟前,“是这个么,”   搞得祁阳一时顿那儿,接着,又不觉莞尔,她飞快在那儿调鞋油包括此时单手举起调色盘,模样都蛮可爱,像个大娃娃。   祁阳捉着摘下的手套一轻拍腿,“我问你怎么调出来的,你那么快我怎么看的清。”   大肚子两手抓起几管鞋油摊他跟前,“就这几种颜色。”   祁阳稍一扬下巴,“慢着,我记记。”   她这就这么一直摊手上举着,   “这是什么色,”   “淡粉。”   一管包装背她手心那边儿,她看一眼就说。   “好了,记下了,谢谢啊。”   祁阳放下踩马路沿子上的脚,重新戴上手套转身准备走,   哪知,   大肚子叫了声,“给钱!”   祁阳扭过头去,“又没擦鞋。”   大肚子仰着头,脸有些红,不知是风吹的还是紧张的,“可我鞋油已经挤出来了。”她颊边的发很乱,吹得几丝脸庞上嘴唇边盖着,小雀斑又点缀其间……   “多少。”祁阳回过身,   “五十。”她还是举起了她的左手五根手指头。   “真敢要。”   祁阳还是回头掏钱给了,   看来,给的还蛮愉悦嘛。 ☆、2.35   祁阳到了蔚州,发现蔚州当地倒十分平稳,并未现一州支柱倒了各项事业就混乱了……深入展开工作后觉得,不得不承认,梁一言着实了得!简单说:你搞得倒他的人,动不了他的根基。找他的茬儿。行,也就私人作风上你挖他的不检点呗,原则问题,你反到越查越能把他的功绩宣扬出来,只能说,他在蔚州太得人心……   这样,祁阳不免纳闷,想来这次凭他梁一言的本事绝对不至“颓败”至此,那到底是什么造成他落到这个地步?甚至,祁阳都不禁怀疑,也只有梁一言自己“甘愿”被打压才会落此局面……不过。虽这么想,祁阳的目的就是来为小太子收拾这条潜龙的,就算觉察诸多不对劲。可只要最后的目的能达到,难道还反过来为他梁一言“正名”不成?   有此疑问的,还有原澈。   惠安招待所,曾经是一所教会中学,全木结构,大树掩映。   要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房,得经过多道铁门。   这里现在隶属廉宪局,正在调查取证阶段被“双矩”的官一般先禁闭在此。   推开门,   原澈看见舅舅靠在铁窗边正在看书,   可说屋徒四壁,只有一张床,一个可见的蹲便器、水龙头。床上放有几本书,连纸笔都没有。   梁一言衬衣扎在西裤里,除了长出一些胡渣,人,依旧帅洒。   “舅舅。”原澈依旧有礼,   “来了,”舅舅一点没有落魄后的不同寻常情绪。拿着书的手一比床边,“坐吧。”和原来一样从容,安定。   屋子里,只剩下舅甥两,   梁一言似乎在打量自己,原澈也稳得住,微垂眉,保持应有的敬重。他家的规矩,长辈不先开口。晚辈不轻易张口,再大的事也是如此。   “小澈,这次做的漂亮。”   舅舅似乎在笑,   原澈这才抬头看向他,“我知道瞒不住您。”   梁一言手里的书也没放下,捏着,垂在膝盖边,确实微笑看着他,   “晓得以强打强,这时候,外,借韩照的手来除掉我;内,卖郑林一个好……这次,你能稳着进第一处了吧。”   原澈多稳地看着他,“这也得谢谢舅舅成全。只是我不明白,您既然都清楚,怎么就这么愿意‘配合’?这才叫我真不安起来……”   是的,这是一场多么精彩的“借刀杀人”好戏!   男人一旦狠下心来,什么都能利用。   纯南确实对小小一往情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首先,她得帮他勾起韩照的不满,   “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了竟是因为梁一言对她的“霸占欺凌”!   这时候,梁一言留在夏又地下室床铺下的“钱卡”派上用场了,“移花接木”到纯南身上,梁一言为一个女人“花血本”至此了……有凭有据。   好了,顺利激起韩照对梁一言的“不耻不容”,小太子果然也“不负望”,“重击”梁一言雷厉风行!   这确实不够,一条好计从来都不会只收获一条好处,   原澈确实又把梁一言落马后蔚州呈现出的一些“权力空窗”透露给了郑林,更是得到这位元首智囊的信任与赞赏!   如今,原澈已然接到来自大紫阳宫的正式诏唤,不日将入京,如愿进入秘书局第一处,成为元首近臣……   看上去,这一切进展得多么顺利,   然而,就像原澈所言,太顺利了,反倒叫他“不安”,   而最大的不安,即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梁一言,那样深虑道深的梁一言,这次,怎得这样消沉,真似“束手就擒”了!   此时,   既然掀了牌,也就不掖藏,两个男人彼此注视里首次有了透亮:原澈的眼里有恨,梁一言的眼中……有期许。   梁一言轻轻摇摇头,好似首次有了对自身认知的感慨,   “别恨我,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会沉迷进……”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向窗外,“我和夏又的开始并不龌蹉,她被我的车子撞到,我送她去医院,她怕打针,我抱着哭闹的她……夏又个小东西啊,她身上有魔力,越沾越迷,我承认第一次是我冲动了,那次我就给了她钱,真的把我的钱包都掏空了,好像,唯有如此,我就跟她两清了,我再不会找她……可是,真的挨不过几天,又想她。又又是个小傻子,她说话不多,但是她望着你的眼睛,那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她让你那样情不自禁。又又多纯净,又能多娇娆,她就像个小妖神,主宰着你的世界……”   原澈也移开眼去,   别提夏又,   他已经有几日没想她了?……算算,自警醒自己“大仇未报,一定要严于律己”时开始,几日不想她了……   蔚州这段时间暗潮汹涌,   出奇的,夏家那边却稳淡如常,   他家该赚的钱还在赚,该讲的排场还在讲,他家大夫人冯妠的茶会还在办,照样贵妇如潮,趋之若鹜……   只是,   夏又呢?   本就是个无声无息的傻幺姑娘,   这会儿,更杳无音信,   徒留,   地下室那一床巨资,   一床绘本,   一床牛奶,   她的小板凳,   她的拼图,   她的衣物,   她不灭的那盏晕黄小灯,   一切好似变得都那样不真实起来,是的,夏又话不多,她呆在房子里似乎最多的也是赖在床上,   但是,   没了她,   失去了她,   那间曾经感觉就是充满灵气的小地下室,   一下如堕入死气,   书也死了,   钱也臭了,   牛奶也腐了,   人心,也痛了……   原澈深吸一口气,   一转眼,才发现舅舅一直看着自己,原澈一惊!立即重振精神,也许,炽烈的眼神唯有一瞬的迸发,这会儿,也黯淡了下来,无心无愧地看着舅舅,   舅舅的笑意很微妙,   不过,好像也不打算揭穿,   而是轻轻点点头,   “小澈,你要记住,我们都是肩负家族使命的人,所有的进退,所有要承受的荣耀、屈辱,都是我们必须扛得起的一部分。   是的,这次我甘愿被你算计下去,有两点原因:   为梁家,为夏又。   不管你信不信,舅舅等着的就是这一天,一旦哪天你有能力扳倒我了,我没二话,成全你。   当然,我也必须得说实话,眼下,我确实出于劣势,不得不成全。   可你要看清,我的劣势不是来自韩照,   真正威胁我,或者威胁我们的是,夏元德。   是他告诉你夏又的孩子是我的吧,   你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仅仅只是告诉你真相,自己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澈,夏元德下的这盘棋可比你大呀。   你还得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下棋,   说实话,如果仅仅为恨我让夏又有了孩子要报复我……真的,我总觉得他还不至于仅为此而这样用心良苦……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了,   他要转移视线,他想藏好夏又!……”   这是原澈第一次看见舅舅如此……如此情绪激烈,   是的,   他的眼神突然炽烈如火,   “小澈,一定要找到夏又,又又一定得生下我们家的孩子!   又又是不同寻常的!她身上一定有秘密!” ☆、2.36   原澈从惠安招待所出来,不否认,脑子是烫的。   舅舅话里话外好似都在告诫他:不能沉迷夏又。但是看看舅舅的情态,分明就是早已对夏又不可自拔……   他说又又不同寻常,他说她身上有秘密,好像更像是在为他自己找理由。原澈甚至觉得舅舅刚才说“甘愿被算计”的理由。顺序,完全是反的!主要的,为夏又:他怕激怒夏元德,如果他不按夏元德的设想“垮下去”,夏又会遭殃,他和她的孩子会遭殃……这种想法是疯狂的,毕竟夏又还是夏元德的亲生女儿,他怎会如此对待她?只是梁一言会小心求全到这种程度,足见,他多么希望无论如何要和夏又留下这么一重无法抹灭的联系……像他自己所说,他身上肩负了太多。理该承受万般的“迫不得已”,可就算如此,他也一定想在这么多的“身不由己”里保留下他对夏又的那么一点念想……这。难道不算疯狂吗!梁一言这样一个人物呀……   夏又……原澈此时脑子里烫,烫着的,全是舅舅对她超乎想象的沉迷与付出……   而此时,   这个被念想的人儿,干什么呢?   她的生活太简单了,也太丰富了。   你觉得她过得艰难,也要看她承不承认呢。   大肚子,一般孕妇对此总有不适的时候,她却且能“随机应变”,瞧瞧,当个小桌子,一点不碍事。   韩照不觉莞尔。她把鞋油盒子、刷子都搁在她肚子上的举动,非常可爱……   你一定不相信,这是韩照连续第五天来她摊子跟前擦鞋了。   每次来也没多话,   人裤腿一提,坐她对面的小靠椅上,脚伸过去,小孕妇埋头就开始工作了。   擦完,她永远的伸手要五十块……韩照车里坐着也着意观察了次,不是她要的多,是她只会要五十,擦什么样的鞋,擦多长时间都是五十!   今天,擦完,韩照没立即起身,   微弯下腰。“你上门出活儿么,我家有些鞋也要擦。”   韩照有这个想法也是突然,她挺可怜,不如叫她多挣点,竟也没想这是要带她回家呀……他韩照自己的窝,这世上真有几人去过?……   小孕妇点点头。要不是她会张嘴要五十块,真以为是个哑巴。   韩照起身,等了会儿。因为她得收拾东西。   他走前头,她背着她的小靠椅,一手提木盒,一手抱着小板凳,走向他的车。   他开了后座门,她爬上车。真是爬,因为有大肚子。韩照也没搭手,看她挪动上去。   一路上也没什么好说的,性质上,她就是个钟点工,不过他自己找来的一个罢了。   路程还有点远呢,相当于从护城河的这头走到那头,   韩照对居住的要求看似简单:第一,干净;第二,东西少一点,不要摆得满满当当;第三,别太冷,别太热,别漏雨。但这无疑又是一个有想法的人的要求,无需无聊的事物来堆满空间。   因此整个四合院,看上去紧凑,实用。   一进大门,右手边是餐厅,这里是整个四合院里改动最大的地方,原来不够敞亮,韩照把餐厅的顶部改建成一个小平台,栏杆采用透明的材质,变得很有艺术感,成为一个聊天喝茶的好地方。   客厅没有刻意地装修,墙面的颜色都是之前留下的。客厅的家具是榫卯结构,没有钉子,这种结构让家具看上去很有质感,特别是靠墙的书柜,摆放的历史、军事、哲学、艺术书籍,透露着他的喜好。   他有个大院子,   有树,   看功能,有可利于攀爬的,也有种果的,   男人不好花,所以全是大型绿叶植物,没见一盆花。   韩照领着她进到卧室外一间房,   打开柜子,   是放鞋子的地方,可也不算多。   他坐在对面的软凳上,弯腰两手肘搁在膝盖上,比了比,“喏,最下面一排的。”   小孕妇不多话,放下她自己的小凳坐着窝腰开工了。   韩照看她开始进入流程,起身也没再看,   走进书房站桌边低头看了看手机,   又打了几个电话。   再走进厨房,烧了点开水。   本来想给她泡点茶,后一想她大着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喝茶,还是就倒些白水喝吧。   玻璃杯端进去,“喝水。”弯腰放刚才他坐的软凳上。   小孕妇也没抬头,他也没指望她会抬头,放下就出来了。   笔记本跟前处理好几个邮件,听见那头“扑通”一响,像什么东西掉地板上了,   他起身走过去,   见她在收拾东西。   “擦完了?”   小孕妇点头,   “多少钱,”   小孕妇看了看那几双鞋,   好像在算……   这还不容易,通共四双,按她的单价,二百……   结果,   “一百五。”   韩照都不禁无可奈何起来,蹙眉微笑“你到底怎么算的,一双五十,四双……”   “我有一双没擦。”她嚅嚅,   “怎么了,”   “没鞋油了。”   “哦,那算了。”他掏出钱夹还是给了她两百,小孕妇低头在敞开的外套内下口袋里还是掏了五十找给他,韩照没伸手接,“拿着吧,算你上门费。”   她摇头,也没看他,弯腰放在小软凳上。那上头水杯里的水,她一口没动。   这是小孕妇上门第一次擦鞋。   接着,又是隔了几日,韩照没去她摊子。   大概一周后吧,又接她来家里擦了几次鞋。   每次都是一百五。   这天,她擦完鞋,韩照给她一百五后,说“你做钟点工么,我这屋子也想找人打扫打扫,价钱多少还是你说。”   她好像犹豫了下,   最后,   点点头,   说“能不要钱么,我想要你栽在那儿的几个苹果。”   这下,韩照更觉有意思了,   “为什么想要苹果。”   特意这么一问,是因为那棵苹果树着实不同凡响,   它是韩照少年时期就栽起来的一棵苹果树,种来自东洋,这种树结出来的小红苹果,好看、甜不说,最稀罕,它不会腐烂,切开后,放两年自动成为干果,散发出像水果干般甜蜜的香味。   小孕妇张口不要钱就要苹果,她是真识货还是仅被苹果的外貌吸引……好吧,就算只被貌相吸引吧,看来这也是个小贪好的,为稀奇,钱都不要……   难能,这次她还是回答了的,   “看上去很好吃。”   管她什么原因,反正她张口说话就仿佛愉悦了韩照的,   这天他就给她摘了个苹果带回去了,   反正,这次她没说推辞,钱也要了,苹果也带走了。 ☆、2.37   好了,来干一次活就知道深浅上当了。别说勤快人,她能把他一件衬衣叠清楚就老天垂怜了!   说说这次干活的“盛况”吧。   韩照照样亲自把她接来,   照样放心把她往房里一放,喏,就是日常打扫清理这些。你干吧。他去忙自己的了。   倒是时常听到“扑通”啥玩意儿掉地上的声音,韩照也没管,让她慢慢做。   好,他坐电脑跟前都忙的颈脖酸累了,起身动动脖子扩扩手臂活动了活动,想,她忙这长时间也该累了吧,知不知道歇歇,还大着个肚子……一手支腰过去了……   结果,   那支着腰的手愣是“pia”滑了下来,   支不住啊。   傻了眼啊,   我的家啊……   到处都是水,   还难为她能弄出来一滩一滩不连成片。   她想擦柜子,柜子上是水;她想擦窗户,窗户上是水。总之,只要她想擦哪儿,哪儿都挂着水。   还有,她倒是把他晾晒在院子里的几件衣裳收进来了,   那叠的……干脆直接一卷还就便些,   韩照真走跟前研究了半天的,怎么,怎么能叠成这样的?比打成结还惨不忍睹!这要点功夫咧。   关键是,   上面还是水。   她一看见他……那模样,韩照就算有心发火也得憋着撒。何况他根本不敢发火,为啥?自作自受,谁叫是你主动请她来“帮佣”的!   小孕妇自己身上也都是水,抹布两手还捏着,低下头,活脱脱一副遭天谴的愧疚模样……   韩照憋出一句,“你。你不会做家务是吧。”   小孕妇很老实地点点头,   “你只会擦鞋。”   她又点点头。   韩照这口气叹的……多么无奈地,“算了,我来吧,你去洗洗手把身上攒干。”   小孕妇也听话,抹布放在桌边,去洗手间了。   韩照卷起袖子刚准备收拾残局,就听见“扑通!”,天呐。这声“扑通”他可不敢不理,像小肉球摔地上的声音!   韩照赶紧跑过去……小肉球正努力从湿淋淋的地砖上爬起来……她这是要淹了他的家怎么着!韩照实在忍不得了,真不知是苦笑还是好笑地,过去从后面把她抱起来,“你怎么搞的到处都是水?”   她像个孩子两手摊着,   这是典型如果地下有水,有人把她从后面抱起来,她就得把手这么摊着,人就会给她擦手……多好的习惯。陈妈训练出来的习惯。   韩照真是不学自通,   麻利扯过自己的毛巾给她先把手一擦,   然后,脱衣服,   当然先是外套,边脱还边说“你干活就把外头这件大衣裳脱了呀……”   结果脱的时候,她内袋里的钱掉出来一些,小孕妇忙着去捡,掉水里了,湿漉漉的,她一把抓起来还是往内袋里塞,韩照忙抓住她的手腕“那不都湿了?放手。”   她不放手,   韩照看她“这点钱谁贪你的,一会儿放院子里晾凉。”她这才松手。   里头的衬衣,裤子都是湿的,   韩照停了下,“脱。我去给你拿干衣裳。”   他停那会儿不是在意她走不走光的问题,是他在考虑这样个小圆肚子他有合适的衣裳给她穿么……   韩照去拿过来一件长袖全棉T恤,这件他常穿,主要是舒服。   一进来,   稍顿门口,   小孕妇麻利,裤子衬衣都脱了,   那柔和的灯光下,   只着内衣的小肉球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特别是那圆滚滚的肚子……怎么这么可爱,同时,又能这样的……美丽……是的,韩照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用美丽最直接。他当然没有这样直白的见过孕妇的肚子,但是,她的肚子一定是最迷人的:俏皮的漂亮,因为她的年纪小;同时,又因承载着母性,是那样的温暖,柔艳…   “啊且,”   小孕妇的喷嚏惊醒了韩照,   赶紧过去给她套T恤,亲手,完全不在乎什么叫“避讳”……是的,韩照可能有这样一个感知,接触这些时看来,她估计脑子是有些慢,不能说傻,反正也不能叫正常人。于是,他这些不自觉的举动做下来,倒也自然,本能照顾弱势群体呗……   “好了,你去沙发上坐着,再别乱走了。”   小孕妇听话,过去坐着,   韩照就开始收拾,   好吧,就此开始反过来了,   她倒像大爷歇着,   不仅歇着,韩照还给她倒了温水,发现她不喝,问“你不渴?”她头扭一边,摇头。摆明就是口还是渴的,但是不想喝水。韩照算弄明白了,终于问对点子“你想喝什么。”“牛奶。”这干脆。韩照笑着走向厨房“看我这脑子……”孕妇爱喝牛奶很正常呀……可他也不想想,就算爱喝,也不能当水喝呀,于是,当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功夫咕嘟完一杯……韩照又去给她倒了一杯鲜奶,她又跟一口闷似得干了……“不能再喝了……”韩照都不知道是跟谁说这句话,反正拿着杯子赶紧走,生怕她还要喝……   小孕妇靠在沙发上,肚子挺着,两手搭在两边,神态晕晕乎乎,估计喝了奶瞌睡也该来了,看这会享福的样儿……   韩照卷着袖子忙前忙后,终于把一屋子水弄干净了,   走到沙发边弯腰正准备去把她叠得像腌菜的衣裳再拿外头晾凉,看见她晕懒懒的样子,一时哟,心怎么就软成泥,   韩照一手撑沙发上,人前倾,稍凑近她些,“想睡觉了?”   话才问完,小孕妇往那边骨碌碌就倒下去了,眼睛眯眯,那就是要睡了咩,   这一刻韩照真是没顾上想,伸出手就抱了过去,她也是好玩儿,脸往沙发背蹭,好像这里光线太亮了,   韩照干脆把她抱起来,“去床上睡,怎么头发都是湿的……”   小殿下呀小殿下,您自己无觉察吧,   您这情态完全她就是您的个千金冤债,   您亲自请进门来的一个祖宗!   她穿着您的衣裳,   喝您的奶,   睡您的床,   您伺候她睡着了,您还得给她擦头发!   等这一切都弄完了,   她真的如一颗肉软软的球蜷抱着她的肚子窝在您的床上,   她黑亮的长发披散在您的床上,   她小小的呼声响在您的床上,   您才一怔,   她是谁?   您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2.38   总还是得把名字问出来的,   “夏又。”她总算还是报了名儿,   “你到底多大了,”   “20。”   “你这肚子……孩子的爸爸呢,”   这个问题韩照最想知道,   结果。她摇摇头。没说。   只能凭韩照自己去发挥想象了:不知道爸爸是谁?不想说?或者,不能说……反正,以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没见有人照顾她,她是独居吗?……这些,他其实不该关心,明明都不该开车送她回来,但是考虑到她毕竟来家做了家务……好了,不管理由了,送都已经送到门口了,韩照觉得不进去看个究竟。太亏心……呵呵,亏谁的心?他也不追究了,径直跟了进去。不请自进,反正小孕妇也不会阻拦。   怎么说感受呢?   韩照看了她这屋子,心不上不下的,真不知什么滋味。   太可怜,   屋子里乱糟糟的,   她就像个孩子,衣服都叠不清楚,一个人怎么过得呀……   但是,   叫人心酸又不是那种可怜她穷迫潦倒的心酸法,   因为看上去她日子过得还行,   牛奶堆着喝,   非常精美的儿童绘本床头摞得满满的。   床下头还铺着好大一块拼图板,完成了一半,是个非常繁复的黑白星云图,你知道拼图颜色越单一越难得拼……   你的心酸在于,她就是个孩子,根本不会照顾自己,没人照顾她。也没人约束她,看,她喝牛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没有节制,韩照可以想象出来,她喜欢看绘本,睡在床上看多晚都可以,她喜欢玩拼图,趴地上一动不动老几个小时都可以。而这些,怎么能行?更何况她还有这么重的身子……   “你哪里人,”   她不说,   “你父母呢,”   她不会告诉你的……   韩照看着她拿了个小板凳垫着站着伸手去大衣柜上头捞一个大黑塑料袋,   拿下来,一看,里头都是鞋油,   她扒了几管出来放进她每次出摊的木盒里,   韩照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还要去出摊子?”   她点头,   “这么晚了……”才说着,外头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夏又,今天蜂窝煤送来了,”   她一听,手上东西一放就跑出去了,   “送来了?谁搬进来的?”   听见她说。这真是韩照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   “我叫小江顺便搬进来的,”老太婆好像笑着说,   “谁码的呢,”   “小江啊,”   “对不起成婆婆,我说我来搬煤码煤的……”小孕妇很愧疚的声音,   “你是好孩子,婆婆知道。”老太婆像哄她的,反正口气就不像对大人说话。   她进来了,   韩照问她,“现在还用煤?”   她又去整理她的鞋油,“生炉子煨汤好喝。”   “你想喝什么汤,”   “猪肘子汤。”   韩照刚想继续问“就猪肘子么……”   又听见外头,   “请问,夏又住这里么?”也是个年纪大女人的声音,不过比刚才那个年轻,   “在啊,在里头。”   “哦好,谢谢谢谢。”   韩照抬头,   看见外屋掀门帘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农妇形象,肩上背着手里提着都是东西,   一进来望见坐在床边的韩照,一怔,好像还受了点惊吓,这样的人物怎么出现在这样乱糟糟的房间里……再一转眼,看见夏又了,这才好似惊吓也忘了,“夏又!”肩上手上的东西忙全放下,疾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看上下摸啊,“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啊……”哭起来。   还有谁,陈妈呗。夏先生终于遣她来看看夏又了,尽管来时已得知她怀了孕,可这真真儿看见了……还是完全过不得,你说这孩子命咋就这样的苦!怀的是谁的,哪个又知道?好吧,既然不想打掉,你留在家里边儿藏着养啊,偏偏又要把她一个人送到这孤苦伶仃的地方,好像,眼不见为净……   陈妈抱着她越哭越伤心,可也不敢多嘴一个字,这不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吗,是谁也不知道……   “陈妈,你来了。”   她倒笑,所以这就格外叫陈妈更心疼,   抹她的脸,“怎么又瘦了呢,”   韩照心想,这还瘦了?   陈妈忙又返回她那堆东西跟前,提过来一个旅行袋往桌上一放,着急打开,拿出来,是吃的,拿出来,还是吃的,拿出来,全是吃的!   “喏,你最喜欢吃的板栗酥,你最喜欢吃的卤鸭子,你最喜欢吃的水煮花生……”她喜欢吃好多东西哦……   事实是,她确实喜欢吃,直往嘴巴里塞,愣像几辈子没吃了,想疯了……   陈妈也没歇着,   站后头给她梳辫子,   “头发又长长了,你又梳不清楚,明天还是给你剪一点……”   夏又嘴巴里包得满满的,哪里管她怎么梳头,   其实,韩照觉得陈妈手有点重,她那么抓住她的头发会有点疼,但是小孕妇一点无觉,她光顾着吃,眼睛绽放出的光彩……韩照起身绕床那头,弯腰,单手从她那堆起来的牛奶箱子里捞起一盒牛奶拿了过来,双手给她按上吸管递给她,却是温和地看向陈妈,   “您是……”   “哦,我是夏又的姨奶。”这是来前儿就被交代好的说辞,还有许多交代陈妈谨记在心:不多话,不僭越,不好奇不该好奇的,不过问不该过问的。只一条做好,照顾好夏又的生活就行,至于她干什么、和谁交往,千万别干涉……   比如这个出现在夏又房间的男人是谁,陈妈就不敢问,如果不是他主动找自己说话,她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您们是哪里人,”   “弘农。”   “夏又她,一个人?”   “嗯。”   “她父母呢,”   “死了。”   “那她这肚子……”   妇人微垂下头,“害的……”   虽然心里也有过她或许是被侵犯了才怀上的猜想,可真当被证实……韩照心里头还是非常不舒服起来,这样个人儿,什么样的畜生!……   “她是不是脑子……”   妇人又点点头,   “是有点傻,从小就这样,”说着说着,是真触动心疼,陈妈又哭起来,“又又可怜啊,生下来就没人疼,命运又这样……”   始终,夏又都在吃,   她真的很能吃,   韩照抓住了她又要去捞鸭脖子的手,“不能吃了!”   夏又不愿意,跟他扭呢,   韩照发了点狠,把她的手拽过来,“吃撑着了,你一会儿不难受啊!”   夏又非要把手抽回来,   陈妈也被他突然动手搞慌了,“别,叫她吃,她能吃……”   “可这么吃下去……”韩照刚想训她几句不能这么纵着夏又,   一看,陈妈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夏又也是又受惊吓又厌烦他的样子……韩照松了手,转身就走!   他这是干嘛呢,怎么管她头上去了?真是疯了! ☆、2.39   是有点疯。韩照忍着几天不去想她,结果……再见,是那样个场景,韩照勃然大怒!   事儿重头说。   时人好昆曲,不是附庸风雅,是一种文化积淀。千年来。贵族们的耳朵被修炼得炉火纯青:歌时小嗓吟唱婀娜,舞时身段扭摆委婉,还有那半文半白的长短句,让人听得半懂不懂,充满了未知的诱惑,恰到好处展现艺术与现实“隔”的境界。   天下最好的听曲儿处当然在大紫阳宫,但是华丽非凡的凰飞阁又是几人能被奉为座上宾的?不过这样说来,京城还有几处戏台也是常人无法享其美妙的,“三聚会”之一,薛愿夫人组织的“社戏”即其中首贵。   薛愿祖上一直是执掌宗庙礼仪的皇庭家臣,所以她家祖宅就建在太庙旁。   太庙自然宏达。按古制。凡“太”字在前的都与皇帝有直接联系,比如太上皇、太后、太子;太师,太傅,太保。太庙显然是皇帝为祭拜祖先营建的庙宇。   庙一般盖在殿前,表示尊重先祖。前儿也提过,帝都筑制,左祖右社,大紫阳宫,出午门面南,左手太庙,右手社稷坛。面南尊左,将太庙设置与此符合祖制。皇帝在此祭奠祖宗,表明自己血脉正宗。   薛愿家在太庙旁,所以说起来,她家风水还位于大紫阳宫之上,这是她家戏园子“贵”其一。   其二,   角儿正。选段稀有。   这是历来留下来的规矩:   一些唱过大紫阳宫凰飞阁的名家,祖上有制:给皇上表演过的,至此应该是绝唱。唯皇家闻。也就是说,原则上,不能再在任何地方表演此选段。但是,这个“原则上”就只有一个例外:上“薛太常寺”的台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因为薛家地位特殊,更确切讲,她家地段特殊,谁叫太庙周遭皇亲贵戚都不能建牙开府。唯薛独此一家!   所以,现在可以理解薛愿的“社戏”贵贵在何处了吧:戏台子所处地段贵;唱段珍贵稀有,有些只有皇家能听的,天下谁都不敢请来唱的,她家敢!   这天,薛府又是热闹非凡。   只要她家办“社戏”这天,小阳道这条主干道不成文地一股南至北车道就会被禁行,专供贵宾车辆通行。   此时,夏又还是侧背着她的小靠椅、一手提木盒一手抱小板凳,坐在一辆宾利里,前往薛府。   这可不像上次。她买了门票进来看戏的,   她是被明芳看中擦鞋调色的功夫,特别引荐给薛愿及一众贵妇小姐,带了来展现她“调色奇功”的。   夏又行头没变,   还是一条运动长裤,有个小圆肚子嘛,穿橡皮筋的裤子舒服。   上头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关键是还扎进运动裤里,这样她蹲、趴都方便。   外头还是那件宽大的像超市发的夹克外套,敞着,又挡风,内袋她也好收钱。   长发剪短了些,陈妈来第二天就剪了,就是齐肩,今天是陈妈给她扎的马尾,清楚多了,显出脸庞。不熟悉她的人发觉不出来,陈妈有感受,这回仔细看夏又,竟然感觉惊心动魄,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但是灵气逼人!……说不上来怎么会这样,陈妈是给她好好洗脸时发现的,   夏又仰着头,闭着眼,她用热毛巾给她搓脸……是的,搓。韩照没看错,陈妈手劲儿是有点重。以至于,她把毛巾拿开,本还絮絮叨叨说话的,突然不做了声!……夏又还闭着眼,整个脸庞刚被热毛巾揉搓,还蒸腾着热气,却!……如仙气弥漫般,那闭着的眼,长长的睫毛,鼻,唇……一瞬,灵艳得陈妈心跳的哦!……   夏又维持这个仰头闭眼的姿势搞不了多长时间,不耐烦地动动,自己睁开眼晃脑袋……又恢复原来平凡的感觉,可陈妈心怦怦跳,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小姑娘调色是挺厉害呢,我这双芬妮的银色可特别……”   一位年轻的夫人坐在妃靠上,一脚抬起,搁在她的双腿上,夏又低着头,窝着她的小身子,专心致志擦拭着,旁人说什么,她好像没听,只专注手上的活儿。   “我说吧,我好几双鞋拿她那儿试了呢,都挺好,这孩子有些手艺。”   明芳骄傲地说。   贵妇小姐们只看到擦鞋的效果,可能一开始也关注到这竟然是个小孕妇,多年轻,小圆肚子鼓着,这样辛苦出来赚钱讨生活……可到最后也只能关注到鞋上面去了,一来,是真好,颜色调的分毫不差,叫人惊奇。再,这种人,这种事,是这种场合该一直哀叹的么,也不合时宜呀……   与此同时,   祁阳领着韩照正从车上下来,   薛家管家正好在门口待客,这一见,吓死了,小太子怎么突然驾临了?!   赶紧迎上去,“韩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一般人还是按军职喊他。韩照现在是准将。   祁阳一抬手嬉笑,“他来不是给你家捧场的,他来给我解个难。”   是的,祁阳这次去蔚州办案不是错过了明芳的生日么,昨儿才回来,今儿一同从办公室出来,听说祁阳要过来薛府接明芳,韩照说,得,我亲自去为你解释解释,叫明芳别再磕怪你,省得你委屈。祁阳连赞好好,我就怕她不停叨叨哇……   而同时,   薛愿也正陪着一位小姐下楼来,   “你大妈身体还好吧,上次去蔚州又尝了一种她新酿的苦茶,味道真好。”薛愿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夏天含蓄微笑,“很好,大妈平常礼佛,酿茶就是修行。”   “是是,茶道是最要心静心慈的……”   说着,走进了明芳她们汇聚的小客厅,   “薛夫人,”   纷纷起身面向她尊敬招呼,   “你们在做什么……”薛愿还慈和地刚准备问,因为也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她蹲着正在给人擦鞋,   因为这位被擦鞋的夫人要起身给薛愿打招呼,所以脚要缩回来,这时候夏又也因为后方传来人声,本能回头看……   薛愿完全不及防,   本被她拉着手的夏天突然挣脱开她!   几步跑到那小孕妇跟前……   是的,这时候才看见是个小姑娘,竟然还大着肚子!   夏天一把拽起她的手,“你!”   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接着……   简直惊瞎人的眼睛,   夏天多么大力地一把拽起她推到一边,   自己完全不顾一身华服,卷起袖子就坐在了她的小板凳上,搬起贵妇的脚,“你要擦鞋是吧,我来给你擦!”边说边抬手抹泪!   是的,又气又急又难过!哭得一塌糊涂……   而此时,   韩照正好走到门口,   像钉子钉在了那儿…… ☆、2.40   薛愿忙过来弯腰劝,“你这是怎么了夏天!”   你说被擦鞋那位夫人还敢坐着吗,跳起来恨不得给她鞠躬!吓得……谁不认得她呀,夏元德的幺姑娘夏天……   夏天也不看夏又,只悲愤地大哭“我就见不得这!凭什么欺负一个小姑娘,您这不是个心慈看戏的地方吗。不说还筹善款给上不起学读不起书的孩子吗,怎么就还能容得下一个小姑娘像狗一样给你们擦鞋!她还是个大肚子!……”指着夏又,始终不看她……   指着,不看……是咋了?   夏天不敢看妹妹啊!   她怕自己一看忍不住会哭更厉害,会更大闹!   是的,谁都以为她是夏家老幺,谁都不知道她其实还有个傻妹妹,一说不清道不明的傻妹妹……   夏天六岁,   她偷偷躲在妹妹的房间门口看妹妹,   两岁的又又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陈妈把她放在有围栏的小床上坐着。   又又仰头看着顶上转动的风铃,结果把自己都看晕了,小身子一歪,扑通倒在床上,才可爱,夏天捂着小嘴巴咯咯直笑。   和她关系好的小朋友都有小弟弟小妹妹,她也有,可不知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叫她对外说,甚至不叫她和妹妹玩儿……所以每次和小朋友们玩耍后回来,只要谈起过弟弟妹妹,夏天都会跑来偷偷看看又又,这是我妹妹……   看见陈妈走出来了。夏天赶紧藏起来,   她看见陈妈是抱着被褥出来的,估计去楼上平台晾晒了,一会儿下不来,夏天很高兴,刚想走进去和又又玩会儿,突然她的管教婆婆喊她“夏天!”夏天只有又跑下楼,她知道这时候是婆婆要她吃溏心鸡蛋的时候……“婆婆。我能拿到楼上房间吃么。”婆婆忙着给她准备晚餐呢,夏家的孩子都各自有教养婆婆,全是单独照顾起居。“去吧。”并未多想,准了。   夏天心里高兴死了,端着漂亮的小碗就跑上楼去,她要给又又看她新买的这只小碗上的小白兔,还要像个小妈妈一样喂妹妹吃溏心鸡蛋……   结果。   那天,随着夏天这只漂亮小碗摔在地毯上,以及她的尖叫大哭……一辈子记住了,夏天再不敢轻易靠近妹妹……   又又多可爱,多听话,   小姐姐说,“又又,小白兔漂亮吗,”   又又真的在笑,在点头呢,   夏天喜欢死了。啵儿,亲了下妹妹的小脸蛋儿,   “又又,这溏心鸡蛋可好吃了,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小姐姐真的自己咬了一口,也要给妹妹分享,递到妹妹嘴里,   她妹妹就是会吃,小嘴巴一咬,还吮吮的,因为很甜……   正在小姐妹两一同分享美味时,   突然,本来还小嘴巴动动动的妹妹,一下栽倒在小床上!   吓死小姐姐了,   当时碗就摔在地上,   “又又!”要去抱,   “又又?!”适时陈妈正好进来,一看……吓得更惨!赶紧抱起又又,这一抱更是吓得人腿软,小又又眼角、鼻孔、嘴角、耳朵都在出血……这是,七窍流血!……   “啊!!”夏天的尖叫大哭响彻整个老宅!   可想,夏元德震怒,   夏天小,不懂事,错儿自然主要在大人身上,没看好她们,   陈妈、夏天的管教婆婆差点被夏元德赶出夏宅!两位妇人哭着求情,自愿罚俸两个月。这也着实是没办法,谁叫夏元德治家严厉,但是确实薪水不吝啬,福利也很好,谁愿意失去这份优厚的工作……   当然,小夏天爸爸也没轻易原谅她,被罚了一个月禁闭,一个时辰都不能差的立正面壁在小黑屋里……   等她大了些,懂得什么叫“过敏”,夏天才知道,妹妹对“生鸡蛋”过敏,而她的溏心鸡蛋一般都是煮个半熟的……   至此,再不敢靠近妹妹,   妹妹是这个家的禁忌,   却也是最可怜的妹妹……   如今,   好久不见的妹妹,   乍一看,   饶是这么多年貌似“冷眼”瞧过来,还是不能接受眼前一切,   爸爸怎么忍心!!   又又啊……   而她的傻妹妹哦,其实也不敢看她,   夏家人她都怕,在外头见了也不敢认,   夏又还算麻利,赶紧走过来收拾她的木盒,   一时,这现场的氛围,真可用难受的凝滞来形容,   每个人好像都是死的,不敢动,   发脾气的,不敢动。因为妹妹,怕惊动她,   被发脾气的,更不敢动。夏天那一番“我就见不得这!”虽说话语任性,可句句在理呀!是的,她薛愿每次“社戏”仁字为先,那边叫人捐善款做公益,这边叫个明显经历凄苦的小姑娘卑微擦鞋……这不是伪善么,薛愿也脸红。   明芳更是人都快要吓哭,   人是她带来的,招摇显摆也是她,看看这局面,她可怎么办好呀……   这时候看见她老公了,更看见老公身旁的韩照了!   本来娇屈地还想跑向老公,这下也不敢了,只得惊怕地看着他,因为老公脸色不好,韩照脸色更是叫人惧怕……   韩照转头就走,   祁阳赶紧跟上,“是明芳太不懂事……”   祁阳记得上次他去小孕妇摊子跟前问鞋油的事,韩照也在车里,所以他以为韩照是介意明芳做事太不得体,这种场合……谁都知道他祁阳是韩照的人,如此不合礼节,显摆这些惹出非议,岂不是也叫韩照脸上无光?   哪知韩照一回头,神情冷口气却急,   “一会儿你亲自把那擦鞋的孩子送我家里来,记住,千万别吓着她。”   这下,祁阳彻底懵了圈儿!   可再摸不着北儿,事儿得利落完成呀。   韩照头也不回开车先走了,就是一副气怒模样,好像再不赶紧离开,恐怕会控制不住……   祁阳回过头来再次进小客厅时的脸色照样不好,但是,沉稳许多,   不看他老婆,直接走到薛愿面前,   “对不起薛夫人,确实是明芳轻浮了,影响了您的聚会。这孩子我先把她送回去,转回来再向您好好致歉。”   说完,还是不看他老婆,直接走向蹲地上清东西的夏又,也蹲下来帮她收拾好,“我送你回家吧,今天,打搅你了。”   要帮她提木盒,她不让,祁阳还想帮她拿,   这时候那头的夏天突然说,“你别帮她,这是她的东西,她不想让你碰你就别碰!”   今天,人们是充分见识到夏家这位老幺的任性了,   人不会联想到她为何对夏又这样,因为夏天表现出的且不只针对夏又,她的“任性”更像是个性使然,想爆发就爆发了……   祁阳看她一眼,也没多话,今天她是“有理的炮仗”,就别再逆着她叫她“更有理”了。   夏又跟着祁阳出去了,   夏天这才敢看妹妹一眼,鼻酸又想哭…… ☆、2.41   祁阳把夏又送到门口,他没想到韩照门口等着呢,就坐在他家那对儿矮石狮子左边一只身上。   远远看见车开过来,人起了身。   夏又见不是回自己家竟开到这儿来,也没多话,老实坨坨下了车。   韩照往里一指。“第二格还有几双鞋擦擦。”   夏又点头,自己走进去,超级熟悉。   祁阳心里明白了呀,这来“擦过几次鞋”了?   韩照这才看向他,眼神淡静下来,这是看见把人送来了才淡得下来,静得下来呢……“薛家问起,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知道。”   韩照稍一颔首,转身进去了。   只字不提里面的人、今天的事!祁阳自然也不敢问,该有数了:韩照对里头的人不一般,但是。无论何种心思,都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韩照手里拿着一盒牛奶进来。   这是他刚儿回来时路过超市买的。   “喏。”稍弯腰递她跟前,   夏又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示意都是鞋油,不能拿着喝,   “去洗洗。”   夏又乖乖起身走向洗手间。   出来时,还是走向自己的小板凳坐着,韩照已经把吸管插好递给她,她捧着喝,韩照蹲下来,“慢点。”才说呢。都已经听见“嘟嘟”喝空吸空气的声音了。   “喝完了?”   夏又点头。   他把盒子拿过来,“不是不给你喝,我买了好几箱呢,等一下、歇一下,再喝。”   他还试图跟她讲道理,怎么,你是企图跟她把习惯别过来么?   考验的是你,不是她。   明显她不高兴,你要么别给她喝,给了就叫她喝痛快呀,这方面“苛待”她,你知道,小动物的性子是,再大的羞辱她无所谓。可吃喝这样实实在在的事,你不如她的意,她不会喜欢你……   她低下头去,又抓起刷子擦,反正,她也没撅嘴没冷眼,可你就明明白白知道,她烦你!   “我这也是为你好,一口气喝那么多胃也受不了……”   才好玩,   夏又把身子转过去一点,就跟那小兔子烦你撩她。把小白尾巴对着你一样。   韩照看了会儿她,   真不知是跟谁怄,   你这不是无聊,心大,还想别她的习惯?结果,她仅仅这么背对着你,你就受不了……   他站起身去外头把一箱牛奶都抱了进来,   蹲下来,又戳了一个吸管递给她,她接过来就放嘴巴里吮……韩照突然觉得很可怕,只是这么看见她乖顺顺喝牛奶,刚儿那点不知跟谁怄的别扭就烟消云散!……这时候,韩照的心绪是何其复杂,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渐渐在走向一条挺莫名其妙的不归路,但是,拦不住。试图拦过,这几天不就克服着不想起她一点点么,她不过是个很容易招惹起人同情心的小可怜……可,那一刻,看见她蹲窝那儿在一派荣华轻佻里辛苦擦拭……韩照一瞬愤怒得无以复加!就觉得,这些庸脂俗粉凭什么欺负她!你们那伪扮的丽颜,虚矫的嘴脸,为她舔鞋都不配!……很奇怪的,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得赶紧走,因为情绪太不同寻常……   她喝完第二盒了,   “还喝么,”   夏又摇头,韩照放下一颗心。   刚起身,她仰起头,“今天擦鞋不给钱,还是给苹果行么。”   他笑,“你怎么这喜欢我家那苹果。”   “好吃。”她说完又低下头擦鞋。   见她终于愿意说话,韩照又蹲下来,“那个陈妈真是你姨奶?你怎么喊她陈妈呢,”   这,她是不说话的。   韩照想,我到底查不查她的底,查,又是为什么,知道她的底了,我到底想怎么样呢……一时心绪又杳然不知如何落地起来……这还真是韩照有生头一回,总像拿不定主意,可又放不下,十分不果断。   起了身,准备去干点别的,分散分散不痛快的心。   又和前段儿一样,   她擦鞋,   他做自己的事,……但是,显然这头他心不定呀……   外头下雨了?   韩照从文件里抬头,是听见窗外一点淅沥沥的雨声。   起身走向夏又那屋,   一惊!   人呢?   鞋已经擦完了,   但是她的木盒、鞋油、刷子还没收拾,趴一地……   “夏又!”韩照喊着往洗手间走,   没人,   “夏又!”   到处找,   心呐……韩照自己承认,揪疯了,去哪儿了!   “夏又……”   有苹果树的后院儿找到了,   雨里,她正蹲树下头不知道干什么,   韩照想都不想跑过去,一看,这孩子在把掉下来的苹果埋进土里……韩照从后头抱起她就往屋檐下走,她都湿透了,干什么呀这是!   都没停,直往洗手间走,   其实韩照真算个做事儿麻利、会照顾人的,上次给她洗过,这次马上上手,   亲手给她解扣子,边解边吼,“要埋,你喊我呀,打个伞不行?”   她是个傻孩子,行为举止奇怪点想的到,可韩照还是发了火,其实有点怪自己的意思,自己家都没照看好她……   把湿漉漉的外衣脱下来,又是只剩内衣了,韩照扯下浴巾把她包住,转身去浴缸里放热水,   试水温的时候眉头可蹙得紧,“洗好了喊我。”又指了指另一条浴巾,“那也是干净的。”   出来了。   多不放心,一直就站在门口,   听见她打了两个喷嚏,   问“水温行么。”   “行。”   听见她入水,   他又在外头说,“慢点。……可不可以。”   “可以。”   估计她在里面泡着了,   半天没声音,   他又问“行吗,”   “行。”   反正,你怎么问她也答,   韩照就是一万个不放心,里面一点声音都仔细听,   终于哗啦啦出水的声音……他手都放在门把上了,“把干浴巾裹着,我进来了啊!……裹着了吗!”   “裹了。”话音刚落,他就扭开进去了……有那么一下顿那儿。当然第一眼急着看她,她确实把浴巾从肩头披着那么裹着,但是浴巾不大,根本遮不住她的肚子,继而也就遮不住那肚子下……还有,浴室里热气弥漫,蒸腾得又又嫩滑的皮肤更是白里透红,艳咩咩。   艳咩咩的还有她的面庞,   鬼斧神工的腮红都没有她此时的小脸蛋儿水灵,   唇一红起来,鼻尖儿上水珠凝着,眼睛在湿发里又半明半昧……   “你洗头发了么,”韩照觉得喉头发干,鬼使神差说这句,   又又点头。   “我怎么觉得像没洗,”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走过去,拿起毛巾面对面那样抱着般抬手给她擦头发,   又又像个毛毛,头自然往后仰。习惯了,小时候陈妈也是经常这么给她擦头发,她仰着头看顶上的灯……   此时,她还是看顶上的灯,   韩照却差点被眼前的她迷空了心!   仰着头,又又的整个脸庞呈现了出来,   她的唇色欲滴,   从这个角度看,她的小鼻子好似有着最完美无法挑剔的弧度,   最要不得她的眼睛,   是灯光的缘故吗,   又星辰又水滟,   里面好像有汪叫人义无反顾往下跳的无底深渊,   溺死人……   韩照双手隔着毛巾揉搓她的发,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再也忍不住,两手托着她的后脑,重重吻了上去!   又又本能启唇,就那么点恩赐的小裂缝,韩照疯狂地钻了进去,如痴如醉……   分开时,又又大口呼吸,好像这时候她也才醒,充满惊怕看着他,   韩照还细碎地流连着她的每一寸面庞上的细节,“又又,又又……”是在轻轻喃她的名字么,唇其实没有完全启开,就像解不开的不明白,道不完的放不开……   也许,   韩照此时这个情态,远在蔚州被他拉下马的梁一言有深刻的“似曾相识”,   如果梁一言看到这一幕,   他会告诫这位尊贵的年轻人的:这只是开始。又又的媚,昙花一现,却是剧毒!沾了还想沾,沾了更想沾,直至全然不可自拔…… ☆、2.42   太庙旁,薛愿家举办“社戏”这天,大紫阳宫里也正行进一场重要的会面。   说来,这还是韩构第一次正式接见原澈,两人不是没见过面,但是这样深谈。尚属首次。   对原澈而言,自与姜靓离婚,看起来和这位老丈人家仰仗的贵主无缘了,其实不然,主要是郑林的根基还在韩构这里,他又是由郑林引荐入得大紫阳宫,自然还是绕不过这位贵主。   “来京城几日还住得惯么,这里空气比南方干燥。”韩构微笑说,   原澈恭顺而立,自有他的稳淡气质,“还好。收潮效果好,早晨、晚上的干冷空气更叫人头脑清醒。”   韩构点头,“我也觉得京城的早晚最叫人舒服。坐,一直耳闻你的才华,今天正好有些东西向你讨教讨教。”手一比沙发,看上去放松、和悦,确实感兴趣地闲聊一般,   “哪里。”原澈坐了下来,谨守礼态。   “听说你是学历史的出身,还是比较了解京城的发展史吧。”   “这里一直是国之中心,有些涉猎。”   “从西方史书上看,他们最骄傲的城市肯定是那个曾经辉耀着雄伟石柱和角斗场的古罗马城。可那时候,咱安京就比它大六倍了。公元五世纪,罗马帝国被北方蛮夷占领,我们这边儿正好也被鲜卑占领,情形非常相似,可结果却截然相反:罗马文明被蛮力毁损,咱们的文明却被蛮力滋养。当安京人口多达百万的时候,罗马人口已不足五万。再看罗马周围的欧洲大地,当时也都弥漫着中世纪神学的乌烟瘴气。   我不明白的是,该说那时候咱们留下来的文明应该更丰富更多维呀,怎么如今文人一想到安京,立即陷入的,总是那几个不知讲了多少遍的宫廷故事,呵呵。”   原澈明白。   这就是考验了,   韩构从小就被培养着往巅峰路上走,“识人明人”是他必须掌握的技巧之一,   什么人说什么话,聊什么,什么时候该直,什么时候该曲……别看他如此放松跟你扯闲聊史,想从你身上看到的,很多很多……   他刚才提到“才华”二字,原澈想,此时给他纯粹看到“才华”最保险。稍有些政见方面的,还是不露为妙,因为毕竟还不熟悉他,怕有些反而和他的意见相左……   “我想,这主要还是历来通行的史书说来说去就是这几个话题,之后大家也就跟着走罢了。以宫廷故事挤走市井实况,甚至挤走九州民生,终归还是因着缺少这方面的记载。不过,缺少记载,不是没有记载,有一些不经意留下的只言片语,还是能窥见一些想不到的风景的。   有个叫圆仁的日本僧人,他当时到安京来研习佛法,写了本《入唐求法巡礼行记》,里面说了这么一件事,会昌三年,也就是公元八四三,六月二十日夜间,安京发生了火灾:夜三更,东市失火。烧东市曹门以西二十四行,四千四百余家。官私财物、金银绢药,总烧尽。   这寥寥三十五个汉字,包含着不少信息。首先是地点很具体,即东市曹门以西,当然不是东市的全部。其次是商铺数量很具体,即仅仅是发生在东市曹门以西的这场火灾,就烧了二十四行的四千四百余家商铺。那么,东市一共有多少行呢?据说有二百二十行,如此推算,东市的商铺总数会有多少呢?实在惊人……”   原澈的声音一向如沉流,低缓而绝对的叫人舒心,   他漫漫而叙,让人听得进去,听得出极其有涵养有气魄的韵味,   人才,   不止来源你宏博的知识储备,信手拈来,   还在于,你能否有这个能力将你的储备完美地呈现出来,叫人心悦诚服!   看得出,韩构很喜欢他,这一聊,三四个小时过去,韩构亲自把他送出来,并意味深长地嘱咐郑林:原澈的职位要好好斟酌,别辜负了他一身好才学。   郑林怎敢不把他的话当话,当时就去安排:本来将原澈安排在外三,外三虽说不属核心部门,分管的属接待方面的工作,但是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谋得这种还是能近距离接近首脑的岗位已经是郑林格外安排了。如今这一听韩构的意思,显然还能“往里提”,郑林赶紧去安排。   于是,没有郑林同行,原澈和韩构的两位高参一路走回赟台。   这二位,一个方赞,一个元明,   都是肩负军职,实际也是跟随韩构的多年嫡系,   不是所有的高参都是嫡系,能当嫡系的必定“深谙主心”,那眼耳口鼻心,呼出来的都是跟主子“同心同德”。主子想到的,他们先一步想得到;主子没想到的,他们老早要想到……   韩构的“月牙婚”,知道的人不多,这二位应该是知道的,   那么,自然也知道这原澈跟“月牙婚”的渊源,   韩构在这件事上是不会跟原澈有丝毫直接上的“牵扯交涉”,   但是,他们得“探”得“明”:既然你要入韩构的幕,就得搞清楚你到底在“月牙婚”上还存不存芥蒂!虽说韩构最后也没娶成你的老婆,到底对你是一番侮辱,这不得不防……   “原澈,你曾是姜老先生的佳婿吧,怎么就没这个缘分了,我们听后还挺可惜,要不亲上加亲多好……”   原澈倒也料到必定有问起这件事的时刻,   自舅舅提醒,在蔚州,他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手段,深入了解到一些姜家为啥突然变脸的原因:似乎和韩构有关……原澈倒也敢往大了猜,这么急着跟我离,莫非韩构那头急着娶?   这太子抢自己老婆的事儿,既然婚已离,对姜家,原澈也没好招呼,自是也不想关心下文,毕竟姜靓及姜家讨到好了么,“天婚”没办成不说,姜靓至今还住在医院,精神病院……   不过,原澈倒也好奇,姜靓到底怎么个“好”,叫韩构这样“不嫌弃”?这“非娶不可”的架势,是姜靓本人的“魅力”使然?……   原澈低下了头,神色变得谦卑、遗憾。   开始施展他的板眼了。   韩构是因为今后要登顶,于是从小培养“玩心识人”之术,   他呢,   原澈历经坎坷,从小就遭逢家变磨难,通感人情冷暖,   于是,他的“玩心”术可能更具攻击性,且善于“由防入攻”,   几言几语,   几个神态,   几番慨叹,   方赞元明到底不是这种实战里磨砺出的雅孽的对手,   竟然真的脱口说出了“月牙婚”,还反过来安慰他,想借机更笼络他……   而此时原澈心中除了哑然失笑还有什么呢,   元首真尊佛至此了吗,自己儿子的终生大事能如此荒唐行事…… ☆、2.43   肩上有月牙的可不止姜靓。   不过,夏又右肩的月牙已经看不明显,因为,被遮住了。   不过,韩照这会儿还是隐约见到了痕迹,   已看不出月牙状。更像被白灰抹毁过一般……   当然在韩照看来,就是像伤口没长好就见了水,发过炎,这会儿虽然痊愈了,但是皮肤因溃烂已经坏死,泛白。   “这是怎么弄的,”   那一吻太冲击韩照了,清醒过来才发现夏又已被吓坏,说实话,他自己也被吓坏了,那种沉迷的感觉骇人又诡谲……到底还是有城府的。在夏又跟前起码他没乱手脚,他也明白情绪是自己的,不能影响到她……稳稳地给她擦干全身,把她裹进被子里躺着,一盒牛奶又堵住了她的嘴……   看来啊,只要她来,韩照就是个做家务的命。   牛奶又是连喝完两盒,被窝里一暖,光线一暗,小孕妇睡意就来了。   她睡着的时候,韩照先收拾浴室,再把她的衣裳洗了、甩干晾着。又擦手马不停蹄去厨房弄吃的。   他记得她说过喝猪肘子汤……   这会儿现熬肯定不现实。打电话去饭店点的汤,   人那边真是不敢怠慢,问的也细致,“就猪肘炖汤吗,需要加些什么辅料……”   韩照拿着电话,那不好决定啊,“等一下打给你。”对方连说“我等着等着。”   走进卧房,   “夏又……”单脚跪床边弯腰下去小声喊。   小孕妇微张唇呼呼睡得可香,叫人真想咬一口!   韩照单腿弯床上坐了下来,看着手里的手机,想做主给她点个有营养的辅料,但是……不怕人白送来,就怕送来她不吃怎么办……   又俯下身去,“又又。”拇指轻轻拨她的眼睑,“醒醒,就说一句话,”还是把她盘醒了。   显然这孩子是有起床气的,小动物咩,吃和睡是人生主题,跟生和死等同重要。她发出类似要哭的呜呜声,千般不耐烦,眼睛就是睁不开,有个圆鼓鼓的小肚子身子还能这样扭那样扭……韩照哄的声音都能滴水了,“猪肘子汤里加什么好吃。就说一句,乖,说了就叫你睡。”“萝卜。”估计这时候也就说吃的能炸出来话了,韩照笑,就那么挨着她的脸躺着,手机放到耳边,“萝卜。谢谢了。”挂断,手机丢一边,轻轻摩挲她的脸,手也轻轻拍她“好好,再睡,再睡……”   汤送来,   他白米饭、炒的几个小菜基本上也弄好了,   再去卧室,   发现小孕妇已经醒了,   害怕回炉,   光溜溜缩在被子里也不敢下床,她的衣服呢……   韩照看她一眼,也没多话,走去把已经烘干的衣裳拿进来,手里还有一把梳子,   衣裳放床边,人也坐下来,“来,起来,我先给你把头发扎起来,你自己穿衣裳。”   小孕妇听话,爬起来,   韩照给人梳过辫子么?肯定没有。不过这样的神孽见过一次基本上也会照模照样弄了,加上他一心想做好,必定做好。   也就在梳辫子的时候发现她果露的右后肩上的“腐烂痕迹”,问了这句“这是怎么弄的。”   夏又自是不会立即说,韩照也习惯了,   两手扶着她的肩往后一带抱进怀里,低头,“你捡你想说的告诉我好不好,骗我也行,我就想和你说说话。”弹了下她的小鼻头,夏又好像笑了,她喜欢他这种口气,韩照见有门儿,声音更像撒娇,“说一句话呀,小傻子,打呼噜那么大声儿……”手伸进去呵她的痒了,夏又完全笑开了,咯咯在他怀里扭,这还是小动物性儿,你越逗她她越开心。   韩照渐渐摸到她的肚皮上,“舒服么,”   夏又点头,   韩照唇锋顶了顶她额角,“说话,”   “舒服。”   “肚子饿了么,”   “饿了。”   “好了,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出来吃饭,有炖猪脚煮萝卜。”   韩照还是绅士地起身先出来了。   韩照孽神呐,   从这以后,他都为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折服!   无论跟夏又厮混到何种地步,哪怕自己魔火焚身,说不好听都快生不如死了!他都能及时刹车,为啥,他觉得自己太把夏又放在第一位了,她怀着身孕,我要一逞魔兽,岂太不是人!   但是,韩照没想到,   他想当人,这世上,却有人根本不屑当人!   面对夏又,他可“不客气”,禽兽不如又如何,他就要完完整整占有她!哪怕她还怀着孕,哪怕她还怀着孕……可想,韩照那时候的恨怒之愤达到了何等程度,不碎尸万段呐……呵呵,这些是后话。   还是说说夏又右肩后这“被磨灭”的月牙痕吧,   谁弄的呢?   说来,这可是夏又连父亲都不敢说的秘密。   有一个人,她一直坚持在见,   不敢不见。   这个叫婆离的小喇嘛身上有太多吸引她的特质,但是,绝大多数,还是怕。   在蔚州时,   夏又就坚持半月一次去他跟前听训诫。   奇异的是,   他说的每个字夏又都记得,每个字!   晦涩难懂的,   简易明了的,   甚至,粗俗不堪的……   他说过一遍后,会叫夏又复述,   夏又记得,说的自然通顺,   但是,他有时候也会问她一些问题,夏又答不出来,他就非常严厉地训斥她,甚至,用佛仗打她的手心,打得夏又眼泪流……   致使,夏又如今惊人地能说出许多大段大段佛理,意思她当然不明了,但是出口成章已然令人咋舌!   “佛教的第一特殊魅力,在于对世间人生的集中关注、深入剖析。   其他学说也会关注到人生,但往往不集中、不深入,没说几句就“滑牙”了,或转移到别的他们认为更重要的问题上去了。   他们始终认为人生问题只有支撑着别的问题才有价值,没有单独研究的意义。例如,儒学就有可能转移到如何治国平天下的问题上去了,道教就有可能转移到如何修炼成仙的问题上去了,法家就有可能转移到如何摆弄权谋游戏的问题上去了,诗人文士有可能转移到如何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题上去了。   唯有佛教,绝不转移,永远聚焦于人间的生、老、病、死,探究着摆脱人生苦难的道路。……”   这是婆离在她离开蔚州前“训诫”她的最后一段话。   说实话,以旁人眼看,他这番话充满对“佛”的溢美,甚至有“自吹”之嫌,   而他叫夏又务必牢牢记住,仿佛非要在夏又的脑海里打下烙印:佛是如此完美,你离不开他……   夏又告知了他自己即将去京城,   婆离用玛尼石灰用力遮掩住了她右肩后的月牙痕,   并严厉警告她:入京后,依旧要每半月去当地寺庙拜佛,并反复吟诵他最后说的这段话。否则,他决不轻饶她!   “佛眼、佛心里,有你。”他冷酷说,   夏又害怕,不敢不从。 ☆、2.44   对于佛,原澈始终处于一种玩味的态度里。   他自幼能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当然不懂其义,完全是从乡间老娘们的口中听熟的。   柴门之内,她们虔诚端坐,执佛珠一串。朗声念完《心经》一遍,即用手指拨过佛珠一颗。长长一串佛珠,全都拨完了,纔拿起一枚桃木小梗,醮一醮朱砂,在黄纸关碟上点上一点。黄纸关牒上印着佛像,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圈,要用朱砂点遍这些小圈,真不知需多少时日。夏日午间,蝉声如潮,老太太们念佛的声音渐渐含糊。脑袋耷拉下来,猛然惊醒,深觉罪过,于是重新抖擞,再发朗声。冬日雪朝,四野坚冰,佛珠在冻僵的手指间抖动,衣履又是单薄,只得吐出大声佛号,呵出口中热气,暖暖手指。   年轻的媳妇正在隔壁纺纱、做饭。婆婆是过来人,从纺车的呜呜声中可以辨出纺纱的进度。从灶火的呼呼声中可推知用柴的费俭。念佛声突然中断,一声咳嗽,以作儆示,媳妇立即领悟,于是,念佛声重又平和。媳妇偶尔走过门边,看一眼婆婆。只等儿子长大成家,有了媳妇。自己也就离了纺车、灶台,也可拿起佛珠……佛,倒象征一家的尽数安逸与权威了。   无奈,如今的佛,也实实在在是天下的安逸与权威所在,   元首尚佛,你想真正的了解他、熟知他、亲近他。必须也近佛。   金仙寺,这座恢弘大庙,原澈已来时多日,可说日日都要来造访。   金仙寺坐于京郊仰德离宫内,   百年前,这座皇家禁苑里的大庙肯定不对外开放,如今,连仰德离宫大半区域都成旅游胜地,这座皇家寺院更是早已插满尘世香火。   金仙寺地势精巧,   寺门面对宽阔的仰德湖,湖水湛蓝。   寺庙前半部在平地上。后半部则沿山而上,路人只见其黄墙耸天,延绵无际,不知其大几何。   进得寺门,立即自觉矮小,连跨过一条门坎也得使劲搬腿。谁也走不完它的殿阁和曲廊,数不尽它的佛像与石阶。   据说它厨房内有一口锅,其之大,几若圆池。当地的老人说,兴盛之时,此寺喇嘛上千,一睹此锅,大体可信。   此寺的一个院落,还有一幕洒金木雕的全本西游记连环故事,刻工之精,无与伦比。游人低声指认,悄声争辩,读完了一部浪漫巨著,也读完了一门雕刻美学。   原澈来往几日了,此寺还没走完,   他选在金仙寺来“近佛”原因也简单直接:元首喜欢。他每年也就这样的春、秋大好时光会来仰德离宫修养几日,金仙寺不是他最主要朝佛的地方,但是因其特殊的地处,元首有心情也会上去拜拜。   金仙寺东侧,   拾阶而上,走完狭长的石阶,   没想,竟然还有座庙中小庙,上名小石寺。   已经很少有游人走到这里了,看来进来拜佛的都是当地人,宝幢庄严下讲述着自己的心愿与心情……   突然原澈看见一人!……你知道当时原澈就有种人被揉搓着一身发麻之感!   夏又合着她的小圆肚子跪在大佛跟前的黄蒲团子上,   双手合十,双眸紧闭,不知道嘴里念着什么,像背书一样……   原澈身心全是麻的,但是眼色依旧能沉如珀色,   他警觉地看了看她周遭,等待良久,发现,真无人跟随,就她一人,这才走近她。   两手背后低头看了会儿,她念叨什么听不清,   原澈干脆弯下腰去,细听……   “佛教的第一特殊魅力,在于对世间人生的集中关注、深入剖析。   其他学说也会关注到人生,但往往不集中、不深入,没说几句就“滑牙”了,或转移到别的他们认为更重要的问题上去了。   他们始终认为人生问题只有支撑着别的问题才有价值,没有单独研究的意义。例如,儒学就有可能转移到如何治国平天下的问题上去了,道教就有可能转移到如何修炼成仙的问题上去了,法家就有可能转移到如何摆弄权谋游戏的问题上去了,诗人文士有可能转移到如何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题上去了。   唯有佛教,绝不转移,永远聚焦于人间的生、老、病、死,探究着摆脱人生苦难的道路。……”   反复念叨的,就是这段话。   原澈玩味,   谁教这个傻毛毛念这了?   明显她根本不懂,说的又快又急,好像有遍数要求一样……   原澈埋下脸去,几乎脸挨着她的脸了,“要念几遍?”   可想夏又吓得多厉害,   难得的是她没尖叫,好像知道这里不能叫,就是圆鼓鼓的身子往旁边一倒,缩趴在蒲团上,像受惊的小兔子战战巍巍看着他……   原澈倾身把她捞起来,后面抱着她竟然就这么叠加着也跪下去,丝毫不在乎人的眼光,“念完没有撒?”一手抱着她的腰腹,单手捧起她的脸蛋儿低头问,强势温柔,   又又摇头,   “要念几遍?”   “十遍。”   “还差几遍?”   “四遍。”   “好,乖,快点念,念完去买牛奶喝。”   又又认得他,加上他此时情态温柔,又又扭过头去合上双手又可爱地闭起双眼咕嘟咕嘟背起来……   原澈跪在她身后,和她紧紧挨着,两膝夹着她,怕自己坐下去会坐她腿上,扳开些,他知道她有多软,即使大着肚子鸭子坐没问题……手,轻轻抚着她的大肚子,脸庞已经挨着她的脸庞……她念她的,他思索他的……   是的,有些人你是万万想象不到的,   愈是禁魔愈是魔性野性一旦释放出来才无所顾忌!   才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原澈安心地挨着她听她念,又又口齿清晰,念得快,念得每个字却极其准,悦耳动听……   小石寺里出来,   下山时,   他没牵她,   她在前头走,   他在后面走,   只快到车前时,他拉住了她的胳膊,轻拽上车,   又又有点撅嘴,   蔚州时她就跟他搞熟了的,情态上不存在慢热或快热,   原澈也了解她,“怎么了?”副驾边站着,一手搭她腿上。傻毛毛多半乖顺,只除了……   果然,又又看向大山门门前卖煎饼果子的,她每次来一定会买一个吃。   原澈揪了下她的脸蛋儿“就知道有吃的勾着你呢。”   走过去买了一个来,傻毛毛安逸了,烫,小口小口吃,管他开车带她去哪儿……   开车路过第一家超市就停了车,买了一箱牛奶上来,   原澈比韩照爽快,   牛奶箱子一打开,就放她身边,她自己怎么喝都行。   还有,   原澈比韩照,兽性,   车,掉头直接开上这座有仰德离宫和金仙寺的漾山山顶,   傻毛毛吃足喝饱,   原澈,车里就把她占了。不顾又又还在打饱嗝儿,不顾又又有个小圆肚子……   所以说,   世上这谁畜谁孽你真别轻言看得准,   韩照,说起来荒唐事不少,但是真畜生起来,他忍得了。   原澈,骨子里凉薄禁魔,一旦畜生起来,快,狠,准,绝不拖泥带水。   其实归结起来,都狠!   从某个方面而言,他们挑战起自己的底线来,都狠! ☆、2.45   漾山顶长着高高的蒿草,   蒿草梢头,薄气袅袅,四面八方响着蒿草生长的声音。   车里已经因为原澈的激烈而空气黏稠,他自己都觉得快窒息,把夏又抱下了车。   风平。浪静,   一道道炽目的潮湿阳光,在蒿草缝隙里交叉扫射,   原澈心头胡乱碰撞,迸然炸裂,完全不想控制,无法节制,   夏又软得像面条一样,眯着羊羔般的眼睛,浑身发抖,一团红色的、浓香的火苗。在她面上哔哔剥剥地燃烧,   原澈一截截地矮,双膝啪嗒落下,重叠,起伏,在蒿草堆里耕云播雨。他迷离望着夏又脸蛋儿上一抹魔魅的酥红,迷乱地想,我这真是在秉领天地精华痛苦狂欢着,又又啊,你在给我炼狱一般的欢愉,堕进来了,还脱得了身吗……   和韩照比起来。   一个鬼畜地隐忍着,   一个温文尔雅地畜生着,   他难道没有忍韧的刚劲儿吗!   当然有,他的禁忍不比韩照弱,甚至,更寡情!   但是,为什么他就释放的如此果决,甚至。残忍,   无外乎,老天也要给他一个安逸的身世、无负担的精神世界呀?   家仇叫他骨血暖不起来,   他也怜惜夏又,   但是,   她毕竟是仇人之女,   夏又身上杂糅了太多他看得见的野心、权势、利享。站在原澈的角度想想啊,他可能做到韩照的“纯粹怜惜”吗,   太多的理由推使他必须立即占有这枚甜蜜的幼果:   她是夏元德的命。   她是梁一言的命。   他必须把夏又牢牢的融进自己的冷漠骨血里,才能牵着,这世上,他最痛恨的两个人,的命魂,随时给他们痛不欲生的戾击……   而同时,   他还得牢牢守住自己的心,   冷静,   自制。   从某种方面而言,这难道不是一种比韩照更痛苦的隐忍?   也许紧紧抱着夏又的原澈已经想到了这些,所以他才会之后的每次,无论何处,哪怕最肮脏的厕所里,最狭窄的楼梯间,他疯狂地投入,丝毫不比他舅舅当初失神失魄。但是,他比梁一言更艰苦,他心上的枷锁太多了,所以迫使他必须在极致的两端坠滑:前一秒他能为夏又死,下一秒他必须掐醒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夏元德的命,这是梁一言的命……   蒿草堆里,   敞着衣领的原澈举起手机拍下了夏又的第一张照片,   此时的原澈还不知道,   这是个开始,   从此,他这部最私密的手机相册里,就再无这世上的其余任何物件,   全是,他的又又。   又又的艳里,饱含他的坏心、痴心,   原澈没想到的是,之后他爱上了拍她,   有时候又又大哭,他不管不顾,独自拿起手机拍她,   路人看见,纷纷指责,“你怎么当老公的,她哭这么伤心,你只顾拍她,哄哄这小姑娘撒……”   他冷漠地低头看手机,不理不睬。   也只有原澈自己知道,   漫漫长夜,他就靠她的这些或哭或笑或傻或媚的照片度日,方能看着看着入睡……再艰难,看看又又,想起,她是我的仇,我的怨,我的所有寄托,心就有了点温度……   不过此时,这第一次,   原澈拍下的,全是她的身体,   又又爱吃,   吃成个珠圆玉润的小妖精,   原澈不知道他边拍边笑的样子有点傻,   因为,他把又又想成了猪油精,   在他年少时,最落魄的时候,吃一顿猪油菜都是奢侈,   原澈随父亲,口味油重,喜欢炒菜时,猪油和葱蒜一道爆香油锅的感觉,   他喜欢吃宁波汤团,又名就是猪油汤团,以水墨糯米粉做皮,猪板油和黑芝麻做馅,搓成团子入沸水煮三分钟,加入白糖,撒上桂花,看看那团子……多像此时的又又,皮呈玉色,一口咬破,一股由黑芝麻和猪油混合而成的黑糯糯的暖流汹涌而出……   他不禁放下手机,又抱起又又,真小口咬她,   生生把魅累里沉睡的小又又咬醒了,   又又要闹,他就问“饿不饿,”保管又又点头,   他手抚着她的肚子,“吃芋泥和虾饺好不好,”   又又迷迷糊糊地,一下能差不多全张开眼,   他深知又又有多好养活,吃好睡好玩好,又又的全部世界,齐全了。   他把又又领回了家,   原澈在京城的家在三十四层的公寓顶层上,   地儿没韩照家大,却一人住足够空旷。   之后,这里东西渐渐多起来,   四分之三是夏又的痕迹,   最显眼,   那摞到顶的牛奶箱子,颇为壮观。   今天,他就带回来了第一箱牛奶。   暖气全开,因此夏又养成习惯,在他的公寓里穿很少很少的衣裳,有时候精光就穿个纯棉的大T恤。   现在这座公寓的墙壁上还是空白,   以后啊,成片成片地挂,   她拼好一幅图就挂上,   原澈常常把她顶在上边无节制,又又不知不觉就去抠,一抠,全散了,她醒后光着腚又开始拼,原澈会好玩地用脚趾夹她撅起来的小肥肉,又又完全无觉,她拼图时最忘我了……   原澈手艺真不是盖的,   芋泥,用福建盛产的槟榔芋为原料,加糖、猪油蒸制,   芋泥好不好吃,全赖糖分、猪油的分量和温度之间的调和,也就是说,在这三者间创造出一种肥、甜、粉、软、烫的交相融合……多像又又。   而在原澈在厨房里忙活时,   又又规规矩矩像小学生坐在他的大办公桌边看小人书。   原澈会时不时出来看看她,   每次出来,她都抬头,“好了吗,”   原澈指着书,“看书。”   她乖乖低头。   虾饺,难得弄点儿,   因为要扳虾肉和猪肥膘肉,   也是靠热力在蒸笼里将肥猪肉和虾肉里的油汁逼出来才会好吃。   蒸的时候,原澈闻到香味,喊了声“又又!”   傻毛毛几快的速度跑过来哦,她早闻到香味了!   原澈框着她的肩头简直是妖孽地靠在水台边,指着一碗猪油,“等会儿用这个给你熏脸。”   又又笑得可开心,点头,   原澈捏她的鼻子,“你知道个什么……”   “知道。”   真是叫原澈意外,她竟然抢他的话!   “温泉水滑洗凝脂,原来的美人儿都是用猪油美容术。”   她边说还做动作,“先把猪油涂抹在脸上,像这样蒸,”她指了指蒸笼,“没有蒸笼,就用大碗倒入滚开的水,用毛巾连头带碗一起蒙住,让碗里的热气扑脸上……”她还直拍自己的脸蛋儿,笑盈盈。   原澈不怀疑她知道这些,   早看出来了,小又又是个挤在尘世外的纯种享乐货,除了吃喝玩乐,她什么都不懂…… ☆、2.46   怎么野都可以,有两点不能影响她:她要守时上班;她不在外过夜。   这点原澈觉得可能是夏元德给她定的规矩,夏又不敢破。   她住哪儿,什么地方上班,原澈也摸明白了,发现夏元德对她基本上还是“放养”。可还是得谨慎,不能叫夏元德知道他找到夏又了,所以这一开始和夏又都是先电话联系再会面。如此一来,反倒全和韩照巧妙地避开了,两人竟是一次都没碰上!这简直跟真有只神手在“排兵布阵”一样,那样精确,几次二位神几乎擦肩而过呀!……夏又才从那个路口原澈的车里出来,家门口,韩照等着呢;韩照的车才拐弯不见,原澈扭过头来,只看见夏又独自走过来。分秒不差。跟鬼神在掐着秒表一样……   日子在静好地过,   说起来,夏又现在有三个家,   簪花胡同自己的破窝算一个。陈妈时而来住几天,打理好她一二十日的生活,又回去。所以如今簪花胡同那破窝也算“物质丰富”,吃的穿的不算最好,可也不差。且,她爸爸给她铺了那一床的钱,夏又也不会是个在“精神”上亏欠自己的,照样拿着用,买她喜欢的绘本、拼图。最近她又喜欢上“工程积木”,非常非常繁琐地结构搭建,全仿真,纯德进口,上万一套……所以说,她这破窝里,甭看简陋的家居、乱七八糟的摆设,你要识货。她一把玩工程积木的小镊子都是纯钢,千元左右,绝对的奢侈配置……   你说韩照会不识货么,他肯定怀疑过。   好吧,绘本、拼图还不算什么,毕竟物件小,贵是贵。以她除了吃就买这些,能力上还是可以承受。   工程积木可不一般……   也是巧,夏又第一天抱回她的新玩具,就被韩照发现了。   那天,夏又上的早班,十一点一下班就往国广跑。   货柜前,她踮起脚要抱下那套最大的“帝国大厦”,这副钛钢积木光工程图纸就是六本小册子,碎片近两万,搭起来后估计有一人高吧。   人售货员赶紧跑过来,“你要干嘛!”   夏又还踮着脚。扭头“买呀。”   售货员看她这样儿,一来不像买得起,再,大个肚子怕她一个不拿稳,东西摔了、把她人砸了都不好。   两手掌着盒子往里一推,“买什么呀。”口气冷淡就是,   夏又两手垂着,停了会儿,从外套荷包里掏出一张黑卡,“就买它。”   售货员这会儿有点傻,这是国广的至尊黑卡,无限额度。   赶紧接过来一刷,那卡号都是个位数……再态度好得不能再好,说“可以给您送货上门。”夏又摇头,“我拿得动。”   自己拖回来了。不过人还是把她送上的士的就是。   一回来外套都顾不得脱,拆哟,拿出来看哟摸哟,不晓得几大的干劲,地上散得乱七八糟,都没落脚的地方。   陈妈炒好菜端进来,见她坐在小板凳上低头在小本子上画什么,   “又又,吃饭了。”   一般说吃饭她都跑得快,今儿,半天叫不动,   又炒一个菜进来时,她还在画,陈妈嚼了几句,“现在是玩起来吃都不顾了,怎么得了……”正准备出去端锅里蒸的汽水肉,迎面和进来的韩照撞上,“哦哦,您来了,”陈妈一手捏住围裙显得稍有拘谨。   前儿回去,她也向夏先生提起过碰见一个男人在家里坐着,夏先生只“嗯”了一句并未多问,陈妈更不得再提这茬儿,想,夏先生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韩照温和问“才吃饭么,”已经快一点了。   “还没吃,她才回来。”   陈妈去端菜了,韩照进来,就看见这一屋子趴的包装盒、零件,   韩照弯腰拾起包装盒看了看,   你看她多专心,在本子上画,愣是不抬头,   韩照看了眼她画的东西,竟是很栩栩如生的一个楼盘底座,笔力细腻,每个拼接处都有描涂!   韩照蹲下来,   “这谁买的,”   “我。”夏又这时候还浸在图画里,本能答,   “多少钱,”   她不答了,   恰好陈妈这时候进来……陈妈心哟,通通跳!她在门口也听见了,如常进来,“吃饭了又又。”   又又还在画,   韩照慢慢起身,“这东西很贵吧,您老还真是宠她。”   陈妈想,幸亏这些场景出来前儿管家都有交代,甚至还模拟过!   把饭拌进汽水肉里,也没抬头,叹了口气,“咳,您说她这样,她老家留下的那点拆迁款不仅她过的快活还能怎样,她一没爹妈,二没兄弟姐妹,钱都放我这儿,我也没个主意,不她想干点什么就给她干点什么……”   韩照没说话,看着她,   陈妈到底大家出来,那底气多少还沉得住场,   拌着饭走到夏又跟前,拿过另一个小凳坐下来,喂她,   夏又大口包一口,手上画的也没停,   嚼完这口,“我还要买小起子、螺丝刀,”   “好,给钱你买。”又喂一口。   间歇,陈妈像累了的擦了擦额角,“你说她傻吧,她某些筋还是通的,也大致能自己生活,可不还是得出来锻炼锻炼她独立的能力。大钱不敢给多,要被人骗了……钱还是得给她留着,毕竟她这今后也不是一个人了……”   韩照走过来,“我来吧,您也去吃饭。”   “您儿呢,”   “我吃过了。”韩照微笑,接过碗和瓢羹,也一口一口那么喂,   “你倒会玩儿,又看上这些了。”完全不嫌弃,抹她沾着饭粒的嘴儿,多少有宠爱无法的劲儿,   这处久了,韩照不是不明白夏又的“傻”仅仅体现在人情世故生活自理上,也许,你说她是天才也不为过:她看她拼图,精巧玲珑的心思尽在体现……   看着她动动动的小油嘴巴,加上她笔下那样精巧的图画,韩照心里一万个柔软,   放下碗,张手抱起她,“又又,你到底是怎样个小精怪哟……”亲上,吃她嘴里的饭,又又憨憨地还扭头去看她的画儿,韩照挨着她的额角“下午我们去买小起子螺丝刀,”又又点头。   这样,   夏又的第二个家里,   韩照的那几进几出的四合院里,   夏又的工程玩具也是乱七八糟铺得到处都是,   韩照也跟着玩,玩上瘾。 ☆、2.47   韩照这大个宅子真没几人进来过,一来他常下演战区;再,住,他也经常住在西府海子那边,这里更像他纯私人休憩的一个后院儿。   不过,显然这段时间他住这边更多。   祁阳往里走。发现左右堂通亮,   进来,穿过一扇雕木门……祁阳记得这里以前三面摆的全是书架,现在,全撤了,铺上厚厚的地毯,上面散的全是零件、小型工具、图纸,还有一些手绘的图画。   看见夏又盘腿背对着他坐在一座“滨名大桥模型”跟前,   桥只架起来三分之一不到,已然壮观。   她扎着低马尾,   显然长发剪短许多。像个小麻雀尾巴杵在颈脖处,   穿着白衬衣,深蓝的背带裤,   祁阳发觉她确实很柔软,有个小圆肚子还能这么盘腿坐着,加上背带裤兜着,格外可爱……   她好像很沮丧,一手捏着镊子,一手摊着,头低着。   祁阳刚想走过去瞧瞧怎么了,   韩照从内廊那侧门出来,   他军装外套搭在那边的沙发扶手上。军装衬衣、军裤俱整洁笔挺,显然也已经做好出门的准备,不过一定有事儿耽搁了,现在衬衣袖子卷着,手上拿着一个小螺帽,指头上还有木屑。   看一眼祁阳,也顾不上说“你来了”,在夏又跟前蹲下来。“试试这个。”   夏又接过小螺帽,埋头在桥身一处捣弄……鼓溜溜,螺帽好像还是不匹配,滚到地毯上……她背对着他,祁阳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反正手又摊下来,头又低下去。   就见韩照忙在她身后坐了下来,两个胳膊紧紧搂着她,手上有木屑,脏,也没碰她,就那么向上摊着,低头直哄,“我保管叫它套的上去好不好……”   坐在副驾上的韩照,右腿压左腿,军装外套敞着,右手支着头撑在车窗上。眉头微蹙,   出了他那个胡同,他说“先去国广。”   竟然花了上万又买了一套“滨名大桥”,   不过,他当场叫售货员拆了包装,自己蹲下来在里面翻找,只拿了其中一个螺帽!……这才脸色放松了些,捏着螺帽,手上下抖了抖,“就为这个小玩意儿,她饭都不想吃了。”   看来一万多就为这个小螺帽,剩下的,他对祁阳说“你带回去拼着玩儿吧,挺有意思。”   祁阳笑“留着呗,要又有零件丢了呢。”   韩照只把那颗小螺帽放进外套内袋里,微笑摇头“这是她第一次丢零件,还是因为我……别看她散得乱七八糟,放哪儿她都清楚……”   车,一路向大紫阳宫开去。   下车前,韩照看了看表,说,“我在‘流金岁月’订了一条鲈鱼,再过半个小时吧,你去取来。”   “好。”   人下车了。   祁阳看见他边不紧不慢扣着军装外套扣子,拾阶而上。   韩照自六年前搬出紫阳宫,很少自己开车入宫,每次来不是祁阳就是肇远送他来。祁阳觉得这是他并不想在宫里紧呆,有个什么事,外头一人接应,他能灵活脱身。比如说,刚才他就给了个时间点,半个小时,加上取鲈鱼往返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内,他就会出来。   勤冕殿最出名的恐怕就是前后殿立着这对儿和右平门前后那对1:100比例的华表了。   提起华表,百姓一般只注意前面的,忽视后面的,还会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东西需要正背面都设置呢?查查宫典就知道了:正面的华表喻意“望君归”,背面的喻意“望君出”,说来皇帝也不好当,在宫内不能沉溺于声色犬马,外出时切忌寻欢作乐,华表上的石吼天天提醒着君王注重自己的言行。   殿里也是通亮,   “元首,”   韩照先喊了父亲,   有外人在,韩照和他哥都很少喊“父亲”。   “哥,”   再是他哥。   韩构抬起左手,虚扶住弟弟的背,“小照来的正好,你看看这是哪里的砖。”   殿里除了他父亲,哥哥,郑林也在,郑林身旁还有一人,生面孔。   桌上确实放着一块灰砖,   有年头了,苔藓的青色都染了进去。   韩照微歪头瞧了瞧,   “热河的吧,像城砖。”   韩构笑,“你和原澈想的一样。”   哦,这位就是原澈啊。韩照当然有耳闻。   “怎么了,”韩照微笑看哥哥,   他哥淡笑不语,细看,竟然有隐隐地宠溺之感,   倒是他的父亲开了口,   元首两手撑在桌边,他笑意里的宠溺感就明显许多,   指了指砖,   “这是夜儿带回来的,你看她跑的远吧,这哪里是热河的,内江的!这孩子跑那荒郊野岭住了两个月。”   韩照神情也更放松下来,“堂姐回来了。”   韩夜学的考古勘探,到处跑也是常事,不过她从小由元首抚养,相当于他的掌上明珠了,所以格外珍视。   元首又看向小儿子,   “叫你回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元首两手依旧撑在桌边,看了眼原澈,显得干脆利落,“原澈会和你一起去晟陲看看那段长城的土质情况,他会带过去一个专家组,因为在防区里,如果涉及人员调配,你协助一下。”   这是大事,   韩照会亲赴晟陲也是为此:那边是距离京城最近的核战略区,古长城的垮塌牵扯面积大,怕出事故。   “另外,”元首口气放松些,却也略显无奈,“夜儿也坚持要去晟陲看看,我不放心,没叫她跟专家组,你带在身边吧。”   韩照点头,“好。”   这才二位神,首次,面对面相识,   “韩准。”   “有需要直说,我们力求高效。辛苦了。”   “会的。职责所在,不辛苦。”   这首次握在一处的手,纯工作性。   果然不出一个小时,韩照出来,   瞧了瞧黑塑料袋里的新鲜鲈鱼,很满意。……祁阳也没想到他订的竟然是条活鲈鱼,这是要回去亲手做?   祁阳载着韩照走东明门出大紫阳宫,   随后,相反的方向,   韩构的车也离开紫阳,   车后座,   韩构与原澈并排而坐,   出了宫,   韩构倾身按下了前挡屏,隔绝了与前座司机的一切声响,   安静的空间里,韩构看向右侧原澈,   “原澈,这次你去晟陲能帮我私人一个忙么。” ☆、2.48   “你知道我有个月牙婚的事儿吧。”他一轻笑,多少有些不羁无奈。   原澈稍垂眼,没想到他有面对自己亲口提起此事的时候。   韩构向后仰靠椅背,神情凝冷起来,   “这是和你说实话,就算他们当时操作成功了。我也不会娶姜靓,她不是我要的女人。”   原澈这才看向他,   言外之意,   他有中意的女人了?   韩构头靠在椅背上转头看他,笑意慵懒却也有着隐隐的坚决,   “不瞒你,我誓要娶到韩夜,遭天谴,我也只娶她一人。”   原澈稍露笑意,   这笑意是莞尔之意,对韩构而言。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你笑什么,”   “只是没想你在这方面还挺痴情。”   韩构叹了口气,完全放松下来,“她是我堂姐,我小时候跟着她长大,她一言一行影响着我,我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的了。我知道我想和她在一起必定艰难,首先元首这关就不好过。不过既然捣鼓出我这个‘月牙婚’,对我而言不见得是坏事……”   原澈已然明白了他所谓的“私人一个忙”是什么:   你们非要按我一个“月牙婚”,行呀,右肩能有月牙的又不是只有姜靓一人?谁都可以有。韩夜也可以“有”……   这个想法还是挺大胆疯狂的,   原澈对这位“继承者”又有了另一番观感,   展望与忧虑并存吧:主要就看他对他这位堂姐到底是真痴还是假痴了,   如果真痴。一个统治者,为了个女人,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绞尽心思……未免太儿女情长,似,并不堪大任。   如果假痴。那这位殿下就厉害了。或许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渐渐积攒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权威了。婚姻怎能受人摆布?即使自己的父亲也不行!而且,他挑选出来“挑战权威”的人,也是正中靶心,元首的掌上明珠!这是在直掏他父亲的心肺呐……好,你要我娶个带月牙的,行,堂姐行不!   韩构又看向车窗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还真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任务”倒是下达的非常明确,   “这次去晟陲你务必要想办法在韩夜的右肩处弄个月牙痕出来,原澈,这是我的一桩私事,我相信你能办好。”   车在长安大道上一路疾驰,   原澈看着车窗外飞逝的一眸一景,明白,这是取得韩构信任的第一步。   ……   西苑机场,   B4重型运输机敦实停在停机坪上,它的尾部舱翼打开。战士们正在往上面搬运补给。   专家组列队一排,   原澈陪同韩照正在与他们一对一握手,   “这位是物科院的常智教授……”由原澈介绍,韩照微笑与之握住,“辛苦了。”   最后一位,原澈没有介绍,   她是刚才自己走过来站在队伍尾处的,原澈也没正式和她认识过。   韩照明显笑得轻松些,反倒向原澈介绍起来,“这位是军史研究学院的韩夜教授,”原澈只有伸出手,“你好。”   “你好。”韩夜松了手即看向弟弟,“此行还请韩准多多关照。”   韩照一手背后,模样正式,口气却油滑,“姐,你饶了我吧,元首可当任务把你托付给我的,跟紧我,别到处跑。”   原澈见他姐弟交谈,遂带着专家们先上机了。   韩夜握着弟弟的胳膊,两人也随后走向机舱,   “这话今后跟你媳妇儿说,跟紧,别到处跑,看她愿意听不?”韩夜低声说,   韩照当然只是笑,不语。   其实心里在想,这话跟又又说,她可听,特别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或者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又又像个小肥砣砣尾巴,可跟的紧。   韩照想起昨晚在她家门口可等了老久她才回来,   “不六点下班吗,”韩照就是想着她六点已经下班了,直接从丰台营来的她家,结果,一等等这么长时间。明天他就要去晟陲了,本凌晨直接从丰台营前往西苑接物质,可就是不放心,无论如何走之前得挤出时间来看看她。   你问她的话啊,她顾得上就答,想答就答,别逼她,韩照试过,又又烦起来,最不好受的还是你,所以韩照被她磨得心也越来越大,答不答的,我问了我爽就行。呵呵,挺阿Q的。   这会儿她开了门就往房里冲,韩照等她等得也有点心躁了,一把抱住她,又又扳“看电视!”   韩照知道她要看什么,   探索频道正在播“第一工程”,有她正在拼的“滨名大桥”。   韩照直亲她“看一下我!小没良心的,我在外面站着冻死了……”又又真看过来,笑起来“多穿点撒。”韩照亲上去了“你亲亲就暖和了……”腻歪的时候不忘摸索着跟她把电视打开,一听声儿,又又脸就侧过去了,韩照还在细细地吮索她的脸庞……怎么办喏,韩照知道自己毁大发了,越来越放不开……   又又坐在床上看电视,   韩照外头给她洗了冬枣儿进来,单腿儿弯着坐床边,   又又爱吃冬枣儿,但是讨厌它的皮子,   韩照每次都用小刀一点点把皮削了,这可不是苹果,一点点弄,可麻烦,   今儿时间紧,他一会儿非得走,   只有用牙齿啃,更难,多啃一点下来又又就吃不了多少枣肉了,   塞一个她嘴里,又又像个小猪嘴巴直动,   她才会吃,而且你看她吃东西人就有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感到,知足常乐。   手又端她嘴巴前,又又把核儿吐出来。眼睛一直盯着电视。这一喂一吃、一端一吐间,又觉得我的又又如此纯真,几好养活哦……   实在要走了,韩照给她全收拾好,热水烧了,被褥铺好了,连睡前刷牙的牙膏都挤好了,   “又又,我要去外地几天,”从后面把她抱怀里亲了又亲,低声,又又懒懒地靠着,仰头看着他,眼眸微醺,多数又是依赖,叫韩照更情不自禁,纠缠住她的唇舌,模模糊糊“别看了,你把我的魂全都勾跑了……”   非得走了,   韩照收拾了垃圾一起带走,   坐床上的又又突然开口,“去几天呀,”   韩照比了个“五”,   出来了,   你知道那心里一口热气喏……恨不得一举逼到眼角变成不争气的水蒸气!   韩照想,如今多容易知足啊,她只四个字就能足以换回我这出去五天的全部念想…… ☆、2.49   原澈这种男人真的很勾人。   他不像韩照,摆明攀不到的神,高冷华耀再痴狂也不得。他沉得很深,愈是看不透愈是追逐想看,于是,变成一股子入毒的诱惑力……   韩夜看了他两眼。   这个男人在与人交谈时,现出他的谦逊儒雅,很有修养;独处时,孑然一身,孤默着,却极其华丽之感。   注意到他还是源于刚才的交谈,   韩照,她,几位专家,再就是他,坐一处聊起了古长城。   “晟陲的长城修于顺元吧。”韩照问起,   “是的,顺元三年。”一位专家答,   “顺元很重视长城的修建吧。”   “他那一朝确实修筑了很长的距离,但是工事很矮。”   “这就为凸显他的标新立异,他那一朝的比哪一朝的长城都花哨,造价也贵。”   大家聊得很放松。   “原澈,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说顺元这么折腾长城到底怎么个想法。”韩照笑,就是聊天的意思。   原澈微笑,自有他的谦逊有礼,但也真诚不矫作。知无不言,   “他的态度从1691年他的一份上谕里可以看出大概。那年五月,古北口总兵官蔡元向朝廷提出,他所管辖的那一带长城‘倾塌甚多,请行修筑’,顺元竟然完全不同意,他的上谕是:   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得民心。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如古北、喜峰口一带,朕皆巡阅。概多损坏,今欲修之,兴工劳役,岂能无害百姓?且长城延袤数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   说的很清楚,他觉得自己的祖辈就是破长城入关的,没有敏贵也绝对进得来。修长城是个劳民伤财的事儿,他并不赞同。   他修的其实并非叫‘长城’。矮,是因为并非防御所用;造价高,是因为他晚年喜好奢华,全做了赏风景之用了。”   徐徐稳稳之音。   可说进韩夜心里去了,   她个人十分喜欢顺元帝,研究他可谓丝丝入扣。   不少人一提起顺元帝的功绩,“修筑长城,巩固边防”好似必为其中一条,有些史学家甚至刻意忽略刚才他提起的这一道上谕,不愿正视他“晚年奢华筑城取乐”这一点。   一直没说话的韩夜注视着他,   “那你觉得他最后用什么做了防御,”   原澈绅士地看向她,   “也许他希望筑起一道无形的长城。‘修得安民’云云说得过于堂皇而蹈空,实际上他有硬的一手和软的一手。硬的一手就是在长城外设立‘木兰围场’,每年秋天,由皇帝亲自率领王公大臣、各级官兵一万余人去进行大规模的‘围猎’,实际上是一种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这既可以使王公大臣们保持住勇猛、强悍的人生风范,又可顺便对北方边境起一定的威慑作用。软的一手,是与北方边疆的各少数民族建立起一种常来常往的友好关系,他们的首领不必长途进京也有与朝廷彼此交谊的机会和场所,而且还为他们准备下各自的宗教场所,这也就有了热河行宫和它周围的寺庙群了。”   “是呀,这不得不说是顺元的大本事,一个热河的资本投入,就把复杂的政治目的和军事意义转化为一片幽静闲适的园林,一圈香火缭绕的寺庙……”   他是个叫人很愿意和他聊天的人,知识渊博,温文尔雅,放松,惬意……   至此,   韩夜对他印象不错,时而留意一下。   你知道,对于韩夜而言,她身边围绕的,几乎全是人中龙凤,天神看着都不稀奇了,能引起她的留意……   原澈是有感知的,   取得一个人的信任,第一步,就是认同感。   他知道自己的一番“论调”,在座几位专家心下是不以为然的,倒不是因为他“出了风头”,而是他们本着“自我学术原则”,根本就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是,碍于他的地位,加之韩夜之后的频繁互动,更难以开言反驳。   这是学术的悲哀,   原澈也觉得悲哀。当“学问”都被权势所左右时,于一个文人而言多么可悲……   原澈自嘲地想:我这“一身学问”早已为“权势折腰”了,   几位专家所赞同的观点,他原澈也能“迎合”地洋洒说出另一番篇章来,   但是,   他今天需要“认同感”的不是他们,   是韩夜。   有了认同感,他才好进行到下一步……   原澈靠向椅背,   这般算计着度日难道他就没有厌烦的时候?   当然有,   这些时来他养成一个习惯,   厌烦了,就想想夏又。   他穿的还是昨天的衬衣,衬衣上还有她的味道……   昨儿,天还有点冷,   他先带她去吃了火锅,   她超级不怕辣,原澈真后悔没要个鸳鸯锅,自己辣得眼泪流,   这时候才知道她有多坏,   白汪汪的小手舀了辣椒油还要往里添,   原澈抓住她的手腕,“祖宗奶奶饶了我吧,没看见我嘴巴都辣成肥肠了。”   她咯咯笑“真的不辣。”就是以疯装邪。   原澈松了手,边喝奶,“一会儿不带你去看小丑比赛。”   她马上停手,“是有点辣……”几可爱哟,   小丑比赛在光谷广场,   里三层外三层,   小又又圆滚滚,还有个小圆肚子,你说她怎么看得见?   原澈干脆把她抱了起来,“看见了吗!”天呐,怎么会不沉,可看见又又扭着头眼睛绽放无与伦比的华彩,直点头,原澈背后的衬衣都汗湿了也值呀……   原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轻轻合眼,   头扭到舷窗这边,叫人看不到他唇边隐隐露出的笑意,   小丑唱的歌,夏又都会唱,   原澈有时候真的抱不动了,   可看见她轻轻蠕嘴儿……她唱的声音很小很小,也许根本不在音准上,但是,她会,她记得歌词,英文的,法文的,德文的,意大利文的……天呐,她都能动嘴。   原澈再抱不住也得撑着,夏又的快乐是那样丰富而天赐,好像没人能与她同享,因为,你们于她而言,无人能及……那一刻,原澈觉得自己真的在仰望她,默默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手酸的要化掉,心也一样,快化掉了…… ☆、2.50   “我并不认为顺元给国家带来了根本性的希望,他的政权也做过不少坏事,如臭名昭著的‘文字狱’之类。只是,在历代帝王中,这位少数民族出身的帝王具有超乎寻常的生命力,他的人格比较健全……”   副驾的韩夜右腿压左腿。娴静地靠坐着微笑说,她手里拿着一瓶水。   原澈开车,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很少开口,却给予人倾听的尊重,他的沉稳气和淡定,让人处着非常舒服。这几日与他一同工作,渐渐熟悉起来,韩夜对这个男人愈发欣赏……   她又喝了一口水。   他们这是又要去长城遗址现场,两人同行往返也不止这一次。通常回到驻地吃过午餐,再驱车至遗址继续勘探考察。   韩夜半天不说话了,   合眼仰靠在椅背上,   “怎么了,”原澈扭头看她一眼,车速放缓,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微歪头还是笑了笑“脑袋突然有点涨,”声音些许轻,   原澈没看她,稍倾身通过自动键打开她那边车窗,边说“高原反应吧……”话还没说完。韩夜看他去了,就见原澈突然两手抓住方向盘左打像急于躲避什么,等韩夜反应过来再扭头看前方……“轰!”猛烈的撞击,韩夜瞬间失去知觉!   急刹,   撞击,   车轮摩挲沙石路扬起的尘土……   渐渐全都偃旗息鼓。   左侧驾驶位车门打开,   原澈下来,   边戴上黑色手套。   沉稳走至车后看了看,   经过几日的试行,今天停靠的位置已经八九不离十,   撞击下倒塌的树杈正好直插入副驾车窗内,且抵在韩夜右肩位置,   看来外面不需要调整了,剩下。全是车里的功夫了。   原澈坐回驾驶位,   首先拿过她还虚握在手里的纯净水瓶,换了一瓶同等水量的再如旧放她手上。   她能晕迷这么深,可不全凭撞击,   全身麻醉是怕一会儿她因剧痛而惊醒。   是的,   当这样一柄月弯型利刃狠狠扎进右肩!……仅仅靠撞击的晕迷一定会惨痛惊醒吧,   全程,原澈面庞淡定,仿若就是在做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外科手术,   包括用力扎入月弯利刃,   包括一举抽出。   包括血溢渗出来……   是得晕迷这样深,   否则下面还有更疼痛的,那尖利的树枝还得插入伤口……   全程,原澈在静冷完美地做一场手术。   ……   “韩夜,韩夜!……”   悠远的,好像有人叫她,   韩夜努力睁开眼……忽然感受到右肩处的剧痛!她低哼一声猛然咬住了下唇,人自然也醒了个透凉,终于看清眼前的原澈……他左额角有血迹,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已经被他扒至一侧,他艰难地侧着身还脱着她的肩头。而她卡在气囊和……是什么抵住了她的右肩,简直是噬心的疼!   许是疼痛,许是,这个觉得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冷静的男人,这时候却和自己距离这样近,能感受到他的关切,同样也感受得到他强大的临危不乱……韩夜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澈……”   “醒了就好,你稍动动手脚看能挪动么,”   他的声音有镇定作用,叫人信赖,给人勇气,   韩夜抽噎试了试,看着他点点头,眼里全是泪,全是脆弱……   “好。现在树枝扎入了你的右肩,我也不知道深浅,不敢轻易动它。刚才我已经打了电话求助,他们一会儿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我扶着你你能动动手脚就动动,感受一下看哪里还受伤了……”   韩夜抓住了他扶着自己的手腕,滚落下来了泪珠直点头,她知道他这是努力在转移自己剧痛的注意力……他一直这么扶持着自己,他自己伤到如何都不知道……正因为此一刻有他的支撑,有他的陪伴,韩夜觉得自己才能撑得过来这蚀骨般疼痛的煎熬……   ……   “原澈,”   韩夜被担架抬上救护车时还喊了声他,   靠在车边似疲累的原澈不过微笑抬了下手,是一种礼貌示意:我没事。   殊不知,被抬上车的韩夜合眼前,眸里埋下了多少留恋……   韩照见堂姐除右肩后的伤并无其余大碍,稍放心,看着救护车先行离开,这才走向原澈,   “真没事?”指了指他左额角,那里已经被包扎了,   原澈摇摇头,“没事。都怪我一时大意,”充满歉意,   韩照拍拍他肩头,微笑,“这里是时常有些小狐狸出没,跑的速度特别快,冷不丁就从你车前钻过去了,总有防不及的时候。人都无大碍就好。”   原澈唯有无奈笑着又摇摇头,没再说话。   好吧,   原澈这场“车祸”扯的是躲不及小狐狸“撒野”,韩照也应和防不及小狐狸“酿祸”,   巧得厉害呢,   帝都这头,   好像就禁不起你们念叨,夏又这个小动物,果然也出了岔子。   这天,她又老实爬上小石寺念她的功课,   会来小石寺,是婆离指定的,   念的这些东西,更是婆离有严格规定,夏又也老实,乖乖顺从。   婆离告诉了她佛的“四重特殊魅力”,   每七次念“一重魅力”108遍,   如今夏又念到第二重,   “佛教的第二特殊魅力,在于立论的痛快和透彻……”   念着念着,夏又声音变飘儿,   因为分心了,   她眼睛盯着飞入蒲团上立着的一只小麻雀身上,   这只虎皮小麻雀长得真肥呀,   夏又觉得它吃得太饱都飞不起来了,   一歪一歪“蹦”下蒲团,向大殿右侧通向后假山的小门走去,   此时殿里的香客也寥寥无几,   喇嘛们几人去午睡,留个年纪大的有一下没一下照看着大殿,   你看夏又啊,双手还合十呢,咦,起了身,嘴里还在念叨,人却跟着虎皮肥麻雀随了去,那腰还弯着呢,小圆肚子中间梗着,调皮着呢。   走走走,   肥麻雀走到假山中央,似乎又觅到食,又吃,   夏又不远处盯着它,眼中似奸笑,她可能想捕捉它,似本能,看见肥的、比她弱的有捕捉的本能……   却,   夏又突然发现,那肥麻雀边啄边发出“嘟嘟”之声竟然有点小回音……也不奇怪嘛,它正站在一个几乎包围处的中央,有点回音很正常。   夏又来了趣儿,本就没停的嘴声音大了些,“佛教的第二特殊魅力,在于立论的痛快和透彻……”又大些,“人生和生命课题如此之大,如果泛泛谈去不知要缠绕多少思辨弯路,陷入多少话语泥淖。而佛教则干净利落,如水银泻地,爽然决然,没有丝毫混浊……”更大些“一上来便断言,人生就是苦。产生苦的原因,就是贪欲。产生贪欲的原因,就是无明无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要灭除苦,就应该觉悟:万物并无实体,因缘聚散而已,一切都在变化,生死因果相续,连“我”也是一种幻觉,因此不可在虚妄中执著。由此确立“无我”、“无常”的观念,抱持“慈、悲、喜、舍”之心,就能引领众生一起摆脱轮回,进入无限,达到涅盘!”   天呐!   简直如抵达小西天一般!   夏又那脆软如新莺出谷、如燕归巢的嗲音,念出如此梵音,响彻小小的空间,竟然有如此撼动人心之力!!   忽然,   “谁在那里?”   夏又立即闭嘴,惊恐回头,   元首刚好微弯腰看过来…… ☆、2.51   韩自离来仰德离宫两日了,一如既往轻装简行。他的理念:属于自己的时间,且就完全属于自己,不必搞得大张旗鼓,否则,就真叫劳民伤财了。   这次来仰德。他的心情不知怎的总有些伤冷,或许跟父亲的忌日临近有关。   他的父亲70年前降职至咏州,他在那里呆了10年,日子过得孤寂而荒凉。亲族朋友不来理睬,地方官员时时监视。灾难使他十分狼狈,一度蓬头垢面,丧魂落魄。但是,灾难也给了他一份宁静,使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自然相晤,与自我对话。于是,他进入了最佳写作状态,天朝文化史拥有了《咏州六记》和其它篇什。华夏文学又一次凝聚出了高峰性的构建。   照理,他可以心满意足,不再顾虑仕途枯荣。但是,他骨子里有家族野心的根,他已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却又迷惘着自己的价值。咏州归还给他一颗比较完整的灵魂。但灵魂的薄壳外还隐伏着无数诱惑。这年年初,一纸调令命他返回帝都,他还是按捺不住,欣喜万状,急急赶去。   经过汨罗江,屈原的形貌立即与他自己交迭起来。他随口吟道:   南来不做楚臣悲,   重入修门自有期。   为报春风泪罗道,   莫将波浪枉明时。   现在韩自离读起这样的诗句还是挺不舒服。父亲提到了屈原,有意无意地写成了“楚臣”,倒也没有大错。同是汨罗江畔,当年悲悲戚戚的屈原与今天喜气洋洋的父亲,心境不同,心态相仿。心底里认同:个人是没有意义的,只有王朝宠之贬之的臣吏,只有父亲的儿子或儿子的父亲,只有朋友间亲疏网络中的一点,只有战栗在众齿交铄下的疲软肉体,只有上下左右排行第几的坐标,只有种种伦理观念的组合和会聚。不应有生命实体,不应有个体灵魂。   可是到了帝都,兜头一盆冷水,上峰厉声宣告,他被遣派往更为边远的留州!……这对父亲而言是毁灭性打击。无情的权力像在给他做游戏,在大一统的版图上挪来移去,不能让你在一处滞留太久,以免对应着稳定的山水构建起独立的人格。多让你在长途上颠颠簸簸吧,让你记住:你不是你……   父亲从此痛定思痛:当你不能决定“自己能成为自己”时,就努力做“决定他人命运”的那一个!   从此,再没有《咏州六记》那样的华章,一页页,是血淋淋的向权峰攀爬的冷酷薄情史,包括对待自己的子女,严苛甚至残忍……   父亲养过一只狼犬张简,曾经只诞下来一窝犬子,   六只里五只都健健康康,只有一只生下来就孱弱迟钝。抢不到妈妈的奶喝,自然更劣势,危在旦夕。   自离永远记得父亲当日之举,   他把五只健康地捡出来分给了他们兄弟姐妹,“好好养,一年后牵出来斗的时候,它们的勇猛就代表了你的实力。”说完,捻出那只快死的幼犬毫不怜惜地摔到一旁,小犬当时如断气,“优胜劣汰即是如此。”   自离是父亲最小的儿子,下面还有个幼妹。可那时候,自离觉得妹妹都比自己好斗。小妹妹仅五岁,每日都会带着属于她的小犬加紧训练……自离更贪玩些,自小就有些精致的淘气,当着父亲的面,他像模像样训练他的小犬,背过身,宠养小犬和它亲如朋友。那是因为还有一点,他实际养了两只小犬:是的,父亲以为摔死丢弃的那只,子离偷偷抱回来也在将养,且,格外珍爱……   他给这只衰弱笨拙的小犬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又又。   双“又”为双,取的是其余兄弟姐妹养一只,他养一双的意思。   又又很虚弱,有时候张嘴喝奶都很吃力,但是非常可爱,因为它无力启嘴的模样特别娇气慵懒,十分惹人怜爱。   又又很笨拙,他另一只小犬张长在五只里算憨头的,又又更慢钝,它慢慢爬,慢慢睁眼,慢慢瞅;它慢慢嗅,有时候一张小耳朵好像动听八方,发会儿呆……子离笑,这要是个人,一定是个小傻子。   但是,自离同时觉得又又很有天赋,特别是嗅觉,它只要闻过一次的东西,绝对记得住它的味儿,无论藏在何处,挖地三尺它都能精确找到,了不起极了!   自离爱死这小东西了,   如果说年幼的他在初来这世上短短六年,有能称之为“心爱”的,非又又莫属了……   但是,就是这人生里的第一个“心爱”,没想,最后,也成了唯一,成了最后一个……   父亲发现了他偷养又又,   或许,这成为了韩自离人生里唯一的一次梦魇,   这次,父亲站在二楼,   又又孱幼的小身子在父亲的掌爪里瑟瑟发抖,   六岁的小儿子跪在父亲脚边牢牢抱住父亲的腿,仰着头大声哭“爸爸,就让我养又又吧,它很聪明,我一定把它养好,一年后一定赢!……”   父亲低头看着小儿子,“这就是我的儿子,今日能为只畜生卑躬屈膝,以后还有什么不能击垮他的自尊!”   说完,狠心松了手……   这次,又又难逃死劫,摔得脑浆迸裂,   这次,父亲更做出了一个几乎令人发指的决定:   他叫下人剥了又又的皮,烹了又又的肉骨端来给小儿子吃,   “他不吃,不给他饭吃。”   无论母亲如何哭求、痛骂父亲,父亲不为所动,   幼小的自离挺了两日,终于抵不住饥饿、黑暗幽闭的空间,哭着把又又吃进了肚子……   至此,   无论父亲如何偏爱自己,甚至到最后,完全以“打压姿态”牵制他的兄弟姐妹,就为一心培养他为家族继承人,   无论父亲如何呕心沥血养育栽培,锻就了他今日的一切,包括权力、性情、能力,   在自离心中,父亲,永远和这梦魇联系在了一起,夹杂着分明的恨与痛……   可想,   此一刻,   在这偏鄙的小假山石中,   一双感觉几乎和当年又又一模一样的眼眸出现在眼前!同样的带有小动物特有的惊惶不安与纯净怜人!……   韩自离一抹腥呕已然抵达喉头,   “你叫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问这个问题,   求证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荒唐的结果吗?   却,   这一刻,   似乎根本不存在“可笑荒唐”,   一切都那样真实,真实得剐心戾肺!   “又又……”   夏又难得的警惕,不说出姓,   反倒就此一举深挖了他的喉头,   “呕!”   韩自离扶着假山石,剧烈呕吐了出来,   好似要把那六岁时的一颗纯净之心呕出来一般…… ☆、2.52   竟然不敢看她,自离侧头就走!   并没有跟下来站在台阶上的警卫们都感到很奇怪,元首脸色卡白,一手握拳反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快步离去。……里面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元首已走。更不敢逗留,赶紧跟上……   徒留下夏又大呼出一口气,她反倒没走,因为虎皮肥麻雀也没走,她跟它较上劲了,非要捉住它……   元首的警卫长丰明这几日确实觉察出异常,   元首每天都要往小石寺方向走,   有时候走一半,转回,   有时候都走到门口了,驻足不前,   有时候进去一圈。往殿后假山石那条路前行,脚步迟疑……   这日,   他跟着元首穿过假山石来到前殿……元首突然立在槛外不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模样虔诚,嘴里嘟噜嘟噜一直在念叨什么。   叫丰明惊异的是,看上去如此年幼的脸庞,竟然身怀六甲,小圆肚子搁着,整个人窝那儿圆鼓鼓并不觉臃肿,甚至可爱,但是,着实唏嘘,好小就有了孩子……   更奇怪的是元首看着她的模样,   那是一种认真,   很透彻地审视,   不移眼的怀念……   女孩儿跪那儿念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幸而元首这几日外出多数简行有遮掩。有时将风衣领竖起,戴着细边眼镜,更像一个学者,不着意看很难认出。   女孩儿念完了,   她动作一点不因为小圆肚子或者跪时间长脚麻了而迟缓,骨碌爬了起来,倒像完成了一桩任务,拍拍手,再看一眼顶上的佛,两手揣大外套荷包里就走了。   走得比较快,   元首走得也比较快。好像不想跟丢,稍回头“备车。”   丰明明白,不是立即用车,这是车得跟着。立即照办。   下了山出了金仙寺的大寺门,   连丰明都不觉莞尔,   原来她是肚子饿了呀,才会这样着急往下走,一出门就直扑门口卖煎饼果子的摊子,   可惜今天还真多人买,   排老长的队,   她跟在后面,不停往前张望,那饿的急样儿,眼里就只有煎饼果子了。   好容易到她了,   买了一个,   几专心喏,人边剥那个纸边转身继续下坡走,   结果,套句如今流行语:急死宝宝,   还没到嘴,刚准备咬一口……“啪!”一人急匆匆往上走,也不看路,把她撞了,煎饼果子掉地上……   你看这孩子哦……哭得心都有!   想想,连叫丰明这样一直看着她的人都一瞬心软无法起来……她许久望着地上“啪叽”一坨的煎饼果子,那懊恼、伤心、烦躁,可想而知……   元首只看了他一眼,丰明立即明白,跑过去排队,   边排边回头张望,   幸亏她“悼念”这个煎饼果子的时间还比较长……她蹲了下来,还是把掉地上稀烂的食物清理了一下,丢到路边的垃圾桶,然后又走上来准备重新排队,看来誓要吃到……丰明已经买了两个,望向那头元首,元首站原地没动,只稍稍点了点头,   丰明走向她,   “姑娘,我买多了一个,才买的,要不匀一个你,”   看着那眼睛就转忧为喜!   直点头,   赶紧掏钱,   给了她一个。   这回,知道先看路了,   走到边边,   这才剥纸,还站住了才咬一口……无比满足……   丰明把手里的一个递给元首,   元首微笑“你吃。”   丰明笑笑直摇头“不饿不饿。”   元首也没勉强,纸袋捏在了手里。   跟着她走到公交站,她上了车,他们上了车。   她进入了西城家乐福,   丰明知道不能跟丢,下车快步走了去,元首没下车,这里人太多了……   约二十来分钟了,   丰明上了车,   “她在里面上班,正在整理货架。”   元首轻轻点点头,   也没说要走。   丰明当然是吃惊的,   竟然一直没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丰明不得不轻声问,“是要等她下班么,”   元首点点头,   “那我得去安排一下,因为出口较多,不知道她会从哪个出口离开。”   元首还是一点头,   手里一直捏着那颗煎饼果子的纸袋……   也许,   这是他许久许久未有的任性了,   上次“任性”就是六岁时,他偷养了又又……   是非常不可思议,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想象,   且不谈他身份不身份,   光这把年纪了……自离苦笑,他不是没自制过,   一辈子,为首者,最本能的,就是自律了,   如他,   六岁以后就开始强化训练自控,   稍有放纵的苗头一冒起,那就是妖魔,必将被父亲强行“打死”,灭于“摇篮”,   他收益于父亲的这种教育方式,也痛恨着,   所以他教育韩构和韩照,更多的是言传身教,而非刻意干涉,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成功的典范……   本能的自律,表现出的就是逃避,裹足不前,   自他自认为自己内心无比强大起来起,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甚至可说“腥风血雨”,   还真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逃避,裹足不前……   他也知道原因,   六岁的那个“又又”代表的深刻与残忍太刻骨铭心,   再强大的精神世界,曾经一定都历经过“刻骨铭心”,没有人生来就坚不可摧……   但是,显然他无法避免这次的“强烈意外”,   “又又”尸骨无存,被他吃进了肚子,化进了骨子里成了伤痛,   一个和它显然存在着,他也明知荒唐却无论如何挡不住、甚至近似“诱惑”联系的另一个又又出现……他觉得自己的一切“自制”都是枉然,且,矫情。他想了解她,他对她好奇,他想知道到底她和六岁的“那个又又”有多像……   事实,只跟了这一小截路,   自离是震撼的,甚至,隐隐是,兴奋的,   像!   太像,   “又又”肚子饿了,再迟缓的动作也会变得伶俐,   “又又”也会沮丧,全为了吃,   到嘴的,最后飞了,它也会许久流连在食物跟前“哀悼”般注视许久……   自离通过“又又”,加之天性的通透,他十分了解小动物,   可以这样说,自离一眼看穿,   眼前这个又又,就是个小动物性儿!   更不谈,   他是何等的道行,何等的眼力,   这个又又,或许确实异于常人,智力……所以,当丰明来汇报……他们是负责任的,布置了,就一定会根据“安全守则”执行他们肩负的职责:   “她叫夏又,弘农人,来超市快半年了,智力有点问题,目前只知道这些……”丰明声音渐小,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儿身世如此可怜:是的,从面上看,就是可怜了,年纪小,智力障碍,还怀有身孕,超市打工……她的同事就是这样形容的,嘴里、神态里,全是同情与唏嘘感慨……   元首并无大的反应,   低头看着手里的煎饼果子,   已凉,   如这般心境哀凉…… ☆、2.53   挺诧异,她竟然就住在大紫阳宫后的簪花胡同。   接下来几日,元首往返远远随着她,不惊动。   当然,他关注的人还是要做背景调查的,不存在应不应该。这是丰明他们的职责。   递上来的资料基本上和初次在超市了解的一致。这是把话说回来,夏元德既然敢把夏又藏在王气底下,一定方方面面考虑得极其周全,不怕任何人查。   偏偏也是巧,   这也有些日子了,韩照也好原澈也好,本都该是五日后返京,但由于韩夜“突”遇车祸受伤,行程不得不在晟陲耽搁,这样一来,元首的“默随”自然而然错过了这二位的踪影……   回到晟陲。   闻韩夜受伤,韩构也要抵达探望。这下晟陲这边的医院更严阵以待。   车里,   韩照和原澈坐后座,   韩照问他,“言外之意,专家组给出的初步意见是,这些城墙根基不深。即使垮塌也无大碍?”   “是的,经过勘察,当年的管道设计已经考虑到垮塌的问题,加之这次倒下来的部分……”原澈详细汇报了这几日的工作。   这是自出事后,原澈第一次来医院看望韩夜,   虽然他也受了轻伤,但是工作一直没有懈怠,这点,给韩照又留下很好的印象。人才,可贵在不自矜,且,行事踏实。   今天,韩照要亲赴工地看看。返程时,说去医院看看堂姐,原澈唯有陪同。   不过,在韩构抵达晟陲前,原澈确实想有这么一次机会来医院。   为什么?这就是原澈的城府了。   主识他,他也得客观识主。   知己知彼,方能有正确的判断与决策,   以原澈的缜密谨慎,既然韩构如今正式成为他要烧的“灶”,不得不摸透彻,特别是。对此人,原澈已然怀有疑虑:从韩夜这件事上看,他到底是“风花雪月”还是“城府深沉”,原澈必须弄明白,这关系到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抵达病房,   医院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以一个小地县的条件,单独供出这样一间“特护房”很不容易了,   医护人员都是四人一班轮流值守,   韩照的警卫两人24小时不离岗,   保姆两人就住在外间,随叫随到。   韩照来了,院方领导全员陪同,他又详细问了问姐姐的伤情。主刀的正式院长本人,一再表示并无大碍。   是的,看上去人气色着实还好,事实伤情是不重,如果是像他们本地糙一点的姑娘,现在已经能出院干活了。   按说,以韩夜的身体素质,这点伤也犯不着住这长时间院,毕竟不是说她是搞考古勘察的么,常年在外,哪有这样娇弱……这点,原澈心里也只是笑笑。如此出身,吃一点苦怎么样都会被放大,好像他们这些龙子龙孙只要会吃苦就是坚强了,搞得跑去内江住了两个月都成稀奇了。内江是地理荒僻,如今却已被开发,周边县市依靠特色旅游发展都不错。本质上看,元首还是以护犊的心态在看待他的这个义女。不过也无可厚非就是,养育女孩儿和养男孩儿是不同……   “姐,好了些么,”韩照在床边弯腰,这是他自家人,他自然出自真心关怀,看了看她包扎的右肩。   侧靠在软和背靠上的韩夜微微点头,“还好。工作怎么样了,”眼睛已经看向他身后几步的原澈,是的,这几日她着实有些盼着见到他……   原澈见她视线过来,礼貌一点头,并未说话。   “姐,今天外头太阳不错,我推你出去走走吧,太阳底下跟你说,都是好消息。”韩照笑,   韩夜点头,微笑要起身,“好消息当然好……”韩照扶住她胳膊,医护人员赶紧也过来,搀扶得搀扶,推轮椅的赶紧去推轮椅。   韩照推着她要出去时,原澈故意似手机震动接起了一个电话走到窗边,沉稳,“是我。……”   见状,韩照也就没多等,先推韩夜出来了。而出来前儿,韩夜趁韩照弯腰给她腿上盖上薄毯,又看了那边打电话的男人一眼,后,默默垂眼,被推出来了……   病房里除了一个在铺床的保姆,走空了,   原澈貌似通完话,低头看着手机往门口走,   走到这边床头旁时,   打火机突然掉在地上,他弯腰捡……   捡起打火机的同时,很从容地将一枚无线窃听器吸放在了铁床架背下的角落里……   出来时,   韩照和韩夜俱看过来,韩照招呼他,“原澈,还是你来跟她说说进度吧,她问的太仔细了,我可应付不来。”原澈微笑走过去。   是夜,   韩构抵晟陲。   韩照原澈往机场迎接,   韩构说“天儿也晚了,你们白天工作也辛苦,一会儿回去休息吧,我去医院先看看姐,明天再谈工作。”   于是,出机场即分道扬镳,韩构往医院而去,韩照原澈回基地。   回到房间的原澈,脱去外套,靠向沙发闭目休息了会儿,   再睁开眼,   抬手看了看表,   翘起的腿也没放下,从裤子荷包里拿出手机,手指划了几下,手机发出嗡嗡声,他放下,头靠向沙发背继续闭目养神,听着……   一开始房间里还挺嘈杂,估计人多,   韩构到了,再晚,院方迎接的人也多。   都是些人前的关怀之语。原澈平淡听着,始终没睁眼。   终于,   嘈杂声渐平,   大概闲杂人等也该离开,   有短暂的无声,   听见阖门的声音……   “姐,你受苦了。”   “你还真狠心,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宝贝儿,必须逼真嘛。来,我看看,哟,这次真吃亏了……”   原澈睁开了眼!   男女低笑粗喘,淫没耳旁……   “没想到竟然是他……你还真会选人,他不声不响一人就把这件事利落办了。”韩夜享受的音调里,另外又有些,浪放地钦慕,   “原澈还真是一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也算是考验他一遭。再说,想在你肩上弄出这个月牙来,姐,你自己也说要自自然然不露痕迹。别的人我也不放心,说实话,原澈一看就是个行事稳重有分寸的,瞧瞧,办得真不错……”   “没良心,还不错,我肩上捅这么大个窟窿……”   “姐宝贝儿,这也是为咱们能顺利在一起嘛,再说……看来你对他印象也不错?”   女人娇嘤了一下,“轻点儿,”接着,小声儿,“他,我要定了。”   男人低笑,“放心,这种人物是得笼络,我保证,他一定是你的。”   “坏蛋,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怎么不爱,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原澈眼沉如魔,   不禁轻弯起唇,冷鸷,嘲弄,   这还真是一对儿敢玩的孽畜呢。 ☆、2.54   今日风和日丽,家乐福门口空地人声鼎沸,超市员工在开趣味运动会,更像一场大促销活动,很热闹。   元首依旧是风衣领竖起,双手放在荷包里。细边眼镜里眼神缓和,注视着那边的夏又。   她一直坐在摞起来的矿泉水纸盒子上,表情羡慕。没办法,她一个大肚子肯定上不了场参加这些有趣的活动,唯有比赛完的同事们下来了,她递上矿泉水,做这些打下手的事。   还好就是运动会完了,善后的工作没叫她做,她直接下班了。   今天她并没有直接回家,元首也注意到她有时候回家后还会在路边擦鞋,说实话,心里着实不忍……   这会儿她找了家铁板烧店进去。……她确实是个小吃货,啥都能亏待,亏待不了自己的肚子。   元首在她斜对面一桌坐下,   服务员过来,“您吃点什么。”递上菜单,   元首两手肘搁在桌子上。斯文地半捂住脸轻咳了一下,   对面的丰明已经接过菜单,“看看。”   服务员离开。   那边,小吃货已经熟练地点好餐。元首看见她从包儿里掏出一只魔方专心玩起来。   是叫人惊奇的,   一会儿她就复位了。   可能觉得不过瘾,   她侧过头去,不看,手里又瞎扭,   扭了好半天呢,打乱的不成样子,   头侧过来回到魔方上,超级快,手里像玩出花儿。又复位了。   如是几次,她点的餐来了。   椭圆形的盘子上整齐排列一索儿排骨,旁边也有青菜,   元首见她不点米饭,点了的青菜也不吃,尽啃排骨去了……   元首起了身,   “您……”丰明也要起身,元首单手一压,丰明唯有坐下。   自离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夏又本低着头专心啃骨头,见对面坐下一人。不安地稍抬头瞅了一眼……才好玩儿,小孕妇一下站起来!手里油流,还捏着骨头,像犯错的孩子。   “怎么了,”他微笑仰头,“认出我了?”   她点点头,   自离以为她是认出那日在小石寺的相遇,“那天吓着你了……”她却又摇头,好小声,“你是元首。”   这下自离稍愣了,不觉莞尔,“你怎么知道,”   “电视里看过。”小孕妇老实答,   自离佩服她认人的板眼。自己都这样了,她就一抬眼就认出来了……左手捉着右手腕挨在唇边,右手直往下压,“那还不快坐下来,就你一个人认出来了,别再被人发现。”眼角有狡黠的笑纹,   小孕妇乖乖坐下来,   一时骨头还捏在手里,不知该不该继续啃,   自离看她这样,也没劝,倒是指了指她的盘子,“好不好吃,再点一盘我也尝尝好么。”   夏又很听话,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盘排骨。   夏又见他很惬意地右腿压左腿,将餐巾展开优雅地铺在身前的盘子下,   “你也像我这样,我们比个赛好不好。”   小动物都喜欢比赛,   夏又不吭声,可是却也学着他铺开餐巾,   “对,像这样接着嘴,”他身体稍前倾,比了个两手拿骨头的动作,“一会儿啃,油别滴到身上。”   他似是玩游戏的高手,偏偏醇沉的声音又格外有诱惑力,叫你不得不跟着他走,   又又喜欢这样的紧张感,才认真,身体也前倾,已经做好了拿骨头的动作……   “又又,我们现在来比赛啃骨头,看谁啃得快,看谁啃得干净,”又又才要笑起来,是一种完全的快乐,因为这是她的长项呀,他又说“但是不能只啃骨头,要把青菜叶包着一起啃,光啃骨头也算输。”又又完全沉溺在游戏的兴趣里,也不管爱不爱吃青菜了,直点头。   “预备……起,”   天呐,丰明看着都得瞪眼,   元首和她头凑头,就那么无所顾忌地啃骨头,   当然,元首如何做出来的吃相都那么优雅有范儿,因为眼里有溺爱……是的,就是溺爱,只管纵着又又做她喜欢的事,又又是主角,叫他怎么配合都行……所以看起来又那样洒脱温暖,   又又呢,   才不管其他呢,专心啃,才听话,叫她包着菜叶,她一个也不敢落下……   赢了,   奖品是一碗米饭,又又吃的也超开心。   自离到底深谙小动物习性,它们不爱吃的东西,有时候哄哄,是能哄着吃进去的,不像人,太有棱角,太有记性,不明白退一步的美妙……   吃得饱饱,   自离和她并排走在步行街上散步,   夜幕降临,夜市热闹了,   自离怕往来的人撞着她,一手依旧放在风衣口袋里,一手捉着她的手腕,那样自然。   街上的女孩子好像头上有东西在晃,自离定眼一看,发现是棵草,   自离也不觉莞尔,如今小姑娘怎么时兴戴这个?过去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时,卖儿卖女的才在头上插棵草,表明孩子要卖。   正好路边有小商贩卖这种长草的发卡,   自离捏了捏又又的手腕,“你戴不戴。”   哪知又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自离笑,“不喜欢?”   “我不卖自己。”哟,她还知道这含义呢,   自离另一手也拿出来,低头边说边点,好像教孩子一样,   “头上插草标,是旧时有的儿女卖身葬父母。父母去世,无钱下葬,就有自卖自身尽孝的,说来也算人伦一种。现在啊,倒成了时尚……咳,原来的京剧界眉清目秀的孟小通扮老生,十几岁就已成名,‘嗓音宽亮,不带雌音’,在今天这样崇尚装嫩的文化中恐没机会再现了……”   又又一下好像来了趣儿,“我会唱。”她那小圆润脖子一撑,   “哦?来几句,”自离好像一点不怀疑她会唱,对她真有一见如故之感,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想当年沙滩会,   一场血战,   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   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   只杀得众儿郎滚下马鞍。   我被擒改名姓身脱此难,   将杨字改木易匹配良缘。……”   这是《四郎探母》里的一段,   被小又又唱得超有韵味,   自离发觉她出来的那个味儿极其正宗,   一开口真有只有百年前那些大角儿才有的腔调,且脱了稚傻之气,瞬间显出明眸隆准,给人“与君子交,怡怡如也”之感。   她有一副好嗓子,这样唱起老生来,膛音宽厚,真丝毫不见雌音!   自离也是听戏的行家,   京剧“摇板”“散板”,没节奏,一般演员往往都敷衍了事,一表而过。岂不知,最难的就是“摇板”“散板”,这是为角色抒情而设,麻木不仁,自然大煞风景。   可就又又刚才来的那一小段儿,斟字酌句,考究细腻,着实落彩呢。   你说如此这般,如何不叫自离心中更亲近?   殊不知,   夏又确实如王冠上的一抹至毒,   愈是手握重权的,愈是容易“与她心意相通”,也就愈是沉溺快、深、不可理喻的难以回头…… ☆、2.55   都京机场贵宾厅。   夏浮安静坐在角落看书。   高冷的夏浮一向被同事背地称为“冷面女王”,不得亲近,更不敢得罪。   一,出身高贵。夏元德的长女。   再,嘉佛肯一迪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入职外务省仅三年。已是国际法局审议次官。   这次元首东亚行,夏浮作为法务这边的专才随外务省东朝课先行东朝,为元首的即将去访做前期准备。而元首一行也已离京,开始了他的东亚四国访问之旅,首站,外蒙。   夏浮走到窗边饮水机前接些热水喝,   突然听见窗边站着的两个同事一声惊呼“好险!”抬眼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夏浮一凛,差点甩了手里的纸杯跑下去!   楼下,A120登机口长椅坐着的全是身着臂膀印有“家乐福”字样冲锋衣的员工,显然,这是家乐福组织员工外出旅游。   同事们说“好险”是一人估计赶着登机一路狂奔。到A120这里差点撞上一名孕妇!   幸而旁边的人把她拉回来及时,孕妇被人扶着纷纷安抚,谴责那个还是跑远了的急躁货……   这名孕妇正是夏又。   是的,家乐福组织员工去外蒙旅游,原来是考虑夏又是孕妇不宜外出,可是这是一次大活动。老板希望“恩泽普降”最好每个员工不漏地搞好这次活动。也问过夏又的身体情况,又又是个玩货,自然容易妥协,这不,一并“带走”。   当然,夏又还是蛮兴奋的,她出门不多,特别是出远门,跟那关久了的麻雀终于能放出去了,心情雀跃着呢。   旁人吓死,差点被撞的夏又像个懵蛋儿,人问她怎么样,她还笑着摇头。一点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同事们还是蛮照顾她的,知道她智商有点迟缓,但是人真是个纯朴的小姑娘,平常啥事儿都好商量,本本分分助人不计其数……   见她无大碍,周围人也关照,夏浮心稍微放平静些。   是听夏天提起又又怀孕了,当时,夏浮那心和妹妹一样,只能用心绪难平来言。话是多说不得的,家里的禁忌。随着他们兄弟姐妹的年纪渐长越发掩饰得深,都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免得说了伤心……   看着众人把又又扶到椅子上坐着,还有年长一点的阿姨给她倒了热水,夏浮不禁眼眶有些热胀感……   那年,学校组织春游去锦湖公园。   六年级的夏浮和小伙伴们排队被老师组织着上了一条游船,   那边,一年级的小朋友也被老师一个个牵着上了船,   夏浮和小伙伴们泛舟清清的湖水上,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好不快活,渐渐,渐渐,他们的船荡远,和一年级小朋友的船越离越远……   上岸了。   奇怪的是,   一年级小朋友倒比他们先上岸,叽叽喳喳排队坐在小亭子边吃东西呢,   夏浮是着意找了下,又又呢……   这时候听见,他们的班主任刘老师问一位老师,“你们怎么先上来了?”   “咳,掉下去一个孩子!”   “啊?!”   “曲老师班上的夏又,说起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船划着划着,曲老师一点船上人,怎么少了一个?再看呐,夏又掉水里了,这个傻孩子她也不做声喊一下什么的,她会游泳,跟在船后面游呢……”   老师们担心孩子安全,可想想那画面估计又觉得可爱,笑着又蹙眉问,“孩子呢?”   “她家里人接回去了。没大碍。”   “她家里来的还挺快,”   “也是,小傻孩子嘛……”   又又在他们学校可出名,   都知道她是个小傻子,   全校同学都在认真做操,就她一人像个搞不清状况的小兔子在队伍里这里转转,那里瞧瞧,   全校同学都在庄严升旗,又又稀里糊涂跑上去拽那个旗帜角……   学校几次三番联系家人说又又不适合在学校呆,如果实在不想她脱离群体生活,可以把她送去特教学校……爸爸坚决不同意,反正又又是读完了整个小学。   几个小伙伴也听见老师们的议论了,他们也开始议论,   “又是那个小傻子,她还会游泳?”   “是呀,一年级没游泳课呀,嘿嘿,估计太胖,水浮着她在上面狗爬……哎呀!夏浮,你干嘛!……”夏浮又是一拳头……   老师把他们分开时,夏浮像个小斗牛满眼还充满恨气。   那天,夏浮被管家领回家时,小女孩儿额角包扎着。她敢和男孩子打架,还以一抵几,她爸爸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妈妈是心疼的,   其实真想亲自去学校接女儿,但是夏家规矩,只要在外头犯事儿,要么有板眼自己回来,要么就是管家去接回来直接挨罚,没父母去接的道理。   立在父亲身前的小小身影,并没有服输认错的样子,   爸爸说,“有出息了,女孩子都敢出拳头了,你妈妈给你的淑女教育全白费了。”   妈妈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就是忧急看着女儿,希望她认错。   小姑娘直着腰杆儿,两手垂着,不说话。   不过也不敢看父亲就是,到底还是怕……   “为什么打架,”   小姑娘抿抿嘴,一开始还不敢说,   “敢做不敢说啊,”   妈妈实在怕更惹怒父亲,稍走近几步,“夏浮,有错就承认,不说话不代表有理。”轻言教导,实际还是心疼着……   小姑娘低下头,   “他们骂又又。”   这一说,连妈妈都忙去看父亲!   父亲似乎唇角一沉,   “不能开这个头,女孩子就算要出‘重拳’也应该用的是智慧,淑女淑女,除了说的是心地善良,品行端庄,最主要,她们的言行是有约束的。这个月的周末都不准外出,小楷抄写《女诫》十篇。”   小姑娘一点头,“是。”这才露出愧疚之色……   反正,夏浮周一再回到学校,那几个跟她打架的男孩子全转学了。人只说这是夏元德的霸道厉害,谁欺负他的女儿了,他容得下?   殊不知,   要搞清楚,   到底是冒犯他哪个女儿了……要知道夏浮这一架可没吃亏,那几个男孩子被她打得可不好。   那么,究竟夏元德不满的是什么…… ☆、2.56   不同于去时,专机返回途中,二位神并无过多交谈,各撇一边落座自己的位置,各行其事,不过。都有点似归心似箭……   “您喝点什么,”空乘弯腰轻声问,   翻阅文件的韩照没抬头,“牛奶。”   这边,   另一位空乘也是弯腰轻声问,“您喝点什么,”   闭目的原澈睁开眼,稍一点头“牛奶,谢谢。”   两位空乘都来服务区倒奶,互相嘀咕,“如今男神都爱喝奶了?这二位一路上要的都是奶……”   殊不知,   另一班去往真州的飞机上。   空服也是为“牛奶”在犯嘀咕,   头等舱的这位冷艳女军官不时就托付她们送牛奶给经济舱一位孕妇,送餐前也是亲自进来嘱咐将自己的一份给她,“她是我妹妹,我们才吵过架怕她不接受,别告诉她是我叫送的。您们想个办法叫她接受就行,拜托了。”护妹之心溢于言表。   不止如此,   原来他们同乘一趟航班赴真州都是为转机,   夏又他们往北,去往外蒙,   夏浮往南,飞东朝。   夏浮也没停歇,短暂转机时间里也安排好一切,   刚才同乘一趟航班,怕碰面,忍着没把她接来头等舱,   接下来的行程,她可以为又又安排得更舒适了……又又一上机。空服自然地说“今日是‘爱心服务日’,孕妇可以享受头等舱……”同事们都说又又有福气,撞上这么享受的好运,又又自然也是傻呵呵乐。   几乎又是同时落地。   那头,“家乐福旅行团”才在成吉机场降落,   这边,韩照亲率的赴晟陲考察团圆满完成任务返京。   西苑机场,   两辆车间隔一刻钟左右,分别从机场停车场不同出口驶出。   又是无形中“错开”得这样巧,   原澈直扑家乐福超市,   韩照一心早飞去簪花胡同……   没办法。都是风尘仆仆,心里都着急,   主要是本来就延迟了归期,晟陲时都给她打过电话,又又能怎样,不就“哦”乖巧得叫人抓毛,鞭长莫及,好想抱她,哪怕多跟她说几句话,多听她几声呼吸,可惜又又打电话是最没有耐心的,事说完她就要挂,原澈和韩照都有这样的时刻,忙喊“等一下!”又又多半是挂了。再打,她才坏,不接了,叫你那心呀,火急火燎的……   哪知,   回来了,   一路上心都热乎乎满到嗓子眼儿了,以为终于能抱个满怀,热乎乎的,又又啊,想念得紧的,又又啊……   超市告知,“夏又他们去外蒙旅游了。”   簪花胡同这边,陈妈正好也在家,“夏又他们超市组织员工出国旅游了……”   能想象出来两位人神如何低落地走回自己的车吧。   原澈回到车里,   沉出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   歇了会儿,   从外套荷包里摸出一块蓝虎眼石,抬手对着光看,石头发出沉幽秘艳的光……   这是他从晟陲捡回来的一块天然原石,自己徒手辛苦锉磨几日,锉成了一个不算圆润的五边形,乍看,还真像个小老虎的脑袋呢,想着她一定喜欢……   石头放在额心上揉了揉,原澈合眼苦笑“又又啊,你真是比这块石头还能磨我……”   那边,韩照也不好受。   听陈妈说后,他在房里站着怔愣许久,   看向又又那张床,   想起走时,又又就坐那儿问他“去几天呀”……韩照那心呐,恨不得接身就飞去外蒙!   开车回到家,   又又的“滨名大桥”还没架完,   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又又在垫子上爬,去抓那个小扳手,   又又盘腿坐着低头扭螺丝,   又又举起牛奶叫他戳吸管……   韩照走出来,在台阶边坐下抽了根烟,还不是只剩苦笑:我走无论如何都回来跟你说一声,你走电话都不舍得跟我打一个,太坏了,你去几天,跟我也说一下呀……   多少思念,思念是抵达不到她那里的,   又又玩得很开心,   外蒙国府斯丹古城运河纵横,据说不是像通惠河、什刹海那样为了漕运而是为了排水。绝大部分城市在海平面以下,房子建在石木支柱上。排水需要极其精细,台风来了,排少了,地下室和一楼进水;台风过去,排多了,石木支柱曝露于空气,氧化膨毁。   沿着运河,两岸联排三四层小楼,细方红砖,密不容针地争夺向水的面积,同时形成街道。小楼和河岸之间,树木划分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多银杏和香樟。机动车基本开不起来,自行车更加得意。   强烈的异域风光叫夏又目不暇接之感,   外蒙姑娘身高平均一米七,皮白刺青,乳阔腰仄,骑在老式二八车上,比机动车还快,金黄的头顶几乎和路旁的银杏树一样高。   这里的小铺临街而设,铺面小而深,比京城古玩城那种集中圈养有味道。   铺子里,藏在铺底下的上好货色,跟她床铺下一样,更丰厚,没人引荐看不到,怕惹是非。   夏又看中了一个Zeiss单筒望远镜,黄铜,10*25倍,看皮壳,三五十年总有了。夏又反复看,店老板说,看百米外楼里的帅哥洗澡没问题,屋子里水汽再大都没问题。夏又呵呵笑,收了。   旅游小巴上,   夏又坐窗边举着她新买的单筒望远镜到处瞄,   身旁的同事们买了当地特产小吃,正在分享,时而有人往她嘴里塞吃的,夏又幸福着呢。   突然,   “这是怎么了!……”   坐小巴前面几排的同事惊呼骤起,夏又顺着呼声还举着望远镜看过去……   几个人高马大的外蒙人蒙着头罩只露两只眼睛,举着刀械跨上车来!夏又一下放下望远镜,眼神惊惧!……   元首正和外蒙第一领导人格古在博格庄园举行会晤,   “脱下西装,摘下领带”,这是“庄园外交”的特色,双方在友好轻松的氛围下更有助于深入了解对方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想法。   元首办公室主任辛翼甫,手握文件包放于身前,微笑得体地注视着前方走在草坪上交谈的两位元首。   这时候,一处副秘书长秦余力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辛主任,您过来一下……”   两人稍走一旁,   辛翼甫微低头,   秦余力稍凑他耳边低语……   只见听后,辛翼甫眉微蹙,“有这样的事?”   “是的,大使馆才报过来的,是家乐福组织员工旅游的一个旅行团,初步确定35人,里面有小孩,还有孕妇。对方目前劫持人质还没有提出要求。”   辛翼甫点点头,“知道了。”   眼色略沉,这种时刻,出现这样的劫持事件,还真是棘手…… ☆、2.57   自离回到休息处,   “元首,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自离才在沙发边坐下,仰起头,“哪儿的旅行团?”   辛翼甫还微怔,看得出元首脸色当即就不好起来。   “家乐福组织的员工旅行团……”   元首已经起了身,   走到窗边。   一屋子幕僚都有些意外,你看我,我看你,除了丰明,轻蹙眉看向窗边的元首……   不错,自离在平复心绪,哪有这样巧……   也只片刻,   回过头来,虽眉头依旧轻蹙,情绪静稳许多,   “解救人质当然是第一要务。和蒙方交涉也要突出这一点……”元首如常指示。   这是肯定,无论劫持了谁,趁这个他来访的节骨眼劫持本国公民,无论和政治、外交有没有联系,纯粹的偶发事件也好,任何当权者首先顾及的肯定是本国公民安全。   接下来。对自离而言是揪心的。   前方来的信息会第一时间汇报他这里,也就……   就有这么巧,   是京城西城家乐福组织的员工旅游,   车上确切有39人,   35名家乐福职工,1名本国全陪导游,2名当地导游,1名司机。   35位游客中,有4名儿童,1名孕妇……   自离听到这些,低下了头,眉心那刺痛的一蹙,没有人看见……   蒙国当然高度重视这件劫持案。   具体情况也迅速摸清,   倒跟政治、外交没有直接联系,   却也不属于偶发事件,   此为当地失业伐木工“有预谋”地“挟制政府想借此提出诉求”的一次过激行为,选择“家乐福旅行团”下手倒是随机,主要是正好元首来访,他们也是想趁该国领导人来访之际劫持该国公民,向政府施压更有利……   不过,是这样的原因倒也叫人放下一些心来,   这是他们的“本国内部矛盾”,劫持者也非暴力分子。全因“诉求纠纷”引起,而我方要做的,只需不断向蒙国施压,这点,即使自离不提,他的智囊团也会以规行事,郑重走好每个步骤……   只是,   等待是煎熬的,   当元首提出亲赴现场,着实也无人意外,因为无论从舆论还是事件进展而言,元首此时能亲赴现场都有正面意义!蒙国只会倍觉压力更大:无论如何吧,当着这一国之主的面,再过分的诉求他们也得应下来吧。首先,得保住国之体面……   当然,元首亲赴现场,出于安全考虑,对外,一定是严格保密。   自离坐在黝黑的箱式防弹车里,在蒙国副总理等几位高官陪同下,目不转睛注视着监视器屏幕,解救人质实时画面传送到这里……   经过几轮谈判,   对方已经同意先释放车里的孕妇和儿童,   当夏又带着几个孩子下车来……   你知道自离真有恨不得立即起身下车!……   事实,他确实一下起了身,   却是因画面里出现了更刺激他的!……夏又把孩子们送下车竟然又转头往车上走!!   “她这是要干嘛!”   元首的发火,叫他的随身人员都猝不及防!   还是丰明赶紧上前,“我下去看看,您放心。”也只有丰明知道元首多临界……丰明立即下了车,多名官员陪同,蒙国军方几位高官阻止他靠近车体,丰明用流利的英语与他们交涉……   自离一直站着,   垂眼看那画面,   方寸屏幕,   咫尺天涯,   自离心绪如何苦噬地翻腾着,   又又,   难道又叫我无力看着……   人呐,骨子里是不能背伤痕的,一旦触景敞伤,那是极容易急速痛溃的,   就在自离刚要不顾一切扭头下车,   “元首,您看!”   他的幕僚们仿佛都为眼前一幕惊喜着!   小孕妇又下车了,   不仅她下来了,她还掺着一位似乎头风发作的中年妇女一同下来……   “快!”   自离嘴里急喃出一句快,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快”什么,他的随从们却以为这是元首急于知道事情进展,翻译赶紧协调探知……   倒是丰明急忙上车来向他汇报,眼中也是透露着欣喜,   “说是她乞求对方又释放了一个人质,那人有晕厥现象……”   “好好,”   自离眼睛始终没离开监视屏幕,又又一被我方人员接住,自离觉得眼眶真的发热……   又又掺着的那人一脱离她手,她还一抬手好像说了句什么,   自离看见她脖子上还挂着一只单筒望远镜,整个人不见受多大的惊吓,反倒萌萌糊糊……   元首下车,第一时间去探望了第一批被释放的人质,   小朋友们一对一有人照料,   已经晕厥过去的中年妇女确信是颈椎病发作,   小孕妇被妥善安置在就近医院的诊疗室做观察。   刚看望中年妇女时,丰明已做好安排,只他陪伴元首掀开医疗帘进去慰问了几句,   所以,这会儿探望小孕妇还是如此,他为元首掀开医疗帘,元首进入,他放下医疗帘,背对病床,和刚才稍有不同,他一手轻轻握着幕帘底,防止意外掀起……   “又又……”   自离不遮掩自己无法抑制的心绪,倾身就抱住了她,   躺在病床上的又又没想到这会儿进来的是他,刚才不少人出出进进,慰问的,安抚的,又又这倒有点受惊,太多陌生人,她只能紧紧捉着还挂在脖子上的单筒望远镜头侧向里,躺着,动都不敢动……   总还是熟面孔不一般,再,这一连串经历下来,又又不觉也紧搂住他的脖子,人倒没哭,就是隐隐颤的身子泄露害怕,   自离轻拍着她,更像两人一同劫后余生一般,“没事了没事了,”稍扭头抵着她的额角,“一会儿我会叫人过来接你,可把我吓坏了……”面对又又,自离没有什么话需要掖藏,是吓坏了就是吓坏了。实在不能多呆,话也多说不了几句,自离多不想放手,可必须松手了。又又却抱着不放,也许真正劫持她还不至于这么强烈,毕竟有她的同事一起呆着,都是熟悉的人,而眼下,一个陌生的环境,全是陌生的人,好容易碰见一张熟面孔……又又害怕。又又也急了,怎么也不愿意放手,   这下,自离更心疼,   他喊了声丰明,   丰明还握着帘布,回头,   看见元首弯着腰,女孩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元首一手环着她的肩头,一手掌着她的后脑,两人脸挨着脸,   话却是对又又说,   “丰明在这里陪你,他保证一步都不离开你。”   又又这才慢慢松手…… ☆、2.58   人质事件圆满解决。因这件事处理及时且影响极小,两国达成共识,媒体方面均没有过多宣扬,几乎无闻。   “家乐福旅行团”也未立即回国,蒙国因歉意邀请他们继续游玩一周,费用全由政府承担。只不过。同事们都没有再看见夏又,大使馆安排她回国了,也是,有身子的人又历经这般磨难,是无法再支撑下去……   其实,   她比谁都能支撑,   比谁,现在都玩得快活。   元首余下的访问行程,不离身地把她带在身边,可说,除了他正式的国访任务,私人时间全给了又又。照顾她,带着她玩儿……   这样,也就避免不了身边人知道了又又的存在。震惊!如果你亲眼见过他们的相处,甚至,不可置信!……但是,谁敢多议论一句。元首说。又又本是他旧识,没想劫持事件里遭难的正是她,于心不忍,遂带在身边多照顾几日。他这么说,谁敢不这么听。就算你心中疑虑迤念冲天,本分也会叫你心静下来,逼迫自己习以为常,因为这是在内廷行走几千年传下来的不二法则:见怪不怪,眼清口严。   不过,饶是这样,一些不可想的场景出现了,还是叫人心惊念震。   元首亲手做了两只沙包,   一只棕子形。用一块长方布先缝成口袋状,然后再将袋口对折缝好;另一只方形,用六块小方布依次缝在一起,填上填充物就成了。沙包想必该填沙子,但是沙子过重,布容易磨坏不说,更怕伤了又又,于是他在沙包里填豆子或小米,扔起来柔软无比。   这下就玩疯了,   常见元首组织警卫陪她玩丢沙包,   在地上画一个双翅膀飞机似的格子。依次占领,一副打到南京去的劲头。再有就是攻垒,这有可能是垒球的雏形……元首对此也是超有想象力,好似童年时的趣想此时尽要实现,又又,是他极力想讨好的一个,同时,想讨好的,还有他永远无法再从来的童年……   又又跑的一身是汗,脸庞红润,很喜气。   她是个小孕妇,安全第一,但是人们发现她运动起来才健康,或者说。越运动越可爱。   处久了,都知道原来又又是个小傻子,但是绝不讨人嫌,   她就像个小动物,吃喝玩乐不伤人,却能叫看着的人由心疼爱她。加上,之后同志们也得知,原来当日那位犯颈椎病晕厥过去的中年妇女真是她救回来的!……   又又领着孩子们下车时,   车头前,她仰起头对劫持人的头儿说,“王阿姨颈椎病犯了,想下去贴颈复康,缤纷生活,扭动“视”界,行不行。”   注意,她说的可是蒙国语!虽然蹩脚,但是也足够清晰。   她怎么会说?真不是别的什么,这孩子不爱看广告吗,来蒙国这几天他们电视里老放一个“颈复康”的脖贴片广告,她就记住了,“缤纷生活,扭动‘视’界,”可不就是蒙国人都耳熟能详的广告语?结果,被又又一说出来,加上她纯净真的只是如和家人商量全无陌生惧怕的眼神……人竟然答应了!   于是,小孕妇一把孩子们送下来,接身就上去把王阿姨也掺了下来,又又的同事都为她感动至极,没想,一个小傻子,关键时刻,她平实的小爱好、她善良的真诚,会有这样的好报……   元首花两天时间还给她做了把滋水枪,   飞机上都在做。   这场景实际看着是叫人温馨的,   又又窝在飞机上搭起的简易小床上熟睡,   元首单腿膝盖弯在床边,低头用小刀削着那竹芯子。   辛翼甫单手挑起机舱帘,“元首,都到了。”下一站是远韩,他们会在专机上先与远韩地面我方接待官员联络,元首有直接指示。   “好。”元首放下小刀和竹芯子,倾身又摸了摸床头暖壶里热的牛奶,又又醒了就要喝……   工作时的元首依旧威严冷静,一丝不苟,   对方直接向他汇报了一会儿飞机落地后远韩方面一些实时情况,这也是他的细致处,亲自了解,也可提前做应对之需。   再回到内舱,   又又已经醒了,躺着,嘴里塞着牛奶吸管,温热的。一手拿着那个竹芯子瞧。   自离走近,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   又又前天有点发烧,不过医生说这很正常,孕妇的基础体温是会比常人偏高,她也没有明显症状,能吃能睡。自离到底还是不放心,远韩又比之前东朝温度低几度,他得注意给她保暖……   “醒了,我的手凉不凉。”   其实他的手一点不凉,问她也是想看看她的感觉,   又又摇头,一笑“热的。”   “小坏蛋,不能以后一热就要吹电扇。”揪她的小鼻头。自离觉得她这次发烧就是因为跑过后她一热就跑到电扇底下吹风……又又才贪凉,自离不知道她是以前就这样,还是最近,热不得她,一热她就躁,身上乱抓,问她是不是痒,她摇头,就是不舒服……   又又举了举竹芯子,“水装哪儿呢,”   自离从一旁桌子下捡起两个稍宽的竹筒,“喏,这样一套,这里装水,一滋,水能飙老远……”   又又一直躺着,嘴巴也没吸牛奶了,多专心地看着。   她伸出一手要水枪,自离倾身把她抱起来,又又学他套着水枪,自离低头挨着她的额角,手给她把敞开的毛衣扣子扣好。还是怕她凉了,睡觉都不敢脱这层薄毛衣,只把扣子解了。“一会儿落地了,外头可冷,得穿大厚军棉衣,热也不能闹,机舱里穿肯定热,下去就冷了。”又又抬手问他“这里面是不是还需要一个弹簧?”   自离情不自禁又低头挨了挨她的热脸蛋儿,“嗯,要不怎么把水压出去。”   结果,   专机一在远韩全罗机场降落,   地面人员都没想到,这样巧,才平安降落就普降大雪,美是美,但是温度也骤降的吓人!   自离一出机就深感这种天气又又呆不得,   根本就没叫她下机,   考虑到他在远韩还有军舰上的行程,那不更冷,又又跟着岂不更遭罪?   当日,元首在专机上呆了几个小时后才下机,   韩方隆重接待元首一行才离开全罗机场,   元首专机立即返航,飞回国内。 ☆、2.59   夏又相当于提前返京,是夜,由丰明亲自护送至簪花胡同口,   “自己能行么。”   丰明把她的行李拿下车,   夏又点点头,牵着行李默默进去了。   丰明车开走。   不知拐角处一辆车驶出,   下来一人,进去后,约二十来分钟出来,后面夏又跟着,身上背的,手里抱的,拖着的行李更多了……   ……   今天出行长福宫大饭店附近的市民一定觉得堵,因为靠解心大道这边,单线全线禁行,沿线是带黄标的军警执勤保障沿线安保。   不多时,全城人民也知道这怎么回事了。   原来今天是二号人物何坤的小儿子何至爱与财务省财长孟方成的独生女孟倚依订婚的日子,何等盛婚,可不得如此盛势!   大小太子悉数到场,   孟倚依还是元首最宠爱的义女韩夜的打小玩伴,韩夜自是也不会缺席,   这样。如何不大面儿,元首家的三位子女全员抵达捧场,加上何家本来的霸势……渝王府的房子,历王府的墙,何王府的银子用龙载。这个“何王府”说的就是他正宗“京城何家”,这么多雄踞各地至少百年史的“王者之家”,唯有他何氏一脉是土生土长的京城老王族,如何不显赫非凡!   这是旧闻了,这会儿翻出来说肯定不合时宜,   但是元首家三子女全员抵达庆贺,难免又不叫人慨啧:这难道不是元首直至如今还捧笼何家之举么。   当年,他韩家可是一招险胜何家得了这天下,据说这其中夏元德出力不少……   不合时宜的旧闻就不多说了。反正如今天下太平,何家也买韩自离的账,何坤甘居二把交椅,行事也低调,子女间与元首家的也相交甚好,一派和乐,还要怎样?   原澈单独前来庆贺,   他今日代表的是蔚州梁家,   虽然他舅舅如今依旧身陷囹圄,但对何家而言,梁家不可见外。因为两家联姻由来已久,如果严格按辈分算,今天的准新郎何至爱还得喊他一声叔叔……   确实原澈也得到礼遇,何坤亲自接待,“小澈,如今你也在京里,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可得张口。”   “谢谢?长,舅舅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您……”   何坤摆手,“一言就是太倔,本不至于撂至此……”   是的,当时何坤是主动伸出援手,原澈后来不是知道了么,梁一言有他自己的考量。婉拒了。   “小小呢,”其实,原澈都看得出何坤问起这他自己都言不由衷,   原小可不能来,   他和何至爱是冤孽型冤家,   从小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得,   真是至今两家人都没搞懂,他们到底是为了啥分崩成这种地步,见了面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绝对不能呆一处……   原澈面上还是礼貌微笑,“他又下部队了。”   “哦哦。”何坤也就和蔼笑着应付过去。   这之后,就再没人接待原澈了。也是,今日盛况,来的世家大族太多,他梁家实属“日落西山”的一族……   其实,如此清净寥落,原澈也并没多大在乎,要几天前,他可能还有点兴致瞧瞧这华景,揣摩揣摩这错综复杂的“人前笑人后刀”什么的……但是,这几日,原澈觉得自己几乎垮了,心里就是有个黑洞,深不见底。那部私密的手机他几乎不离手,这不,现在他一手还揣在裤子荷包里,手里握着的,就是它,就是它里面全部的,又又……   夏又不见了。   簪花胡同她的住处人去楼空。   家乐福超市辞职信递得干干脆脆。   原澈知道,夏元德又把她藏不见了,   这只会叫他愈发恨夏元德,   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他疯狂查找有什么用?   夏又消失就是消失了,   留下一屋子她的影子,   留下一手机她的影像,   留下,最后一面,又又被他抱举着扭头唱小丑歌的晶亮眼神……   在一遍又一遍想着她“最后一面”的,当然还有韩照。   比起原澈,   韩照更痛苦,   至少原澈还追得到她的本源,   对韩照而言,夏又岂是一个梦就说的过去的?   他恨自己,矫什么情,拽什么味儿,为什么不好好查她的底!!   这几日,熟悉他的人见着都觉得他瘦了一圈儿,   韩照人前强颜欢笑,他甚至大日头底下还曾嗤笑地想,不就一个女人,她着实高轩,纯纯幼幼就玩弄了我,   但是,   扛得住青天白日,熬得过漫漫长夜么,   夜晚着实是最容易直接挖人心肺的时刻,   韩照趴在她坐过的地毯上眼怄得通红,   他不知道自己原来刻骨铭心至此了,见不到又又,他想疯!……   他岂是一遍又一遍地想又又最后那一句“去几天呀”,   又岂是掉魂一般一整晚一整晚地拼她留下来的“滨名大桥”,   又又,你真的把我胸腔里某样最重要的东西一起带走了……   “瞧瞧,禁得起捧宠,熬得住冷落,原家老大是个人物。”   落地双面窗前,至爱笔挺的礼服衬衣扎在有型的西装裤里,不过领结解开,衣领稍敞,释放出他不受约束的不羁本性。   回头看一眼翘腿坐在靠椅上的韩照,小太子的凌厉还在,可怎么就觉得落寞也深刻呢,   “怎么了,我觉得你最近这心思可要命,丢了魂一样又不愿意说。”   韩照瞧他一眼,稍弯唇,“真丢了魂来你这儿招魂最好,把小小喊回来,你们大闹天宫一场,我的魂自然归位了。”   至爱当即脸色沉下来,不过碍于他是韩照,这要旁人,他早发火了。就不共戴天到这种程度,他们同属小太子嫡系吧,却真不能出现在一个画面框里,要不内杠得只有外人看笑话的份儿。   至爱一手叉腰一手扬了下,倒也没多话,只眼更冷地看向楼下原澈,他厌恶原家那小的,自然对原家这老大也没好脸色。   韩照倒稍有趣地看他一眼,   这两颗雷都是他的爱将,放在两手怎么搓都行,就是不能放一起撞,否则,岂是天被炸穿?又不是没试过……   韩照扭过头来,摩挲着右手中指的薄茧,这几日总用小扳手这里都磨出茧了,又又长了没,这倒没注意,要看看……突然一掐,又又不在了!   韩照心一刺,放开手,起了身,   “下去吧,今日这原澈你可不能给他脸子看,我看,他很不错。”   恢复精冷。   至爱也露出笑意,人立在窗边倒没动,   “听说了,才子嘛,不过,你哥似乎更喜欢他,还有你姐……”   韩照也看过去,   见,韩构携韩夜,走向原澈…… ☆、2.60   三人落座,聊起一些比较宽幻的话题。   “你知道苏门山吧。”韩构微笑看向原澈。这位“多面继承人”总体教养非常好,行事涵雅得宜,你看这样的场合也没见他张狂似虎,来人,他接见有礼。韩家的孩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气。也贵美有必然的距离感。   原澈持应有的谦和,点点头,“知道。”   苏门山在冀南辉县,当时一位有名的隐士孙登隐居其间,孙登常被人称为“苏门先生”,此山因此而得名。不过真正叫苏门山闻名遐迩的,却是韩籍,他和孙登的一段奇遇,造就了苏门山的奇闻。再就是,韩自离是韩籍第三十二代孙。你说,如今天下谁还不知此山……   “我姐下月初会去苏门山督建孙登庙堂,届时。你随她去协助事宜吧。”这就相当于半“授命”了,   “好。”原澈也没推辞,如常本分遵命。   韩夜看向这满目浮华,艳美的面容自有她“气自华”的部分,   听闻原澈一声“好”,眉梢似有放下心来的愉悦感。却也再无别的动静,慧稳当自她气质地开口,   “孙登对我韩家而言可真是个妙人。   我祖韩籍上山之后,蹲在他面前,询问一系列重大的历史问题和哲学问题,可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珠也不转一转。   我祖傻傻看着泥塑木雕般的孙登,突然领悟到自己的重大问题是多么没有意思,那就快速斩断吧——能与眼前这位大师交流的或许是另外一个语汇系统?好像被一种神奇的力量催动着,他缓缓地啸了起来。啸完一段,再看孙登,孙登竟笑眯眯地注视着他。说:‘再来一遍!’我祖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群山云天,啸了好久。啸完回身,孙登又已平静入定。我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与这位大师的一次交流,此行没有白来……”   原澈轻婉缓笑,   这确实是韩籍这位“疯癫帝王”的一段狂想,据他自己在《帝幻》里的论述:当日他下山了,有点高兴又有点茫然。刚走到半山腰,一种奇迹发生了,如天乐开奏。如梵琴拨响,如百凤齐鸣,一种难以想象的音乐突然充溢于山野林谷之间。韩籍震惊片刻后立即领悟了,这是孙登大师的啸声,如此辉煌和圣洁,把自己的啸不知比到哪里去了。但孙登大师显然不是要与他争胜,而是在回答他的全部历史问题和哲学问题。韩籍仰头聆听,直到啸声结束。然后疾步回朝,写下了那篇千古奇文《帝悟大人传》。   韩构似也不禁莞尔,右腿压左腿,白皙修长的双手交握至于膝,放松,   只是原澈没想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家这位老祖宗一辈子荒诞。也就这番从孙登身上悟来的‘大人之理’靠谱了。‘大人’是什么,不就一种与造物同体、与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的存在,相比之下,天下那些束身修行、足履绳墨的君子是多么可笑。天地在不断变化,君子们究竟能固守住什么礼法呢?说穿了,躬行礼法而又自以为是的君子,就像寄生在裤裆缝里的虱子。爬来爬去都爬不出裤裆缝,还标榜说是循规蹈矩;饿了咬人一口,还自以为找到了什么风水吉宅……”   辛辣至此,   着实又叫原澈看不透他了,   言由心生,   他能随嘴淡然飙出这样一番话,其实,也代表他自己要如何处世行事了……这不是个喜墨守成规,甚至,思想会出挑,行为更可能胆大包天……   无疑,元首家出来的孩子,表面几层的东西都看不出什么的,你以为这就是“荒秽浊物”了,结果,冷不丁,他一丝至极的灵气蹿出来……你还真不好判断他到底为何物了……   不过,原澈也不急,   这些老权术之家养出来的猫啊狗都能蹦跶成精,何况精心培养出来的人?   急不得,   原澈如今的应策是:顺势而推。唯有谨防女人一些不要脸的小伎俩即可。他们如今要笼络自己,自己就势顺策,毕竟他们在明,自己在暗,又岂知他们被自己所用的地方会更多?   正聊着,   准新郎何至爱提着酒瓶过来敬酒,   何至爱像一团发烫的魅焰,太漂亮的容颜加之为所欲为的个性,走哪儿烧哪儿,   小时候,他和原小,见过的人都称他们是“太阳双子”,美丽惊人,顽皮惊人,想掐死又动不了手那种,惑人,烫手……   “姐,先敬你,内江那狗不拉屎的地方,你能一呆两月,毅力啊。”首先敬向韩夜,   韩夜单手端起酒杯,一手背后,狡黠一笑,“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内江那地方自有它的纯朴气,你和倚依去那儿度度蜜月真挺不错。”   “饶了我吧,是我可以照顾她,还是她可以照顾我?算了,没那吃苦的兴致。”   都笑。   “少首,这杯敬您,也向您完满交付一项您布置给我的任务,   顺和宫背街的民居整顿已全部结束,您抽空去检验检验,是不是一水儿新漆,门面牌楼是不是整齐划一归置,绝对养得起小活佛来朝的眼。”   甭用至爱提起,这还真是件近期不大不小的事儿。   且先说说这顺和宫,   位于帝都东北角,元庆康林三十三年,康林帝在此建造府邸,赐予六子顺亲王,称顺亲王府。顺元三年,改王府为行宫,称顺和宫。顺元五十三年,顺元帝驾崩,曾于此停放灵柩,因此,顺和宫主要殿堂原绿色琉璃瓦改为黄色琉璃瓦。又因昌隆皇帝诞生于此,顺和宫出了两位皇帝,成了“龙潜福地”,所以殿宇为黄瓦红墙,与大紫阳宫一样规格。昌隆九年,顺和宫改为喇嘛庙,特派总理事务王大臣管理本宫事务,无定员。可以说,顺和宫是元庆中后期全国规格最高的一座佛教寺院。   何家是正统元庆王朝嫡脉,   要说呀,甭说这顺和宫了,包括大紫阳宫在内,这天下那一座宫宇仙庙不是他家的?   咳,不提也罢,   帝制末世败在他家手里,又经过多年混战,定下这“半民主半帝制”的格局,他家还有希望再一统江山,已然算幸事了……   韩构听后,很爽利地倒入一口酒,杯口稍向至爱,干脆的气质也着实是领袖之风,   “谢了,这事儿办得妥当,也算为出访的元首分忧舒心了。”   即将来朝的活佛确实年纪小,   年方十五,   名,舍利弗一世。 ☆、2.61   “又姐儿,又姐儿,”陈妈拍拍面朝里睡着的夏又,“过早想吃什么,”   半天,小声儿“油条。”   “好。早点起来刷牙洗脸上厕所,门口昨儿贴了告示今天要停水。”   没声儿。   陈妈还是跟她把被子攒攒,拿小簸箕出去买油条了。   一路沿狭窄的巷道出来,沿途爹爹婆婆小嫂子们都在提水,陈妈想,我一早蓄了些水也不知道够不够……   如今这年月,普通居民区像这样停水的光景已少,何况位于顺和宫如此鼎力皇家大庙后的民居,随便拉出来一户都有百年的信众家史,再说元首这样敬佛,谁敢停他们的水?   一打听才知道,一位藏域大昭转世的灵童活佛近日会来顺和宫坐床。为迎接他的到来,顺和宫周边民居一律粉刷翻新,施工导致停水。到底都是虔诚信众,看来也能理解,并未现民怨。   这次陈妈再来京城,夏又已经换位置了。挪到这顺和宫后的皇莲巷。   租住的房子依旧不大,在二楼角落里,还是有单独的卫生间及厨房。   陈妈是深夜抵达,由夏远亲自接来。   一瞧啊,心都要疼死,   夏又高烧40度不退,   更叫陈妈吓一跳的是,夏先生也在,   他用一条旧床单把夏又裹着抱在怀里,神情凝重,   陈妈看了眼那时候的夏又,顿时有种眼花之感!……怎么说,夏又像那洞房里的红烛、大鸳鸯被子、烧红的帐子!太无法形容那种感受了。两个小脸蛋儿烧的灼艳迷离,却透着醉心蹈情的喜庆劲儿!……陈妈直安抚自己的气息,心说,又姐儿发起烧来太邪乎神了……   屋子里全是中药味儿,甚至,有股子臭气,像臭水沟里的……   结果,见夏远卷着袖子真的从臭水沟里捞了淤泥来倒进她的澡盆里,当然,盆里倒得中药还是许多,但是味道实在难闻。   夏先生叫她给夏又洗了澡。热气腾腾里,药效还是蛮明显的,夏又醒了。   陈妈随夏远出来,听见里头夏先生非常非常严厉训夏又,“这几天不准吃肉喝奶,好日子过舒坦了你就是找死……”   陈妈叹气,夏远看她一眼,她赶紧收敛,不自在地看向一旁。   其实,夏远那心何尝不是也在收缩叹息,   他随父亲料理夏又的事也有段时间了,难道没有一丝觉悟:夏又,父亲是在刻意贱养啊,否则……之前的场景太惊心。夏远现在想来都有些心抖。   父亲突然换租了这套皇莲巷的房子,叫他当晚就去把夏又接来。   夏又不在,夏远唯有等着。他知道父亲给夏又立了两个死规矩:一,一天都不能耽误上班;二,不能在外过夜,再晚都得回家睡觉。   夏又这点非常心死,她一定听从父亲的话,夏远想,就算她迫不得已在外被人诱骗了甚至辖制了回不来,只要人是醒的,她一定死也要守着这两个规矩,爬也要爬回来……   回来了。   是个中年男人把她恭敬送下车。   她独自拖着行李走进簪花胡同……夏远疑惑,这几天她不在京城?可这实在也管不了,她的事,全由父亲掌控,父亲没发话,谁也接近不了她……   夏远进去说搬家了,   夏又看上去非常没精神,她垂着头,你说怎样就怎样,   上车前都还好,她自己把东西全搬上车。不是夏远不帮忙,一来父亲不准,再,她也不准。夏又的东西从小,人都碰不得……   坐后座的她路上就睡着了,   夏远真的没多在意,夏又本就嗜睡,加之她又怀着孕,夏远想可能更贪睡吧……   结果,   停稳了车,   轻手轻脚的夏远再回头看……一辈子的惊慌失措,可能就这会儿全爆发出来了!   座后的夏又像死了一样……   你知道,   又又的“灭无声息”看着是叫人钻心痛的,   她不比常人,   那是一种全然的死寂,   仿若,下一秒,就灰飞烟灭绝迹再无见面可能的那种“逝去”……   “夏又,又又!……”   夏远都不敢碰她,拿出手机,一抖,掉在后座皮椅上,   “怎么了,”   你知道,   当听见身后父亲的声音,夏远恨不能有掉泪的冲动!   眼热胀着,   他看见父亲稍扒开他,倾身抱起了座后的夏又,只吩咐了一句,“你去把陈妈接来。”   “是。”声音隐颤。   夏远那时候是没空考虑陈妈还远在蔚州,他上了车,开了车,脑子里全是“无声无息”的又又……   反正夏远一向的稳重无论如何是不会把事情办砸,安排陈妈乘私人飞机立即抵京,他亲自去接来……   一夜折腾,又又烧退了,父亲天不亮就走了,给陈妈的吩咐就是:这三天不能给她吃好的,稍剩一点的东西最好,三天后再喂她奶。好像也为解除陈妈的疑虑,父亲补充道,夏又喝的药营养已经太丰富了,怕再吃好反而会坏事。陈妈连连点头。   再心疼,看来夏先生也没说错,夏又一日好似一日。陈妈这次住的时间长点,快半个月了。夏又在附近华联又找了份工作,日子渐渐又平稳下来……   陈妈买了油条回来,   夏又已经起来,正蹲在门口刷牙,   别看她怀了孕,肚子这段时间看像大了点又像没大,主要是她脸庞幼小,肚子圆滚度不影响她的整体观感,就是个比较灵活的小孕妇。   “我今天就得走了,马上这里也要过冬了,垫的盖的,都给你加了两床,你爸爸说不疼你也假,搬来的看着全是旧絮,可是这我知道呀,埃疆棉最难得,而且还织得这么密,最保暖了……”边把油条摘成一小段一小段泡在牛奶里,陈妈边絮叨,“天冷了,牛奶不能再这么冷着喝了,喏,起码放在热缸子里暖一下……”夏又勺子拨弄着泡好的油条大口吃着,点头。   临出门,陈妈又给她把大棉袄的扣子扣好,棉帽戴上,   抹了下泪,“又姐儿,可得好好儿的。”   又又点头,   “下回来,我给你磕头。”   小傻妞特实诚,算日子,下次来大概就过年了,她每年都给陈妈磕头。   “好好。”陈妈含着泪直点头,她那儿的习俗,最亲近的孩子每年都给长辈磕头,一磕就能保一年平安。   夏又给陈妈磕了十来年头,从她被陈妈管养开始,一年不落。 ☆、2.62   从小他就喜欢伪装偷跑出来蹿这顺和宫外溜达,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尚佛,而是这大庙外头的市井特别斑斓有趣。   总有些翻家园的歪把子搞些水货来这里骗外地来的信众。   也有好东西:两三百年前日倭明治中国盛清时候的物件,十六七岁刚修完礼仪课上过妆的小姑娘似的,傻子都知道好看。   当然,大部分水的笑人:一块白玉合欢坠子。歪把子唾沫直翻说是籽料,清中期,沁色好。韩构心里笑,这个我懂,不是籽料,是山料;不是清中期,顶多民国;不是沁色,是皮子。留着骗那云西土大款吧。   庙跟前还有些卖大宁烟的,   这个正宗,   大宁的味道像美人长发一样,泪水一样,清风一样。   从佛门旁的角落里渗漫出来,流淌在小巷里,醇厚、温暖、镇定、安详、贴心、懂得。仿佛传说中的女神,阅尽沧桑,懂得一切,心大如海。胸大如海,怀里的男人永远是对的,永远受尽委屈,永远脆弱而伟大……   如此好日头,   韩构手指夹着大宁,坐在永佑殿侧门比平常庙都要高出一扎的台阶上,背听殿里传来的悠扬梵音,夹杂游人欢笑、游人忧伤、游人失魂、游人喜乐,多么惬意,试问,谁看得出这是平常贵雅多面的少首?   吸一口大宁,韩构眯眼,   他注意那边一货很久了。   年纪轻轻,甚至说年纪幼幼,不学好,被人搞大肚子了吧,像个肉丸子窝暖气片旁的蒲团上,一开始念念有词,估计愿望太长,嚼老半天呢。   后来口渴,爬起来,出去买了瓶水,咕嘟嘟一口喝大半瓶。   又窝下来念。   念着她自己都要睡着了。因为太暖和。   醒了,又念了会儿,开始调皮捣蛋了,   屁股撅着,跪趴着,大肚子一点不妨碍她自娱自乐,反倒像龟壳有助于她在蒲团上转,不知道在地上胡写什么……   韩构好笑,又嘬了口烟,两指夹着,起身懒懒走过去,   那货身旁站定,   两手背后,微歪头瞧。画些什么呢……   发觉她画得挺有节奏,瞧了几下,原来还是根据此时庙里放的梵音画呢,   韩构抬起夹烟的手,小指在这边手心跟着画,几个符号他也渐渐记下来了……   一连几天,   他来溜达,都看见这货,   每天钉板那挨着暖气片的蒲团上一跪,嚼嚼嚼,   有天来,位置被人占了,   她就角落里坐着,等,   人来人往从她身边过,她像个要饭的,还真有大善人往她跟前丢钱呢。   她捡起来,全放进了功德箱。   位置腾出来,她几快的速度跑过去跪趴下来,好像成功占垒的战士!   这些还不是叫韩构来趣儿的,   真正对她刮目相看的是,   知道她那些“鬼画桃胡”是啥吗,   凯撒密码咧!   信她的邪,说她是天才还是鬼才呢,   她竟然能将梵音依节奏编排成凯撒密码!   韩构回去研究了下,不可思议,虽然没到多复杂的程度,但是这份儿异想天开的兴致……   今儿,韩构在她一旁背对着佛像坐下来,   看见这货小鼻子耸了下,显然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估计喜欢这味儿,视线吸引过来。   韩构歪头瞧她,她眼睛全盯在他指头夹着的烟上,   “想抽?”   这货点点头,   韩构也干脆,递给她,   她接过来捏着往嘴巴递一抽就呛着了,   韩构两手交握框着腿,笑起来“有些美味可不是谁都能享。”挺调皮,又坏。看她呛得鼻涕眼泪流。   她还挺犟,确切讲,是贪。呛完又往嘴巴塞,   韩构松一手一把捻过烟来,“行了,小孕妇抽什么烟。”   她竟然身子跟着往前探那是不愿意被劫去的意思,   韩构看她满眼渴望,   “想学着抽?”   她点头,   “我给你烟钱。”   原来她会说话呀,看着像个哑巴……   “烟钱是小,你大个肚子,你父母你男人找我麻烦可不好。”   “我没父母没男人。”   “瞧瞧,多没节操,为口烟,这些都水出来了。”   “这烟你在哪儿买的呀,”她眼巴巴问,   韩构玩味,她还真识货,大宁烟如今是难得得……   “抽什么烟,好好养你的小杂种。”韩构起身离开了。   两天他没去逛。   再去,她不在。   第三天,两人又碰见了。   小孕妇跟着他后头走到凉亭那头的台阶边坐下,   他坐上一节台阶,   小孕妇蹲在他下一节台阶,仰头望着他“学”,   几乎后几天都是这种“标配”画面,   期间你会听到,   “慢点,对,在鼻腔那里韵韵味儿……”   “哎哟别吞,呛死你!”铆劲儿拍她的背,小孕妇还傻笑,眼泪流。   总体来说,超级有天分了,   再看她抽呀,跟那老猫醉酒一样,眼睛眯着,晕晕乎乎,美着呢。   韩构觉得已经黑良心了,起码还得有点底线,不给她抽多,最多半支,   有时候他先抽半支,小孕妇巴巴儿仰头看着,韩构睨着她那样儿风流坏着呢,   往她嘴里一塞,她有时候小嘴馋嘬几口就没了。   有时候她先抽半支,   才美美嘬一口,韩构撩她,两个指头就伸过去要拿过来,小孕妇就叫,肉丸子身子裹着大棉袄就往那边侧,韩构抓住她的肩膀“再扭滚下去了!”   有次,一整支烟她快抽完了,   韩构抢都抢不过来,一甩手起身“以后甭想了!”   小孕妇眼泪巴撒窝那儿看他走远……   不一会儿,   韩构又点了支烟,夹着骂咧咧过来,“你他妈再贪嘴,下次甭想有一口!”   小孕妇直点头。   韩构又走她跟前,   蹲下来,蛮淘气地,夹着烟的指头在她跟前晃,“想不想抽啊,想不想?”   几坏喏,完全羡她!   小孕妇只要一抬手,他立即变脸……   小孕妇只有原地蹲着背过身去,手指头拔草,羡死了……   他游手好闲,爱庙里到处逛,   她懒惰胆小,就宅在蒲团上念叨或编密码玩,   唯有抽烟的时刻,两人凑一堆儿嘬两口,   嘬烟的时候,他特能说,天南地北地侃,像平常憋狠了,有时候还骂人。   嘬烟的时候,她特别安静,好像在,享受她老几辈子的福气,安逸,美满……   这就是一段见了鬼的奇遇,   但是,出奇的各自安好。 ☆、2.63   两辆嘉斯滕猎豹驶入顺和宫东停车场。   何至爱回头瞧,见韩构微笑着两手背后,和元首办公室主任辛翼甫低声交谈着拾阶而上。   何至爱快走了几步,早先登上平台抽了支烟。今儿摊上这陪少首来视察顺和宫的差事也怪自己那日订婚宴上的“多嘴邀功”,不过,他对韩家小儿子忠心。跟这老大还真没啥话好说,敬酒的时候可不只能没话找话。   何至爱自认是个俗人,爱不了这种庙里的清净,橙马寺他倒爱去,因为那里……至爱不禁谑笑,没个正经。   顺和宫的拉擦桑丁迹部见驾已临,快步出殿向他走来,   “何处,有失远迎。”双手合十,一鞠躬。   至爱烟也没灭,不过夹着往矮琉璃瓦外侧放了点儿,不对着他就行。   笑“如您老愿,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少首盼来了。喏,正往上走呢,辛翼甫也来了。”   拉擦属喇嘛庙管理外事活动的僧官,捐纳职务,一年一任。从哈尔巴班中选出,由肯布任命,一般上年三月份任命下一年正月上任。每年正月初三至初九,寺院要召集所有喇嘛念“咪洛”经,由当年上任的拉擦承担这一活动所需经费,并在初八这天宴请宾客,以庆贺当年拉擦正式就职。担任拉擦的人,需要强大的经济后盾,一般家庭富裕、较有背景。   顺和宫这任拉擦,已是桑丁家族第十七任,名迹部。想想他家该多有势力,几乎垄断这一职务的世袭。谁也知道如此皇庭大庙,一场活动就是钱来钱走如流水。想来这里面的……不言而喻,不言而喻哇。   迹部佛门持戒里自有他商利的一面,显得尤为圆滑,   笑着又一躬身,也无急功近利之意,稳稳地,“都是贵人,您常不来,也盼着您来照拂。”   至爱弹弹烟灰只是笑,“您老就是嘴里藏蜜。”   迹部还是拈花笑意,“藏蜜不敢。倒是真有件急事得和您先通口气。”   “怎么了?”   至爱头侧矮瓦外吸了口烟,吐烟也朝槛外,   迹部又鞠一躬,   “我舍利弗小活佛前日已临本大宝处。”   “什么,来了?”至爱扭头看他,眉微蹙,“不是说城外歇一脚,少首亲自去迎么。”   “小圣主实在身体孱弱,外头耽搁不得。”   至爱又抽了口烟,搞半天是个病秧子啊。   “那也该早吱身呀,前儿就来了,我们今儿不上门这趟,您老花花肠子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听他说此,迹部忙摆手。“不敢不敢,实在庙里要准备的太多……”   正说着,韩构他们上来了。   迹部更敬崇地迎上去,深深一鞠躬,“少首,敬迎。”   韩构两手微抬虚扶,“您老客气了,不请自到,来转转。”   着实顺和宫今早才接到通知,说少首一行前来视察迎接小活佛的准备工作,这个档口,是给了顺和宫一个措手不及,甭看迹部表面沉稳,心里巨鼓如雷……   又向辛翼甫行了礼,辛翼甫双手合十弯腰回了礼,元首身边的人对这些寺中大佬更讲规矩,言行、礼仪,更持戒本分。不似至爱这帮年轻王爵,也不能叫轻佛吧,反正他们更看重人心本质,不被他们外度佛身影响迷惑……   迹部引着一众贵客往里走,   边走边也向少首汇报了小活佛前日已来的动向,   至爱见韩构可是好脾气,并未现责备色,心想,咱们这位少首暖雅风范如大肚弥勒了,真是什么都容得下,心得多大……   至爱才想戏谑迹部老儿一句,“既然小活佛带病身咱们一时见不着,庙宗肯布怎么也不出来迎接……”   忽然听见“啊!”一声凄厉惨叫!   就从左侧深廊里传出,顿时本蜷伏在顺和宫后敞角天台的黑鸦一众轰然而起,足有二百来只呀,无一不惊,无一不飞,显出万般惊栗凄凉的场景来!   韩构心头一噔,   这声叫让他兀得觉得熟悉,可心下还不能确认……他也有几日没来溜达了,和她就有几日没见……   韩构没露声色,只平静看向迹部,   迹部似乎受到惊吓,同时也有羞愧色,只低头极尽持稳举起右手,“这边请……”要把他们往右廊引,   “这怎么了?”至爱问,   接着,第二声惨叫响起,   女孩儿的恐叫尖利幼嫩,听得人心头发麻……光听着就心疼!   连辛翼甫也蹙眉望向迹部,搞什么名堂?……   至爱扒开迹部直往左廊大步而去,   韩构脚步也往那边移,却被迹部一拦,“少首,您不易看。”   韩构一挑眉,“您这是在激我的趣儿呢。”继续如常往那边走,迹部亦步亦趋追着,“不是不是,实在是……”   包括前头的至爱,走过几个廊环都有老喇嘛拦截,至爱一挥手“滚开。”   当他拐弯进入最后一个环拱门……一怔!   堂子下跪着的全是老喇嘛,念经的,磕头的,显得格外惊慌,   至爱蹙眉看着这些,继续往里走,当用力推开御圣殿大门!……饶是至爱不信神不信鬼不信邪……还是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   御圣殿是顺和宫不对外开放的六大秘殿之一,   建筑平面呈十字形,面阔七间,黄琉璃筒瓦歇山顶,前出轩后抱厦各五间,轩厦均为黄筒瓦歇山卷棚顶。殿顶四边各有一黄筒瓦悬山顶天窗,殿顶及天窗顶各建有一藏域风格的镏金宝塔。殿内正中供奉一尊高10.1米的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铜坐像,像背后有紫檀木雕成的五百罗汉山,东西壁还有以释迦牟尼为题材的壁画。   此时大庙内,   红烛漫天,   如火炙地狱,   顺和宫除出来迎接的拉擦桑丁,   所有的披黄佛肩袍的高僧一律战战兢兢俯趴在殿门一角,   殿正中,   一只血红的巨型鸟笼里,关着一个小孕妇,   叫声就是她发出的,   头发已散漫,看不见具体脸庞,   笼外,   一身披正红曳地佛袍的孱弱男孩儿……看得出他身体十分虚弱,撑着比他还高的黄金佛杖本还似站不住地大喘着气,   突然,两手用力举起佛杖向笼中狠劲戳去!   小孕妇在笼中乱扳乱滚,再次发出尖利叫声,   男孩儿丝毫不停手,“妖孽!打死你!打死你!!”佛杖一下一下绝不容情落下……   “住手!!”   至爱还没从眼前一幕醒过神来,   忽然一阵风,   韩构已经冲了过去,一脚踹开了男孩儿! ☆、2.64   韩构一愣,   踹是踹了,   但是,有那么大力吗?   男孩儿露出的脸庞清秀的一塌糊涂,但是,骇人的是。真是七窍流血呀!   眼、鼻、耳,唇,   全是血迹斑斑!   韩构心惊,但是依旧顾不上这诡异的情形,首先想到的,还是一拉笼门要把可怜的小孕妇抱出来,   哪知,   男孩儿似发了疯,死也要爬过来堵住笼门,“不准碰她!!”这会儿又像守着无上珍宝……   想不通,想不通,   韩构也就不想了,再次弯腰要扒开堵死的男孩儿。男孩儿死扣住笼门,他太过干净的脸庞,分明的血迹,曳地的正红长袍……一切显得那样诡迷而又艳得超绝,实在震撼人心!   韩构烦了,   “这就是那小活佛,疯了吗,你们就任着?”   吼那一地早已爬至正红长袍边缘的高僧们,   平常,这可是各个宝相庄严、俨然佛之代言人的大神大圣们呐,   结果此时,   哭念一地,   想抱那小神祗,但是,怕。不敢近身。   眼前一幕权且也是掺有最真佛理的:   韩构与小活佛的极致对峙,世俗权峰与佛威跟前,这些活在尘世里的高僧们,你们更敬畏谁?   难题被至爱解了。   去你妈的,   至爱上来抱起小活佛如垃圾一般往旁边一甩,高僧们惊骇莫名,忙用身体接住……韩构开笼进去抱起小孕妇走了出来,蹲下来,“诶,活着么,喘气!”扒开小孕妇散乱的发,轻拍她的脸蛋儿,   小孕妇身体倒无大碍,估计她也会躲。不过,显然吓蔫了,这一拍回了神,嘴巴一瘪,爆发大哭,   韩构忽然想笑,她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哭起来才理直气壮,   韩构低头捏一下她,“喘口气再哭,”   她不听。哭着还望向那边的小活佛,上气不接下气……又又是怕死,这个小和尚比婆离还凶残,第一眼望见她,眼中就跟有火光一样,吃了她!   谁知她这一眼望过去,又跟那边已如弥留般的小和尚眼对上,他无力抬起手要抓她一般,七窍再次流血,吓得又又赶紧扭过头来,仰头望着韩构纯哭。   韩构看那小活佛一眼,又看向怀里的她,抱起来起了身,“还是赶紧走吧,你再在这里,没等他把你打死,我看倒像你得先把他怄血怄死。”韩构说着像开玩笑,其实细想,还真如这个道理呢……   韩构特意快走几步,他听见身后至爱赶了上来,大步跨出殿门槛,急速低头小声说,“能立即憋着不哭了,下次给你一整支抽!”   哎哟喂,几见效喏,小孕妇那哭门就是上了发条咩,一下就住了嘴!   韩构抿着嘴笑,至爱一赶上来,他就散淡了笑意,手也放了,弯腰轻轻把她搁在台阶上坐着,人也恢复疏离往旁站了几步。   至爱跑过来,   说实话,脑门全是热雾啊,   且不说眼前这小孕妇谜团一身,   光今日这少首的反应!……够至爱细想一壶的!   韩构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贵气漫溢、雅致加身。作为大统继承人,从小各方面极致的培养,养出来的,全是极致的完美。火候掌控的,激发得对此人都没多大探知的激情了,因为,无死角,有时候跟无趣还真一步之遥。   今儿,   这细揣起来,也没啥不妥,   作为仁君教育的成果,怜悯之心该基本有吧,就算做样子,这种“不人道”的情形,如此“出手相救”真不为过,   但是,   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说又说不出来……   当然,   于至爱而言,   显然此一刻去瞧小孕妇的兴致比去揣摩“少首的反常”更急迫,   这团小圆球,   一耸一耸,憋着哭,   明明可怜死,   但是,   给人心感,   她就是个极致害人精,活该活该呢!   至爱蹲下来,   细瞧她,   当她是个小怪物的眼神,   小怪物却不看他,   头扭一边,专心致志地憋哭,   至爱也不明白她明明憋的超级辛苦,到底是什么叫她硬是非得憋住。这叫好功夫呀,眼泪汪汪积在眼眶里就是不落,所以愈发显得怜爱非常,加之她一耸一耸的小鼻头,红红的小嘴巴一抽一抽……五官真不是顶漂亮,但是,被神态润得恰到好处,仿若春水浸过的模子,越看越觉得媚媚,媚媚……至爱心攒得紧!竟然有起身走到她视线那头,走进她眼眸里的冲动……   不知不觉才要起身,   一直不言的辛翼甫轻言一语,“先送这孩子去医院瞧瞧吧,看她吓坏了。”叫至爱回过神,接着心里就开始骂自己,这可怜个小婆子,你想什么呢!   至爱回头看辛翼甫,神态是冷了,可尾稍处一定残留有羞愤的不自在……   好吧,   这里谁心里才叫真正翻大浪!   辛翼甫,   绝对是这位精粹老谋臣辛翼甫好不好!   这不是又又,元首外蒙“捡回来”“含嘴里怕化了”的又又吗!!   元首圆满结束四国访问回来,又又就不见了,   辛翼甫作为元首最嫡系的近臣首辅,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看似元首全不提她,好像一切随缘,不见就不见了,也不刻意再去寻找……其实,心中何其挂念。沙包现在还放在他办公桌左抽屉的最上面一格,滋水枪,做好了一把,不满意,又做了一把……每当元首日理万机后,独自一人疲惫靠坐看着这些,他的眼神里总会流露出一抹哀凉,显得这份挂念尤为沉重……   说实话,此刻辛翼甫脑袋也是热胀的,他顾不上细瞧夏又,自然被她“媚”不过去。老臣连她为何出现于此,还引起这样诡怪事端都顾不上细想,他现在一心只想完成一件事:不惊动任何人的,摸清夏又现在的去向,然后,告知元首。   得幸的是,   他虽见过夏又几次,夏又却一直未注意到他,这要是丰明来就麻烦了,元首身边,夏又对丰明肯定最熟悉。加之,这时候小孕妇集中精力“憋哭”,眼里还能有啥?小动物的贪性儿啊,就为抽回一支整烟!……估计无论至爱还是辛翼甫晓得了她此时所想,跺脚叹气都有可能,天大的事儿、乱如麻的事儿当前,小孕妇管那些,她是单线思维,猫一口烟抽就万事大吉,天下美妙啦。 ☆、2.65   说送她去医院,她摇头不去,转头自己走了。   三个男人站那儿,谁都没动,说实话,谁都没有动的理由。   韩构心想下次见面再说。看她憋的辛苦,真得拿一整支烟奖励她了……   至爱属于最没有理由的,和她素未谋面,纯粹好奇,犯得着表现那么迫不及待么……   当属辛翼甫最挂心了,不过老臣深谋远虑,早在第一眼把她认出来,那头韩构、至爱和小活佛纠缠时,他就已经布置人手,这次一定要“咬紧”“神出鬼没”的小又又……   所以说,同志们还是都太轻忽小动物,等下次你们再看见小又又……嘿嘿,捂好你们的心吧!   ……   国人历来认为紫色祥瑞。比如常说的“紫气东来”。原指老子出关,关令尹喜见有紫气从东而来,知道将有圣人驾临,便恭请老子写了千古名篇《道德经》。大紫阳宫亦缘于紫阳星垣。由此可见紫色的地位。   于是,位于大紫阳宫东南角的紫祈殿最具福瑞气,它廊外的瀛池里满是紫百合,不过如今入冬,早已不见繁花似锦,一池含苞初果倒也是另一番景致。   今天,紫祈殿外的小广场,站着不少年轻的军装精英,他们都是各军部大委挑选出来的杰出人才,来接受少首的亲自面试,看是否能入选由少首亲率前往的“大国军政论坛”访问团。   夏浮依旧孤默一人立于旁,瞧着稍远那头宫墙里浓茂大树里冒出来的隐约可现的马蜂窝。   天冷了。马蜂窝都蔫了,可在盛夏,那可是他们儿时最大的乐趣。   家里有几颗古槐,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苍凉虬劲的老枝上常常挂着大小不等的马蜂窝,一到夏天伴随着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马蜂们也忙着养育儿女。家里几个孩子闲来无事时都琢磨着怎么将马蜂窝弄掉,寻求无聊时的刺激。   弄掉马蜂窝一般采用两个方法,一是用竹竿捅,或者用弹弓打。捅的风险大,但有效,弹弓打有时擦个边会激怒马蜂,后果较严重。他们曾经就出过事故,那年下雨天,小雨淅淅沥沥。下雨天是捅马蜂窝的最好时机,雨水会使马蜂飞行能力下降。几个孩子都披上军队的雨衣,包裹得很严实,然后在一棵大槐树下集合,瞄准一个柚子大小的马蜂窝开始了袭击。   记得是夏玉吧,一弹弓命中马蜂窝,但未能将其击落,一窝本来在家纳凉的马蜂真正是蜂拥而出,以俯冲的状态向孩子们冲来,一瞬间淘孩子团的精诚团结都作乌云散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乌拉乌拉满院子亡命逃。   结果,把小又又蛰了。   夏浮现在想起来都想笑,小又又超可爱,蛰个大包,疼她也不哭,就是一会儿摸摸,一会儿摸摸,那时候小呀,还不会说话,可那模样明白就是“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大”……她的小哥哥姐姐们心里怕死,怕爸爸骂。嘿嘿,是被骂惨了,“都瑞咪发”集体罚站的场景可壮观……   夏浮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唇角不禁放松,可没过多久又肃冷起来,因为,少首来了。   精英们前后整齐排两排,接受了少首的简洁问候即进入正题。   夏浮不是有意走神,她站在最边上,刚才看见的马蜂窝也在余光范围内,忽然那边阳光反射琉璃瓦处一黯,夏浮本能看过去一眼……那瓦上竟然爬上来一人!   因为还有点距离,加之光线反光,夏浮起初还以为眼花,是个人么?而且少首还在说话,夏浮也不能一直看那边,收回视线。   少首简短的交流之语结束,再该具体专业面试的官员上前谈详情,就在这少许的空档间隙,夏浮又往那宫墙上看了一眼,……结果,这次,夏浮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诶,你干嘛!……”夏浮转头拔腿就往那处跑!她身旁的人惊异喊她,一时队伍全看向她!想想,禁宫之内啊,哪有这样不守规矩放肆乱跑的道理!韩构他们都看过去……   好了,有得乱,   顺着她跑过去的视线,人们定睛一看哇,都看见宫墙上竟然猫站着一人!   再仔细一瞧,更不得了,圆滚滚,俨然一个孕妇!   她背对着这边,   因为脱去了外套,就着一件高领套头毛衣,还被大棉裤扎着,所以圆溜溜的肚子看得很清楚……手里,是拿着一把滋水枪吗……不可置信!绝对有同志想揉眼睛了,她绝对拿着一把竹子做的滋水枪,这都认得,小时候谁没玩过!……猫着腰,全神贯注瞧着那大树上的……   少首都跑过去了,谁还不跟着跑过去!   就见最先跑到宫墙下的夏浮万般焦忧仰看着那小孕妇,垂着的两手都握拳头了,急啊!……近了,才看清,年纪真不大,一个短马尾辫扎着,肉坨坨,没穿鞋,不过裹着厚厚的毛袜……她是想滋马蜂窝上趴着的一只虎皮肥麻雀吗,聚精会神,麻雀一动不动,她两手拿冲锋枪的姿态定着,也不动……   听见身后来人,夏浮慌忙回头,“轻点轻点!别吓她!……”多怕她一惊,脚一滑,摔下来……夏浮想都不敢想!   想也想不通的,自然还有韩构,   她怎么在这里!   她怎么在宫里……   韩构沉着脸紧盯宫墙上的她,   三天了,   他天天去顺和宫,   几乎整日整日的时间搭在闲逛,抽烟,窝坐台阶,瞭望蒲团,等待……   今天他特意把面试时间提前至这么早,无非想快点了一桩事,赶紧再去庙里,怕错过。他答应给,她答应要,“一支整烟”的约定呀……   她怎么在这里,   她怎么能在这里,   看装束,看情态,这里已然是叫她能完全放松专心玩乐的地方……但是,离谱就在这里,这是个能叫她如此放松如此专心玩乐的地方吗!   谁,   谁给了她心境,   给了她兴致,   给了她完全的信赖根本不畏惧这重重宫墙,权熏人心!……   韩构心直往下沉,他往最坏处想,最不堪处想,越想越接近事实,   毕竟,那日辛翼甫也在…… ☆、2.66   今天注定是有意思的一天。夏又为一只虎皮肥麻雀抓了狂,而这世上的人儿呐,为她抓了狂。   元首刚在拙政园开完关于“一海一路”的专题研讨会,原澈作为当值的场记秘书随工作团队出来。   就见廊下,元首的侍卫长丰明一见?长,三步并两步就跑上来。低语几句,急切情态显而易见。而出人意料的是,元首一听似乎也急上了,快步下廊,直往紫祈殿方向去。   入冬,元首一般都在紫祈殿后的琊暖阁起居。   出什么事了?   这是所有随行人员的疑惑,但是没人敢问出口的。   辛翼甫稳沉回头,布置,“原澈随我去把指示批全,其余同志这一上午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下午再集合讨论文稿事宜。”   于是,辛翼甫领着原澈也向紫祈殿走去。一路上还在交代刚才开会记录方面的一些重点摘要。所以,你知道,当原澈一踏入紫祈殿瀛园正圆门!望见……原澈的心情!   同样有着不可想象心情的,还有韩照。   是的,老天爷鬼斧神手,今儿像搓麻一样角儿被他凑得特别齐!   其实,韩照今儿踩着点儿进宫还是被何至爱“撺掇”:自那日逢了这诡怜的小孕妇,至爱脑子里还就挥之不去了,得空儿就想起她来,包括当日她穿什么衣裳,她怎么叫,她怎么哭,怎么憋着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对了,连她被关着的那个大红笼子至爱都记忆犹新!他想起来紫阳宫好像存着一顶和那一模一样鸟笼,平日里就挂在琊暖阁后的廊子上。于是心血来潮,求了韩照领他进来拍几张鸟笼的照片……是无聊了点,可是不做这事儿,至爱觉得堵得慌。干脆一贯的纵着自己顺心顺意好。   韩照也是哭笑不得,至爱软磨硬泡发神经一样非要拍那鸟笼子,问为啥,他只说做梦见着了,既然日思夜想,不如拍下来长久得见自己心安。韩照知道他在鬼扯,既不愿意说也就不勉强,随他吧。这不,也就正好踩这个点领着至爱入了宫,从紫祈殿侧后穿竹林上琊暖阁,正准备拍鸟笼子呢。看见一个警卫小跑进来拿梯子,韩照问“干嘛呢”,警卫竟然支吾,像说不清楚,就是特别急,“救人。”搬着梯子赶急赶忙就走了。   一先,韩照也没当事,手背后,立于栏前,赏这大好的景儿。再一扭头,还是好笑。至爱拍这笼子聚精会神,愣似迷得不得了。   “干脆送你得了。”韩照笑,   至爱低头单手拇指滑手机,像在回味什么,“甭说笑了,哪是什么东西都送得了……”估计每张都挺满意,收了手机,这才抬头,“刚才说救什么人,去瞧瞧,这宫里还有人得救,着实稀奇。”   韩照没说话,唯淡淡笑着摇头。这也不是拒绝,反正至爱总觉得最近他有种郁郁寡欢,心里压着一件沉重事,完全不得开解……   于是,这二位也走到了那俨然已被望不见的极致风暴笼罩着的瀛园入口!   于是,可想,韩照的心情……   “那!……”对了,还忘了何至爱的心情,他当然没有原澈和韩照的那样浓那样冲那样撕心裂肺,但是惊讶之色足以叫这位阎王喊出“那不是谁谁谁”,幸亏他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那”,否则,暂落尘埃之时,韩照可饶不了他,就算不分青红皂白又如何,凭什么连至爱都能遇见她,我却寻碎了心还寻不到……   当然此时也绝不是至爱同志长了后眼睛生生打住在这个字上,   而是,生生被韩照疯魔一般地张手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别出声!吓着她,吓着她了……”好小声,好小声,却,那抓住他胳膊的手仿若要掐入他的骨,韩照的思念有多深,此时,这掐住的手指就有多重,恨不能断……   事实,   此一刻,   绝非韩照一人若此,好似大口呼吸都是惊怕,   宫墙上的又又太专心太入迷,任何动响都会惊了她,这要脚底一滑!……谁能承受!   于是,   现出了大紫阳宫千年来最奇绝也是最……怎么说,情浓意厚的一景儿,   一个傻子,   肚子里怀着谁也不知的种,   凌驾于这人间最至贵的地界,   她在顺应她小动物的本能:捕猎。嗯,看出这应该是个哺乳小动物,且,食肉。   而世间的人儿,哪怕是顶峰贵胄,全得仰头望着她,   小心呼吸,   眼不移神,   守着她,护着她,眼里、心里,装着她……   宫墙外,夏浮、韩构若此,   宫墙里,韩自离、原澈、韩照若此。   而她呢,   夏又只在自己的世界畅游,   这个虎皮肥鹦鹉招她许久了,   不知道跟小石寺的那只是不是一只,亦或一家,   反正,又又见它就起“雄心壮志”非想活捉!   这一刻最后悔的,当属自离了,   他教她玩滋水枪,就多说了这么一句,“如果看见小麻雀,滋它也很好玩儿。”   没想……她就上树了!   底下本来守着她的两位警卫哥哥都没空跟首长发出“这样的感慨”:您是没见又又爬树有多快!那小圆肚子根本不妨碍她灵活自如地扒在树干上往上攒!简直看傻两大老爷们儿了!只能这么解释,她爬树,天生的。   又又是喜欢爬树,   这会儿要说出来,恐怕也只有她的姐姐能了解了。   爸爸在又又很小很小,还是个毛毛时就叫她扒在树上,她那时候就能攒着不掉下来呀!超级好玩。   但旁人不了解呀,   吓死了呀,   你瞧瞧,哪里只有一只梯子,   每隔一段距离都架了梯子,   不仅如此,   沿宫墙根儿,早已铺好厚厚的垫子,   底下,警卫们还亦步亦趋仰头望着跟着,只要她稍一移动,晓得多少人会不由自主举起双手跟着她走,像跳集体舞一样……   一直不动的又又终于动了,   多少人的心火辣辣一般揪起来,   就见她抬起一手,“啾啾”地撅起嘴巴叫,   肥麻雀是丢了魂还是呆头呆脑被她“啾”迷糊了,重心不稳,枝叶一颤,它竟然往下栽!看着又又欣喜地一咬唇,举起滋水枪就朝它滋,好容易抓住枝丫的肥麻雀被滋得更晕头转向,一松爪……糟糕,落入又婆子的魔爪!   众人不舒畅地出了口气,   她抓住麻雀了,总该下来了吧,   “又又。”   元首这捧心一喊!……知道多少人回到现实世界吗,   却,   又又抓着肥麻雀才一扭头,同时,她的一脚也踩了出去……谁又想到偏偏这片琉璃瓦是松动的!   “又又!!”   知道这早已分不清谁喊谁没喊的“齐喊”里,多少人又回到了混乱的自我世界中…… ☆、2.67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铺有厚厚的垫子,就算有多少年轻帅哥警卫的“舍身托举”,还是把夏又摔懵了。   关键是一撒手,肥麻雀又振翅飞走,夏又的眼泪巴撒里估计也不无这方面的沮丧失落……   这时候晓得想抱她的人几多。但是都抢不赢夏浮的,   早在夏又一动,她拔腿就往宫墙里跑,定是有人拦着的,不过看随后而至的少首,放了行,恰巧这时候夏又坠落……夏浮这扑过去管他谁是谁,女人嘛,一不管不顾起来,才凶猛,同志们没看错,她连元首都敢推!   “又又!”   又婆子还是认得她夏家人的,虽说平常疏远。可这会儿她摔懵了呀。本能眼里只有最最熟悉的面孔,不由张开手,愿意她姐姐抱……   这下好,一群大老爷们儿,剐心绞肺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正急于看她安危。哪知冲出来个女的。三下五去二抱住又又还无比严厉回头吼,“都走开!别吓她!”   从夏家大姐的出发点看,她这会儿排斥所有人也对,毕竟她又不了解情况,这会儿多少心悬在她家小傻子身上,她也没谱儿。见这么多人围上来,还各个贵气压死人,真怕把又又压垮……   “摔哪儿了,哪儿疼,”夏浮上摸摸下摸摸,   谁都看见夏又眼睛里眨巴泪呢,多心疼。偏偏这么问。她也不答,还把头低着,反正身子隐隐颤……这下夏浮更受不了,“又又,跟姐姐说,哪儿疼,姐姐保管叫医生轻轻治……”元首也受不了了,蹲下来,抬手想摸她的头,夏浮像刺猬把妹妹更抱紧“别碰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这里疼不疼,”夏又乖巧的摇头,“这里呢,”又摸她的头,还是摇头。   夏家大姐算坚强了,眼睛也是湿润却愣是没掉泪。冷静摸了妹妹几个关键地方,她都摇头,算稍微放下心。夏浮低头,小声,“把爸爸叫来好不好。”夏浮这么处理,也是如此短暂时间里慎重审时度势后的决定。夏又从小到大是爸爸一手拉拔起来的,好不好,越大夏浮越相信这一点,爸爸对夏又的监护一定从没间断,就算她流浪在外……而此时此地,夏又“流浪”的地方可太非比寻常!夏家孩子怕爸爸,但是,也信爸爸。这种情形下,只有爸爸护得了夏又。   就见怀里的夏又轻轻点点头。   背对着众人,夏浮立即拿出手机……   这里,也只有原澈知道她会打给谁了。   原澈的脚步稍往后颠簸了下,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感觉从肱骨那里似乎都在发软,又又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原澈觉得自己的心都消失了……   韩照更是当时就已狂奔了过去随侍卫们举起了双手,他希望又又落在他的怀里,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又又怎么会在宫里,   父亲和又又怎么回事,   此时,韩照脑子里当然纷乱烫热,   但是,   又又吓坏了,   他知道她非常害怕,人越多她越怕,   最好的方式,别说话,别再惊动她,又又在安静的环境里才会慢慢平定下来……   确实,这种情形下,也只有元首“适合”开口问话了,   “你是她的……”又又张手愿意被夏浮抱,这是之前有目共睹的,否则也不会任她如此“强悍”。   夏浮此时也安定下来,看向元首,“姐姐。我父亲是夏元德。”很干脆,叫他们早做思想准备。   好吧,   “夏元德”三个字出来,威力太大了……   首先从元首这里开始震惊,“她是元德的!……”   “是的,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夏家第六个孩子。”   夏家第六个孩子,   夏元德……   看看元首两个孩子的反应吧,   也许说韩照这一刻的世界崩塌了,不过分,   她是谁家的孩子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夏元德的孩子……   所以说,夏元德这个人呐,真无从判断其人本质,   他和吴吟水的相遇就是个开端,   分不清,到底是他本就如此,才叫他“有幸”遇见吴吟水,   还是,自他遇见了吴吟水,人就变成若此……   是了,他是原氏兄弟恨之入骨的夺家仇人,   也是元首一对儿子心中的一颗拔不掉的芒刺!   母亲临终前还喃着“元德元德”,叫韩构韩照背负了一辈子的耻辱,母亲为他而疯,为他而亡……   此时的紫祈殿瀛园里又是另一番息不可闻,   人心乍乱乍寒间,渐渐全滋生着不受控制的疯狂,   每个人似乎都在极力冷静自己的头脑,自认可以挣扎逃出这份窒息,其实,只会越来越不受控制,越来越疯狂……   特别是,夏元德在并未叫各位久等的时间里孑身而来……他的稳沉姿态只会更刺激人心,开了多大个玩笑,夏又是他的骨血,但是,瞧瞧就是他这脉最叫人不屑的骨血,搅得人心狂乱成什么样子了……   一直不敢随便动夏又,   紫阳宫的保健医生肯定早已赶来,初步瞧了下,确实无大碍,心中也是惊幸,一个孕妇,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要不是事前的防护措施做到了如此极致,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还是不敢轻易挪动她,一来着实一些瞧不见的伤没有判断出来前,等病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再挪动比较好;当然最主要还是夏浮不准,父亲最了解又又,父亲来了,由他做决定才放心……   “爸爸,”夏浮往旁边一让,仰起头看父亲,   可爱的是,眼泪染着眼眶周遭的夏又也抬头看父亲,此时她微张两腿撑直着坐在垫子上,小圆肚子搁着,闯了祸般又无辜,   夏元德始终神情严肃,   他生的,他养的,他最了解,   只微弯腰看了她一圈,“摔疼就说,身子骨是你自己的,哪里不舒服不说出来,谁知道。”就是训小傻子的语气,   还就是他生的,他养的,夏又真只怕爸爸,对爸爸的话反应最快,   她抬手搭在右肩后,“疼。”   一声疼,又搅毁多少人心……恨穿她也好,这声疼,抵不住心跟着疼……   夏元德凛着脸张手端起她咯吱窝下把她抱起来稍微悬空,“腿不疼撒,”夏又摇头,放好站稳,   也没再扶她,   神情严厉,稍抬起左手看了看腕表,“这个点你怎么不上班,”   夏又两手垂在身侧,老实乖乖一动不敢动,   “今天张姐跟我换了班,我下午六点钟去接班。”   夏元德沉了下,看她一眼,“你的外套呢,”   夏又忙指那边廊下,   夏元德稍一抬下巴,“去把外套穿好,自己跟店长请一天假。”   又又忙跑过去拿外套,……是的,跑。生怕耽搁。   看见她在那边廊下自己把外套穿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这一幕绝对是叫人惊心的,   除了原澈。   夏元德对自己的小女儿竟然是这般模样,不心疼,甚至冷漠!   纵然依夏又平常处境,也看得出她家人对她待遇几何,   但是,   真这般不近人情……   夏元德这才扭头看向元首,神情稍放缓,“打搅您了,她是我最小的孩子,从小智力就有问题,给您添麻烦了。” ☆、2.68   “她说肩疼,就这儿叫张随他们看看吧,毕竟这里出的事,也好叫人放心。”元首已然放缓语调,掌大局的人他最是能控制住某种度,不过现下你叫他完全放任夏元德带走女儿。也不行,夏又说疼,不弄明白他会如鲠在喉。   元首的话,且不过分,夏元德也听从了。只见元首弯腰捡起也一同坠下的滋水枪,摔垫子上了,没散。同向廊下的夏又走去。夏元德看了眼那把滋水枪,没发一言。   琊暖阁东屋,元首叫多端了个暖炉进来,   一层珠帘外,   韩构韩照弟兄两分隔站的有点远,脸上均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誓让人看不分明。这样也“妙”。正因夏元德的出现叫兄弟俩彼此看彼此心思变得“昭然若揭”。反倒暂时丢了“对夏又”这一层的彼此探知,否则,这种脸色,两人都得互相见疑。   再外面,门廊下,   原澈随辛翼甫规矩站着。持守本分。   也许这一刻,原澈的心思反倒是最单纯的了:他了解夏又的来龙去脉,顶多,疑着的是元首对夏又的心思。也别怪刚儿那好的“人心大暴露”之时他都没发现韩照的“揪心四溅”,没办法,那时候他自己都“自身难保”,顾得着谁?同理如此,那一刻,韩照哪会又有心去瞧他原澈?是了,今儿的主角是元首和夏元德,靶心也是他们,韩照原澈这二位对夏又若狂的心思反倒抵不住这更劲爆的所知了。更不谈韩构那掩藏深埋的沉心……这就是“大妙”所在,一场惊恐下来,这些个大孽的心思竟然还能掩的完好无损……可谓风浪里的诡跷了。   站在更更外头的,就是至爱了。   他倒两手插裤子荷包里,面朝外,瞧着那宫墙,   至爱好奇的是,她当时到底怎么爬上去的呢?老高哇……至爱眯眼,不禁有些迷离,刚儿一眼看见她猫着腰站在那高高的宫墙上聚精会神;她抬手逗鸟,小嘴儿里“啾啾”地叫;被元首一喊,她迷迷糊糊扭头,哗啦踩空坠落……至爱轻轻出了口气,她叫又又啊……   “出什么事了。”韩夜拾阶而上。刚儿进来,看见宫墙下全是警卫、工作人员在收拾。什么垫子呀,梯子呀……   至爱看向她,身子也没动,“掉下来一个人。”   “从宫墙上?”韩夜吃惊,这信息量可大。   “嗯。”至爱吭一声就没再理她,兀自又去想自己的,他现在脑子里只想想她,包括她掉下来后眼泪巴撒的样子都觉得能捉摸半天一样……   韩夜继续往里走,   看见门廊下立着的辛翼甫和原澈,   原澈神情很淡很淡,反倒觉着仙人一般的感受了,韩夜不禁多看他两眼,辛翼甫朝她一点头,韩夜唯有收回眼,“父亲呢,”辛翼甫恭稳回答“在里面。”“宫墙上摔下来一个人?”“是的,?长正在着张随医生看望。”“怎么会有人爬上去呢?”“小孩子淘气。”辛翼甫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而恰好是这样的回答,一瞬叫原澈又放软了多少心来,又又可不淘气?好淘气。爱玩的都是些爱动脑筋又爱折磨家长的……某些方面,原澈挺佩服夏元德,夏又是“智力错放的天使”,他能把她养成这样,保留了最原始的纯真,释放了最真纯的灵气,而没惯宠成“伤仲永”,何尝不是一种用心良苦……   小孩子淘气?   韩夜更疑惑了,入了殿,   两个弟弟各站一头,   韩构双手插在裤子荷包,背对珠帘,看着那雕花的窗,   韩照更接近珠帘,一动不动往里看……   “谁家的孩子?”韩夜走至韩构身边,小声问,   韩构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看她一眼的意思,韩夜已然觉得奇怪,他的神情何以这样……说不上来,太陌生……   却,   正此时,听见里面,“疼!”女孩儿大叫,疼得钻心的意思,   珠帘乱摆,韩照已经掀帘而入,却听见父亲非常严厉地,“出去!”   珠帘不安分地再次摆动,韩照只往里踏了一步的脚又放了出来,脸色死一般……   韩夜见状,转头就要进去,一只胳膊却被韩构突然抬手一抓,狠狠一抓,“别进去。”韩夜稍愣,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能叫这样的兄弟俩同时痛刺心魂一般……韩夜的心淡定不了了……   听见里头,   另一道低沉男声,成熟,沧桑,却也冷漠无情,   “这会儿知道喊疼,刚才蹿上蹿下想过后果没有,那么摔死你也算活该。”   至此,女孩儿再不敢喊出声。   你知道,韩照听了寒毛直竖,不,每个寒毛里冒出来的却是冲天的火气!   他今天被折磨疯了,   恨死这一切,   夏又竟是夏元德的女儿!她竟然流着夏元德的血!   但是,   听见夏元德竟能这样无情地说她,夏又多怕疼啊,你喊都不叫她喊一声……韩照怄得眼通红!   事实,连自离都看不过去了,   他把滋水枪塞进夏又手里,蹲了下来,“又又,疼就叫,喏,滋我好不好,不去想疼的地方……”他该比他小儿子更看不下去这一切,因为又又的痛苦近在眼前。   真是不查看不知道,难怪她疼,刚才仰面坠下,虽然身子大部分被人托举住了,可右肩挨墙还是受到挤压,这一看呀,非常不一般的呛白一片,好像什么东西糊在上头,更不好查看红肿情况。医生唯有想办法先用消毒药水把糊住的那一层轻轻洗掉剥离开……也就药水一染上去,那片呛白突然变色,艳红如血,夏又也疼的吸气,再忍不住叫了出来!   擦一层,就跟那血浆子似得,夏又“滋”地一颤,夏元德还吼她,你说自离过得得呀?可,就这忘情一哄,愣是叫门口的韩照听了更是火上浇油!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首的这一哄,刺得韩照“血流”,同样,刺得韩构心也剌剌的,   但是,好似老天布局好的转机就在这一刻了,   给夏又右肩痛处擦洗的张随突然被眼前所见一惊,都不禁感慨出声,“咦?这是什么,像个小月亮……”   韩构转头就掀帘而入! ☆、2.69   韩构走过沙丘。   顺着脚印走罢,不行,被人踩过了的地方,反而松得难走。   只能用自己的脚,去走一条新路。回头一看,为自己长长的脚印高兴。不知这行脚印。能保存多久?挡眼是几座巨大的沙山。只能翻过它们,别无他途。上沙山实在是一项无比辛劳的苦役。刚刚踩实一脚,稍一用力,脚底就松松地下滑。用力越大,陷得越深,下滑也越加厉害。才踩几脚,已经气喘,浑身恼怒。   软软的细沙,也不硌脚,也不让你磕撞,只是款款地抹去你的全部气力。你越发疯,它越温柔,温柔得可恨之极。无奈。只能暂息雷霆之怒。把脚底放轻,与它厮磨。   夏又给他的就是这个感觉。   很折腾人,难免深陷,关键怎么去协调你和她的关系……   她此时背对珠帘,坐在她爸爸的腿上,右肩半露。周遭肥白,伤痛处溃烂的艳丽。那是一抹月牙弯。看上去动用哪一路藻饰词汇,都会是对它的亵渎。   韩构只能想到曾经在沙山下遇见月牙湾的情形,   只觉它来得莽撞,来得怪异,安安静静地躲坐在本不该有它的地方,让人的眼睛看了很久还不大能够适应。再年轻的旅行者,也会像一位年迈慈父责斥自己深深钟爱的女儿一般,道一声: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是的,这无论如何不是它来的地方。   要来,该来一道黄浊的激流,但它是这样的清澈和宁谧。或者。干脆来一个大一点的湖泊,但它是这样的纤瘦和婉约。按它的品貌,该落脚在富春江畔、雁荡山间,或是从虎跑到九溪的树阴下。漫天的飞沙,难道从未把它填塞?夜半的飓风,难道从未把它吸干?这里可曾出没过强盗的足迹,借它的甘泉赖以为生?这里可曾蜂聚过匪帮的马队,在它身边留下一片污浊?……   夏又背后这道月牙弯就是这么如她其人一般,太能叫人胡思乱想,深陷,滋生疯狂……   “我娶她,爸爸,她天生就属于我是么。”   韩构的这句话每个字都很平静,   但是,   每个字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他多少年没喊过“爸爸”。他和韩照的嘴里,只有“?长,父亲”,“爸爸”属于不懂事的童年……   自离慢慢起身,他的手还拽着夏又捏着的滋水枪另一头,   他一生用另一种“出生入死”活着,历经着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尝到的艰辛与荣耀,   但是,   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一刻般,   如此无力。   最具灵气的月牙分明就刻在夏又的右肩上!如何反驳?他亲口给小构虔指的姻缘呐……   “哥,你疯了!!”   他空心无力,显然,他的小儿子更不能接受!!   韩照一下揪住了他哥的衣领!   够了,   韩照今天真的受够了!   夏又,夏又……我一辈子的心魂真要被你牵着走了么,   韩照其实更想上去紧紧搂住她,抱走她,逃!   又又,回我们的家,   拼我们的滨名大桥,   喝牛奶,   你问我“去几天呀”……   但是,   显然回不去了,   她是夏元德的女儿!   你为什么是夏元德的女儿!!   幸而有他们母亲的“这层辱”障目了一切,   韩构握住了弟弟的手腕,口气依旧淡,但是只有韩照能感受到他哥想向他表达什么,   “小照,哥知道在做什么,这是我的命。”稍一重握:她是夏元德的女儿,这是解恨的开始……韩照竟无从反驳……   是呀,   成也夏元德,败也夏元德,   怪只怪,   夏元德的孽,偏偏直掏的都是这群小王侯的最痛处!他更孽的地方在于,伤了他们童幼的心不够,大了,又养出个小妖孽出来再痛踹一脚,直要他们没活路方可的势头……如何不翻将出他们你死我活的心?   不可置信的还有一位,   韩夜不相信韩构说得出这样一句话来,   错了不是吗,   他勇于喊“爸爸”提起的,不该是“堂堂正正”牵自己的手,拼命护爱一生吗!   小构小构……韩夜几近崩溃,这是默默陪伴她走过了小半辈子的至爱呀……   “不!”   韩夜一声痛绝尖利叫,惊得又又一颤。   夏元德不过低头看了看女儿,   夏又累了,也折腾乏了,估计痛感渐退,她开始有点精神索索,要睡觉。   元德找医生要了厚棉纱布熟练地敷在夏又“月牙伤”处,给女儿套好袖子,抱着,稍轻轻拍,真快,夏又在爸爸怀里睡着。   元德却不急于走,   元首家这场“乱仗”他得看完,得做出“与时俱进”的决定,因为,夏又快生了,这枚舍利子眼下必须在大紫阳宫落下……不是这里的人值得留恋,是这个最贵气的地方,夏元德必须得和这家子交道下去……   元德一言不发,夏又已熟睡,这会儿,你再有心看,会发现他抱女儿有多熟练,那一拍一拍是一个男人仿若一生累积起来的柔软节奏。   在元德看来,这一家能被夏又搅乱也不奇怪,   从老到小,他们其实都把某一种“深刻的情绪”寄托在了夏又身上,虽然元德并不知他们具体都是哪一种情绪。   元德也是越来越有感悟:   为什么愈是尊贵的人愈是容易受夏又迷惑,   因为他们的经历太独一无二,容易“深刻”,“夏又”说到底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抚慰与诱惑”,遇强更强。普通人过淡如水的日子,哪有那么多“深刻”,“夏又”自然效力较小,于是也就很难见到她的“至媚至惑”……   看看,吴吟水交给他的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一枚“试金石”么,   自己这么多年来精心抚养她,难道不也是一种修炼……   果然,元德还是看得透一些东西了,   当韩夜撕心裂肺般“撕局”:她也亮出了自己右肩的“月牙弯”!   “爸爸,我才是小构这辈子的归宿!您要月牙弯吗,我这不也是!”   元德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又又,   看来,这次她能“名正言顺”呆在大紫阳宫生下她的第二枚舍利子了。   这笔烂账,元首得捋清楚,他就算有私心想把夏又撇一边都不可能了。 ☆、2.70   有时候,人会因为一、两个微不足道的美好暗暗渴望一个巨大的负面,比如因为想有机会用一下图案撩骚的Zippo打火机而渴望抽烟,比如因为一把好峰或者一头长发而舍不得一个“三观”凌乱的悍妇,比如因为一个火炉而期待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韩照在廊下抽完这支烟,决定因为一心不甘而彻底做个恶魔。   他走下台阶。特意从竹林后端绕上琊暖阁。这条竹道本无路,小时候调皮,一路劈一路砍,愣是扒出一条路,就为扒上那廊檐子,翻进去赶在父亲发火前低头在他房间里罚站做个“勇于认错”的熊孩子。   身手依旧矫健,翻进这琊暖阁里套,韩照合上窗,沉着脸往里走。   父亲的卧室一如从前,书、文件、几盆紫蓝盆栽,简朴怡人。   韩照看一眼床上,夏又侧卧像个“北”的一半摊着,熟睡。盖着父亲的薄被子。   韩照没立即过去。而是走到门边,将虚掩的门更合紧,耳边传来,仅隔一条走廊的前屋,父亲的怒斥“这不是胡闹!”还有韩夜低低的泣声。   他的父亲激怒在前屋处理他哥和他姐的一笔烂账,因为涉及夏又。也不避讳夏元德了,把他也留了下来“商议”。唯他这个小儿子显得无事多余,被“遣”了出来。熟睡的夏又被安置在元首卧房继续她的安眠。   这也太“合”韩照意,   胆子太大了!   一廊之隔的后屋,   韩照就在父亲的床上,誓要得到她!   一直超能忍,   哪怕被她迷得动情动性万不能自已,怎么办?冲冷水,大口呼吸,甚至把头蒙进被子里憋得脸通红的蠢事都做过!   现在,不能忍了,   去他娘的心疼。   你都快成自己嫂子了!!   既然你是夏元德的傻闺女,你亲爹都不心疼你,我心疼个屁!   韩照站在床边,悲愤,疯狂,   不能迟疑,老子向来做事以干脆著称,怎么到了你这里……脑子里那根紧绷一天的弦终于彻底烧断了,韩照如投入进一个巨大的苦痛的又深迷不拔的漩涡里,埋头紧紧缠住了他的夏又,叫他痴叫他狂叫他恨叫他想念无法的又又啊……   重重地亲,也许恨愤不少,但是思念如潮此时更掀天,   “又又,又又……”低低地唤。手贴着肤脂深深地探,   又又肯定被折腾醒了,发出小动物呜咽般的嗯嗯声。一方面吵她瞌睡了,再,身体又太舒服……那当然,韩照绝对的全情投入,她身上的哪一处他舍得不濡沫,连肚脐眼儿都没放过!   “疼疼,”蹭到她右肩的伤处了,韩照赶紧把她侧抱过来,却,叫她应接不暇,夏又倒吸一口气,他进来了。   又又是哭了么,   她要哭还好了,起码韩照心疼死她会缓缓豁豁,   她却绝不是哭,   尽管眼迷着,涓涓媚媚缠绵流露出的,一定是叫韩照只能愈加疯狂往里入入入的锦艳横流,   她的小唇张着,韩照只能千遍不厌倦地缠绕,我的又又诶,我一定要用我的一辈子把你缠死缠不泄气缠不透风……这一刻,韩照恨恨地把命魂许给了她……   就在他父亲的床上,   他和又又的第一次野蛮,短暂,极致地磨人疯狂,   他的皮带还没扣好,单腿落地,单腿跪在床边给站在床上的又又提裤子,   他脸庞艳红,小又又脸庞也红扑扑,   他一拽裤腰,“现在住哪儿!”   又又脚步往前一掺,眼睛还有瞌睡被打搅的翘气,自然不说,   他抱住她的小肥腰,仰头,下巴搁她胸前,“你的滨名大桥还没拼好呢,不要了?又又,我还给你买了……”边说边摇晃她,话语里全是乞求,   又又低头,“顺和宫后头。”   她是个小动物咧,你刚才跟她做那样羞人的事,她的意识里比不得“滨名大桥”正式重要。   韩照抑制兴奋,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因为她“开一点恩”你就忘乎所以,现在,你得把主导权夺回来,应该是你把她牢牢抓在手里,不能让她翻出你的五指山!……但是,唇边笑意依旧腻得死人,韩照同志你意识到了么。跟以前有区别吗,还是把她伺候好了,你才会顾自己。又又还是跟初进来那会儿一样,成半个“北”字侧卧着,不过此时眼睛睁得圆溜溜,哪还有睡意。   韩照双手没歇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扣皮带,却依旧俯下身轻轻亲她,“一会儿打开手机看,我把给你买的‘卢浮宫’发给你看,”   又又啾啾,“多大,”   韩照扣好,干脆跪在床下的软鞋踏上,两手捧着她的脸蛋再专心亲,“好大呢,拼好了,能放只小猫咪进去。”   要是元首这时候进来,看见,先撇开夏又这一说,会苦水连连的,   他这超难以驾驭的小儿子哦,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给什么人跪过?!   这么跪着痴迷疯了地亲吻一个小姑娘,说着简直“没出息”的话,全事关玩乐……   夏又咯咯笑,韩照更舍不得走,   完全变了味儿,   他应该是“强要了她”后气势汹汹如小玩物一样将她睥睨在掌心中,任他磋磨,   结果……   “我去晟陲是超时了,可给你打电话了呀,你搬家了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想死我了又又……”   “我要先看滨名大桥,”   “好,先拍给你看滨名大桥,你还不如跟我回家……”   “卢浮宫有几本说明书呀,”   “八本,咱慢慢看……”   不得不走了,韩照起了身,给她攒被子,   他领口的扣子还敞着,自是无上的艳魅与风流,   如此鬼魅气对夏又没用,你叫她闭眼她就闭眼,说“再睡会儿”,她真的埋进被子里,韩照又弯腰去拉被子,看见她咯咯笑,又亲,没完没了……   韩照从后窗翻出来时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夏又简直就是他的充电器,精神饱满甚至愉悦酥麻地飘飘然,   他没有急于走回前厅,   而是在竹林后的台阶上坐下来又抽了支烟,   渐渐沉静,   他该好好想想今后怎么弄了…… ☆、2.71   韩构和韩夜一同走下阶梯,到底是元首家的孩子,理性回归的速度特别快。   “对不起,今天我失态了。”   韩夜一手插裤子荷包回头微笑,多少有些沧桑。   韩构目视她,“姐。你帮我不少,我能给你的定当不吝啬,不能给的,请原谅。”   韩夜抬起没插入荷包的那只手,“算了,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已经够丢丑了。……就这样吧。”手轻轻一握,放下,转头离开。   她怕自己慢走一步,会再次失控,今日,她已经叫小构看到太多真实的自己……   小构从小就是个异常聪明的孩子,   他十五。她十八。   她入大学,学社会学。导师给的第一个自主课题:关于“年龄”的探讨。   犯了难,说实话这是个尤其叫女人伤感的命题,她兴趣缺缺,自然一直也摸不着切入口。   他才十五岁啊,他身边人只要正儿八经犯难的事。他都愿意去研究。小构“迎难而上”的个性,源于他骨子里天生的挑战冒险精神。   她清晰记得当时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放下眼镜框,面带微笑,   “姐,这其实是个挺有趣的命题。再高的职位,再多的财富,再大的灾难,比之于韶华流逝、岁月沧桑、长幼对视、生死交错,都成了皮相。北雁长鸣,年迈的帝王和年迈的乞丐一起都听得到。年纪,是我们每个人都躲避不了的命题。我建议你去瞧瞧西塞罗的一段话。怎么说来着‘一生的进程是确定的,自然的道路是唯一的,而且是单向的。人生每个阶段都被赋予了适当的特点:童年的孱弱、青年的剽悍、中年的持重、老年的成熟,所有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按照各自特性属于相应的生命时期……’好像是这么说的,你再去查查,从这个方向入手,一定能写出一朵花儿来。”   她果然写出一朵花儿来。   也就是凭入学这篇自主课题成果,她脱颖而出,被帝大看中,定向培养,不辱家族荣光。   她离不开小构,   小构是她的益友,支柱,甚至。导师。   但是,小构太孤默了,他性情难料,好起来,温润如水;不好起来,特别伤人。   可能就由于他母亲过世那段时间,自己守着他挨过最难熬的日子,小构感念她的这点好,从此,对她稍有不同,倒似,开始默默守着她……是还她这份人情也好,韩夜从不敢点破,小心地“安享”他这份“守”,但是,今日还是被刺激得彻底失了分寸,   当小构说要娶谁谁谁,   直至那一刻韩夜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能容忍!   确实,她不相信小构有说出这种求婚话来的一天,   就算“做戏”,他也只有可能“勇于喊‘爸爸’,堂堂正正地牵她这个最佳伙伴的手,好似拼命护爱一生”……   是的,一切都是戏。   自传出他的婚姻和“月牙弯”有关,更着急的是自己,她主动提出愿为他做挡箭牌:“我肩后一旦也有月牙,关键时刻能帮你挡去许多麻烦。”   当时小构笑着摇头,“那你想过没有,还有适得其反的可能,父亲怎可容忍你我……”他手指一比自己和他……韩夜是心醉也是心碎的,横亘他们之间的,就是这层血缘关系……   “至少闹闹能给你争取一些想对策的时间!”韩夜极力说服他,好在当时“姜靓的事”迫在眉睫,小构勉强答应了。   韩夜多么高兴,假也好,纯粹做戏也好,至少她能拥有一枚“他命中注定的月牙弯”,   正准备去做手术,   结果“姜靓的事”又泡汤……   韩夜尽管沮丧,却没有放弃在自己右肩刻上一枚月牙弯的计划,   就在她即将去动手术时,原澈出现了。   看得出,小构对这个人物很感兴趣,他有顽童兴致,一定会想试试这个人的真性情。同时,小构处在这个位置,也有他不得不城府的一面,愈是想重用愈会试得狠。   这次,韩夜再次请缨,   到底她也是权术之家浸淫大的孩子,一些想法摸着脉络说,大多能得到小构的认可。   “我和他一同去晟陲,也可以近距离了解一下他的为人。”   “原澈是个挺能沉住气的人,不逼到一定境地,他的为人,你还真看不到。”他背着一手,剪他养的那柱玉兰的枯尖,   “那就逼逼他,不如……叫他想办法在我右肩弄出月牙。你不常说,一个人做好事能看到良心,做坏事能衡量良心还剩几分,从他行事的手段上至少也能看出他的智谋到底几何。”   他摆手,注视她,“姐,我宁愿试不出这个人才,也不会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她记得自己当时心跳有多快,   稳了稳,微笑,“你太小瞧我,难能你有如此看中的人,”她挽了挽颊边的发,走到栏杆边轻叹一口气,也不看他,“你姐也不小了,你试你的,我试我的,说不准能试个……”她的心又跳的沉重起来,但是,她知道唯有这样说小构才会同意……   不可否认,   真正接触到原澈,   这真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许是受小构影响太深,她对这种愈是显得复杂的男人愈是有兴致探索,   她有时候“故作轻浮”,他不为所动,或者说,视而不见。他拿捏“距离”的分寸感实在妙绝至极!   若非着意去留心他,她又岂会“警惕”至此。   出事后,   原澈随小照首次来探望自己,小构也在来晟陲的路上。他到底担心自己的伤势,这点叫韩夜心更暖。对家人,韩构的暖一定出自真心,这也是叫韩夜不敢让他瞧出自己一丁点“非分之想”的原因:失去“家人”的身份,小构真实的枯冷性情,对她而言,绝对无法承受……   在小构来程的路上,他们就已通过电话,   提起那日上午原澈小照来看自己的情形,   韩夜也算细心了,提及原澈在自己病房接了个电话,于是晚一步出来,   瞧瞧都是何等的精,   停顿了会儿,   小构低声说,“我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呢。姐,尽量别出声,到你房里各处看看,有没有,嗯,异常。如果有,呵呵”他的笑意如此愉悦,叫韩夜心跳又快了几分,“这人就太有意思了。” ☆、2.72   韩构和韩夜出去后,屋里唯剩下元首和元德两人。   元首叹口气,稍一抬手比了比,“儿女债。”轻摇头,无可奈何。   元德起身,“看小构的意思。非娶夏又不可了?”   元首睨向他,“又又是你的女儿,我还真没想到。”   元德淡定微笑,“我也没想到她和您家这有缘分,她只是我一个不值提的傻姑娘,放在外头锻炼锻炼生存能力,得到您家这样的照拂,在此也感谢了。”   “她可不傻。”自离看了会儿他,才说,又回到自若的语气,“我很喜欢她。”这话说的坦荡,却愈是坦荡愈是分不清到底属于哪种喜欢,这就是“帝王的语言力量”了。不需要你领悟到它的具体含义。领受到它的力量就行!   我很喜欢她。   言外之意,她已不仅仅是你夏元德的女儿这么简单,她牵扯到我的好恶,包括“傻不傻”这样的问题,你都无需多费口舌,更何论。你刚才问起的“小构是不是非娶夏又不可”,这不是你能多虑的问题了……半帝制即是如此,虽说大面上“婚姻自由”是常态,但到了元首家的姻缘,还真是“指到谁就是谁”。   元德当然通透这点,也直截了当,“夏又能得如此抬举,我当然欣慰也放心,不过,在此还是想拜托一声,这孩子就算有天分灵气,也全不在日常生活上。她总归有自己照顾自己的一天,我还是希望能维持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养尊处优,说个不该说的,这么多年来我难道不能提供给她吗,之所以叫她这么过,实则是放手,她过得艰难也好,过得糊涂也好,惟愿她自在。”   元首一抬手,“这我理解,一知道你是她父亲,就能想到这些。这你放心,一切从旧,她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没人打搅她的自在。只是。”元首很严肃地注视着他,“谁的孩子。”   元德知道绕不开这个问题,也不想绕开,   “梁一言。”   “谁?”显然,自离且想不到会是他!夏元德对夏又的这种“放养”虽说“放得厉害”,但绝对如他所说只是“放手养”可没“放心养”,从之前查夏又的底都追不到夏元德的蛛丝马迹绝对能看出他在夏又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那么,这样的“宽放养严监管”的情况下,夏又还会被人侵犯受孕……   “你是事后知道还是事前……”   “事后。”   “事前这方面你一点也不管她!……”自离还是觉得他对女儿监护太……   元德却一点不避讳,直视他,   “夏又在男女之事上确实一无所知,但是,我女儿这种状况我了解,一般人眼角都不瞧她,瞧得上她的人一定不俗。”   好个夏元德,你这是赞你的傻丫头呢,还是赞这些“不长眼往傻丫头身上扑”的“傻男人”呢,总之,自离竟是无从反驳,但绝对又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太混账的逻辑!   这事儿就不深入往下说了,只一听“梁一言”,元首觉得这就不是一言半句能叫自己一时想得明白的简单事。   都记挂着屋里的夏又,   往屋里瞧这小姑娘,   此时,她和韩照鬼扯的痕迹早已烟消云散,   她始终“半个北”字地侧趴在床上,眼睛睁得圆溜溜,扯那床角的黄穗子玩。   听见身后有声儿,赶紧松手,闭眼装睡,   可惜早被看见了,   元德又沉下脸色,“醒了就坐起来呀,老赖床上身子骨可不越养越懒。”   夏又闻听,一下坐起来,才怕她爸爸。   自离没做声,走过去弯腰扶住她左边没受伤的肩头,“伤口还疼不疼,”   夏又垂着头,摇摇头,   “洗个脸好不好,”   点点头。   自离起身准备亲自去给她打水,   “夏又。”元德喊了声,夏又赶紧起身,“我自己去。”向洗手间走去。   自离无可奈何看一眼元德,“你这也是太严格,她肩膀有伤,哪什么都自己做。”说着跟去洗手间,听见里面,“水烫不烫。”夏又没做声,估计摇摇头。听见淅沥沥扭毛巾的声音,“抬脸,嗯,敷敷眼睛,刚才哭那厉害……”估计元首又亲力亲为了……   出来,   元德轻抬一手,洗过脸清清爽爽的夏又忙走过来牵着爸爸,看得出来连辫子都重新梳了下,不过梳的不好就是。   “我还是带她先回去,一般在外我给她立了两个规矩,”说着,低头看看小女儿,这时候夏元德还是蛮慈和的,“跟元首说说,哪两个规矩。”   “叫离叔吧,”元首轻轻擦着手,更温和地看着夏又,   夏又微垂着头,一手牵着爸爸,到底再怕,也是爸爸,陌生的环境里还是更有安全感些,“不能旷工,认认真真上好每天的班;不能在外留宿,再晚都要回家。”   “那现在家住哪里。”元首顺着就问,   夏又偷偷看爸爸,那样子才好玩儿。元德只看她一眼,“自己说。”   “顺和宫后面。”   元德还是解释了一句,“大庙后面的民宅一般治安都更放心些。”   这点元首赞同,“以前选的簪花胡同也不错。”   这元德就没接茬儿了,您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夏又的,他没兴致翻旧账自然也不想节外生枝,否则还得解释为什么突然搬家,难免不叫元首生疑,何必呢。不接茬了事,你不问我也不必费那脑子再编啥瞎话应付你。   “你放心,又又就算住在宫里我也不会叫人打搅她的生活,平常,你这两点她继续守着也没问题。”   元首最后这话很明了了:   又又,我管定了,至于怎么管,你大可放心,我有我的思量。   元德牵着女儿走了,   丰明亲自开车将父女两送至宫门口,换乘元德的私家车。   一路丰明走的都是元首专用道,座驾,更是元首私乘,   一切“元首规格”,送的当然不是他夏元德,是他的幺儿傻夏又。   当然,这一切,在元德眼里也奇怪不起来了,   回到自己车里,   夏远开车,   元德这才轻轻揽过幺儿,微蹙眉瞧她右肩的伤,“这什么时候弄得?” ☆、2.73   “夏又,这是一车挺贵的香水,你这儿站会儿,我和小唐进去把车开出来,咱们就地打包装箱,再送去活动现场。”组长张姐交代。夏又点头牢牢捉着小车子的拉杆儿。   夏又这孩子走哪儿都不讨人嫌,这个新超市的同事也都蛮照顾她,有轻松点的活儿就带着她。这几提高档香水是特供货,还以零售模式散装在纸袋里,现在一个品牌在王府路那边做活动,要提这一批香水过去当礼品,要得急,组长的意思是,先用小拖车从库里牵出来,小货车也开出来,就地再打包严实直接送过去。   夏又多听话,两手拉着小拖车的拉杆儿尽忠职守。这时候,从车库驶上来一辆红色跑车。夏又是怕挡着它的路,小心拖着小拖车往草坪上挪,遇见小坎儿,你看小孕妇喏,自己的圆肚子都不顾,躬身龇牙搬轮子。务必使车子保持平衡,不叫车上的货动分毫……   你看气不气人。恰巧张姐和小唐开着小货车也从车库上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拉风的跑车,怎么开车的人水平这水!到底会不会转弯,坡度也不大呀,它愣是左拐右扭,最后简直是不长眼睛,一个倒车直挺挺向已经都站到草坪上的夏又撞去!   张姐和小唐眼瞪大都不禁叫出声了!   赶紧下车跑过去……   看着真是叫人心疼呀,   它是刹车及时,   是没直呛呛把人撞成肉饼,   但是,太惊险,小拖车挤翻了,   可饶是这样,这孩子多实诚。夏又趴在纸袋上方,胳膊围着,还想着能护住……   “夏又!!”张姐他们当然第一时间看人,人家可是有身子的,香水再贵,没人命贵。   把人扶起来,幸好人好像只是有点吓懵,张姐到处摸摸“伤着没”,夏又老实摇头,只是又望向撒了的香水,害怕地低下头。张姐拍她的胳膊安慰,“人没事就好,不要紧,我们看得清楚,跑车全责……”   正说着。跑车里下来一位女郎,   过膝高跟长靴,   完美的身条,   精致的妆容,   大黑墨镜笼住大半脸庞,只露出削尖儿的小脸,俏鼻,艳唇。   绝对的美女一枚。   墨镜也没取下,不过婀娜走到车后,瞧了眼后保险杠,看意思,它的车可比你的人贵。   见并无损伤,转头又准备上车,就算墨镜遮着也看得出眼里完全没这场事故,没你们这些人。   小唐怒了,上去拦住,这要不是在单位门口,早开骂了,但是毕竟工作时间内,只能压着火,“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呀,撞了人,撞了货,总得有个交代呀。”   女郎瞧他一眼,口气倒冷艳,“不就要钱么,你记下我的车牌,有板眼再来要就是。”   如此仗势欺人的势头,张姐也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这位小姐,我们也不是……”   “叫谁小姐呢!我说的很清楚了,是没眼睛看车牌呢还是没脑子记下……”   张姐彻底来了气,“不叫小姐那该叫什么?您这种素质叫什么都难听!”   女郎受到莫大羞辱,倒也一时不回嘴,气冲冲还是要上车,小唐一只胳膊搭在车顶拦了她的路,她突然大叫起来,“打劫啦!打劫啦!”   惊动不小,   因为这里也靠近超市员工走道,所以出来的基本上还是他们的同事,   一听原委,真也不存在胳膊肘往里拐,现场、事理都摆在眼前,自然都说的是公道话。   吵的时候,夏又个老实坨坨还蹲下来默不作声地捡香水,这会儿也被同事们拽起来,“捡什么捡,太要不得,就该趴着这些叫警察来看究竟。”   “是的,差点把人个孕妇都撞翻,她都站到这里来了还躲不开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出来不是害性命!”   女郎早已受不了,好像泫然欲泣地跑回车里坐着,车门关死,她也开不走就是,车都被同事们围了。隐约看见车里她已经取下墨镜,再一边抽纸巾一边打电话……   赵可开车,至爱靠在副驾椅背上,翘着腿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最近跟丢了魂似得,啥事儿都兴致缺缺,咋滴了?”赵可扭头看他一眼说,   至爱最近是有点疲软劲儿,跟有心事一样,   至爱还看着窗外,痞子样儿,一笑,“冬困。”   “得了吧,有什么不如意撒,说出来,兄弟们给你办。”   至爱还是笑,一哼,“办什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如意啥。”   “小太子这几天看起来挺忙呢,都跟憋着什么事儿似得,啧,想效力都无门。”   “管他呢,他有忙的就是幸福……”说着好像又陷入沉思,闺中怨妇一样……   赵可的电话振动起来,   他开车本不想管,   一直不停,   烦了,接起一看,唉了一声,单手滑过屏幕,“怎么了撒,”   至爱这头都听见电话里面噼里啪啦女人娇滴滴的哭声,心更烦,同样是哭,又又哭就特别真,她要么就啪啪直掉泪,默默不出声;要么憋着,眼泪都憋在眼眶里不掉,叫你看着比她更伤心,或者,觉得更好玩……好吧,至爱是没见过夏又大声哭好吧,这要见了,以他如今“待她这副心肠,看她什么都好奇”,不得跟着她一起哭呀,呵呵,只怕比她哭得还厉害,比谁哭得声更大,好玩不……   赵可挂了电话,好像看出至爱不耐烦,不好意思地解释,“表妹,才从国外回来,路况不熟,结果出了点小状况,倒被人围了。”其实说起事故也轻描淡写,因为真觉着出状况也好,被围也好都不是大事。   至爱舒口气,“真表妹就去瞧瞧,认的,早甩早干净,小状况都能被人围,迟早是个惹事儿的货。”   赵可也是无可奈何地笑,“还敢认个回来呀,这真的一个就受不了,小姨宠坏了……”   至爱没吭声,赵可小心翼翼开了车过去了。   到了现场,   在个华联超市侧门一个出口,   已经围的水泄不通,有警车也到了现场,   赵可扣整齐军装扣子准备下车,人也有点烦,“弄得什么事儿……”   哪知,   完全没防备,   身旁的至爱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推开车门就往外冲!……愣把手才碰到车把的赵可搞愣鸟,这是看见天王老子了?这激动! ☆、2.74   “又又!”至爱迎上来,因为看见她竟然两只胳膊都被人扶着!   扶着夏又的同事见了都挺奇怪,一个超帅的男神忙急忙慌地跑来,第一颗纪律扣也没扣,愈发帅而不羁,再看肩章。就算不熟知级别,这杠星叠摞也知道一定不低。如此年轻,如此“叠摞”,啧啧,出身可想而知……   至爱本来耀眼,加之外在这些,更惹人痴目。别人看他,他眼里只有夏又,急死了,又又根本不认得他,怕他!   也是,夏又哪知眼睛见过他呢?   第一次顺和宫那次,她想着抽一整支烟。就算至爱在她跟前粘着晃,她入得了眼记得住么?   第二次,大紫阳宫,更轮不上他。就是不认得嘛。   这下好,一场车祸没吓着她,跑来一个激动不得了的男人把她吓着了,主要是这个“激动不得了的男人”招惹火力的能力太强。太引人瞩目。都看过来……哪个小动物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受得住的?   又又直躲。   至爱着急呀。多精的人,这点场面不得马上瞧出一二三?又火冒三丈,估计那个贱婆娘把又又撞了!   至爱抬手想扶她,又又干脆躲到同事身后去了,头更是恨不得埋到圆鼓鼓的小肚子上……至爱一下爆发了,扭头阴沉沉就往自己车走,“至爱……”赵可完全摸不着头脑,才跟几步,就见至爱拉起自己车的后备箱,操出一柄半长的扳手快步走向女郎的红色跑车,照着前挡风玻璃就“草你娘”的姿态一夯!指着还在车里坐着的女郎,“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贱表子。不会开车出来卖比呀!”   这下彻底叫现场秩序大翻转啦!   本来义愤填膺的超市同志们一下张圆了眼,好嘛,这才是纨绔子弟的真风采!不过,超级过瘾!该!这种女的就该这种魔王来治!   赵可可慌了大神,上去稍抬手挡在车门前,他表妹可要吓晕了!通过合拢的车窗都能听到里面惊栗的尖叫!“至爱至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次吧,我回去一定亲自教训!……”没用,至爱扳手怒指着他“让开,要不老子连你一起揍!”   赵可实在也是太了解至爱的脾气,这次是真把他惹毛了!没商量,只能叫他痛快畅气了,这事儿才能接着往下解,否则,没完!……无奈让到一边,表妹,哎,真也该叫她领受领受,这天外有天,你那点小家子气的任性,拿到这京城里,算个屁呀!……   女孩儿肯定坚决不下车,车里疯狂地喊“表哥表哥!”   至爱单手提着扳手走到她后车窗,猛砸几下,再好的车玻璃也禁不住他这般暴力里又带技巧地狠砸,不一会儿就裂的不成样子。   至爱又是单手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打火机,“哐当”点着,看都不看就往后车座里一丢!……“啊!!”女人疯叫着跑下车,至爱抓起她的头发狠一拽,女人跌倒在地上四肢着地,再一看,全身软下去,晕了。   如此暴虐的场景,警察要上来喝止,可看至爱这一身……红色跑车烧起来,至爱完全视而不见,扳手一指自己的车,“拿水来。”赵可至少还是要求,“至爱,今儿一定叫你痛快了,可是你看,把人也吓着了……”指着夏又那边,小动物早就落荒而逃,已经不在人堆儿里。   至爱也不看那头,阴沉抬头,“谁说我为她。我今儿就是看你表妹不顺眼了,她今儿被老子玩死,我陪你家一条命。”   这就是何至爱。   为所欲为是天性,   近几年还好些喏,最不堪回首时是跟原小最水火不容时,两个人差点都被阎王收了……自原小常年下部队,且再没来过京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总算才消停,至爱懒懒玩玩收敛许多。   这一下,真不知威力怎的这样大,一下点着,还是一万个叫人吃不消!   赵可转头去拿水,正这时,电话又振动,也是万般恼火拿起来一看,救星呀!赶紧接起,对方都没说话,赵可急求,“我滴个祁哥哥呀,快来救救我吧,咱至爱大爷今儿非把我表妹整死不可!”   那头祁阳看一眼庭院里站着检查玻璃的韩照,压低声,本还准备玩笑几句,“滚尼玛蛋,说好的过来架梁呢,快点,小照等着呢。”   新买的“卢浮宫”真的有点大,韩照准备给又又做个单独的玻璃房,以后拼好了也方便她欣赏。   “我们不正往那边赶呢,接着我表妹一电话……”赵可噼里啪啦一通长话短说,人也不敢停着,还是走到车后备箱提出一箱矿泉水,抬眼瞧见至爱看着他呢,忙走几步,嘴里快说,“就为一个小孕妇,至爱且疯了……”低声……   “谁?什么小孕妇!”   好嘛,连祁阳那头也大惊小怪起来,但是赵可这边完全顾不上了,“我们在西肆华联侧门,快来,我妹的命就靠你了!”匆匆挂了电话。   车里,   韩照一直在给又又打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老这句,韩照眉峰蹙得紧。   赵可一挂断电话,祁阳赶紧走到韩照身边就说了情况,   弯腰还在选玻璃的韩照扭头看他一眼,慢慢起身,眉已微蹙,“拨回去。”   祁阳再次联系到赵可,直接说“电话给至爱。”   这边电话也交给了韩照,   “是又又出事了?”韩照这时候语气还很平稳,   那头默了会儿,“嗯。”至爱吭了声。   “手上的事都停着,呆那儿别动,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   这边,   至爱瞧一眼赵可,赵可稍撇过头有点尴涩,   至爱扳手一丢地上,从荷包里掏出烟,赵可还是忙掏打火机给他点上,至爱一声不做,微低头,如常抽烟,如常弹烟灰。帅得无以复加。   跑车越烧越旺,   这时候有人要上来灭火赵可都不让!   现场诡异极了,   警灯闪烁,   围观群众不散,   一辆超跑眼见烧成空架子,   女人晕倒在地上,   魔鬼抽烟,   等着什么呢…… ☆、2.75   韩照叫祁阳车沿着从顺和宫到西肆沿途有小吃小喝的地方走,果然,在一个烤京造小鲜肉月饼的摊子跟前逮着她。   并未立即下车,韩照好像有意想看看她的模样,边看边笑。   夏又钱款都准备好了,捏在手上。翘首以盼。可惜队排太长了,她只能前头的人家买出来一包,她瞄着。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她蛮专心出来一个看一个。   “你知道她在看什么么,”韩照突然笑着说,眼睛不离夏又。祁阳看他,觉着此时是韩照最温暖的时刻了。“她在算人头,算刚出炉的一锅子里头前的还剩几个。她才鬼,一锅烩的东西她知道最前头的最新鲜,如果她算出轮到她时是尾锅几个,她会重新再排队,非买到她想吃的新鲜。”   这祁阳还真没想到!不禁又扭头看向车窗外,她啾啾地出来一个望一个。模样憨萌,总似反应慢半拍,可谁又想到她心里面的小九九呢……   一直没重排,说明能买到头锅的新鲜,果然一看呀,正好到她这里老板端出来才出烤炉的一锅子,热气腾腾,熏得夏又脸庞美滋滋。   难怪她爱吃这。小动物本就是肉食动物,何况更偏爱酥软的。京城卖的这款“京造小鲜肉月饼”可是一绝,尽管滇式、广式某几款月饼里都有火腿,尽管火腿也是肉,但是。唯独这“京造”的馅。是像肉包子那样,完全由一大团鲜肉构成。馅是肉馅,皮是酥皮;现烤现卖,现买现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刚出炉的小鲜肉月饼,从烤锅上铲起,隔著薄薄的一张纸,当指尖感受到温度的同时,一股销魂的香味也钻进了鼻孔……或者。把这两种感觉互换,让鼻子感受温度,让香味钻进指尖。层层叠叠的酥皮,说它软,却隐含着几分酥;说它酥,又潜伏着几分韧,这种粉粉嫩嫩、七荤八素的特殊口感,完全来自于肉馅。在烤制过程中,热力把丰腴的肉汁慢慢渗透到一层层的酥皮里面,不像生煎包那么多汁,却有汁感,咬下去,油酥夹着肉香,真个是“打耳光也不肯放”!   夏又津津有味感受着她生为人来最大的乐趣:享受美食。突然肩头被人一环,夏又稍惊吓抬头,小嘴巴还油流的。韩照一手拿着保温杯,“热牛奶。”夏又见是他,也放松下来,把勾在手腕上的塑料袋一抬,问他要不要吃。韩照低头照她手里捏着的咬了一口,“哦,好烫!”嘴直嗦,夏又咯咯笑。   上了车,   韩照微侧着身子,一手端着保温杯,看夏又两手捏着袋子大口大口吃,   “别烫着。”饶是祁阳看了都不觉担心提醒了句,   韩照稍摆摆手,“这玩意儿就要一口一个,一气吃完,把它易散的热度全闷嘴里才过瘾是吧。”却望着夏又,夏又直点头,韩照单手搂紧她低头去挨她的额角,“我的又又最会吃了……”   她吃饱喝足了,仰着赖在韩照怀里,韩照一手伸进她大外套里顺气摸她的肚子,这是她最喜欢的舒服。一手抚着她的额头低声跟她说话。   她话很少,基本上就是你问她答。不过大致情况也摸清楚了,祁阳听见韩照心疼地低低说,“人都围着看不好是不是……”夏又扭头往他颈窝里钻,显然不想再提那事儿了。韩照轻拍着“对了,香水撒了都清理了么。”夏又摇头,韩照一窝身凑她耳朵根儿像逗她开心的,“上次你看那绘本里画的谁有个‘香水宫’啊。”“路易十五。”又又看着车前方答,韩照摇一摇她,“我们也去弄些鸽子来……”   小太子指令一下,瞧瞧这边的清场是神速的。   散了散了,下边儿的热闹不是您们能看的啦。就这意思。几辆越野开来,下来的全是军装。几人走向至爱,围站一处又是点了烟说笑会儿。   再开来的车后备箱全装着一笼一笼鸽子。   “这是干嘛,”至爱不冷不热问,   “不知道,祁阳叫运过来,全是捡最好的凤尾鸽挑来。哟,来了。”   都望过去,   那头车库出来拐弯的坡上停着一辆黑色小轿,只见祁阳一人从车里下来,向这边稍快脚步过来。   先微笑着看向至爱,“今儿真辛苦你了。”   至爱一哼笑,“老子乐意,绉什么。”又看一眼那边的车,“小照来了?”   祁阳一点头,明显话锋一转,“鸽子多不多。”至爱眼神淡淡又看了眼那边的车,没继续深问就是。   “你看这几车都是,够不够。”   祁阳扒拉几只鸽子看了看,“鸽子倒不错,就是……”眉头微蹙,   “你到底要用做啥,”至爱干脆问,   祁阳看他一眼,“简单讲就是鸽子浸在香水里,飞起来的话,香味能传开。”   至爱想都不想,“那这几只鸽子够个屁!赵可,给老枪打电话,叫他把金耀大厦顶层的鸽子全运过来。”又看向祁阳,“是不是就在这儿看。”祁阳点头。至爱又看向旁人,“现在关键是弄香水来,越多越好,搞个气垫的那种移动蓄水池,弄一池子香水,鸽子倒一笼赶一批,找他们专业的驯鸽人来做……”   祁阳忧心,小声,“这得多长时间,她可等不了……”   好像至爱听得出他说的是哪个ta,稍一抬手,“没事,快得很,保准半小时内叫她看见。”   至爱就是不食言,   他亲自安排,   果然半小时不到,如此气势磅礴的场景愣叫他实现了!!   夏又的案头绘本《香氛梦》里有这样一段图画记载:   嗜香的法王路易十五,命令宫中的香水师每天要创造一款新香水,他宫殿的别名就叫“香水宫”。在香水宫设宴时,仆人会把鸽子浸在香氛中,然后将它们放飞在宫中,在宴会厅上空飞翔的鸽子,每扇动一下翅膀就会在宾客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这一刻,   西肆半边街区都是芬芳四溢,   千百只展翅的凤尾鸽如下凡在世的天使,传递着优美、矫健、纯洁、自由,   而这一切美不胜收都不及一人的笑脸力量,   扒在车窗边的又又,她才是为你真实展现了什么叫做“纯粹的幸福感”,又又的小世界暖暖的,暖的韩照都不敢轻易打搅,坐在她身后一手支着头,惟愿永远也这么充盈幸福地看着她…… ☆、2.76   可这是在人间,幸福,总是相对而言。   有幸就有不幸。陇川巴塘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牵动着全国民众的心。元首第一时间亲赴灾区,他的一双儿子更是深入救灾前线,这是他韩家最应挺身而出站在最前沿的时刻!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顺和宫就有大举措。   它不正迎来一位小活佛么。   不日将在香危山山顶为灾区祈福。   香危山可是响当当的“佛守山”,它对面即是闻名天下的莫元窟。   《山海经》记,“舜逐三苗于香危”。可见它是华夏文明的早期屏障,早得与神话分不清界限。那场战斗怎么个打法,现在已很难想象,但浩浩荡荡的中原大军总该是来过的。当时整个地球还人迹稀少,哒哒的马蹄声显得空廓而响亮。让这么一座香危山来作莫元窟的映壁,气概之大,人力莫及,只能是造化的安排。   除此之外,香危山的金光之谜也是为世人津津乐道,虔虔尊膜。   公元366年,一个和尚来到这里。他叫乐樽。戒行清虚,执心恬静,手持一支锡杖,云游四野。到此已是傍晚时分,他想找个地方栖宿。正在峰头四顾,突然看到奇景:香危山金光灿烂,烈烈扬扬,像有千佛在跃动!   是晚霞吗?不对。晚霞就在西边。与香危山的金光遥遥对应。当时的乐樽和尚,刹那间激动万分。他怔怔地站着,眼前是腾燃的金光,背后是五彩的晚霞,他浑身被照得通红。手上的锡杖也变得水晶般透明。……他怔怔地站着。天地间没有一点声息,只有光的流溢,色的笼罩。他有所领悟,把锡杖插在地上,庄重地跪下身来,朗声发愿,从今要广为化缘,在这里筑窟造像,使它真正成为圣地。和尚发愿完毕。两方光焰俱黯,苍然暮色压着茫茫沙原……   据说这就是莫元窟的由来。   想想,活佛临此再次发愿,该是何等吉兆浸世!   于是,无论是否真正的援持善心也好,当日真是“千众捐财,万心膜拜”之势,京城民众只要信这的,纷纷捧着善款往香危山去,不夸张,一路上山,一步一磕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为灾区人民祈福,又有多少是为自身攒福祈愿,就未可知了。   这样大的活动,又是顺和宫组织,至爱猜到夏又不会缺席。   要说这会儿该是有作为的男儿忙着捯饬国事的时候,何至爱咋空了闲?还真怪不得他,简单讲,他是个搞京城军用土地划片儿的,大灾大难跟前,除了捐钱捐加油的手势,真报效无门。这不,倒叫他捡了漏,有空关注到夏又。   其实,距上次“香氛白鸽”至爱也有小半月没想起她了。细想,自己当时那激动还真没意思,她认都不认得自己,至爱着实有点小丧气……   是他家钱婶儿也是个虔诚信众,前日正儿八经请了假说回老家一趟,把家中供奉的老佛像抱来一同上香危山请小活佛开光,至爱这才想起顺和宫那病秧子小活佛,继而,无可避免,想到她……   至爱一大清早赶早儿就开车来到顺和宫后街的皇莲巷。   看上去,他且是一路上逆行样儿,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出皇莲巷,大包小包,一家老小全上阵,往香危山去。也难怪,皇莲巷里住的多为老几十辈子的虔诚信众了,这等盛事,不比过年还隆重!   至爱边往里走边就担忧了,   本来知道她的住处就是个大概,只晓得在顺和宫后头,到底是不是皇莲巷还不一定,   再,她要起得更早走得更早怎么办,那不就错过了?   可也没放弃,至爱仔细看着过往人,脚步还是往里走,   突然“哗啦”道旁一小嫂子泼一盆水出来差点溅至爱一身,至爱刚要发火“长眼睛撒!”见那小嫂子是真没长眼,确切讲,人根本对你视而不见,只管扭头进去骂她老公,“个懒鬼!睡这么晚起来,还要老娘打水伺候你洗漱!什么世道,停一两次水算了咧,隔三差五停!总说修管子,修肠子都修好了,还叫不叫老百姓活!……”又听见里头传来男声,软弱了点,“小点声小点声,这是为迎活佛才整治的,这种日头你说这种话,被人听了不戳你后脊梁骨……”门“砰”合上了。   至爱微蹙起眉头,   这一片整修是他主持的,当然晓得连带地下管网改造的事儿,怎么,还没弄好?   才一抬眼,   激动了吧,也心塞了吧,   看见夏又没错!   却,   这不是扇他的脸吗?看看你办的事儿,小又又就住在这种地方,水三天两头地停,她大着肚子还得自己一桶一桶往家里提……   至爱冲过去就要帮她提,   一脚打住,   因为那边提水的夏又也停了下来,   水桶放一边,她蹲下来系鞋带子,   看着真叫至爱心酸呐,   小圆肚子阻着她视线了,这孩子只能撇着腿别着手系。旁边一桶冰冷冷的水,她冻着小手还得继续提着走……   至爱走过去,   “又又。”   这次知道先别吓着她了,   夏又还蹲着以一种无比怪异却也显出她无比柔软的姿势捉着鞋带子,回头看过来,   至爱轻轻拍拍自己,“我是何至爱,我们见过几次面了,上次在你们超市门口放鸽子……”   夏又不做声,低头继续去系鞋带,   至爱弯腰虚扶着她手臂叫她站起来,“你这系不好,我来给你系吧。”   夏又也没拒绝,站起了身,   至爱就单腿蹲跪下去给她系……   这一幕,在匆匆不息往香危山而去的虔诚信众身影映衬下,又显出另一番禅意来,   女孩儿大着肚子站着,两只因提水抓红的小手妥在身子两侧,   低头看他系,   男人单腿跪蹲,一丝不苟甚至可说小心翼翼想给她系出一个超完美的结,   两人俱认真,俱纯粹……   可见世间的信仰真无大小,   心中各有“佛”,   一心往之,即可。 ☆、2.77   “谢谢。”又又很讲礼貌。至爱帮她把水提进屋,看见家里能装水的容器里全盛了水。现在,她把那种盛汤的大碗都拿出来装水了,舀子拿出来从刚提进来的桶里舀出来盛碗里。……这要别人,就算不阻止也多问一句“这是干嘛。”至爱没问,认真看着她一点点装。他看得出来又又很享受这种舀水分装的乐趣。   “还提么。”只要能装水的全盛满了,桶又空了,至爱问。   又又望着米缸。   至爱走过去,揭起一看,里面还有米。就那么弯着腰扭头看她,“倒出来?”   又又想了会还是摇摇头,其实至爱看得出她蛮想继续玩这种“舀水”的游戏。不过她摇头了你也别劝,完全循着她的心意走就是……   “那这桶我还是给你接满回来。”又又点头,至爱提桶又出去提水。提水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刚才还觉着一群废物一点事情办成这样,搞得民怨载道。现在一看,咋觉着还挺好,又又喜欢停水呢……   又一桶水打回来。   放下,   人也不敢贸然往里屋去,在门口喊,“水打回来了。”   “哦。”又又应了一声,   至爱小心探头往里间走几步,   看见挺震撼一幕!   她站在床边,   一手抓着她常背的斜背大包儿,一手正从掀开的床铺下大把大把抓钱、卡往里装!   这个超土豪的状态!……想想。她这离家徒四壁也不远了,连个自来水管子都是摆设,外头大锅小盆全街上提来的水……但是!她在乎吗!   是的,她是夏元德的女儿,最不缺的就是钱。   相信夏元德更明白这点。   但是,就是这样,他还“不管不问”把夏又一人“扔在”这尘世里漂泊,   这才是最无价的,他给了夏又最原始自由的生活状态,最接近天性的生活方式,最脚踏实地碰地气接人气的生活环境……不知怎的,至爱在这点上非常赞同夏元德的做法,太适合夏又了。所以,你看她现在这样的“土豪”不觉突兀,甚至能理解她刚才仅仅从“舀水”这样一个如此小的生活细节里就能享受到无限的乐趣……   至爱也不敢太靠近她,就站在门边,   “又又,刚才为什么不想往米缸里添水了呢,”又又虽然话少,但是他感觉这个问题她会答。   “米倒出来容易坏。”   “你喜欢停水么,”   她装钱的手停了下,   接着,摇摇头。继续手上的举动。   至爱看着她,眼底流泻出真正的疼爱,   这样的,才是实实在在难得的纯朴善良:即使再爱,不浪费粮食;即使再爱,不得只顾自己感受,忽略大众需求……至爱不禁想起初见她第一面就在顺和宫那“大鸟笼子”里,又又处境虽凄绝,却,没有任何与整座大庙、甚至那些活佛喇嘛冲突之感,她浸淫其中,好似本就是那里的一部分……又又和佛结缘,她的善好似有本而出。这样,你再看看她对喜恶的节制原则,再看她这样大把大把往包里装钱,这一定是要背去香危山捐出去的咯……只有“本该如此”之感了。   又又接受了他送她去香危山的请求,着实是请求,至爱自己都知道自己声音小心翼翼到什么程度。   至爱不似韩照原澈这类“运筹帷幄”型的,他本就活泛些,吃喝玩乐更是一把刷子,路上,话才多。   他刚儿看见她床边放着一本绘本,《包饺子的女人》。   至爱细索了一下,忆起有篇挺有名的短篇小说和其同名,说的是一回事儿么?   短篇小说说的是,   女主角翁芳不断梦见饺子以及饺子爆炸的情景,并且饱受困扰,她的梦境包括:嫁给一个爱吃皮薄馅多的大水饺男人,翁芳包的水饺虽不顶尖,但也小巧玲珑,然而丈夫总嫌饺子小缺乏口感,没有大水饺来得丰厚饱满。最后,丈夫吃大水饺却差点被噎死。据翁芳形容,梦中的水饺大得有如一艘船。   另一个梦境是这样的:翁芳来到一家名为“挺得高”的厨艺教室,学习包大水饺的手艺。结业时,获颁一座“无可挑剔”的完美水饺奖。光荣结业的她,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包大水饺给丈夫吃,然而丈夫竟嫌她包的水饺恶心。极端愤怒的她,只说了一句:“我全是为了你啊!”对女权主义稍有认识的读者,一定会猜到故事的结局:经过精神治疗,翁芳终于走出了“以大为美”的男性霸权阴影。   好吧,至爱承认他实在好奇又又的绘本画的是这些内容么,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又又看这个故事能从中得到什么乐趣?是的,至爱基本上已经确定,又又是个“玩乐至上”的纯种小玩咖,不过她玩得“不为人知”玩得“自得自乐”罢了。   “那本《包饺子的女人》主角是翁芳么,”   夏又点头,   “里面画了什么很有趣呀,”   又又头扭向车窗,唇边泛起小小的微笑,   “要真有‘挺得高’厨艺教室教她包出来的那种饺子就好了,每咬一口都是不一样的味道,那得多大个饺子呀……”   至爱幡然醒悟,她看中的只是里面关于“神奇大饺子”的描绘部分呀!哈哈,吃货。   得,至爱渐渐摸着她的脉说话了,   “你喜欢吃饺子么,我喜欢吃冬笋猪肉馅的。”看似放松着无意问,   果然,又又对此很感兴趣,   她头一下扭过来,   “我也喜欢吃,不过都没有菜饺子好吃,菠菜、小白菜、虾米、韭菜、胡萝卜……”她边说还边撑指头出来数,如数家珍,说明多喜欢。   这吃的话题一打开,一路上,至爱很自然跟她就混熟了,无妨,至爱也是一枚叼嘴吃货,动手做可能差火候,但是说起来嘚啵嘚啵好文采跟见着真食儿一样。又又听得认真,间或插嘴,“在哪儿有卖的……”馋馋的,啁啾渴望的小眼神非常可爱。   有至爱的陪伴,这一路爬上山顶的路程也不枯燥了。   大包儿还是她自己背着,手里还抱着她早准备好的一些祈福祭品,基本都是些顺元宫附近就有卖的福联福带什么。你看看这人挤人往山上行的香客多半手里抱着的也是这些。   至爱也没帮她拿,只陪着她,善解人意就好。   瞧瞧,这也是一些小商贩趁机沿途叫卖的好时机,   基本上上到半麓,啥东西都开始卖贵了,   至爱见不少人都买黄瓜吃,问她要不要,   又又摇头,“我有。”   她果然有,大包里垫在纷乱大把钱卡上面的是一个白塑料袋,   拿出来一看,她给自己准备的还挺充足呢,黄瓜、馒头、还有一瓶酱。   她给他一只大黄瓜,又把酱递到他跟前,“蘸着才好吃。”   至爱捧场地大大咬了一口,嗯,味道真不错呢,主要是酱的味道难得。   “这酱哪儿有卖的?”他也学她的口气问,   又又自己小咬一口,心不在焉,“陈妈做的……”眼睛已经被那头的吵闹吸引过去……   其实那边的吵嚷至爱早就听见了,但是眼里只有又又,懒得理,   这下,她的视线也过去了,至爱只能懒懒瞧过去。 ☆、2.78   就见几位壮汉呼喝着旁人闪开,让出一条道来,护送一位年轻孕妇上山来。   孕妇边走边喘哧,显得十分吃力,娇贵,走停两步就歇下来抬起手叫人搀扶。忙两个老婆子上前嘘疲问惫的,好不心疼。   “实在受不了了,我为什么非要来受这份罪!”孕妇哭喊连天。   后头又跑上来一衣着光鲜的老太婆,也是爬得气喘,“别停下!小瑶,这一程非要你自己爬上去方显诚心,活佛才愿为你肚子里我的大孙子摸顶赐福呀。”   原来如此,晓得是哪家的小爆发户在这儿“抖富显贵”呢。   至爱回头看又又,她早已在专心吃黄瓜了。   “一会儿你上去叫那小活佛摸你的肚子么?”   至爱没想她会点头。   “他上次那样关着你打你,你不怕?”   她还是点点头表示“怕”滴,可……至爱知道再问不出多的来了,只谈了口气,“好吧。这次他也欺负不了你,有我呢。”   一路至香危山金顶,绵延至大雄宝殿前全是转经筒,颜色鲜艳的经幡,铺就曳地的大型唐卡。上来的人们自觉凝成一股道,一个一个穿过数百僧人夹道而成的“诵经路”。这一刻,彰显了佛的“众生平等”,无论是你谁。贫穷亦或富有,乞丐亦或元首,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一刻,在如此铺天盖地的梵音里,就算你不信佛。如此气势长虹。心也震撼折服了。   喧天的诵经里,至爱还是只注意到走在他身前的又又。她怀里抱着福符福带,双手合十,嘴里也不停在念,“……佛教的第四特殊魅力,在于强大而感人的弘法团队。中国的诸子百家,本来大多也是有门徒,其中又以儒家的延续时间为最长。但是,如果从组织的有序性、参与的严整性、活动的集中性、内外的可辨识性、不同时空的统一性这五个方面而论。没有一家比得上佛教的僧侣团队。……一代代下来,僧侣们的袈裟、佛号,成了人们感知佛教的主要信号。他们的德行善举,也成了人们读解信仰的直接范本。佛教从释迦牟尼开始就表现出人格化的明显特征,而到了遍布四方的僧侣,更是以无数人格形象普及了佛教理念。……”怪有意思的,她像佛法的代言人,沿途布施佛的魅与力……至爱两手稍捧,又又太认真虔诚,真怕她撞上前头的人。不过,她这种合眼匀速直线运动又似乎心里极有数,稳着哩。   越往前走,至爱抬头就看见了那盘腿高高坐在明黄软榻上的小活佛。他身穿深红佛袍,肩披明黄外斗,戴着华硕高耸的金冠佛塔帽,清秀的五官被映衬得愈发神骄贵耀,那是佛在人世间最净纯灵慧的代表。   至爱看他可谨慎,一会儿他要再冲着又又发疯,至爱在瞅着最有利于把他拉下宝座的角度,也就不管有多“弑佛灭佛”了……   每个人走过去,其实也就那么几十秒。   先把你捧着的福符福带挂在殿门外的“福禄树”上。因为人太多,每人仅限挂一样,要么福符要么福带。轮到至爱看得见这棵葱茏的福禄树时,上面早已挂满符或带,飘散如嶙峋的夜鬼,却还在不断叠加承受。……神奇就在这里,这棵老槐据说千年的修为,根深蒂固不可想,再大的承重他好像都扛得住,从没有折枝的事故发生。   挂好符或带,你会走到一口玻璃罩着的大缸前,这就是“捐德箱”了。有人投五十,有人投一百。大缸旁竖着一张牌子,告知你这笔钱的去向、功用几何。   早在快轮到夏又时,她就已经准备好一只福符放在唇边抵着,口中还是念念有词,“佛的好生之德,愿受苦受难的人们早日解脱困苦,安康安康……”又是心中极有数,合着眼稳稳成直线匀速运动往前挪……   至爱看她走到“福禄树”下,仰头踮脚还是极力想把福符系在高处,这时候,一阵风来,“福禄树”轻微晃动,恰好她想系住的那一枝垂落了下来,又又祥祥和和稳稳系住了她的福符。   继续往前走。   至“捐德缸”前,又又拉开斜背的大包儿,将里头的钱卡哗啦啦全部倾倒进去。   后头人看了是咋舌的!这才叫“真富”不露像……   有些夹在包包缝里,又又还摇了摇,分文不留,全部清空。   至爱不敢放下一丝警惕,她走向坐床的小活佛了……   双手合十,一拜。   和众人一样,要跪下来磕个头了。   小活佛突然倾张双手将她的双臂托住,似阻住她的下跪!   至爱一惊,刚要上前营救,却见又又抬起头,小活佛额顶着她侧额低声与她交流了几句,   就见小活佛松了一手,抬起放至唇边狠狠咬破了食指,又放到夏又唇边,夏又迟疑了下,可还是张唇啵啵如稚儿吸吮起来,小活佛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始终,唇抵在她的额侧低低说着什么……   这一幕是心惊的!   小活佛脸庞充满着与他年纪截然不符的慈爱,像安慰一个即将赶赴战场孩子的母亲,给她血液,给她热力,给她勇气,孩子要成器远行了,亦或将逢大难,鼓励她勇往直前……是的,给人的就是这个感觉!给她充电,甚至神力。   最后,他们额顶额,那种道别的眼神,坚定,留恋……   夏又出来了,至爱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对你说什么了!干嘛要对你那样……”   又又张开的小嘴里,还吐着血腥味儿,   懵懵懂懂却也不慌张,   “他说我很了不起。”   下山,又又可走的轻快,又恢复无忧无虑。   至爱当然存着太多的疑惑,但是,夏又身上的“神秘感”也深深地吸引着他,探索,不需要过程么,至爱知道急不得。   山上下来,又又照例要找吃的,   巧了,竟有个摆热干面的摊子,夏又高兴坏了,自出了蔚州,她好久没吃正宗的热干面了,陈妈是北方人,做这道面总归不地道。   从佐料看上去应该地道呀,结果挑起一筷子才大嘴儿张开咬上一口就吐了出来,油不对!   帝都人太爱用香油了,太香,反而夺了芝麻酱的味儿……   至爱看她失望的样子简直过不得,   “我们现在就去蔚州吃!”   又又呆呆地,“可我还要上班。”   “什么时候的班?”   “明天的中班。”   “哎哟,绝对赶得回来,绰绰有余!”   好吧,   一碗热干面错乱了一段历史!不可谓不惊泣万方! ☆、2.79   一看就知道她是游走在蔚州美食道上的一枚老油条。   蔚州江滩黄陂路口,一家名为“印象”的馆子,她直奔而来。这里能同时满足她的三样心爱:猪蹄、热干面、藕汤。   至爱觉得吃相可以分为文吃和武吃,现如今是文吃太盛,武吃难觅,偏偏有些菜你还非得武吃才最有味道。   譬如猪蹄。煮好的油流的猪爪子刚出锅,趁热,人手一只地抱着啃,啃得时候互相傻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味道才能抵达极致……他和傻又又即是如此,抱着啃,嘴巴piapiapia,好不痛快。   吃东西是人类的本能,要吃的响才有快感。吃面,一定要吃的“呼呼响”,才有了境界。汪曾祺说:“吃面不吃蒜,等于瞎扯淡。”至爱补充一条:“吃面不出声。面味儿减五成。”吃面最佳的方式也是趁热,用筷子挑起,深呼吸,让面和热蒸汽一起入口腔,再入腹内,最好的效果是一碗热面下去,出一身透汗,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非常爽快。喝汤同理,用大碗,不用勺子,端起来,一边用嘴吹。一边喝。才最过瘾。   每样分量都不算多,关键是每样畅快美味都尝过,又又很开心。   说好满足完口腹之欲就返回帝都,   至爱开车在导航的指引下驶向机场,   夕阳掩映下的蔚州绽放出一种魔魅般的美感,半边城市都被笼在幻红里,非常迷人,   这里,何至爱并不喜爱。原小就是蔚州人……这绝对算至爱近十年来首次踏入蔚州。曾经那样熟悉的地方,如今变化之大……至爱难免内心也有感慨。   行到一个红灯口时,副驾的夏又突然扭头对他说,“前面有条小路口你停一下,我上山办点事,”她还抬起她的左手腕看看表,“大概得一个小时后下来,行么。”   “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得告诉我干什么吧,要不我怎么放心。”   夏又看向车窗外,“上面有个宝莲寺,我妈妈埋在上面,我想上去点一盏阴阳灯。”   这理由是没法儿拒绝的,到了路口,夏又下车,“小心又又,有事给我打电话!”站在车门外的至爱看她上了山还在身后喊,又又回头,居高临下,朝他笑了笑……至爱一时竟恍惚在那儿,苍树枯木地,她孑然立于上,大大的肚子,斜背的大包儿,纯真的笑颜,竟让人分不清她这是“入世还是出世”!……   又又……至爱竟是无论如何再喊不出口,她的脚步坚定,再不回头……   她有七个月没给她妈上阴阳灯了。   夏又不是个有筹谋的人,她的父亲不叫她乱跑她就不乱跑,要不是至爱说回蔚州当日就能再返回帝都,一不妨碍她晚上归家,二不耽误她第二天上班,她也不敢跟他“偷跑”出来。   想起点阴阳灯也是偶然,谁叫至爱走的这条道儿正好是龟山右麓,眼见着宝莲寺就在跟前,她肯定想上去把这半年的阴阳灯给补上。   走到大菩寺地界,   咦,守着脱鞋袜的喇嘛呢?   不过夏又挺自觉,自己走到木桩跟前脱鞋脱袜,放进塑料袋,将相应的号码牌框在手腕上,继续前行。   这可艰难,   虽无那样的天寒地冻,但是初冬的蔚州气温也已够呛,又在个傍晚,更是磨折人,加之足底刺辣,夏又难免又趴下来行四肢爬,圆肚子隔着厚厚的棉衣在地表上厮磨,竟有了几分胶着状……   又又越爬越慢,越爬越慢,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她没有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气概,她嘴里小小地念着,“佛教的第一特殊魅力,在于对世间人生的集中关注、深入剖析……”是的,这是婆离植入她脑海里最深切的执念,她本能动嘴,本能靠这支撑体力,   “佛教的第一特殊魅力,……佛教的第二特殊魅力……第三……”   长篇大论,她一字一句虚弱地念出,   仿若,   一个赎罪的人,   以此“赞佛宣佛”来清算,来忏悔,来乞怜……   又又的视线早已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此一刻周身有多么炽红!如火,不,比火光更正烈的艳红光雾将她圆鼓鼓的一坨团团围住!   又又翻身,她想看月亮,却眯眼怎么看都像一个人露出指肉的指尖牙白,她见过,再没有比那更美的物件了,它掐在自己身上那样疼,那样用力,却,也极致美妙……又又美美地睡过去了,带着那永远无法磨灭的感觉……   殊不知,   就此,天下大乱了。   大菩寺这几天不消停。   上周宝莲寺发了场大火,结果火一灭倒挖掘出了个大麻烦!   一个巨型弹药坑!   狗肉将军张宗昌埋的,   妈妈咧,专家测量,这要引爆,整个龟山都能炸平!   这张宗昌可是民国最具个性的鬼打架军阀,他的军队二次直奉大战后发展到十几万人,兵员构成十分有趣,一半是土匪、游民、地痞、流氓……另外还有两千多人的童子军,全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扯着小嗓子喊打喊杀。这还不过瘾,张先生为了更个性,组织了一支五千多人的白俄将士喊着“乌拉乌拉”在天朝乱窜。   对了,就是这位宗昌同志还有个“三不知将军”的头衔,“兵不知多少,钱不知多少,姨太太不知多少”。有好事者最后八卦出一个数字:二十四个老婆,其中唱戏的一堆,小交际花一堆……这些人里什么地方的都有,包括韩人和倭人。   好了,   你说他缺德吧,历史上是记载他在蔚州住过一月不足,还扬言自己在蔚州埋了个大宝贝儿,后世多少人全往金银财宝上猜,哪想,这大个“宝贝儿!”可不是,弹药对于当时他那种“枪杆说话”的混世魔王而言,可不比二十四个老婆更心安!   这大个炸弹,肯定得除呀。   由南六陆系指战区后防支援处负责。负责人,原小。   原小如今在基层已经磨得相当老练了,   如此大动作,那是队伍要开拔向山顶的!通往宝莲寺两条道:一条正面是繁华街区,一条,就是这必须经过大菩寺禁地的偏围山路。想想,本着不扰民的原则,肯定首选这条后山路。   结果,大菩寺不愿意了,喇嘛们就是较真儿,你要走,行,全脱鞋脱袜!   这不胡闹?   原小本就不是个信鬼信神的,不过这不磨了这么久,还是有点耐心,派联络官员上门好说歹说:你是皇家大寺,怎么能这么不通情理呢,到底是你寺规重要,还是这龟山重要?想个情撒,这山都炸没了,你大菩寺上哪儿找渣呀!   喇嘛们就是犟:寺没了,千年留下来的规矩都不能破!   这下,把原小惹烦了,   去你娘的,封了你个比寺再说!   好咧,   如此奇巧,   也就在那头原小的队伍从大菩寺正门进入,轰轰烈烈封庙,这头后山守山的喇嘛听说了跑回去看究竟时……   这头,至爱在山下如痴人望月地喊“小心又又,有事给我打电话!”   又又上山了,   原小的队伍也向这边浩瀚而来了…… ☆、2.80   这二位能在宗昌同志曾经混迹的地方相遇,还真是不枉同为“混世魔王”。   原小和何至爱的仇怨绝对不是一两句话能道明,但是,追根究底,跟一匹马有关。   这不是一匹普通马,   倒给他们的人说。岳飞曾经有一匹。   太能跑了,   起步比较慢,但100里后就开始牛比了——带着马甲撒丫子加速,从上午11点跑到晚上7点能窜出200里,停下来不冒马汗,不喘粗气。   好是好,但太能吃!不但能吃还挑食儿,跟传说岳飞那匹神驹一样,“日啖刍豆数斗,饮泉一斛,非精洁则不受。”   细说不了了,马丧命,二人就撕破了脸。后来怨怒累计,闹得跟世仇一样。   如今,   多年不见,   二位皆人模人样,   何至爱肩章摘了,一身朴素军装,静立在山脚车边。   原小从吉普上下来,   便装。   也是朴素的白衬衣黑色西裤,   他刚才去见过大菩寺主持,还是考虑到温和示人,便装前往,结果那老喇嘛根本不示情面。情绪甚至纠急。原小好言好语说不了几句,老喇嘛摆出“罗汉阵”赶人了!   步下台阶的原小发令,“上山。”   执行部队开拔入偏隅山口,哪知前沿锋哨传来话说,有一辆捷豹77停那儿阻拦,说,“立即叫你们的长官来见,否则半个小时内绝对下他的职儿没二话!”   原小挑眉。哟,这世道。会这么打诳语的傻比已经不多见了……稀奇,瞧瞧呗。   结果,这一瞧……别说,这傻比打的诳语还真能实现,谁叫他老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扒了谁的职儿还真是一句话的事情。   原小当然没他命好,自然现在混得更没他好,   早几年,原小瞧了这一眼就没话说了,上去逮人强上就是,   如今,不否认,原小有顾忌,他不能再蛮干给他哥添麻烦了……   尽管原小疑惑大晚上的他千里迢迢跑这儿来站着干嘛,   但是,还是温稳地步向他,   “何准,多时不见。今日部队上山确实为执行紧急任务,望您理解,给予支持。”从职衔上看,何至爱同韩照同为准将。   至爱扭过头来,看他,神情同样严肃,   “对不起,今儿什么旁事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上山这事儿,不行。要上山也行,明儿一早吧。”   开玩笑,又又现在在山上,至爱能放谁上去!   原小微笑,“谁在山上撒,要不这样,劳您打个电话上去通知一声,我们绝不打搅。”笑意淡下来,也显出肃整,“真不是开玩笑,事儿不是分秒必争,我也不想在这儿跟你多话。”   “不行。”   至爱此时也绝对不是跟他赌气,又又是上山给她妈妈上阴阳灯,不说这是件多么肃穆的事儿,本来又又胆子就小,你这么大阵势的大兵开上去!……   “不行!”至爱又强调了一句,“原小,算我今儿买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想怎么讨回去都行!”   一个因任务要保密。毕竟“炸药坑”的事儿是封锁了的,要不可得在社会上造成恐慌?所以原小急于趁早除了这隐患。   一个因护爱要保密。从她一定“晚上要回家”“第二天不能耽误上班”至爱知道这趟能把她带来蔚州多不容易,所以又又的行踪是得藏着的……   于是,都不明说原因的情况下,只会误解更深。就算本来想“心平气和”也平和不了了……   你不仁我不义,   就算彼此都有“服软”的口气,   但是,终究都是“压迫”对方让步,   只能还是闹僵。   原小一手插入裤子口袋,深沉了口气,   至爱知道他要干嘛,   怒视他“原小,别为了这一单毁了自己的一生!”   原小轻笑,“是,如今你也愈发长进了,莫说靠你老子,就凭你,捏死我也易如反掌。但是,”原小抬起另一手两指轻一向前拨,“我也是公事公办,跌了这一单也只能靠天收,真有不公,我也只能自认倒霉,起码不亏待良心。”说着,上来几个战士二话不说就把何至爱绑了!   “原小!!你要把……我饶不了你!!”   至爱两臂被用力反撇,身子被战士们强按往下压,他依旧极力仰着头冲原小怒喊!   是的,   其实早在见到下车来的是他,至爱已然心凉,至爱如今有些后悔,他为何要逞强,他该一先就服软……现在也不晚!   至爱一下双腿跪了下去!   “原小!我求你,就给我一晚!我求你!!”   至爱为什么非要挺下这一晚?   阴阳灯,阴阳灯,一日出为阴阳两隔线,   所以必定得捱上一晚,这“阴阳亮”才有告慰意义,   他是不想毁了又又的“阴阳灯”呀!   原小内心是有震动的,   什么值得至爱堪受屈辱至此!……   就在小小迟疑之际,   忽然,   山上呼声四溢!   全是喇嘛惊慌奔叫之声,好像喊得是,“婆离!婆离!……”   至爱猛然抬头往山上看!   出事了……   至爱疯了的挣脱,竟然如此大力战士们都控制不住,掀翻他们的手,爬起来就往上冲!   原小见此,也凝重地看向山坡,转头对自己的助手说,“先山下驻守,我上去看看。”   “是。”   原小带着几位战士也上山了。   要说这坡陡荆棘生,真真难行,   至爱一路向上爬,一路揪心,又又怎么上去的啊,我真该不顾一切陪着她,哪怕后头偷偷跟着呢……可这也是他的实诚所在呀,他不想找任何理由“违背”又又的意思,他有感觉,一旦又又发现,将永无接近她的可能了……   原小也是边走边沉想,   莫说这佛门之人,毅力着实叫人佩服,   他们说这条路走得脱鞋脱袜,据说,他们的僧人来此拾柴都是赤脚,四季如一,   苦行僧,苦行僧,   真正儿应了一个“苦”字啊。   此时,山坡上冬冷灰蒙,   城市高楼璀璨的灯光折射至此才现出一些光亮,   除了喇嘛们惊慌失措的叫“婆离婆离”,   小小能听见的,唯有雀鸟振翅之声,   这是很叫人心惊胆颤的迹象,   鸟雀好似都受了惊,   小小透过蒙蒙亮也注意到,它们树枝上起飞的时候,往往先向下坠落半尺,坠落过程中翻向天空一白眼,然后再一寸、一掌、一尺,加速飞起来,飞过树梢,仿佛小脑和翅膀在一瞬间忘记了如何飞翔……   是什么叫生灵都如此惊慌!   小小的心越来越紧,不自觉的口舌干燥,好似什么牢牢堵在了心口…… ☆、2.81   爬上去的至爱刚好看见一个小喇嘛扛着夏又往大菩寺高高的院墙那边跑!   小喇嘛看上体质较弱,估计夏又大着肚子他也抱不住,唯有扛着,饶是艰难,脚步却千万分危急。   夏又绝对已经晕过去了,头冲下趴伏在他肩头。随着脚步一颠一颠,头发早已全部松散……至爱心惊的是,正好树缝投射下的月牙光芒,赫然一滩血!且揪人心肺的是,沿着跑的方向一路滴洒……   “又又!”至爱大喊一声,追了过去!   却正是这一声,   叫后几步攀爬上来的原小一下站定了脚步!   “喝奶。”   “今天又吃了多少肉,看这肚子鼓的……”   “给我喝一口。”   “你今天怎么不睡觉,小傻子,小坏蛋,睡觉……”   原小心脏掐着疼,   他和夏又处得时间并不长,却不可谓不深刻。   有时候平心静气,他也会任自己回到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好好想想她,   想想他们为期不久的相处点滴,   无疑,已经是一块不浅的疤,   深刻在于,她身上纠缠着太多的亲与仇,   深刻在于。她甚至横亘在自己和最亲的哥哥之间,   深刻在于,他生生错过了她……   那之后,原小确实剥离了一切对她的念想,有关仇恨。有关追悔。有关愧疚,   她是夏元德的女儿不能否认,这是仇恨;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不容否认,这是追悔;为了复仇,自己利用纯南对韩照的那点“吸引”,引发了韩照对梁一言的不满,纯南对自己的付出,不能再视而不见,这是愧疚……一切的一切。都叫原小不能不绝了对她的念想。   却,   猛然在这空山寒夜里再次听到她的名字!……原小还是一时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   他循着至爱的叫声也疾跑了去,心口的闷热更甚,甚至不知自己是在痛苦还是在惊惶,亦或盼望……   当然,奔跑着只这几人就好了,   场面壮观复杂的是,   小喇嘛身后,跟着拥跑的还有大批喇嘛!   越临近寺院围墙,喇嘛涌出来的越多,   他们为前面奔跑的小喇嘛让道,   却,一重一重如潮水般拦住了后面至爱和原小的道路,甚至视线!最后,唯听见喇嘛惊魂如潮的念经声,叫人莫名惊栗,莫名胆颤,莫名眩晕在这神秘诡谲的氛围中,恍惚如梦……   可是,   想想这二位又何尝是普通人?   混世魔王,   且在宗昌同志耍混的领地里呀!   原小推了下至爱,“这里绝对有偏门,他们入寺了,下山!从正门冲进去!”   至爱接身扭头就往回走,边走边说,“这叫什么寺!”   “大菩。”原小边回答他边已然拨通手机,“从正门冲进去,把整个寺院控制住,不放过每个角落!”   乖乖滴个邪!   这是近十年后,双魔王再次“合璧混账”,   此一刻,两人俱一心往里冲,反而不知不觉再次回归默契状态,   待二人飞速下山,部队已经冲入寺中,   至爱往左边一指,原小一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带队伍穿寺庙开始一间房一间房搜!   胆子恁得大!   自这任元首尚佛以来,寺庙,一直坐拥复古权威,是民之所敬,民之所畏,   熟稔权术之道的人会看透这点,   统治者一旦掌权就会觉得如果让佛教感化百姓静修向善,就可以天下太平。正如南朝宋文帝所说:“若使率土之滨,皆敦此化,则朕坐致太平,夫复何事?”其中,公元六世纪前期的南朝梁武帝萧衍态度最为彻底,不仅大量修建佛寺、佛像,而且四度脱下皇帝装,穿起僧侣衣,“舍身为奴”,在寺庙里服役。每次都要由大臣们出钱从寺庙里把他“赎回”。而且正是他,规定了汉地佛教的素食传统。   还有之后与南朝相对峙的北朝,佛教场面做得更大。据《洛阳伽蓝记》等资料记载,到北魏末年,境内佛寺多达三万余座,僧尼达二百余万人。光洛阳一地,寺庙就有一千三百多座。大家不妨闭眼想一想,这是一个多么繁密的景象啊!唐代杜牧写怀古诗时曾提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人们读了已觉得感慨万千,而北朝的寺院又比南朝多了几倍。   如今,历史的流沙停留在本朝,可想,寺庙之多之壮之繁艳似锦,   虽然现今文明程度已不允许统治者再那样无理性尊佛如命,   但是,它高高在上的位置,必得天下仰视!   莫说擅闯,   还是如此野蛮地大举作战部队擅闯……是不是胆大包天!   然而,   此时孤傲在上的喇嘛们早已顾不得这些了,   大批大批的喇嘛,   绝对是倾全寺之力地,   一片一片俯趴在“正灵大宝殿”门口的小广场空地上,嘴里不停普念大悲咒,   经诵朗朗,艾艾,戚戚,无比地虔诚,卑微……   数百喇嘛呼啦啦跪趴一地,   臧红佛袍在冷寒的月牙夜下惊惊切切如一地厚重的血液,   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乌鸦静静伫立在明黄琉璃顶的屋檐上,   它们如天兵天将在守卫着什么……   一切景象,   对人心理造成的压迫感是可想而知的,   一些战士,特别是一些信佛的战士止步不前,双腿不觉都想往下弯,   太神圣!!   正灵大宝殿门前,   大红门紧闭,   由大菩寺主持阿布难卓肯布轻率众高僧联排持金重锁佛杖守卫大门,誓死护卫!   看上去阿布难卓面色沉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所畏惧淡定模样,   事实,   阿布难卓此生以来,这是最胆战心惊的一次了!   婆离来自大昭,   是近五十年,唯一一位出生于大昭的最正宗格鲁派“七七”转世灵童!   传说释迦牟尼佛刚出生的时候,一出生就落地行走,行走七步,前六步表示我们的六道,第七步表示悟道,所以“七”在佛教里十分尊贵,通常寓意超脱、圆满。   每一百零八个月会降生一位灵童,   但是并非每位都能临盆于圣殿大昭,   这就是神秘莫测,也是一种残酷,   多少孩子夭折于圣殿之上,   婆离健康地活过了七七四十九日……   因他的尊贵,   于是他的佛子名后没有世数,   不似顺和宫那位,舍利弗是佛子名,但后面有世数“一世”。所以,他比顺和宫那位难得许多……   这样的圣佛,   这几日却叫阿布难卓忧心不已,   算日子,   从六日前开始,   婆离就怪病缠身,皮肉特别薄特别嫩,一磕就见血!   如何治都不见好,   他已经卧床整六日,   今日,   是第七日,   一早,婆离既现出不同寻常,   他主动要吃的,而且吃得很好,很多,仿佛在补充体力,更主要,他在补血……   当看见入定的婆离突然睁眼如慧灵入眸,起身冲出大殿!……   阿布难卓,不,整个大菩寺的佛门中人都有了统一的意志般:今夜,注定不凡!   而此时,   其实,谁也不清楚大殿内到底是何场景,   如果见了,   任何僧侣就是此一刻圆寂也心甘吧,   联排明黄蒲团之上,   夏又平躺,微侧头,   她的唇此时死死咬着婆离伸出的一手腕子,汩汩的血顺唇流入口中,却也似无觉,尽管牙口实在紧!   婆离此时却丝毫无有疼痛之感,   连他都惊敬惊畏地看着眼前一切,   一层薄薄的红光,呈佛手的形状笼在夏又周身,   夏又的肚子,   如莲花状在绽开…… ☆、2.82   “主持,您知道我并不想冒犯您,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还怀有身孕,您们何必如此装神弄鬼来遮掩。这样,我只看一眼。确认她的安全,定不打搅。”至爱肃整请求。   阿布难卓淡定回礼,“您请见谅,没有女子,里面是我佛灵童清修之地。您们如此强闯,已然打搅了佛门清静,这最后一步的坚守,我们不会退步。”   至爱痛愤稍扬起了声,“你们的慈悲心呢!她在流血!!”   这就是当前至爱最掐心之处,又又安危难定,她一定在里面,但是喇嘛们抵挡坚强,他也不敢强闯。怕对又又造成二次伤害!……   喊是没用的,   至爱唯有当机立断,眼下只有速速通知夏元德了。至爱明白,最了解夏又的是她的父亲,这种状况下自己再任性处理只会适得其反,他该找到最正确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自以为是,夏又太特殊太神秘了……   拿出手机。   “夏先生,您好,我是何至爱,……”   原小目睹这一切,内心只能用杂陈来形容。太多的情绪肿胀着。无以纾解。到底历练出来了,不再那样冲动,他学会了静观,忍,等待……   夏元德就在蔚州,   可想,到来得有多快。   叫人想不到的是,元德独自而来,手里提着很大一个纸袋。   元德脸色沉肃。这更是个大风大浪中一路行来的硬骨头,更不会将任何情绪写在脸上。   至爱疾步迎上来,“夏先生,都怪我……”至爱的追悔与心疼倒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元德一抬手,“不怪一切旁的,只怪我这傻丫头太贪享,您今后要么远离她要么别这么啥都任着她,我就感激您体谅我养大她的不容易了。”   这话儿可不好听。但是这时候你又能指望一个心忧的父亲说出什么好话来?至爱甘愿生受着。   “这里毕竟是佛门,劳烦您将这些都退了吧,余下,我会照顾她。辛苦了。”元德面无表情走上台阶。至爱目送他的背影,神情悔痛,竟也带着点点无助……他小半生,难听的话听过,难受的时候也有,但总没有这一刻这样,这样无力,手足无措之感……   只见元德走至主持跟前,抬起右手一拜,“扰您清静了,夏又是我不出息的小女儿……”接着,轻凑至阿布难卓耳旁低语了几句,就见阿布主持讶异看着他,这份震惊可不掩饰……亲自为他开了门,却始终保持微躬垂目的姿态,不敢往里看一眼。   眼前一幕,   元德是心惊的,   但是,从他接手夏又,这世上还有什么“无奇不有”能再“奇”到他?元德现下心忧的是,夏又这不是在最贵气的地方生产,会顺利吗……   他越走越近,   看清小喇嘛的脸色,同时也看清了现下的棘手状!   果然糟糕,   第一次生产,   情形大致如此,   也是佛手红光笼罩,   夏又平静地仰躺着,   她的大肚子呈莲花状绽开,   当然,没有可怖,因为金光四溢,人的肉眼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会惊艳赞叹地望着那朵大大的金莲如此圣美,叫你忘了一切忧,一切愁,心胸阔平如海,如暖阳浸身,感受着最极致的平和,安详……   随后,金莲顺时轻转,渐渐拥捧出一颗发出圣洁白光的舍利子,同时,夏又的肚子慢慢平复,再一看,她身下会铺满金黄的碎屑,触手去摸,又无形。随着金莲的消失,这些碎屑也会消失不见,留在人世的,唯有这颗玉润的舍利子,以及熟睡、恢复永远不过二十小儿状的夏又,仿若这一切,只是个最美丽的梦……   但是,   这次,   显然梦美不起来了,   金莲还是那样壮美,却泛出的金光显红,   这是肯定的,   因为,夏又身下不再是铺满黄金的碎屑,而是触目惊心的一滩血!   艳媚的红!鬼魅的红!红的人一身泛热情潮!   元德根本不敢多看,忙看向小活佛,   婆离更是不敢看的,从他进来,婆离就一直盯着他,不是防备,更似一种解脱,他急需要转移注意力!……小佛忍得艰辛,不是手腕被她咬着的疼,是这潮红里泛起的大魅大惑太宏大,太难以抵御,稍一动,好像就会被这极媚的情潮席卷而去!……   夏又肚子不见消,舍利子迟迟不见“捧现”出来,元德知道,再这样持续下去,莫说夏又有危险,就是他和这个小活佛都得被愈长愈烈的情潮烧死!   元德到底算是能把她养到这里的超能人了,也不叫急中生智吧,反正就是个“亘古不变”的老法子,元德忙问,“这里有发臭肮脏的东西吗!”   小活佛竟然都开不了口了,想想,忍受克制到何种程度了!他目光急扫向大佛像背后。   元德跑了过去,   左看右看,   在偏门角落见到清洁工具,   一只桶,   元德心里都在祈告了,是桶脏水吧!!   跑去一看,   失望,   不是脏水,   但是好在有一桶水,   元德不多想,拿起拖把开始使劲拖地,心里又念,喇嘛们可别把地拖太干净了……   喇嘛们还是蛮尽心滴,拖把往水里一沉,只浑浊了点,元德再拖……拖地,擦窗,角落都不放过!你说这一幕是不是又蛮滑稽,该死的夏又啊,看把你爹折腾的,这会儿跑来给寺庙当免费清洁工了都!   提来已然浑的不成样子的脏水,   元德想都不想,跪下来托起夏又的脑袋,“又又,乖,松嘴……”她还咬着婆离的手腕呢,   没用,不松,   元德沉口气,也不耽误,拿起刚随手抓来的盛圣果盘,往水里一舀就往夏又嘴边灌!   咕嘟咕嘟,   你看叫人烧心吧,   这磨死人的小脏货,她立即就松了嘴,如饥似渴地喝着脏水如甘泉!   立即见效,   蒲团下本漫溢的艳血明显减少!   “这还不够脏,去,撒泡尿里面!”元德急吩咐,   小佛这会儿脸涨得通红,真不知是被情潮感染的,还是被他明知是对的话羞愤的,   却,   只能遵命,因为他这招确实见效,   小佛要把桶提走,   元德吼,“你拿走了我怎么喂她!”   小佛狠瞪他一眼,也稍许粗鲁地抓过一个圣果盘走到佛像后去……   倒入污水里,   再喂,   终于,   金莲开始瞬时轻转,   “程序”正常起来,   但是,   也不正常起来,   光束渐渐轻捧出的……是个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小的玉质小红狐狸!   夏又的肚子在渐渐平复,   没有曳地的黄金碎屑,   光束也在渐灭,   小红玉狐狸“砰咚”掉到地砖上,发出脆响,   蒲团下依旧一滩血,不过,不再那样的艳红,渐渐也失去迷人心智的魔幻……   大殿恢复平静,   人间的气息再次充斥每个角落,   只有这么一只灵动的小红玉狐狸,提醒着,刚才那一切,多么真实地发生过…… ☆、2.83   原澈也在蔚州。   他是在即将随第二批中庭救援团前往巴塘前接到来自蔚州的电话,说舅舅动盲肠炎手术,希望他回来探望一下。   梁一言确实刚动完手术,只是原澈没想,病房里还有人,而且。挺重量级。   元首的哥哥韩之钰,韩夜的亲生父亲。韩夜也在。   这父女二人出现在梁一言的病房里,原澈自是心中一顿,确实不知何意。   “来了。”梁一言靠在病床上,有术后的病弱感,   “舅舅。”原澈走进来,因有客在座,还是礼貌向对方点了下头,   “这位是韩上将,元首的兄长。这位,是他的千金,也是元首的义女韩夜。”   韩之钰这时才起身,微笑着与他握住。“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   “哪里,您夸赞了。”原澈始终秉持谦逊稳和。   韩夜伸手与他握住时,捉着他的手却是看向梁一言,“我和原澈共事过,算旧识了。”   “哦,是么,原澈初入机要。还有劳您们多关照了。”梁一言微笑拜托,言语情态也淡定。   主要还是聊了下梁一言的身体状况,   寒暄,无关紧要的,原澈倒真看不懂这样二位前来到底啥路数了。绝对不会单纯专程来探望一下梁一言这样简单吧……   “小夜。我们这样空手大巴掌来看你梁叔叔实在也不像话,他现在身子正得补,要不你出去给端碗鸽子汤回来,原澈,我们这里也不熟,你带小夜去找家正宗的,”韩之钰笑着朝闺女掀一下手,   梁一言忙摆手,“您太客气。真没这必要,要喝,家里也可以自己炖。”   “诶,家里是家里的,谁不知道蔚州鸽子汤是一绝,要不带两碗回来我也尝尝?”都这样说了,原澈只有浅笑着领韩夜出来了。   “‘凤通城’的鸽子汤最出名,要不去那儿。”原澈礼貌问,   韩夜微笑点头,“好。”显得温淑贤良。   一路上,韩夜也是知书达理,和他聊得都是些蔚州当地风土人情,   原澈还是言语不多,很有礼节地回应,绅士而谦逊。   买了两罐鸽子汤返回,   两位大佬情态不变,丝毫看不出端倪。   又寒暄了些很家常的事儿,父女两告辞了。   原澈这才在舅舅床边坐下,   他也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向碗里盛鸽子汤,   舅舅靠在床边望着他会儿,淡笑起来,“你不好奇这二位来瞧我是为啥,”   原澈盛好汤递至他跟前,“您自会对我说,否则,何必这么急把我叫回来。”   哪知梁一言叹了口气,微摆摆手示意现在不想喝,“你错了,我喊你回来时真不知道他们要来,我这么急喊你回来是因为……”他似乎又吸了一口气,带着淡淡地无措,停了一下,才轻轻起音,“又又这段时间还好吧,”   原澈也没想他会突然问起这,   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碗放至一旁桌边,   也是停了会儿,   “还好。”   梁一言也扭过头来,微仰头又深深沉了口气,带着都无法掩饰的忧伤,“七个月了,她现在肚子该很大了吧,我这几天……心很不宁,总觉得……”声音很轻,那是一种思念,很挂念很挂念……   原澈看着他,又说了一遍,“她还好。”口气很淡,偏冷……   梁一言也没在意,在自己的情绪里稍缓片刻,又扭头看向他,眼中已平静,   “韩夜看上了你,韩之钰亲来这趟是为他女儿求这门亲,想招你这个乘龙快婿。”   原澈神情基本没变化,   回程,   韩夜问起过他的前妻,虽然完全自然,似一个话题里无意之问,   原澈还是有点了悟……   也并不奇怪,   夏又在紫阳宫“捕鸟坠墙”那天,   他在门廊外也大致听到了里面的动响,   韩构要娶夏又,一定是刺激到她了,有这方面的“意外之举”或报复或当挡箭牌……总之,原澈不觉奇怪就是。   倒是此时想到韩构想娶夏又……尽管原澈觉得这种“可能性”还不大,毕竟当时元首就发了很大的脾气,“不可能!”是的,当时原澈是听到元首如此断然拒绝的!……这是个很能捣乱原澈心结的局面:元首如此断然拒绝,有好有坏。好,韩构一时来不得“强娶”;坏,元首对夏又存的又是什么心思呢……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又又能叫原澈心湖不平了,这段时间,他迟迟不见她,克制着,就是怕一见就上瘾,就疯狂,他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来……   这一想又又,人有几分走神,当意识到梁一言还看着自己,原澈干脆自然垂眼,默不作声,   梁一言着实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觉原澈历练得愈发沉着起来,面不改色。为政者,这是长处,极致、强大的心理稳定性,才会有冷静的决策。为人者,这就是悲哀了,终究失去了人性里最美好的情绪起伏,人,很难幸福起来了……梁一言也是默默叹了口气,这是原澈必然要走的路,通往荣耀,必承其重。   稍起身,凑向原澈,他继续说,口气淡,却至此,句句如炮,掷地有声,分量惊魂,   “韩之钰说,只要你娶了韩夜,他会拼却一切力量,”停下,深深看着他这个最寄予厚望的外甥,“保你做下任元首。”   原澈猛然抬头!!   就见,梁一言慢慢又回靠向床背,意味深长看着他,   “原澈,这是你的婚姻,你的未来,你自己,做主。舅舅能提点你的只是,韩之钰这么说绝非海口,你知道韩自离的兄弟姐妹没一个孬种,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除了他本人能力卓绝,可也离不开他这些兄弟姐妹心甘情愿地‘让’。但是,如果哪天他们不愿意‘让’了呢?都是韩家人,这天下只说落在姓韩的手上两朝,可没规定死是落他韩自离一家手上独享。外人抢其实不可怕,最危险的,来自骨肉至亲呐……”   原澈看向一旁,   看得出有轻微的略急出气,   这确实是太振魂动魄的……   他的手机响起了,   原澈逐渐冷了眼,低头掏出手机,   是原小。   原澈不发一言走向窗边接电话,   病床上的舅舅合了眼靠向床背,   “嗯,”原澈轻出声,示意弟弟说话,   “哥,夏又在大菩寺生了。孩子,没保住。”对面弟弟的声音很沉,很沉,   原澈一下捏紧了手机! ☆、2.84   原澈知道自己匆匆走出,身后,舅舅的视线是一直跟随的……可是没有办法,他无法做到全然冷静了,梁一言和又又的这个孩子没了,原澈不会觉得一丝痛快。这只会意味着又又和他们梁家彻底没了牵扯,夏元德更不会将梁家放在眼里,和又又,就算彻底断了……   原澈几乎是一路疾驰,   今日,他的心太不平静,   一边是权力,一边是又又……开车的原澈脑中忽一痛刺!什么时候开始,又又竟然占据了他人生里这样重的分量?几乎抵达半壁江山!……原澈有些恍惚,有些抗拒,又有些伤心,何时开始,到了这个地步……   “吱!”猛一刹车。   他差点撞上一辆突然拐弯出来的车!   对方车主摇下车窗骂骂咧咧,   而车里的原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脑中轰然,   不禁看看自己握方向盘的手,   冰凉,   不是因为差点发生车祸,   而是,想到了失去。   失去荣耀,失去复仇,失去权力,失去又又……原澈重重握向方向盘,他不想往下想。他知道想下去的结果。自己会跌入极致痛苦的深渊。不要逼自己抉择,不要……   抵达大菩寺的原澈除了脸色略沉,基本上挺稳。   他赶来很快,   要不就与送夏又去医院的救护车擦身而过了。   他来时,夏又正被夏元德抱出大殿。救护车已经开进殿外小广场。   这次,夏元德也没有叫自己的医院来,他特意选择打普通120,为的就是把“表面功夫”做足。   算日子,也该到夏又临盆了。所以一接到何至爱的电话,夏又竟然在蔚州,夏元德惊忧的同时,一些准备还是想到的。   他拎来的那个类似编织袋的大纸袋里,有些东西是早就备好,   譬如,一枚早产不足月的死胎,   甚至,和夏又同血型的新鲜血液!   小棉被,   牛奶。   就算在大紫阳宫生产,夏元德也会带上这些,如果发生意外遇见人了呢,这些都是必要的掩饰。   于是,   当时殿门打开,   夏又是被爸爸裹着棉被抱出来的,   这次有点好,就是不用撒血,因为本来蒲团下一滩血就够触目惊心!   只需将死胎半遮掩的置于血泊中……这次有个帮手也好,婆离是绝对不会叫这枚死胎落入任何人手中成为破绽的。   又又身上也做了必要的伪装,   所以,这一出来……可想,多剐男人们的心!   元德手上,甚至脸上都溅了点血迹,夏又更不谈,头发也是湿的,因为脸面埋在爸爸怀里,所以看不见脸色,但是仅凭想象,一定是叫人揪心疼的……父女两浑身散发着熏天的血腥,更何论人往那殿里只看一眼!……   “你把又又怎么了!!”至爱简直眼都红了地要冲进去抓起站在蒲团旁的婆离,婆离也是一身是血。   “站住!”元德吼住,“我女儿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插手!”   至爱不得不停步,悲愤地回头,欲言又止,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德冷冷看他一眼,   “那天在紫阳宫你也在,夏又今后的归宿你应该心里也有数。别做越矩的事。”   这一听,   莫说至爱,   就是刚赶来的原澈听了也是心神一刺!   夏元德这是什么意思!   他笃定要把夏又嫁进韩家了吗!!   “谁?老子还是儿子?你要真护爱又又,就不该把她做你的政治投资!”   至爱羞愤异常,口不择言怒吼出来,   元德淡看他一眼,   “可以呀,有板眼你也入得了那紫阳宫,我在你身上投资。”   说完,抱着又又上车了。   徒留下,   男人们再也无法安分下来的心与魂……   元德一句“你也入得了那紫阳宫,我在你身上投资”,晓得,从此打开了一扇怎样的大门吗,   他相当于划下了这样一个等号:   紫阳宫=拥有夏又。   想想,这是如何可怕的一个“等号”,   觊觎夏又的,唯有一条路得到她:入主紫阳宫!   原澈回程时,当然已经顾不上看顾猜测旁人的任何心思,原小的,何至爱的……他们当时怎样个脸色,怎样个想法,怎样的举动,都看顾不上了。因为,原澈自身,都觉难保。太纷乱,太躁怔了。原澈被这里面潜藏的逻辑快逼疯……   夏元德这番惊涛骇浪的口舌,将原小、至爱震在了原地,有太多需要消化的情绪。人生里,他们都属于太顺畅的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眼里没有“渴望却得不到”甚至“翘首以盼”的东西。   这下好,   出现了,   人生里,叫他们苦痛、想得却无法得的,出现了,   这玩意,叫他们尝到什么叫耻辱,什么叫“上下之分”,什么叫“天命”,   什么叫,资格。   夏元德的嘴里,   他们首次领受了,   什么叫,“你不配”三个字,   可想,   这一惊,一怒,一伤心间,是该有好多好多需要消化的情绪,两人定在了原地,竟然没有跟去医院,也就情有可原了。   原澈却去医院了,   不是说他受的刺激就小,刚才已说,他心间这“骇浪”只会比那两魔王更复杂更深痛,   可他也不是跟着救护车来的医院,   他得回到梁一言这里来,   梁一言几个电话催促,说有事相议。   只是很巧,夏又竟然也被送进这家医院。而这,只会更搅恍惚原澈的心……   舅舅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催促回来,原澈不是没感觉,或许,舅舅有了觉察?原澈对梁一言“对又又这份奇异的挂心”也是感慨,难道因为孩子属于他们俩儿,于是梁一言都“心灵感应”的到,又又最近是“多事之秋”,所以梁一言才会心神不宁,会问“又又这段时间还好吧”……现在孩子没了,他也格外敏感,觉察出刚儿自己的紧急来源于又又的事……   走着走着,   原澈突然眼奋力一沉,   告诉他!   对,   告诉梁一言!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势必梁一言不会罢休!   不否认,   此一刻原澈真有些失控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夏又就这么嫁进韩家!   就算,非要入主紫阳才能得到她,   老天啊,你也要给他这个机会走进大紫阳宫啊!   不能……他还没有努力,又又已经……原澈此时脑子烧得烫热,   告诉梁一言去!   至少,他能帮助自己拖出又又靠近韩家的步伐! ☆、2.85   梁一言立在窗边,一手扶在腰后。   什么叫得与失间的迷茫,离开夏又后,他充分体会。   就像心间种下了一枚以为永远不会长大的秧种,只求它深刻,不求开花散叶。   没想。   每日不着意地念挂,   竟然,悄悄蓬勃如花。   梁一言自觉人生路走到如今,该什么都看得开,看得透,   他能当机立断放开权力,放开夏又,就是因为看得开,看得透:权力,不是永远捉在手里就会保得住的,时光在流逝,什么都不是一成不变,要学会变通。所以他给原澈机会,甘愿做垫脚石;夏又……起码他们有孩子。天涯海角,海枯石烂,血缘关系才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亘古不变!所以,他不后悔。   但是,   孤寂,是叫人守的,   守久了。也变成殇,   思念,   牵挂,   哪怕只想看一眼……   是的,梁一言越来越感受到。原来权力才是最虚幻的。如他这样沉寂下来,久而久之,也更失了“斗志”;反倒“情”才是最实在浸骨的,愈沉寂反而越浓厚。   思念,牵挂,哪怕只想看一眼的,从来都不是“想重返权力场”,只有又又,   因为挂念。所以总似有了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心一躁、哪天心不宁,好像都跟她有关……   “舅舅,”   一言回头,   看见原澈立在门前,神色掩没在不明的廊灯下,   “是又又出事了么,”   一言一手还扶着后腰,身子并未完全转过来,只扭过了头,   问得轻,   却笃定。   原澈停了会儿,   点头,   “孩子没了。她现在也被送进了这家医院。”   梁一言的身形似有晃动,   其实肉眼看不见,但是,你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一定颠簸了下,那是一种头重脚轻……   他扭过头去,   叫人见不到他甚至临近绝境的眼,   是啊,如何不绝,   对于夏又,   就是这份血缘联系才叫他不犹豫地放了手……现在却!……一份支撑,没了……   原澈看见舅舅扶着后腰的手渐渐握拳,   却并没有完全握紧,又缓缓撒了手……看着是叫人伤心的,对,他们都曾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眼里除了权术、家族使命,好似生来就无情。   但是,一个傻孩子用她纯真的手撩起了这份厚重,钻了进去,却不永驻……是否更无情……   从梁一言身上,原澈好像看见了将来的自己,这份认知叫他心颤,是惊?是怕?原澈来不及细体会,忙喊了声“舅舅,”急于打乱更坏下去的心境,   梁一言缓缓转过身来,   “我去看看。”   原澈快步走进来拿起外套想给他披上,一言摆手,微垂头慢慢走了出去。   夏元德自有法子将“表面功夫”做足且不露陷,   夏又此时躺在妇幼监护病房里,她那刚“生下来”的红玉小狐狸,夏元德放在她手心捏着。第一次“生下来”的舍利子也是这样,元德不敢立即取走,这是他的谨慎,怕才“骨肉分离”的东西,一落人间就分离,对夏又对舍利子都有伤害。还是叫他们彼此“在人间”互相再适应适应,都没大的反应再慢慢分开……   原澈扶着舅舅走到这层楼时,   正好望见元德立在那边的走廊窗口在低头看手机,   元德抬眼看过来,   一言走快了几步,   生平,第一次,脚步这样匆忙无措,   “我,想看看她。”   一言在求,   是的,   已经在求,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夙愿,哪怕看她一眼……   元德停了下,   还是点了点头,   是他的因,如今无果,是遗憾也是一份心伤,元德能理解。   一言快步走了进去,   留下原澈立在原地,目视那边的夏元德。   多恨他,   他是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   他却是又又最亲的人!   原澈痛心恍惚的是,   他日,我拼却一切得到了又又,对夏元德,我又该怎么办,   不是此时原澈想得太多,而是,不知不觉里恍悟夏又竟然在他生命里占有了这样重的分量,原澈慌了,慌得什么都拿不定主意了……   元德却是一眼都没看他,仿佛,不值一看,   这更刺激原澈,   脑袋里疯狂的念想越发层出不穷……   被刺激着的,   包括进来了的一言,   原来真是如此,   什么东西一直不见,挂念久了,见一面,反倒成了导火索,那些一直压抑着的,克制着的,极力否认的……全部引燃了。   “又又,”   说这个时候逼出梁一言的眼泪来都不意外了,   又又如此乖巧地躺在床上,   反倒比你以为她虚弱无比的模样还叫人心颤!   是的,   这样无忧无虑睡着了般,才是那个小小又“没心没肺”的又又啊,   她的世界有苦痛么?   怎么会有。   她迷迷糊糊呆在这个世上,   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不知道也就不在乎,   也许,   失去了他们的毛毛,   又又睁眼后,只会默默地摸她自己的肚子,怎么平了,里面的小毛毛呢……一言想到此,眼里含着湿热倾身终于抱住了她,“又又,我们有过一个孩子,至少,我们有过孩子……”湿润了他们紧贴的脸庞……   一言出来时,眼眶似有沧惫感,   “孩子呢。”望着元德,   元德淡淡回应,“生在庙里,自有高僧为他悼祷超度,你不必担心。”   “那是我的孩子,至少我该看一眼。”一言充满悲伤,   “已经烧了。”   元德也是想速战速决。   “什么……”一言显得不可置信,仿若受到了更大的打击,   “刚才庙里来电问起这件事,你也知道蔚州的习俗,不足月份出生的孩子越快入土越好,不妨碍他寻找下一个在世为人的机会……”   “住嘴!!”   元德的话太无情,   是的,   他们曾是一样的人,   如果位置调换,他梁一言也是这样做,也会这样说,   但是……   如今的一言是万万扛不起这样的话了,   那是他的孩子,   他此生唯一的孩子!   就算没缘分来到这个世界,   他幼小的肉体来过,   哪怕逝去,梁一言也要守护他一生!   来时,一言就想过,把孩子要回来,冰封起来也好,其他的技术处理也好,他要在自己余生里时时看得见他的孩子……   可如今……   一言的掀天怨恨是可想而知的,   他甚至一眼都未见他和又又的骨血,夏元德就擅自……   并没有再激烈的对峙下去了,   一言回头,拖着比来时更伤心更伤心的步子走了,   原澈看见舅舅的双拳终于紧握起来,   以为这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悲愤,   其实,   他不知道,   舅舅的右拳掌心里,紧紧握着一枚红玉小狐狸,   是的,   这是他从又又手心里拿出来的,   当时竟然想都没想,就握在了掌心里,   一握,就放不下,   这是又又在这样一个时刻里紧紧握着的,   不管是什么,哪儿来的,   他想留下…… ☆、2.86   元德坐在病床边,微扭头看着夏又的手,眉头蹙着。   红玉小狐狸不见了。   还有谁,肯定是梁一言拿走了。元德觉得自己大意了,没防着这一点。   不过,也非大事。这玩意儿就是他“配合”着生出来的。算他的“儿”吧,只要不是舍利子,只要不影响夏又的健康,他如此“阴错阳差”拿走了,也算一种缘分吧……   搭住夏又的手腕还是探了探她的脉搏,挺好。嗯,脸色也好。呼呼睡着,没心没肺。   元德叹了口气,老这么有惊无险的过着,真是十足考验人的意志。有时候,元德也会无可奈何地想,他这般养着夏又,到底是为了个什么。年轻时。为争一口气,管他吴吟水是个啥鬼,既然我接下这件事,定办好!不会叫你瞧不起。年年岁岁过来,好似这样操操心心也习惯了,你说就是养个猫阿狗都有感情咧,何况,这么个独一无二的小活物……元德的手已经变成习惯性地轻拍夏又的肩膀。小时候她睁着眼睛好奇看这个世界。怎么也睡不着,元德就是这样不日不夜拍她,又又慢慢慢慢就呼睡去,那时候,就是这样没心没肺。   手机震动。将稍松弛下来的元德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   一听,   元德拍着女儿的手猛一停!   “元德兄,你好,多年不见,我是吴吟水。”   元德紧紧握着手机,   心绪一再起伏起伏!最终还是强压逼迫自己冷静,   沉声。“你在哪里。”   “医院旁边的三元里有家老人仙逝了,请我们在这儿做法事。我见和故人距离如此近,就想着联系一下叙叙旧。”那头,吴吟水的声音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般带着淡定笑意的平和轻松感。   事实,   当元德几乎用奔命的心情找到他……容颜都没有丝毫改变的!还是那个和尚,还是那样的欲罢不能……   巷子里地面上全是鞭炮炸出的红纸屑,   大门左右两侧摆满花圈,   主人家看来家境不错,丧事办得隆重,所以还请了庙里的和尚来做法事。   元德和他就在主人家大门外的一棵枣树下坐了下来,往来吊丧的人也多,只当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也没人留意这边。   “他们,看得见你么。”   元德第一句问,显得倒有几分可爱,呵呵,他怕自己被人当成神经病一人坐这儿跟空气讲话呢。   吴吟水点头,“放心,你永远不会被当成神经病。”   元德也没多大气愤,他鬼不鬼神不神,读到几句自己内心里的话算个啥。   问正事要紧。   “夏又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自然而然地办。”   元德这才有点怒意,“那你跑来干什么,我跟你没旧可叙!”   吴吟水微笑,显得老神在在,   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食指,“你看,这指头上有几节骨头。”   元德终究还是沉住了气,   “三节。”   吴吟水点点头,   “你得了几个舍利子,”   “一个。”   “就是了,还差两个。”   元德微怔,原来那舍利子是指骨!   就听吴吟水依旧那玉润轻缓的声音,   “你养她养得很好,就像这样,不必刻意,不必强求,不必想着事在人为。她得贱养。”   这“旧”叙的,还是如他吴吟水这人,救了你一点,又把你往火坑里再埋一点,不上不下,有用也没用。   话说的并不多,元德却陪着他坐了挺长时间。   好吧,   吴吟水的意思元德似乎本来也就这么想,   这趟从医院出来,他本也不打算再回去了。已经吩咐陈妈来照顾。   她得贱养。   如今不用吴吟水再强调,元德也知道只能这么做,   他知道,从外人眼来看,譬如陈妈,心里一定又觉得夏又可怜死了:才早产一个死婴,父亲把她往医院一丢就不管了,任她孤独一人晕迷在医院里……可,只能这么做了。   元德不知,   他这会儿来见吴吟水,而这会儿陈妈也还没赶来呀,夏又病房暂时不就空出一个“空档时间”?却,有人正好“挺进”了这个档口儿,一解相思,一释疯狂!   原澈送回了舅舅,舅舅合眼躺在床靠上,握着拳的右手始终没松……原澈默默从房里退了出来。   直接再返回夏又这层楼。   隔着安全门一层玻璃,原澈靠着,目光就定在夏又的房间门,   他以为自己会等一夜,一天,甚至几天……她一定会有耍单的时候,他一定要进去……   哪知,   看着夏元德出来乘电梯下了楼,毫无忧挂,头都不回地走出医院……原澈也疯了心,管他多久回来,我要进去抱抱她!   原澈进来,   锁了门,   你说他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是的,他控制不住自己了,禽兽也好,失心疯也好,原澈心里就一个声音在叫嚷,又又为什么不能怀上我的孩子!   所以说,   这真是个不可捉摸同时也不可想象的一尊神,   原澈站在病床边,   把自己脱光,   那不紧不慢,   从背面看,何等地优雅不羁,   其实,   看他的眼,那般疯狂,那般专注,那般,爱啊……   掀开被子一角,   像个婴孩蜷缩进去抱住了她,   如果有个俯视的镜头,   你会发现原澈骨子里的自卑全无处可藏的坦露出来了,   他多么依赖地缠在又又身上,   就算脱她的衣服都是一种泫然欲泣感。   他失去父母时,也才不到十岁的孩子,   有年幼的弟弟,   有根本疏离他们的亲族,   有深仇大恨,   有施舍,   有冷眼,   有想流却不得不打断了骨头也要往下咽的眼泪。   原澈早已不知什么是“为自己活”,   他肩负了太多……   而此时,   他紧抱着的,   他依附着的,   他不停摸索,且越摸越重的,   他亲吻不够的,   是真正“为自己活的”,   我就想要这么一个,   为什么这么难,这么遥不可及……   原澈的疯狂失控里带着多少悲戚甚至走投无路,可想而知吧,   他知道自己不是人,   她才失去孩子,她的身子承受不了这些,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刻,不能这么和她最极致地依偎在一起,原澈觉得自己闯不过这一关。 ☆、2.87   做那事儿真的感情很重要,你爱死她了,就算她一点反应没有你也激动要死。   何况,她有反应。   原澈知道自己干着禽兽不如的事儿,憋死也得格外小心,   哪知你一动她也动了。原澈被惊得像做坏事的小孩子一动不敢动了!   见鬼吧,   她醒了。   上次生第一颗舍利子她睡了整整七天!这回怎么七个时辰都不到她就醒了咧?   别怪原澈,原澈没这大能量。还是只能说“生的地方”不对,啥都不对了。好吧,最不对的情况还有……等着瞧吧。   原澈几乎屏住呼吸瞧着她慢慢醒,   几可爱喏,   先努努嘴,闭着眼都是一副迷迷糊糊样儿,   原澈禁不住溺爱地亲,一情动,下头也不禁跟着动,   又又娇喘了下,眼睛渐渐睁开。诶哟,几个男人扛得住撒?名副其实的娇滴滴。你再美丽的女人又如何,学得着她这天生的媚劲儿咩?“又又……”原澈声音都打抖了知道不!   她也似在难耐,   仿若天生熟稔这事儿,   该怎么招惹,怎么牵引,怎么抚慰,怎么叫你爱死她还得不停爱!……第一个“不对”的地方来了。她怎么这么会,动呢……妈咧,媚骨当如此!!   完了,第一个被仿佛更开了这方面窍的又又“掠夺”的竟然是他原澈!深渊里仙死觅活哇……   她弓身头往后仰,眼睛里仿若开放着最明艳的花儿。眉心却微蹙。喊了声“疼”,   原澈惊醒,咬唇刹住。   她又抬起左手咬手背,“饿。”   原澈撑起手臂“饿了?”   又又好似在梦里,泫然欲泣,点头。   你原澈就算水深火热里这时候也得打住呀,又婆子要吃东西。   出来是艰辛的,一阵磨蹭,穿戴的时候是个多么磨折人的事儿。她光溜儿翻了个身儿,脚还蹬被子,趴着,咬被子……这是个会把男人的魂勾死了还踩两脚叫你永不超生的主儿!   原澈领口扣子没扣,一身哗啦啦的滟色俯下来摸她的头,“想吃什么?”   又又扭头嘟着嘴“蛋糕。”   “好,我去买。”   才起身,她又出声儿,“巧克力的。”   “好。”   才扭身走几步,她又喊,“上面要有杏仁。”   “好。”   原澈故意不走了,扭头看她,看你还有什么“小屁”放,   她跺脚呢,“快去快去呀!”   看出第二个“不对”了吧,这货明显话多起来……   当然原澈这时候是顾不上发现这些的,   绝对人生第一回,   原澈奔跑下楼,   第一次走进蛋糕店,   要了份“巧克力蛋糕”,要“多杏仁”。   还是有心滴,买了热牛奶,   跑上来。   乖乖,她坐起来了,   一定是个小妖精!   啥都不穿。   原澈先伺候她吃,   一脚弯着放床上,拉上来被单给她披着,   她专心致志,小口咬,特别贵族特别贵族!   第三个“不对”来了,小傻子的鲁莽劲儿呢?!   这就像个享受了几千年的货,怎么品,怎么嘬味儿,骨子里带出来的优雅……她还是个孩子面孔,却,已经被尊贵了生生世世一般……   原澈有点看迷了,   这时候心思回转,   不对,   真的挺不对……   “又又,”喊了声她,   她抬眼瞅他,却还是懵懂迷糊样儿,又和之前一样……   原澈心里翻腾得更厉害!   这还得了,   夏又本就在“另一种的灵气”上宝藏无穷,   纯真,善良,   如果现在又来了这种“非把人往死里勾”的特质……又又啊,给点活路吧。   原澈坐下来,扭头看着她,抬手把她散下来的碎发捋在耳后,   “毛毛没有了,你不伤心?”   又又头更低了些,显示伤心。   原澈摩挲她的耳垂,“是啊,你是个小傻子,世人的伤心你都会慢半拍。吃,喝,玩,乐,可能你反应更快。不过,这很好,你愈无忧无虑,我们才会过得更安心些。哪天你都学会伤心了……又又,真有那时候,我们恐怕都无路可走,觉得痛不欲生了……”   像自言自语,原澈这话也是源自真心。起码想通一件事,外在再多的情与仇,你们斗死斗活是你们的事儿,一丝一毫别添加在又又身上,她只负责活好,吃好,玩好。   想及此,原澈像心里又好过些,就这么侧坐着身凑上前去吻她的额角,“好吃么,”   又又点头,一扭头过来,嘴巴上还有巧克力的味道,原澈自然而然贴上去,“喝牛奶么,”   又又说,“蛋糕太甜了,喝牛奶就没味了。”   “是蛋糕太甜,你小嘴巴就愿意多说话了么,”原澈低笑,   “不是,我想多说话。”憨不唧唧,问啥答啥。原来,傻劲儿还在,只不过原来嘴巴只会吧唧吃东西的,现在能匀出来点空儿说心中所想了。只会更可爱。也许,生下这个红玉小狐狸,预示又又又长大了些,她“人类的一些功能”发育晚嘛,也该到“会流利说话”的“年纪”了。只是,她“媚骨”这个方面的发育,倒是真“唯她独尊”,这是她“本性”方面的成长。   又又是个小太阳,   话多更显出她的乐观,   瞧瞧原澈就能证明:一开始那样“绝望地来”,走时,心中又充满信心、斗志。好像在又又这里充满了能量,出去为她而战!   好吧,这不得不说是个怪圈儿,   男人们为争夺她,你死我活,   奄奄一息时,到她这里来“充电”,   再出去“斗志昂扬”继续“你死我活”!   这   不是“祸害”的典型含义吗?   她是因也是果,   人为她痛并快乐着……   陈妈来时,竟然看见她醒着躺在床上翻看《多纳爱学习》绘本,   她两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病号服的袖子滑到手臂下,仰视着翻书。   陈妈急了,“造孽啊,谁又这么害你,刚小产能这么睡着看书么。”   把她的书夺过来,   又又要,“我要看!”   陈妈训,“本来就没人可怜你了,你自己爱惜点自己行吗!”   又又据理力争,“我很爱惜自己了。孕妈妈是不能多看书,因为怀孕期间,受激素的影响泪液中的水分比较容易蒸发,泪液会变得稠,保护眼睛角膜和结膜的功能也会变弱。还有由于睫状体的水分渗透能力增强,房水排出效率增加,前后房的压力差变小,使得眼压比平时要低……”   陈妈简直是呆了,   她不仅会说,还说的这样……叫自己再也说不赢她……   “所以怀孕的时候我不看书。现在,我不怀孕了,泪液粘稠眼压都不会再有问题……”   嘚啵嘚啵,像个小科学家。   陈妈最后来了句,“你现在会说了,我说不赢你,但是,就不能看!”   陈妈把书拿到那边沙发上放着,离她远远儿的,   夏又坐床上,嘴巴撅着。不过也没再闹就是。   她盘腿入定一般发呆,   好像,不给玩这,我就自己玩那儿,发呆我也爱玩……另类不讨人嫌的顽皮感,同时,还是不乏憨里憨气。   陈妈心中是震撼的,但是,和原澈一样,根深蒂固的“深爱感”叫他们都能很自然地接受她的悄然成长,好似,又又本该如此…… ☆、2.88   当然,她的多话还是相当有“局限性”。特别熟悉的人,她话多点,且,“人话”说的还是不利索,颠三倒四。“极具学术性的话”很清晰,教科书一样。这样,陈妈只当她是录音机,大多时候还是鸡同鸭讲话。   “生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不知道,不过有时候想想这样也好,你自己都这样,怎么顾到孩子,生下来更受罪……”   在给夏又梳头发,陈妈叨叨她的,夏又看她的书,有时候举起来,“看,这就是自来红。”   还是吃食为主。   手上拿着的是份画刊月报。走廊上捡的,估计是哪个好吃的小护士落下的,她拿回来看得也大劲儿。   自来红是老西京最传统的月饼,   糙纸上覆盖一张菱形红色商标,单色印刷,纸绳扎捆,富于色彩又有人情味,   自来红在老西京口语念“滋了红”。对应的还有“滋了白”。自来红外型古拙,圆而鼓,冰糖渣果仁为馅,吃起来要有嘎嘎吱吱的口感;香油花生油和面,烤制而成。颜色偏重。上面盖一个有点儿夸张的红圈,醒目形成了招牌;自来白为汉民所做,区别于大(猪)油和面,大油和面就酥一些,所以老年人牙口不好的喜欢吃自来白。   因为样子憨朴瓷实,陈妈凑头看了看,“怎么做,”   哟,来口才了。嘚啵嘚啵像默书一样说了做法。   “你想吃?油挺大。”夏先生交代这几天不能给她吃大油,身子要养,可也不能过量。   夏又低下头去,半天,懂事儿地摇摇头。   陈妈也过不得,摸她的小麻雀辫子,“等再养好点,一定做给你吃,我这看呀,你爸爸对你也不叫完全狠心,身体养好是正经道理……”夏又乖巧点头。“好,你下去转转,我把你这床褥子拿到楼上晒晒,今天太阳好。”夏又下床,陈妈捡了褥子,看她换上棉鞋穿了大棉袄出去转悠了。   今天确实天气好,难得暖阳。夏又喜欢看那边的一池子金鱼,揪了点面包又跑那儿喂鱼去了。   “哇,这是什么!”   “鲨鱼!”   “妈妈妈妈,你看!”   池子边坐着的病友、家属忽然纷纷惊呼,夏又好奇回头,一看!露出笑颜。   头顶上“飞”来几只大鱼,有鲨鱼、金鱼、热带鱼,每个足有一人那么大,相当逼真!   原来,就是如同“航模”,人遥控,材质像气球,   如此高大上的玩具,一时在小花园里造成轰动,都来看稀奇,   大鱼们围着她转,   又又仰头就看着,新奇又快乐。   至爱拿着一只遥控器走过来,“好玩么,”   又又点头,   “你试试,喏,就这么遥控……”后头框住她,低头手把手教她,   “对,就这样,”教了几盘,放了手,又又自己控制。她真有天赋,一学就上手,她还会遥控着鱼摆尾巴游。夏又超级认真,目不转睛。   玩得不想上来了。   小院子一直围着不少人,这玩具多稀奇。有些小朋友羡慕不已,也想玩,夏又把遥控器让给他们。分享,也是乐趣。   上楼来时,夏又已经头上都冒汗了。   至爱给她脱了大棉袄,洗手间扭了个温热的毛巾来给她擦脸,夏又眼睛还盯着浮在屋顶上的几只大鱼。   至爱笑,“晚上我再给你弄几盏灯来,蓝蓝的光,你就在屋子里玩,像海洋世界一样。”   又又点头。   看,不是特别熟特别熟的人,她还是个哑巴。   陈妈晾晒完褥子就回去弄饭了,   进来时正好看见至爱喂她吃自来红,忙进来“诶诶,不能吃!”自己手里的保温桶放在矮桌上就来拉过夏又,夏又嘴巴还是接了一口,嚼啊嚼。   这人是谁陈妈也不认得,不过现如今夏又身边再出现多少人神她也习惯了,话说回来,也是她管不了的,只要不害她。   至爱一伸手比了比手里的自来红,笑着,“油不大,您放心。”   “您是……”管不了是谁吧,这也就随嘴问,   “我是何至爱,又又在京城的朋友,来给她送玩具的。”指了指天上飘的大鱼玩具。   咋舌烧钱的东西,陈妈不懂,但是看又又身边围绕的这些人中龙凤,又觉老天是公平的,傻人有傻福,她是个好孩子,自然会得贵人怜惜。   陈妈是负责任的,还是不让喂她吃自来红,把保温桶递她手上抱着,又塞给她一根长瓢羹,“我把藕都切小块了,快吃。”这也是她爱吃的,转眼也就不缠着自来红了。   至爱把手上这口没吃完的塞自己嘴巴里,拍拍手,“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来。”   陈妈忙摆手“没有没有,您坐坐。”   至爱就是贼,晓得看事做事,抱起陈妈刚拆下来放在沙发上的被套,“我帮您拿去洗吧。”   陈妈拉着,“真不用。”   至爱笑,“您歇会儿,再看是不是给她洗个澡,她刚才楼下玩兴奋了,出了不少汗,怕就这么睡着感冒。这些我去处理,保管一会儿她洗完澡出来,还是盖得上她盖惯了的这些被子。”   陈妈都心里不由感叹,   这耀眼个主儿,这细腻的个心,   这些被单看着旧,但是他能看出换下来没有立即换上新的,等着洗了套着再用,说明夏又习惯这些了。   “你要真嫁给这样的人也就真好了,对你多好……”夏又低头舀着汤喝,陈妈又摸她的头,总盼着她要有个好归宿好像自己也能安心。   不知他是怎么弄的,反正等陈妈给夏又洗完澡出来,床上铺着那洗过后干净松软的褥子被子。夏又盘腿坐在床上,他额上渗着汗的,袖子卷着在房间里布线,给她装夜灯。   陈妈都是感动的,   灯光一亮起来,   暖蓝如海,   夏又遥控着这些鱼在房间里游,梦幻的童话世界一样……   至爱叉着腰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切,有时两只鱼“碰了头”,他还笑着抬手去帮忙扒开……完全一心一意地哄她,宠她,溺爱她……   “您还没吃饭吧,我去给您做点。”陈妈说,   “哦不不,自来红我带来有多的,再说一会儿也要走了,您休息一下吧。”   至爱的容颜老少通吃,陈妈心想,这样的人,要是长长久久对夏又好该多好……   陈妈不知啊,   何止至爱,   现在多少人想“长长久久”对她好,   但是,   “夏又”永远如那莫测的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喜或悲,而且那样深刻那样极致……   走之前,至爱还弯腰撑在她床边,“我回京城一趟,明儿下午就回来,再给你带些好玩的来。”   又又乖巧点点头。累了,人也想睡觉的样子。   “睡吧。”摸了摸她的额头。   湛蓝的灯光里,她如此纯真美好,和这一屋子童话世界融为一体,暖暖印在至爱的心里,   却,   哪里又知,   简直可称“一夕遭逢巨变”!   天地都变了颜色,   夏又,又又……你在哪儿!   注定,人心,血流成河。 ☆、2.89   蔚州艳阳高照,京城的天却接连几天都摧人心肝了。   京城过去很少有雨夹雪,这种物候让北方人感觉总有点儿不男不女。京城的春雨秋风夏日冬雪是京城的脾气,干净利索,说来则来,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因为这里是皇城。   可近几年京城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夏无酷暑,冬无严寒。三伏天满街摇着大蒲扇的光膀子大爷,从天黑侃到天明才倒在街头眯上一会儿;三九天滴水成冰,棉衣棉裤棉窝窝整个一圆球还棉帽围巾口罩捂上的景色都成为了遥远的记忆。京城还是京城,但记忆却不是京城,都因这连绵的淫雨和来历不明的雨夹雪。不上不下,不阴不阳。   国家大剧团外大厅落地幕窗一角,   赵可递给至爱一支烟,至爱摇头,他赶回来参加这个“赈灾义演”也是因为工作,不想身上留烟味儿。又又毕竟在住院。   “小照今儿也赶回来了?”至爱不着意问,   赵可见他不抽,把烟也收了起来,“回来了,这场演出毕竟意义大,他一会儿还得上台讲话。”   是的,这是大紫阳宫一贯的“公关美学”:   凡遇重大事件,元首、少首一定坚守前沿。发声露脸的,都是他的小儿子,通过韩照的嘴,传达来自元首的指示、鼓励。   “来了么,”至爱看着玻璃窗外。声音轻。其实,心思重。   大菩寺里夏元德的一番话着实是毒,浸入人心,叫人都变得不单纯起来,   在“紫阳宫=拥有夏又”这样一个等式下,至爱待韩照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   他何家也是不折不扣的望族,   曾经,至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他比他的父亲、兄弟、家族更无视这些,他待韩照是忠心,认的是韩照这个人,无关姓氏、地位。   但是,   大菩寺夏元德那份刺激太大了!   至爱又不同于原小,他的姓氏背后毕竟承载着更切实庞大的荣耀辉煌,简单讲,“紫阳宫”于原小而言,真正叫“可望太不可即”。至爱不一样,他,有“搏一搏”的可能……   所以说,夏元德在大菩寺“定下”的这个等式是可怕的,人心不再安分,势必疯狂的念头就会疯长,秩序已乱……   “来了。风尘仆仆。咳,这次地震着实太棘手……”赵可说。   巴塘这次大地震确实破坏力大,虽不及汶越大地震伤亡惨重,但是因大面积地处高山区,造成的泥石流对陇川地区的重大工程冲击较大,经济损失甚至军事损失都难以预估。   之后,至爱一直话很少。   入场后,   看见韩照已经入座,至爱也落座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没有上前交流。   他在韩照之后几排,也见不到他的表情,他知道又又的事了么……   韩家如今“对夏又”的格局,至爱算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了:   看上去是元首和少首间“归属不定”,其实,在至爱看来,韩照才是最不会放手的那个!   他随祁阳去过韩照的四合小院一趟,   只能说,那时候看过后,内心都久久平静不了!   用祁阳的话说,“对夏又,韩照这辈子不可能放下了。”   这个曾经唯有韩照鲜明个人风格的四合小院,   如今,   如同韩照献出他的心一般,完完整整属于了夏又,   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她搭建了一半的“滨名大桥”,   她擦过的鞋,   她弄得到处是水的屋子,   她爱喝的牛奶,   她痴迷的绘本,   她亲手摘下的苹果,   韩照一点点给她搭建起来的全玻璃结构“玩具观赏房”,   祁阳说,韩照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不折不扣,除了工作,只剩夏又了……   至爱了解这种入迷,   自己如今不正点点滴滴也是这样地往里纵深么,   所以,至爱的心始终揪炽着,   他明白,自己和韩照必有一裂,人一旦有了叫自己都身不由己的私心,势必会变得各种不堪起来……   “我仅代表元首,向在抗震救灾和灾后恢复重建第一线英勇奋战的广大干部群众,人民军指战员、武警官兵、民兵预备役人员和公安民警,向大力支持抗震救灾和灾后恢复重建的全国各条战线的广大干部群众,各民主党派、工商联和无党派人士、各人民团体以及社会各界,向踊跃为灾区提供援助的海外华侨华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演出活动后,韩照走上台发表讲话,他语气沉稳,神情肃整,担得大任。   “咦,那不是丰明么,”   赵可低声,   至爱看过去,   就见丰明人站在侧门入口,注视着台上还在讲话的韩照,人毫不掩饰显得格外惊急,都恨不得冲上台去的模样……   “元首也回来了?”丰明是元首第一近侍,通常看到他,元首应该就在不远处……至爱轻蹙眉,了解丰明的都该知道他这种情态绝对大大的不对劲!   这时候一人俯在至爱这一排最靠边座位的王雨耳边急说了几句,就见王雨猛然大惊,“真的?!”那人点头,“外头才听说!”   王雨立即起身向至爱这边来,   弯腰,在他耳边低声,声音有点无形地抖,   “出大事了,元首的飞机在夷茂地区失联了!……”   “什么!”至爱坐起身,不由震惊地看向台上,   韩照已经结束讲话,   下台阶时,丰明早已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什么,元首的飞机坠毁了!……”   此时,演出大厅里早已掩不住如此惊惶的“窃语”声,各方渠道得来的消息迅速蔓延,   至爱快步向韩照走去,这种时刻他第一想到的还是要去帮他的忙,   却在快步走中,王雨继续汇报,   “听说少首也在机上,夏元德也在……”   至爱猛地停步,   “夏元德?!”回头紧盯王雨,   王雨倒没料到他对此人这么大的反应,还是将听来的如实说,   “这架飞机听说都不是元首专机,是夏元德私机……至爱!”   至爱扭头就走,   越走越快,   越走脚步越惶急!   又又,又又啊!   其余什么现下想不明白都行,   但有一点,不得了!   没了夏元德的又又,怎么办!可怎么办呀!   至爱最后几乎是一路狂奔向自己的车!   蔚州!   现在,多少人一心恨不能插翅飞去的地方!   至爱此时眼里是没有韩照了的,   他不知道,   同他一样,   韩照冲出去时,后面跟着跑的人,谁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儿…… ☆、2.90   多少人这时候阻止他离开京城!恨不得将他绑在紫阳宫!   忽逢大变!   他父兄生死不明,一国之念,全系于他一身!   随时,他就要登顶,   他得坐镇,   得拿出十二万分顽强意志。秉持最大的冷静与魄力,稳政局,稳民心,稳国家!   韩照能做到,没问题。前提是,他得找到又又!   在巴塘,他就知道又又生了,孩子没了。   夏元德说的。   夏元德来巴塘为的是他的工程,   这边有个水利项目是他的财团主力投资。地震受损严重。   元首接见了他,   也就在接见的时候,最后,夏元德轻描淡写提了这件事。   韩照心急如焚,   他看得出父亲、哥哥都有忧色。但凡能脱身,他们一定想去看夏又!   比起国事,韩照觉得又又现在能比它更重要。所以当时他就动了心思无论如何要尽快离开巴塘,无论如何他要去看看她!   幸运的是,京城这场义演他必须露脸。韩照真是万分感激老天,给了他这个时机从巴塘抽身。飞机都已待命,只等他这边出席完义演,立即飞往蔚州……   却!   这是如何天崩地裂的一霹雳!   传来的消息是。就在他离开巴塘两个小时后,夏元德的那个水利工程附近再次出现塌方,因为涉及近千工人的安全转移,元首决定亲赴现场。时间紧迫,也为最大限度节省救援资源。元首放弃自己较大的专机。同元德一起乘坐他的私人小飞机前往前线,没想途中遭遇突变的雷暴天气!……   此时也飞在天上的韩照,苦痛、极致的心境,可想而知,   但是,   不能表现在脸上,   他的精神全然绷着,   他极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就是疯了。   计划没有变,   好似发生了再不可想的事也不能阻止他飞往蔚州的步伐!   又又啊,   她的父亲生死不明,   她又才在产后……韩照如何把她丢下,如何丢得下!天下大乱了又如何,只要又又在自己怀里,韩照才觉得自己有最后的一处容身之所,才会心定,才会有再“全副武装”去守这江山的动力!……他们不明白,谁也不明白呀,这时候找不到又又,他哪来的“坐镇”,哪来的“心系政局心系国家”?他的心,一心,都在他的小又又身上,特别是,她和他如今很可能同时“失去父亲”……   今天的蔚州,说这气候也是奇谲,阴晴变化太迅猛无常。   早上还是艳阳高照,   不少病友、医护人员上午还看见那小姑娘遥控着她的大鱼在走廊上玩儿,   午后,   病房就冷清了,也落下了磅礴大雨,   小姑娘和照顾她的那个大娘都不见身影了,   屋子里都没变化,   几只大鱼还浮在半空中,   遥控手柄放在被子上,   衣物书籍都没带走,连午饭后的保温桶都还没有清洗搁在桌子上。   护士进来到处瞧,   “人呢?”   小姑娘要吃药了呀。   问了几位都说没注意,   这一等,几个小时过去了,   来瞧了几趟,   门就这么敞着,也不见人回来收拾,   这下报告给护士长,   护士长查看,联络家属,留的电话也不通,   “这怎么回事儿,出院也要打个招呼呀!”   “不像出院,东西都还在……”   正都围着这间独立病房纳闷儿着急,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昨儿叫多少人迷羡捧宠那小姑娘玩遥控大鱼的超级帅哥跑了过来,   原来还是位高级军官呐……   肩章这次没卸除,至爱冲进房间,“又又!”   哪里还有人回应他,   “人呢!”   至爱的眼神有些疯狂,说明他已有预感……愈是房间这样原封不动,愈是……   护士的叙说叫至爱更是……特别是听到“上午还好好儿的,遥控着那大鲨鱼下楼去……”   “至爱……”跟着来的赵可王雨都震惊着眼前的一切,   这套“遥控大鱼”玩具前几天他们才在网上看到国外某土豪玩咖做出来逗自己的孩子,没想,今日就在这病房见到了实物!……至爱像失了魂般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手抚着这被褥,他昨天才给亲手套上……   监控!   医院有监控!谁带走了她!!   至爱猛然起身,才抬头,“你们的监控室呢!”   门口再来一队人马,   这次脚步更纷乱,   至爱和门口站着的韩照,视线撞到了一处,   韩照顾不上他,   似乎呼吸急促,   仿若无措地看了看这病房,   “又又呢,”   韩照的声音太轻了,   他的心在往下坠,   屋子里没有又又,   其余所有的所有此时对他而言都是虚幻,   又又呢,又又呢……   至爱撞开他直要去看监控,   韩照好似茫然地跟着,   也许,他比至爱更清醒,更明白此情此景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已经晚了,又又不在了,和上次一样,她消失的无声无息……   又又身上或许存在着“太极致的事在人为”,或许,又根本不存在,   韩照此时脑子里唯有一团火,烧得他无力,烧得他眼前一片漆黑,   果然,   监控里根本就没有留下她离去的蛛丝马迹,   有的只是,   早上,   阳光明媚,   外头的好日光都暖暖的投射入走廊边缘,   她遥控着大鲨鱼静静地挨着墙边走,   有小朋友大叫,抬手跳起来要摸,   她就遥控放低大鲨鱼,   小朋友吓得又往后跑,她憨憨地又把它往上升……   又又最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对韩照,对至爱,都是撕心裂肺的一幕,连她倒映在阳光里的影子都那样单纯,静好……她消失的也是这样静悄悄。却,残酷,无情……   至爱有些失控,   上去抓住韩照的衣领,“你为什么要来!如今你万众瞩目,你一来,把她吓跑了!你把又又吓跑了!!”   这话着实无理至极,   但是,这是至爱失了控的痛心啊,   他怨恨韩家,   因为韩家的一举一动,这样深刻地影响着夏又的一举一动!   至爱也悔啊,   他为什么非要回去参加那劳什子义演!   他要没离开医院,就会一步不离地守着又又,   哪怕漫长的夜,   哪怕就在这充满消毒水味儿的走廊,   那他今早就能亲眼见到又又带着大鲨鱼静静走在这走廊里,他就能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她走哪儿,他走哪儿,她拐弯,他拐弯,她不见,他不见……   “至爱!!”   全上来扯住了他!   至爱是失心了,没看见,   韩照已经垮了,已经垮了……   至爱,至少你还有家,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2.91   对整个天朝版图来说,群山密布的西南躲藏着一个盛都,真是一种大安慰。   夏又初次入川,即这次随陈妈沿宝成铁路进去的。这里是陈妈的家乡。   陈妈有种跑荒的感觉。   中午,她正在喂夏又喝绿豆汤,夏家的二管家旭明突然到访。   很急。“你赶快带夏又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偏越好!”   陈妈忙给夏又套上大棉袄,接着,旭明就把一只斜背的大背包框在夏又身上,又给她系大棉帽带子边交代,“这是你爸爸给你的,要省着用,不能再大手大脚想玩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买,吃喝点好的还是够的。本来想给你改名字,又怕你记不住,就是千万别再说你姓夏,就叫又又。记住了?”夏又点头。   旭明又交给陈妈一个黑塑料袋,“这里是六万,还有又又的新身份证明,你们躲在小地方应该没问题。陈妈,夏家垮了,你如果有良心,就可怜可怜夏又的份儿上,照顾照顾她。如果……咳,这也是她的命,今后觉得她是累赘了,也请你扔了她前大致记一下她的去向……”   陈妈听了要下跪,眼泪流“我怎么会扔了她……”   旭明扶着她直摆手“现在没空讲这些了。快走快走。夏又……”似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紧张地带着她娘俩儿全避着摄像头捡人少的地儿离开了医院。   那时候外头下着多大的雨,陈妈一时也是茫然,带她去那儿?……陈妈一辈子也就走两地儿,来蔚州夏家帮佣,再,只有自己的家乡盛都郊县的沛县了。   沛县说偏吧,它毕竟属于盛都郊区;说不偏吧。又实在山坳子里窝着。   陈妈的男人是蔚州当地人,所以她在外登记在册的户籍全是蔚州,她十几岁就嫁来蔚州,真没有人知道她原籍何处了。再,她无儿无女,男人前年也过世了,所以她才会更这样一心一意待夏又,真把她当闺女了不是。   回沛县吧,至少是她比较熟悉的地方。买了两张火车票,领着夏又入川了。   一路上夏又是新奇的,   已经看了那么久的黄土高原,连眼神都已萎黄。山间偶尔看见一条便道,一间石屋,便会使精神陡然一震,但它们很快就消失了,永远是寸草不生的连峰,随着轰隆隆的车轮声缓缓后退,没完没了。   开始有了隧洞,一个接一个,过洞时车轮的响声震耳欲聋,也不去管它,反正已张望了多少次,总也没有绿色的希望。但是,隧洞为什么这样多呢,刚刚冲出一个又立即窜进一个,数也数不清。终于感到,有这么隆重的前奏,总会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果然,不知是窜出了哪一个隧洞,全车厢一片欢呼:窗外,一派美景从天而降。满山绿草,清瀑飞溅,黄花灼眼,连山石都湿漉漉地布满青苔。车窗外成排的橘子树,碧绿衬着金黄,硕大的橘子,好像伸手便可摘得。土地黑油油的,房舍密集,人畜皆旺。造物主醒了,揉眼抱愧自己的失责,似要狠命地在这儿补上。   陈妈是丝毫没有她这样的兴致,   她大字儿不识几个,可每过一个大站都会下去买张报纸上来,   她们对铺儿是个年轻女学生,陈妈就请她给看看,又不敢直接问,旁敲侧击夏家的消息。   看来,这几天是天翻地覆,国事的谈资就够人嚼几壶出来,夏家家大业大,自然也跑不了人嘴儿。   陈妈这一听来,愈发不敢暴露和夏家的分毫关系。好像夏家垮了不说,还摊上了大官司……   具体的,还是对铺儿这女学生下去后,换上两个大嘴巴的生意人上来聊天时陈妈具体听到……心神俱裂!夏又啊,你怎的这样命苦……   幸亏夏又睡着了,   陈妈还是怕她听到,俯身用棉帽又捂了捂她的耳朵,人也没再起身,抱着她默默流泪。   “这真是百年不遇,元首少首一夕间全……”   “该他的小儿子上台了吧。”   “哪那么容易,昨儿饭局我听个懂行的人说,现在啊,闹得紧呀,”那人两个指头竖起来,“两方不依。元首自己的家族不支持这小儿子,还有,二把手京城何家……”   “哎,要说啊,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什么权啊钱啊,你再看看夏元德,那么多钱有用吗,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家也垮了,不,简直就是抄了,愣给他按个‘谋害元首’的罪名,你说他该多招人恨呐,自己也死在那场空难里,到头来就因为是自家的私人飞机载着元首,愣摊上这么个莫须有罪名,听说他的家人全被捉起来了……”   陈妈听了身子直抖!   这跟古时候的“抄家连坐”有什么区别!   想想,这家人到最后的最后,还是护爱夏又的,   不用说,肯定是最危急的时候抢着把夏又藏起来,不能也跟着被“陷害”了去吧,   就这,还给她加急办了假身份,给了她那么一大笔钱……是的,给夏又斜背的大包儿里,全是一捆捆现金!这次没有卡。   陈妈不敢告诉她她爸爸死了,只说你家现在艰难,到处都是想害你爸爸的人,所以旭明交代的,你可一定要记住,不能说自己姓夏!不能说自己是蔚州人!要不,就说我是你妈……   就这样,   乡里乡亲几十年后见陈家嫁在外的虎妞又回来了,   男人死了,   还生了个傻丫头,   倒这些年外头打拼也攒了些积蓄,   回来后,把老房子整了整。   虎妞在家里就一个弟弟,如今一大家子住在镇上,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这些年在外和弟弟也少联系,不亲。不过弟弟还是念姐弟情,村里的老房子让出来给姐姐娘两个住,还给傻外甥女在镇子上的超市里找了份工。陈妈已经非常非常知足了。   陈妈给夏又也剪了头发,   一排刘海,娃娃头。这是她十岁以前都是这么个样子。   陈妈也是伤心,   农村讲绞了发忘了娘,   她如今亲人死的死散的散,绞了发完全是避难,   但是私下还是叫夏又给她爸爸守了丧,   不敢明着,只给她全穿黑衣服,吃了一个星期的素。 ☆、2.92   要说夏又如今过的日子,你还别说,她自己觉得快活就行。   到底川蜀历来是天府之国,好东西太多了。就拿吃来说,即使偏远小镇,也足以夏又酣飨一阵儿。   沛县当地有一道颇为歇斯底里的小菜:豆芽塞肉。   乖乖。多要功夫哩:在纤细的绿豆芽里藏进更细的鸡丝或南腿丝,这是一个需要用到绣花针的精细活呐!   夏又尝到了。   还有更为丧心病狂的,   三虾豆腐。   简直就是对一只青壳虾动一次精细外科手术!   厨娘将虾脑、虾仁和虾子分别取出,分开三部分,加高汤,笋丁和猪腿肉以猪油热炒而成,虾壳也不浪费,煮汤的干活。   豆腐经过特别加工,在点盐卤的时候嫩老程度要把握得精准,烧时才不失形,但是吃口又极为细嫩。   夏又也尝到地道的了,你说她“不虚此一难”吧。   由此,充分说明盛都地区有多人杰地灵。   既然旭明交代稀奇物就别碰了。她也听话,精神生活另辟蹊径,当然丰厚的盛都地区也能给她提供物美价廉的精神享受就是。   小县城保持名风名俗,当地不少小人书铺子,太对夏又的路子了!   成捆成捆地租回来看,陈妈直呼“你不要眼睛了!”   工作也是她的老本行,   每天一早儿她坐隔壁老陈头的拖拉机上镇里,超市里点货摆货架。晚上再乘小巴回家。小地方的超市也没三班倒,规律着呢。   周日周六轮休的时候她就在家帮陈妈喂鸡喂鸭,天气好她就去那山上爬树打麻雀,野着呢。   如今你再看夏又,   小脸蛋儿永远红扑扑的。小嘴巴一吃辣那个水滟……   可能更天然的地方更养人。她倒真是越发水灵起来,身子还是丰腴,脸蛋儿嫩活哟,面相不知是绞了这娃娃头还是咋的,越发显小幼,陈妈给她洗脸总叨叨,咋把你又养回去了哩……   陈妈的兄弟有两个孩儿,一男一女,   外甥在镇上承包盖房。外甥女开了个洗车店。生活都还算丰实。   这天舅舅领着姑娘外孙来看她姑,忙坏陈妈,夏又也跟着跑进跑出,   陈妈叫她把手里的碗放下,“你坐着,一会儿鸡汤好了就给你泡饭吃。”   舅舅也看出姐姐格外疼爱这个小傻闺女,   抱着自己才出生一年多的大外孙拍拍旁边的座位,“又又过来坐,你姐帮着你妈就行了。”   又又乖巧地老实坐下来,   新宰的老母鸡汤煨好了,   盛了两碗,拌好饭,   舅舅喂自己的大外孙,   陈妈也坐下来喂夏又。   舅舅一家倒是一点不觉得奇怪,着实纯良一家,一听夏又是个傻子,陈妈怎么待夏又都理所当然了。   “姐,街道选代表,你弟我票数不低咧。”舅舅笑着说,老人家沾沾自喜起来蛮可爱。又拍了拍夏又的头,“等舅舅真当了代表,家里摆几桌,接咱又姐儿来玩灯。”   陈妈叹气,家老几十辈子贫苦农民,这只选上一个代表好像就当了大官儿样儿高兴死……看看夏又,心想自己这知足的弟,你算她哪门子舅舅,她真舅舅如假包换的皇亲贵戚,她家摆上一桌儿够咱老百姓吃一年……   外甥女志英帮着收拾好厨房出来接过父亲的手,喂自己的小儿子,边喂边笑,“你看又又的小嘴巴,跟我虎子一样会吃。”   又又听了也不臊,还去看小虎子,小虎子也看她,超级好玩儿。   “又又明天歇班吧。”志英问,   陈妈点头,“多谢你给她找的这间小超市,活儿也不重。”   志英笑,“姑,瞧你说的,我还能把我妹子累死。是我那洗车的小店太不顶事儿,要规模再大点儿,我妹子上我那儿干,我更不得亏待她。”   陈妈也笑着直点头,“你也算能干了,听你爸说了,小店生意火红。”   “咳,我们就是干活实诚,好车坏车一律当豪车洗,价格又平价,这不都还是想先打出名声儿,吃点亏也值,你说是不,姑。”志英一看就是个利落人,刷刷拉拉。   “是是,现在做生意就讲个诚信实在……”   聊着,夏又一碗饭吃完了,小虎子一碗饭竟然也吃完了,志英也乐了,“我家虎子跟他姨比赛呢,看这小肚子吃的鼓鼓的。”小虎子吃完了张开手要夏又抱,夏又抱住,还蛮是那个事儿地摇摇抱着走出去看小鸡仔儿……陈妈不免又是一番感慨,她自己的毛毛要好好儿生下来,夏又也会这样抱着像个小妈妈一样吗……   “又姐儿,”志英喊她,夏又抱着虎子回头,“明儿跟姐去城里玩儿吧,姐儿给你买几件好看衣裳。”   陈妈一听忙摆手,“不用不用,她有穿的。”其实是不想她进城,怕惹事。   志英看她姑,小声说,“姑,这也到年下了,老话说,吃不好穿不暖,年里也要艳色儿凑。总得给又又置些新衣裳过年吧,她毕竟一个小姑娘……”   陈妈看向夏又,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也是,这从小到大,夏又吃喝方面是不愁,穿戴方面可就寒碜不少,夏元德总像着意不打扮他这傻老闺女,总也没见夏又穿个称头衣裳。如今就要过年了,不管怎样吧,夏又跟着自己,她真当自己老闺女养了,总得给她穿身好衣裳过个好年吧……   陈妈慢慢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她出门你多看着点,她胆小……”   “放心吧姑,我当虎子一样带着她。”   陈妈又连连嘱咐夏又,“出门别乱花钱啊。”志英以为她姑是怕夏又花多她的钱,忙说“姑,看你,别把又又吓着了,我带我妹出去,你别管。”   其实,陈妈哪里是这个意思,   她是怕夏又乱花她爸爸给她的钱,   夏又点头,抱虎子继续逗小鸡儿去了。   第二天一早,志英开着她的小货车来接夏又,   上车前儿,陈妈又嘱咐了道夏又别乱花钱,夏又蛮可爱,拍了拍自己的大包儿,意思没带钱。陈妈还是掏了几百块钱放她身上,“买点吃的可以。”夏又甜甜地笑。 ☆、2.93   结果才开到镇上,志英接到一个电话,“哟,付先生!”显得格外惊喜,“好好,好好……”连连点头。   挂了电话。志英欣喜地看向夏又,“又又,姐现在有单大生意得赶紧着去办,要不你跟姐先把这活儿接了,这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肯定能当场结账,还不少,姐正儿八经带你去商场买套好衣裳。”   又又直点头,超级捧场。   志英回了她的铺子,捎上小工旁坨,带上齐全工具,向盛都市区进发。   盛都真乃我天朝西南重锤,   繁华富庶。是另一番锦绣河山。   它远离东南,远离大海,很少耗散什么,只知紧紧汇聚,过着浓浓的日子,富足而安逸。那么多山岭卫护着它,它虽然也发生过各种冲撞,却没有卷入过铺盖九州的大灾荒。没有充当过赤地千里的大战场。   只因它十分安全,就保留着世代不衰的幽默;只因它较少刺激,就永远有着麻辣的癖好;只因它有飞越崇山的渴望,就养育了一大批才思横溢的文学家。   盛都是天朝文化的丰盈偏仓。这里的话题甚多,因此有那么多茶馆。健谈的盛都人为自己准备了品类繁多的小食。把它们与历史一起细细咀嚼品尝……   一切对夏又都是稀奇的,她那唯一没被捂住的眼睛活灵活现,看什么都是有趣。   攀上半山腰,   饶是志英都没想到会亲临如此场面!旁坨更是沿路惊呼“狗日的科尼塞克!狗日的帕加尼!”   是的,   沿路豪车铺地,   男孩子们仗着自己前世积德今世投了个好肚子,抽烟,痞笑,酷笑。立于车前的,坐于车内的,姿态孽死人。   于是,显得志英这辆小破货车格外招眼,一些人不着意地瞧一眼也是疑惑,它怎么开上来的?   当然是有“通行证”才开的上来,“通行证”就是志英对设卡的帅哥们不停点头哈腰,“付先生叫我们来的,付先生叫我们来的……”又又老实和旁坨坐在后座,眼睛不敢再不安分地乱瞄了。   下车前,夏又听到一阵大笑,有点害怕。小动物对陌生的环境本就防卫,加之这样明显的“飞扬跋扈”……   几个年轻男子,也就二十出头吧,围着一辆道奇战斧正在说话,   盛都当地口音,说的比较快,听也听不懂。   一人回头,“来了。”   志英忙上前,“谢谢付先生关照我们生意。”   年轻男子两手放西裤裤袋里也没拿出来,抬脚踢了踢一旁停靠的一辆银白Zenvo的轮毂,“喏,就这辆。”脚也没从轮毂上拿下来,“缝隙里的泥都弄干净。昨儿跑一趟城西,怎么那块儿还在修路……”后面这句已经是跟同伴说了,不再搭理他们,志英连连点头后赶紧领着旁坨拿出洗车工具,夏又也帮忙,头都不敢抬。   接水龙头时,志英嘱咐旁坨一定要把水花控制好别溅着人。至于又又,她本想叫又又上车坐着,她能做什么,再说本来答应过姑照顾好她,又不是带她出来做事的。可是夏又已经很自觉地把两只小手浸进水里捏着抹布了,当雇主面跟前,志英又不好叫她不做事这会儿上车,只有弯下腰边给她卷袖子边小声说,“等旁坨把水冲完,你就到车那边随便抹几下,或者帮姐换换抹布……”后一想换抹布得不停浸水,这大冷天的,可不得把又又一双小手冻坏,就又说“你抹几下,就上车坐着等姐吧。”又又乖乖点头。   这时候身后传来,“你家尽用童工啊。”一阵笑。   原来她手湿哒哒蹲地上仰着头,志英弯腰给她卷袖子的样子愣像一个妈妈给不会做事的娃娃千叮万嘱……加上旁坨年纪看着也确实不大,男人们打趣儿说。   志英到底世面见得也不多,有点脸红,“哪里哪里。”不敢再多说话,放下又又的胳膊,看又又乱七八糟扭了块抹布也顾不上说什么,去帮旁坨冲水了。   你说又又敢在人前多呆吗,她自拧了这块湿哒哒的抹布就听志英的话躲到车背面,蹲着,一个地方认真抹。   主要还是志英一人操持,   真的很能干,又过细,志英忙的一时都忘了又又……   才靠外的这半边水洗擦完,   突然驶上来一辆黑色吉普,那姓付的一看,竟然大骂一声“他妈的谁把他们放上来的!”天呐,不顾车没洗完,拉开驾驶门就要启动!   志英猛然想起又又!又又刚儿还在那边车轱子下!   “又又!!”   志英恨不得吓得魂不附体,“不能开!!”完全想不了地张手挡在了车前!   里面的男人差点就发动了,她这突然冲过来一拦把他也吓一跳,加上自己竟然没脱跑成,吉普里下来的中年人面目严肃,他见了就想喊“草!”不由愤懑,狠狠锤了下方向盘。   “你他妈冲上来找死啊!”男人下车当然一腔怒火全朝志英发了,   志英一拦停车早已慌惶跑到车这边,又又确实正好蹲在后车轱子边,这要车突然启动,一带,就卷轮子下了……“又又!”志英只觉心惊得脑子都发晕,跑过去蹲下来抱住又又,“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正低头四处摸她,男人的怒火之声响起,   志英也蹲那儿抱着蒙头的又又,又又显然也受到惊吓,就是男人这声儿劈头盖脸的吼,她明显一颤!   连带着志英也害怕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妹是个傻子,她刚才蹲这轮子边,我怕把她卷轮子下……”   “傻子你带出来招个什么事儿!家里窝着趴活儿呀,死老子轮子下又是一笔财是吧!……”   连志英都感觉得到又又吓坏了,   她自来到这人世,虽说日子不叫过的极致好,却也被夏元德无形的“天罗地网”保护得真难遇这样直白的谩骂怒吼,   见过小动物受惊那种颤抖吧,就是这样,志英都怕又又蒙自己怀里这么憋死过去,“又又又又……”这也是一种本能地护爱,志英轻拍她,想看看她的脸,可男人的怒意就烧在头顶上,志英也惊恐,喊又又的声音现出泣意……   “付茫,你吼什么吼,谁叫你见着我就跑?”   身后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 ☆、2.94   来人名叫张铎,是萧宝保的副官。   好了,来了西南大盛都,不说说他萧宝保还真不像话。上百年了,这方雄厚山屏护佑的福地,一直都是他萧家的“占山为王”。萧家从来不是“登顶”的世家大族。像他老祖宗萧銮的名言:老子只把川蜀守住,吃喝万代不愁!   有人研究过,萧家基因里就有点神经病,他家没一个“主公”不有点腌臜烂事。就这,萧家自己人都承认,萧宝保是他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白眼狼、混账二百五!   他爹萧炀死后,萧宝保“即位”,任州统。就是看不上他爹呀,下令马上埋了。   近臣们说这不合规矩,宝保说最多停放一个月,30天后赶紧滚蛋。   近臣们又劝他哭两声啊,他说自己有咽喉炎,嗓子痛。哭不出来。金嗓子喉宝也没用,爱哭你们哭!   老臣李复边哭边鞠躬,不小心帽子掉了,露出光头。你看宝保是个人吧,他狂笑:大秃鹫哭得最好看!   宝保还是个“革命战士”,坚定的无神论者。一次巡视,见了鬼吧,他的车三次栽沟里。宝保破口大骂。老臣张全劝说是你爹看你胡闹得太厉害了。这是他生气的表现!宝保不信神鬼,掏了警卫的枪朝天空放打光弹壳,嘴里大骂他爹,让鬼爹出来跟他对射。他爹做鬼都风流去了,没出来跟他战斗。小萧为出恶气。用稻草扎成爹的形状,再一枪崩了草爹的脑袋,挂府邸外墙示众。   咳,要说宝保年轻时候的事迹太多啦,以至于天朝大员们“闻宝色变”。不过宝保有点好,他从来没出过川蜀,也就没祸害过他管辖以外的地方。   据说宝保怕坐飞机,怕坐轮船。宝保只坐火车。他有安全感。   近几年,确切讲。宝保一进四十,保守许多了。最瞪坏人眼珠子的是,他开始信佛了。   胡闹少了,不过三五不时还是有些扯出来的“新政”叫人啼笑皆非,百姓也习惯了,无伤大雅,还有以宝保这朵奇葩统御为荣呢。   有人说宝保近些年“平和许多”跟他生了个傻儿子也有关。   宝保胡闹吧,私生活一直还是蛮检点,   一任夫人,他整四十那年得乳腺癌死了。   唯一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个痴呆。宝保估计也是信佛后认的“报应说”,他如今深居简出,估计想给儿子“积德”有关……   回到张铎身上,   他才从州统府邸出来,   看得出来宝保最近心情忧郁,   跟国家大局没关系,改朝换代多少盘,他萧家稳稳扎在西南谁也动不得,   张铎知道宝保忧郁的还是他儿子,   小宝转眼也快二十了,   傻还好说,身体越来越不行,   最近更是厌食,   宝保心疼儿子,恨不得自己剁了脑袋煨汤给儿子吃……   刚儿张铎出来前儿,听见方言那混犊子给宝保“进言”呢:男人二十一道坎,小宝该尝尝女人味儿了,通通肠道……宝保张腿就踢“去你妈的混小子,好主意不出。”方言生的就是个讨喜的甜嘴儿样,“冲喜,我说的是冲喜。找个水灵点的小姑娘跟咱小宝配配对,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吃和女人分不开,保不齐小宝一见小仙女儿胃口大开呢?”   张铎出来了,心里啐了口方言,弄臣一个,仗着是宝保表外甥,加上和小太子韩照铁,谁也动不了……   方言是个玩货,平常啥事儿也不理,最爱到处溜达逗美女,近几天频繁出入府邸,打量谁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如今是个啥危急时刻呀!   他铁主儿韩照可说“危在旦夕”,   背腹受敌,   前,他自己韩家内讧,他几个叔伯包括姑姑都不支持他,   后,二把手何家也见机攒势,连他最铁的“何小霸王”何至爱都反水不跟他一条心了。   现在各方势力均衡牵制着,正是到处“拉外援”的激烈时期。   宝保偏隅西南重锤,说肥不算最肥,但是,有他“偏向”的话,至少胜算多几筹!宝保的影响力不在“直接”,而在于他一直是个刺头儿,想想,连宝保这样的胡闹主儿都力挺,那些“观望”的世家大族们,能不有些参考价值吗……   近段儿,京城的,来几拨儿人马了,   明的,暗的,   谁心里没数,简直要把宝保捧天上去鸟!   但是,没用,   宝保的心思不在这里,在他宝贝儿子身上,估计这事儿他也是做得出来的,只要能叫小宝张嘴痛快吃饭,他帮你把江山打下来都行!   张铎啧啧摇头,看看,就这等“宝保忧郁”的形式下,他这不争气的外甥还大张旗鼓地搞什么飙车?   宝保个性,他心情不好就见不得“张灯结彩”,他心情要好哇,跟老百姓一块儿泥腿子玩背媳妇都行,   所以,一听付茫不争气地正“火上桶腚眼”,张铎马不停蹄就从府邸一路至耀山!别混小子一时图快活把老子一家都害了……   车边两个女人抱一起瑟瑟发抖,   张铎晓得此时甭提混小子有多少狐朋狗友像捧着场在这儿玩乐,   其实,如今科技多发达,一个微信立即“付茫欺负妇孺”的照片就满天飞!   张铎稍弯腰,“孩子没碰着吧。”   志英抱着又又是像抱个孩子,   志英眼眶有点湿,还是小心翼翼摇摇头,   又低头看又又,“又又,又又?没事了……”   又又就躲在她怀里打抖,   志英也着急,别闷坏咯,“又又,真没事了,来姐姐看看你脸,蹭着没。”   稍分开些,   志英拉开又又的口罩……   你看惯她的模样无觉,反正从志英见到又又就觉得她小嘴巴特别容易红,现在看也没那稀奇了,再说,主要是关心她的脸蛋儿蹭着没……   张铎可不一样,   喔唷,他距离这稍稍揭开的口罩最近!   因此,一眼看去……最心惊!   见过这样红滟滟的小嘴巴没!   没有吧,做梦都没见过吧!   加上她还微张,泫然欲泣,呼出的热气……   女孩儿眼垂着,   大致五官都没看清楚,   但是,就这一张水滟小嘴儿……猛地一视觉冲击!   张铎心大动,   他第一个想法:给小宝冲喜真是再没有第二人选了!! ☆、2.95   张铎也算不得小人,毕竟“人在屋檐下”,他一心扑在主子身上“投其所好”也无可厚非。   他不过是拥有“小人”的两项特质罢了:   一不怕麻烦。小人就是在麻烦中成事,他知道,越麻烦越容易把事情搞浑,只要自己不怕麻烦。总有怕麻烦的人,他总能从中受益。挺好,这不是你方言的馊主意么,我就借机蹚这汪浑水了,最后就算没成功,宝保也怪不到我头上,屎盆子全扣你那张“花言巧语”的嘴上呢。   二办事效率高。小人急于事功又不讲规范,有明明暗暗的障眼法掩盖着,办起事来几乎遇不到阻力,能像游蛇般灵活地把事情迅速搞定。他们善于领会当权者难以启齿的隐忧和私欲,把一切化解在顷刻之间,所以在当权者眼里,他们的效率更是双倍的。   瞧瞧。张铎不动声色就把志英携夏又带来了州统府邸,理由很“动人”哩:我外甥不懂事耽误了你们的生意,我“折罪”找份更好的活儿给你们——来为州统洗车吧。想想,志英该多“感恩戴德”,这要真能给州统洗过车了……还有比这更具威力的广告效应吗!   当然,宝保这边,张铎更是做的十全,   他主动向宝保“承认了错误”:我外甥不检点。“欺辱”了百姓,我想,他们洗车的一个小生意人,最荣幸的莫过于能为您服务,说出去对他们的生意也大有帮助……还有。那家带着的一个小姑娘也是智力有点问题……   可想。这一说,宝保肯定动恻隐之心,不当回事儿的也会出来看看了。   志英和旁坨在费力擦车,夏又还是包的严实站在一边。这王府高门的,志英更不敢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小姑娘就是?”   台阶上,宝保看向夏又,   张铎点点头,显出些愧色,“她当时蹲车轱子旁边。差点蹭了脸。”   “天寒地冻的,叫孩子进来坐吧。”宝保对智障的孩子是更怜惜一些。   张铎忙走向庭院,   说了半天,夏又不肯进来,张铎只有劝志英领着夏又一起进来。   志英一手抓着夏又的手腕一手环着她的胳膊,很护佑。面对宝保,都不敢看他,直弯腰,“州统好。”夏又跟着弯腰。   萧宝保在民间的传闻太多了,   有人说他长得好,是妖,   有人说他生得俊,是魔,   反正就没人说他秀挺像人的,   其实,一看,哟,真帅神一枚,感觉一副笑模样,挺招人可亲呢。   “你家这孩子生来就这样啊,”叙家常这么问,   “是的,她是我姑的独生女,我姑守寡就这么个寄托了。”   “可不,孩子好不好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谁没个疼爱……孩子,别怕,进来屋子里暖和,你姐外头干活也放心。”   就这么几句下来,志英心就向他咯!原来咱们“盛都特产”宝保这么接地气儿呀。外头人说他是“土皇帝”又如何,他这些年没少减税福泽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志英能开这个小店就是乘了宝保“扶持小产业”的春风呢。如今再亲眼所见,宝保一点王侯架子没有,盛都当地口音,口气跟咱平常百姓一样,又这帅……可不收心!   安抚着又又进来有暖气的屋里,   给又又摘下口罩,棉帽,又又短发有点乱,就随手扒了扒,又又个小娃娃脸蛋儿就现出来了。   张铎一看,五官平常,也不叫漂亮吧,   但是,细节确实迷人,   小嘴巴红,   眼睛怯怯,却水汪儿的,   脸蛋儿更是一遇热红扑扑,又健康又野艳。   宝保也注意到这丫头的讨喜,   是的,夏又自放出来来了这乡下过活,愣似野生了般,上树赶猪的,愈发有种盎盎的活灵劲儿。任谁看了,会觉得是个傻子呀?   宝保心里也是感慨,我家小宝放出来谁看了也不觉得是个傻子呀,他们这样的孩子,灵气儿都放哪儿封着了呢?   一想到家里小宝,宝保突然灵机一动,同来“一个世界的小朋友”,他们会不会有点交流哩?   宝保到底是跟智障孩子有交道经验,   他先问过了志英,“你家这孩子吃东西没问题吧。”志英直点头,“可会吃呢,就是自己使筷子不利索。”……张铎一旁看着都觉好笑,真像两个智障孩子的家长“交流心得”呢。   “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么,”宝保问的可仔细,总想找到点“可借鉴之处”,   志英回忆着几次去姑家看姑给又又喂饭好像都有肉汤,“喜欢吃肉。”   宝保心里叹,人家一个小姑娘都爱吃肉,我家个小子见荤腥就吐,咋整嘛!   “吃饭要人喂吗,”   “喂。”反正姑每次都喂。   “要讲故事么,”   “这个我姑哪会,又又很会吃,勺递到嘴巴边就一大口……”说着说着,志英都觉得看又又吃饭好可爱,微笑地看向又又。又又头一直低着,不敢到处看。   “哦,叫又又啊,其余她自己生活自理没问题吧,”   “这没问题,我家又又平常还可以去超市上班打点小工呢……”   真是越聊越家常了,   起码这么聊叫又又也放松些,   志英再出去干活后,宝保招呼又又坐在小沙发上,   他坐她对面,   “又又别害怕啊,伯伯家里也有个小哥哥和你一样……对了,你多大。”   “二十。”夏元德教育她的永远的“二十”,   “哟,那还真看不出来,呵呵,那我家是个弟弟了。”宝保对她说话的语气像对小孩子,这其实也是对智障孩子特有的一种怜惜。殊不知,夏又就算“不通人情”,情商年纪也绝没他认为的这么幼小,不过她胆小,表现的更幼小罢了。当然,这样也好,夏又能更放松下来,不一直处在防备的状态。   “饿了么,”   她摇摇头,   “该吃中饭了呀,”   她看向窗外,   宝保点头,“你姐他们一会儿做完事也在我家吃,真是个好孩子。”   叫下人把饭菜就端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   叫来一个阿姨喂她,   特意走到一边不去打搅她吃饭,   远远看着,   阿姨喂顺后,桌上有那红烧的鸡腿儿,又又自己能拿起一只放嘴边小咬了……   宝保亲自上去把他家小宝领下来了,   边下楼边说,“你看看一个妹妹吃饭多不叫人操心……”咳,说这话时,宝保是操死心哟! ☆、2.96   难怪宝保夸自己家小宝被蒙了尘不像小傻子,   瞧瞧,清秀少年,猛一看比那参加奥赛的孩子还聪明。   超级干净,   一件白衬衫,扎在黑色裤子里。外面一件灰色坡领开衫毛衣。简简单单的男孩子头,前头也有一排整齐的刘海,衬着眼睛很漂亮。   把小宝领到又又对面坐着,   小宝着实也一直看着又又,   又又专心品鸡腿儿的,味道着实不错。见有人看她啃,肯定不好意思,但叫她放下也是不可能滴,吃跟前,又又从来不怕丑,你几时见过小动物因为害羞把嘴里的食物都抛下的?没有吧。她背过身子去,老鼠窃食一样低着头小嘴巴动动动,骨头都不放过。   小宝也微歪着头像瞧故事一样瞧着她嘴巴动呢。小宝愈是看又又目不转睛。宝保心里愈高兴。结果,他这招还真行!过了一会儿,小宝竟然伸手自己也拿起一根鸡腿儿放在嘴巴边吃。他学着又又,又又啃鸡腿儿,先从中间最肥的地方下口,然后细细索索啃两边。他也这样……   连家里下人看见这一幕都觉得好可爱,   两个孩子因为皮相的讨喜,叫你们完全忽略他们的实际情况。   相反,正因为他们是“失了翅膀的天使”,这么默默静静地各啃各的鸡腿反而显得格外纯真美好。   就更甭谈宝保的心境了,   着实感动,   儿子啃张嘴吃肉。吃相斯文、静好。眼睛有时候看看对面的又又,有时候垂睫小口地咬,显出特属于他的专心致志……小宝的“傻”从来没反应在浮躁的大情绪上,相反,非常静好,更接近自闭。宝保总苦涩地想,是不是我老萧家几十辈子的荒唐疯狂,到了他这里“物极必反”,全转了向!叫小宝像个坚决不入尘凡的世外人。不通人理人情,不学人话人事,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瞧着这乌七八糟的凡尘……因为儿子,宝保信了佛;又因为信了佛,宝保更坚信小宝这不叫“傻”,只是他不愿接纳这个世界……   想多了,眼睛竟然有些热润起来,主要还是太不容易,这长时间了,小宝竟然愿意吃东西了,还是荤食,还没有一吃就吐……   “州统,蔚州电话。”   他的办公室主任张长林下楼来低声请示,   见宝保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情是感慨欣慰大大的,再一看,稀奇呀!小宝竟然在吃鸡腿儿!张长林立即也明白了宝保何来这样大的慨动,本不该打搅他看儿子主动进食这一难得时刻,但是蔚州这一通电话……如今朝局复杂,宝保着实置身事外,但是,有些人情恩德……宝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谁曾经给过他一点助力,哪怕“一推手”的助力,宝保都谨记终身,一定图报。   何况,蔚州梁一言可说救了他一条命!   这确实还是年幼时的一段渊源。   盛都萧家和蔚州梁家交往不算丛密,至多为不交恶吧。   那年盛都泯江赛龙舟,梁一言随他太爷爷梁智来观赛。   毕竟大家族往来,宝保的太爷萧骢还是“盛驾”接待了梁智一行。   赏龙舟赛当日,   突发意外,五岁的宝保掉进水里,噢哟,现场大乱,却谁也想不到,第一个跳进江里揪住宝保没叫他顺水冲下去的,是时年七岁的梁一言!   蔚州多水,梁一言从小更熟水性,救人也就一念之间,哪管救的是谁。直到下饺子一样冲下来的大人把两个孩子一起托举上来,才知道这掉下去的是萧家的小重孙萧宝保。至此,萧家对梁家就有了一份“感恩戴德”,宝保更是对梁一言这份“救命之恩”念念不忘。   不过,梁家一直观念正统,就算萧家是一方重侯,政治上如果“连横”一定有助益,但是,萧家名声……太荒怪了。梁家自觉家风跟他家太不搭了,所以一直还是持着“敬而远之”。这样一来,教育着子女对盛都萧家的策略一直也是“不得罪”“君子之交淡如水”。自然,梁一言秉承家训,对宝保从来也是“敬淡礼节往之”。   宝保却是个性情中人,   梁一言对他“敬淡”他无所谓,只要自己对他仗义就行,   所以宝保自当政以来,但凡朝局波折,宝保一定先“过问梁家”,有需要他的地方,宝保必没二话。只是这些年来,梁一言就算那时候遭韩照“打压”,也没说“求援”到他萧宝保头上来……这样一看,您也该更了解梁一言其人了吧,想想当时韩照对他的“打压”,他着实有不算小的“翻身”实力呢,且不说萧宝保对他这份“报恩之情”,前儿原澈去参加至爱的订婚礼,不也提过他梁家与京城何家有几世联姻的裙带关系……所以说,蔚州梁家的“隐形实力”还真不容小觑。不过梁一言这人是真的“目光宽宏、远大”,他不攒私利,不说一定非得我梁一言去争那个位置,他的想法里永远是“家族发展在个人发展之上”,所以他能够无私地培养原澈。加之“打压事件”里还有又又的因素,就算他当时完全有实力保全自身,他也没有这样做:为原澈铺路,不叫又又受伤害……梁一言“大局观”地能自己扛全自己扛了……   这次,可非任何一次“朝局波折”,简直就是“翻云覆雨,惊涛骇浪”了。宝保着实管不着你天朝到底如何往哪家走,但是,他一定还是会先仗义地“过问”一下梁一言:你准备怎么搞?只要你一句话,我万死不辞!呵呵,宝保就是这样的人,血性得很。   几次联系梁一言,他的助手都说梁先生在静养,宝保也就没多加打搅。   现在,蔚州那边竟然主动打来电话……张长林知道事关重大,肯定赶紧来告知宝保了。   宝保这时候也是心情太好了,小宝吃得嘴巴油流,他和又又竟然有点像“抢”起鸡腿儿吃了,又又毕竟还是怯意,当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拿最后一根鸡腿儿时,又又还是把手立即缩了回来。小宝见状,也不伸手拿着吃了……   宝保边上楼边畅快笑着说,“再去弄鸡腿!又又今天就在我们家玩儿,恒成,去把小宝的玩具都搬下来!又又的姐姐也别叫他们擦车了,进来吃饭!……”   哎哟,人家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又又这仅凭吃相就“罩着”她姐也沾了光,呵呵,谁说小傻子没福气呢。 ☆、2.97   宝保没想到,梁一言这通电话打来丝毫不谈政治,他只是来要一只小碗。   这事儿还得从前儿几天古董拍卖界风传的一个“捡漏”故事说起,   这消息最先由大洋彼岸的米国中文媒体发出,立刻被国内多家媒体转载,一个比一个说得神。仿佛亲眼所见。   说,一件在今年苏富比纽约春拍上一炮而红的定窑小碗,尺寸很小,直径13.4cm,估价20万美元,最终以222.5万美元被欧洲最大古董商埃斯肯纳齐收入囊中。神奇的是送拍者五年前通过友人在纽约跳蚤市场以3美元买的,在家摆放了五年,由于国际市场天朝古董这些年天天爆冷,连连纪录,主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将碗送至苏富比碰碰运气……   这位“主人”媒体不敢报大名,为啥?萧宝保是也撒。谁敢明目张胆议论宝保“捡了大漏”咯。   捡了这一漏,宝保确实窝里“奸笑”好久,   以年代论。所谓宋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定窑出现最早,为大哥,早在北宋初年就称雄宫廷,而且至少称雄了一百年,直到北宋末年,由于徽宗尚青,才让汝窑羞羞答答登场。让定窑退居二线。   一只白碗,在今天再普通不过,可在北宋时是全世界最高科技的代表!俺们天朝的皇帝和百姓都用上这么洁白的碗时,欧洲老毛子普遍还在使用天然器皿或拿干面包当盘子呢!这种定窑器在古玩市场上并不罕见,只是仿品做得太好。使许多人望而却步不敢出手。于是许多定窑至今仍是“漏”,所以瞧瞧宝保多会“捡”,简直太慧眼好不好:这一“捡”还不是捡一只,据媒体爆料,他当时是连同这只小碗,一共得了两双四只!如今拿出来显摆了一只,其余家里藏着准备再找时机“爆红出手”呢。   梁一言亲自来电就是想买一只,   宝保大方,“谈什么钱。三只都送你!”   梁一言笑“我要这么多做什么,有一只赏玩赏玩就行了。”   这事儿宝保自然依他,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给钱就给钱。这个话题完了,宝保是多问了一句,“如今这情势,需不需要我帮忙。”   那边梁一言似乎停了下,“多谢你还有这个心关照我,如今我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些,已力不从心。”   宝保这是将心比心呀,“我知道你从来没这个心思,但是无论怎样,你还有梁家这个大任得扛着……有没有中意的后生?”   又是隔了小会儿,   “原澈。今后他有什么难处,就烦劳你多看顾看顾了。”   宝保心里有数,“嗯,你还是多注意休息,人生在世顾不得两全,顾一头自己活得舒心自在吧。”   “多谢。”   宝保都听得出,梁一言的话语里多得是沧桑,好似千帆过尽……   其实,   宝保如果此时真见到梁一言本人,会震惊非常!……好吧,这绝对是个太诡谲的事儿,一言说他身体不好,你想象,一定会愈发显苍老吧。却,大错特错!一言说的“身体不好”绝对是因为“他身体出现了有违常理”的一面:他竟然看上去越来越年轻,简直有返老还童之兆!!   莫说宝保,   如今谁能体会到一言的心境?   这算得上一枚顶天立地的人神了吧,   而今,三观已被彻底颠覆,   所有的不可思议,渐渐也都消化了……   根源,由他从又又手里拿回来的那块小红玉狐狸缘起,   可想,一言会多珍爱这枚小红玉狐狸,甚至将它细绳串起挂在了颈脖上贴身收藏,   也就是从它近了自己的身开始,一言身体出现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感觉得到有股子精气神儿充盈体内,特别舒暖怡人。   渐渐,这就显出不可思议的效果了,一言从面相看直接回返年轻!当然这有个过程,多时不见他的人一定感觉更明显。   饶是梁一言这样的人神初时也心惊甚至畏恐啊,毕竟太有违常理,   但是,一件更不可想象的情况发生……一言竟然渐渐心绪趋向平和,甚至,仿若有所顿悟,是啊,本该如此……   一日夜晚,那天的月光皎洁柔和,洒在窗棱,叫一言内心软和无法,满满都是又又,   一言卸下颈脖上的小红玉狐狸,   将它放在窗台上,   又倒了杯又又最爱喝的牛奶,放在一旁,   一言退回床沿坐着,   这一刻,房间很静,   一言的心,也很静。   但是,   也就在这一刻,   叫一言看见了他一生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块小红玉狐狸,竟然,活了!!   它很慢很慢地立了起来,   真站不稳,   一下要摔跤,   但是,真“不屈不挠”呀,   站不稳,好,不站了,拖着软绵绵的小腿,爬也要爬到杯子跟前……对,喝牛奶!   那情态,简直和又又一模一样,   馋死牛奶了,   玻璃隔着对它不是问题,   只要它的小嘴巴贴着玻璃杯了,“喏喏”好像一点一点吮,那牛奶真就到它嘴里……贪婪。是的,如饥似渴地,专心致志地,“超级又又”地,一杯牛奶被它就这么趴着“闷”进肚子里去了!……   梁一言彻底懵了!   是的,他真的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又又见到幻觉了!   他一动不敢动,   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但他确实亲眼所见,小红狐狸在月光的浸润下,仿若带着一圈光晕,喝完牛奶,又慢慢、懒洋洋、“超级又又”地爬回一边,倒下,再次恢复成“小挂件”……   一杯牛奶没有了这是事实吧!   那一夜,梁一言真就这么直挺挺坐了一夜,   他不敢去“打搅”小狐狸,   他怕自己走进那月色里,惊扰了它的酣睡……   至此,   这诡谲的缘分就开始发酵了,   白天,小红玉狐狸是挂件,   晚上,只要有月光,它就会在一言的“刻意不打搅”下,饱享牛奶。   是的,这种缘分虽诡谲,却叫一言本能心态由“初时因身体变化而造成的惊畏”彻底转变成“自然而然地接受、心安、感动……”   好像,   他和这个小狐狸间有着这世间最至贵的牵绊,   仿若,   就是那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   因为,   他养育着它,叫它渐显生灵,   它又仿若孩子孝顺父亲一样护佑着他,不忍心看他失去健康,变老……   所以,宝保听出一言的“沧桑”感,   其实更多是一种超脱,一种释然,   小红狐狸不知不觉用一种灵性,在“超度”一言呀…… ☆、2.98   某种意义上讲,一言现在操的和宝保一样的心,都是儿女债。他想买定窑小碗还不是想给小狐狸装牛奶。   不同的是,一言现在不知道小狐狸的出生有他“一半的功劳”,宝保却是明明白白只有这么一个幺儿,心挂着他。能靠近一点“他的世界”都是那样叫人欣喜……   宝保放下电话就下楼来,   他叫人不拢去,让两个孩子单独在活动室玩的,   不过他也好奇,这样的两个孩子,该如何相处呢?……悄悄拢去,背着手站在门口听墙角,   “你没上过学呀,”   “没有,你上过?”   “嗯哪,我还上过初中呢,那你肯定没穿过校服。”   “没有,校服不就是运动服。”   “不一样。学校不穿校服不让进校门的,就像我在超市上班,不穿工作服也不准上岗。”   “你还工作?”   “嗯哪,工作好久了,我在家乐福、中百、易初莲花都上过班。”   “这些都是什么?”   “超市呀,你没去过超市呀,”   “没有,你在超市做什么呢。”   “都做过呀,上货、贴标签、转存。超市的东西经常打折,对员工更便宜,一箱牛奶半折都可以拿回来,我一次就可以买十箱。超市还经常组织运动会。最好玩的是丢沙包。”   “丢沙包?”   “你没玩过丢沙包呀……”   好咧。   小姑娘一口一个“你没怎么怎么呀”嘚啵嘚啵愣似她是“傻子里的常胜将军”!把他儿子一下比的“一文不值”,呵呵,宝保听了,觉得好玩儿的同时,更是汗颜死了,自己到底不如平常百姓家养孩子放得开手,瞧这小姑娘的妈妈也是个人才,起码把她接触社会的能力锻炼得这样好,至少自理方面就不用操心了撒……宝保由心佩服这小姑娘的家人。这才是真爱她,让她自力更生,才不会被这个世界边缘化。反观小宝……   “州统,”   宝保本还想多听一下他们的对话,实在是难得呀,小宝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呀……志英用完餐,走过来,估计要带走又又了。   哎哟,里面的又又一听见外头志英的声音,刚才的嘚啵劲儿立即结束,赶紧起身,好像突然转回疏离认生,也不想跟小宝聊天了,要跟姐姐回家……又又拉门走出来,抬头正好跟宝保打了个照面,马上低头,绕过他跑向姐姐……志英又是那样两手护着她,谨小慎微地,“今天多谢您的招待……”这就是要告辞的意思。   小宝也追出来了,   站在门口,   宝保一看,心说,这无论如何得留一下,起码得为下次再请人家来有个诚意……   说实话,宝保对元首都没这客气过,   “少留片刻,我还想请教一下您们家怎么教育又又的,怎么教得这样好……”边说边抬起左手,非常诚心地引着姐俩儿来到小客厅,当然也不忘单手虚扶着小宝的胳膊,儿子的依依不舍可表露得太明显啦。   州统留人,志英敢提出异议么,唯有牵着又又落座小客厅沙发。   小客厅的大电视开着,   宝保把遥控器给小宝,“你看又又喜欢看什么,帮她调台。”   小宝这时候真的是出人意料的大方,走过去和又又并排坐着,“你喜欢看什么,”扭头小声问她,   又又低着头不做声,   小宝干脆把遥控器放在她腿上,“你自己调吧。”   而这个时候电视里正在放新闻,   “……现在是一时二十五分,记者在人民南路向您做现场直播!这次声势浩大的举丧游行队伍原来是夏氏集团在盛都的分部职工为悼念……”   “啪”,也是巧,正好这时候放在又又腿上的遥控器滑到地上,换了一个台,变成音乐节目。又又还忒不好意思地把遥控器捡起来,还给小宝……   志英的目光也在又又这头,是都没注意,宝保视线从电视那头转过来,眉心是微微蹙了下的,   果然,   这时候张长林疾走了进来,弯腰在宝保耳旁低语了几句,神情也是忧心……   宝保稍一抬手示意知道了,张长林出去了,   宝保还是如常看向志英,继续刚才的话题,……看来啊,真不知是宝保运筹帷幄,天大的事儿他都搞得定,还是,终究啥不得了的事儿都比不得他儿子的事儿重要,总之,宝保此时充分尊重志英,先礼待她完了再说……   “又又是你姑姑的……”   “是的,姑姑的独生女,姑姑一直在蔚州打工,姑父前儿几年也去世了,娘俩儿相依为命。”   “嗯嗯,你姑姑了不起,把又又教的这样好。咳,这一比起来,我真差远了,我儿子小宝也是又又这么个情况……”   宝保真的很平易近人,语气家常极了,   但是毕竟如此尊贵的身份摆着跟前,志英无论如何也放不开撒,答话还是拘谨,小心。当然也听懂他的意思了,就是想叫又又以后多来府邸走动走动,跟小宝多交流交流,因为小宝看来也很想跟又又相处……这点,志英不敢妄答,毕竟又又的事儿得问问姑姑……   正在想着如何回州统话时,志英手机响了,   一看,真是想谁来谁,正是姑姑!   志英赶紧接起,   哪知志英都还没开口,就听那头姑姑慌神慌急地“你们现在在哪儿!快带又又回来!”   志英一头雾水,这情形下也不方便直接说在州统府邸,只小声说“好好,马上回来……”   更莫名其妙的是,姑姑又急急忙忙交代,“千万别叫又又看电视!她……她最近眼睛不好,别叫她看!”   志英瞄一眼开着的大电视,   正在放科教频道的“超级工程”了,哎呦,两个孩子都盯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呢,   志英只得连连答应,“好好,没看电视……”挂了后,立即就起身挡在又又跟前,遮着她了,才好玩儿,又又还没会着的脑袋往一边歪着看,志英唯有抬手挡着她的眼睛,“你妈来电话了,说你最近不能看电视,眼睛不好是不是……”又又萌萌地抬头,一副“她都不知道自己眼睛不好”的模样,“眼睛很好呀……”志英扶起她的胳膊“回家了,你妈急死了……”   这样,稀里糊涂,志英也扯着借口说姑催着又又回家,至少是没给宝保一个明确答复地,带着又又匆匆离开了。   宝保还是亲自把她们送到院门口,不过也留了志英的电话。小宝站在大门前,看着志英的小货车拐弯下山……   宝保又是那样虚扶着儿子的胳膊一路走回府邸,   “放心,我还会请又又再来我们家做客的……”安慰小宝,   小宝上楼去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总觉有种淡淡的落寞……   宝保立在楼梯下,   叹了口气,   这才回头,   看向张长林,回复州统的面孔,即使存疑惑,不过也不急不忙,   宝保跟前,执政可比哄小宝简单。 ☆、2.99   “州统,现在这游行要不要采取一些措施,”长林问,   两手插在裤子荷包里立在窗边的宝保回头看他一眼,“人家游行妨害社会治安了?”   长林为难摇头,“没有。”   “那不得了。他们的主子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还不准人家这些受过夏元德恩德的员工吊唁一下?让他们。不管。”   “可是,现在京城都把夏家定性为‘谋害元首’……”   “那是一些眼红的人不要脸!夏元德会做生意,财大气粗不晓得得罪几多小人,他一死,这些小人就借机想彻底搞臭他然后分了他的财路。老子要脸,老子只知道他夏家在川蜀所有的投资都是良性循环,双赢模式,利国利民。他是我川蜀的利税大户,老子不是小人,不能人一死茶就凉,做这种落井下石的损人利己事。”   是的,夏元德一死。夏家大厦呼啦啦倒,全国一片“倒夏”局面里,唯有宝保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动夏家的产业。就像他说的,他跟夏元德又不熟,不存在维护不维护,他只知道,在他川蜀之内,他看见的夏元德所有投资都良性循环。没有任何过失,凭什么动人家的家财?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就是不要脸!   所以,川蜀之内的夏家产业一切维持原状运作。   今天,是夏元德离世百天,他在盛都工业园的员工千余人自发上街游行为他吊丧。也以此来表达天朝对夏家的不公。   游行队伍虽庞大隆重。却也秩序井然,人们举得挽联、鲜花圈,胸口带得小白花,全为寄托哀思。   这一“盛况”确实惊动人心,   一个财主,   人们想象里该是剥削压榨人唯利是图的形象,   却,   有多少人又知道,夏氏一年为国库上缴着多少的税收。他们一年又贡献出多少慈善捐赠,他们名下的基金会又援助着多少公益项目甚至国家基础项目、助残、援教……   有钱是有钱,有钱也要像夏元德这舍得、无私,善待员工,永远肯动脑筋去创新、实践,勤奋地打拼,   夏家五个孩子没一个败家子儿,   他们成年后没一个说仗着父亲的财势坐吃山空,全部自力更生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   饶是这样,   这次“倒夏”还是冲击到他的子女,   排挤得排挤,打压得打压,   这是不是“赶尽杀绝”,太不地道了呢!   真还是公道自在人心,   还是有眼明心亮的人愿意站出来为他“哭一哭”,   有些事,不能颠倒黑白真这样不明不了……   一时,几乎所有媒体都在关注“盛都游行”这件事,   陈妈当时正在家给又又缝热水袋外面那个毛罩子,   边听电视里的戏边缝,   “整点新闻”插播了进来,   第一个播的就是游行,   陈妈当时还没在意,   低头仔细缝。又又晚上睡觉,她总放这么个汤婆子她脚上捂着,后来得了这皮毛罩子,又又小脚捂在上面更舒服了。可蹭久了有地方就裂线了,今儿陈妈得空就想着把它全都再缝一道边加固一下。   “……现在是一时二十五分,记者在人民南路向您做现场直播!这次声势浩大的举丧游行队伍原来是夏氏集团在盛都的分部职工为悼念夏氏集团的总裁夏元德而自发举行。据悉,夏元德三月前在一次空难中离世,自他离世,夏氏集团即在全国范围内遭遇全线垮塌,股票一度跌至……”   陈妈猛地抬头!手上的毛罩子都掉到地上……   慌了呀,   赶紧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   手都在抖,拿起电话,   “你们现在在哪儿!快带又又回来!”   咳,就怕又又撞见了……这是在悼念她的爸爸呀!!又又至今可还不知道她爸爸已经……   陈妈在家里再无心做任何事,   人就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来时的路,焦急地走来走去,   又又终于平安被送回来了,   志英忙下车,“姑,怎么了?”   陈妈只顾把又又环着拉着往屋走,边走边低头看她神色,   还好,又又晕乎乎,估计刚才在车里就颠了一觉。   “又又,饿么,”   又又摇头,“不饿。中午吃的好饱。”   “吃什么了,”   “可好吃的鸡腿。”她还笑得出来,陈妈更放心了,   叫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见她低着头静静喝,这才看向志英,神色也缓和许多,“我刚给她缝汤婆子,想起她这几天有点上火,怕冲到眼睛上面……咳,你不知道,她用眼才狠,躺着看书,怎么说都不听……”   志英笑,小声说,“又又真的很乖,你说她傻呀,她还看那么多书咧,”   “都是些小人书,小孩子看的。”陈妈边收拾桌上的缝纫用品,又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又又,“乏了?进去洗个脸再去床上躺躺。”又又乖巧地起身去洗手间了。   “反正,又又很乖,不知多讨人喜欢,今天我们……”刚准备说今儿在州统府邸发生的事儿,忽然志英的手机又响了,接起,是一桩生意,因为急,一时志英也顾不上跟她姑细说今天发生的事了,“姑,我还有事先走了哈,明儿再来跟你说。”边收线急忙就走了出去,陈妈还追出去几步,“我煨了藕汤,都分好了,带回去呀……”“算了算了,下次再说。”着急走了。   陈妈叹口气,返回来,   进屋,   又又洗完脸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陈妈给她铺了被子,边说“去城里玩路上看见啥新鲜了撒,”还是有点不放心,旁敲侧击。   又又看见缝好的毛汤婆子,高兴着呢,拿手里,欢喜地摸,还拿脸上蹭,“没啥新鲜的。这婆子缝好了?”看吧,注意力立即只集中在她喜欢的东西上,   陈妈彻底放了心,   却也心想,这段时间都不能叫她出门,班都不消上得……   “捂脚的,别放脸上蹭,”说这么说,却也没从她手里把汤婆子拿过来。给她脱了棉衣棉裤毛衣毛裤,又又穿着保暖内衣钻进被子里躺着,怀里还抱着汤婆子。陈妈给她攒好被子,坐下来,怕她的肩头,一拍一拍,从小就这么哄她睡觉的。   “又又,这几天天冷,家里有几个小鸡仔怕打不过去,要用电暖气保保暖,好好照顾下,你这几天请个假不去超市了,就在家帮帮我吧。”   “好。”又又乖乖地点头。   “乖,睡吧。睡了就都是好梦了。”   又又合了眼,不多时,着了。   陈妈从她怀里轻轻拿出汤婆子,   满眼心酸,   她也听到新闻里说了,   今天,是她爸爸离世一百天…… ☆、2.100   也就在游行这天傍晚,韩照的专机悄然抵达盛都。   方言亲往迎接。   车从双柳机场开出来,盛都的夜色现出迷人的映天红。   “你来得正好,今儿盛都炸开了锅呀,给夏元德举丧的队伍都游上街了。”方言戏谑说。   夏家如今下场,绝非一方势力为之。   夏元德该“多招人恨”呐,看上去,京城那边就没人饶得过他!   这点方言清楚,韩照还没动手呢,“倒夏”的声势就“如火如荼”开始了,韩照的叔伯们、何家……方言之所以用如此轻谑的态度提起这件事,也是因为他知道韩照恨死夏元德,加之这次又是直接因为他致使韩照父兄双亡,可不该更恨之入骨!   哪知,   以为这么一说,韩照就算保持他应有的城府不露大声色,起码,也该显出点疏离的情绪来……却,他确实无动于衷,头慢慢扭向窗外。方言就感觉那明明是一种彻骨的悲伤……怎么了这是?还没从元首和少首的离世里走出来么……   这一想,也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他打击也太大了,还来不及走出父兄离世的悲痛中,就面临着众叛亲离,还得强打起万倍的意志,支撑起这局面,维持起父兄留下的荣耀……   也是多亏他扛呐,眼下,权柄基本上还在他掌控中,只是依旧充满着太多的变数。韩照今儿这时候“暗访”盛都,其实也只做短暂停留,实在也是在百忙空隙里抽出宝贵的时间,想亲自上门与宝保面谈一下。如今,他需要宝保这颗“定心丸”……   “他这时候应该在府邸吧。”韩照淡淡说,   他穿着军呢大衣。衣领竖着,车窗照映的霓虹从他面庞闪过,依旧能感受到他的疲惫,憔悴,   “肯定在,他儿子这段时间胃口不好,他每餐饭都陪着。”方言末了还是关心加了句,“小照,你还是要注意身体,觉得你瘦多了。”   韩照这才看向他,浅浅笑,“幸亏还有你们。”   这说的,方言听了也是心酸。忽而又咬牙切齿起来,“他妈至爱脑袋被门夹了?要不是你拦着,老子非去揍他个狗日的……”   发觉这一说,韩照明显神色更伤怀一些……方言只有摆了摆手,“好好,不说不说,他妈白交好这些年,原来是只白眼狼!”   韩照再次看向窗外,   谁能明白他心里的痛?   有时候暗夜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良心,   竟然心中那血流,   无关父兄,   无关至爱。   只有又又,只有又又……   如今,他就是行尸走肉,   白天,夜晚,   体味着完全相反的两种心境:   天一亮,他冷酷,沉静,凶狠。机关算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夜色一降临,他脆弱,心灰意冷。看破一切,甚至,想放弃白天争取的一切……   偌大个紫阳宫,   他最依赖的。是父亲的那张床,   这间屋子,有父亲的影像,   这张床,有他和又又一体同融的证明,   也只有趴在那张床上,   他才不感到孤寂,   才会有第二日振奋起精神的力量……   支撑着,   走到今日,   百日过去,   父亲离开了自己一百天,   又又……一百天……   韩照心中一阵剧恸。   但是,他不会放弃!   一千一万一亿个“一百天”他也不会放弃!   韩照知道支撑着自己如此奋力夺位的动力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有多疯狂了,   真正大权在握的那一天,   他会动用自己所能行使一切权柄,不惜一切地,举全国之力地,誓要找到她!   又又,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你……   许是见韩照的沉默悲戚得都叫自己感惊心动魄了,方言急于打断什么的,又说,   “我听说原澈拒绝了韩夜的联姻?”   嗯,方言是他的近臣,又如此危局,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是比较清楚。   除了至爱的“恩断义绝”造成何家给他使绊子,   最给韩照威胁的,莫过于来自于他本家的“内杠”了,   他这些叔伯竟然在“继承大统”上提出一条如此奇葩的“新思路”:韩夜也是元首“之女”,也该有继承权。如果说历来没有女孩儿当政的先例,不破坏祖制也行,就由韩夜的丈夫继承也是可行的。   而韩夜的“丈夫”,   他们看中的,是原澈。   其实,   除了一开始惊讶,之后想明白了,韩照也不觉得“奇葩”了。   他们选中原澈,说明是多么得想“势在必得”!   因为,   原澈的身后,   是梁家,   是梁一言呐……   韩照曾经远离核心权力,对这些世家大族间的牵扯一没兴致了解,二也实在接触不到,   是这段时间强行扛下了这天下,有些事,有些人,都有了真可谓彻头彻脚地重新认识!   首先的,   就是这梁一言。   他隐藏的实力……说实话,这真是梁一言自己无心权力,近段,他更是隐居远离朝堂,否则,但凡他扬威起来,自己还真更难招架……所以想想曾经,自己那样“轻狂”地“打压”他,无论何种原因致使梁一言竟然“生受着”了,如今都觉得有种很不是滋味的感受,好像,终究,是自己被他梁一言“轻慢”了一把:不跟你玩儿了,你还太嫩,值当成全小太子的兴致了……   蔚州梁家,   包括原澈本人,   韩照心中有数,绝不可小觑!   好在,   确实如此,原澈拒绝了韩家的“联姻捧举”,   什么原因致使如此巨大的利诱跟前,原澈断然地拒绝不说,还表达了站在自己一边……是的,原澈已代表梁家发声,支持自己“合法合情”继承权位……韩照确实无从知晓。但是,不可否认,原澈、梁家这时候“旗帜鲜明”地站在自己这头,着实对当前他能暂时稳住局面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嗯。”韩照点点头,神情稍有缓松,“原澈确实很得力,这些时没有他的扶持,一些事我还真力不从心。”   方言感慨,“咳,关键时刻看人品,原澈要果然对你一心,他也算个深明大义的爷们儿了。对了,宝保可是挺敬重梁一言,你该这趟也叫原澈来……”   韩照稍一抬手,“我还是先来拜访更有诚意,萧宝保也是性情中人,有些心眼还是别在他跟前耍,实诚对待最好。”   “嗯,也是。”   车驶进了州统府邸,   此时,夜色渐浓…… ☆、2.101   毕竟他是韩照,宝保面上对他还是蛮客气,手握一处,“有什么事遣个人来传达就好了,还劳你亲来。”   韩照面带微笑,“我也直言不讳。宝叔这里如今是最清净的地儿了,我能来此缓缓神也是求之不得。”   宝保畅快笑,手一比“请进。也别怪我直言不讳,韩家就你这爽快劲儿我还看得中。”一同进屋。   原来正准备开饭,自然招呼韩照一同入座。管家弯腰才为他挪开椅子,宝保也还没坐下,楼上传来哗啦啦什么垮了的巨响。宝保看一眼楼上,管家赶紧上楼了。   “坐。”宝保如常招呼他坐下,“家常便饭,切莫嫌弃啊。”   “哪里,常听方言说,宝叔的家常便饭都是可口佳肴,他还不敢常来这里蹭饭,怕养太好。”   “可不是,你尝尝那豆腐。小姑娘奶嘴儿似得,哪敢多吃,怕吃着吃着就成了狼。”方言指指,   宝保筷子直点方言,“猴崽子就这张嘴欠!”哈哈大笑,一时男人们的饭桌荤腥无比。   气氛好了,聊得东西也就更直言不讳。韩照摸着宝保的性儿知道掖藏反倒扭捏遭他嫌弃;宝保面上爽利,心里也有计较,毕竟他是当权人,有些话还是得斟酌着说。   正说着朝局,也正往着深入里谈,管家下来了,   “小宝又不愿意吃饭了。”忧心忡忡,   “弄中午那鸡腿儿……”宝保筷子没放下,稍抬起头,   “一模一样。不吃。”   宝保放下筷子。歉意起了身,“冤孽,我就这么个劫数了。你慢慢吃,我上去看看就来。”   韩照也放下筷子,“这一晃多少年也没见小宝了,不如下来一起坐坐,看咱们大口吃饭的,说不准能带带他的胃口。”   宝保本想摆手,心说“你哪儿中用,小宝要的是又又。”可又一想,下来坐坐也好,碰个运气吧,哄着哪怕吃两口呢。   遂上去领着小宝下来了。   “小宝。还记得照哥哥么,”韩照也是哄孩子的语气,   小宝低着头,不吭声。   韩照此一时其实真见不得这种场景,心兀得一阵酸,又又不也是这样,陌生人跟前,缩着,实际上就是对你不理不睬……   宝保也发觉韩照特别有耐心,跟小宝说话情态甚至不禁流露着悲伤,或许跟他才痛失父兄有关……家人呐,再刚强的人,也是碰不得的软肋。   “这饭呐。泡着肉汤才好吃……”他亲手给小宝的饭碗里舀汤,别说,连方言都惊着。他这绝非为讨好宝保为之,说话的语气、眼神、舀汤的手,仿佛都带着不可磨灭的记忆,好似如此看顾一个人,好久好久了……   宝保看着其实也感动,不禁叹口气,“今儿中午还吃得那香,这会儿又不得劲儿了。”   “中午咋了,”方言好奇问,   宝保摸摸小宝的脑袋,“找着知心朋友了,抢着吃,可开心了。”   方言笑。有点邪,“老舅,终于肯听我的,食色性也,女孩儿么。”   宝保刮他一眼,“收起你那烂犊子心,那真是个好丫头。”   方言更来劲儿了,“舅儿,我说的没错吧!小宝这得真冲冲喜。好吧,这么说,要是小宝不喜欢,咱们强娶,那叫要不得。可现在小宝认她吧,咱也不说一步到位,先交往交往,人家姑娘家不愿意,咱们再另说,总比小宝一直这样好吧,也算给小宝找个伴儿,他老这么在家孤着……”   后面几句倒说到宝保心坎里去了,   是呀,又又比小宝状态好些,还不是因为她家一开始教育方式是对的,放得了手,叫她出去接触社会。小宝也该走出去了,可这跨出第一步,得有个他信任的人带着,又又就可以……   宝保叹口气,语气很柔,“你以为那姑娘就是个健康孩子,还不是……”   话还没说完,小宝突然抬头,“爸爸,把又又接来一起吃饭吧,给她也泡碗肉汤饭,她肯定爱吃。”小宝像孩子,眼睛带着渴望,却声音清晰,吐字发音好听极了。   你知道,   是注意力都在小宝身上,   宝保没料到儿子会开口,   方言更是听都没听过小宝说这么长一句完整的话!   没看见,就没看见……韩照捏着汤勺的手一抖!勺子险些掉进汤碗里……   方言惊喜地也去摸小宝的头,“宝儿诶,你会说话呀!”   宝保这时候都顾不上方言冒傻气,招呼来管家,低声,“下午留的又又家电话呢……”真是儿子一语,只要他开口,他一定照办!   韩照的心呐!   热汤熏得么,   恨不得掉泪,   韩照人生里没哪一刻像此刻这样小心翼翼了,   好似一身上下,什么都是一碰就碎,   他甚至不敢动,   怕一动,哗啦啦什么都倾泻了下来,人也跟着碎了……   他得坚持着,   等又又来,   他得头脑清醒,   等又又来,   他得牢牢护着自己的心,   等又又来……   听见,宝保亲自接过了电话,   “喂,是志英么,哦,我是萧宝保……”   方言今儿“惊儿”的东西可得多,什么时候见过宝保如此小心的说话?不过,今儿确实够方言受,“大惊”还在后头!   “……哦,是这样啊,真不能接来么……哦哦,知道了,那就不打搅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宝保挂了电话,直接对儿子说,“又又已经睡觉了,她姐姐说明天想办法带她过来,小宝,今天你可得吃饱,要不明天又又来了,你怏怏没精神的……”小宝主动拿过刚儿韩照给他泡好汤的饭碗扒起饭来……   方言啧啧称奇,“什么仙女儿撒,这神?哪儿找的,现在就把她挖来。”   “胡闹!”宝保严厉训斥,“又又也是个智障孩子,她小户人家把她养成那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方言,我提前跟你打招呼,你要敢打搅她家一分毫,我饶不了你!”   见宝保真生了气,方言忙陪笑脸,“我也就一说,哪值这么恼,放心好了,为小宝好我也有分寸撒……”   正说着,   韩照突然起了身,“宝叔,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详谈。”   一时竟忘了招呼他,宝保也有些歉意,不过也没留他,“好好,下次再说。”   方言跟着韩照出来,还带着笑,“我说给小宝冲喜,他竟然还真这么干了……”   韩照突然回头,一手竟然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   “方言,拜托你个事儿!无论如何现在帮我找到又又,我,我真撑不下去了……”   方言一辈子的“惊”就在此一刻了,   韩照,这脆弱而又疯狂的乞求感,在月夜下流泻一地,把把拾掇起来都是泪啊…… ☆、2.102   韩照都到这份儿上了,方言能不全力以赴么!   连“天眼”都调动了,一个小时后,韩照终于来到沛县东南角骊山下一家院落外。   夜已深,乡下人睡得早,加之天又冷。除了路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显然都歇下了。   方言真不知韩照是疲累熬的还是……眼睛真的红了一圈儿!   外头几声狗叫,   方言下车,进了院落敲门,韩照两手垂着站在院落门口……方言回头看他,心里都过不得,这要人不在这里,觉着他人都得倒下去……   屋里灯亮了,   “谁呀!”   里面传来妇人的声音。   韩照一听,快步走过来,他听出这是陈妈的声音!   一时激动,韩照竟似哽咽了下,抬手放在门上,耳贴着。“陈妈,我是韩照,能开开门么,”   屋里的灯立即熄灭!显出主人有多么慌张,   韩照拍了拍门,声音竟比主人还慌,“你别怕你别怕,我不是来……”这回方言听清楚了,韩照真的是哽咽,“陈妈,求求你,叫我看看又又吧,我想她都想疯了,我真的不是来捉你们,我怎么舍得捉她,又又。又又……她该吃了多大的苦头啊,陈妈,求你了,让我看看她,我真的好想她,又又……”   方言心都揪起来了!   韩照的脆弱乞怜在这寒夜里如此直白地暴露出来,看得出,他自己已然控制不了了……   灯依旧是黑的,   不过,隔了一会儿,   听见,   “你弄错了,又又怎么会在我这里……”妇人的声音有点哆嗦。意思只想赶紧打发走他们。   屋里的陈妈当然吓死了!   刚儿立即熄了灯后她窝着身子偷偷走到窗边,掀起窗帘角眯眯缝也惊恐看了眼外头……还好,只有两人。   他说他是韩照,陈妈认得个鬼,只是从瞅这一眼里认出是原来住簪花胡同时遇见过的那位,   人看上去是伤心极了,俯在门上……   可陈妈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如今她是真把又又当亲闺女,怎肯冒一丝风险?不过,这夜半冬深的,就算她大呼“救命”闹得街里街坊全出来“驰援”,动静闹出来,还是会暴露又又……只有祈望他自己放弃离开……   怎么可能。   门上俯着的男人看来今儿是一点不想再强装冷静,   “我给您跪下好不好!”韩照真的腿一弯就要……“小照!”方言慌忙来扶,他这是真疯了!韩照却是不顾一切把他扒开,眼里全是“死路一条”一样,横了心一跪,却也深痛地拍了下门,声音还是不敢大,再苦再急也不敢大,“我要不是怕吓着又又,会这样……陈妈,不见着又又我绝不走!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放一万个心好不好,我偷偷来这儿的,谁也不知道,我保证。我绝不让任何你怕的人知道她在这儿,我拿命保证!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又不敢狠拍,手握了拳,那样力不从心,那样力不从心……   韩照一辈子的“无能为力”都在这会儿集中了,   他不敢大声,   不敢强闯,   因为又又在里面,又是夜半,吓坏她怎么办,现在哪怕又又一个惊缩的眼神韩照都承受不起了……   终于,   听见启栓的声音,   门打开一条缝,   韩照赶紧起身,   陈妈披着大棉袄,声音依旧戒备,“又又睡着了,你就看她一眼……”   韩照连连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方言也跟了进来,   后屋大房里,中间生着炉子,很暖和。   床头灯打开,   半边被子掀开,显然是陈妈睡着的,   靠里,   又一床大被子裹着的,上头还大棉袄压着……方言看见韩照单脚跪在床边,倾身……“又又,”低低的,这真的是哭音了……   陈妈着急了,这哪里真只能看一眼,一见,一抱,怎么放得开手撒!   即使听见类似低低地泣音,叫人听了不得不动容,陈妈还是得狠下心,   她伸出一手去拉他,“好了,别把她弄醒了,”   韩照就是跪窝着紧抱又又,她红扑扑的脸蛋儿热乎乎,小嘴儿微张,韩照不停亲她不停亲她……这时候谁要叫他放手不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拉是拉不动,陈妈也急了,“你这人!……你把她弄醒了,这大半夜的,想吓坏她?”   韩照是失了神,抱着又又不松手,陈妈拉他也似无觉,就像个伤透心的木偶……   方言过不得啊,   他突然好像也有所了悟,   这一刻,韩照其实也是累计多日的情绪,爆发了,   痛失至亲,众叛亲离,承担大任,   你当他比神还神地扛着,   却,   这一刻,   见到命一样的爱,   全垮了,   韩照是真哭了,   积累百日的伤心欲绝,   全涌出来了……   方言走过去扶了扶陈妈的胳膊,“您老行行好,让他哭哭吧,今儿正好也是他父亲和哥哥百日忌,同一天走的,这世上,他没至亲了……”   陈妈这才一愣,心想,他家也是百日?   陈妈哪里晓得上层这些事儿,不过谁听说痛失家人都会惹起恻隐之心吧,一时还真不好拉了,   正纠结着,   忽然听见,“怎么这么亮呀。”   完了,小祖宗醒了,   这么清亮一声,连方言心下都一颤,没防着陈妈把他狠劲儿一推,这下陈妈真大力,一拉,连韩照都扯吧开了,   韩照恍惚一松手,躺着的又又骨碌一下爬起来……如何形容这一幕?又又穿着贴身的保暖衣裤,盘腿坐着,腰背驼着,被子盖在腿上,像没睡醒,可她爬起来的动作又那么快……小短发,一排整齐的刘海,眼睛明明睁着,但是偏偏神态眯眯的,就是被打搅瞌睡了,小嘴巴红通儿滴,坐像像个佛爷……   陈妈忙拉过压被子的大棉袄给她披上,“姑奶奶别感冒了!”   又又头慢慢转向那亮起的灯,简直萌化了,“天亮了?”云里雾里,   韩照就那么跪趴着倾身伸一手她被子脚头,好像就知道那里一定有个汤婆子,   捞出来,放她怀里给她两手抱着,“想不想喝奶,”   又又一点头,“想。”又不知是不是调皮捣蛋,可能还是没真醒透,这一点头超级大力,脑袋都要垂到胸前,   陈妈只有蹲下来在床底下捞牛奶,嘴里叨叨,“你别招她大晚上的喝呀,越喝越清醒,又半天睡不着……”   韩照身子放得更低,几乎面对面两人的鼻尖儿要碰一处儿,“想不想听故事,又又,”   她没睡醒,有时候是超级不耐烦的,那就是耍赖;有时候又蛮调皮,好像醉酒一样,   这会儿,估计就是调皮,   又又身子往旁边一倒,盘腿的姿势都没变,像个倒了的佛爷,   小脸蛋儿挨着枕头,一排刘海落到一边,   “想。”甜甜的,   绝对,   纯种,   妖精!! ☆、2.103   陈妈臊得把头都扭到一边,   小傻子一说“想”,这霸帅个神鞋一蹬,跪床上直起身子低头就扒了裤子往她被窝里钻!   听见又又咯咯笑,陈妈只得快步往外走,   方言还盯着床上。   韩照压着她单手还在脱衣裳,“给我喝口奶……嘴里的……”外套丢出来。外头只看得见韩照背对着的半个脑袋,全蒙在大被子里了。听见又又的尖叫“凉!”听见韩照低低的不可自抑地“乖乖乖乖……”   方言的胳膊突然被陈妈大力拽出去,“还看呀!这哪里是讲故事……造孽!”   方言临出门头还扭着看床上,   被子涌动,似那翻不完的红浪。小又又的尖叫是疯乐愉快的,小动物你跟她疯,她就更疯……   方言出来,一言不发,直出气,喉咙管有什么东西烤着,干得很。   就这,还拿出一根烟衔嘴边,   陈妈又嚷起来,“不能抽!要抽出去抽。又又现在闻不得烟味。”   方言“哦”一声,自己都觉得稀里糊涂地竟把烟又收了起来,随嘴“她讨厌抽烟是吧。”   哪知陈妈叹气,“她要讨厌就好咯,也不知谁教了她,竟然会抽烟了?……”不说了,她掀帘出去拾柴火,得把这堂屋里的炉子烧起来呀,今儿这一晚看来是进不去了,又心下臊意嘀咕了句造孽哦,出去了。   方言竟然也跟了出来,弯腰帮她拾掇柴火,边问,   “她爱吃鸡腿儿?”   刚儿宝保那儿不说中午吃的鸡腿么。   陈妈手没停,“只要是肉都爱吃。才来这里那会儿,天天撵人家院子里的老母鸡捉回来叫我炖了。没办法,只有自己养一窝了。完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刚下了一窝蛋我还忘收起来了。”   方言把柴火抱进来,陈妈去收蛋了。   这炉子他不会生呀,可也不能闲站着,左右看看,那边有一摞废旧报纸,刚拿过来开了打火机要点燃,陈妈抱着一篓蛋进来,见状,愣像他干了杀人放火,急跑过来夺了他手上的报纸。“别点她的报纸呀!她心里有数的。原来家里都用什么钢呀铁的搭房子,现在只能用报纸叠房子了……又姐儿照业呐,好玩具也不敢买,从小到大没间断过的绘本也看不成了……”边叨叨边把旧报纸不晓得叠得几过细放回原位……   方言肯定没听明白,可也没做声,帮她生炉子。   火腾起来,不一会儿,堂屋里也暖和起来。   “你今晚也不走?”陈妈问他,   方言坐小凳儿上手里捏着手机,看一眼里屋那厚棉门帘,“不走。”   “那你去沙发靠靠吧。”陈妈拿过来一小簸箕黄豆剥,   方言见了,手机收裤子荷包里。伸手过去,“我帮你剥吧。”   分了些他。   “这是给她磨豆浆?”   “她只喝奶。这给她炒成小黄豆,她爬树的时候爱吃……”陈妈只顾自己说,估计意识到他不解望着自己,抬头笑了笑,“又姐儿爱爬树打麻雀,您瞧这外头的树又高又壮,她一爬上去就不想下来了,吃些小黄豆,咯嘣脆,她也可以打发时间。”   堂屋里,   方言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   有朝一日,他竟然能这么跟个农妇围着炉子边剥豆子边唠了一晚上嗑!   唠得全是“又又的琐碎”……   方才,方言只正面看了又又一眼。   是灯光的缘故?   亦或,前头韩照的一切“反常”给了她太大的“铺述”?胃口吊太足了……   这一眼,对方言是“迎头一喝”!   光晕里,小又又直接滟媚媚,她盘腿坐着,啁啾着指哪儿打哪儿,要纯真有纯真,要勾引有勾引,对男人心,确实致命……   怪不得方言个初次见面的,就有些被迷惑。乡下野外的,又是个大半夜,冷不丁,暖烘烘的屋子里,半梦半醒的又又,且收不住骨头里的大媚……对方言而言,可不就像聊斋里荒郊野岭,赶考途中的书生,惊遇狐狸精!……   当然,比起方言,韩照中毒已深,   不过饶是他浸在她的毒里早已无可自拔,这会儿被窝里,还是“又翻倍”地被她搞得死活不分……   被子里,你还讲故事?韩照尽说胡话了,   “哎哟,我的亲娘咧!……”   是的,按说以韩照的范儿,就算爽到极致,无论如何也嚷不出口这样的话来,   但是,意乱情迷地真如失心疯了,你要招她咩,小又又的媚劲儿如潮水倾泻而出,说个不该说的,韩照真正算人神了,勉强撑住,要真是个急色的普通爷们儿,死她身上都有可能!   小又又从他肚脐眼儿下爬下去,脑袋像小狗一样在那儿又拱,韩照面艳如盛桃,他一手捉着她的脚踝,仰头,身子如弯弓绷起来,又颤颤巍巍瘫下去……一开始,他是孟浪了,掌着她的头往下搁,啧啧,尝恶果了,她一张口就上瘾,看看,最后,到底谁把谁弄死!   这一晚,   这一床被子里,   韩照真差点“力尽人亡”,小又又“要死”他了,   小又又精力特别旺盛,   她还抱着牛奶喝,   韩照眯着眼,虚脱一样,抬手揉她的小肚子,“你比我厉害。”   又又萌暖暖地把吸管递他嘴边,他吸了一口,唇边还有暧昧的湿白,“你叫我怎么离得开你,”   手一捞,还是有劲儿的,   再次紧紧贴着,一丝缝儿都没有,“又又,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又又仰脸看他,“滨名大桥么,”   他低头细细地吻,“嗯,那个我也会立即给你带来,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游戏,”手拉起她右边膝盖框腰上,半挺不软地又撑了进去,你说她要命吧,啥时候,啥种状况她都能动得你又能立即激动起来。前儿,原澈是第一个尝到她厉害的,今,韩照由于时间长,更是死去活来了……韩照五指紧紧掌着她涌动的小狗股瓣,“我的小亲娘,等一下,嗯……听我说完……”又又咬着吸管已经眯起了眼,韩照受不了地翻身把她压住,抖着音说,“我们来玩躲猫猫,每天晚上我都藏你被窝里不叫别人找到好不好,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你被窝里,要保护我啊……”   完了完了,韩照彻底学坏了。 ☆、2.104   陈妈进来时,韩照正在给她扣毛衣扣子。   又又摸着他肩章上的窟窿眼儿,“这里是不是还可以扣东西。”“嗯,小星星。”从外套荷包里掏出来几颗金星塞她手里,结果掉被褥里一颗,又又就撅着腚去捡。捡到了也不立即起来,星星和被褥的颜色很称,她就那么摆着玩儿。韩照俯下身去也那么跪着撅着趴她身后,逗她玩儿,两人咯咯笑,显出无限的荡艳……陈妈又臊得只顾添柴火,用句时下时兴的话:城里人太会玩!像两只狗一前一后……真不怕臊!   韩照就是后悔一点,身上一点现金没有,全是卡,   都掏出来给她了,   又又又撅着腚准备去掀床铺,“我有……”   这时候添柴火的陈妈发现及时,“又又!”   她爸爸给她留的那点财怎么能外露!   韩照体谅陈妈,真诚地扭头看她一眼,陈妈只顾训又又。“你看你在床上赖什么时候了,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又又乖巧,赶紧爬起来,自己提棉裤,星星也不玩了。   韩照拉她的裤子,“刚还要嘘嘘呢。”   说着端起她走向尿桶,   这又是臊陈妈,   她小时候她爸爸才这么给她端尿。   韩照把她放床上站着,还是亲手给她提裤子,“再亲我一下,再一下……”没完没了。   不过陈妈领着她出去洗漱时,床上的被子全是韩照叠的,他把卡和小星星全塞她床铺底下了。   今儿太阳不错,   又已然是中午,又又拿着馒头院子里撵着大公鸡喂。   韩照俨然她家上门女婿的,衬衣袖子卷着帮陈妈家里力气活儿全干了。   他又过细,也会收拾屋子,这点陈妈还蛮喜欢,没一点儿大家公子的架势,很顾家。   方言也是没歇脚,跑一趟跑两趟,   滨名大桥、卢浮宫全重新买了一套来,   只要是韩照点过的绘本统统找到,找不到的,上天入地也找到!   牛奶拉来最多,陈妈直嚷“喝不完喝不完,再说,这些镇上也买得到……”   往里面搬时。   本来都要走进院子了,听见后头大公鸡叫,   方言回头,   看见又又抱着大公鸡往他车里瞄,   方言赶紧后退,“想要什么?”这才是他忙活一天下来第一次跟她说话!   又又一缩,摇摇头,抱着大公鸡跑回屋子里。   方言呆愣了下,继续搬着牛奶往屋里走去。   现在内屋里可是大变样。   本来放柜子的地方,柜子挪开了,韩照给先铺上厚厚的草,然后是几层毛毯,再毛毡子。又又可以在上面拼玩具。   方言进来放下牛奶,说“可以直接打个地龙。”   韩照蹲那儿在给她拆工具盒,摇头,“太大动静了。先暂时这样,我自己慢慢给她弄。”言外之意,就算打地龙,也全他亲力亲为。方言明白他的意思,又又藏这儿,他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再说,又又的事,他不想叫任何人插手……   又又洗了手进来,   眼睛就只盯着玩具大盒子了,   进来就跪大毡子上,“还是那么大的么?”抱着盒子看,   “比以前的大点。四万个组件呢。诶,你看看,这起子我怎么装不拢,”   递给她,   又又跪那儿低头瞧瞧,就开始装,   韩照抱着她的腰也认真看……   方言知道,这一幕,以前一定经常如此……   “装好了。”又又摆摆手里的小起子,甜甜地笑,韩照抬手掌着她的头亲过去,“还是我的又又最能干,这次可不能再半途而废了,你答应我,一定把滨名大桥拼好。”又又仰起头,“这有四万个,得好久呢。”韩照两手都去掌她的头,那样痴迷,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害怕,“再久我也等,我们把滨名拼好,卢浮拼好,一直拼下去……”经过两次“痛失”,韩照无论如何也不会“事过三”了撒,他就算丢了一切,也不会再丢了又又!   有这玩上了,那就是啥都不顾了,屋子里也暖和,她穿着毛衣,还是扎在大棉裤里,在毛毡子上一跪着捣鼓就好几个小时,饭都不想吃。   韩照就拿着碗跟着喂。   “晚上你就回去吧,今儿一天辛苦你了。”对方言说,   方言靠在桌边,摆手,“这有什么。”声音都很轻。又又很专心。   韩照又喂她一口。又又果然爱吃肉,这个胡萝卜烧肉再泡饭,她很喜欢吃。   “你把车留这儿,电话保持畅通。出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昨晚我已经回京城了。”   韩照轻轻碾着饭粒,垂目说。   “明白,我向你保证这事儿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韩照瓢羹碾饭粒的手停了下,“方言,”喊了声,   再抬起眼,眼里很冷酷,   “我知道又又有点邪乎劲儿,男人对她没几个有抵抗力。至爱为什么跟我翻脸,就是为了她。”   方言惊那儿!   韩照却牢牢盯着他,   “我不想重蹈覆辙。”   这不是过河拆桥,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方言心飘那儿,却也没躲他,一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韩照眼又垂下去,舀起一瓢羹萝卜肉碾碎的饭递她嘴巴边,又又包了一大口,韩照侧过身来,继续碾饭,低声说,   “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又又。所以,从今往后,她才是我唯一一件会全心全意去做的事情。什么继不继承大统,什么韩家荣不荣耀,我根本不在乎。实话告诉你,又又是夏元德的女儿,现如今,我必须还得争一下,倒真不是为韩家了。”他看向又又,“为她,为她夏家。你看看,这些人狂起来把又又的家人都整成啥样了……你可以说我狼心狗肺,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是的,是忘了,我只要又又心安……”他似自言自语,方言心惊动魄,韩照这一条心走到黑……   又又这时候竟抬头看他,许是听见爸爸的名字了,   韩照喂口饭去,又又抵在唇边没张嘴,往后稍仰一下头,“爸爸呢。”怯怯问,   韩照放下瓢羹,靠过去挨上她的唇,“会见到的,又又一定要风风光光见到爸爸。”   是的,这是韩照决定不离不弃守着她之前要办的最后一件事了,   夏元德,因为你是又又的亲生父亲,   我愿意抛却一切,定要为你,和我的父亲一样,风风光光办国葬!   我不要这天下,   却一定要这天下举国同哀,为我的又又,一同为她痛失父亲,同哀! ☆、2.105   方言和宝保的几个高参站在小花园里聊天。   看见一个小嫂子领着又又进来。   方言一愣,灭了烟,步上台阶。   门口,   宝保领着小宝亲自迎接。   小嫂子说,“又又前几天感冒了,班都没上。我姑在家关了她这段时,今天才好些,下午她还要上班,是见您一直想叫她过来,我瞒着姑就抽了这么个时间……”   宝保连忙两手合十感谢,“我定会亲自上门拜访你姑姑……”小宝这时候看着父亲,“鸡腿炸好了。”   “对对,快进来,今天特意给又又炸了鸡腿。”不晓得几热情,招呼着进去。   外头的高参们都还纳闷呢,   会开一半,   管家忙走进来附耳在宝保跟前低语了几句,宝保一下起立,“好好,快去准备准备。告诉小宝了?”   管家也是笑着,“告诉了,可高兴了。”   就这么宝保会都不开了,亲自下厨房督促又是炸鸡腿又是做小点心。   原来迎来这么个小姑娘!又涉及小宝,各人心思保不齐往暧昧上想,宝保真动了给小宝找媳妇的主意了?……   方言不动声色,心里急。   十来天过去了,小照实在辛苦,白天外头日理万机,天涯海角,晚上必要回到有又又的这个窝儿。   国丧一般在百日后,他父亲的国葬正在筹备中。不过方言知道,这不是叫韩照操心的,他如今紧锣密鼓地四处走动,实则在准备即将举行的“十二大”,这次会议上基本就是“最后的角逐”了。到底下任元首花落谁家,在此一役。   又又的日常生活,韩照丝毫没有打搅,所以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方言明白韩照的意思:就算事在人为,有些事他不想发生,也不能影响又又的生活。比如说,不能因为防止宝保真动了拿又又给小宝冲喜的心思,就限制又又的出行,甚至,又又愿意和小宝一起玩,你愣是阻止她……这些,韩照都不会去做。事儿,可以从很多角度去解决。但,一定不能从又又这方去动脑筋。就这个意思。   所以,就算方言着急,怕宝保趁韩照这几天最忙的时候钻了空子一下把冲喜的事儿搞成了!也只能干着急。……方言暗自都打了自己一小嘴巴子,就你这张贱嘴喏,出的啥馊主意……   又不能乱行动,唯有暗自帮韩照瞧着了。   两个傻孩子看来还是有共同语言,   小宝玩具也不少,各类航模堆砌,这个领域是又又还没碰触过的,格外感兴趣。   小宝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套校服,“你原来上学穿的这种校服么,”   又又手里在装螺旋翼。看一眼,“不是,你这是电视里放的贵族学校校服,普通学校哪这么好。”   “哦。”小宝又收起来。   “你下午还要上班?”   “是呀,快过年了,店里超级忙。”   “我能跟你去……”小宝顿了下,蛮小心又有些胆怯地才要开口,   又又嘟囔一句“这个怎么卡住了?”小宝又凑过去看,感觉很有绅士风度,没说立即伸手拿过来看,东西在又又手里,除非她主动递给你,小宝不会伸手夺。他只是看看。“哦,我有次也这样卡住过。方言会弄。”站起身,忙向外走去。   又又也怕继续弄弄坏了。乖巧地放下。其实你从这两个孩子身上能望见许多人类所忽视的“宽容感”:有些事情不必执着,适时放下,另辟蹊径,总会有其他的解决之道。   方言正毛爪,进入不了他们的小世界。得亏平常他跟小宝“混”得也蛮好,关键时刻,看看小宝想着他了。你是没见小宝跟他说情况时,他一副洗耳恭听大度温柔地模样,小宝一扭头,他跟后头,甚至握拳一收不晓得几兴奋!这是平常攒起来的人品呐……   进来,   看见又又抬头看过来一眼,   方言那小心脏呐,一抽!   又又身上被韩照、被宝保,甚至小宝,笼上了太无法言喻的一层色彩……方言每次见到她都不知道到底啥感受了,甚至,你说怕她都行!韩照说,没几个男人抵抗得住她,方言也不否认,但是经过那一晚如“狐狸精”惊艳一眼后,又被韩照那样“严厉一警告”,方言对又又的心境已经“被摧残”到神圣的地步,她就是个小祖奶奶,小妖精佛!捧着就行,别擅自主张,容易吃不了兜着走……呵呵,方言很有自知之明。   “我看看。”   那是双手接过螺旋翼咧,   就跪在地毯上捯饬,   小宝站着低头看,   又又盘腿坐着仰头看……   这情形,   就像两尊不谙世事的幼仙,看着他个人世里的猴儿精使出看家本事,能把事儿办好么……   方言也争气,一会儿拨弄好了,   又双手递到又又手上,   又又美美地“谢谢。”   方言心颤颤地化了,美滋滋一会儿,近距离看她一会儿,她小嘴巴真红,你说她长得有多好看,也没吧,可就是那股子纯真到极致溢出来的干干净净的媚劲儿……方言低头轻轻咳,不敢有非分之想,不敢有非分之想……   阿姨端进来鸡腿了,   小宝捧着先给又又拿一个,   又递方言跟前,   方言直摆手,“你们吃你们吃。”   小宝放下盘子,拿起来一只,先看着又又,   方言也看她,   真是可爱极了,   又又垂着头小口咬,先从中间,咀嚼的时候离骨头也不远,小动物啃食非常认真,享受……   小宝才把嘴巴挨着鸡腿,   忽然听见“呕”,   又又竟然吐了出来!   吐第一口时,方言还没会过来,   “呕,”   第二口,方言想都不想单手就接住了!   “怎么了又又?”   方言一手轻轻拍她背,一手还接着,丝毫不嫌弃秽物,又又低着头都吐到他掌心里了,   小宝也立即放下鸡腿,着了急,过来跪着轻轻拍她的背,   方言手上都是秽物,只有喊小宝,“去端杯热水来。”   小宝赶紧去桌子边倒了杯热水来,   “又又,”又那么跪着,身子压低,把水杯沿想对着她的嘴,   “呕!”   突然一大口,   又又开始剧烈呕吐!   吓坏小宝了,   方言立即起身,   打开门,“来人来人!!” ☆、2.106   阿姨把又又抱着,又又头垂着怏怏的,肚子都吐空了还在呕。   屋子里不敢站许多人,又又怕,小宝也怕。走廊倒是不少人。看见萧家的首席医生袁慰进去了。   宝保也着急,小丫头看着精神萎靡下去。蛮叫人心疼。小宝都哭了,也不是那种哭出声,就是流眼泪,揉一下眼睛,又揉一下眼睛。更叫宝保过不得。   “快快,看看怎么回事。”   志英把又又送来也就中午一会儿功夫,她还有事先走了,说好午后来接,又又不还要上班么。   袁慰怕手凉还特意在暖气片上暖了暖,才来捉起小姑娘的手腕。   摸了摸,   似有一愣。   袁慰祖辈父辈都为萧家效力,知道除了要医术了得,在这样贵戚家族里供职还有一样:谨慎。话不能瞎说,口风还得紧。   稳了稳心神,   又专心探了探。   确认再三,   起了身,   “州统。”   稍走至一边,   宝保会意,挪了一步,   袁慰上前,低声,“有身孕了。”   宝保那惊愕!……   方言看得仔细,心一紧!   宝保而言,都这大的人世了,一个女孩儿这样吐,有这方面的可能也不是想不到,   只是,   不会往这方面想呐!因为,又又看上去这样小,又是这么个情况。怎么可能……   方言而言,又又吐狠后就有这方面的猜测了,在他看来,韩照和又又的亲密由来已久,不说远,就这么十来天里,韩照天天跟她一个被窝……方言第一反应是,得赶紧告诉韩照!   但是,有更棘手的来了,   正在宝保惊疑着小又又竟然有了身孕!……是的,以宝保此时的心理,又又家里这样个情况,她这身孕或许有蹊跷。最糟糕,莫过于她在家里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受到侵犯,毕竟又又是个傻孩子,她还在外头上班,有脱离家里人监管的时候……   没想,正好这个时候来接又又的志英的表现证实了宝保的忧虑……志英听后简直不信!甚至斥责医生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我们那儿虽然偏僻,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又又每天都是按时回家,我姑守着她可紧,超市,超市也不会!”   愈是小地方,愈是对这种事特别忌讳,   民风淳朴,就愈是对自己的家乡持有高度的自信与爱戴。   志英抱着又又,觉得站在这里被这些人如此看着都是羞辱,她不相信,也心疼又又……但是,又不能完全否认,志英也没有那样的自信,毕竟她没和又又住一处。她心下更疼忧的是,要这是真的,她姑怎么受得了,摆明这是来历不明,又又受过侵害,最痛心,她是个傻孩子,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又不敢说。就这么不明不白“珠胎暗结”了……   志英环抱着又又几乎也是拖着地快步往外走,犟得很,   宝保实在不好拦。如果真如他猜想,这件事性质就相当恶劣,极叫人气愤,谁这样泯灭了人性,这样一个孩子都!……但是,他又着实不好插手,要考虑又又家人的感受呀……   宝保只得赶紧招招手,叫管家跟上。   小宝抹着泪也着急跟着跑,宝保赶紧把儿子拉住,“小宝!你别去,”   小宝胳膊直拗,“又又怎么了,”   宝保只有两手把他胳膊捉着,“又又生病了,她姐姐送她去医院,小宝乖,等又又好些我们再去看她……”   “不!又又要死了!”   这话是说的惊心的,连宝保都忍不住捂住儿子的嘴,“别瞎说,又又就是生病了。”咳,人说“童言无忌”,傻子的认知里生病离死也不远了,饶是这样,听了还是叫人心突突难受呀……   方言心里着急,   看着宝保简直是边哄边拽地把小宝带上楼,小宝也犟,哭也愣是不做声……方言知道,宝保拗不过他儿子的,不一会儿就得带小宝上又又家去!   方言在众人视线内还是稳稳走了出来,一离开,那就是一路小跑了往自己的车,   边跑边按手机,   只响了两声,电话接起,   “小照!”方言这声喊简直不稳重,但是,顾不上了,低头还是微捂着手机,“又又,又又怀孕了!……”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此时方言完全啥都不过脑子,只紧最想说的一顺溜秃噜出来!   要平常,   你是跟了韩照多少年的嫡系了,   不谈尊卑吧,只说你一心追随他,总想他之所想,万般为他想周全,   再紧急的事,也时刻记着他该所处的场合,譬如第一句该是问,“现在说话方便么,”免得那头小照心里没准备,或许失态……   结果,这回瞧方言自己“失态”的,完全忘了这些,   当然,这也是因着人,太重要;事,太惊急!   好嘛,愣把小照一身魂魄都得拉拔出来,   “你说清楚!!”   韩照猛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嗯,着实是跳,那样大力,瞧那椅子晃荡的……   书桌对面的原澈不禁都稍一扬眉。   起了身。   这段时间是见识到这位小太子的城府与魄力了,   连原澈都敬佩,他承受的“众叛亲离”可非常人所想,得凭借多大的意志力顶压强扛,做事依旧条理清晰,冷冷静静……   所以,这样激烈的反应着实叫人意外,什么事叫他如此?原澈好奇,却也秉持本分静静看着他。   韩照听着电话却不能冷静,   应该说越听越……怎么形容他的模样,悲喜交加?……   挂断了电话,   韩照望着窗外似乎都恍惚了好一会儿,   立即又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看得出,指尖还在颤,   是呀,又又是他如今唯一的全部,如此大事,你叫他冷静、多想想,做不到呀!小照现在就一条,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飞到她身边!除了怀孕,方言说又又吐得吓人,这更刺小照的心!他如何做到冷静,又又可不是健健康康离开方言视野的,小照现在更多的是惊怕心疼呀!   韩照似乎都忘了对面还有原澈,捏着手机低着头就往外疾走,   “韩准,”   原澈还是持稳喊了一声,   韩照回头,   原澈意外,他的眼睛都红了,   “对不起,我有点急事,刚才说的事就按商量得办。”   “好。我回来就办。”   刚才原澈已经跟他请过假,他得回蔚州一趟。   韩照点点头,情绪极恍惚,“拜托你了。”快步走了,好像不顾一切……   原澈舒了口气,   显出心里的疲累,   他并非回蔚州,而是要盛都走一趟,   舅舅托他前往萧宝保府邸取一样东西,说是一口定窑小碗。   如今,舅舅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他,   舅舅已经住进大菩寺,终日不见人,   他患上胃癌,形如枯槁,已是西山日暮…… ☆、2.107   飞行时间孤寂,一如他的人生。   原澈右腿压左腿,靠在椅背上,望着舷窗外白茫茫一片,想起小时候。   父亲那时候还没有做生意,携家带眷。支教去了那小山村。   妈妈发现,当地很少人识字,乡间妻子收到外出丈夫的来信还要请别人来读。这让她愕然了。   尽管她知道自己是这一对对夫妻间惟一的“传话者”,尽量将委婉心语细致表述,但是,读信本就享受的是彼此文字代替心灵“展卷欢愉”的这一过程,自己中间这转承了一道,难道不影响心境么。   读信、写信的结果使她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义务在村子里办识字班,在年轻人中扫除文盲。以前已经有一些小媳妇想识字来找她,她觉得不如干脆把事情做得更象样一点。   东边一里路之外的桥头已有一所简陋的小学,办在一个破败的尼姑庵里,但是,当时那里招生太少,要收学费,一般农村青少年进不了。妈妈知道。要吸引大家来上识字班,第一个条件是不收学费,第二个条件是上课时间要顺农活,也就是要在大家收工以后或不出工的日子里上课。   这样办,她粗粗一算,来的人会很多,光她一个人来教,吃不消。   要找一个人来帮忙。   有文化,能教书,愿意尽义务,完全没有报酬,又必须是一个女的,出来教书不影响家庭生计……   这样的人,在当地农村,哪里去找?   老天体贴她一片善心,还是叫她找到这么个人。一个“破产地主”朱奕岱的年轻妻子。   朱奕岱被划为地主也是因为父辈的家声,到他自己已没有地产。他的妻子身材娇小、美貌惊人,比妈妈小一岁。姓王,叫王钰琴。   妈妈一直说王钰琴比自己漂亮,但大家都说妈妈的气度更大一点。   原澈还记得,那天,妈妈抱着他,敲开了王钰琴家的门。   开门见山,妈妈对她说:“你帮帮我。高地地太苦了,年轻人都不识字。我打听了,别的一些村也是这样。我们两个一起办一个识字班吧,我教语文,你教算术。”   王钰琴说:“亏得你还想到我。”   妈妈说:“这事没有报酬。”   王钰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是地主的老婆,别人都不喜欢我到外面走动。”   妈妈单纯,笑着说:“我成分也不好。”   王钰琴问:“万一人家拖脚怎么办?”她说的“拖脚”,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检举、揭发,当地把“拖”字发音成“得唉”。她的意思,如果有人检举、揭发,两个成分不好的女人一起办的识字班,一定有什么不良目的,该怎么办。   妈妈回答道:“有人拖脚,我们歇手。”   “脚”和“手”对仗,说出口之后妈妈自己笑了,王钰琴也笑了。   识字班在他家东门口的堂前开办。妈妈亲自在村里一家家动员,一些青年听说可以不交学费、不误农活就能识字。地方又那么近,都抢着要来。妈妈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到邻近的村庄如车头、田央里、顾家村、陈家村去看看,有没有也想进班的人。她想,人多人少同样上课,多一个人识字总好一点。谁知这么一来,人就太多了。开班那天,人一批批来,挤在小小的堂前,桌椅就不够,临时到村子里各家各户去借……   原澈合眼,眉心轻蹙,渐渐生起痛意。   妈妈的识字班尽管不收钱,却由于之后口碑越来越好,日益壮大。父亲之后与夏元德合伙做起了生意,大学里的职位辞了,支教自然也结束,领着一家回了城。识字班交到了王钰琴手里。   一年,两年,识字班开始收钱了。王钰琴两口子也举起了办“教育产业”的旗,频频向爸爸妈妈伸手“引资筹款”。   如果他们正儿八经办学,就算之后涉及到经济利益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初的宗旨还在。   坏就坏在,人心变了,人心变得被铜臭裹着肮脏喷人!   这两口子把爸爸妈妈毫不犹豫打来的办学巨款挪去赌,挪去挥霍,结果,识字班岌岌可危,又想心思来骗爸爸妈妈的钱。而此时,爸爸妈妈也有所耳闻,亲自开车前往当地想具体了解一下情况,结果……途遇车祸,双双……   那时候,他十五,和五岁的原小一直生活在国外。   夏元德将兄弟俩接回家中,悉心抚养。   半年后,外公家来人,接回梁家。   四年后,   原澈从外公口中得知父母去世的“真相”:“夏元德计夺家产,害死父亲,逼死母亲”……   想至此,   原澈抬起右手手背搭在了额心,似乎再次能感受到痛彻心扉。   那天大菩寺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舅舅背对着他躺靠在床榻上缓缓说出这一切,当时,原澈就失控地大声痛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我这么多年来这样撕心裂肺地恨着夏元德!!我错怪了他,错怪了……”“又又”两个字就在嘴边,溃烂了,烂进心里,原澈整个人碎的不成人形……   “你外公在你十五岁那年才见你第一面,你知道他扭过头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你像极了他。   他觉得,他未完成的事业,你能帮他实现。原澈,他那时候就着意在培养你,为你铺路。甚至,直接跳过了我,授受我的,嘱咐我的,全是如何调教你,辅助你……   你外公说,仇恨才是一个人最快成长的良药。   他精心为你挑选了一个‘靶子’,   是的,不排除那时候你外公也嫉恨夏元德,他对韩家的物质扶持最后助韩自离得了这天下,你外公在这场权术斗争里没有捞到一点好处,郁郁寡欢,自是更不想放过他……”   舅舅咳了几声,显得特别疲累。   他之所以一直背对着外面,说是化疗已经叫他面目枯槁不成人形,他实在不想叫他们看了伤心。   “原澈,事已至此,你外公也早已是一把枯骨埋在地下,且先不去评判他的所作所为,现在看来,有一点,他的愿景确实就在眼前,   紫阳宫那把位置,就在你面前。   不靠韩家联姻,舅舅攒最后这把力气也能把你推上去,   你,想么。”   原澈望着那窗棂,   窗棂上一只麻雀悠闲地踱着步,走走停停,   娇憨得多像又又……   原澈深痛闭了眼,   “不想。” ☆、2.108   谁生下来就是这般争权夺利,城府计较?都不是环境逼出来的。   一切真相大白也好,原澈终于放下心中的包袱,余生想为自己活了。   是的,夏元德将又又和紫阳宫划上了等号,又又等同权力……原澈曾经也这样理解。夺了大位,就能占有又又。   如今,历尽千帆,原澈似乎也悟透了,又又怎么可能等同权力?   权力,要百般心思算计,要强取豪夺,要阴谋诡计护航,要呕心沥血维系。   又又,只是个善良的、有自己一片小天地享乐足矣的纯真小儿,谁也别想占有她,箍住了她,你就把又又扼杀了。夏元德是对的,他把又又独立地放养在这浩瀚人世,无非叫她自由地领略纷繁多姿的尘缘。夏元德是她的父亲。也没说占有呐,他在“守”,默默地守护女儿,尽全力叫他的小傻幺儿滋滋美美过小日子,自由自在。   原澈本性并不是个有磅礴野心的,想他父母都是纯良之辈,他来到人世这前十来年,耳濡目染,都是父母授受的诚真美好,其实,和又又一样,人性的底色同属净淡。是这世事无常,人为地堪加了仇恨、责任,且就身不由己……现在,原澈着实也大舒一口气,终于能回归本色。为自己活一把了。   谈不上忧国忧民,起码原澈明白,国乱之根本还在于“首乱”。元首一职,并非只要是有能力者就能堪当,他得有复杂的诸因综合累积而成。就眼下大局来看,韩照最合适!为国家想,原澈无心搅局,私利凌驾于国义之上,这是有违他本心的。   再,   参透对又又的真心,原澈也想遵从本心,又又是要“守”的。原澈自觉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主儿,投入国事的同时还能看顾到又又……总也是一心一意好。我仅我能力做好本分的事,余下的,不保留的,守着她吧,哪怕远远看着,也是仅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份静好,此生足矣。   所以,正因着有了这番完全净淡下来的“本性回归”,原澈甘于平凡,以一份磊落的报国之心辅佐韩照;当然,内心里的悲凉可想而知,他毕竟有愧又又,甚至都生出几番胆怯、自卑。靠近又又成了奢望……于是,如今又又行踪成谜,原澈鼓不起勇气去寻她,不过,原澈也不担心又又安危就是,以他对夏元德的了解,他对又又一定有最完备的“后路安排”,抛却了一切“仇恨的外衣”,原澈真正佩服这个男人。   其实,原澈对他的死多少也存着几分恍惚,这样一个人,哪就这样“泛泛之辈”地离世了呢,毕竟,至今都没找到他们的尸首不是……所以,这也是为何如今朝局看上去暗潮汹涌。终究没翻起大浪来的原因:飞机失事,堕海,至今未寻到残骸,元首的离世无法给出官方定论,于是国丧也迟迟不得展开……   原澈步下飞机是午后。   蒋祺迎接了他。   蒋祺是梁一言一直留在盛都的联络官,舅舅曾经也堪称思虑周全,深谋远虑,对萧宝保,君子之交,却也时刻注视着他的动向,知道这是关键的一环……   想到舅舅,原澈又是一番悲凉。   他不恨外公,也不恨舅舅,他们也有他们的“身不由己”,   有些时候,原澈甚至觉得,如今舅舅跟自己竟是一模一样的心境,甚至,他比自己放弃得更彻底……也许不排除身体的原因,说不好听,人之将死其志也淡,还有什么可争的?舅舅如今深居大庙,好像就是个等死的状态,说来,也就是又又流产之后,原澈明白,舅舅和自己一样,“又又”这条路上,一劲儿摸黑到底了……   “我早上才去过萧家,他和几个高参正在开会,估计商议‘十二大’的事。”蒋祺汇报,   原澈轻蹙眉,心忖如果是这样,自己这会儿去到底合不合适。他这趟纯粹来为舅舅取东西,无意影响宝保的“判断”,好似这个节骨眼儿去像有所图……   正考虑是不是要暂缓一日,明日拜访,蒋祺忽然急刹车!   “怎么了,”原澈看向车前,   “他突然冲出来……”蒋祺往后看一眼他,赶紧推门下车,   原澈见车外他竟然扶起一个小喇嘛!   再定睛一看,原澈心大动,竟是大菩寺那个“导致”又又流产的婆离小佛!   原澈赶紧下车,帮忙扶起。   大菩寺惊心动魄一幕后,夏元德不仅不怪罪这小佛,反倒礼遇有加,这些原澈有耳闻……若是从前,原澈对他定是还有芥蒂,如今,他对夏元德的误会解除,由心又佩服着这个睿智大度的男人,自然相信他,对他礼遇的人也礼遇……   “没伤着吧,”   弯腰看他身上。   果然是婆离,   他穿着普通灰棉佛袍,如又又经常般斜背一个大布包儿,戴着两边耷拉下来的棉毛帽子,眼睛沉静幽智。   “没事。”他稍绕开两人扶住他的手,自己轻拍了拍身前。   原澈停了下,“您这是要去哪儿。”他只身一人,从蔚州来了这盛都,也算出了老远的门,   之后得知这小佛可尊位极高,难怪那日大菩全寺上下抵死相守……   “州统府邸。”   原澈也无心过问缘由,既然顺路自是答下这个话,“正好我也要去,不如顺路一程。对了,我叫原澈,也是蔚州人,大菩寺见过您。”   小佛似乎也不关心他是谁,模样是既然顺路就不废话了,他直接走向车,原澈为他拉开车门,上车。   要是从前,原澈会有戒心,   无缘无故这样巧地就“撞”了他的车,又是也去州统府邸……如今,这一切在原澈看来,都是缘分了。和又又一切相关的事情,原澈好像都能用善心去看待了……   车里,都无言。   小佛目视前方,自是一种沉稳不乱。朴旧的佛袍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尊贵感,饶是开车的蒋祺都不禁多看两眼,想想心里还有些后怕,差点撞了一尊真佛……   原澈如常看着车窗外,   其实心中有些纠躁,他好想问问那日又又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问问,您佛法无边的话,能告诉我,又又最近,过得好么……再怎么说,原澈是多么思念又又的…… ☆、2.109   原澈来访时,萧宅闹着呢。   宝保哪里还顾得上开会,小宝非要去看又又,口口声声又又要死了……   原澈进府邸来,宝保在楼下小客厅面见了他。见后方还跟进来一个小喇嘛,“这位是……”自是疑惑。   原澈也回头,他实在不便插嘴,想,小佛自有他的意图吧。   婆离却是淡淡看向楼上,正这时听见楼梯间管家的叫声,“小宝!”宝保慌忙往上走,见管家阿姨抱着拉着小宝的,“他要跳窗!”   宝保来气了,“胡闹什么!”不常这样吼儿子的,今儿也实在事杂扰得宝保心烦意乱。   小宝这会儿哭出声,“又又要死了!”   这下不得了!   原澈惊雷般被击得一时身形都一晃荡,   什么也顾不得,“说什么……又又呢!什么又又要死了!”   宝保都看向他,原澈脸色瞬间卡白,那种惧怕下的不堪一击……   然而原澈却是猛然回过了头去。疾走向小佛,“你知道,你知道又又……”   婆离很稳定,   他明明白白看向宝保,“我是受人之托来看望你儿子的,他慧根开发得晚,不见得佛缘就浅。但凡干干净净孤立于世的,佛理上说不准通透得厉害。我来瞧瞧。”   宝保惊道,“受谁之托!”   婆离不掖藏,“夏元德。”   此时,宝保和原澈的惊可想而知,原澈却更焦急,“又又要死了”这句话太撕心裂肺,   “不管怎样,又又出事了……她在哪里!”原澈红了眼,双手都不觉去抓婆离的胳膊……人生在世。原澈没有哪一刻不冷静至此。如今这世上,他已没有仇怨,没有抱负,没有责任,惟愿,守着自己命定的一个傻孩子,如果她有三长两短,你说这最后的一个寄托都没了……   婆离却是淡淡一笑,多少无奈,“你当我真是无所不知,我和你同样,才来这里,哪里又知道她在哪里。”   小宝这时候已经跑到楼梯边。宝保拉住了他,“好,去找又又,别再嚷嚷‘要死’的话了,可把人心都揪碎不可?”牵着儿子下来,走至原澈身边时,轻说,“小宝不通人情,见着人生病就以为离死不远,你别担心,又又只是,”顿了下,“怀孕了。吐得厉害。”原澈更失神的状态。叫宝保心里有了点数,如果原澈没认错人,他们说的是同一个“又又”,那,这个又又看来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孩子。她的本性宝保依旧不怀疑,只不过要调整思路的是,看来能养出这样孩子的人,着实并非小户人家,牵扯不浅呐……   正因为考量到这一层,宝保有些事也必须弄明白,他吩咐两辆车前往夏又家,   前头,婆离和小宝坐一辆。婆离的气质,那是明眼人一眼定乾坤,宝保知道是高人。加之他如今信佛。婆离刚才仅此一言,说他家小宝只怕有佛缘,内心里,宝保是激动不已的……   后面,宝保和原澈同乘一辆,   原澈的精神一直是恍惚的,心不定,魂不安,叫人感同身受,仿若都被他身上那种悲戚与惊喜交织感染着,   宝保相信梁一言看中的人选,一定不是这般经受不住;宝保也看得出,原澈身上有种历经沧桑,不是深深剐到了他要害上,绝不会失控至此……   宝保是个守诺的人,既然梁一言推举了他,对原澈,他说照拂就照拂,不存有疑。   “这个又又和小宝一样是个傻孩子,跟着一个姓陈的妇人生活,你确定是这个孩子么。”   原澈望着窗外,点点头,   他的心情太纷乱,鼻酸,眼热得厉害。于一个凉薄的人来说,这种情绪来的太猛太激烈了。原澈心说,原来真正遇见命里的劫数,饶是你再能扛,该如何还是如何,像个孩子,要哭要笑,绝不由自己……   “她叫夏又,是夏元德的小女儿,陈妈是她的养育嬷嬷。”   宝保的道行到底还是摆在那里,   再闻“夏元德”的名,联想刚才小佛的说法,虽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也谈不上惊奇了。更何况,夏又的教养如今这一说,才得了真解惑,也是,如此魄力,如此“养育成果”,如果说是夏元德所为,以宝保对此人的了解,也算名副其实了。   宝保一点头,“那就对了,你不必着急,看来夏元德早有安排,又又的生活大体无虞,过的虽是小户人家的平常日子,却也得人疼爱,身体、精神都还好。”   原澈回过头来,“您怎么遇上的她,”   宝保大致说了经过,也提了刚儿才发生的确认又又有孕,“吐得厉害些,那陈妈的外甥女把她接回去了。我们去这一趟也好,有些事说清楚,也免得陈妈她们着急乱猜。”   原澈又扭过头去,宝保知道他已眼红无法,看来孩子的来处是有主了,看得出,这样一来,原澈就算拼却了性命,也不会再离开又又了……宝保心下感慨,倒不是质疑梁一言选人的眼光,宝保喜欢性情中人。不过也料想到,如此情深,估计“大业”这条道上也就无为了……   近情情却。   也许此一刻,用此形容原澈的心情最为得当。   他和又又间,太多“爱恨情仇”的裹挟,   又又是个傻子,   原澈是个凉薄孤傲,   情,从一开始就显得那样曲折,撕心裂肺,   如今,远没到拨云见日的时候,没想,又又再次给了他人生里无与伦比的震撼:原澈当然认为孩子是他的,他和又又在医院里的那半日抵死绵缠,历历在目……   近情情却,一个“却”字饱含了原澈多少对又又无法言说的深爱,正因为感情如此浓烈,愈加勾起原澈最脆弱的一面,又又带给了他这么多,他却曾经那样地对过她……   车抵达小路边,   坡上停靠的一辆本田已经叫人疑惑,谁又捷足先登了?   忽然,   小院的屋内传来妇人大恸的哭声,“又又啊!!”   接着,   看见方言捏着手机惊惶出来,嘴里打着电话,“快,救护车……” ☆、2.110   这回宝保该更信他家小宝“慧根”一说了,他说“又又要死了”,所言不虚,真要死了……   谁看到这一幕,无人不惊骇大恸……你也要原澈、韩照真熬得过这一关……   小又又不再是呕出她吃进去的东西,   仿佛。这一辈子的好食珍馐,她再无福消受,   因为她贪多了,吃过分了,福气占多了!   光吐出这些还不够赎她的贪享,   得把一身心血全呕出来才作数,   又又瓦瓦地大口呕出她自己的血,   下巴,   胸口,   全浸得黏稠。   小又又穿着她的毛衣,扎在她的大棉裤里。毛衣是新的,陈妈亲手织的,却样式简单,孩子样只求暖和。大大的棉裤不讲漂亮,就怕她冷。又又从小就有把毛衣扎在棉裤里的习惯,还是孩子样。   孩子样又如何,从小没娘,没人疼没人爱,向来只吃饱穿暖就好。稍大,种种件件事发生,才发觉,原来父兄姐妹是把她当宝贝的。结果。都来不及大白人心,正视这一家的付出,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陈妈嚎啕大哭,   她跪在床下,口口声声“你死了算了!你生来就是受罪的啊!四岁了话还说不清楚,八岁走路颠颠簸簸,想吃什么,名字都叫不出来!长这大,没穿过一件鲜亮衣服。你兄弟姐妹各个读书的读书。有出息的有出息。你十几岁在超市给人打工,那么重的货,拖着走,手箍得烧红……又又啊,你生下来做什么!这么死了也好,至少不受罪,到那头,你爸爸看你跟他这么紧,看他的小傻幺儿这么黏他,会不会明明白白对你好点。也惟愿你投胎再世为人,投个正常孩子吧,这么活太苦了,太苦了呀……”   每个字都是剐得人血流,   韩照坐在床上紧紧窝身抱着又又,胳膊上全是血,   韩照哭着“别说了别说了……”就是失魂得要与她一同撒手人寰般。那是一种走投无路,怎么走都是绝路……   “又又,”   原澈眼神里妖疯,冲过来要捂住她的嘴……血从指缝里渗溢,   能理解韩照只能这么枯坐了吧,   根本捂不住,   等死。   又又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清晰地流逝,   看着,只能干看着……   这注定是彻底击垮他们的时候,   哪还顾得上疑心,惊惑,   这个小傻子,   马上就要走到人生尽头了,   短暂的一生,   除了抠人心肺,   把这些个人神的心肺抠得血流,疤痕都不完整,   一无是处。   小又又要死了,   只待呕完最后这一口她贪好享乐的血,就跟这个世界古德拜了……   谁也没注意,   婆离不在屋里,小宝也不在。   待宝保会过来到处找儿子时,   婆离和小宝一人抱着一个粪桶龇牙咧嘴地进来,   婆离二话不说,照着又又就泼去!   两个男人是完全死了,   不动不响,   只望着又又,   直到原澈捂住又又嘴的手明显感觉没有往外再冒出温热的粘稠……原澈慢慢抽手,韩照也有了点生气,仔细看,认真看,真没再呕!   婆离扒开原澈,推开韩照,两脚踩在又婆子两侧,弯腰稍蹲捞起她的头,斜掌着小宝拎上来的粪桶就往又又嘴里灌!……   好吧,这一幕又是滑稽地诡异着,   陈妈不号了,   众人眼直了,   又婆子那小红嘴儿像潲水缸,咕噜咕噜藏污纳垢几大口……满屋子臭气熏天,却人人真情流露得仿佛全人世最美的静好都在此一刻汇聚着,芬芳着,   又又咳嗽几声,   脸色渐渐好转,   呼吸慢慢顺畅,   一条小命,悬崖边,一桶粪捡回来了。   现场片刻安静,   婆离瘫坐在床沿,显然小佛临危处置也非胸有成竹,   他稍抬了抬手,显出完全不符合年纪的苍惫感,   “让她臭气里浸会儿。行了,没危险了。”   陈妈“这!……”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婆离稍弯腰对老人家,“您最近给她吃太好了,现在知道了吧,这孩子得贱养,好吃好喝得有度。您刚才哭喊的每个字都不错,她是活得苦,但是,唯有这苦她才能活。您如果真想叫她死,就尽管堆着锦衣玉食纵着她吧,那死得快。”   陈妈听了吓死,加之小佛光晕下慈悲说话,真如真佛降临,   陈妈一骨碌爬起来跪着直磕头,“我错了,我真犯大错了!又又这是……又又这也是真小菩萨降世挨苦的吧!”   婆离摆手,“她是个啥我还真不知道,我只受她父亲之托,告诉你们众位,别太纵着她,太好的吃食,太美的华服,太舒适的环境,看看,就是死路一条。你们理解也好,当她是怪物也好……他父亲说了,她死了也不可惜,就是别在各位心里落成了结,影响今后的正常生活。”   说完,也不待各人心里如何消化,   回头望了眼还围在又又身侧的两个“被玩坏”人神,   “我有话单独交代你们,你们整理一下心绪,带着脑子听清楚我的话,行么。”   小佛直来直往,话是嘎了点,但是,实诚。你们这样“失魂落魄”,我要讲的话又这样重要,“不带脑子”地听,只会浪费我的口水。   宝保兴奋地领着小宝出去了,再诡谲,不及他见识到小宝的“出路”:我是积了哪辈子的德,生出来这么个“灵异货”!   陈妈晕头转向也出去了,她是彻彻底底被震慑住了,阿弥陀佛,又又竟是这么个来历!……   臭气熏天里,   原澈也好,韩照也好,一言不发,   他们的心该多大!   稳定了情绪……眼神看得出来,饱含有太多已知的、未知的、可控的、不想控的,两人俱有破釜沉舟,又又是个畜生,他们也一头撞上去不回头了!   婆离看一眼躺在床上依旧像挺尸的小又又,   小动物脸面又红润起来,展现着她无限的生命力……   “我佛浩瀚无垠,   可捉摸,不可捉摸的,比比皆是。   你们二位或许不信佛,   可是,如今你们信了她,   一时痴迷也好,   决心痴迷一世也好,   看在她人世里吃的苦头也不少,   权且放下俗念芥蒂,助她顺利生产。   如我刚才所说,   你们抛弃了她,也不可惜,   你们厚待了她,可能也捞不着好。   好自为之吧。” ☆、2.111   两个都是能干人,陈妈基本上忙不了啥,都收拾干净了。   又又又是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窝她的大被窝里香甜地睡着。陈妈一旁守着,有时候轻轻攒攒被子,再看小傻幺儿,又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甚至带着敬畏。   堂屋里,   两个忙完的男人,   俱是衬衣袖口卷着,坐于火炉旁抽着烟,   刚才收拾屋子时,基本没交流,   那默契,简直堪称完美,   你做这,我做那,   交叉配合的跟那段儿他俩儿和又婆子同时处却阴错阳差完全不露陷一样,鬼神帮他们把时空分配得严丝合缝,互补互足,缺一不可……   这时刻,两人心里再没有数就是棒槌了。都和她勾连着,“相爱相杀”到这个境地两人都明白已经完全“不合时宜”了,且不说婆离小佛给了“警示”……两个都是聪明人,婆离句句把又又往屎里贬低,其实,句句反话。“你们抛弃了她,也不可惜。”这是戳他们的心窝呢!纵观下来,哪次他们有主动权的?又婆子抛弃他们那才叫轻而易举。只有她才“有权”觉得“不可惜”……   更不谈,   刚儿小又又就在他们掌心里眼睁睁小命流逝……   “杀”不得了哇,   料想对方一定都是“一动刀子”必往“玉石俱焚”上撞,自己不足惜,又又玩不起。   所以,两位男神如今烟抽得凶,身上还有骨子挥之不去的屎味儿……不过说实话,还真不嫌弃了,主要是它救回了又又一条命呐……   抽凶烟,一来定神。都是在鬼门关外撒泼了一趟回来的。还有点惊魂未定。想想都怕,又又呕血这段儿注定成刻骨铭心的梦魇,时不时回想都会惊出一身冷汗那种。   再,   也得想想对策吧,   接下来怎么办?   韩照弹了下烟灰,   “我想把又又接回京城。”   原澈坐在小凳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夹着烟的指垂着,头也微低着,   点点头,   “和原来夏元德安排的一样,市井里找个地儿叫她自己过日子,平常看看就行。对了,钱还是给她准备些,她爱压在床铺底下,平常吃吃喝喝可以。玩点小玩具可以,过分了就得管管。”   韩照也点头,“这我知道。就搬回簪花胡同吧,离得近点也好管。”   啧啧,   听听,都用的是“管”呢,   夏又这下好。死了个“亲爹”,来了两个“伪爹”!可想,这二位之后能把她“管多好”!   探讨了一下今后生活的具体操作,都是明白人,思维也快,一会儿就敲定了。   又是沉默。飙烟。   他两其实都不是爱抽烟的人,   今天太受刺激了,   无以发泄,   烟就成了好东西。   最后,原澈起了身,   拿起外套穿上,   低声,“你陪会儿她吧,我先回去安排。”   他要走出门前,韩照沉声,   “孩子是谁的,我都不会放弃她。”   原澈没回头,   “我也是。”   走了。   看看,其实两位人神心里都明白,就这么个境地了:谁也不会放弃,拼得一身灰烬也不放弃!   ……   春寒料峭,   观复小剧场却热闹非凡。   这里正在上演一出由京舞学生排演的历史剧《隋炀帝》。   这剧演了四天,至爱四天都捧场,赵可知道原因,为了那个演萧皇后侍女肖儿的女孩儿。   女孩儿叫方袂,   不顶漂亮,   但是,嘴巴好看,卸了妆也红红的。   赵可也知道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嘴巴像夏又。   光这点像好像还不够,   茫茫人海里,至爱要找五官像的,能找不少,   还有一点就很难找了:神韵像。   所以难得的是,这个方袂说话时那种娇憨……尽管赵可面见夏又三个指头数的出来,但是有些印脑海里的,还是不可磨灭。以他数眼之缘,这个方袂且跟夏又没有可比性,夏又是个真傻子,正因为她傻,一些情态是且装不出来的。这个方袂……就不好说了。   但,赵可也知道,这是没办法了,你逼不得至爱呀,   你不能说,至爱,你的机灵劲儿哪去了,这个女孩儿在装,在故意讨好你,你不知道?   至爱看戏时眼神里那隐隐的殇……你逼不得,他只有这点出路了。   台上方袂的戏份完了,   她卸了妆,女孩儿穿着中长黑色羽绒服走到至爱身边坐下,   裸妆,更显清纯,   长发简单盘在头顶,学舞蹈的孩子真的不凭长相,气质也绝佳。   “你们怎么想到排隋炀帝的?”至爱右腿压左腿,左手掌着下巴,稍一挑眉问。   女孩儿两手放羽绒服荷包里,两腿撑直,靠在椅背上,显得很放松又稍有些淘气,   “隋炀帝在中国历史上最富争议。褒者说他雄图大略,与其父一道迎来了第二个辉煌的大帝国;贬者说他骄奢淫逸,以致蒸庶积怨,天下土崩。愈争议愈有话题,和我们的舞蹈一样,愈复杂愈适合情感的表达。”   你不能否认这个女孩儿的优秀。   她虽饰演的只是很小一个配角,   但,据说这幕剧是她所筹所排,看完,还是有思想的。   正因为这样优秀,所以再看她有时候表现出的情态,就觉得……嗯,明明一个聪明人,娇憨表达,离可爱就有点远,反倒显出心机。   “隋炀帝与武则天在中古史政治改革走得最远,因此历史上脏水被泼得最多,政治上泼不成就往生活上泼,荒淫无度就成了隋炀帝的头号标签。殊不知隋炀帝的正宫娘娘萧皇后从未遭到隋炀帝的冷落,也未被其它宠妃替代,始终被皇帝尊重,这一点即便在对他怀有敌意的正史中亦有记载……”   这就是女孩儿的矛盾处,   她想表现矜持,偏偏又不想捂住自己的小才华。赵可想,这都是如今偶像剧闹出的鬼,一些优秀的女孩子觉得好像拼不赢灰姑娘们了,于是纷纷“韬光养晦”把自己往“朴实无华”上整,但是,又不甘心,小光彩时隐时现,愣弄得不伦不类起来……   赵可走神了,   没注意,这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小剧场门口,   舞台上,戏还在演,   黑暗里,   女人顺着边侧走上来……   “啪!!”   孟倚依上来狠狠抽方袂一嘴巴时,   剧场悲壮的音乐正好响起,   而孟倚依的表情,   只能用“恨之入骨”来形容。 ☆、2.112   至爱动都不动,该那么翘着腿,该那么枕着下巴,还那么着儿。   包括赵可都没动。瞧着。   女孩儿捂着嘴也没起身,不过坐直身子显出怒意,但。也没发作,忍着。这就是聪明女孩儿,这种捻酸掀醋的时候,不作为最好。   如此“没动静”只会叫孟倚依更没脸,完全自己唱独角戏么,更大的羞辱!   孟倚依终于愤而向至爱吼出,   “至爱,你到底要什么呀!你闹死闹活和我退了婚,非要娶韩夜!我以为你就此和那个贱人白头偕老了,怎么你转眼就朝秦暮楚弄这么些野路子出来!至爱啊,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不是这样的人!你到底是怎么了!”   孟倚依哭出声来。   她和至爱谈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是一同从年少走过来的世交之谊。   她深爱至爱,知道他虽然贪玩,但是在“女人”这条线上一直散淡没兴致。至爱有太多纯雄性的玩乐项目供他发泄脑力与精力,不需要“色”字上头再来“锦上添花”。   是的,倚依也知道至爱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   两家的情义太深厚了,至爱的妈妈和倚依的妈妈那才是年少时挽起手一路走来的诚心闺蜜。所以,至爱和她的这门亲,该说接到了世上最完美的祝福!无关权势,无关恩德,满满的都是两家人的深情厚谊。唯独。他们俩间没有“深情厚谊”,有的只是“顺其自然”,至爱拿她当走到这一步该完成的一件事儿,幸而她乖巧,还不讨至爱嫌,不过把“老婆”这个职位顺家人意给她罢了,反正她也干涉不了他分毫,有老婆没老婆日子一样过。   这样就够了,倚依也很知足了。既然至爱对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兴趣,她还介意什么呢。能这么陪伴他终老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是,   至爱变得这样突然!   他态度坚决,不顾家人强烈反对,执意要和自己退婚!   而要娶,韩夜……   这才彻底击垮了孟倚依。   韩夜是谁?   虽然倚依从小做玩伴陪她这个“公主”一路成长,但是,两人的友情远远超过了这种“尊卑”!   倚依对韩夜几乎无话不说!那样信任她,甚至崇拜她,韩夜如此优秀,倚依由心仰视着她……   却,   就是这么个唯一叫她信赖、尊崇的朋友,   明明知道至爱在她生命里的意义,   毫不留情,毫无廉耻地就破坏了她的姻缘!   倚依永远记得那个贱人还装“身不由己”地请求她的原谅:倚依,你不懂,如今我们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时势逼迫着我们必须放弃个人的情爱……   屁话!!   倚依当时也掴了她一巴掌,疯狂地喊:你别不要脸地找借口了!什么时势,什么由不得自己!我只知道何家没一个人同意你们在一起!就是你!就是你想夺走我的至爱!你到底怎么魅惑了他!   韩夜没有捂住她的脸,而是冷冷抬起了眼,   真正这一刻显出了她的无情无义,   “倚依,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或者说,也不了解我。我能有什么可以魅惑他?好好想想吧,除了权力,至爱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就这唯一的权力,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也是我,一定能得到他的必然。”   倚依瞪大眼,   不相信,   至爱,至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小半辈子玩玩闹闹上来,最怕的就是责任,最烦的就是担当,   至爱是典型的享乐主义,就算他父亲逼着他走这条路他一头撞墙上也定不相从!   何况,他的父亲何坤目前为悔婚这件事已经和至爱闹得水火不容,甚至要把他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根本不可能是他父亲逼迫他“为权势”和韩家联姻,他父亲明明强烈反对这件事!……   于是倚依理直气壮,“你胡说!如今这形势,打量谁看不清?不是只有你韩家说了算了!就算至爱想要那个位置,他何家自己不行呀?他根本不用逆着他父亲来,他何家的胜算比你还大!”   韩夜一冷笑,   “妇人之见。光凭何家秉承那所谓的‘情义’,箍着至爱不与你退婚就说明这家人终究成不了大事。或许何坤一开始有趁乱想搏一搏的意向,但是看看他这几个儿子,有中用的么。至爱的几个哥哥,行商的行商,弄医的弄医,对政治根本已经失了兴致。唯独至爱一个小儿子……可是至爱这次太冒进了,为何要那样急着深仇大恨般打压夏家?惹了还同情夏家这些人的怨怒不说,也动了他自己何家的一些利益,他两个哥哥可都跟夏家有密切的生意往来……他父亲是放弃他了,我需要他,只可惜我是个女孩儿,我需要至爱的野心……”   “他走火入魔了,你不拉他一把,叫他回头是岸,你还诱着他继续往里陷……你是人么,韩夜,我错看了你,你就是个恶魔……”倚依哭着说,   韩夜看向她,也许,眼底也含着谁也无从得知的伤痛,   失去了韩构,她也走火入魔了,空了的心,需要什么来填满,夺下这个本属于他的天下,哪怕不择手段,也许能把心填满吧……   至爱,你到底要什么呀!   孟倚依的一声哭喊,只是打向至爱的耳膜一小反弹,   答案却无数次地在心底咆哮了,   我只要又又!!   又又不见了,我才知道自己真是如蝼蚁般无用!   这时候才明白夏元德说得对,   你不强,你凭什么要又又!   小又又只一个拐角,就能彻底消失,   至爱啊,你要得了这天下,得了这世上所有的“拐弯抹角”,才能锁住又又的身影呐,   一定要做王者!   至爱一直没动,   依旧右腿压左腿,依旧左手掌着下巴,   至爱有些恍惚,   看向舞台,   如果又又在,   她爱看《隋炀帝》么,   又又是个小技术控,   她喜欢自己动手拆东西,疏通原理脉络,   舞台上的隋炀帝开凿大运河,贯通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功在千秋,这不也是个“拆,通”的过程……   至爱如今是这样,什么都能联想到又又,   又又,成了他杀伐决断的唯一动力了…… ☆、2.113   原澈皮手套捏着装油条的袋子,掏钥匙开门进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窗帘遮着外头本就蒙蒙亮的天,还是暗黑一片。   他也没急于掀帘看里屋的情况,   首先到厨房,   大衣都不及脱。摘了手套,先将热油条切成小块小块,装盘,放进保温炉里。   又打开冰箱,   韩照昨晚短信里说,有剩饭,还有剩胡萝卜烧肉。   原澈热了炉子,   将剩饭和胡萝卜烧肉倒进锅里,加了点热水,煮上了,这才得空脱了大衣丢到一边。   又开了个炉子,热牛奶。   都热腾腾出锅了,均放进保温炉里。   洗干净了手,   搓着,暖了再暖。这才掀帘走进来。   开了床头一盏小灯,   又又呼呼睡的香,   原澈把自己两手放脸庞又热了热,这才倾身去挨她,“又又,又婆子,该起床了。”唇锋、鼻尖儿蹭她的脸蛋儿,手伸进去把她缩上去的秋衣拉下来。又婆子一般睡相安稳。就是估计太暖和了,有点热,她就扳,衣服就爱往上缩,不平整。   现在才知道她怀孕了就特别欠瞌睡,叫起床忒老大难。   睁眼了,   但是原澈知道还没完全醒,   不磨蹭了,   抱起来先端着上了个厕所,   “想不想拉粑粑。”低头亲她的额角,小又又脸蛋儿红扑扑,暖和加上睡得香,健康滟滟就想叫人咬一口!   又又摇头,   嗯,才摇头呢,“噗”打了个屁,   原澈咬了口她的脸蛋,“臭死了。”她自己咯咯笑。算全醒了吧。   抱回床上,原澈先还是把她放被窝里偎着坐,给她穿套头毛衣。他和韩照都觉得现在不用给她穿内衣了,一来天冷,用不着;再,她一怀孕,那里愈发饱满,穿着她也不舒服。   又又肚子也已经长起来了。肯定是有违常理的。哪有长这么快的?简直一天一个样儿!不过啥稀奇事儿也惊不着两位“伪爹”了。给她穿的全是橡皮筋的裤子,舒适为主,旧点无所谓。   “今天说好去参观紫阳宫西路,要戴那个绒帽子,前天拿去洗,拿回来没有?”   又又站床上,原澈给她提裤子。   “拿回来了呀。”她哈里哈气答,   “帽子呢?”原澈回头看衣帽架,   秉持“贱养”,那是不敢给她买多买贵的,只求质量好,保暖。这顶绒帽子一直戴,隔几天送出去洗一次,旧了不要紧,丑一点也不要紧,只要保暖。   你看她鬼吧,所以说小傻子耍赖的时候才坏,   “帽子呢,”她小声学他一句,装无辜,   原澈拍一下她屁股,“坏蛋,叫你提醒韩照去拿帽子。看你今天戴什么。”   说着,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手机,单手还给她扣扣子,又又自己也低头扣,   “她那送去洗的绒帽子拿回来没有……哦,柜子里是吧,”原澈走到柜门边,拉开第二格,“看见了……弄了,胡萝卜烧肉拌饭……我们大概八点半到……”收了线,原澈手机丢床上,捞过她的腰,仰头,“又婆子,越来越坏了啊,韩照说他昨天明明交代过你帽子因为熏了香放柜子里了,你不说?”又婆子就是咯咯笑“我忘了。”原澈咬她的下巴,“小坏蛋。”可不,这就是生活,只要她活蹦乱跳,他们就觉得活得有滋有味。   紫阳宫西路一直是封闭着,很少对外开放,荒草丛生,小兽出没,不走到这边难以想像许多角落的荒凉。   自打紫阳宫部分宫殿对公众开放,游客连年增长,人满为患,紫阳宫就下决心整治西路,在既不打搅元首正常工作休息的前提下,尽力满足大众对这座恢弘宫城的探知欲。   今儿恰好是京城难得暖和蓝天,文物局和互联信息办联合邀请一批网络名人和市民提前参观紫阳宫西路建设。给又又也报了名,主要是西路宝贝多,想叫他们的又又也瞧瞧稀罕。……可谓用心良苦,“贱养”的分寸两位还在摸索中。你说要真“贵养”,一切也好办了,西路封了,好东西拿出来,又又一人饱览……不敢呐。唯有这样掺和在平常活动里,至少看上去不刻意吧……   原澈把车在路边停好,   扭身过来,给她把棉帽围巾全戴好,装有热牛奶的保温壶也给她斜背好,参观证也挂脖子上挂好,仔细叮嘱,“一会儿找领队集合了,跟着参观团进去游览就行了。出来,还是这里等着,韩照会来接你,今天中午就在宫里吃。”   又又乖巧点头,“宫里可以吃羊肉么,”   原澈伸手从车后座拿过来一大袋小熊饼,掏出几包塞进她棉衣口袋里,“就记着吃羊肉,怕你上火……”   又又急了,“明明说好今天吃羊肉的!”   原澈看她一眼,“急什么,把你送进去,我这不就赶着出去给你骟一只羊腿进来。”   “要很辣很辣。”   “辣了拉肚子。”   又又又着急,“明明说好吃很辣的涮锅子!”   反正小动物的记性绝对有选择性,吃,她都跟你记得一清二楚;其余像拿帽子啥的,她全装马虎。   原澈微笑,喜欢有时候撩撩她,   “今天改规矩了,你进去参观,把里头看见了啥出来哪怕絮叨出一件儿来,绝对叫你吃上香喷喷的辣锅子。”   又又瞪他,还是“嗯”了一声,可斩钉截铁。   下车前,   她刚要开车门,   “又又,”原澈喊了声她,   就是望着她,   又又把脸蛋乖巧地凑过去,原澈亲昵地亲了亲,“小乖,好好玩儿,出来好好吃。”低声。由心地宠恋。   怎么可能不顺她的意?   这就是生活,和她一起的每分每秒,哪怕逗逗她,也是由心地甜……   紫阳宫真是家大业大,藏品繁多,随便拿出些东西就让人瞠目结舌。   许多东西都是第一次面世,崭新如昨。   参观中几个内行人聊天说,这种东西一离开紫阳宫背景,几乎没有人敢认,都会说是新仿的,甚至有一路“专家”会信誓旦旦地说知道谁仿的。比如展出的一批唐卡,其中一部分刺绣作品昌乾年间由宫廷造办处做好后马上包装入库,此次是二百多年来第一次打开,其新程度让人不敢相认。还有瓷器、金佛、镶嵌器,个个都是“库出”。   “库出”是过去古董行业对从未开包装的瓷器称谓,当年景德镇许多官窑烧好后进京马上入库,不知多少年后才由后人打开,这种瓷器往往足涩剌手,釉面贼光,对行家算是大考,大部分人都不敢认这种“库出”瓷器,谁知今天紫阳宫将这么多好东西“库出”,让观众与行家大开眼界……   好了,夏又耳濡目染,新奇的同时,时刻不忘一锅辣羊肉。行家说什么,她跟着后面追着听,记不少呢。   出来,韩照跟前嘚啵嘚啵,可把小照“秒”傻咯! ☆、2.114   也不知道原澈招她啥了,从参观完西路,韩照把她接回来嘴巴就不停,叽里呱啦。   “翡与翠本义皆为鸟名,自宋代才合二为一被借用,特指硬玉。翡翠比和田玉硬。雕琢难,故称硬玉,出现大大晚于各种玉类。近代地质学奠基人章鸿钊所著《石雅》称:翡翠一物,自唐及宋泯没已久。宋时民间或未尝有,即有也未赏识之……”这是她看那小牌牌上写的,背下来了。   “宝贝儿,换一个木头的。”不过韩照也不烦她这么聒噪就是,他站在柜子前削胡萝卜,背对着她,耳朵却听着。夏又在他身后的矮桌边坐着拼一幅图。难为她了,为了一炖辣羊肉,一心二用,玩拼图都不忘嘚啵所见所闻……   “木头的,”听她疑惑地低语了句,“哦。有。”又开始背,“永和宫这件昌隆朝紫檀龙纹大宝座,可是大国宝,宽1.4米,尺寸适中,满饰龙纹,刀法娴熟,以前是释佛尊坐专属坐具。后来成了皇帝的坐具,臣子百姓不得僭越。”这是听那“专家’介绍的,也背下来了。   韩照低笑,   也没回头,   “宝贝儿,来个瓷器的吧。”   他这简直就像老爸在检查孩子的参观作业!   “瓷器?”她又低低了一句,估计得想想,   “陶瓷就是瓷器么?”她问问,   韩照憋着笑,“嗯。你背。”   “历千年演进,陶瓷品种繁多,但优秀具有生命力的品种至清末只剩下青花和粉彩两类。清朝以来,粉彩以其新颖悦目的形态毫不留情地挑战青花老大的地位,曾一度撼动了青花霸主地位,这个粉彩的前身就是洋彩。显然,洋彩由西洋而来,不是我们本土的发明,国人的拿来主义历来盛行,甭管是谁的到我手就是我的,剜到篮子里就是菜,顶多改进或改良一下……”   “又又,说我爱你。”   韩照突然打断,   人也没回头,   低着头,   只是手里捏着的胡萝卜可紧。   “我爱你。洋彩缘于西方珐琅彩,特点是层次丰富,表现细腻;而我们传统的乃是五彩,色单而薄,只强调意而不在乎形,大明一朝五彩都以单纯色调色彩,平铺直叙。在清朝彩瓷未现世之前也是一派欣欣向荣……”   又又根本无觉,   说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三个字,她仿佛应观众要求插播一段儿,接着背自自然然,毫无违和感!   说过,难为她了,小动物还得拼拼图呢。   但是,   这三个字,   可把“设计她”的韩照搞的扛不住了,   我爱你,   多俗的三个字,   没碰见又又,你拿刀架在韩照脖子上他也永远不得想到与这三个字相关的任何声、形、状,   但是,遇见又又了,   他开始偶尔想起这三个俗字俗情了,   不否认,强烈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愈加看重这三个字,   小照豁出去了,他需要这三个字从她嘴巴里,哪怕“计诱”出来的,他十分地需要又又亲口说……   小照继续削着萝卜,手上浸的都是红汁儿,   忽然转过身来,弯腰,   “宝贝儿,亲一下。”   又又抬头,很自然地递上唇来,   小照唇挨上她的唇,“我也爱你,很爱很爱。”立即抽身,又转过去削萝卜。   隔了会儿,   他悄悄回头看又又,   又又安安静静在玩拼图。小照眼眶发热,他要永永远远这样守着她……   外头有人轻轻敲门。   这是在宫里,他和原澈配合得好,什么都亲力亲为,不怕藏不住又又。可也得万般小心,又又身上,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闪失了。于是,但凡他和原澈均有事必须同时得在宫里呆着,一时也都脱不了身时,又又一定要接进来,而这时候,安保措施一定慎之又慎。   韩照放下萝卜,擦擦手,也没急着出去,   他把电视打开,蹲下来抱着又又交代了几句,又又乖巧点头,跟她把热牛奶放在手边儿上,又从她放在小沙发上的棉衣外套口袋里把先前原澈塞里面的小熊饼拿出来两袋也放她手边,见一切安好,这才放了袖子,似才从文件堆儿里办了公出来。   秘书方达见他出来,稳沉一点头,“韩之钰想见您。”方达是传话的最后一步,意思是,只有他有进来敲门的权力。   韩照一挑眉,   这着实是稀客,   他这大伯自他父亲离世就是“反他”的急先锋,小照自己有时候想想都纳闷儿:我自小不算乖孩子,可也绝不稀烂至这样讨人嫌,你就算不喜我继承大统,也不至于表现出我似一颗毒瘤,必欲除之而后快!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亲侄子咧,骨肉亲情不讲了?   想见就见见吧,   我自有了又又着实也心软许多,   你不仁我不能无义,对吧。   韩照点点头,   “西暖阁的暖气打开没有,我这大伯爱喝龙井,备着点。”   “是。”   如今跟着韩照的人愈加呕心忠诚,   像方达这一批紫阳宫的老人,眼见着韩照吃的苦,顶的压力,展现出的魄力胸怀……你叫他们再跟二主都觉着是亵渎。打着的主意就是,韩照在,他们在;韩照走,他们走。至此紫阳宫里不事二主。   西暖阁是原来昌隆皇帝最居家的地方,他在这里含怡养孙,每每都是一家和乐融融景象。   曾经自离也是最爱在这里招呼他的哥哥姐姐,   他二哥子沄有段时间老寒腿犯了,自离把二哥接来西暖阁一住小半年,因为这里的恒温最宜人,而且室外有子沄最爱赏玩的兰花……   自离是一直记得他这些哥哥姐姐如何放下“权欲”成全了他,有生之年,能尽亲情孝义绝不吝惜,于是把大哥的独女韩夜视如己出,大嫂早逝,也一定要小夜过上比公主还荣宠的生活……   没想,   他一走,往日的情义呀……这些伯伯姑姑如何待他这孤留于世的幼子……   此一刻,   站在窗边,望着那隔着一层窗娇白兰花的子钰,手边,是他最爱的龙井,   内心里难道没有慨愧吗?   有的。肯定有。   往日之景历历在目,   人生有些抉择唯有错过一回才知“糊涂”了呀,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吧…… ☆、2.115   面对大伯的突然“倒戈”,韩照意外的同时也能泰然处之,细想,能如此,亲情回归占一半;利益权衡也占一半吧。   大伯坦言,韩夜失控了。   韩照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曾经这样想扶持原澈。而他,拒绝了。为了什么,韩照现下当然明白原因。   大伯说,韩夜如今的“执著权力”已超越理智,这于国家、于家族都无半点好处,特别是她协助至爱“倒夏”,完全不考虑夏家与韩家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直接损害家族利益的导火索,渐渐,叔伯姑姑们对她也丧失信任……   “小照,不否认我一开始因权欲熏心私利作祟犯了大错,对这个位置,总还有些不甘心。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你爷爷到底还是眼光卓著,他选了你的父亲肩负大任。自离不仅自身能力不凡,培养你们兄弟俩也是成功的,看看这段时间来你一个人扛着……”大伯说至此,真心有些哽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伯一时糊涂差点把整个韩家都毁了。小照,在此,大伯代你其他伯伯姑姑。向你赔罪了。”说着,就要一鞠躬。小照当然拦着了,眼下,权不权,利不利,小照也是真心宽心待之了。关键是,亲情的回归,一家人不再厮杀,这对逝去的父亲才是最大的安慰吧……   回来屋里,   望见又又手里的拼图也停了。望着电视,很专注。   她爱看科教频道,于是只要开了电视,基本上全播到这个台。   韩照看过去,   电视里正在放介绍《本草纲目》的科教片,   正好是介绍“乌鸦反哺”……   “《本草纲目禽部》载:‘慈乌: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大意是说,小乌鸦长大以后,老乌鸦不能飞了,不能自己找食物了,小乌鸦会反过来找食物喂养它的母亲。……在传说中,乌鸦反哺的故事是最让人感动的一个故事,乌鸦——一种通体漆黑、面貌丑陋的小鸟,因为人们觉得它不吉利而遭到人类普遍厌恶,正是这种遭人嫌恶登不了大雅之堂入不了水墨丹青的小鸟。却拥有一种真正值得我们人类普遍称道的美德——养老、爱老。据说这种鸟在母亲的哺育下长大后,当母亲年老体衰,不能觅食或者双目失明飞不动的时候,它的子女就四处去寻找可口的食物,衔回来嘴对嘴地喂到母亲的口中,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并且从不感到厌烦。一直到老乌鸦临终,再也吃不下东西为止。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乌鸦反哺’……”   介绍别的了,   韩照看见又又低下了头。   “又又?”   韩照走过来蹲到她身侧,抱住,   又又歪头看向他,眼睛竟是红红的,“我想爸爸了。”   一句简直打得小照心疼。   小傻子再无知无觉,自她来到这世上,夏元德是她的爹,她的娘,她几经生死都牢牢守护着她的人,养育之恩,就如同老鸦对小鸦。如今一隔几近半年不见,就算上次她那样危难之时,都不见……夏又是有知觉的。   小动物本就最赖以把她养大的人,又又想爸爸尤为叫人心酸,仔细回想,夏元德是如何不易地在护养着她,今此,得到夏又这样唯一且直接的念想,元德也算宽慰有值了。   小照紧紧抱着她,   陈妈也说,自夏家出事就没叫她知道,上次盛都闹“给夏元德游行吊唁”就为这才把她箍在家中两个多星期,就怕她知道她爸爸走了。   陈妈说,别看夏又糊里糊涂,好像人事不清,亲情是本能吧,报恩是本能吧,自己对她好,夏又每年过年都不忘给自己磕头。她平常看上去不赖着她爸爸,你想想,她从小到大,哪一件儿脱了她爸爸的手……陈妈叹气,现在回头想想,夏先生该是怎样在养夏又啊,什么都想到她头前好几百步了,呕心沥血地养,方方面面,小心翼翼……还是别告诉她她家的事儿吧,她懂不懂的,总会伤心。夏又又这样养的娇难,万一她一个承受不住……能瞒着就瞒着吧,相信你们也有能力瞒,叫她快快活活,总觉着爸爸不过如今更脱了手叫她独立罢了,你只说她爸爸希望她怎样,又又都听的……   说着,陈妈是哭的泣不成声。又又来历再不凡,终究这世上的苦是吃全了,好孩子一个,得了的宠爱再多再浓又如何,亲不分、父母不离才是人生最大福,夏又,享不了了……   韩照干脆抱起又又走到窗边,   “看见那边墙角攒着的一只小猫么,”   又又点头,   “老猫大概半年前生下她,   一开始呀,天天衔着到处走,生怕摔着她,   后来有天我亲眼看见,那老猫教小猫爬树,小猫四只脚愣是扒不住,摔惨咯,   再后来,渐渐就没看见老猫了,小猫自己扒树叶,上树,捉老鼠,   瞧瞧,现在她窝那儿晒太阳是不是特别滋润。”   又又很赞同地点头,   “你爸爸和那老猫一样,估计觉得更该撒撒手叫你自己过日子,日子长点不见,你想他也是自然,就是也要体谅他的苦心,听他的话,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哪天你爸爸回来了也欣慰不是。”   又又使劲儿点头。   小照看得愈发心酸,耸了耸她,   “你爸爸给你定的两个原则还记得不,”   “上好班,每天晚上必须回家。”又又牢记在心,   “那好,咱还这么坚持着。明儿先叫医生检查检查,看肚子里的毛毛好不好,然后还是去超市上班,还按你爸爸说的做成么。”   又又直点头,“好。”终于露出笑颜。   原澈提着一个锅吊子进来,   看见又又专心拼图,韩照稍显忧伤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   又又抬头,望见他手里的锅吊子了,兴奋起来,“一整只羊腿吗,”   原澈走近,撩开盖子,“你自己看。”   又又扒着他的手腕伸头往里瞧,香味也出来了,喜滋滋,“真香。”   原澈看见韩照情绪不佳,知道有事,   提着吊子又出来,“外头生火吧。”   “哦,柴火都准备好了。”韩照也会意,走了出来。   如今,两人办事,有商有量。和谐,才能共赢,这已是共识。 ☆、2.116   116   那种街面上都有卖的小灶炉子,用的还是蜂窝煤。这种炉火无论煨汤还是煮现吃的锅子都很入味。韩照本来在大紫阳宫人眼里就是个会生活的主儿,如今隔三差五这样开点小灶也不足为奇。就是没想,新被他任命的办公室主任原澈和他方方面面还都契合,两位男神卷着袖子工作之余自己忙活一顿吃的,实在养眼得不要不要的。   韩照坐小板凳上。看着炉火,   原澈切好胡萝卜往砂吊子里倒,“刚才何坤找过我。”   韩照看向他,   原澈把盘子放案板上,韩照递了毛巾他擦手,原澈也坐了下来,同样注视着炉火,   “他说,至爱太胡闹,家里人得给他点教训。至于投票,”放下手里的毛巾,“何家会投给我。”   听后,韩照倒没多大吃惊,微笑,“算上萧宝保的影响力,你足以和我势均力敌了。”   听懂没。   如今围坐炉火的这二位,才是朝局经过暗涌较量、各方势力权衡再三,得出的最可能捧得王冠的最终人选!   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可能正式成为下届元首!   韩自离离世仓促,眼看着朝局不静,各个诸侯大家蠢蠢欲动,鉴于此,上议院紧急启动了“临时继承法”,也就是“十二大”,投票再推选下届元首。   说来说去,如今凶猛的世家大族也就那几家。掌控权还是在他们手上,他们或许“一枝独秀”,或许“联纵”,多方权衡,肯定还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韩照占的优势:他是韩自离唯一继承人,如果之前韩家内讧的形势继续延续,加之“临时继承法”搅局,就算他秉持“一家两朝”估计也艰难。不过现在形势得到扭转,韩家齐心协力保他上位,在选举上据理力争,韩照的位置应该还是很稳固的。   原澈的优势在于:支持面庞大。且不说他梁家固有的威望。宝保的鼎力支持绝不可小觑。加上,现在京城何家也站到了他这一边……何坤说来也是个有个性的“大家长”了,看小儿子不行就是不行,老子宁愿支持亲戚(前已说过,何家与梁家有较长远的姻亲关系)。也不称你个小王八蛋的心!而且不仅不称你的心,老子还非要你这次吃次大亏长记性。你说何坤狠吧:愣是把至爱钓着,选举前,绝不表态,投给谁捧谁就是不给你明话!   这就是极有意思的一点,   韩家对韩夜采取的也是这种法子:让你们去闹,以为你们一联姻,哦,两家就非合作顺你们的意了是吧,   才不!   叫你们蒙在鼓里,   老子们各自早已选好阵营,   就待你们一成事实,哭坏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崽子!   于是就这么争斗来去。倒全被韩照和原澈捡了便宜。   前已说,如今这二位啥事儿有商有量,小至又又穿不穿内衣,大了往……就往这朝局上说吧,您以为他二位就没通气?   走到今天这一步,二位且行且量,也有预估,   原澈早已表明自己对大位没有想法,全力辅佐韩照即可。韩照也领他这份心意。   二位的策略是:对外造成一种“竞争”的假象也好。这样能缩小阵营,最后火力都集中在各自身上,反正还是自己人,免得再弄出个第三方,反倒麻烦。   瞧瞧,厉害了吧,大局基本上握在了又又这两位“伪爹”手上,某种意义来说,也多亏至爱另类的“推波助澜”……   又又羊肉锅子吃的很痛快,辣得嗦嗦的。   韩照也跟原澈提了又又刚儿看电视想爸爸眼睛抠红的事儿,   “我父亲的国丧要到‘十二大’后,夏元德的丧事却不能拖这么久了,总得给夏家一个交代。”韩照幽幽说,   他不似原澈已经解除了对夏元德的仇恨,对夏元德这个人,韩照心里还是得不到纾解的,不过因为他是又又的父亲,只能放下。   “这件事还是你去办吧,和他家人商量商量,找不着尸首,也总得有种形式入土为安吧。我本来为了又又,也想给他办国葬,现在想来陈妈说得也对,还是能瞒就瞒,起码等她生了孩子吧……”一提又又,开车的小照,口气依旧带忧伤。   后座儿,原澈抱着熟睡的又又。他们这是带她去医院产检。紫阳宫里到底不方便,还是通过信任的保健医生联系了可靠的医院,专门检查比较好。   “瞒,总有瞒不住的一天。不过等她生了孩子身子养好再说也好。时间过去久了,希望她也好接受些。”原澈抬手抚了抚又又的额角,轻蹙眉,那里红红的,似乎又要隆起来一个小包。又又是这样,但凡吃太辣,才见效,马上到处隆小包。可是你又禁不住她的嘴,只要你给她提条件,她哪一点做不到?关键是你也不舍得给她加太苛刻的条件呀,只能任她得逞地吃,再任她恣意地长,无可奈何。“我会联系夏远,他们兄弟姐妹商量一下看怎么办这件事,充分尊重他们的意见吧。”   韩照点点头,这件事也就这样落实了。   到了医院,又又还没醒,这样也好,免得检查折腾来折腾去,她才吃了辣子上火,又热又燥不耐烦。   过细的一套产检下来,两位神抱着她也仔细地不得了。   这还是第一次做B超说是清清楚楚看看肚子里的情况,   还是有顾虑的,她来历不凡,肚子快大得也不凡,怕验出个“不凡神物”来,尽管有防止意外的准备,看B超时,二位主还是神情严肃,揪心地捏把汗。   专家第一句话还是叫人放心的:“孩子很好。”   接着,来了第二句,就叫二位主心一揪了,“嗯,两个孩子都很健康。”   两个?!   韩照忙问,“双胞胎?”   专家看了半天……真是看了半天呀,   “好像……不是咧,这是怎么搞的呀!”   (新滴一个月开始鸟,有小钻滴能给又又么,她是个照业滴毛毛,不过肯定也会无比幸福滴,呵呵。) ☆、2.117   专家很谨慎,给二位解释得专业也小心,   “这不能叫普通意义上的双胞胎。我们说双胞胎分作同卵和异卵,你看他们有两个胎盘,基本确认应该是异卵。问题是,一个孩子这样大。一个这么小……”   二位神心里突突的,没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却灵光脑袋也该有些不得了的“预见”了……   “当然现在下这个结论还是有点早,我个人倾向这应该属于‘异期复孕’。就是说,当孕妇体内已经怀有胎儿时,她又开始另一周期的排卵,第二次排出的卵子又恰好受金成了胚胎。这种概率相当罕见,但是也不是不可能,前期英美都有这样的事例……”专家为显出她的严谨,特举例说明。   然而,   此时,   你想想二位神还有那个心神心力听她的“举例说明”么!   不是罕见不罕见的问题,   再罕见,小又又吃粪才能活命,这还不够罕见吗!所以,什么“异期复孕”。什么“孩子一大一小”这都不是问题。   二位神此时脑袋轰乱的是,有可能……是我俩……仅我俩……不是他们不相信小又又的“操守”,好吧,她还有“操守”么(作者替他两翻翻白眼)……直截了当,不掖藏放屁了:孩子是不是我俩一人一个!还有没有旁的鬼再冒出来!   现在,这是比啥都要命的问题咧!   也顾不得这小傻子张着小嘴巴酣睡流口水了,   摇醒!   车里就开始“审问”!   “又又,你老老实实说,一定不能撒谎!近半年,你是不是,只和我。还有他,那个过?”小照食指直点,比他拿大位紧张严肃多了。   “老老实实说,明天还给你烧羊肉吃。”澈神也使杀手锏了,一手稍抬,好像就拿着一只大羊腿!   小又又才醒咩,娇咩咩的眼神媚死人,   可一听“烧羊肉”那个立即眼角眉梢带美滋滋儿地笑……小照随手就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塞她嘴巴里,“快说,还有啊。”   又又望着他的荷包,那贪样儿……“就你们两个。”   轮到二人那眼角眉梢惊心动魄的激动……   “又又,不能撒谎啊,骗人的话,烧羊肉、巧克力……”澈神轻声颤着音说,其实。一来心情太激动,再,也实在是说不出威胁的话来,只敢这么蹦名词,不过,效果显然已经达到了,又又也着急,“我才不撒谎,肚子里的小毛毛作证!”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肚子,不晓得几仗义。可把个小照又喜又急的哦,忙拉住她的手,俯下身去脑袋恨不得扎进她怀里,“信。信,这辈子就信你了……”   一个男人,   特别是他们这种心里特有数的男人,   一生里想要什么,要了什么才叫圆满,估计也只有他们自个儿心里认准的那个标准才叫标准了,   异类无妨,   不可思议也无妨,   被世人认不认同更无妨。   他觉得完满那就是完满了。   又又甜甜地吃着巧克力,手里还抓着两颗,心里更美,明天还能吃羊腿……   殊不知,   此时一个开着车的,一个跟她并排坐也没抱她的,   内心里该是装满成啥样儿了!   足矣,足矣,   此生,足矣啦……   奇葩人类有他们的奇葩满足,   小怪物也有只属于她的满足感,却不奇葩了,她安享着人类都会认同的安享。   夏又新工作的超市,旁边就有个百姓戏园子,哦哟,她可过足戏瘾咯。   夏又不懂的、她不想懂的,那是真不懂,   但是,她愿意懂的,那是懂得不能再懂。   听戏时,有个“九斤老太”长期和她坐同桌儿,   之所以叫“九斤老太”嘛,跟鲁先生塑造的那位是真很像。她就说过原话,自己生下来有九斤,儿子八斤,孙子七斤,曾孙女只有六斤,经典感叹:“一代不如一代了!”   但是听戏的痴迷一点不“倒退”,“虚心”向又婆子“请教”的劲头也是与时俱进。   又婆子找到“嘚啵点”了,更是“侃侃而谈”:   “……京剧徽班晋京前儿可不叫京剧,它是安徽的徽剧与湖北的汉剧结合,又吸收了江苏的昆曲,陕西的秦腔某些特点,逐渐形成的一种杂糅戏。其中南路的二黄腔调与北路的西皮腔调合成“皮黄”南北路。一般认为二黄源于湖北黄冈黄陂,曲调缠绵沉郁,而西皮源于秦腔之梆子,明快高亢,因由西向东传入,故曰“西皮”。所以京剧道白分为韵白与京白,韵白为中州韵(即湖广音),学戏时难度蛮大,为身份高者用之,而京白都是大白话,丑角丫鬟下层人用之,观戏时就清晰明了啦……”   这哪儿看得出是个傻子撒,啧啧。   九斤老太也尽问些精分问题,   “姑娘愣像看了老几十辈子的戏了,见过皇儿上看戏吗?”   老太是仅凭快入土的眼力劲儿瞧着她见过世面,要不这种吃喝玩乐如此精通。问的“皇儿上”自然指如今元首。   哪知,大肚子小婆娘跟她也“不客气”,   “见过吧,皇儿上看戏可有讲究。多看弋阳腔。总这四出儿:《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热闹。”指头还打着一弯一弯,不晓得几熟。   这是九斤老太跟着她闹豁子,   这要有个真懂行的听见了,得耳聩心惊不已!   四出戏都是弋阳腔不错,“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甚至于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这是清初时典型的“老鞑子看戏”场面!这四出戏都是清初才进入宫庭,是清宫上演的主要剧目,并且受到王府及贵族之喜爱,长演不衰,平常百姓家断不能有!因是清初,如今保留下来的资料早已不全,今人知之甚少,真除非专业研究……   她如何这样熟悉?简直张嘴就来……   啧啧,九斤老太是真要兑现棺材本儿了,稀里糊涂,   要不,她怎知她这身侧坐着的……可是如何久远的一只老妖精呐……   “又又,该干活了。”   “哦。”同事来叫,小傻子立即回归人间,傻不拉几老老实实干活去鸟。   徒留下九斤老太独自回味,小姑娘嘴里的,该是何等雍容盛世呀…… ☆、2.118   夏又这次呆的是个社区里的中型超市,于是这样比较大的采购还是显得很稀罕。   她还是有傻福,走哪儿得人照顾,闲了,人叫她去听戏;忙了,喊回来帮忙。   上了小货车。后箱斗里全是矿泉水,王姐说之所以叫又又去就是剪标的,这家人办丧好像就求个“洁净”,连这样矿泉水瓶子上的贴标都得撕掉,瓶身要清净。   路上王姐还说,这家人选在小王寺办丧真是讲究,   小王寺真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它的妙处,   庙小,佛意深。   这里曾有一组小型石窟群,这么说吧,传奇得很,二十年前一场大火狂烧殆尽,唯有留下女作家曾星一段激动之语:   “万亿化身,罗刻满山,鬼斧神工,骇人心目。一如来。一世界,一翼,一蹄,一花,一叶,各具精严,写不胜写,画不胜画。后顾方作无限之留恋,前瞻又引起无量之企求。目不能注,足不能停,如偷儿骤入宝库。神魂丧失,莫知所携,事后追忆,亦如梦入天宫,醒后心自知而口不能道,此时方知文字之无用了!”   勾死人的言语,真是怎么脑补都补不出它的模样呢。   可惜了,烧得灰都不剩。遗憾的是,佛门不准外人拍照,就连影像都没了……   王姐还说这家人一看就处得“很高级”,   没有大豪大奢,   但是,用度举止一看就端贵,   家里的孩子各个儿看得也是气度不凡,养眼极佳。   礼佛更是有法有度。   悼场注意环境的整齐清净、光线的柔和、空气的流通,   供养佛像,人与佛同处一室,观相而生善念。   没看见往生者的尸骨或骨灰,眷属哀却不大声哭泣,而是取亡者新好衣服及随身受用之物布施,乃至礼请法师或自行诵经,以此功德回向亡者往生善道。   总之,王姐赞誉一路,又又是不懂,开不得言。开车的小张却时不时跟她顶几句:哎,人死不能复生,死后再端贵有屁用。生时享福才是大佛厚赐。   王姐跟他争几句,后来想来他说的也有道理,转了话题,   “诶,别往地安街走,今天单向禁行。”   “哦,你不提醒我还忘了,国府今儿又有大活动是吧。”   “听说是谁谁谁大婚,哪晓得。他们那一桌儿够我们半年活……”   这头载着又又的小货车绕了圈儿开往小王寺去,   那边,国府大饭店,着实熠熠夺目耀人间!   何至爱与韩夜大婚,   想想撒,这都啥级别,能不压死人地盛隆豪奢……   而此时,   至爱却并不得欢颜,   不仅不欢,那简直就是往死里难受。   不作不会死,   至爱的痛苦在于,他明明知道自己作翻天了,但是,又挣脱不了,自己非把自己逼成这样……   “至爱?”   赵可进来,   房子里黑黢黢,   至爱一手插裤子荷包里,靠在窗子边,窗帘又拉着,你说他想什么呢……   走近一看,赵可吓一跳!   至爱面无表情,却,满脸是泪。   “至爱!”   他抬起一手,阻住了赵可往下说,“我总有一天会被天打雷劈,我到底在跟夏元德置什么气。”   赵可还是小声说,“又又到底是他的女儿,她的家人不得安宁,她会安宁么……”   至爱的泪往下淌,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吧,可是当时又又不见了,夏元德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样大的恨意!”至爱更哀伤地靠在帘子上,“你们不知道吧,想又又而不得的可不只我一个,原小原来还差点娶了她!可他是自己退出的,他说他不能对不起纯南……呵,我这不是在步他的后尘,我把韩夜拉进局,将后来是不是也不能对不起她,就算又又回来了,我再看见她……”至爱越哭越厉害,“我觉得我跳进一个死套儿了,终究还是我太骄躁,夏元德瞧不起我就瞧不起我,我老老实实陪着又又不就好,干嘛非要出这口气,我把又又的家人都逼成啥样儿了……又又回来了,回来了,她……”哭得鼻涕眼泪哦……   好吧,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非把自己逼死胡同里了,才知道“痛改前非”,   说来说去,至爱也叫犟,不到黄河不死心,非得到了真要把自己逼得卖了,才知道,天呐,我这是到悬崖边儿了!真往前再走一步,粉身碎骨……   “现在也不晚,婚还没结不是,还有……”   别看阎王现在哭得像孩子,赵可还是谨言慎行,至爱最近着实喜怒无常得碰不得,赵可心里还不是叹:这个夏又他们也着实没见几面,到底是个什么小妖风呀,她可权且把至爱的魂神一统占了揪了控牢咯,她一走,魂也带走,搞得至爱人不人鬼不鬼,瞎作乱……   赵可顿了下,声儿小,   “前几天祁阳领着原澈来找过我,”   瞧着至爱吸着鼻子扭过头来看他,   赵可声儿更小心,   “说,宽了夏家几个子女的行动限制,准他们入京城来给夏元德办丧……”   “什么,”至爱声音也不大,听不出怒意,可能刚哭了的缘故,“什么时候,”   赵可既然坦言了,也就担当了,继续硬着头皮说,   “元首的国丧要在‘十二大’后,这是改不了,可是夏家也是信佛的,夏元德尸首是找不到,如果越半年还不入土,那就真是,魂不定魄不明……原澈说,总得叫他几个儿女聚一处悼念悼念,蔚州人讲亡者生前最后逗留地一定要超度,夏元德是由京城前往事发地的,就叫他们的家人来京举丧比较好。之后,我就,我就宽了限……他几个儿女昨儿就开始在小王寺设坛超度了……”   至爱渐渐低了头去,   一直不做声,   待他讲完,   许久,   似无比倦累地点点头,   “谢谢你,赵可,你这才是真正拉了我一把……”   说完,站直身子,   手抹了抹脸,呼吸恢复正常,   两手扣领口的扣子,   黑暗里,依旧能望见至爱那可说无比艳美的颜面充满醒悟与担当,   错儿,是他造的,   再毁誉难办,也得纠正过来呀!   这次至爱逼自己,可心态正常了,充满光明。 ☆、2.119   这人心里一光明了,处啥事儿都有种磊落感,扛得住。   只是没想,他这一提出退婚,别说自己老子松口气的模样,连韩家人都想“拍手称快”似的。至爱也是把牙咬碎咯骂自己,看看前段儿自个儿都混蛋成啥样儿了……   韩夜自是不同意,当场失控,以死相逼。至爱递了把水果刀她,“总也是我对不起你,可这‘对不起’也就今天有个了结吧。”想不到吧,是韩夜的爹亲自夺过刀,“什么对不起!她也在利用你!不过你现在清醒了,她还在疯。长些心眼儿吧,你们都不是这块料。”这还真是何坤今儿首次正眼瞧韩之钰,因为所见太相同:自己生的自己可不最了解?不是干大事的料就不是!   疯了的韩夜被韩家人不容置疑地强行带走了。   至爱走到他老子跟前低了头,“我是屎糊了心,不知天高地厚……”   何坤哼一声,“得亏悬崖勒马,不是说不指望你有出息,可你出息不在此。”声音放软,真正一颗父亲疼幺儿的心,“都说我偏心,最疼小儿子,这我还真狡辩不得,幺儿幺儿,可不就是心头肉。真不指望你操那大份儿心光耀门庭啥的,你好好儿的,安乐一世,我就安心了。”   至爱又是眼睛抠红。这回“走火入魔”混蛋一把,也有好。起码落个“心的成长”:再要懂得珍惜亲情,宽慰父母心;还有就是,人生路上要量力而行,选对属于自己的方向……   坐在车上赶去小王寺的至爱,这会儿真是感慨良多,   人心智成不成熟,真就在一转念间,   再想想夏元德,想想他死后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至爱甚至有种恍惚,这真是夏元德给自己上的一课!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得感谢他,没有这一遭,自己永远沉浸在“自大自私”里而不知……   想到夏元德,再加上刚才父亲那番“幺儿说”。至爱接下来全心全意又落在又又身上的心,可不再次刺得血流……又又也是夏元德的幺儿,父亲说,幺儿幺儿,都是心头肉,又又何尝不是夏元德心头肉?我还那样对她的家人……此去小王寺,至爱抱着的就是一颗痛悔的心。情,何等地煎熬,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头至爱抵达小王寺之前,   其实,更痛煎熬人心的一幕已经开始了。   又又超市的小货车在寺门前停稳,   三人麻利把后斗里矿泉水全搬下来,   王姐瞧了瞧这天。晴朗是晴朗,却是个风口子,你叫又又坐这儿剪标实在受罪。于是上前跟山门里的人说,能否叫又又进庙坐个避风口干活。   喇嘛们慈悲,允许了。   安排了右走廊拐弯儿的一个地方,堆放了矿泉水,又又自己带了小凳儿,拆箱,开始一瓶瓶剥矿泉水外的包装纸。   王姐见安顿好她。交代了几句叫拆完一箱剥好后还得还原一箱,“带胶封了么。”又又从旁边的大包儿里拿出一卷胶封摇了摇,王姐笑“好。”就看见她把胶封搁在她那鼓得圆圆的肚子上,像小桌子一样,蛮可爱。   谁要知道她这已经是第三次怀孕了,可不得把眼珠子瞪掉出来!小小年纪,恁大个肚子……谁看了都会心生几分怜惜。   王姐和小张寺门里出来开车回超市继续运矿泉水,   小张奇怪说了句,“这些喇嘛远远瞧着又又怎么像害怕一样。”   王姐倒没在意,“什么害怕,那是避讳她的肚子。佛门是这样,对孕妇都有些忌讳。这是小王寺仁慈,还叫她进来了,有时候一些庙里办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小张感觉其实没错儿,   小王寺的喇嘛们真也不是王姐所想的仁不仁慈问题,   寺内办丧,又是那样一户人家,慎之又慎。   凡运来东西,是禁止入寺的,这是规矩!   都卸在寺门外,还不能假他人之手,东西都由寺里喇嘛们亲手搬进来。   这是喇嘛们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又又了……   本能敬畏。   一时连带着把王姐和小张都抬了起来,允许他们亲自搬水进出寺门……更别提,允许又又入寺剪标了……   又又很认真,   好剪的一剥就下来了,她还是用抹布抹抹瓶身,崭新着呢。   不好剪的,那胶黏的,就得费她些工夫,又又也不烦躁,很有耐心一点点剥……   是没留意,   远远是有喇嘛敬畏有加地微躬身守着她……   剥完两箱了,   又又也有些口渴,   她翻自己大包儿,这才发现水壶忘带了,   忍着了,   又剥了两箱,   又又怯怯抬头看走廊外,想,是不是要点水喝,   哪知她一抬头,和远远守着她的喇嘛来了个眼对眼儿,喇嘛倒比她受到惊吓,慌忙俯身,似一行大礼,然后,麻溜儿转头走了。   又又实在渴着受不住,起了身,怯怯悄悄儿顺着走廊往里走,   你说她这是实在,面前这么多水,灵光点,你先喝一瓶,等王姐他们来了再补充一瓶不行了……又又绝不可能动这些水的,一来这是诚信,她的工作是剪标,不是拿人之物;再,这相当于丧者家的丧物,更不能动。   又又往里走,渐渐听见喇嘛们念出的大悲咒,   又又不觉就双手合十,嘴巴里开始跟着念……   她虽傻,但是死亡于又又而言,是件很庄重的事情。   她小时候在宝莲寺也见过不少佛门里的丧事,   葬礼大体若此:   首先,堂头行者要向寺院上下报丧。由弟子或侍者亲随为死者洗浴更衣,装殓入棺,在棺木前设粥饭茶汤为供品。主持及众僧焚香礼拜,举哀,各人都要换上丧服。死者入棺3日后盖上棺盖,将棺木移至法堂,在法堂上挂帷幕,中间法座上挂上亡僧遗像,安放牌位。在法堂上香烛不绝,每天两次上供,还要派人通宵守灵。   正式举行葬礼的那一天,其他寺院的僧人以及俗家施主都要登门上祭,由寺院知客僧接待。然后起棺出丧,由丧司、维那进香,做起棺佛事,鸣钟鼓等法器送丧。主丧带领众人,排成两行,齐步并行,行走时要心怀悲哀,不能交头接耳。到了火化场所,由小师、乡人及法眷看守火化并收拢遗骨。最后,亡故僧人的遗骨要送入塔内安放,僧人的牌位进入祖堂供奉。葬礼结束。   现在一看,安排差不多,夏又也就知分寸,不敢再往里走。   刚要回头,想着再忍忍,等王姐来了再出去买水喝……   “又又?!!”   想想吧,   身后夏天看见妹妹此一刻就在眼前!……   夏家兄弟姐妹,   远江之眺,浮天情怀,江远欲浮天,   夏江,夏远,夏玉,夏浮,夏天,   近大半年来,   亲离家散,   没想,   聚一处,   就为父亲连尸骨都无存的丧礼,   如何不悲,   还有更悲,   他们的幺妹儿呢,   父亲最亲最亲,最放不下的小傻幺儿呢?   亲离家散,小又又也消失在人海茫茫……   该是如何的痛上加痛!   却,   这一刻,   小又又就在眼前!……   夏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又又就在她眼前! ☆、2.120   这日子也是凑得巧,今儿恰是“十二大”前一天,原本至爱和韩夜瞅着这一天大婚也是为了造势。   关键一天了,原澈和韩照有太多的事儿要做了,但是,二位不约而同就是静不下心来。总觉得要出大事。   各忙各的,好容易这时候碰了个头。叙完正事,原澈问韩照,“今天又又是早班吧。”   韩照点点头,看向他,停了下,“你问这……也是觉得今天心里头老不静是吧。”   原澈一点头,“今天夏家人在小王寺正式给夏元德超度。”   韩照沉了口气,拿起外套,“走,还是去看看她,有些事一邪乎起来还真难以预料。”   就这样,二位着实是把大位啥的全抛一边,夏又现在是“主干”,没了她,谈别的都是枉然。一同往超市去。   果然的果然。   不信邪都不行!   超市说夏又跟着去小王寺送货了……这一路向小王寺疾驰的路上,原澈和韩照都很沉默,神经绷得紧,恍惚有种宿命感:夏又身上,一些非人力可为的因素着实在渐渐显现,一切的一切,真似有那么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牵引着,它自然而然,毫不刻意,但是,一定导向一个必然的结果……两人心里肯定有不安。但是真的都是百般历练出来的人神,加之护爱又又的决心,反倒又都生出一些破釜沉舟来:再不可抗拒又如何,我对又又心不改,什么样的命运,我都会与它去拼去搏!   可是,   真当两位到了寺门前,   当里面传来的哭声……   人呐,你毕竟心是肉做,   你有再大的决心,   再顽强的意志,   再不可战胜的恒力,   抵不过,   你心爱的,   如此这样。   在你的面前,   袒露她的悲戚与绝望……   夏又,   在她以本尊示人还有小尾巴的时候,   就被夏元德,第一个见到她的凡人,抱在了怀里。   从此,这个凡人就是她的爹她的娘,呕心沥血地养育着她。   人类觉得自己摆脱了动物界后高高在上,以俯视众生的态度傲慢自大,觉得自己情感丰富,知道爱与恨,知道忧与愁,还知道报恩与回忆。曾有动物专家说,没有证据证明哺乳类动物能够回忆,懂得报恩。   殊不知,   小动物的“濡沫之情”有时候比人类更真挚更纯粹。   譬如一只小狗,它情感的丰富,甚至超越人对它的判断。就有这样一幅获金奖的摄影作品,让人过目不忘:一只小狗在母亲面前久坐,母亲尸骨已朽,灵魂在天。小狗仍不离不弃,一往情深,让人动容……   此情此景,如何不是再现?   印象里,你见过又又嚎啕大哭么,   小动物的低泣才是抠心抠肺,   但是,   叫你想不到的是,   小动物如果哭出声……又又的嘴里发出一种悲鸣,这种刺耳的哭声叫人由心而悲,潸然泪下,   她侧趴在地上,因为她的大肚子不允许她五体投地那样地俯着,   仿佛回到一种最原始的状态,   又又不会走路了,   只会用四肢爬,   爬,爬要爬向她的父亲……哪怕只是一张方框里的遗像,   “爸爸,爸爸,”嘴里低低地叫着,仿佛连话也不会说了,但是哭起来又是那种无比悲怆的大的泣鸣……   没有人受得了这些的,   她的兄弟姐妹各个痛哭,跪着的,弯下腰的,想抱她的……   但是,无法挨近她,   小动物一被抱起,仿若浑身长刺,发出更为尖利的叫声,   是害怕,是伤心,是绝望?   总之,没人敢抱她,又又会这样持续尖叫憋死她自己,你封不住她的嘴……   至爱哭得抽泣,   他知道自己犯大错了,   夏元德不是因他而死,但是,又又这样,叫至爱觉得自己就是凶手,自己罪无可恕!……   更别提,   原澈,韩照……   他们一路跑进来,   脚上都是灌了铅的,   心,早已撕裂无形。   只有又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了,   那个下午,   她小小的身子那样吐着血,   生命,就在他们的手心里流逝着,   又又都是一言不发。   她不痛啊?   她不难受啊?   没有,又又明明醒着,长长的眼睛睫毛还在颤抖着,她没有发出一声,   那种痛苦,她能忍受一般。   而今,   这种痛这种苦,   小动物本能不堪忍受了。   又又爬到了爸爸跟前,   “爸爸,爸爸,”   她的手胡乱抓着遗像前的供果往嘴巴里塞,   又使劲儿地往遗像前蹭,   全吐在了上面……   “又又……”   韩照哭出了声,   只有他知道又又为何会这样,   反哺,   小乌鸦在母亲的哺育下长大,当母亲年老体衰,不能觅食或者双目失明飞不动的时候,小乌鸦就四处去寻找可口的食物,衔回来嘴对嘴地喂到母亲的口中,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它从不感到厌烦,一直到老乌鸦临终,再也吃不下东西为止……   又又足不能行,口不能言,   她只能用她仅有的,她见到过的,她学会了的,方式,来感恩她的父亲……   又又嘴里包着的都是瓜果,   她如同一个万世遗孤,   抱着将她养大的父亲的遗像,   在佛前,   那好似一切尽收眼底的,佛前,   头,慢慢,慢慢耷拉了下去……   “又又!!”   这声凄戾的绝喊,发出于每个人的心底,   夏又,停止了呼吸。   ……   万花尽妍佛前败。   这句话的含义着实多,   你花开再好,佛跟前,一切意境全败下阵来,你美不过他。   也能这样解释,你花开再浪,佛子圣心,你展现的美毫无意义,自然哀败下来。   有这样一只小狐狸,   她生于佛座下,莲花心,   用世上最甜蜜的花汁哺育,   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一日淘气,掉进欲艳火域,   这是佛收捻三界六道一切欲念之所,   伸手去捞,为时晚矣,   小狐狸在如此魅火中锻炼出媚骨天成,   竟将佛魅惑有七秒的失神失智,   这七秒,   落在人间就是七十年穿插于各朝代“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的礼崩乐坏时代,   佛典里记载,曰,堕佛七秒。   这七秒,   佛指掐入了她的身体,   表面,形成一个月牙弯,   同时,   留下了,佛的三节指骨在体内。 ☆、2.121   夏又身子还是热乎乎的,不去探她的鼻息,你真的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这里每个人虽然心中怆痛,但是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又又哪会轻易就这样离去?   夏远跟随他父亲办理她的事最多,   沉稳吩咐两个妹妹。“把她嘴里的瓜果都掏出来,喂点腐食进去。”   又抬头看韩照,“她每次进京,我父亲一定都把她安排在最显贵的地方周围,要么紫阳宫外,要么顺和宫外,她上次小产,听见父亲好像也是说生的位置不对……”   至爱到底灵光,估计也跟上次又又小产对他刺激最大,脱口而出,“那就是她必须呆在最尊贵的地方生!”   众人不觉都看向又又的肚子……   别说,较之前,好像又大了些!   “那还等什么,快把她带回紫阳宫!”   韩照轻轻抱起又又疾步往外走,至爱,又又的两个姐姐都紧跟了去。   原澈却被也起了身的夏远拦了下。低声,“留步。”   原澈的心肯定跟着又又去了,这样危急时刻你叫他如何顾得了旁的?可是,夏家兄弟这时候把他拦下,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说不准就事关又又!   夏江,夏又的大哥,原澈其实也没见过他几面,包括夏家这个据说最“丰神玉韵”的老三夏玉,好像都停留在儿时的几面。   此时,   夏江脸上虽还有刚被又又凄切场景弄出的满脸泪渍。眼中仍有悲伤,但是,坚毅的脸庞已回复冷静与稳重,   “首先感谢你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们的帮助,以及,照顾了又又,”   原澈显然已有些痛缓不过来,“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又又怀着我的孩子,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也独活不了了。”   原澈的眼睛渐渐红了,他说的很轻很缓,一种无助,一种最真实的彻悟与死心……   夏家兄弟听后都有些愕然,估计因为孩子。估计也因为他这种绝望。   夏江轻轻点点头,   “还不至于,既然这样,你应该有些感知,夏又和普通人不同……这些,自有天意。现在当务之急有件事,必须和你确认一下,”   原澈抬起了头,夏家兄弟脸色均很凝重,   夏江低声,   “我们家出事后,京城的消息时断时续,着实不知道如今朝局如何。明天就是‘十二大’了。到底谁的把握比较大。”   原澈知道夏江有此一问肯定跟“权争”无关,   据实以告,   “还是韩照。”   他们都似有松一口气。   夏玉首次开口,   “刚才看韩照对又又……”   “又又肚子里两个孩子,属异期复孕,另外一个是他的。”   听原澈这一说,又又的哥哥们既有惊异之色,却也理所当然般,这样的事发生在又又身上。并不足为奇……   夏江这才像更放下心来,   注视着原澈,道出实情,   “不瞒你说,如果朝局不明,这番话还真不好跟你透露,只是现在又又有了这样的大变故,看来父亲必须亲自回来京城……”   原澈早已瞪大了眼,“夏伯伯他!……”   夏玉点点头,   “这大半年,我夏家一族人忍气吞声,甘愿受欺,不引人注目,就是为投入一切精力找我父亲。不管你信不信,我父亲能抚养夏又这么多年,绝非常人所及,所以我一家人都不相信他会这样无声无息就离世!毕竟找不着尸首不是,就算大海茫茫,一个孤岛一个孤岛的搜寻,一定能找到!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东南一个确实很偏僻的海岛找到了他们……”   “那元首和少首!”原澈焦急问,   “都活着,就是身体状况不佳,毕竟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能撑下来已属大不易。元首和少首至今还在昏迷,所以才会问你如今朝局,要是不在韩照的掌控下,元首和少首还活着的消息放出来不见得安全。我父亲倒是已经醒过来,只说这是天意,叫我们顺其自然,不要轻举妄动。”   是呀,何时夏元德或成了人心里的一根精神支柱,不仅在他们夏家兄弟心里,包括在原澈的心中……总觉得有他还在,又又就有无限的生机……   大紫阳宫有一处最具藏佛特色的庙殿,   小雷音。   如今小雷音有些破损,也没有修缮,   为何,因宫人们传言,曾经在夜半,听见里头类似有小孩子咯咯笑的声音。纯真也惊悚。   也只有夏元德知道这笑声怎么来的了,   他费尽心机弄的呗。   当时夏又要生下第一颗指骨舍利,   必须在大紫阳宫,   元德苦恼啊,哪里才是最佳地址呢?你要知道夏又的一切,全是他这样一点一点摸索出来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聪明极有悟性的男人,胆大同时又心细,吴吟水选中他绝非偶然,一定也观察许久了吧……   小雷音最合适,当时元德觉得。因为它最近佛,吴吟水不是个和尚么。   选好址,元德就开始“装神弄鬼”了,   只有这样你才能保证人不敢靠近这“偏远之地”撒,   夏又平安顺利在小雷音产下了第一颗佛骨舍利:指尖部分。   如今,   她再次躺在了小雷音艳丽的墙面下,   悟性却来自至爱。   夏又生孩子,好像成了至爱一辈子唯一一件影响他命运的大事!   你看啊,   是他把夏又带出京城,造成夏又第二次“产舍利”的失败,   而他自己也因此“走火入魔”,命运仿佛走了一条艰难的曲线。   现在,   又是他斩钉截铁,“夏又一定该在小雷音待产!”   你说是谁敲了他的天灵盖儿也说不准呢,   韩照一开始肯定不信他,且不说芥蒂还在,光谈至爱这个人的性子,一直就不大靠谱,又又大难当前,信得过他么!   但至爱,几乎当场就要给韩照跪下了,   “小照,我对不起你,你等又又好了捅我一百刀都行,就是现在无论如何听听我的好么,肯定是小雷音!你想想夏元德给她安排的住处,全在近佛的地方,又又跟寺庙又有这样深的牵扯,小雷音是紫阳宫最早建起的一座庙,我不会记错!我何家百八辈子就在这京城里扎根,哪哪儿的渊源最详熟……”   韩照最终还是信了他,   至爱的“功过相抵”也就在此一举了,   一踏入小雷音!   又又,恢复了呼吸…… ☆、2.122   空姐儿给元德拿来一张毛毯垫在他腰后,小心翼翼问“可以么。”元德点点头,不过也微蹙起眉头,“温度太高了,闷人。”“好,我马上去调。”空姐走后。元德靠着继续捏姜糖坨坨。   大概就小指甲盖儿那么大,只有这大的夏又才吃。   元德爱吃姜,辣味独特。也爱吃姜糖,甜中有辣,吃了暖胃。   从小他就喂夏又吃,又又一开始不喜欢吃,塞嘴里就吐。后来元德想出一个办法,搓成小指甲盖儿大小的坨坨,有时候逗她,张嘴,小小地丢她嘴里,她咯咯笑就吃了。后来也吃习惯了。   这次他避难流落到的这个小岛,巧了,生长姜。姜其实原产东南亚,我们吃的是根茎,上面长得什么样子许多城市人吃了一辈子都不清楚。姜其实长得很漂亮。由于它是多年生的植物,许多亚热带国家用姜美化环境,它的花芽多为白色和桃红色,最后开出黄颜色的花,能长到两三尺高。   元德手边儿还有一只罐子,平盖圆腹,人头大小,俗名人头罐。这类罐子在欧洲较多,制做年代多为十八世纪。欧洲人对它有一个特定的名字——姜罐。那时欧洲的贵族厨房里没有一对儿姜罐连土豪都算不上。欧洲人对调味品的要求比亚洲人少而晚,亚洲人什么都敢吃,什么味都乐意享受。所以才构成了今天复杂的烹调手艺。欧洲人十七十八世纪流行吃姜,显得小资,跟今天国人小资热爱喝咖啡一样。   姜糖坨坨都丢进人头罐里。元德想,够夏又吃一冬了。   元德扒着飞机残骸因为还背着韩构,腰部落了伤。他真是得夏又“护佑”……咳,啥护佑,不过这么多年来,元德不敢有三长两短,自己倒了夏又咋办,所以积极健身养生,身体素质是比常人好些。当然还是得亏夏江他们不放弃地找马不停蹄地找,找到时,元德也就剩一口气了,更别说伤势较重的元首父子。   这时候才看出父爱的伟大。   就看韩构醒了后还记不记得他父亲危难时刻总把生的希望留给他,   也看他还记不记得。这一路漂在茫茫海里,都是夏元德驮着他……   从小飞机上下来,已是深夜。   夏玉背着父亲走下舷梯,夏远推过来了轮椅。   夏远一直在内地协调很多事情,没有赴海外寻找父亲,所以,这也是父亲遭难后首次看见父亲,忍不住地泪光闪闪,父亲消瘦许多。   夏家的孩子都很自觉,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夏又的事一直父亲只带着夏远跟进,夏玉于是没有跟过来,夏远开车送父亲入的大紫阳宫。   路上。父亲仅仅问了夏又现下的情况,夏远如实回答,父亲一直就没做声了,两手盖在人头罐上,看着车窗外。   飞机坠落的那个时段,夏元德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里着实担心的只一件事:夏又怎么办。   别说他太自私,   一辈子就扑在夏又一人身上了,   元德心里有数。自己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通达顺畅、家庭和睦、无病无灾,只怕和夏又离不开干系,也算他为自己为家人向夏又报恩吧。   再说,前儿也说过,你就是养猫养狗这些年了,能没感情么。投入了这么多,就差是自己亲生的了。何况,那是他万不得已必须得对她严厉甚至苛刻,其实心底里,这么可爱的个乖孩子,能不心疼喜爱么。   事实证明,他还真不容易死。使命没完,真死不了。   海上漂着最艰难的时刻,   自离也晕过去了,他背上的韩构就一直没醒来过,那时候元德心中肯定是绝望的,自己体温也在下降,什么时候到头好像数数都数的过来……这时候,吴吟水出现了。   他盘坐在元德扒着的这只机体残骸上,脸上永远的清淡的笑意。   看见他出现,元德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可身体的强烈不适还是叫他急躁起来,“我知道你这一说前因后果时辰短不了,是不是叫我好受点再听你叽歪呢。”   吴吟水很痛快,手一拂,他们漂浮的这块小空间立即隔绝于世,元德身子也渐渐暖起来,脚下感觉有了支撑站得住,其实一看,什么都没有。   元德赶紧地也伸手去探了探韩家父子,他们身子也暖了起来,呼吸也平稳许多……   吴吟水见他这样,不禁点点头,“我当初着实眼光不错,你是个可造之材。”   元德不悲不喜,“是不是我死后也能成佛,亦或,我本来就是佛。”   吴吟水轻笑,“那还达不到,你把夏又的这一世守护好,如果下辈子还被我看中,我可以考虑引你出世受戒。”   元德也轻笑,“那还是算了,来生我变猫变狗也不想再这么过日子,看看夏又就想通了,得道又如何?吃得苦活活辜负为人,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好,该是个什么就是个什么,不强求。”   吴吟水点头,“你能想的这样透彻,算起来,又为她积了一份德,算她下世历经这一番劫,又超度了一颗凡心吧。”   “那我这番劫呢,不会是你刻意为之吧。”   吴吟水又恢复那样清淡略带冷漠的笑意,   “世上的事,有因才有果,一环扣一环。你历这番劫是你命里有之,你的一环又扣着这众人的一环,实在谈不上刻意,不过我顺应你的劫难,成全她的命里有之罢了。”   出家人说话就是绕死人,元德懒得琢磨,心里呸一声,就是你刻意为之冠冕堂皇扯淡罢了,要不,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打鬼,我和这二位死光光才叫“顺其自然”好不好。   元德瞪着他,   “咱们明眼人说爽快话,你就说你现在出现有什么屁放吧。”   吴吟水不生气,一下又变爽快了,把夏又的来历总算给元德扒了遍,   元德又是简洁明了,   “就是说夏又个小狐狸精连佛祖都敢媚,吞了他的一根指头。佛祖为了惩罚她,偏偏不好好从她体内把自己的指骨拿出来,用这么折磨人的方式把她抛来人间,叫她吃苦受罪,如此曲折地‘生’出指骨?”   吴吟水再次轻轻笑,   “你很透彻。” ☆、2.123(夏至篇 止)   夏又到底是开始转运了,你看她再次张开眼来,这个世界展现在她眼前的依旧这样美好:父亲活着,把人头罐放在她床头,“白天吃,晚上不准吃糖。”夏又笑起来。重重点头,“嗯。”   这些,说起来,是小动物自己“挣”来的:她这趟人世一遭,影响着,多少凡人的成长;当然,她自己也在成长,她发自于心底的“反哺之情”,给人的心灵是一种震撼。   至爱把又又最爱的“遥控鱼”带来了,在小雷音艳丽的墙面边游走,又是一幅瑰丽的画面。至爱手里头抱着人头罐,跟在大肚子的后头傻傻地笑,最朴实不过。   外头偏殿,   火炉边,   元德一比位置,叫原澈和韩照坐下。显然也有不短的话想说。   先是看向韩照。   “放心,你父亲和哥哥的情况都还好,如今你把局稳得很好,他们回来了也是欣慰。”   韩照淡淡地,“还好。”   元德望了他会儿,   “我知道你恨我什么,你哥哥这趟大致也说了情况。”   小照看向他,眼神锐利。情是情,仇是仇,他不提,小照埋心里不揭就是,他既提起,小照肯定不好过。   而元德却没接着看他,将眼神也移向了一旁的原澈。   “包括你一直也恨我不浅,”原澈刚要起言,元德摆了摆手,“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们二位,你们对我的‘恨’其实都是一个原因引起的,夏又。”他看着炉火里的艳窜火苗,“因为夏又,一些非人力的因素叫你们看似自然而然地‘恨上了’我,其实,都是为你们与夏又这段缘分做了铺垫……”   元德声音轻而低,徐徐道来了夏又的身世。他这番“轻低”里有着多少沧桑与感慨,可想而知了吧……   “她的来历我不想再过多谈论了。只说她来人世这一遭。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大的感受就是:向她学习,知足常乐,不管怎么说,还是人定胜天。   看上去,那无上的佛安排你们与她有纠葛,存着一些刻意:由你们对我的‘恨’转移到对夏又的注意——渐渐深陷,痴迷——到最后,你们都有能成为‘元首’的可能,才叫她怀了你们的‘孩子’,实际,终于可以顺利生下后两枚佛指舍利。   其实,冥冥里,你们人为的因素更不可少。看上去,佛牵出来一根线,我们这些凡尘里的人何尝也不是遵循着内心在丰富这条线,完善这条线,才叫夏又完美地完成了她这趟‘吐出佛骨’的苦旅。   可以告诉你们的是,   待夏又生下这对佛骨后,她就是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了,对你们,或者说对我,考验才真正开始,   因为,她会真正成长起来,和人类一样,有思维有想法,自然而然,凡尘这个大染缸也会叫她有独属于自己的性格,人格。   夏又不会再停留在这个无论从外貌到心理永远不变的“纯真烂漫”状态,   她会变老,   说不准,也会变复杂,和普通人一样,失去了她作为一个“神佛小动物”的一切“特权”,   到那时,我们还会不会爱她如初……   当然必须看到的是,   她今后成长为一个何样的人,身上该全是我们的影子,因为,是我们在抚养她,教育她,影响她。她今后就算变成一个不可爱的孩子,我们都不该去抱怨,想想现在,就是此一刻,怀着佛骨的又又还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   原澈眼睛有些湿润,   “您别说了,我们明白您的意思,您现在这样讲,对夏又还是一颗慈父心,您怕我们见到往后成为凡人的又又,会变。……我只想问您,您和她也没有血缘关系,您也有自己的个性,也有看不惯的时候,但是,无论又又今后变成什么样子,您会放弃她么。您是亲情,我们对她是男女之情,同样是深厚的感情,没有比较可言说是哪一种情处久了就一定会更不可靠。夏又不止一次地差点从这个世界离开,她作为这样一个出身,完成了使命,还并没有被佛立即带回去,而是叫她继续走完这一世,我觉得,这已是我一生里最大的福气了……”   小照始终低着头,他的手指揪着,声音略低沉,也是开门见山,   “等父亲和哥康复了,这个位置我还是会还给他们。我本来的打算就是余生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后,陪着又又安乐地过小日子。您确实多虑了,像您刚才所说,从又又身上学到最多的就是,知足常乐,人定胜天。您养大了夏又,我们也是陪伴着夏又经历了她最艰难的时刻,要真这么容易放弃……那就真辜负了我们修来的这辈子与她相遇。您也放心,又又不会变糟,她只会越变越好,也不会辜负了她来人世这一趟,遇见我们这些人,这些事……”   元德放心了,   包括此时呆在里面傻傻地陪着夏又玩耍的至爱,   拥有了神奇小红狐狸的梁一言,   自己的家人,这些子女,   远方的元首,小构,   陈妈,   甚至宝保、小宝……   想想,真正能亲近夏又的凡人,无不历经成长,   或许曾经犯错,但是,终归,本性善良,   又又的人世之旅还很长,   亲情、爱情、友情,   她收获满满。   佛祖叫她继续走完这一程,   也许,对她也是一种馈赠:   小动物凭借自己的努力,不仅圆满完成“吐佛骨”的苦旅,还挣来真正体会“为人”的乐趣……啧啧,佛祖身边的圣物们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馈赠”呢。   (夏至篇 止)   小后记:   我觉得夏又写到这里完结是最好的了,一来我想讲述的故事确实就这么多,再,意境也表达全了。给大家留有一点想象的空间,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筹谋”夏又之后真正的人生之旅,可能更有乐趣。这绝对是一个圆满的大结局。也祝愿每位喜爱又又、亲近又又的大人们生活圆满,幸福长乐。   明日开始《石榴裙下》第三篇《秋燥篇》,还欢迎大伙儿继续跟我走进另一段玄幻之旅,还是“狐狸精系列”。最近喜欢写带点玄幻的,可能跟现实生活压力大也有些关系,唯有放肆些的写文才能缓解一下啦,呵呵。 ☆、3.1(秋燥篇)   秋一水美艳惊人,就算这么窝身坐在马桶上啃指甲也是一种风情。   她知道马上开会她就要被提拔成副院长了,怎么说出一番有水平的感谢词也要动动脑筋呢。   还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怎么说嘛。”   对方说了几句,她嘟囔跟学了几句,没耐性了。“你给我发过来!”啪电话挂了。   这就一直守着电话了。   可是谢棠也狠,愣是一直没动静,外头她的助手小庄已经敲门了,“一水,快点。”   秋一水怄得眼泪流,只有出来走到镜子跟前,边整理妆容边心里迅速打草稿,她不是不聪明,就是太懒,什么事都是非得逼到无路可退她才会想招儿。   小庄是个漂亮小伙子,秋一水当历史研究员时就分给她做助手了。一开始当然不服气,秋一水一看就是某某大佬小情儿的模样,归她使唤实在窝囊。结果……只处一天就知道她的厉害了,你有她这强大的脑子?她历史事件张嘴就来,连年代都不带错一个数字的!   “想好没?”小庄迅速从荷包里掏出口红递给她。外出,秋一水是领导。是女神。那身上除了手机,啥都不带的。势必,小庄荷包里得常年装着口红等一系列女性用品。   秋一水抹了抹,抬头,“好看么。”   小庄被她祸害几年了,早有免疫力,“好看。”鬼话也是张嘴就来。不过也是良心话,秋一水属于无死角的漂亮货。   “到底想好没?”小庄到底是她的人,一荣俱荣,她如今官升副院,多少人眼羡,这一张嘴打第一句官腔,总不能叫人看笑话吧。   秋一水转着口红盖儿,头微低着。“让我再想想……”   结果,   你瞧瞧她那红彤彤的小艳嘴儿多能说,   沉稳一笑,颇有些谢棠的风范,   “多谢领导、同仁给了我这份荣耀,我做不到韩偓及第后的收敛,‘轻寒著背雨凄凄,九陌无尘未有泥。还是平日旧滋味,漫垂鞭袖过街西。’他将得意收敛得这般潇洒,不过这种收敛的内在真实性深可怀疑。对于多数士子来说,及第使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长久以来的收敛和谦恭可以大幅度地解除。虽然官职未授,但已经有了一个有恃无恐的资格和身份。可以在社会上表现真实的自己了。所以。我授受了副院这份职位,一如既往,做更真实的自己,真诚待人、待事,定不辜负领导、同仁予我的期望。”   谁敢小觑她?   她动嘴时,多少男人注视着那红唇心里像虫子拱,那个心痒难耐!   加上这货着实不是酒囊饭袋,   更急人的是,她出身好,后台硬……这样的女人,谁敢小觑她!   是的,外头人看秋一水,艳羡得一塌糊涂,心窄的,恨也恨得不轻,可动又动不得她,不敢。   殊不知,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太多不顺心,秋一水只想过败家挥霍女的日子,但是,谁都不叫她好过,处处跟她“作对”!   首一个,就是她老公公,谢棠。   谢棠,作为强霸一方的狠戾诸侯,为人刚强冷硬,女色,简直不沾。结果被秋一水的舅舅秋一土陷害,惹了秋一水这祸害。   谢棠后来把秋一水嫁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谢小阳,结果婚后第二年,谢小阳就嗝屁了,秋一水成了寡妇。   谢家现在都流传谢小阳是谢棠和秋一水联合谋害的,致使,谢棠的大儿子谢儿玉跟父亲关系一直剑拔弩张。   再一个,就是她养父,杨征。   当年秋一土捐官差钱,把秋一水养在了当时还无儿无女的杨征门下,   结果,三年后,杨征自己生了个闺女,杨葡萄。   养的到底没自己亲生的亲,秋一水恨的咬牙,杨征搞地产的,只要开发了楼盘,必定给妹妹杨葡萄留一层楼,而她呢,杨征总说你住我跟前,家里要什么没有,你要那么多楼干什么!秋一水就跟他吵,那杨葡萄要那么多楼干什么,她你亲生的,为什么不住你跟前!杨征气得手颤,指着她骂,白养你这些年,就不给你!葡萄怎么了,葡萄正经嫁了人,有儿有女。你呢,乌七八糟!   秋一水怄得总在她老子跟前撒泼地哭,坐地上腿直蹬,“那行!我什么都不要,你把我舅舅救出来!!”   “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秋一土老死在狱里我才高兴!”秋一水为此跟她老子打了多少架你能想象么,真的打呢,打得外头横横的杨征大佬,抱着头满院子跑!   对了,秋一水恨谢棠的也有这一点,   你谢棠这样滔天的有权有势,救我舅舅出来也就动一个小指头的功夫,偏不!   是的,他也恨秋一土,   秋一水甚至怀疑舅舅这样要把牢底坐穿就是谢棠陷害的!   秋一土就算再贪,他任职儿那偏远小县,哪儿能叫他贪上那么多金银财宝!   当时秋一水都心惊,   一堂屋挖出来,   成箱成箱的金锭、首饰、古董……   舅舅没被杀头,也是秋一水要死要活地折磨谢棠,结果,还是被判了无期。   是的,秋一水也没好日子过,   她现在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有生之年,把舅舅救出来,养老,一起享受地等死。   她如今没那么挥霍,为舅舅攒的。   她如今没那么贪玩,工作上还求点进取,为舅舅做的。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她舅舅是无恶不赦的奸佞小人,   秋一水也只跟舅舅最亲,毕竟,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就他了,   秋一水悲切地想,死也要死一块儿!我今后要带着舅舅一起享风光大葬!要有世上最好的坟头!占领世上最好的风水宝地!别怪她想法这么奇葩,她老家是重视厚葬,好像这才是对一个人一生最大的肯定……   “秋副院长。”小庄两手笑着递上咖啡,   “加杏仁泥了么,”靠椅子上养神的秋一水眯眼微蹙眉问,   “肯定加了撒。”   秋一水一切用度极其讲究,小庄有个小本子专门记载,日常的就烂熟于心。   接过咖啡,秋一水抿一口,又问,   “刚才我的发言录下来了么。”   “录了录了,简直精彩的一塌糊涂。”   秋一水眼沉下来。一点没有高兴之色。这段儿她录下来是为了甩某人脸子的! ☆、3.2   坐在办公桌后看作战报表的谢棠稍抬起头来,从无框眼镜上方看过去,秋一水一手插西裤荷包里走进来。   直接走到他靠椅扶手边坐下,另一手捏着手机呢,往他跟前一放,   “……我做不到韩偓及第后的收敛。‘轻寒著背雨凄凄,九陌无尘未有泥。还是平日旧滋味,漫垂鞭袖过街西。’他将得意收敛得这般潇洒,……”   谢棠取下眼镜,微蹙眉头,“你就这么说的?”   秋一水气往上涌。饶是她做好心理准备,从来她来甩他的脸子就没成功过,她做得再好,他都有屁放鸡蛋里捡出骨头!   秋一水放裤子荷包里的手还没拿出来,另一只手却已经“痛心疾首”地在桌面上敲,“我的个爹!要你给我发过来我照着你的说呀,你又不发!我这样说怎么了,还不好?”   谢棠慢悠悠,修长的指头交握,   “你以为你斯文的狷狂了一把,举错例子了。韩偓那名声……”他摇摇头。“官场上的人听了他,只会联想到他那更不要脸的表弟王泠然。你这叫弄巧成拙,叫人觉得你平日里多研究的就这号人。”   秋一水怔那儿!   脑子飞快转,   苦不堪言,   他说得对,   《唐摭言》卷二记载过这位王泠然,   王泠然及第后尚未得官,突然想到了正任御史的大表哥韩偓,便立即握笔给韩偓写了一封信。这封信的大意,把它译成白话文就是:   您现在身处富贵,我有两件事求您,一是希望您在今年之内为我找一个女人,二是希望您在明年之内为我找一个官职。我至今只有这两件事遗憾,您如果帮我解决了。感恩不尽。当然您也可能贵人多忘事,不帮我的忙,那么说老实话,我既已及第,朝廷官职的升迁难以预料,说不定哪一天我出其不意地与您一起并肩台阁,共处高位,到那时我会侧过头来看您一眼,你自然会深深后悔,向我道歉。请放心,我会给您好脸色看的。   这封无赖气十足的信,都可以作为变态心理学研究的素材了!当然,也成为千年以来厚黑官场学的警示条例。她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埋了这么个不好印象的头儿……   秋一水栽到他肩头,额头轻轻磨,眉头蹙得夹死苍蝇,“爹,你就不帮帮我,你就不心疼我……”   谢棠身子放松,往靠椅后靠,   秋一水终于两手都抽出来,捧住他的脸啃他的下巴,“爹,这是我最关键的一次发言呀,你都不帮我,不帮帮我……”又焦躁又委屈又娇气,   谢棠只轻轻拍拍她的腰,“一水,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白来的,我今天帮了你心疼了你,什么时候你找不着我了,谁帮你谁心疼你?所以说,靠自己最可靠。”   秋一水爬上去咬他的嘴巴了,他头一偏,“别胡闹,我一会儿还有会。”   秋一水撅嘴巴,“我知道你怕我又把口红弄你脸上,老古板,尝尝吧,防水不掉色儿的……”挨上,缠得紧。   ……   苏荷,   秋一水唱了曲《再活五百年》,妖孽们鼓掌鹊起。   小庄衬衣领口敞着,迪奥的皮带扣光彩熠熠,端了杯黑标给秋一水,   秋一水也是衬衣扎进西裤里,她正装好系男士皮带,偏好菲拉格慕,简单,有品位。接过来一饮而尽。   “秋副院,从此我西南大空军一半高级军官将出于你麾下了,感慨如何。”有人问,   秋一水两手叉在腰稍低处,再烈的酒在她脸上一点儿不上色儿,   “美呗。”倒是一点不吝得意之色,   “好咧好咧,就冲这份美,今儿不醉不归!”纷纷起哄,   秋一水扶额摇摇头,“明天还有会。”指了指餐巾纸,小庄抽出一张递给她。   她坐下来,笑得也开心,不想扫大家的兴,“玩游戏吧,一样热闹。”   玩起猜歌。   DJ用变身器改变了歌的原调,分两队,抢麦,看哪边猜对更多歌名。   秋一水玩这蛮烂,她听的歌少,会唱的更少。秋一水喜欢韩磊,唱来唱去都是他那几首,什么《再活五百年》《走四方》《等待》。   可她爱玩这个游戏,   小庄特能猜,啥歌好像都拦不住他,   秋一水就站小庄后头,要么抓着他的腰随时推,要么自己抢了麦“庄儿,快点快点!”   今儿小庄不在状态,好几首都猜错了,   小庄两手也是叉着腰,笑着无奈摇头,接受大家对他的“鄙视”,   终于……   一曲起来,   对方老早把麦抢了,却半天说不出歌名儿,   秋一水也疯累了,站那儿喘气地笑,抢不动了,   小庄突然单手环抱住她的腰超潇洒地大步跨到麦前,一手夺过埋凑她嘴边儿,妖笑地凑到秋一水耳朵边低语,秋一水“哦哦”两声后大声对着麦“忘情水!”   小庄松了她的腰,举起两手鼓掌,   秋一水一指点了下额角又一抛,向他致敬。   秋一水摊沙发里,合眼揉着眉心,   小庄倒了杯清水,正微弯腰准备给她时,   一男一女走过来,   女的在前,男的面带微笑。   “帅哥,猜歌很厉害哦,跟我们比试比试可好。”   小庄淡淡看过去一眼,“没空。”   女孩儿脸面上立即挂不住,“我们诚心来请的。”   秋一水微眯眼,翘起腿,接过水杯,抵唇边喝还瞧着那女的。   小庄也瞄着她,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其实更丢面儿,人家当你耍猴儿呢。   男的上前了,笑面虎一样,“何必伤和气,都是玩乐么。我们也是初来乍到,交个朋友。”   小庄没做声,   这边坐着的姜堰扭过头去,“诶,我说朋友,玩乐也该有个你情我愿吧,哪有这么死乞白赖缠着非要人陪你玩儿的?”   女孩儿扭头就走,男的笑容淡了,转身也走了。   只那么一会儿功夫,   秋一水端手里的白开都没喝完,   要命吧,   冲过来七八个男的,跳跨过沙发对着他们就要拳打脚踢!   这边也不是该挨揍的啊,   姜堰脱了外套一甩,“麻痹咧,老子们的地界也敢来撒野?”他里面穿的衬衣杠星都没拆。 ☆、3.3   秋一水在燕州还是有点基础滴,结交的,各行各业的“玩字派匪徒”不少。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老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费多大功夫。全捆了,包括女人们也不放过,两手反拷着挂在吧台衬子上,站,站不直;蹲,蹲下来,样子可丑。把对方逼急了,大声吼“老们是京城来的!你们这些土鳖三也敢!”女人们也是哭得惨。   门口,   姜堰一手搭在车顶,弯腰,“一水,放心,叫他们好受不了。”   她怎么可能受一点波及?再乱的场面,护不着谁也得把她护着撒,秋一水人一根寒毛都没动到她,不过扫兴罢了。   后车窗升起。姜堰拍一下车顶,小庄启动车走了。   ……   “……学员队干部在军队院校人才培养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且独特的作用,研究学员队干部的管理机制,对于提升军队院校的办学育人水平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绩效管理作为近年来被企业、高校广泛采用的科学管理方法。其先进的管理思想和科学工具,对推进学员队干部队伍建设有着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结合这次总后组织专家团下校调研……”   小会议室,   秋一水坐首座正中,正在严肃布置工作。   她侧后坐着的小庄低头看了看手机,不动声色,就算手机一连发来七八个讯息,看起来也是烦心事,工作场合,纹丝不乱。等秋一水讲完。   散会,   回到办公室,   秋一水拿起茶杯喝完水,坐下来歇口气,小庄才把手机拿给她看,   坐她靠椅扶手上,“喏,姜堰气死了,那几个孙子真有后台呢。全放了。”   秋一水靠着椅背划着手机一条条看,眉头轻蹙,   正这时,   又来了一条讯息,   是钟涵,   “小庄,姜堰被停职调查了,他不叫我告诉你,别告诉一水。”   小庄不可能不告诉秋一水,何况现在手机就在她手里。   秋一水起身穿外套,脸垮着,饶是这样也不影响美艳,气嘟嘟反倒更媚人。   小庄也没起身。抬头看她,“一水,这事儿犯不着你出马,我自己搞得定。”   秋一水睨他一眼,“谁出马了,我就是去瞧瞧热闹。”   走了。   小庄笑笑,也没跟上。有时候她内分泌失调,火气大,叫她发泄发泄也好。   到了警局门口,   秋一水给钟涵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钟涵小跑下来,   “我的个姑奶奶,说不惊动你,小庄真是你的个家生奴才,啥都往你跟前倒。”   “别废话,他们什么来头?”   “只知道是总后那条线下来的关系,老熊头扛不住啊,人低头哈腰放了不说,还把姜子绑了讨好他们……”   秋一水抿着嘴,一言不发,两手放风衣口袋里,往警局里走了去。   钟涵亦步亦趋跟着,   就见他如此护爱跟着一位美艳女郎直上局长办公室,秋一水的气场抓住了多少人的眼球不放……   秋一水脚一轻抬,踢开门,   局长熊志斌六十多了,马上就要光荣退休,事事只想息事宁人。谨记,这燕州呐,有几人是他荣退前千万得罪不得的,眼前这祸害秋一水当属第一!   要命不,她老子杨征,燕州纳税第一大户。说不好听,你们这些公职人员一半靠她老子养着呢。   更不提她老公公谢棠。燕州从五代起就姓谢!   再看看她本人,别看一副祸国殃民的绝媚容颜,人也绝非窝囊废,从军从政,最厉害,还有一张谁也说不赢的嘴……老熊头最怕她,一点不假!   老熊头忙起身,“哟,秋副院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早通知一声儿,”   秋一水微笑,“熊局,真不到火烧眉毛了,我怎么敢擅自来叨扰您。”   老熊头也是心里压力大,晓得她为哪一出,可是这次对方也强霸,老熊头谋算着先应付应付这祸水试试,   “哎,一水看你说的,多大的事儿,不过做做样子,送走他们,姜堰立即放了。”   秋一水讪笑,   “老熊,你这也半年功夫就能回家含饴弄孙好不快活了,别弄得为这事儿晚节不保。我燕州什么时候怵过强权?‘扬定十屠’连杀十天,‘三屠嘉裕’共计死我二十万燕人,哪一桩不是京城那帮狗日的办的。我燕州多得是好男儿,京九旗围我高阳水泄不通,孙承宗率众登城据守,城破,全家都战死,从儿子到孙子无一幸免,就连侄子都没逃走一个!当然,有英雄就有狗熊,洪成恒败走三河县,从此为京九旗卑躬屈膝,领兵直插我燕州要脉,可是想想他的下场,姓洪的至今在我燕州都没立足之地……老熊,可别学坏了路子,你这一怂,就怕连累子孙后代。”   一旁的钟涵肚子笑得抽筋。天下谁搞得赢秋一水这张嘴!嗯,关键是她那脑子,历史,像程序一样刻里头,引经据典,管它正理歪理,说死你!   果然,老熊头被说蔫了。当然,哪是真怕秋一水这鬼扯的陈芝麻烂谷子“凛然大理”,着实是怕她这“造谣不嫌事大”的坏嘴儿,真给她散布出去说自己“怕京里人”……燕州“本位主义”排外本就严重,着实会给自己落个很不好的名声儿……   “得得得,小姑奶,姜堰我立即就放了好吧,”   “官复原职儿?”   “复复。就是一水,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帮子人也就来咱燕州玩乐,错就错在有眼不识太岁,我看就算了,到此为止,他们也就过客,走了百了。”   秋一水微笑,“老熊,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人,这次肯定也是有人把你逼急了。谁呀,就算京里来的皇亲贵胄,这番做派未免也太掉价,你告诉我这背后到底谁的面儿,我也好心里有数儿,往后啊,怕了他,见道儿绕道走!”   老熊心里嘀咕:   别人老子也不买账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谢家自己人!   谁?你大伯子谢儿玉还有谁!   外传,你跟你老公公合谋害死了你老公,你大伯子从此跟他老子一掰两段,如今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这次,直接看中你家小庄要“猜歌比试”的,就是你大伯子的表小姨子,迟孝俐。   你还把她“吊起来”拷着,叫小公主手都勒出血痕了……   咳,老子万般不得蹚这趟浑水,   告诉你实情了,你不得了,晓得又闹出啥幺蛾子,你那更不得了的大伯子能饶了我?   麻蛋,老子夹中间真是两头难做人……   “一水,就当心疼你熊叔一回成么,这事儿,算了,谁谁谁,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叫熊叔起码在任内,混个平平安安好吧。”   秋一水始终两手搁风衣口袋里,   笑容,倾国倾城,“好。这次就听熊叔的。” ☆、3.4   有时候你得饶处且饶人,别人不依不饶怎么办。   事发时秋一水正在自己娘家杨宅指导厨娘弄“宋惠莲猪首”。   这是个会吃会玩的货,秋一水熟读《金瓶》,她亲自下厨弄的“宋惠莲猪首”连她老子杨征都竖大拇哥,吃遍天下,没人有秋一水会掌控到这么好的火候……   今天之所以没亲手弄。秋一水最近上了点火,指尖干燥不想碰水。两手撑腰后,尽当“总指挥”了。   杨征进来,远远就闻着香味,   问管家,“一水回来了?”   管家两手接过外套,笑着直点头,“今儿心情不错,一回来就说要弄猪首吃。”   杨征点点头,“心情好就好,不好,要把老子命都要了。”笑着说的。管家知道杨先生这几天也望着一水回来,上次又是吵翻天走的,杨先生也气急败坏,连说养了个白眼狼!结果白眼狼几天不回家,又着急……   站厨房门口。杨征边解袖口垮着脸看着她,   秋一水回头,“哟,一爹。又被外头哪个小妖精榨得脸色菜菜,正好,回来喝点猪首汤补补。”她有两个爹,叫杨征“一爹”,叫谢棠“爹”。   杨征快步进来就要张她一脚,当然是假意,秋一水笑咯咯躲开了。杨征这种超金钻大神,绝对是不分年龄段的妖孽们哭喊痴狂着要下跪舔脚趾的神祗,但人油进骨子里的狡猾与霸气。虽跟谢棠那种王者强霸古板比显得随和,却也万分难得近身。也就秋一水敢这么消遣她爹了。   “嘴欠,迟早有天你要栽在这张不知收敛的嘴上。”杨征点着她说,   秋一水儿吊,根本不理她爹说教,舀锅里一点汤唇边挨了挨,一挑眉,“不错。”   杨征拿她没办法,卷起袖子也走到炉子边。“我尝尝。”   他更潇洒,小指甲掭了点嘴里一探,这才是专业尝大菜。是滴,秋一水城府的一面全谢棠的授受,吃喝玩乐,包括匪气赖皮的一面,杨征的遗传。所以说,杨征真把他好的一面全遗传给自己亲闺女了,秋一水这边“现世报”也是他活该。   “怎么样?”品位这方面,秋一水只信她爹。没办法,杨征是燕州最昭著享乐大爷杨孔的单传独孙,“会享受”这点,隔代遗传传得才准!   稍微提提她家这老祖宗杨孔吧。   杨孔大爷,降生于同治四年,燕州南海县人。杨家祖上,系号称“杨百万”的巨富茶商。杨孔本人则为逊浑翰林,平易近衔太史。面翰后,曾捐过江滁候补道,一度也名列候任燕州水兵提督。   辛酉革命以借,杨孔大爷抱“不事两朝”之旨,隐居燕州祖宅“太史第”,以诗书饮食自娱。平易近初,任英美烟草公司华北总代理,进项甚丰。占了四条街位的同德里十号太史第内食风鼎盛,好像世纪头号饮食世家,杨太史本人,更是巍为羊乡美食家尾席。   杨太史不懂烹饪,只是精研饮食到了敷衍塞责的地步。因而,凡太史第每有新菜式推出,惟其死力仿照的燕州各大酒家立即匪版,纷纷冠以“太史”之名兜揽。燕菜中的模范传世之作“太史五蛇羹”,即在杨太史的切身指导下出世于杨家公厨。太史交游宽敞豁达,三山五岳、黑道白道都来,太史第内长年高朋满坐,饭局不竭,《兰斋旧事与南海十三郎》曾记:陈诚来赴太史第蛇宴的那一次,南华西路至同德里一带竟要交通管制,全数戒严。   古人常以“爱喝牛奶不必定要养一头奶牛”来挖苦于人,但是,当年杨太史家就是这么干的。因嫌市道荔枝不合口味,杨太史遂于罗岗洞兴办农场,引进各地良种,不惜工本尽心耕耘。是以,杨家不但四时水果不息,且有宏构在大公司出售。不光茶果点心一概廉价,就连“太史五蛇羹”的环节佐料菊花,亦由雇用的四个专业花王悉心培养汲引。身为这个钟叫鼎食之家的一家之主,杨太史每天“下午三时起床,凌晨八时中饭,晚饭划一消夜,要在黄昏当前”。杨家“除大厨子外,还有西厨子,点心厨子,又有一个斋厨娘,好吃的东西真多”……   提这么多,无非佐证一下秋一水为何难得再看上谁的品位,仅此“食”这一角掀掀杨家老底,说明他家曾经一切用度精致到何等咋舌地步,着实秋一水得杨征“真传”,还真再难瞧得上谁谁谁的富贵了。   “嗯。”杨征一点头,踱出厨房,   秋一水见得老爹首肯,欢笑跟着出来,   “一爹,我副院到手了。”   杨征侧头睨她一眼,“官儿大了,别学坏胚子,勤政爱民。”   “啧啧,谢棠都没说你这酸的话。别想糊弄过去,你答应我的事儿呢。”   上次就是为这吵翻,   他确实收购了亦秀地产,于是,如今被炒得最火爆的灵江江畔的“江尚”归他名下,   以前秋一水为楼吵,杨征也知道她就是“借题发挥”,秋一水只一想起她舅舅来,就得跟自己大闹一回,“争楼争财产”都是噱头。   这次,她是真非要一层楼不可!   杨征哪里吝啬这一层一层楼呢,说心里话,自己就秋一水和杨葡萄两个至亲了,死了,不都是她姐俩的,   是秋一水个白眼狼老嚷嚷“亲疏之分”,连她妹妹葡萄都懂:我姐才不稀罕你那些臭钱呢,她要的是尊重,你们老拿她当孩子,这不放心那不放心,我姐肯定不屌你们!   是的,就是三个字:不放心。   还有更心酸四个字:怕她跑了。   你看,她被谢棠占去,已经一半时间不归家了,要真给了她自己的空间,一水恐怕杨家门往哪儿开都不管了……   一水是个心野的孩子,还有一点,太仗义太重情,也怕有心人利用她这点,怕一水吃亏……   咳,杨征用心良苦咧,所以坚决死守一点:你秋一水想在娘家‘经济独立’不可能!   杨征也严厉警告过谢棠,你要敢出资给秋一水整大件儿,譬如住房、出国消费,管你天王老子,我拼老命也叫你再见不到秋一水!   谢棠也酷:“她自己的生计她自己挣,我凭什么养她。”   所以说,别不信,秋一水至今真凭自己那点死工资养命呢。   好吃好喝,好穿好玩,她不愁,世上啥东西她想要没有?全部挂她老子的账。只能挂账。   只一提实打实的钱财……秋一水其实是个月光族。 ☆、3.5   杨家多少下人躲门后头听,   又吵起来了。   “休想!你就是当了元首也甭想叫我给你一间房!”   “我当了元首还要你个屁房!说话不算数,你算个屁爹!”   “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再屁,也是你爹!”   “啪啪啪”砸盘子的声音,   又打起来了。   “秋一水!脑壳……”   下人们凑门缝看。   其实不凑门缝看,想也知道,杨先生一定又“抱头鼠窜”。这场面其实蛮滑稽,再高冷的神又如何,落下这么个儿女劫数也是八辈子损阴德欠下的债!   秋一水眼泪巴撒出来,   一个人坐廊下抹眼泪,   管家忙使眼色给甲阿姨,甲阿姨悉心走近,“一水,猪首可烂了,还吃不吃。”   秋一水手一堕,像生无可依也就猪首为伴了,“吃,怎么不吃,做着也不是给那老东西吃的!”   乙阿姨已经进去端猪首了,   秋一水砸也是看东西砸的。一大碗猪首她可不舍得砸,好半天弄的咧。   听见了里面吼,“不给她吃!养这样个白眼狼……”还听见管家直“嘘”“您又说白眼狼,上次就这么说。一水半月不回来……”“就,就是!……”杨先生“就是”半天终究还是没再把那“白眼狼”三个字飙出来……   猪首赶紧地端出来搁她手边,秋一水眼泪砸锅里。秋一水个坏种,外头人跟前牙帮子咬碎了也坚决不掉一颗泪,她就只在家人跟前哭,要死要活地哭……所以,你跟她亲不亲,还真得看她舍不舍得为你掉泪呢。   “去把我的外套拿出来。”低声跟甲阿姨说,   甲阿姨进来拿她的外套。杨先生一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甲阿姨心惊胆颤,落荒而逃出来把外套交给秋一水,   秋一水套上,扣子也没扣,抱起那碗猪首,走了。   杨先生追出来,“还没放盐!”   ……   秋一水坐自己车里驾驶位,抱着那碗猪首。越想越气,又抽噎起来。咕噜喝一口汤,是没放盐……   她这次又是为啥非要一层楼撒,   西欧的小六六就要上幼儿园了,   正好可以上西欧他们海工文工团的附属幼儿园,   这个“江尚”正好就在幼儿园边上,如果西欧住进去接送六六上下幼儿园都方便。秋一水是给西欧拍胸脯保证了滴:一定叫我干儿子报名之前住进他幼儿园楼上!到时候我也住进去,就可以天天抱着我的肥六六愉快滴玩耍鸟……   泡汤鸟,   杨征的“言而无信”叫她的“美好愿景”都泡汤鸟,   秋一水怄得眼泪呛呛神,给西欧打了个电话,“我就在你们团部门口。”   西欧出来了,   脖子微缩。陷进竖起的军装外套衣领里,黑色高跟鞋,笔挺的军裤,小跑过来拉开副驾的门,   “冻死我了。”   再扭头一看,秋一水泪渍未干地抱着一碗猪首,跟全世界对着干的一副怨愤,   管她那,西欧先把猪首夺过来抱着喝一口,   包嘴里没咽,眉头蹙起来,   秋一水一吸鼻子,“没放盐。该跟杨征干架之前放了盐再吵的。”   西欧生生咽下去,“没事儿,我这有盐。”不离手地抱着猪首了,秋一水的东西都是好的,西欧识货着呢。   瞄她半天,摇头,“啧啧,你老子没被你打成猪头吧。”   秋一水又一吸鼻子,恢复平常声儿,“没搞成,江尚的房子没戏了。”   西欧一懊恼脑袋一点,“跟你说别为这闹,搞得像我贪你一套房子。”   “我贪你儿子好吧!我真的想跟你一起住,你一个人带着六六现在还住团里宿舍,六六又要上幼儿园了,你顾得过来?”   西欧苦口婆心,“女王陛下,我现在安排得超好好不好,住团里宿舍怎么了,免费!还有那么多帅哥美女给我六六养眼,你不知道这小毛毛从小看谁他就能长成什么样儿?再说,我每天借骑车出来接送六六还能正大光明地翘班,你,你给个豪宅我住,剥夺我多少跟领导作斗争的乐趣!”   秋一水沉着脸目视前方,西欧知道也该哄哄她,秋一水想出来跟他们一起住也是借口,她就是心疼自己一人带着六六辛苦……“宝贝儿,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他可是你从我肚子里亲手接生出来滴,放心,怕你夯死我,六六我也不敢带瘦一斤撒。”许久,秋一水叹了口气,看一眼那猪首,“别都喝光了,给我儿子留点,熬了两个多小时呢。”“是滴是滴。”西欧连连点头。   秋一水稍窝身低头看了看车窗外他们团部大门口的布置,“花里胡哨的,又有人来检查?”   西欧一挑眉,“不就是那个总后的专家团下来视察,你们那儿没搞?”   秋一水一蹙眉,“搞啊,不过是不是也该像你们这样搞花哨点……”动起脑筋,   西欧拍了下她的腿,“领导,这是群众们的心里话啊,搞就搞得像样点,像这样扯的横幅连居委会大妈都瞧不上,只会又掉底子又扫面子,你看那旗子,涮得跟落凤坡似得……”   秋一水沉思,“你们团老曹是二纵评戏草台班子出身,喜欢这种乡土气,不过迎合上头心思倒是奇准,该学还是要学……”   正这时,秋一水的手机响了,   接起,   西欧看见她眉心一刺!   “怎么了?”   秋一水手机放外套荷包里,脸沉的有抹狠戾,   “姜堰被人打了,我去看看。”   西欧抱着猪首推开车门,“一水,你也小心,仗义的事儿弄不完的。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吱声啊。”   “知道。”   秋一水开车走了。西欧站风口看见她车转弯不见才叹口气走进去。   南京路口,秋一水的车在小庄的车旁边停下来。   小庄的车胎全爆了,瘫马路牙子上。   今儿风确实大,小庄两手竖竖风衣领,“上去办个事儿,下来就这样了,看来跟不短时间呢。”   秋一水两手搁风衣荷包里,也是衣领竖着,回头瞄了瞄,“傻比,这里有监控,谁搞的调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小庄笑,“他们还怕你知道吧,要的就是你知道,要不怎么立威?”   秋一水醒醒鼻子,小庄这才看向她眼睛,“哭了的?”   秋一水一蹙眉,“去医院看看姜堰。”   小庄拉开她车后车门,她上了车。 ☆、3.6   姜堰右腿都打断了,打着厚厚的石膏吊着,嘴角也是淤青,   就这,还咧着嘴笑,“我没事。”   秋一水外套敞着。坐他旁边的病床边,两手握拳反抵在膝盖上,眼色暗沉,“你就不说是吧。”   见了鬼!   姜堰那是愿意吃一点亏的人?竟然被打成这样了还装大度粗尾巴狼!   “真没事,谁暗路走多了没被小鬼绊过,老子只当跛一下提前给阎王撂单蹶子拜寿了。”   秋一水站起来扭头就走!   “一水一水!!”哎哟,多少人拦,小庄拉住了她的胳膊,   秋一水看他的手“放开啊。”声音低,   小庄笑,声音也低,“就怕你这么不做声不做气地生气。”   “放开。”秋一水发了火,小庄赶紧松了手,   妖孽全站着,除了废床上的姜堰,不过屁股也拎起来腰撑得不晓得几直。   “一水,我不想骗你,可这事儿追下去没意思!”   秋一水扭头,“我知道怎么才叫有意思。非要他谢儿玉的人把我的腿打断了你们才觉得有意思。甭装怂了,是谢儿玉的烂芝麻谷子关系是吧,那里面哪个是他的心头肉撒,非这样不依不饶?你们也配合,他指哪儿你们跪哪儿是吧,瞒着我有意思么,看见你这么懂事儿,我感激你是吧。”   看看,愣有这嘎的人!秋一水二百五起来。八千头牛拽不回来。   姜堰更坐不住,   千万颗忠心无处诉似得,   直敲胸脯,“一水,你要这么说抠我的肺是吧。是,是谢儿玉。看中小庄要赛猜歌的是他小姨子。可我是真怕他吗,他把老子打残了!我不为你?他毕竟是你大伯子,你又才升官儿,这时候跟他闹不值……一水!!”   秋一水直往外走了。她要的就是这个话,谁,谁这么非要招我!   没一个人敢跟出来的,   都知道劝是没用的,只能任她,她不出了这口气他们更没辙。   其实秋一水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接下来,照常上班,照常休息,该干嘛干嘛。   秋一水跟着谢棠现在住在小西山东麓,谢棠其实更喜欢小西山这边的行邸,阳光充足,比州主府邸更宜人居。   东麓行邸后小园子栽着一株海棠。   听说是谢儿玉儿时栽种。他也很爱护这棵海棠。   秋一水却不喜欢海棠,   倒跟谢儿玉没关系,   完全是被她原来跟西欧遇见过的一奇葩恶心到了。   西欧一初中同学,   二十来年没见,一次酒吧喝酒把西欧认出来了,那个神咵,   说买了两件黄花梨家具,兴奋得很,非拉着西欧去欣赏,秋一水也跟去了。   大宅,栽了不少海棠,放眼望去,满院开花,层层叠叠,粉红一片,是挺招人羡慕。   两件家具一般,算不上好也算不得不好,中庸之作。   这位同学招待,话虽多也开始渐显招摇,但是看在摆上桌的满满一盘海棠果,个头均匀,红里透黄,每个都带着长把,生动得像齐白石的画,西欧和秋一水也忍了。   秋一水拿起一颗放入嘴中,一嚼,立马定了格,酸得她睁不开左眼,因为左边嚼的,左脚心跟着也凉了,半天才缓上一口气,这东西怎么这么酸啊,可看着真是好看,羡煞人的……   趁那同学出去有事,秋一水朝西欧比了比腮帮子,出去漱漱口。   结果廊下叫她听见真塞耳的一句话,   嗲死,   “老公,你一会儿回来一定要当众吻我啊,我有两个老大不小还单着的同学在这儿,叫她们看看我有多幸福……”   见过作秀的,没见过这么作秀的!   连带着,秋一水连海棠的印象都搞坏了。   这几天东麓府邸的海棠出了鬼,管家老余心就纳闷,怎么好好儿地就起了败势呢?   吃饭的时候,   老余向谢棠提了这件事,   谢棠知道那是他儿子的心爱,   “你跟儿玉提提吧。”淡淡说,筷子夹起青菜,   是没注意坐那边小客厅沙发上翘着腿端着碗扒饭的秋一水微弯了唇。秋一水最近爱看一档养生栏目,偏偏这档节目都是开饭的时候放,她就非要边吃边看,手边儿还放着笔纸,给她舅舅记的。   谢棠夹起青菜,看见没动的鱼,又看眼那边的秋一水,   也没做声,   捻起鱼肚子,挑出大刺,   管家见状知其意,忙又拿了一干净碗,装上这些鱼肉快步走向秋一水,   “一水,今天鱼都没支筷子,快趁热吃。”   秋一水眼睛盯着电视,“嗯。”   管家放下,   就看着她,   她这边不吃,那边谢先生也不安心,   秋一水再拿起筷子扒饭时看见管家看着她,“哎呀,你守着我干嘛,鱼我一会儿吃,里面有刺,我这么看哪有功夫。”   管家柔声,“肚子上的,大刺儿都剔了。”   “哦,谢了。”你说她是个鬼吧,人只要是好心她都接,变脸也快,鱼肉往嘴巴里塞,边嚼还边说,“我爹是个不会吃鱼的,你把肚子上的留给他,我一会儿啃尾巴……”管家笑,回头看谢先生,谢先生好教养地端坐那儿扒饭,不过唇边肯定有笑意。   两天后,   得闻,谢儿玉要回来了。   早上出门前,秋一水绕到海棠那边廊下出门,   看向海棠,冷哼一声,走了。   灼灼光华,也经不住害人精每天往里倒老鼠药呀。   一天,这位主都工作正常,还下系室听了好几节课。   下午,正常下班。   秋一水先去检署二处健身房一趟,   明明正在练拳击,拳击套都没拆,   秋一水把他招出来,   “来,朝我这打一拳。”指了指自己右眼,   明明张着嘴瞪她,“一水,脑壳被门夹了?”   秋一水又点了点自己右眼,“快点,趁我还忍得住疼!”   明明好笑地抬起拳头,重比轻放,“神经病!”   秋一水勾着脑袋像妖藤上的艳鬼瞄着他,“非叫我把你被狗撵的照片……唔!”明明这拳头重,因为着实气,上次喝酒喝大了,明明本就怕狗,结果秋一水抱来只博美追着他后头撵啊……秋一水全程录像,笑疯了!   秋一水捂着眼上车就哭了,   骂咧咧:麻的谢儿玉,老子定要血债血偿!   流眼泪地还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这几天留的够尖了…… ☆、3.7   真的很疼,   秋一水捂着右眼咽了口唾沫,快步走进去。   “一水回来了……”撞的老余恨不得转个圈儿,“这是怎么了!”愣也还是叫他看见哭肿的另一只好眼!   秋一水低着头不停步,甚至小跑上楼!   连谢棠都起了身,“怎么了?”   老余忙指自己眼睛。声音小口型大“肿了!”   谢棠蹙起眉,“一水!”这一喊,秋一水才在楼梯上停了步,   回头,   还捂着右眼,   好眼睛望着谢棠,其实,余光全看齐了……很好,都在,谢儿玉,还有个生面孔白莲花萝莉,不消说的,就是他那“不陪唱就要命”的“娇贵”小姨子了。   酝酿,酝酿,   秋一水一抽一抽,再次泪水决堤。   可就不哭出声,死咬着唇,居高临下死盯着谢棠!   谢棠走近几步,稍仰起头。眉头却是蹙得紧,“下来,我看看。”   秋一水扭头就走!   “一水!”   谢棠上了几步楼梯,   秋一水就站那儿不动,   谢棠上来扶住她左臂低头看了看,好眼睛眼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紧捂着右眼,   “我看看。”   秋一水左手一甩。犟着愣是把头往旁边一侧,   谢棠有点发火,当然也是急的,几年了,秋一水他跟前没哭这狠过,“耍小性前儿也该叫人看到理由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越犟就能出结果了?”   秋一水猛地扭过头来,放下右手,大哭冲他吼。“我再也不在你家耍小性儿了行吧!今儿你儿子能找人把我打成这样,明儿我死哪里都不知道!……”这才开始轰轰烈烈哭天抢地号,仰着头,两手垂着,生无可依,万世遗孤,全世界都欺负我……   你要谢棠受得住!   秋一水右眼红紫肿得像两片肥肥的小贝壳,乖乖,她生出来起,哪遭过这种罪!   谢棠如何个不痛快地抬起两手,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抬起想摸她的右眼,“这。这到底……”真有些话都说不出来,   秋一水只管仰着头哭,感觉他要挨上自己的眼睛了,“别碰,疼。”这是真因为疼抽气地哭,这声“疼”才是把谢棠的心真抠碎了,沉着脸,忽然弯腰一打横把她抱了起来,直接上楼,“去叫常意。”声音很沉,那是有怒意的。   被这么突然抱起来……搞鬼,连秋一水都没防备,一时怔那儿!   她这老古板上天侯霸气入地的爹,可不是这样轻易情绪外露滴人咧!特别是对她。兹要是有外人在,秋一水拉一下他的衣摆,撒娇喊喊爹,回来都得甩脸子她看。所以在外头,秋一水当他是阎王,老远看见,扭头就走!谢棠也不是没视察过他们单位,只要谢棠来,秋一水宁愿请病假在家也不在单位丢人现眼,你说轮到?长跟每位校领导握手时,她是握还是不握?谢棠肯定没她计较这深,秋一水就是气他,到时候肯定不伸手,公共场合我跟你老死不往来,一个眼神都别碰,别说手了……秋一水就这嘎。   眼下,   这还当着他那坏心肠儿子的面儿呢!……   诶嘿,一想起他那超坏的大儿子,秋一水忆起正事来……诶!我正事儿还没办呢!   扳,   腿直蹬,   “没完没完!我不能叫人这么白打了!”   “先叫常意看眼睛!”谢先生是真动怒了,   秋一水哪里怕,“看什么眼睛,总也是将来被人打死!呜呜……”   谢先生停了步,   低头垮着脸看她,   扭头下楼,   直走到儿子跟前,   “要怎么才不叫白打。”   哪里想到,   怀里的坏种腾起来狠狠照他儿子的左脸就甩了一嘴巴子!……修剪了几天的尖指甲呢,看似甩打,其实,抓呀!谢儿玉左脸立现五指抓痕,血苍苍……   她腾起得再突然,   父子两都不是吃素的,   秋一水被抱在他怀里,谢棠可以往后退能避过去的,   谢儿玉也一样,脖子往后一仰,照样躲得过去,   却,   都没动,   倒似,   一个任着出手,   一个忍着挨了……   “啊!”萝莉小美人叫了起来,大惊失色一手恨不得捂住嘴!   不过,有谁理她呢,   谢儿玉手都没抬,任脸庞血丝儿渗,淡着脸,“爸,你这是偏心在明处了。”不笑不怒,你说他恨进心里也有可能,反正秋一水是这么想的。谢儿玉是她见过最像死人的人,一般不长眼的可能还叫他这是“贵冷如佛”,只有秋一水叫他这是“坟里扒出来的”,阴损得厉害!   谢棠口气也不热,不过看得出,眼里肯定有无奈,   “不叫她出了这口气她这眼睛好不了,不过,一水这点我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闹,”谢先生的眼神确实又冷下来些,该有的理性与霸气还在,“她眼睛怎么弄成这样我肯定得弄明白,她冤枉你,为什么冤枉你,这些都弄得清楚。只是,儿玉,如果真是你,或者你下面的人,这么伤害她,我弄明白了,可也不得答应。一水从住我跟前起,我就跟你说过,她是我们的家人,你可以不跟她往来,但是不能伤害她。爸爸没有偏心,今天是一水把你的眼睛打成这样,你铲她一巴掌爸爸也不阻拦。”   说完,抱着怀里“终于解恨”的祸害上楼了。   秋一水窝他怀里,还在小声抽,不过乖巧多啦,小猫咪一样小小抽噎,   她会察言观色咧,   看上去她这盘搞赢了,其实,谢先生肯定也生她的气,气她不懂事呗,非要搞他儿子一巴掌回来才舒心!   谢先生说不偏心,其实心还是偏的,   不事情还没弄明白么,这巴掌就挠过去了,   可真到事情反过来,   是秋一水外头打了儿玉的眼,儿玉这会儿不问究竟上来要挠她一巴掌!……你看他爹拦不拦!肯定到时候话又是别样的说法了,反正肯定不得他这心肝宝贝吃一点亏,   所以说,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谢先生还是偏心了滴,谢先生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所以这会儿才会看着秋一水也不心疼……咳,还是心疼滴。常意给秋一水敷药时,秋一水哇哇惨叫又大哭,谢先生抱着她手都被她抓红了,还是不由自主轻轻做拍哄状,“再忍忍,再忍忍……” ☆、3.8   右眼蒙着纱布,秋一水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那药水儿浸着瘀伤边儿有点痒,她老想抠。   谢先生亲手为她铺床,抬头一看,她那毛手又要去抠。忙伸手一拉,“要剁手是吧。”   秋一水zhe,“那我今天给你暖被窝,你把我手捉着就行了。”笑得黏死人。   谢先生神情淡淡,松了手,弯腰继续给她攒被角。   秋一水也不敢再zhe,知道他还在生气,这事儿没搞清楚咩。   秋一水两手插进裤袋在床角坐了下来,也不吭声,独眼儿望着前方。   就听谢先生轻叹一口气,脱了深蓝的开衫羊毛背心,卷起衬衣袖子也向洗手间走去。   秋一水扭头往洗手间瞧着笑。   听见他的洗漱声,   谢先生生活相当有规律,生活习惯也非常好,不抽烟不喝酒,也就喝喝茶。   他出来时。   秋一水已经坐在被窝里,   还是独眼儿望着前方,老实巴交的样子。   谢先生拿起矮桌上的遥控器最后确认了室内温度,开了床头灯。关了廊灯,脱去衣裤搭在小沙发扶手上,上了床。   一进被窝才靠好,秋一水翻身就扒在他身上像个癞皮狗脸枕在他胸前,右手抬起来,“捉着。”谢先生也抱着了她,要捉也捉着了。   床头光暖,又是偎在一起这么暖和,秋一水更zhe。“疼死我了……”谢先生也温柔许多,抱着她的手慢慢拍她的背,低头,下巴也轻轻摩她的额角,“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秋一水嘚啵嘚啵说了前因后果,说到自己眼睛这伤时,停了下,最终还是招了实情。“你!”谢先生抱着的手一紧,哎哟。多么恨铁不成钢的,可是秋一水抬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我就是气不过嘛,不打他一巴掌我心里不舒服!”谢先生低吼,“太胡闹了!哦,人就为一口气,这种疼都能忍?”“能!”你说她嘎不嘎。可偏偏就是这种嘎更叫谢先生不知道怎么管教,“你回来跟我说,事情调查清楚了,就算落实了是儿玉的错,你到那时候再……”谢先生都气糊涂了,觉得这么说也不对,哦。儿玉这一巴掌怎么都该挨了是吧?   可是,坏种还有理由,“就算落实了再打我也站不住脚,他没伤我一根毫毛呀!”   “所以你把自己打成这样,嫁祸给他再打就站得住脚了?”瞧瞧这混账逻辑!   坏种犟得很,“起码这么出手我痛快,不欠他的。”   “一水啊一水,”你能想象出谢先生这有多么地没有办法么。是的,就这么个货,以谢棠性格,就算当年被秋一土陷害着了道儿,换做任何人,谢棠不可能跟她再有任何关系,哪怕冷酷到底不管就是不管!可是,这个小祸害是秋一水,谢棠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纠缠,渊源到这么深刻的地步了……还是气,多少有些“这么些年了,我怎么就还没把你教会”的懊恼,“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说不定儿玉一点都不知情呢?”谢棠真有点为儿子抱屈呢。以他识人的道行,今儿领来的那迟家小姑娘,是个心眼儿挺多的,我家秋一水心眼估计还是比她多,但是没她那么能装,起码装的时间长不了,你看才多会儿不把事情完完全全都招咯……   秋一水一听这话,撇了下嘴,“我从来不打女人。何况那小娘们仗的是他的势儿,是‘冤有头债有主’啊,他就是个头儿!”   谢棠已经没有脾气了,又把她抱紧,“那你在外头仗的都是我的势儿,你要在外头这样惹事儿了,人上来铲我的脸,你愿意么。”   秋一水抬头看他,独眼儿里真挚得一塌糊涂,“我可能这么仗势欺人么,你这么说我才伤心呢,我真就这么不懂事儿了……”   谢先生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是啊,他的一水是有底线的,就像他之前对儿子说的,“一水不会无缘无故闹。”他也知道一水是“对事不对人”,这孩子就是被宠坏了,但是,并没有宠歪……   最后,这事儿还是得谢先生来“落锤结案”,   这边,该心疼心疼后,还是管教了一番,“再不准这么混账地拿自己赌气,养好性子,多动脑筋!”秋一水反正心愿达成,“哦哦”装马虎听话。   儿子那边,谢先生也再次安抚,   出了这事儿,儿玉肯定也过问了下,“爸爸,相关人我也都处理了,这件事确实有做的不地道的地方,我以后也会注意约束下边人的言行,您放心吧。”   “我看也不是你的人在里面参合吧,主要是迟家那小姑娘在燕州觉得打着你的旗子更威风更好来事儿。”   “爸,孝俐还小,哪懂这些。”儿玉笑笑,   见儿子淡淡了事,谢棠也就不再往下继续说了。   他这么维护,哪里是因为这小姑娘,   天下人都知道儿玉有多么爱黎欢,爱屋及乌,也就对她表妹“呵护有加”了。   说起他这个大儿媳,起初谢棠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是黎家主动找来联的这门姻,   黎欢自小身子弱,养在佛门里,据说是黎家听高僧指点,执意求这门亲,叫儿玉做上门女婿,可以保黎欢一条命……想想,谢棠当然不高兴,也不是面子问题,要双方孩子真心过得到一处儿,儿玉上门又如何?只是这无缘无故,仅凭一个和尚的话,两个孩子从没见过面,上来就“冲喜”一样地叫儿玉娶他家闺女……谢棠一开始就拒绝了。   哪知,   儿玉却愿意,   他说他其实在庙里见过黎欢一面,愿意守护她。   之后,谢棠真正第一次见到黎欢,多少也明白了儿玉为什么仅凭那一面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   到底是佛堂里养出来的孩子,   黎欢的静美可到天下无双的地步,   自有一种灵动的神韵游走她周身,容易叫人入迷。   好吧,既然儿玉喜欢,也就求个“心甘情愿”吧,   至此,谢儿玉做了京城黎家的上门女婿。长居京城。 ☆、3.9   秋一水伤了半只眼,在家请了两天假。   空二社区托儿所门口,戴着墨镜的秋一水脖子缩羽绒服里,自己车门口跳小碎步,冷啊……   托儿所的门打开了,   会走路的小朋友排队被阿姨们带出来。   秋一水冲前头,“六六,六六,”   小肥六六也滚过来抱住她的腿,   你看她戴那大个墨镜阿姨都没把她认出来,跑过来拉六六,“您是……”   秋一水忙取下眼镜儿,“我啊,他干妈!”   露出纱布遮住的半边眼,   肥六六直跳,“独眼龙干妈!独眼龙干妈!”   秋一水弯下腰抱起他,“坏东西!”咬他。疯闹一团。   阿姨这才认出来,“眼睛怎么搞的,”   “撞东西上了。”秋一水傻笑,跟阿姨简单寒暄了几句,抱着六六上车了。   兹要是她接六六。车上一定全套,   又是后座的儿童专用座椅,又是儿童保温吸管杯,还有各样玩具。各类精致小食。   把小六六在后座专用椅上绑好,六六已经拿起小飞机“呜呜”比划了,秋一水手指头哈口气暖了暖,又打开自己做的小蛋糕,揪一坨塞他嘴巴里。六六三岁半了,她妈妈想立即就把他转到正规幼儿园,毕竟社区托儿所教的东西还是少了。   “好吃么,”   秋一水单腿跪后座儿上,也揪了口塞自己嘴巴里。   六六“呜呜”小飞机,小肥腿子还一上一下欢快地动,“没爸爸做的好吃。”   秋一水手当即就停那儿,爸爸?   “谁你爸爸?”   小肥六六根本不理她,又拿起小tiger跳,   秋一水抓住他的小肥爪子,“乖六儿,跟干妈说谁你爸爸呀,哪儿蹦出来的爸爸呀!”   六六烦了。直扳,“老虎老虎!”秋一水抓着他的肥爪爪小老虎掉地上了。   秋一水弯腰捡起小老虎,板起脸“干妈问你话,你不说不给你玩。”   小六六还是蛮怕她滴,这符合西欧的教育理念,小孩子得怕个人,要不这小就无法无天,长大怎么管?她这么说时,是偷偷看向秋一水滴,秋一水就是从小被惯的谁也不怕,看看如今……秋一水瞪她,我怎么了,我不怕人可也从来不害人。西欧腹诽。你还不害人?……   嘟着小嘴,眼睛就望着小老虎,“齐叔叔做的小狮子蛋糕才好吃,上面还有须须。”   小孩子咩,说得清楚什么。秋一水慢慢诱导,   把小老虎上了一圈发条,放自己腿上一蹦,六六立即又要伸手要,秋一水手一举,“明明齐叔叔,为什么叫爸爸。”   “他要我叫的!”六六急死了,手脚都蹦,   秋一水把手里的小老虎挨近他一点,“最后一个问题,都在哪儿遇见齐叔叔的?”   “滑滑梯滑滑梯!”真把小肥六六逼疯了,他说得清楚什么地方呀,秋一水笑死,给小老虎又扭了几圈发条,给了他。消停了。   秋一水爬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平稳启动车,开车时没再想这件事,专心驾驶。只要载着六六时,秋一水驾驶格外小心。   带回他妈妈单位门口,   给西欧打了个电话后,秋一水松了安全带扭头就趴椅背上看六六玩小tiger。   这会儿能放松下来想想这“爸爸”怎么回事了。   西欧从来不透露六六哪儿来的,谁的种,西欧嘴比瓶口严。   秋一水只记得那时候一起吃饭,她给自己倒了小杯茅台,要给西欧倒时,她拦了下,“一水,你坐好,我有话跟你说。”   “啥事儿,搞这严肃……”当时秋一水笑着放下酒瓶,   “我怀孕了,所以我决定不考紫阳宫的办事员了。”   秋一水呆那儿,   “啥?怀孕?!”   说说西欧吧,   学历上她可比秋一水扎实得多,   西欧不折不扣从小到大一路学霸上来,按秋一水的话说人都学痴了,原来一起出来吃饭,西欧点餐都是规规矩矩举手,服务生过来,她像背化学元素周期表地点菜,堪称奇葩。   西欧的妈妈是大学教授,却,怎么说,有点市侩,   一心想西欧嫁豪门。   这学霸学痴了一般两条道上狂奔:要么情商极低,除了满脑子学识,生活基本不自理;要么情商也一路激发,变得超级叛逆,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西欧咩,成了这两条道上的夹生货。   有点她妈遗传下来的市侩俗气:我的理想不是做麦当娜,不是做希拉里,不是做龚如心,不是做林巧雅,我的理想是相夫教子,无疾而死,找个我喜欢的男人,我玩他的指头,他玩我的指头,天天腻一起。如今天朝的残酷现状是,A男娶B女,B男娶C女,C男娶D女,A女一不留神就成剩女,只能做A男的情人,或者B男的红颜知己,或者C男的人生导师,或者D男的女神,我不要。我认可这个魔咒,我的专业是帮客户制定战略的,战略最重要的是时机,时机之窗对于我并不大,因为多读了这些年书,然后事业心也按捺不住,手痒痒,埋头仔细做几个项目,稍微一晃,就过三十,就剩下来了。我得早作打算。   所以西欧不排斥她妈妈给她安排的相亲,啧啧,简直累积起来的“相亲史”她能写成一本书!   但是另一方面,西欧情商偏偏又不低,叛逆的本事不小,作怪的本事,也不小。   她二十五岁就带研究生了,   她的学生布拉德就问过她“你老娘总教育你不伏低做小,誓要嫁入豪门,豪门到底怎么定义呀?”   是滴,一拜西欧为师,西欧就教育过他,做管理咨询这一行,对于任何数据,先要搞清定义,否则毫无意义。比如港口吞吐量下降,要搞清是同比还是环比,含不含集装箱,再比如才女,会吹口琴、下个跳棋、写庞中华体的毛笔字、泡个不会背唐诗的作家,不能算。   西欧慢悠悠告诉他,“豪门就是,富到想吃一个冰激凌就吃一个冰激凌,想买五斤上好的荔枝就买五斤上好的荔枝,看上一件大衣,三种色儿,不考虑,一样一条。荷包不觉得疼。”   第二天,布拉德就给她买来一只冰激凌,五斤荔枝,一样三色儿的大衣组合。“我是豪门,嫁给我吧。”   西欧当天就把他逐出师门!   西欧的奇葩事还有不少,不过这么“冲皇冠”的卖力叛逆,肚子都整大了!……秋一水当然还是得至少把眼睛刮一下看她!   她死也不说孩子是谁的,   又放弃了考紫阳宫办公处的大好前程,   把她妈妈气死了,   也将她逐出家门了!   西欧过来抱她的肥儿子,看见秋一水玩味地瞄着她,“怎么了?”   秋一水没事人地挠挠头看一边,“没什么,眼睛不舒服。”   西欧撇一下嘴,“作的,下次再欠打,找我,我拿皮搋子给你精心雕琢,保准不伤眼球,外头伤情照样可观可怖。”   秋一水没理她,又去戳六六露在外头的屁股蛋儿,六六又跟她闹。   来日方长,秋一水这人也是好奇心重,她总得弄明白到底是谁搞了西欧又不负责任,这么些年不管她娘俩儿。这不存在西欧嘴严不严或者愿不愿意说,你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肚子里种了种,总该有个态度吧。 ☆、3.10   “再坚持一会儿,最后一道……”   秋一水靠椅背上稍仰着头,小庄弯腰给她右眼抹药。   “好了。”   小庄向后挨桌沿坐着,盖好药盒帽檐儿,看见秋一水倾身拿起桌上的镜子左瞧右瞧。   好多了,淤红还有点。   她真是只艳鬼,人眼睛上留这么点伤情一定不怎么好看,   可到了她这里,愣还有些“晒伤妆”的效果,更美艳。   小庄个大男人会抹个啥药,这是给秋一水抹,手尽量轻了,指尖上多余的药抽出卫生纸两下揩干净丢纸篓里,没再看秋一水臭美。   秋一水又把口红拿出来抹,   小庄知道她这么隆重是为啥,今儿一来上班一听说终于下来的“盼望多时”的总后视察团里就有谢儿玉!……原来他这趟回燕州不光为他那棵要死的石榴树啊,正儿八经,人家是下地方来视察工作滴。……秋一水眼就沉下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小庄弯腰把药放她办公桌下边屉子里,抬身时看见秋一水已经把她的唇抹得很红艳了。   “你这是去诱惑他,哪是震慑。”小庄起身捞起军装外套穿上。   秋一水看他一眼,指着自己的唇。“我这叫正红,今儿要的就是这个‘正’。一,邪不胜正;二,确实有研究表明。男人面对女人红得很正的唇,不容易集中注意力。我诱惑他干嘛,他是我儿子!”   小庄忍不住笑,“你家稀烂的关系呐。”   ……   “谢主任,这位是秋副院长。秋副院,这位是总后政令部的谢主任。”   最尴尬的倒成为这个做介绍的书记王石全了。   如小庄所言,燕州谁不知道他谢家稀烂的关系,   这表面大伯子和弟媳妇,实际后妈和继子的关系。简直臊得人都没地儿说,   但是,   谢家这二位却均坦荡如砥,   秋一水十分官场地面带微笑先伸出手,“谢主任辛苦了。”   她当然笑得出来,这实话实说,心里都在笑,   因为谢儿玉脸上的“五指印”也没消全,都她个狼爪子抓的!谢儿玉也没说怎么遮掩。人心里都犯嘀咕,这“五指抓痕”多暧昧呐,多叫人浮想联翩呐!……谢儿玉不在乎。当然谁还敢真当面问他不成?   话说回来,也就秋一水看得爽,   儿玉脸上这“抓痕”多少人心疼,也多少人痴迷……儿玉着实一块冷得美爆的玉。谢棠两个儿子都有直击人心的美颜,小阳英年早逝,多少人慨叹臭名昭著的祸害天不容寿,却也惋惜,多漂亮的个孩子啊……   “不辛苦,职责所在。”儿玉淡笑握住,也是公事公办。   两人手握住……   估计,这是多难握在一处的手哇。   平常,如这两只手握在一处,   一,人伦不容,他们那稀烂的“亲戚关系”……   二,天理不容。反正就秋一水这边而言,谁会去握仇人的手?估计儿玉也绝没这个兴致……   于是,   此时这两只手握在一处是具有“划时代意义”滴,   虽然短暂,   两人这点说起来蛮有默契,   一握,   几乎同秒里松开,   恐怕连对方掌心里的温度都没探明……   也就打了这声招呼,   秋一水面见其它视察组的高官了,儿玉也和其它院领导说着话儿……   王石全已经算小心安排了,   尽量不叫秋一水与儿玉有直接汇报工作的时候,   但是不可能完全避免他两不见面撒,   比如说随堂听大课,   秋一水是院里负责教学这块的,   儿玉下来视察分管的也有教学这板块,   一些工作汇报可以由下面的处室主任代劳,   “听课”这类主要环节秋一水还是得主要负责的。   她就坐在儿玉左手边。   看起来两人都放松,   都翘着腿,   全右腿压左腿,这样可以连哪怕动一下碰到对方的可能都完全消灭了。   儿玉腿上放着小黑皮本,有时候写几笔。   秋一水的黑皮本放在前边小桌上,要记录时,她伸手拿过来,划几笔。   有时候秋一水会余光瞟几眼他写什么,   他的字很轻,龙飞凤舞,看不清。   秋一水腹诽,连谢小阳的字都摹的颜体,字迹隽秀,你写这么飞故意的吧,怕我看见……   正淡冷移眼移向讲台,   出状况了,   这个平时讲课蛮叫秋一水放心的青年女教授忽然在讲台上晕了过去!   当然身体为重,一番救援后,中断的课还是要上啊,   这件突发事件其实也充分展现了秋一水平常的工作能力,   关怀教师,   稳住课堂,   处置干脆利落,   这样大的检查跟前,临时叫谁上去顶都带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秋一水也叫勇于担责吧,   看了看表,稳得很,“还有二十来分钟,直接把后面的PPT调出来,做个当堂小讨论……”   秋一水走上台,   面带微笑,   “看看这就是有领导听课的潜压力,小陈教授都顶不住了。”一下活跃了气氛,学员们纷纷笑起来,秋一水两手相握稍抬放于前,“言归正传,小陈教授这些时颈椎就有些不舒服,谢谢大家刚才对她的关心与体谅。”又稍一欠身,显出优雅从容。“接下来这半堂课,我们就顺着刚才小陈教授的思路做个讨论吧。说说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叫冯道。对了,有人认识这个小人么,”抬起右手笑着向下面示意,示意知道的举手回答,   没人举手,   真挺冷门的一个小人,确实没几人如她记史这样倒背如流撒,   秋一水故意选这么个冷门例子也是为了激趣,   有人举手了,   叫多少人吃惊,   谢儿玉举起右手,规矩,也自是他的一派洒脱感,   “五代时的冯道吧,先后为十位君主效劳。”   秋一水不得不在心里感谢一下他,   他此时的“配合”着实只有“更锦上添花”的效果,“事十位君主”噱头一抛出来,学员们更想听听她讲讲这冯道了……   “冯道原在唐闵帝手下做宰相,公元九三四年李从珂攻打唐闵帝,冯道立即出面恳请李从珂称帝,别人说唐闵帝明明还在,你这个做宰相的怎么好请叛敌称帝?   冯道说:我只看胜败,‘事当务实’。果然不出冯道所料,李从珂终于称帝,成了唐末帝,便请冯出任司空,专管祭祀时扫地的事,别人怕他恼怒,没想到他兴高采烈地说:只要有官名,扫地也行。   后来石敬瑭在辽国的操纵下做了‘儿皇帝’,要派人到辽国去拜谢‘父皇帝’,派什么人呢?石敬瑭想到了冯道,冯道作为走狗的走狗,把事情办妥了。   辽国灭晋之后,冯道又诚惶诚恐地去拜谒辽主耶律德光,辽主略知他的历史,调侃地问:‘你算是一种什么样的老东西呢?’冯道答到:‘我是一个无纔无德的痴顽老东西。’辽主喜欢他如此自辱,给了他一个太傅的官职。   身处乱世,冯道竟然先后为十个君主干事,他的本领自然远不止是油滑而必须反复叛卖了。被他一次次叛卖的旧主子,可以对他恨之入骨却已没有力量惩处他,而一切新主子大多也是他所说的信奉‘事当务实’的人,只取他的实用价值而不去预想他今后对自己的叛卖。因此,冯道还有长期活下去不断转向、叛卖的可能。   那么大家可以结合刚才小陈教授讲述的‘旧制专制’哺育出来的所谓‘自由人’……”   秋一水在讲台上来回走动了几次,表达清晰,语速适中……小庄很佩服她注意细节的本领,预感自己可能要上去“救场”了,秋一水第一件儿就是叫小庄去打湿纸巾抹去了正红的口红!于是,台上的秋一水几乎素颜,尽管清丽里还是见美艳,却已不具侵略性,缓缓细致而言,认真的眼神,很得人亲近……   秋一水把这后二十分钟的课堂掌控得很精彩,   告诉世人,她坐上这个“副院”的位置,一定不是凭她身旁这位谢家人所谓的“裙带关系”,   扎扎实实,凭板眼自己打下来的这江山! ☆、3.11   西欧带着六六在常吃的过早摊子过早,听见旁边两个男的议论,   “太狂了,完全亡命之徒。他们怎么打劫车知不知道,国道上面不搞,一般都是省道偏山路的位置。狗日的,大晚上,扯那种粗麻绳横道儿上,你想一下那开过来的车子多快,绳子拌轮子里不翻车才有鬼!人拖出来,钱抢了不说,人也杀了!是不是穷凶极恶……”   “听说是兄弟两个吧,”   “是滴,爸爸妈妈还是老师,大王读书的时候就爱撬门溜锁,父母溺爱撒,护短,后来把弟弟也带坏了,出来作案,越作胆子越大。”   “怎么这难捉着咧?警察都是吃干饭滴。”   “这是说规矩话,兄弟两个都有脑子。反侦察能力强,又能吃苦。说是上次都围到山上了,三天呀,你说他们能吃什么?那样搜山还是没找到,估计那几天他们躲着吃草喝尿都能忍。”   “几可怕哟,千万别跑到我们燕州来啊……”   不知怎的,西欧听了心里也发寒,她只是看向小六六,平安是福啊,无论天灾、人祸。像我们这样的平常老百姓不遇上就是福喏……给六六又喂了口豆皮。西欧此时是万万没想到,这件她不过道听途说来的一桩“恶性案件”却,强势骤然地改变了秋一水的人生!……   今天是个礼拜天,正好是谢棠生日,   秋一水起得很早,亲自担面配料,给他下寿面。   其余都好说,就是弄这“老火面汤”得特别讲究,   当然,也不是独独秋一水重视这份汤的熬制,该说这是燕州人普遍的共识。   汤是燕州饮食文化“釜底抽薪”似得的底蕴,更是燕省男女长幼们平凡生活的荣幸源泉。延续许多天离开了汤水,浅度的会导致虚火上升、消化不良、口臭、以及面目可憎,严重的则可能会影响到对人生对全国的看法了。呵呵,说的一点不浮夸,燕人深信汤药同源。若缺了汤水的持续灌溉与调理,难免百病缠身。   如今日常,炽烈的天气大坏胃口,甚至进食减少,营养缺少,是故必须输入液态食品,以起滋补之效果。在把持上,即是将干鲜生果菜蔬、鱼肉鸡鸭拆配以药材,对季候、温度、干度及喝汤者的神采、气血作一番望闻切问,选出一个天人感应的配方,浇上哺育了世世代代燕人的旻江之水,将满煲材料之精华以文火熬出。毕其功于一汤。   秋一水喜欢熬汤,特别是给家人熬。听听水,看看火。瞄瞄钟,等到喝汤人喝时的那种滋润、知足与幸运,不消说,全都写在脸上了,秋一水也就跟着滋润,知足,幸运起来……   谢棠生日这天,秋一水都会很乖顺,绝不惹他生气。   亲手服侍他吃完面,碗筷都是她去洗,   谢棠想写写字,她给磨墨,   有时候,她挽着他的胳膊两人静静在府邸庄园围着山走一圈,   说说有趣的话题,笑笑,   通常谢棠下午会处理政务,   秋一水也不得闲着,最喜欢整理他私人的柜子,通常打开一看,还是她去年的陈设,她也会拿出来衣裳抖抖,书晒晒,小物件擦擦……   晚饭,秋一水也会下厨亲手做几个小菜,   谢儿玉和他老婆回来给他老子拜寿,秋一水也不亏待他们,无论饭桌上饭桌下,尽量不说话,做个温顺的好孩子。   谢儿玉和他老婆这天不回来,秋一水更高兴,那就是她跟谢棠的私人时间,饱餐一顿后,下下棋,有时候谢棠也会带她出去登高看看夜景,他用大衣包着她,总会说一句:祝来年一水平安康健。很朴实,却也情谊深厚,他的生日,他祝愿的话永远只为她的安康绵年……   是的,秋一水还是知好歹记情分,舅舅这件事上她一直怨怪谢棠,但,改变不了她和他这么多年,他对她,一如既往地护爱、宠惯。是的,谢棠很宠她,只是,他的为人性格不会将这份宠爱表现得这样甜腻炽烈,细水长流般温吞地付出,让你暖在心间。名分,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已经不重要了,如此亦父亦情,秋一水是打算着陪他终老的……   今年,他父亲生日,谢儿玉正好也在燕州,黎欢在麓山清修,儿玉嘱咐就不用特意赶过来一趟了。席间,儿媳妇用电话给公公拜了寿,说在麓山清隐寺也为他点了长寿灯。谢棠谢过。   晚饭后,父子两说了会儿话,   秋一水懂事儿地不打搅,窝自己房里网上打麻将玩儿。   谢棠推开门,“一水,去看看你舅舅吧。”   秋一水心一噔,面上却散淡,盯着电脑荧屏,鼠标还在动,“等一下,我打完这一盘……看他干嘛,”这声很轻,“我们去山顶烤野兔。”这声又恢复正常,牌局已结束,起身,向他走过去,兴高采烈,“刚才我饭都吃个半饱呢,你烤兔子我吃。”抱住他的腰。   谢先生捋了捋她颊边的发,“秋一土在狱里立了功,可以减刑。”   秋一水怔那儿,   “真的?”眼睛有点红,   “嗯,今天才宣布的,不过减的不多,三年。”   秋一水还是忍不住,泫然欲泣了,直点头,   “三年好,少受三年罪。”   抱着他腰的手要松,想抬起捂住眼,不想哭,今天是他生日,即使为舅舅,她也不想破坏这气氛……   她要松的手被他贴着腰间握住了,   “就我们两,我开车带你去,一来,他这才立了功得了好消息,肯定希望你去看看他,再,我也确实有些话想和他说说。”   他的掌心暖暖的,秋一水靠他肩头,吸鼻子再吸鼻子,半天,“祝你生日快乐,今天好像还没跟你说。”   抱紧她,“嗯,我今天很快乐。”   哪里想,   这声“很快乐”就戛然止在了她陪他度过的第十个生日上,   整整十年,   十年的陪伴,   争吵过,   温暖过,   虽不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却也有了等同的意义,   如此突然,   如此凶残,   这样的陪伴却轰然止在了一根横跨马路的粗麻绳上!   秋一水的要命人生路,   或许,才刚刚开始。 ☆、3.12   历史上蛮多蛮邪的事,跟佛有关滴,秋一水张嘴就来几个:   唐宪宗皇帝迎佛骨,一年后就死掉了。唐懿宗也要来一次,有大臣劝谏说咱们别扯这个了。不听。生得见佛骨,死也无悔!见了。死了。   邪吧。   还有一桩就蛮凶残鸟,元武宗时代的喇嘛牛逼冲天,谁敢打喇嘛谁就被砍手,谁敢骂喇嘛谁就被割舌头。后来真有人见着喇嘛不会说话鸟!   再嘚啵一个仗势欺人滴,   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原名冯小宝,这小子最好玩的事情就是每天骑马出去溜达,只要见到道士就拉住剃头,然后塞进寺庙当和尚。被他按住脑袋剃度的和尚有好几千,你说他是不是邪上加邪!   好吧,之所以唠唠这些,   是因为糟心的秋一水也遇见邪事了,   跟和尚有关。   “啊!!”   当吉普在暗夜里被一根粗壮麻绳“绊倒”,秋一水的尖叫响彻路灯稀疏的道旁,   你以为下边的情节该是这样了吧:   两个穷凶极恶的兄弟歹徒上场,   与可能已经受伤的谢棠进行“殊死搏斗”,   谢先生要么凭借多年霸道王气。英雄救美将秋一水死死守住,成就一场凄美生死恋的开端,   要么,接地气点,谢先生毕竟不是壮小伙了,哪敌得过两个恶鬼投胎的壮年罪犯,当然还是会死死守住秋一水,最后还是走向凄美生死恋的开端……   总之,一定凄一定美。   结果……   错了,   真实的剧情是这样荒腔走板滴上演鸟。   谢先生的车确实被一根麻绳绊得七滚八落,   要不秋一水也不会发出那样猪被杀千刀的尖叫,   两个兄弟歹徒确实也上来搜车,   见一男一女倒没有被抛蛮远,安全气囊打开,俱被卡在原座,   想着肯定得先对付男的,   兄弟俩野蛮扯开车门就要把谢棠从驾驶位拉出去……嗯,比冯小宝那邪上百万倍的事情发生鸟!   “啊!!!”兄弟歹徒两人四只手一抓上谢棠衣领,竟然发出比秋一水还惨无人寰的惨叫!   秋一水……要被撞晕过去就好鸟,哪怕,当时一翻车她被甩出去甩的十万八千里也好鸟,只要她没看见这一幕……偏偏,她尖叫脑充血精神愈发好,清清楚楚看见了眼前一幕!   亲咧个娘咧!   两壮汉真如那电影儿里放的特效,从挨着谢棠身体的手指头开始漫漫往上虚化。细碎地全变成亮晶晶的碎屑落在地上!他们的尖叫声直到脸庞嘴边也变成碎屑纷落地上才停止……鸦雀无声!由历尽绝命恐怖到死一般的沉寂……卡在气囊与座椅间成“倒6”状的秋一水看得清清楚楚,细节分毫不落!   她已经不会叫了,   除了鼻子出气这种纯生理反应,她还会有其他“更自如更受自己控制”的反应机能嚒,   因为,接下来,更邪性的事儿在继续发酵,   两个人间穷凶极恶的蟊贼终于“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彻底不讲“前世今生”地化为碎屑后,   一直趴着不动好像被撞晕过去的谢棠也开始发生“化学变化”了,   他更潇洒,   “嗖”得一阵青烟钻出车去,   还在车厢内留有芬芳。   极叫秋一水渴馋的香味,   却还不及细细体味到底什么香,   车前。   那阵青烟慢慢又化作人形,   一尊清艳绝伦的佛立在了车前。   只见他右手持梵函,左手作拳,面庞美意盎然,   秋一水已经全傻了,以为自己在梦中……   “孽障,还不下来。”   他明明垂目禅定样,一动不动,并未见开口,声音何来?   再说,   他说谁是孽障?   秋一水是真吓成傻瓜蛋了,她还左右瞄了瞄,   可也就这瞄的功夫,她发觉自己手脚能动,气囊也变小,座位根本就没卡着她,她滋溜一下就能爬出去的……嗯,她还没完全傻成木坨坨,着实动作麻利,其实也是仓皇逃窜般呀,滋溜一下从车门里爬了出来!   “你!你……谢棠……”秋一水肯定不敢靠近他,躲乌七八糟的车前盖儿后指着他,向来伶俐的口齿也傻不拉几了,   “咳,”听见一声多么无奈的叹息,   “是我逞强了。我以为化作一个各方面相对完美的凡人来约束你,看来并无多大成效,你为我们带来‘戾气’的可能性还是这样强烈。   我这手印为破魔印,右手舒五指指地,左手以五指执衣角,即可灭诸魔恶鬼,一切烦恼皆不动。   破魔印万年不出,今,你一遇险,它就出现了……我没有控制好它。”   如果秋一水稍微礼点佛,认些佛相,   听见“破魔印”她应该立马痛哭流涕、做五体投地状千万拜膜大喜过望!   眼前,   可是大名鼎鼎的五方佛之东方阿閦佛!   阿閦佛又称东方不动佛,   代表大日如来五智中的第二智“大圆智慧”。此智慧以大圆镜为喻,是说其智体清静无染,显现世界万象如大圆镜。此智可觉悟人的本性,使之具有断绝世间烦恼而成就涅槃智慧之菩提心。   好咧,难怪秋一水跟着“谢棠”这十年,不说慧根大透,聪明劲儿不缺吧,烦恼有吧,可也深刻不了,终究是太宽心地度日鸟。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秋一水不信佛,   这一切在她看来就是邪气冲天!   壮着胆她要走进佛,   目的,伸手揪一下他,   活的?有温度嚒?   胆大妄为的孽障吧,   饶是这样被吓着,她脑子里想尝试的还是“毁佛”……   “不准动!”   佛音都有些颤,似乎再不敢亲近她,   接着,说出了一串半文半白的晦涩话,   秋一水还是努力理解了下,意思如下:   “我是管不了你了,看看“他们”管不管得住你,(他们是谁肯定不明说),你就慢慢混吧。不过可以提示你,能叫你怀了孕生下的却是佛骨的谁谁谁,可以把你带回佛界,你这才算有主了。”   秋一水再开口想问明白……已经问不明白咯,   事实,   从此以后,秋一水就再没“脑子清白”过,   这段“顶级邪事”在她脑子里的记忆自是被抹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   她把“谢棠”也忘咯,   却,   “怀孕”两个字倒叫她像人生唯一使命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急不急死人,   接下来,   秋一水一心就想着生孩子咯。 ☆、3.13   秋一水来帝都屈指可数,不过却看过不少关于帝都的文字。   写得好的,像周作人、俞平伯、沈从文,都是南方人,为了生计聊居京城,写出的关于帝都的文字半干不湿。什么《北平的茶食》《我观北大》《陶然亭的雪》,全都显尽南方人的局促,了无精神。   最欣赏的老舍,是个京城人吧,可能又呆北平太久了,感受太多,写出的关于京城的文本,东一榔头西一杠子,毫无逻辑章法,而且还压不住地煽情:“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秋一水边开车边哼哼里面的句子,舍先生这篇《想北平》她几乎能用舌头吮出墨味儿了。   她这是要去垂杨柳中街邮局前,那块儿一条无照卖旧杂志的,秋一水每回来一次称回去几十斤。是滴,这里的杂志跟卖菜一样。过秤称着卖。   “唔……”秋一水的车慢慢熄火,   这是条只容得下一车进出的小道,   社区里的羊肠路分个什么单双行,像这样两辆车打了个对头,纯粹看谁横谁往前,谁孬谁让道了。   秋一水开的一辆jeep自由光,23万左右,   对面是辆奔驰G,两百万左右,   以秋一水的小肚鸡肠。愈发不得让,她老子限制她开豪车,她痛恨一切拿豪车跟她斗狠的人!   两辆车都沉得住气,   俱不做声,   也俱不退让。   事实,真正不做声的也就秋一水这头,   对面车里的成部咬牙切齿骂惨咯,   是滴,按约定俗成的走法,他逆行了,   可对面这辆逼自由光也太他妈不会看世道了,   垂杨柳这边是空一家属区,多少都有些眼力劲儿,看车牌撒!老子挂的空总的牌子,你他妈就是个二百五,这时候也该看看“政治形势”。空一正在创“优秀战区”,难道领导都没给下边儿把点嘱账滴?   忍不住,成部按了下喇叭,   对方不屌,   终是把成部惹烦了,下了车,倒要看看是个啥傻比,   敲玻璃窗,恁还不开,   成部单手叉腰,行,跟老子杠上了是吧。   打了个电话,“吃几把吃!就你他妈这空一上坡处给老子堵住了……”   不多会儿,   徐俊来了。张开北也跟来瞧瞧。   这饭局是这样个由头:   徐俊是空一的,算左小权的人吧,   因着这层关系,受空一领导委托,特意请这次“直检”的两位要人吃吃饭:成部和张开北。   成部那是跟着左小权一路厮混长大的绝对嫡系,徐俊当然跟他更熟些,   张开北是左延的高级参谋,自带着一股子老谋深算的城府味儿,到底有点距离。   左家豪霸空部几代人,如今的空总司左延两个儿子,左小年左小权,也各自有自己的势力了,他家算是京城本土世家里最被看好“下届登顶”的一家了,因为没有绝对的“败家子儿”,就算小儿子左小权有时候闹点出格的事儿,人能力那是毋庸置疑,于是左家最被寄予厚望。   这会子徐俊虽也是左小权嫡系,平常跟成部那也是熟的不能再熟,可毕竟今儿他做东,结果就这么“出师不利”,请来的贵客竟被堵在自家门口出不来了?岂有此理!这不懂事儿的逼犊子可得给点教训!   徐俊带着火气,他可没成部那隐着火了,大力敲车窗,“下来!狗日的,要不老子砸窗了啊!”   车窗还没动静。   徐俊一个眼色,   带来的军警开始砸窗!   “哗啦啦!”驾驶位的车窗玻璃被击碎,   看见,   里面竟然是个女的,   稍举起杂志略侧身偏着头遮着。   女的又如何,坐实是个傻比,徐俊他们一点不怜香惜玉,拉开车门,伸手就要去拉她“你他妈娇作给谁看……”却没碰着人呢,女人突然一掀杂志,坐直腰身,怒气冲冲,“我乃大明山西总兵、左都督周遇吉!”说着,还抱拳向右一拜,“才至雁门此地,即得上谕,迎敌与你这些乌合之众。你是谁,俺认得,不就是李自成的养子李双喜,不折不扣天下第一恶人,不爱金钱美女,就爱捉活人斫去手脚,看着对方痛苦在地上爬行蠕动!你也就这点砍人手脚的本事,战场上根本不济事。我手下大将敖一功曾与你交战,你圆瞪怪眼,咬碎钢牙,操大刀直冲而来,奔着敖一功的手腕便跺,但又如何?我一功大喝一声,纵马迎上,后发先至,一刀就砍向你的脑袋壳,你个怂蛋,抱住马脖子刀都不要了就跑,马屁股都被俺一功砍下一大块肉!……”噼里啪啦呀,直说的徐俊晕头雾向,两眼发直!   好吧,   真正晕头雾向,两眼发直的,还不是她这嗡嗡嗡牛头不对马嘴嗡得些啥,   徐俊心想,就算我是你说的那啥李双喜好吧,谁说老子不爱金钱美女?金钱着实可以放下,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可万万放不下!   不错,徐俊看直眼儿,看痴心的,是她这张美艳水灵得叫人心碎的眼、鼻、口、唇、脖、胸、腰、臀、腿……妈的,恨不得现在就抱上去亲一口!   秋一水的怒视,她觉得正义凛然,其实,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一个“嗲”,   还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嗲”,艳汪汪,娇zhezhe,一看就想抱着跪着哄:乖乖,别生气,我错了……当最没出息的爷们儿。   她嘴巴嘚啵嘚啵动,   你看着就是口舌生津,只想不住吞唾沫,心生邪念,要是被她缠住她嘤哼……我可怎么办呐!魂都被她勾没了……   是的,车里的艳娇货坐在玻璃渣椅面上,膝盖上还有碎玻璃,却毫不打梗,“义薄云天”地一番义正言辞,好似,她真是那“万夫莫开”的周遇吉……哦,男人呐,心酥骨软,是滴,你是“万夫莫开”,是个男人都过不了你这一关撒……   同样,   后头几步站着的成部和张开北也俱是一怔……张开北可能眼睛张得更大些,他除了被眼前人无双美色惊了下,大部分,可能还是被她的身份……   所以,当徐俊和成部回过神,互看一眼,眼里俱流露暧昧的笑意……成部咳一声,一哼,“看来这女的脑子有毛病,大白天的这神经病怎么能随便放出来,也没人管管?先拘起来拘起来,这属于危害社会治安知不知道……”眼看人就要被从车里强拉下来,   张开北突然疾走一步上前,“不行成部!” ☆、3.14   “怎么,老张,这美妞儿你也有兴趣?”成部坏笑,   张开北把他拉到一边,神色正经许多,小声。“她你不认识?”   成部这一听,情态淡下来,莫非有主了?也是,这一看就是金屋里养着的,就是不知道谁这大的艳福……不成!谁的后台也得捞过来给小权试试。小权近些时郁郁寡欢,对什么都失了兴致一般,这么个不俗的艳货……嗯,如果光有长相也不至于叫成部立马想把她拿下,关键是她疯言疯语这番话,细听,真好玩儿咧!小权应该喜欢。   “不认识。认不认识我今天都得把她带走。”成部办事儿就是以辣手著称,麻利,果断。   “不行不行,这个真招惹不起。”这下成部有些玩味儿了,啥人呀,都叫张开北犯了急。成部个货。精油耗子里成的精,知道如果真待张开北把实情抖露出来,反倒难办。先发制人,根本不给张开北细碎分析形势的机会,“徐俊,绑了!去八一农场!”   还说左小权“有分寸”,看看他手下这帮人,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了?所以说,真正了解这京城九旗内脏粑粑事的,应该做个明眼人:就算如左家这看上去“有出息”的。核儿里还是无法无天!不过平常披着“大家公子范儿”,做做样子,不那么没脑子的“光天化日辱没门庭”罢了。   “好嘞!”都是小权嫡系,徐俊心领神会,亲手拽过秋一水的胳膊,“妹妹,找个好地方再跟你细细聊聊为啥我大清能灭了你大明。”秋一水要叫,这个干脆,嘴巴一捂,刀手脖后一砍……乖乖‘周遇吉’真折在了‘李双喜’手下!   小权这会儿在“八一农场”养狼呢,送那儿去不摆明“羊入狼口”?根本不听……不,叫根本就不叫他说话,成部上了车,旁边徐俊抱着秋一水,成部手直拦一定要劝阻的张开北,“老张老张。你放心,小权也不是个猴急的,我们这也就送去给他开解开解……”哐,车门关了,扬长而去,徒留张开北还追车几步,“她是谢家的人!!”车上的两只鬼听见没?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的,能给小权找着这么个乐子难得咧,管谁谁谁!   车里,   成部扭头瞧这也算难见的艳模样,   她晕过去还蹙着眉头,好似多忧国忧民。   徐俊拇指抹了下她脸颊,“妈的,好嫩咧。”像百八辈子没见过嫩妹子。咳,肯定见过不少撒,就是没见过这么连晕过去都勾人的!   徐俊抬头冲成部,“小权估计不喜欢这样的,狐狸精似的,他喜欢清淡些的,咱得把她的妆卸了,这嘴儿也太红了……”   成部倾身去捞抽纸,“乖乖,抹得啥口红,这水滟……”结果,抹几下,根本不见掉色儿,“质量忒好了吧。”这两鬼还不信邪,路上徐俊下了车特意去专柜还买了卸妆水儿,秋一水那脸上折腾呐……这下两人该服气了,这艳货天生绝媚难自弃,那蝴蝶唇越抹越勾人,徐俊挨着她额角,冲成部笑,“小权不要她,我把她当祖宗养,天天跟她吵架玩儿,输了叫她亲死我。”成部睨他一眼,“出息。”   这边,两忠犬麻利儿向小权“献宝”去了,   张开北到底更有“大局意识”,   那边,燕州还在谢棠的百日州丧期内,你这就把他的宝贝疙瘩……   是滴,   张开北当然一眼就把秋一水认出来鸟!   燕州谢家本就是强悍一族,   最近,燕州更是举世瞩目的焦点!   全因,谢棠暴毙,   而暴毙的原因竟叫人如此唏嘘,   两个亡命之徒,   可说毫无目标性地随机作案,   竟然恰恰逢上的就是私人外出的谢棠!   显然对方凶残,又以一敌二,身边还有个宝贝疙瘩要无论如何护着……终究搞不赢。据说,在沟谷下找到了兄弟恶徒的尸首以及谢棠的一些随身物件,而谢棠的尸首也在更下游的险滩找到,早已分尸不全。最近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估计三人同时坠落,翻滚中谢棠坠力最大,摔到了更深处的石滩,又被当晚涨起的水流冲刷碰撞于乱石……   他的宝贝疙瘩秋一水算是被保护下来了,   人,却疯了。   也是,估计当晚的“搏斗”十分凶残,从秋一水毫发未伤可想谢棠是如何搏命地在与歹徒“厮杀”!秋一水眼见了这一幕……甚至有可能眼见着三人一起摔下沟谷!……   想也想得到,这对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是何等的刺激与伤害……听说,秋一水三天后才醒过来,醒来后,精神恍惚,神里神经尽说些疯话:   一下“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说的潸然泪下,她是诸葛亮。   一下又“朕闻以德下人者昌,以贵高人者亡。是以五岳凌霄,四海亘地,纳污藏疾,无损高深。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当无罪,是其狂也。譬尺雾障天,不亏于大;寸云遮日,何损于明!”谆谆慨理,她是唐太宗。   哎哟,反正一会儿哭一会儿正儿八经,一会儿忧国忧民,一会儿忧民忧国,都是大情怀呀!   当然,她附身曾国藩最多,   乖乖,曾国藩家书她张嘴就来,说的还是文白相间!……医生都被她动情动理说得……快疯了……   她常拉着主治她的主任老头儿的手,   “九弟呀,”这一喊,底下一大串管他是随从、医护、工作人员,全憋着笑……其实,怎么能笑?谢先生尸骨未寒,全州还在大肆举丧……所以,都得憋着,拿命憋咧,因为,每天面对这么滑稽的场面,即使再悲伤,你忍不住撒……   “内疾外证,果愈几分,凡郁怒最易伤人,余有错处,弟尽可一一直说。人之忌我者,惟愿弟做错事。惟愿弟之不恭。人之忌弟者,惟愿兄做错事,惟愿兄之不友。弟看破此等物情,则知世路之艰险,而心愈抑畏,气反和平矣。”   主任老头儿这时候只有唯唯点头,“是是,大哥,您放心,我一定戒躁戒怒……”笑死人好不好!   这么又搞了三四天吧,   也就谢棠出七,   秋一水醒了。   但是,把谢棠全忘了,她只记得自己是他的儿媳妇,根本不记得实际上,她跟他儿子那才叫缘分浅,跟他才是……你说这事儿谁好去点醒她?看样子,无论谢家、还是她娘家杨征这边都刻意要瞒下来这桩不伦丑闻了。忘了也好,起码不记得就减少悲伤,一水本来就疯了,何苦叫她更伤心?   照业的一水,醒了也没全好哟,时不时还是会“人格分裂”,哎,尽往“帝王将相”上凑,得亏她这脑子得装下多少“忧国忧民”的柴火才够她烧哟…… ☆、3.15   燕州那般惊天动地,张开北不明白怎么谢家人就任秋一水一人来京城晃荡了?   这下惹了事儿可不好,张开北眼见着这秋一水一看就是个祸头,小权要脑子一不冷静干了糊涂事儿……张开北疾往大觉园行去!   南山大觉园因里头有千年古刹大觉禅寺而驰名,这座古刹辽代咸雍四年(1068年)始建,金代为金章宗行宫。近代是左家府邸。   左延生于此年少长于此,虽家中有古刹,却也没叫他多信佛。左延的血性更军人一些,他一辈子就与蓝天打交道了,本就有一副过硬的飞行驾驶本领。15岁即下基层部队,严苛的军事训练一步步由士兵走向将军,所以为人刚性坚毅,现在的生活依旧不喜奢华,生活作息有规律,还有部队生活的影子。   张开北一路入司令书房,先将情况禀告给了左延办公室主任姚冀。两人一同往大觉寺走去。   原来,大觉寺一三世佛年久失修已然要坍塌,情况反映到左延这里,司令说来看看,看着也就一榔头一铆钉的事儿,竟亲自动手参与加固工作。想想。或许这于司令而言也是乐趣一桩,自己家里东西坏了,亲手修修,也当活动胳膊腿儿休息一下了。   张开北进来,三世佛位于大觉寺未对外开放区域的昴觉殿中。   佛金漆呈朱色,肃穆凝重,与前面堆放的艳俗贡品形成反差。宝殿迎面高悬门额大匾《无去来处》,一看就知是乾隆皇帝的御笔,圆润精妙。据说原匾为乾隆帝所题,民国时期被军阀所毁。军阀就是土豪,理解不了“无去来处”,以为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意思,一毁了之。后人只好又在乾隆文字档案中集出“无去来处”,竟然也天衣无缝。无去来处为佛学第八识,去来就是生死。前六识眼耳鼻舌身意都通俗好懂,后两识(末那识、阿赖耶识)常人费解,也正是形成烦恼的根本。   张开北信佛,于是进殿本能肃然起敬。   此时,司令立于梯上,正在敲打加固的框沿,   “司令,”姚冀喊了声,   “怎么了,”左延没回头,依旧在钉钉子。   姚冀看了眼张开北,张开北忙恭敬上前一步,   “司令,是出了这么一件事……”   张开北论述了原委,   说前头时司令一直只是听着,也没见多大反应,   当张开北终于提到“带走的,是秋一水,我在燕州见过她一面,是谢棠的……”   司令这时候放下了锤子,回头,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说谁?”眉头蹙得可紧,   “秋一水,就是谢棠的小儿媳妇。其实是他……”   司令一抬手,走了下来,   “人呢,”   “被成部和徐俊带去八一农场了,小权在那里,怕他们胡搞……”张开北紧跟着,司令人已往外走,“嗯。”却只是点头应了一声,脸色落得很沉就是。   司令看来着实很重视这件事,亲自乘车前往去八一农场了。   一路上,司令的脸色都不大好,   姚冀和张开北以为这是事关谢棠,如此燕州大丧期间,要伤了秋一水一根毫毛……事儿还真会闹得不止一点大!   其实,   谁都不知道此一刻左延心里在想什么,   或者这么说,谁都不可能想象得到,此一刻左延心里如何滋味难明。   他此去,只为一个人,   是的,只为秋一水。   至于谢棠如何,他儿子会如何胡闹……左延的军人思想还表现在对子女的教育上,却和平常为权者的教育理念很是不同,他对两个儿子儿时严苛、少时教诲、成人就放手了。这是训练军官的路子:一个将者,征战沙场,生死关头没有谁救得了你,唯有靠自己的脑子与魄力。而这,只有靠自己去征战打磨。小年和小权,他给了他们高贵的出身,给了他们优渥的生存条件,给了他们享受最优越的教育、成长的环境,也就是说已经给他们打下了最好的基础,至于今后的路,你已成人,是福是祸,是生是死,你自己去奋斗,别想在任何事情上再依赖你老子,因为,你已经成人了,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自己选怎样的路存活,自己负责。   有人觉得左延这种教育还是属于鹰氏教育,这样的“不管不顾”显得过于冷漠,容易淡漠亲亲。事实上,从他两个儿子和他的关系上来看也确实如此,小年小权从来不喊他“父亲”,都是“司令”“?长”地随职务叫。而且兄弟俩关系也不亲热,各有各的江山,当然全凭自己打下来的。左小年在德国读书六年,一面都没见过父亲,学费自理。左小权犯事被军事法庭管制,父亲分毫不理,被发配漠河戍守边山三年,吃草的日子也过过,父亲一面未见。   所以,左家爷三儿性子都有些孤冷,都好像捂不热似得,难免也叫人唏嘘,富贵之家,陌路至此,谈何骨肉亲热……   由此可见,左延在子女的教育上都秉持理性淡薄,更别说对旁人。那他何以对秋一水反应这样大?   好吧,这对左延而言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却也如一颗芒刺埋在心底不少年头了,叫他想起来如人生污点,难以启齿。   简单说,   秋一土当年要算计的真正大佬是他左延,   却各种奸险狡诈、不可思议、阴错阳差,秋一水醒来是在谢棠的床上!   当日的情状左延现在是着实一分一秒不想回忆,   人渣秋一土自作孽不可活,也已陷大狱不可能有翻身之日,   出乎左延意料,谢棠竟跟秋一水纠葛也这么些年!……在左延看来,谢棠简直是疯了,你放不下秋一水养在身边也就算了,不至于把自己的小儿子也搅合进来,非叫谢小阳娶秋一水干什么!   谢小阳,天下简直无人不知,谢家真是老百辈子出这么个祸害,   好在老天不容,年纪轻轻就被收走了。死了也干净,要不左延都替谢棠担心,谢小阳不省心,秋一水……哎,左延现在念这三个字心里头都臊悔,这是个更不省心的……谢家的日子怎么过呐……   事实证明,谢家的日子过得还是糟心,   谢小阳死了,传,谢棠和秋一水合谋害死的,   谢儿玉离开谢家,远走京城,入赘黎家,   简直一场豪门大戏看得世人“百般乐道”,老谢家的脸面早已荡然无存…… ☆、3.16   左小权裹着军大衣弓着腰坐栏杆上,抽着烟正和齐震说事儿,徐俊抱着秋一水后边儿跟着成部来了。   “这是怎么了,”齐震问,左小权只稍扭头瞧着,   徐俊蹲下来。撇过秋一水的脸,“漂不漂亮,”笑呵呵,   成部走左小权跟前说了事情经过。   左小权眼睛确实一直盯着秋一水。   “弄醒。”声儿平淡,也没见多大兴致,   徐俊拍向秋一水的脸,嘀咕“她挺能睡的,刚才那么盘她也没醒。”   成部单手倚着栏杆笑,“徐俊可喜欢她呢。”   左小权看一眼他,成部感觉到不对劲,接着左小权就说出了挺叫人意外的一句话,“喜欢的话趁早找个地儿上了,玩腻了再送来我打发。”   徐俊忙抬头,“小权,不是这个意思……”   左小权也抬抬夹烟的手,微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没明白我的意思,明着说,这货我得破了她的相,趁着没动手前儿,好模样的,你们喜欢就多玩玩,厌了,我再来发落。”畜生说的话!全无一点人味儿!   这是为啥呀?自然都好奇,谁呀。小权认识?且仇怨不浅呢,要不一眼认出来不说,凶狠也一触即发……   “她,你认识?”成部也不觉立起了身子,   左小权吸一口烟,弹弹烟灰,   “秋一水。谢小阳的老婆。”   这下连抱着的徐俊都松了手,   “操蛋吧,那傻比的表子扒灰老婆?晦气!老子还把她当圣女了!”   徐俊站起身,再没半点怜香惜玉,踢呢,愣把秋一水踢醒的!   秋一水在草垛子上滚了一圈,   长发也散了,   像只软绵绵的小猫咪蠕动几下,醒了,有点迷糊。粗草扎着脸疼,她挠了挠,   闻着狼骚味了,一下清醒,爬起身,人都没看,扭头去看圈里的狼!   狼群几只向这边走来,   秋一水紧张地往后爬几步,   这才回头看人,   人,坐着的,靠着的。站着的……不怀好意,   秋一水心跳得超级快,   她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动作非常关键。要发出尖叫太示弱,与其浪费体力去叫,不如瞅准时机……秋一水不吭声地爬起来拔腿就跑!   这还真叫人想不到,她会跑?   徐俊追了几步呢,从后面把她抱住,秋一水也不反抗,头发全散了,她垂着脑袋,发丝如瀑两旁落下来,像鬼。   秋一水个嘎巴子货心想,跑的不够快,一会儿他们如果把我丢进狼圈里,我得跑更快,这会儿只当热身了……   神经病咩,愈发什么都敢想敢搞。你说秋一水怎么得了,本来就嘎,现在匪气还升级了,胆子恁大,人不怕,狼也不怕。   徐俊把她的头发揪起来,愣还是被眼前的容颜晃了下神,   秋一水刚劲有力的眼神简直将倔艳发挥到极致!   “跑?能跑哪儿去。”徐俊看不得她脸,往她脖子上看,也受不了,干脆扭头,“小权,你说怎么办!山不转水转,谢小阳这笔账总得算回来!”   至今,徐俊背上还有一道刀伤!   谢小阳来一次京城,非得整的血流成河陪他玩一把似的……   “谢小阳”名字一出,秋一水脸上好像有一愣,最后,似认命,扛了。   成部走过来,   “还怎么办,直接狼爪子挠了脸不就得了。”   扯了秋一水的头发,直接拽到狼圈边,秋一水下腰一样耷拉在栏杆边,成部两手放嘴里一声哨,狼群跑过来,成部和徐俊一站一蹲,按着她的身子和腿……   秋一水倒着看准备扑上来的恶狼,绝望合上了眼,   谢小阳,你死了都还欠我的!   活着,你羞辱我,   死了,我还得为你还债……我都不知道对你哪来这大的愧疚心!我又欠你什么呀!……   “住手!!”   张开北喊的!   他先跑过来,   后面,   左延从车上下来。   见到他老子了,一直就那么窝着坐栏杆上的左小权也没动,   又吸一口烟,淡笑,“搞不成了。”   齐震低声,“只要在京城,总有落单的时候,没有搞不成的时候。”   左小权笑笑,灭了烟,走下栏杆。   秋一水被放了下来,   她竟然还回头看了眼那狼圈,好像记恨上什么,   张开北忙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直往门口带,生怕这些活人狼又失了人性,看看,都干了些什么!   左小权走向父亲,“?长。”笑得人畜无害,   左延直到看见秋一水被带上车,才移眼看向小儿子,“别胡闹,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要有分寸。”   小权两手背后,点头,“知道,就是闹着玩儿。”   “她是谢家的人,来京城可能也就过客,别为此再起争端了。”   “好。”   瞧瞧,这就是表面上的“父慈子孝”,上下级可能也就这么对话。   司令的车开走了,   徐俊还蹲那地上,“哟,司令舍得亲自来这么一趟啊,怕谢家啊。”   成部递给他一支烟,“还有什么好怕的,谢棠死了,谢儿玉个吃软饭的,谢家还有人么?这就叫报应。”   “这秋一水可是谢棠的宝贝疙瘩,谢小阳背了个王八龟儿的名声死了都不安生,谢儿玉估计也容不下她,不过谢儿玉自己扎根在京城,怎么这货也来京城了呢?”齐震疑惑。   左小权一笑,“他家的事儿,只有地里有。老子趴灰,儿子当王八被害死,另一个尽吃软饭……算了,以后再碰见秋一水甭理了,想想,司令这么来一拦也好,免得咱一脚扎进这家人的臭水里,溅得自己也恶心起来。要烂,留着他一家人自个儿烂一窝吧。”   齐震他们知道,左小权近几年是真成熟不少了,往日的暴虐留着根儿有时也会迸发,不过过了那劲儿,散的也快。说明,一,对谢小阳,人死了,他也着实计较不深了;再,看来真对秋一水没半点兴致,着实,这种女人如何入得了小权的眼?男人愈成熟,愈重视品德性情,这样稀烂的队伍,就算长得倾国倾城又如何,小权眼里,跟垃圾没区别。 ☆、3.17   左延和秋一水坐后座,全程无交流。   左延右腿压左腿,微侧头看窗外。看上去他神情肃穆,又自有一种他特有的持重冷漠在里头,其实,谁又看得进他的内心?左延此时心情并不平静。   这么多年。   他永远记得自己一起身,秋一水年少柔软的身子从他胸口滑落下去……那时候她头发没这长,齐肩。当时他带着愤怒、震惊,万不得回头看她一眼,却不得不回头抽出被她压住的衬衣,见到,趴着还在熟睡的秋一水,发掩住了她的面庞,唯露出那半张的滟幼红唇……   左延不觉沉了口气,   这是犯罪,   秋一土对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他对秋一水也犯下了虽情有可原却依旧该天打雷劈的罪……   显然,秋一水不认得他。也是,全程他们都被药物控制着,她那时候又还小,记得什么。加上醒来后,是谢棠在她身边……   直到车停稳,   看见府邸门前,还停着一辆车,谢儿玉立在车门前……左延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暂停思绪。是的,这一路,是事发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较集中精神地回忆那场往事,从来,他是唯恐去回想。只一忆起最后那一眼,秋一水那黑发下半张的红唇……那心就静不下来,忿悔得叫人心浮气躁……   秋一水自己推开车门走向了谢儿玉。   是的,向她道完歉后,姚冀问她送她回哪儿或者招呼谁来接她,   她不犹豫,“谢儿玉。”   左延心里都是略吃惊的,   如外界所言,谢儿玉应是恨死她,谢棠死后,更该和她一刀两断再无往来,   没想,   秋一水如今在京城晃荡,照顾她的,还是谢家人,甚至。就是谢儿玉本人!   她走向谢儿玉好像说了些什么,背对着,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见谢儿玉先给她拉开了后座门,她上车,谢儿玉这才向左延的车走过来,   微弯身,   “左司令元,谢谢您把她送回来。”   左延没下车,   他跟谢家一直没交道,倒是他家小权跟谢小阳干过惊天动地“那一架”叫两家更生分许多。加之左延本就位高权重,自家门口。莫说谢儿玉,就算此时站在外面的是他爹谢棠,不下车也不失礼数。   “嗯。应该的。”也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副驾的姚冀是下了车,儿玉再与他交流,基本听了下情况,   “你也知道小权以前和小阳……”姚冀话说的还是蛮缓和滴,言外之意,秋一水刚才吃了点苦头,委屈她了,也叫儿玉安抚安抚,另外,以后再遇见小权,能避则避,相安无事最好。   儿玉点头,“多谢照顾。……”话还没说完,   前头自己车那边传来,“快点呀,哪儿那么多话。”   车窗里,秋一水露出半边脸,显得极其不耐。   “好好,去去吧。”姚冀忙说,   儿玉微笑,“多谢您。”   再次看向车后座的?长,礼貌一点头,对方一颔首回礼,走向了自己的车。   ?长的车先驶入府邸,   拐弯进去时,车窗外看见,谢儿玉并未走向驾驶室,而是拉开后座门,也没坐进去,弯腰探进身……   左延扭过头来目视前方,神情恢复肃淡。   这边车里,   只谢儿玉一拉开车门,秋一水就坐直身子拉扯着衣领给他看,“你快看看我这里是不是被扎了,疼死我了。”又娇气又不耐烦。   儿玉伸手过去按住衣领瞧了瞧,是红剌剌的,指尖摸了下,红梗状,他一碰秋一水牙就一嗞,看来是真疼。   秋一水本来就是过敏体质,加上出事后她晕过去一周里,又有过一次药物过敏,出院前开了不少药膏都是嘱咐着得随身带的。   她神里神经,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哪指望她带药膏?药膏如今都得儿玉随身带了。   儿玉还是上了车,合了车门,坐下来,   从裤子荷包里拿出药膏,“先抹抹试试,要还疼就去医院。”很干脆的话嘛,结果秋一水非作怪,“不去医院,还疼你给我去医院开药拿回来擦。”不过人已经超级自然俯下身子,头枕在他腿上,儿玉低头把药膏点在棉签上,一手扶着她的下巴,轻轻给她抹,动作也熟练自然了,“又不说人话了是吧,又不是我疼,我去医院怎么开药。”他说。秋一水撅嘴,“就不去医院,我受够医院那消毒水味儿了。”“作,昨儿我还给家里消了毒。”“后来不喷了香水……”“别动。”   好吧,   两人咋“好”成这样的?   无奈的是谢儿玉,   绝不是“好”成这样,   是被逼得如今只能这么“好”!   怪只怪这货醒来的……太不是时候!   她晕过去这些时日,她爹她妹步步不离,偏偏那时候拿她全身检查报告结果,爹和妹都出去围主治老头儿了,屋子里就留下正好只是礼节性来瞧瞧她的儿玉。   也是巧,   他正稍弯腰看看她气色时,秋一水睁开了眼,还把儿玉吓一跳,   马上稳住神,“你醒了,”刚要直起身子去按医护铃,   接下来……才真是把儿玉弄懵了好吧,   秋一水抓住了他的手,“别走……”泫然欲泣,那眼睛呐,尽是才醒后的脆弱与依赖,   儿玉以为她是忆起之前可怕一幕,父亲又……“我去叫医生,你躺会儿。”声音是放柔了些,手还是坚决往外脱,   她却握得极紧,   一手握不住,吊着点滴的手也拿过来两手一起握住!   人的身子都不禁抬起,   “小宝,朕现在特别难受,又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跟朕说说呀……”   小宝?   朕?!   儿玉挣脱的手都暂停了,看着她……渐渐蹙起眉头,仔细看她……秋一水诡计多端,她这是一醒来见只有自己在,又起什么坏心眼儿了吧……   儿玉神情恢复淡冷,   “你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   同时坚决甩掉了她的手,扭头就走,   却,   才一步,   身后哗啦啦吊瓶倒地的巨响!   儿玉沉着脸回头,   秋一水坐起在床上,   声泪俱下,同时,下巴微扬三十度角,无比威霸盛气凌人,   “冯小宝!朕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你不过朕一施幸男宠,傲气何来?人说小人忘义,此话真不假,如今朕深陷朝变,张柬之、桓彦范、崔玄、敬晖等人联合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反朕逼朕退位,杀我易之昌宗,覆我大周……”   儿玉心里只有一句话,   疯了吧,真把自己当武则天了? ☆、3.18   谢儿玉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冯小宝,武曌养一些男宠,属这个最畜生!除了前头提起过“拿刀随便剃头”这桩荒唐事,干的没几件是人干得出来滴。   尚书纪瞻邀请朝廷要员们到家里吃饭,里头就请了这冯小宝。席间叫自己的宠妾出来给大家表演歌舞。哪知看激动了,小宝同志这举错才惊人咧——当众脱衣服扑上去!五六个大员连拉带拽才勉强把他拉开。看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大将军王敦一见他就吓得全身冷汗呼呼扇扇子,即使是冬天。   你说她把他想成谁不好,想成这么个东西。   还真跟武曌一样,“千宠万爱”离不了了。   她是受刺激狠了,脑子不正常了,医生都没办法,说,只能安抚,别叫她操心,着急,脑容量再添负荷……说的儿玉都好笑好不好,她还操心着急?也要看这世上有地儿叫她操心着急不?以前在娘家,你看看她爹杨征在她跟前这德行就知道,她扒着这门腔子该多狠!她爹她妹,见她疯成这样恨不得她要天上的天狼星都去摘!谢儿玉吼她几句,接下来。她爹她妹就对他轮番轰炸,“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家一水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吼她,非把一水也逼死了就好了是吧,我家一水进了你谢家门就没好日子过过……”啧啧,儿玉真是这档口才看出来啊,这杨征人前天神凛凛的,结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哦。还有她妹杨葡萄,也不是善茬儿,只谢儿玉一吼秋一水,她没那泼辣说当时搞他一顿,必定,背后添油加醋告她父亲一状,把自己那说的,简直猪狗不如!势必杨征再来跟自己大闹一场……   而每每如此,秋一水呢?   她是真作死哟,   当真“超级维护”自己,   他老子骂他,她就跳起来甚至扔枕头,“谁叫你骂小宝的!小宝过来,朕保护你!”   一塌糊涂。   儿玉简直受够了,可是,杨征父女不饶他呀。   “去,我姐只要你喂。”   他得进去喂秋一水吃饭。   “去,她只叫你推。”   他得推她下楼逛小花园。   “去,我姐只要你旁边站着她才打针。”   他得站在床头,秋一水抱着他的手枕在脸下,后面屁股上,才推得进针。   “去,她,她只叫你给她洗澡……”杨征几乎是咬牙说的,   儿玉不愿意了,   “我已经仁至义尽!……”儿玉性子真算好的,主要还不是看在父亲……   杨征也像憋着一口气。走到窗边,两手叉腰看窗外,沉声。“我也知道这为难你了,可是一水这样个情况……她也许就疯疯癫癫这么一辈子了,我能给她什么,原来她要一层楼……现在我多么希望她好好儿的,哪怕一百层一千层,只要我有,都给她,只要她好好儿的……”有点哽咽吧,   儿玉后头看着他,   眼色也沉,   管他是做戏还是真情也罢,反正杨征也他妈不要脸一老鬼,知道用这招儿管用……儿玉冷冷垂眼,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去浴室了。   所以……   作为一个隔三差五就得给她“沐浴”一次的“男宠”,他对她身上哪还有“生分之处”?她连脚趾甲都是他剪!   最气人,   雾气蒙蒙里,   你给她洗澡,   她还用手摸他的脸,心疼极的,“谁这么大胆抓你脸了?告诉朕,朕叫他无颜见天下!……啊,疼!”   没错,儿玉狠狠揪了下她的屁股!叫你“做贼还喊贼抓贼”……   好了,如此这般,你说能不“好”成这样么,   甭说脖子了,她再私密的地方出了问题,都只要他碰,作为武曌,她得有多“宠爱”她的冯小宝哇……   谢儿玉不可能常呆燕州啊,   问题来了,秋一水怎么办?   武曌离不开她的冯小宝撒。   杨征伙同他那小阴鬼杨葡萄又出歪招,反正攻势强大愣逼着儿玉把秋一水也带回了京城。   杨征是这么跟儿玉保证滴:一水一切用度,娘家出!儿玉心想,这不是钱的事儿……   “我知道这不是钱的事儿,”气不气人,老杨把他心里话先说出来。“这是你家欠我姐的事儿。”小杨又阴不阴阳不阳补充一句。老杨拍了拍小杨的手,意思你爹知道,听你爹跟他掰扯,接下来,老杨豪气冲天又语带哽咽滴把秋一水说的比窦娥冤比孟姜女可怜,“你就看在你死去的老子和弟弟份上,对我家一水尽最后这点照顾的义务,说不定她到了京城,一贪玩,渐渐把你也丢脑后……”“是滴,我姐会找新男宠的。”杨葡萄每来这么一句阴话就叫人蛋疼!   就这么,儿玉把这“武曌”带回了她本该呆着的“故土”京城,   住的地儿是杨家的,   吃穿玩乐,全杨家的,   儿玉还有工作撒,只能每天抽空去照料她,这看下来哇……说不好听,真像谢儿玉又养了个小的。只不过,实情是,他养了个祖宗,还是个超会惹事儿不消停的祖宗。   秋一水是来京城一个礼拜后清醒过来滴,   儿玉当然高兴,这下好,脑子转过来了甭闹了吧,   杨征杨葡萄都赶来京城,以为可以迎神经病回乡了,   结果,秋一水晚上就又发了病,抱着儿玉哭说有人要加害她……儿玉动都不动,右边,秋一水像布袋熊一样抱着他黏着,左边,杨家两不要脸的父女又开始做他工作,“要不就这样先过着,她这一时好一时坏也不是坏现象,至少一水还有痊愈的可能,你也轻松些是吧,任她在京城玩,我看就是她心情好了,病就有好转的……”老杨强词夺理,小杨更叫人吐血,“放心,我姐一清醒,眼光水准就回炉了,看不上你的,你跟你那神仙老婆说说,我姐不爱二手货。”   儿玉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秋一水身边奇葩甚多,   才走了杨氏父女,   一自称叫“西欧”的女人抱着个胖儿子就上门了,   “秋一水呢,”一开门啥也不说,抱着就往里逛着进来,   放下胖儿子,胖儿子冲着桌上放的“变形金刚”就跑去……秋一水一发病就爱玩玩具,一边拆东西,一边一会儿武曌一会儿曾国藩地“忧国忧民”,儿玉哭笑不得的同时,恨不得踹她一脚,她怎恁得有这好的脑袋瓜子,啥都知道?   胖儿子边玩变形金刚,边一大段英文台词就出来了呀!儿玉正也玩味不已时,房里的秋一水蹦出来了,“哈哈,六六!”   两人像故友重逢,抱一坨,噼里啪啦全是变形金刚里的台词,什么大黄蜂、擎天柱……   西欧放下肩上背的双肩包,“诶,她儿子,快点清个大罐子出来,我带了好多大蒜坨来,你小妈爱吃。” ☆、3.19   沙发边,   六六专心致志玩变形金刚,   儿玉翘着腿翻着文件看。   西欧看一眼,“喏,小宝和你干儿子多乖,互不打搅。”   正在导出蒜水的秋一水可没空看那边。只“嗯”了一声,又蹙起眉头,“你这大蒜是苍山的么。”   “怎么不是,我亲自开车两个小时过去买的。”   西欧环着手臂靠在灶台沿子边,睨她会儿。秋一水这脑子时好时坏,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可一点没低下来,她神经时也是会神经,全往最富贵最位高权重的人身上靠,怎么也没见她往个倒霉蛋譬如被李猪儿一刀刺死的安禄山这号人身上靠呢?   西欧微弯腰,勾着头看她,“秋一水!萧宝卷的情儿是谁?”   秋一水头都不抬,“潘玉儿。这你别考我,萧宝卷跟潘玉儿是真爱,萧宝卷被杀,梁武帝灭了南齐,把宝卷身边人都杀了。唯留下潘玉儿一个,想拿回家扯淡,被大臣劝住了。还不想杀,打算送给手下田安,潘玉儿说:滚蛋,老田不配办我!俺至爱宝卷。说完自杀了。苏东坡酸了吧唧慨叹道‘玉奴终不负东昏’,李商隐也写过‘齐宫词’叨叨过这段儿。”   西欧横她,“你每次发神经脑子其实有指挥是吧,怎么不见你附萧宝卷身上。”   秋一水这才看她,“你以为我装的是吧。还指挥,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是葡萄把我发病时候录下来给我看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有才。”   西欧更横她,“我总觉得怪邪乎,你真啥都不记得了?”   西欧被杨葡萄“通气”几次了:不能引着秋一水想起谢棠来!   西欧和杨葡萄都是学霸出身,一个北大,一个复旦,是有点“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彼此本就有点不对盘。   西欧面上不买葡萄的账,私下还是觉着杨家这么决定也有理:秋一水想起谢棠来有什么好,徒自悲伤罢鸟。虽然秋一水的生活本来就稀烂,如此神里神经更稀烂些也无所谓了,总比看她像个林黛玉一天到晚哭好。   不过今天她这么问纯粹铁杆间的实话实说,当然也不乏好奇,秋一水脑子的构造实在非人得无能人及!   秋一水摇头,“记得什么。不就是开车撞沟里。咳,再也不敢开快车了……”是滴,她记忆里是自己开车坠崖了,所以,秋一水一改以前开车阎王似得,如今开车愈加小心,应该说太小心,跟蜗牛爬似得。   西欧点点头,也没再深入这方面话题,抬起手拍了拍她肩头,“则天皇帝这是重获新生了,就是可惜鸟。好容易官至副院,这下仕途受阻,是否心中难过?”   秋一水这才又停下手里的活。望着窗外,“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出了车祸就不敢在燕州呆了,总觉得那里不详。算了,职儿没了就没了,来到京城,大不了从头再来。”   “想往哪方面发展?”   秋一水这下连手里的瓶子都放下了,正儿八经,“对了,我还正想问问你,你同学多,考进紫阳宫的也不少,给我引个路呗。”   西欧胳膊肘撞她一下,“到底是则天皇帝,对宫廷生活就有无限的本能渴望啊。”坏笑。   秋一水摇头,显出无限的沧桑,“哪里是为这,还不是为我舅舅,我舅虽说牢狱里发愤图强,终于减刑三年,但是想出来依旧漫漫无期,如今谢家也垮了,我得纯粹靠自己攒一份前程救我舅舅出囹圄了。”   西欧又瞅一眼外头沙发边,“你小宝可没垮,好好教育教育他呗,舅爷落难岂有不救之理?”   秋一水还摇头,更沧桑,“咳,到底隔一层……”   西欧恨不得呸死她!   西欧又好奇上了,“嗯,你发病的时候才把他当小宝,现在好好儿的,他跟前不别扭啊?”   秋一水一撇嘴,“他家欠我的,我别扭个什么,他伺候我应该的!”   西欧真呸她一声,“你真行!”   “说正经的,考紫阳宫你有没有门路撒。”秋一水这事儿真上心了。不过这也是秋一水的个性,她能力又不比人差,想走仕途凭板眼也不是不行,真没必要求爷告奶。   西欧点点头,“你放心,你既开口,我马上帮你去打听。”   秋一水微笑,“我军职还留着在,所以应该政察这方面没问题,就是考察的具体内容你帮我打听好,我也好在家准备准备。”   西欧比了个“OK”,说实话秋一水在官场上混得也不短,加之非人的脑力,只要她不犯病……是的,西欧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秋一水这时好时坏的脑子,不光工作上,身体上……西欧到底还是跟她铁的没办法,肯定还是希望她各方面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秋一水端出来她榨好的“舍儿别”,   “舍儿别”、“舍里别”、“舍里八”,这是波斯语、阿拉伯语的音译,是元代最流行的一种饮料“渴水”。   秋一水刚在家里捣鼓这东西时,儿玉以为她又发病了,其实不然,做出来后才知道她真有才,看得出来,这货研究古籍里这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有多精道。   确实俺天朝认为,宋元时期是制作饮料最有天赋的时代,特别是元代,由于是少数民族执政,加上中西文化的融汇,冷饮业也出现了新气象。   “舍尔别”其实是冰镇果子露的变种,其主要成分是糖水加紫地丁露、香蕉露、蔷薇露、桑葚露等。元世祖忽必烈父子便好这一口,一直到元朝灭亡,“舍儿别”都是皇家常用饮料。后来“舍儿别”的喝法传入社会,普通人也会做了,配方得到改进,时人的“生活指南”《居家必用事类全集渴水》中,便记载了不少种渴水的制法。因为制作方法是煎,民间又改称渴水为“××煎”,如杨梅煎、葡萄煎、木瓜煎。   这些,秋一水见儿玉旁边看,于是边说边做,儿玉觉得她做起事来还真贤惠,手脚也麻利,是个能干人。   六六爱干妈做出来的一切食物,超级捧场,咕嘟咕嘟喝了,   秋一水给她小宝也倒了一杯,儿玉就不捧场了,毕竟都是她们女人家的闲话时间,她们从厨房出来后,儿玉就起身要去书房。   “小宝,喝呀。”秋一水还是挺维护的,端起杯子。是滴,现在是秋一水脑子好脑子坏都叫他“小宝”,儿玉真是懒得跟她计较这些。   儿玉没理,其实还是大度,躲一边儿去不招你可好?   秋一水横他,不过也没放心上,不喝就不喝呗。   倒是小六六这时候搞一句,“他不乖,干妈打他屁股!”   儿玉好像是没什么,如常进了书房,不过把门关了。   西欧笑死了,   秋一水自己拿起那杯喝一口,唇角也是要笑不笑,反正怄死的是他,我又没吃亏。 ☆、3.20   秋一水龟速驾车到大觉寺报到。   西欧是效率高,各方面指导秋一水报考国考,秋一水也争气,两月不出门,勤学苦读,考上了。再经过一系列政查面试。又去了一个来月。终于,秋一水迎来了最后分配的时刻。   却……西欧把她骂死了!   这件事典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填报单位意向书时,关键一栏秋一水大意没勾,协议书注明如下:此“无特殊情况”一栏不勾划,视同“服从分配”。个大傻,她没勾,也就被“服从调剂”到一个连西欧都没想到的单位!……当然还是隶属紫阳宫办事署下的一个单位:宗教科。   西欧替秋一水抱冤的是,秋一水分数不低,按说能分个更好的去处,例如政宣或外交这些更有前途的旺处。可是这也是难免,尽管说国考里考紫阳宫最严苛,但你又如何保证这些顶尖人才里就没一二恰巧又有后台滴?既然起点一样,都符合标准入紫阳宫,那么接下来的“具体分配”多少就有点看背景了……秋一水本来就有点吃亏。政审肯定一审就能把她的来龙去脉摸的一清二白,如今谢家也垮了,谢儿玉不出面,谁会主动卖谢家这份人情优待秋一水呢?加上她又关键时刻马虎了,没勾该勾的。白白落人话柄:喏,也不是我们有意瞎分配,你自己也服从调剂……   西欧惋惜的不得了,秋一水倒无所谓,西欧说,要不叫你家小宝还是去说说。秋一水一啧,没必要,我凭本事考上的,是我的命;我没勾,也是我的命,犯不着强求。西欧也只能瞄着她叹气。   当然,也别小瞧这宗教科,它在紫阳宫办事署里还属于相对机构较复杂的一个部门咧。   秋一水第一天到紫阳宫办事署报到,拿到分配涵,又前往位于紫阳宫西北侧祈年殿的宗教科报到,这才接到她往后需奋斗的正式单位:位于南山大觉园的大觉寺办事处。   西欧可惜的一点也在此,虽大环境属于紫阳宫,但是实属不知道它以下的几级单位了。确切讲,大觉园是总空司令元左延的府邸,大觉寺也属于左府行政范围内,但是自六年前,所有行宫类府邸里的大寺全规划到紫阳宫宗教科,于是,大觉寺办事处如今也单独划了出来到宗教科名下。也就是说,日常办公,秋一水在南山大觉园。这肯定不尽如人意,根本不在紫阳宫里咩……   秋一水好像也不在乎这些,她劲头还挺足,如今的起点她比较满意,慢慢奋斗往上爬呗。   神经病其实三月前来过这里,还是左延亲自把她送到这里!   咳,不说她如今脑子有毛病,就说她脑子正常,秋一水也不见得记得。她本来就属于那种特别会“优化”自己脑存量的,想记的人事记记,不想记的,转眼就忘,超没心没肺。   那天,可真算不上“愉快的记忆”吧,尤其差点被狼!……秋一水回来就忘了。是的,忘不掉她也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一场车祸已经把她逼个半疯了,秋一水想我要再不保重自己的脑子,全疯了,……我舅怎么办!   于是她开着超级慢的车上了南山,一路上山来亮了几次通行证,才开到大觉园大门口。神经病真一点印象都没有,陌生地一个,进去了直接沿导航去大觉寺。   办事处副处王媛接待了她。   王媛四十来岁,戴副眼镜儿,有些老文艺女青的味儿,挺和蔼。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处算上齐处,通共五个人。齐处今天去科里开会了,所以他特意嘱咐我接待你。我原来是左办的,哦,就是左延办公室的,前年才调这边来。再一个老选,也是老左办的人了。再于大姐,于大姐是大觉寺这边的老管理员。最后,江笑,和你一样,也是个年轻人。”王媛笑着介绍,两人边走边聊。   “这里空气真好,”秋一水也大方,她本来和感觉好的人在一起就容易自来熟,旁人对她的感觉也好,首先,如此漂亮却一点不傲不假,聊得又家常又热心,怎么不叫人亲近?“早晨这里走一圈儿,啥好氧也都吸了,庙里上班就这点好,钱也赚了,德也积了,身体也保健了。”   “就是就是,你和老选于大姐说的话一样,到我们这里来工作的人心得静,这心静不是说就没抱负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好好儿干了总还是有晋升的机会撒……”王媛直点头,   哎哟,秋一水也是个能说的,和这老文青副处话话投机呢,一会儿就混熟了,正聊这大觉寺的出处儿时,忽然,“小心!!”   此时,王媛走在山势内侧,秋一水靠外,   秋一水是听见头顶上有点轰轰声,才一抬眼,那个反应快,拽着王媛往外一拉!   乖乖,用力太猛,把王媛是强扯过来躲过了山坡上滚下来的大木头,她自己却重心不稳摔坐在地上,好死不死,地上还有碎落的铆钉,扎她屁股上了,血流!   哎哟哎哟,秋一水只能心里叫,一摸屁股都是血她又不好说得,那里伤了怎么表现痛苦都有点尴尬撒。   可对王媛而言,这是救命之恩咧!   她被秋一水的爆发力强扯过来人都是懵的,   待回过神来,看见,那坡上滚下来的大木头!……王媛的后怕可想而知,这要被砸着了!……再一看秋一水伤情,王媛急死,“一水一水,怎么样!……”要扶起她,结果自己这猛一受惊吓自己腿脚都是软的,哪拽得起?看秋一水摸得手上都是血,更着急,“哎呀哎呀!”秋一水倒还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们得赶紧走,怕再滚东西下来……”自己撑着腰要起来,   王媛还弯腰扶着她胳膊呢,正奋力把她抽起来,听见小车驶来的声音,王媛大喜,终于有人搭个手了!……可一看清来者车,王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手叫停撒!   不是?长座驾是谁。 ☆、3.21   倒不是拦不拦的问题,一些明显从山上滑落下来的碎土,还有那样大一根木头横在路上,车肯定得停下来呀。   “怎么了?”司机和姚冀都下了车,   王媛焦急,“姚主任。不知道怎么回事山上滚下来这些。差点砸着我们,要不是一水拉我过来……她自己却绊倒摔伤了。”王媛是认得姚冀的。   姚冀已经看见秋一水。先是一怔,她怎么在这儿?接着看见那一手血……也忙走过来想帮着扶扶,“伤哪儿了?”秋一水穿着深色军裤加上听见身后来人她赶紧转过身来,是看不见伤哪儿。姚冀要扶,她也尴尬略避开了,“没事。”低着头,声音也不大。王媛却比较急,“伤,伤后面了,地上有那铆钉。”这下姚冀明白了,这他是不好扶。   因为她是秋一水,所以姚冀敢立即做这个决定,转身朝车指了下。“快上车,赶紧叫医生来看看。”车旁,?长其实也下了车,估计也看到秋一水了,并未走近。   也只能这样了。   王媛扶着,姚冀只能虚扶着,一步一步挪到车边,   “?长。”王媛敬畏喊,   秋一水头一直低着,此刻估计伤患处的不雅感叫她更懊恼些。   坐也坐不得,只能侧着身子王媛还得扶着。   ?长没再上车,“快送去看看。”姚冀说“那我去招呼招呼,再召辆车来接您。”?长轻一点头。   车先送秋一水她们到了府邸,途中姚冀已经打过电话,一召另一辆车来接?长;二通知了医生。这地儿是哪儿秋一水都忘了,何况人?这算秋一水真真正正第一次接触左延府邸的人,印象蛮好哩,看看我一个普通路人受伤了,那大个?长先顾俺们这些小人物的安危……虽然一眼没看见左延,可第一印象已经好起来了。   ?长随后到,   姚冀为他拉开车门,“伤得有点重,一只钉子扎进去了……原来她是参加国考入选宗教科,分配来大觉寺办事处,今天是第一天报到。山上滚落的木头也问清楚了,是整建秀逸亭,结果木料没绑紧,所以才会带下来一些铆钉……”边走边汇报。   “现在情况怎么样,”   姚冀知道?长问的是秋一水的情况,   “钉子还没有取出来,”   ?长望向他,眉头微蹙,显然不理解。相信姚冀已经叫老方来了,老方是他多年的保健医生,不会处置这么慢。   姚冀面露些尴尬难色,   “伤在臀上,老方刚说叫她忍着点疼,取出来就好了,她问会留疤么,老方说也许有点,她就不愿意了,说要找更专业的医生……”   连?长都顿了下,   接着,“胡闹。”低叱。   姚冀也是觉得哭笑不得,   多疼呀,一颗钉扎在肉里,多数人为了早些结束苦楚,肯定愿意赶紧拔出来。哪知,这位想法就是不一样,她宁愿忍着疼找专业的整形医生来弄……她也算够坚强了,其实连左延心里都称许她这一点,你看她刚才的情态想得到原来伤有这重么?不哭不闹,忍着……却没想,这鬼孩子,为了漂亮,还能忍更多……   ?长进来,   第一眼就看见她泪眼朦胧,   旁边王媛弯腰一直劝,“傻丫头,先取出来,也不见得留疤呀……”   ?长肃着脸,先走到水池子边洗了手,过来拿起老方医药箱里另一副手术手套戴上,   老方立即明白,自然给他打下手……   是的,左司令元一生战区前线摸爬滚打,其中有六年学医经历,不过真正科班学习无几,全是实打实的战地经验,对动这种外伤性小手术,精致极了。   左司令元身上最经典的一台手术是,   索里维和时,我方空军基地医院收治了一名20多岁的索里士兵,他头部中弹。医生原本以为这是战场上常见的外伤,嵌入士兵头皮中的异物可能只是一块碎裂的弹片。然而CT扫描结果显示,该口径为14.5毫米的“弹片”竟是一枚尚未爆炸的高爆炸弹,内部至少含有2盎司高纯炸药!   当时同志们精神都太紧张了,顾虑也多。也只有在那种时刻才能见到一位王侯超常人稳定的心理素质与责任心。左司令元亲自走上了手术台,他和助手穿上了厚重的防弹衣,为避免炸弹在手术过程中意外爆炸,关掉了所有电子医疗监控装置,改用手工为伤者测脉搏及控制麻药剂量。   据悉,这枚高爆炸弹从伤者的头皮穿入,深深嵌入其右侧大脑。?长动作娴熟地切开了伤者的头皮,在嵌入的高爆炸弹四周做了一个巨大的环状切口。经过10分钟小心翼翼的操作,他终于将那枚随时可能爆炸的高爆炸弹取了出来。随后,拆弹小组将炸弹装入一个特制的包装袋,在安全的地方引爆。   后来,这名脑部受伤的索里士兵术后伤情逐步好转,现已出院,目前可以行走、说话及自行进食。据说,同类个案过去半个世纪在全球的发案量还不到50宗!   想想,以?长这样一双拿柳叶刀如艺术的手取出你屁股上一颗钉不松松小事儿?   秋一水不干。   她捂着屁股,也认出他的身份,一开始还有些敬讳,“还是快点送我去找整形医生来弄吧。”是疼呀,眼泪流。   ?长沉着脸,冰冷的手套握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放,一声不做,就要在患处周围进行消毒处理,老方已经准备好麻醉针,   这下看见针管,秋一水掐不住了!   她一个翻身捂着自己屁股,“不做不做就不做!你们怎么这样,我自己的伤我自己做主!”嗯,秋一水外人跟前不为任何人流泪,只为她自己,这下把她逼急,骄纵的性子也脱笼而出,真哭出声了。   ?长没想到这孩子变脸这么快,刚还赞她坚强,心想应该也懂事呀,结果……糊涂,还任性!   左司令元本来就是讲究高效的,也不能叫冷血,反正性子本就凉薄,这一来了些气……气这孩子怎么这不懂事,宁愿要漂亮,健康都不要了?发炎怎么得了!   当机立断,   亲手把她扒抱过来,“老方。”老方会意,消毒麻醉一气呵成,“呜!……”秋一水在他怀里哭惨咯。   这屁股蛋儿一麻,秋一水也烟熄火了,可哭声一点不消停,   ?长也放开她,还是亲手操刀,非常专心地开始实施这个小手术……在观者看来,真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帅气。想想,一双如此权威的手,手握重权,却,如此优雅,漂亮,细致……   一位王侯,在一个女人屁股上,用军医的完美手法专心实施手术,   在本就崇拜敬畏他的人看来,这是王侯的大气大度,   可在他儿子看来……   嗯,也就在秋一水的哭声穿过厚门帘流到廊下来时,   左小权和齐正互看一眼,眼里都有疑惑。 ☆、3.22   这是他的父亲?   左小权心落下的可不是一般的沉。   这极品孽畜啊,其实内心都敏感,   加之左家爷三儿,看着面上不亲热,彼此间了解还是够深的,特别是儿子对老子。左延这两儿子啊。把他们老子吃的才透。之所以如此,这两儿子的心理其实细想起来蛮可爱:你对我们这么冷淡。我们再不亲近亲近你,老子真成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了!另类一点地想,两儿子倒宠着他们这“傲娇”的爹呢,你铁石心肠就铁石心肠,难得老子有这么个有个性的爹,一生都是“沙场秋点兵”,心无旁骛,够纯粹。   结果……   可想,小权看见眼前他那样冷硬纯粹的爹,竟然一丝不苟在个女人屁股上动刀!……   小权进来,左司令元正在给伤口缝合,   秋一水嗓子都哭哑了。蛮好玩,一口气没上来她打了个嗝儿,   左司令元这才看她一眼,酷酷地,“又不疼。哭什么呢。”秋一水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肿了,“肯定留疤了……”又瘪嘴巴要继续哭的架势。她是不怕丑的,屁股在众人跟前露这长时间,关心的永远还是她这两团丰圆是不是嫩满如初。   老方旁边直笑,“放心。?长的手术技术一流,你找哪个整形医生比得上……”   姚冀见小权进来,忙走过来,   关键是王媛看见齐震也迎了上去,   天字巧了,王媛刚儿给秋一水介绍时,口里那位他们大觉寺办事处的“齐处”正是齐震!   说起齐震,在王媛他们这些下属眼里,真是个大好人。   齐震并非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他也不是像成部他们那样是大院儿子弟,齐震父母都是普通中学教师,他年少就非常优秀,扎实考入军校。说起来,和杨葡萄西欧一样都是学霸级人物。   齐震为人稳沉,谦和,什么人和他呆在一起都很舒服,所以即使他并非成部他们是陪着左小权一路长大的绝对嫡系,小权依旧很器重他。   齐震做事一向认真过细,这次竟不知道新分来的属下是秋一水也实属上头的仓促行事。他也是昨日由上级电话通知说会分来新同事,资料随这位同事报到一同送达,所以来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加之一早他确实要去紫阳宫宗教科开个短会,只有委托副处王媛接待新同事了。之后开会完,返回正好在门口遇见小权,一同进来。   姚冀将事情经过讲与小权听时,王媛也补充了几句,小权点点头,先出来了。这也正常,父亲手头上有事,加之又是女人那个地方的伤,都站里头不好。   哪知出来走几步,小权回头,脸色完全是沉的,“既然是你属下,你有机会安排,她从里头一被送出来,你把她带我车上来。”   齐震虽轻蹙着眉头,不过,他知道小权跟秋一水的恩怨,看来小权并没有完全放下……嗯,齐震以为小权还为着谢小阳的仇放不过秋一水,殊不知,已经不是了。上次,小权既已给了父亲面子,听话不再纠结就不再纠结。这次,可不为仇怨了,纯粹你秋一水妖气不小咧,连我这“纯粹正经”的老子都眼见着像要被你祸害了!……小权了解父亲,换一个人,哪怕都快死了,只要是女人,父亲绝不会亲手动刀,还在她屁股上?!   手术顺利结束,   ?长并未多呆,接下来的注意事项老方会嘱咐。   ?长退了手术手套,也没再跟她说任何话,走了。身后,秋一水是一直泪眼盯着他离开的,全是怨怪,她可不领他的情,记着的,全是他如何霸道。   王媛把她扶出来,   “这位就是我们齐处。”   “齐处长好。”此时秋一水尽管眼红脸泪渍未干,可也马上正经神色,不卑不亢喊了声。   齐震微笑,“欢迎你的加入,不过叫你受惊了,其实我们礼佛这么个去处,平常还是挺清闲的,不会总这么惊心动魄。”一句话就能得人心!秋一水顿时放松下来,对这位直属领导好感立加。看来今后自己工作这地儿领导同事都好相处,这叫秋一水很欣慰。   说了几句,王媛说送秋一水先回家休息,齐震肯定没异议,“好好休养,你这也算工伤了,过几天,等你伤好些,我领着同事们再去看看你。你这一来就先弄个感人事迹,放心,同事们会喜欢你的,估计王副处也给你介绍了我们这里的基本情况,大家都还好,你来了也别拘促,都是一家人了。”说的人心里暖暖的,王媛扶着她慢慢往车库走时,也边走边说,“你看我没说错吧,齐处为人很好,谦谦君子,学历能力都高,又稳重,不知道多少女孩儿钦慕呢……”   嗯,稳重的齐处做事是很稳,不慌不忙,头脑相当清晰。   车库,   另一辆车里,坐驾驶位的齐震给王媛打了个电话,“对了,有件事刚忘了跟你说,那个统计修缮情况的数据宗教科急要,你送一水回家后顺道送去宗教科行么。”   看见那头快走进车库的王媛放下电话跟秋一水说了几句话,就把秋一水轻扶到道旁挨着墙靠着,她快步去拿文件了。   齐震是预估到周围情状,掐着点给王媛打去这个电话的。   下车,   绕到秋一水后方,   鬼魅一般不声不响就把秋一水敲晕了。   稳稳公主抱地把秋一水抱上车轻放后座,   也没多看一眼,   驾车离开车库,   小权独自驾车在山脚一个拐弯处停靠,   齐震将秋一水又抱到他车后。   小权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秋一水,   淡淡移眼看向齐震,   “嗯,接下来,你不出面,要叫姚冀知道是我带走了她。”   齐震虽不明白小权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不过还是点点头,“那我把你车照一下。”   小权一点头,靠向椅背。知道齐震照车是为了在监控上动手脚……   是的,   这接下来甭说姚冀,   就连齐震都万万没想到!   当?长再次赶去八一农场,看到的……可绝非上次“只是狼扑上来”这么“小儿科”了,   他儿子的命根尽数埋进秋一水那里,赤果果激烈冲撞!……左延这回真“龙颜大怒”了!! ☆、3.23   你知道左小权想上这个女人还真不容易。   因为,……她发病了。   确切讲,左小权一开始真没这个心思,真心是被秋一水的神经逼得“兽性大发”。   她醒来,   小权摆着一张女人看了非得爱疯了的酷脸……没想,秋一水真疯了。   她一下坐起来。指着他。“我可克夫!你别碰我!”   小权瞄着她,他还没会过来她已发病。“那是,你已经克死一个了,还真没人敢碰你。”   哪知,秋一水足足竖起十个指头……哦不,是九个,右手最后一个小指甲弯着在,如泣如诉,“我已克去九位夫婿,皇兄先将我嫁与南朝刘宋世子刘承绪,薨了;再嫁司徒主簿王肃,薨;再嫁青州刺史张彝,薨……”天呐,絮絮叨叨。九位俊才就死她手里了!   小权眯眼,这女人跟我玩把戏呢。   冷笑,玩儿是吧,我奉陪,哼道“你说你是谁?这硬的命。也找个命硬的呀,别找我老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秋一水接了过去,她还哀怨得不得了,“有命硬的,听说义阳王刘昶专门克妻。先后娶了三位公主,娶一个没一个……”   “你到底是谁,”小权觉着不对劲了,主要是秋一水把情绪带动得太好了,真看不出破绽来……小权瞧着她,慢慢走近,蹲下来。是的,秋一水坐草垛子上,哀怨的心神流泻一地。   “我是彭城公主啊,献文皇帝六女。”   “既然那个刘昶跟你这般配,你就嫁给他呀,”小权离她越来越近,要看清她的眼,看你怎么装!   秋一水一抬头……哦哟!糟鸟糟鸟,此时的“彭城公主”可不当眼前左小权是歹人呢,完全就是“聂小倩”式“哀怜书生”的眼神:我是个祸害,我受黑山老妖控制完全迫不得已出来害人,你别招我呀,我已经这样阻止你了的啊,你再招惹可千万别怪我……眼睛真正水汪汪滴!那种哀艳……小权怔了下!立即一抹躁火冒喉,我还被你勾了去不成!   掐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却极轻,“你胆子很大呢,装疯给谁看。”   彭城公主直摇头,“没装,真的不能嫁给义阳王,他是,他是刘承绪的父王,我老公公……”   你知道,事后小权也细想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是个急性之人,世人把他和谢小阳并举,都太荒唐不省心里,独独在“色”这条路上给了他一个比较公正的评价:他绝没谢小阳那样畜生似得胡搞稀烂。再说,秋一水真不是他喜欢的型儿,太媚太妖。就像一道菜,口味太重。小权这方面还是喜欢清淡点。于是,凭他的意志力,应该克制得住……但是,这就是小权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那一刻,也就他掰着她下巴,两人眼神一冷一热猛烈撞到一处的那一刹……小权觉得自己就是中邪了。因为,他几乎没有思考地,封住了她的唇……   你知道秋一水的唇舌是有魔力的,   原来尝过她的只有谢棠,   想想道行,小权有谢先生老道么?谢先生都扛不住!   彭城公主命运多舛点,但是数数呀,克死个多少过就历练过多少个,   秋一水还半眯眼瞅他的唇,那副艳艳懒懒的模样勾的小权不要不要的,小权猛地捞过她的腰,“看什么!”哎哟,咬着她的唇了,秋一水一哼,如新莺出谷,小权彻底失了智,确实邪乎劲儿一浪盖过一浪,翻滚在草垛子上!   秋一水一时哭一时哼,真没办法,她屁股上还有伤撒,   “疼,”叫的小权哪儿哪儿都硬绷着,“哪儿疼,这儿这儿,”出了鬼,原本是想蛮懊恼躁火地狠她,结果她一软夹,小权的士气全无,喘着跟着她哼,喘着摸,竟然如荤话里的挑情了。   “都疼。”她也不得了,眼泪都是热的,烫的小权愈发疯狂。不过手垫在她伤患处下,一起一伏,肉垫子也起落在他掌心,小权一个受不住,一抓,秋一水如猫咪被开水烫“啊!”撞得小权腹肌全是艳媚横流,小权把她吻惨了,竟然开始说胡话“老公公怎么不能嫁,你不把你第一个老公公都克死了吗,不准再害人了,听见没有,不准再害你第二个老公公……”说啥哩!小权呀,你知道你在说啥混话呀!谁是她第二个老公公?哦,就算你把你爹默认为她第二任老公公,那……清楚这逻辑关系咩,你想当她老公呀?!   这时候的小权哪里顾得上这些逻辑关系,一心就是冲冲冲,钻钻钻!秋一水把他缠得仿若走入至死境界,小权在任何一项纯感观刺激上从未有的体验,像毒,感觉,小权即使明知这个女人我讨厌至极,却这点上我离不开她,她能带我摸着天……   也就在小权仙死无法时,   他老子来了。   你知道中邪是不会分场合的,   小权万万也没想到就在这狼圈旁边的破草垛子上,秋一水把他也变成了狼,两人抵死缠绵,忘乎所以……   嗯,对每个目睹这一场景的人来说,都是一次灭男儿威风的视觉冲击!   姚冀一见此景,大喝一声随从,全门口站住!   齐震也有一顿,明显料想不到这一幕……   姚冀成功阻绝了更多人目睹这一幕后,急转头看首长……心惊是肯定的,首长从没有如此强烈的形于外的怒意……   姚冀疾走向齐震,抓住他的臂膀似推,“去,去说说。”   老姚都臊死了,他都不敢近身,   小权太忘我了,根本无觉身后已经来了这些人,如果他是故意不理,那也是太肆无忌惮了……   齐震扭头看他,“这我怎么好去说,要不咱们先出去,等……”   等?   等什么呀,   难怪小年小权“宠”他们这个有个性的爹,   左延军人气概出来,万夫莫开,   就在老姚这边还跟齐震磨叽对策时,   左司令元已经沉着脸走过去,捞起他的孽畜儿子一拳头就挥了过去!“畜生!羞耻心呢!”   秋一水一汪艳水摊在草垛子上,又是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又是那微张的红唇之源……司令元脱下外套丢盖在她身上,立即扭头就走,边走边吼,“还不快把这畜生给我捆了!!” ☆、3.24   五花大绑,左小权跪他老子跟前。   左延两手背后,背对着他,眉头一直锁得紧。   沉了口气,回头,“你只有娶她了。”   左小权猛然抬起头。“首长!”   左延指着他。“糊涂东西,你得对她负责!”   “睡过就得娶?那多少男人娶得过来!……”啪!首长狠狠一巴掌甩儿子脸上!“你要不要脸!”   “要脸!!”小权跪着的立起身。直视他爹,“我就不明白您至于这么激动吗!她跟您什么关系,那就一谢棠的小情儿!!”“混账!混账!”真把首长震怒了,抬起脚就要踢过去!连姚冀都吓得心慌,奋不顾身上来抱住了首长。真的。从没见过首长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别提是跟自己的儿子如此直接的冲突……   齐震也蹲了下去赶紧抱住同样激动的小权……这时候是没人能够理解小权的,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他裤子都没穿清白,被捆得跟粽子似的跪他老子跟前足有十来分钟,他老子一言不发,背对自己,只是那背在身后交握的拳时松时握,说明他面前这位向来凉薄胸中有丘壑的伟人父亲此一时,内心是多么的不平静!   这点。再次刺激到小权。   他才从与秋一水要死要活的放欲里出来,心情已经跌宕,这下,他老子如此反常的“重视”!……这可不是小权以为会看到的结果。   小权原本是这样谋划滴:   故着意把父亲引来见到自己“强了”秋一水,如此一来。管他对秋一水有没有啥弯弯绕,都得死了这条心!   结果,   意外层出不穷!   最大的意外,自己真中了邪,跟秋一水真真枪实弹搞上了!   余下的“意外”就是小权也许想到过,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父亲竟然激动成这样?!如果说刚儿小权还不得肯定,这会儿也百分百肯定了,父亲对秋一水一定有猫腻!!   这下,对已然真枪实弹跟秋一水搞过后的小权而言……更难以接受!   所以说,你真往小权内心里钻着看的话,现在根本不是他抗拒不抗拒娶秋一水的问题,而是,他跟他老子卯上了!你也别觉着小权这心理不对头,想想,他哥两是如何在左司令元淡漠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固有的思想里:我老子是世上最纯粹的军人!哥两儿是带着敬仰感的咧。这下好,如同捧手心里珍护的一尊神……兀得倒了……还有,难道作为儿子,小权心里就没有一丁点醋意?我是你亲儿子都没见你激动成这样过!!   呵呵,所以说,小权也是被刺激的有点失了控,才在秋一水那里中了邪,“贡献”了升天的体力,这会儿,他老子也不放过他……   “首长首长!”姚冀老胳膊腿儿了,这会儿还得拼了老命滴抱住司令元,同时,这左办第一谋臣的脑子还得飞快运作,“您生气可以理解,小权是太不像话,您要他娶秋一水也没问题,但是不能急在这一时呀!首先,谢儿玉那里……”低声急说,   到底是诸葛在世的脑子,这句劝,到点子上了。明显首长停了下。姚冀也不耽搁,抓紧时机回头冲小权,“小权!你非把你爸气出好歹来才甘心?看看你今天干的什么事!秋一水,秋一水她脑子有问题!”   这下,连首长都看向他,   老姚微喘着气,转回头来看首长,   “上次的事,之后谢儿玉和我又联系过一次,他说秋一水耳朵那里有点过敏,好像是什么草挨过,他问我之前秋一水接触过什么草,好对症下药。当时就提起过,秋一水脑子有些不好,有时清醒有时……”   首长微挣开了他,姚冀也放了手,首长脸色更沉,说不上来的情绪……   这边,小权也怔住了。想起刚儿秋一水口口声声的“彭城公主”……   “我觉得您即使真有心叫小权娶她,也该从长计议,且不说谢家得有交代,确实,确实也该给小权一点时间,起码,他得跟秋一水培养培养感情……”姚冀低声说,   齐震也松了扶住小权的手,   这对父子终于冷静下来,   只不过,   此番“冷静”会是长久之计么,   呵呵,老天闭眼,远不至此哇,   这才是秋一水个神经病真正把她的“祸祸妖爪”伸向左家的开始哩……   小权军装领口敞着,冷着脸开车,   秋一水如来时一样窝躺在车后座儿,所不同,身上盖着小权的军大衣。   她从艳媚里坠落就没醒来过,所以左家爷俩儿那激烈冲突一幕,她根本没见,呼呼美美地睡呢。   快进家门口那个路口,小权停了下,   又稍倒车,   直往前开,   那里有家药店。   下车买了药,这才开回家。   停稳车,   小权真是重重沉了口气呢,   下车,   开后门,   倾身一把抱起秋一水大跨步进院儿,守门老王忙前头不停开门,直至小权把人放床上。   老王面上不敢露讶异,心里可惊出一定程度了:这宅子小权绝对的私人领地,别说带个女人回来,就是他的嫡系也没几个来往过。顶级妖孽其实到最后的最后,内心都是孤寂的,很多东西他只愿意独自去体味,热闹,只是表面……   回到自己的地方,小权本能放松下来,   他看起来也有疲色,边解军装外套扣子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去把车里一包药拿进来,今晚回去休息吧,这里,我自己来。”   老王遵命,出去把药拿进来,走前儿小权问,“你老伴儿身体好些了么。”   老王老伴儿这些时高血压发了,在住院。   老王忙答,“好多了好多了,多谢帮我跟医院打了招呼,他们照顾很悉心。”   小权点点头,“那就好。”   老王走了,细心地把外头门户都关好。   军装外套敞着,小权看着床上的秋一水,神情已经清淡许多。   她真能睡啊,   雷都打不醒!   小权也没管她,脱去外套,靠向沙发,   拿起手边上的药,   眯眼细瞧了瞧……植物过敏,虫草过敏……这药还得煮开才能用啊…… ☆、3.25   小权单腿儿跪床边儿,吹那煮沸了拿起来的药,一股子腥甜味儿,真不知是药猛了还是他煮的太猛了。   一瞥眼,差点吓一跳,   床上的人儿微媚着眼儿瞄着他。真有股子绻缱味儿。   小权没大动静儿。晓得她什么状况?神经病咩。   “擦药,身上都是红疙瘩。”小权酷酷地说。   真一点没错儿。这孩儿的皮肤跟草是对着干的,就那么在草垛子上厮磨了一会儿,立即见效,红疹子连天艳汪汪。不过她真欠瞌睡,竟然顾不上这些睡得可沉。   人儿没动,小权也懒得细忖她到底哪种状况,弯腰药往床头柜上一放,接着就解她领口衣扣,   她也没阻止,顺其自然般微仰起头,同时,两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也是叫你爸爸操心。你说你这大个人了,一天到晚在外头惹事是非,你爸爸就算心里再想维护你也过不了他耿直性子那一关呀……”   这是跟谁说话呢?显然不是“彭城公主”了吧……小权默不作声,只专心做手头上的事儿。   敞开了,   小权刚伸手把药拿过来。还准备搅合搅合那勺儿,她一手背后,“嘭”解了那暗扣,无肩带的,摘下来丢一边儿,两团儿颤颤巍巍。   她还在说,头微歪,似享受,又似深情厚谊,   “你和人赛车就赛车,干嘛砸了人家的车,这燕州谁不怕你,还用得着这样立威么,”   小权手停了下,   微蹙起了眉头,   她这是……在说谢小阳吧。   还是不理她样儿,指头尖儿抹了药往那红点点上擦,她收拢了手臂,“别说你爸爸不偏心你,我看哪个当父亲的都喜欢幺儿,杨征就光宠他的杨葡萄去了,对我,瞧瞧多狠的心,咳,也难怪,我又不是他亲生的……”   她开始用鼻尖轻挨他的耳畔脸庞……小权有点绷不住了,因为她此时给人的感觉……说实话,特别是给年轻男人的感觉实在是,致命!她的角度,像是站在妈妈的立场,行为,又如绻缱的情人……难道她以前对谢小阳就是这样滴?!   哎哟,一想起谢小阳,小权就厌烦,耷拉到此情此景……小权手正好抹在她面团上,一捏!嘴也开始一路噬咬起来,   “轻点儿。”她一哼,却还是如母亲般温柔地摸着他后脑勺的发尾,“你从小没妈,我也没呀,可就没见我像你这样缺母爱。”她低低地笑。   小权心发了狠:好啊,你就是这样给谢小阳“母爱”的!!   越捏越来神,越咬越聚恨,   我也缺母爱,你倒是也给我呀!……   就这么又昏天暗地没日没夜地折腾起来。   她嘴巴还一直不停,   “你瞧不起你爸爸,总说你爸是旧时代坟里扒出来的王侯,”   不停耸动的小权想,这他妈谢小阳说的真没错,我家那老爷子可不也是!   “可你真没见过你爸爸那才是爷们儿里的真汉子,他扛事儿的时候,他一边大骂你混账一边又走到你门口把晚饭放你门牙子边儿时,他只为你的事儿抽过那么急的烟。男人呐,难道非得到老了才能懂些体贴人的事儿?……”她停了会儿,小权被她突然来的一股吸劲儿差点弄得叫出声儿!接着,她泫然欲泣,仰头细细吻着他的额角,“我想舅舅了,这世上,我只有舅舅了……”   小权听不得,突然有种无与伦比的烦躁感,   她的世界杂七杂八,感觉已经没有空余再接纳新事物了,   人都死了!   谢小阳死了!   谢棠也死了!   你脑子里还塞那么多干嘛!   发狠起来,一会儿她就忘了哭,床被摇的都快散架了……   小权一件衣裳也懒得穿,带她冲了个澡,   回被窝里,   药也冷了,懒得热,抓一坨把她抱得紧就在那后背上乱抹,   被窝里都是腥甜味儿,还有热潮潮的鬼搞味儿,也懒得清理了,她在他怀里一会儿又睡着了。小权抱着她也瞌睡参参神,半梦半醒间,想,这冷的天儿,有个肉坨坨抱着暖被窝也蛮好咧……   怀里的温度撤走时,小权好像有点感觉,但是太困了,这一天,他发泄了多少?实在睁不开眼,   小权是冻醒的,   冷啊,   屁鼓上的凉气飕飕的,   可这是他自己的窝,自己的床,就算半醒,心态依旧是放松的,极不耐烦睁开眼……   看见秋一水的脚趾甲,   脚脖子,   小腿,   被窝……   小权还那么趴着,也没动,眼眯着继续往上眺……秋一水光遛遛站床上,抱着被窝……哎哟喂,一脚踹上他的屁鼓,“要你个畜生占我便宜!你是谁!趁人之危还是人吗!”   小权猛地起身抱起她的腿就把她扑倒在床上,被窝甩地上,要冻都给老子冻!   秋一水当然瞎扳,“禽兽!禽兽!”   小权死死各方面把她压死,掰着她下巴,狠冷注视着她,   “我叫左小权,是你现在大主子左延的儿子,记住,你要想好好在这份事业上混,就给我消停点。我们是互相睡,你看看你昨天把我抓的……”他的手下移用力抓了下她的屁鼓,“冷不冷,冷就别扳,要不把我弄烦了,咱们现在就去院子里跑几圈。”   秋一水当然不信邪,“我有病!你趁我有病……”   左小权抱起她就下床踢开房门真直往院子里冲!   秋一水瞎叫,她这会儿当然是醒了,又不知道外头啥情况,疯了!!这要外头都是人……   还好,是个小院子,秋一水才松口气,左小权个疯子抱着她真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儿,眼见着他还要往外冲,秋一水怕这下外头真有人了!“冷冷!我不扳了不扳了好吧!”左小权这才停了步,“框腰上!”掐了下她的腿,秋一水这时候也不得不把他抱紧呀,冷啊……   他是个真疯子!   这么冷,他还不进屋,就把她挤那门牙子边儿开始……秋一水牙齿直打颤,“冻死了!畜生,你这还有精神!进得来么……”抽他呢,他进来了。   不过也持久不了,两人一进内屋,爬都爬不到塌上,卷着被窝在地毯上又缠一坨儿,   “冷死我了。”小权都哆嗦,   秋一水抱着他哭“要死,我肯定冻残了,我腿咋没知觉了……”   小权堵住了她的嘴,“那是被搞得没知觉了,神经病。” ☆、3.26   她是懒得动的,左小权又得起来给她做饭吃。   冰箱里看了看,都是些较简单的食材。左小权又回到房中坐床边拿起手机,“叫人送来算了。”   秋一水脚伸出被窝踢他一脚,“不行!你都把我折腾成这样了,连顿热的都不给吃!”   左小权一开始还耐着烦。“送来也是热的。”   “不行。再热也不是刚出锅的!”秋一水趴着呢,屁鼓上的伤口加背上的过敏折磨得她百般不舒服。脾气自然大。左小权就这么扭着头看着她,冷着脸看你作。秋一水见他这样,好,不愿意伺候就不伺候,她根本不搭理他了,手伸出来撑着身子去捞她的外套,摸出手机,熟练按下个号码就要打。左小权倾身就把她手机夺过来,分明看见上头显示的是“谢儿玉”!   那兀得一撮火往上蹭!   “你还真是不要这张脸了,他爷三儿你都要祸祸完是吧!谢儿玉他丫不有老婆了?人都爱的死去活来,你也贱得往上蹭?天下没男人了是吧!”   秋一水一听也来了气!一下坐起来,冷也不怕了,屁鼓垫着疼也不在乎了。就是鼻子里无论如何泛酸滔天的委屈!“要你管!你又不认识我凭什么瞎说我!什么爷三儿都祸祸,他爹早死了我祸祸谁去,谢儿玉他有老婆妨碍他还债吗,那他谢家欠我的!谢小阳个王八蛋,他对我不好!他死了。该!我嫁到他家就没一天好日子过,怎么了,他替他弟弟还债伺候我怎么了,你也欠我的!你也该伺候我!”不晓得几委屈,两滟团儿激动得一颤一颤的,   左小权眯起眼。他听到重点了,   还那么扭着头,“他爹早死了?死多长时间了,”   “我记他死多长时间干嘛,他关我什么事儿!”   左小权一下心情又好了,   基本确定,这货清醒的时候好像是把谢棠忘了的,而且,言语里,她恨谢家呢,且尤其恨谢小阳……   小权也没把这转来的好心情放脸上,绷着脸起身又弯腰把她压回床上,不过,唇包住那团尖儿呼热气,“瞧瞧,这都冻立起来了,躺下躺下,我给你弄刚出锅的好吧。”声音倒轻下来,   见他服软,秋一水也就没再犟,推一下他的脑袋,“咬掉了。哎哟,疼!”屁鼓伤口磨了下,小权伸手进被窝里揉,“只有面条了,肉丝面好不好。”“我爱吃辣的。”“过敏不能吃辣的。”“清汤寡水我不吃。”“你还真难伺候。”“快去弄!”小权起身,把她手机还给她,“少找谢儿玉,他是你大伯子,不清不楚的,惹人闲话。”秋一水横他一眼,嫌他多管闲事。说起来她也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是纯情小姑娘,睡了醒了要死要活的,男女之事嘛,她跟他都是玩字号里的祖宗,直来直往点好。   不过秋一水确实这次没给谢儿玉打电话。   左小权午后才把她送回家。   本来小权想把她多箍几天滴,她非不愿意,说领导要领着新同事来看她。齐震那样“巧妙”滴把她弄晕带上左小权的车,她肯定不知道齐震是左小权的人撒。左小权一想,不暴露齐震也好。遂了她的意。   谢儿玉掏钥匙开门进来,   大白天,屋子里乌七八黑滴,   手里的袋子放茶几上,首先去把窗帘拉开,就听见,“别开窗!吵人!”   谢儿玉微蹙起眉头走进房间,   秋一水趴床上点着床头灯看小说呢,   “你怎么不上班?”   她考进大觉寺管理处儿玉当然知道,这正是个班点儿,她不上班还赖床上看什么小说?这可不像她的性格。经过这长时间的细处,秋一水的性子儿玉大致也摸清楚了。总体上,还是个积极进取的。   秋一水拍拍腰那儿,“伤了,铆钉扎屁鼓里了。”   “你真行。”儿玉低声,很自然地弯腰掀开被子看,   她下面光遛遛滴,还拿个热水袋敷在那半边屁鼓上。   儿玉坐下来,揭开蒙在伤口上的纱布细瞧了瞧,   “嗯,给你缝针的人手艺好,不会留疤了。”秋一水“嗯”一声没多说。“怎么弄的?”秋一水说了救王媛的过程,其余的,反正她发病了,记不记得的,都没说。   儿玉给她攒好被子,“看来你还当了回英雄。”   站起身,抬手正准备脱了军装外套去厨房给她弄吃的。这一两天他没过来,又去地方上调研了,今天早上才回来,去买了些菜带过来,够她吃两三天了。   秋一水突然回头说,“买菜了?”   “买了,”儿玉正解第二颗扣子,   “好,一会儿我下来自己弄,你回去陪陪你老婆吧。”   儿玉解扣子的手一停,   “好。”   也没扣上第一颗,转身出来。   秋一水听见他似乎把菜都放进冰箱里,又拉上了窗帘,走了。   秋一水眼睛又回到小说上,一撇嘴,左小权说的也对,他有个爱死爱活的老婆,老这么叫他伺候自己也是不像话……咳,你当她发善心了?呸,还不是找着下家了,左小权孤家寡人一个,够她折腾的。   儿玉从楼上下来,上了车,并未立即开走。   靠椅背上合眼慢慢舒了口气。   他凌晨一点下的飞机,   工作组连夜开了总结会,   人家都回家休息了,他马不停蹄去超市买菜,还给“金陵老汤馆”打电话订了份“老骨藕汤”,这是他这趟走之前,她就天天嚷着要喝的……   儿玉睁开眼,恢复神情,这才慢慢扣上了第一颗军装扣子,启动,驶离。   快午饭时,他还在开会,   来了个电话,   是金陵老汤馆的,   “谢先生,您订的老骨藕汤我们送去您说的地址了,可是敲门一直没人呀。”   儿玉想她可能趴床上没听见,就说,“你敲门声音大点,里面的人可能在休息没听见。”杨征也是会给秋一水找房子,找的清华里的教工楼老房子,说实话,环境清幽简朴,确实宜居。   “敲很久了,邻居说刚才看见主人好像出去了。”   儿玉停了停,   “好吧,送我这儿来吧。”   挂了电话,不知怎的,还看了手机会儿。旁人发言结束,响起掌声,他才收起了手机。 ☆、3.27   小权在古月堂路口停了车,故意先给楼上的秋一水打了个电话,   “我来了啊。”   果然,那边秋一水急得像蚂蚁,“别上来别上来!我领导同事都在!”小权稍倾身从车前窗往小二楼上一眺,正好看见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秋一水着急走出来露台。找他的车。   小权笑。“我还见不得人怎么着儿。”车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呢,小权是故意逗她。明知这个点齐震带着她同事来看她……   秋一水吼起来,“不是说好谁也不告诉的吗,你别上来啊!”   小权懒懒靠向椅背,“好好,我躲着。快点打发他们走,我肚子饿着呢。”   秋一水啪就挂了,看着她急着就进去接待客人了,一句废话不想和他多扯。   又等了一刻钟吧,   看见齐震一行五个人下来,   经过小权车前时,听见他们处那是叫江笑的吧,笑眯眯地说,“新同事真漂亮……”小权看着他走过去……   小权进了屋。秋一水单手扶着腰,弯腰正在收拾桌上的茶水。   小权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瞄着她,“人都认清白没有,”   秋一水微笑。“就五个人,怎么认不清楚,都挺好。”看这意思,印象都蛮好。   小权也微笑,“刚儿他们从我车前走过去,听见有个男的说你长得漂亮。”   秋一水直起身。居高临下,“我本来就漂亮。”多傲娇地睇他一眼,好像他多无知似的,   小权起身后面抱住她,低头咬她耳朵,“是漂亮,就是也祸害,别勾着人生蛋子了,不地道。”   秋一水也没动,横他,“要你管。”   小权重重咬一口,“好,不管。这些不收拾了,去吃饭吃饭。”又有些不耐烦,看来是真饿了。   “尚北”一个包间门口,成部亲自站门口迎接,“哎哟,终于来了,盼得眼睛都要掉泪了!”   小权在秋一水后面,秋一水突然站门口不进来,他两手抱着她的腰还推了推,“怎么了,进去呀。”   秋一水瞧着成部,“还有一个呢。”   哦哦,她记仇呢!   成部立即会过来,“在在!你说这徐俊,早不拉屎晚不拉屎,贵人来了还不赶紧迎着……”正说着,“来咯来咯!”徐俊从洗手间跑出来,狗腿一样微弯腰抬两手要跟她握手,“小姑奶奶,上次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儿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们眼拙吧。”   秋一水回头,冲小权,“这不算!我白挨他们一通踢了。”   小权掌着她半边脸,且全全挨着自己脸呢,却冲他们笑,“听见没,我家一水可没这好糊弄。”   “去你妈的,要你个狗腿敢踢我们小祖宗……”成部张腿就踢向徐俊,徐俊一躲,也踢过去,“你他妈就没张腿儿?”当然是搞笑的,把小祖宗逗笑了就算行。   入了坐,小权跟她把外套脱了,知道她半边屁鼓有伤,成部他们早准备好给垫了软垫。小权都是侧着坐的,一脚搭她椅衬子上,卷了衬衣袖子先拿那小碗给她布菜。“这个好吃。”成部站着,帮着捻,小权摇摇头,“她得吃清淡。”秋一水在看那酒瓶子,挺讲究,通体艳红,上头雕着喜福娃娃,   “这谁家的女儿红呀,”秋一水笑着问,   “我家的。”徐俊说,   “那可不敢喝,不管你家谁的,这是大日子的物件,偷喝了可招恨。”   成部说,“听他胡说,这小权自己酿的。”   秋一水扭头看小权,这下对他刮目相看一样,“你闺女有福了呢。”   “先叫你尝尝这福气。”小权微笑一抬下巴,“自己开自己倒,这酒得女儿自己启瓶。”   秋一水喜欢这种情调,   挺欣然自己启了瓶自己斟满一小杯……这规矩她也知道,第一杯,女儿必须满上。   一手捏杯身,一手抵杯底,秋一水的范儿也正着呢,“你不是我爹,我就不说感恩词了。”却也还是一敬的意味向前递了一下,然后放唇边不急不慢饮进去。这也是礼数,你得嘬出酒香,以示对为你辛苦酿出这酒的人的感激……   真不错呢,   香气扑鼻,色浓味醇。   “几年的?”秋水问他,   “八年。”   “酿的不错,我爹真该跟你学学,他酿那酒味糙得很。”   成部徐俊他们都不做声,只是笑。这话茬儿不好接,她爹给她酿的女儿红她啥时候能拿出来喝的?不就是她嫁给谢小阳那时候了。   哪知,小权明知偏问,“你啥时候喝你爹酿过的女儿红,”边漫不经心把筷子递给她,   秋一水也没上心,她还当聊天呢,   “喝过两次,一次我出嫁,一次我妹出嫁。你不知道我们家杨征就是偏心,他亲生的就比我那酿的好喝。咳,干脆从现在开始你帮我酿一坛得了,我下次出嫁就开你这坛。”   看看,这是人吗!   没心没肺就会直刺人心窝子!   成部徐俊他们都看向小权,   就算一开始也就猜小权跟秋一水好上了,估计也就玩乐的意思,   今儿从一踏进这里,这些猴精儿难道还没看仔细看透彻了?目前,小权有多稀罕这货……   小权听了倒也没多介意样儿,淡淡地,自己夹些菜放碗里,   “可以,酿两坛得了,给你闺女也备着。”   秋一水拿起餐巾边擦嘴巴边摇头,“这倒不必,我不生闺女,只生儿子。”   小权转头瞧她,“看不出啊,你还重男轻女。”   秋一水笑笑,不搭这茬儿了。   是的,这是她自车祸脑子落下病后莫名其妙来的一执念:想生孩子,想生儿子。   秋一水起身,“尚北”的环境着实不错,她刚儿进来时就想着一会儿出去转转,   走窗边,正好看见楼下有人准备放烟花。   “我出去走走。”   小权看她一眼,“外套穿上。”   秋一水一手插裤子荷包里,“就里面逛逛,这里挺舒服,没事儿。”没穿外套就出去了。   男人们这才拿出烟点上,   给小权,小权摇摇头,“一会儿她说我嘴里有烟味又叽歪半天。”   男人们都暧昧笑笑,自己点上,“她也抽烟吧,听燕州来的说,她烟酒不忌。”   小权还在慢慢捻青菜吃,“她是这样,自己抽可以,你嘴里有烟味她就不愿意。”   “小权,秋一水在燕州可玩得开,后面跟着的,没一个营也有一个连了。”   “呵,玩呗。”   小权看上去漫不经心不在意,   到了点,起身刚拿过她外套,   外头“砰”绽开好大的烟花。 ☆、3.28   小权挽着外套走到窗边看了看……随后跟来的成部徐俊一看外头烟花划出来的字:祝天意生日快乐……都看向小权。   小权神情淡淡的,下去了。   陈天意,   左小年的老婆,小权的嫂子。   这些小权的嫡系们心里都有点数,这世上的女人,美丽无数。却抵不过你心里真顺意的这一个。陈天意不算顶漂亮。但是知书达理,是舞蹈学院一个普通的形体老师。气质自不必说,为人谦和暖意。小权对他嫂子是有些不一般,至少曾经荒劣透顶的日子里,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左小权,陈天意一句话,小权放下“屠刀”了。   烟花不稀奇,   这些学生对他们老师的情义很温暖人,   “祝天意老师永远美丽如初!”学生们互相手搭肩一字排开一同鞠躬,在烟花的衬映下祝他们的老师生日快乐。秋一水想起了自己的学生。她也是从三尺讲台一步步走过来,她的学生如今不少也已成了各军种的中流砥柱,虽然在军校像她接手的学员很少有像这般年轻的孩子了,大多本就是或各大军种或重点院校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但是。师生情谊是一样的……   秋一水看着那位幸福的老师,自己心里也暖烘烘的。人类一切美好的情感都是原动力,秋一水在这烟花绚烂下忽然心情大好,没事儿,不过从头再来。人生总有向背,不过我现在走背路子罢了,好好干,总有等舅舅提前出狱的时候,我还是要回燕州买最好的风水宝穴,等我儿子给我风光大葬!……咳。秋一水的心愿说起来多简单:有儿子送终,把她和舅舅埋在燕州最好的坟里。愿望是奇葩了点,但是依旧朴素美好。   秋一水见那位老师看向她这边,竟微笑着走过来……哦,稍走近些才看准眼神,她是看着她后方……秋一水回头,左小权挽着她的外套正走过来。   小权把外套递给她,“穿上,下凉气了。”   秋一水接过外套也没立即穿上,挺潇洒地框手腕上两手依旧插裤子荷包里,   女人已经走近,“小权,也在这里吃饭呀。”笑容很温暖。原来他们认识。   可是小权神情却很淡,“嗯。”看着秋一水手腕上的外套,“你穿上呀。”声音也不大。   秋一水却不在意,看出来心情真的很好,她看向老师,主动伸出一手,“祝你生日快乐,你学生真有心了,烟花很漂亮,我们都沾眼福了。”十分洒脱。   老师也伸出手和她握住,“谢谢,孩子们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你好,我是小权的嫂子。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呀。”   “哦,嫂子呀,这真是没准备,只能口头送祝福了。”秋一水本就是个很爽的人,带点江湖匪气,此时她拿小权当哥们儿,小权的嫂子自然也尊重。   “你朋友真漂亮。”陈天意看向小权道,   小权只瞄着秋一水,神经病消沉一阵儿欢快一阵儿的,瞧她这“自来熟”……小权心想,她真是想谁都通吃啊,男的女的,荤的素的不忌……   “漂亮有什么用,得有好脑子……”小权这一说秋一水肯定不爱听,可她现在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没说话,捞起外套穿上,正好又放了一枚烟花,瞧着那呢。   “我今儿过生日,估计你也忘了吧,八年前你给我酿的那坛女儿红,真得我生女儿出来出嫁才给喝呀……”陈天意笑着说,   秋一水穿袖子的手停了下,眼也没往他们这边看,心里一吐舌头,搞半天这回事儿,也就不打搅他“叔嫂叙旧”了,不着意要往屋里走……忽然胳膊被人狠劲一抓!“我们先走了。”真比她秋一水还嘎,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秋一水也没吭声,任他。   不过到了车前,没人了,秋一水甩开他的手,再来好好穿她的外套,就瞧着他,也不说话。   左小权也看着她,“你还真是大方,什么人都能套上近乎。”低声,情绪很冷。   “我就这么个人,喜欢的多说几句,不喜欢的,瞧一眼都恶心。你犯不着阴阳怪气,自己那别扭劲儿也别往别人身上撒,看着不地道。”   小权心里那火一下就冲上来了,“我什么别扭劲儿了?你他妈别不懂装懂。”   秋一水一哼笑,“不就一坛女儿红么,想送给她,大大方方送,何必这会儿跟我置气。你拿出来,我喝了,哦,我就该跟着你承担那股臊劲儿是吧……”   “你他妈瞎说什么!!”小权忽然上前推她肩头一把,秋一水也来气了,仰起头,“戳中臊点了想打人了是吧,没事儿,尽管来,你说我秋一水不要脸,起码我喜欢谁恨谁都在脸上,比你他妈坦荡。”   真真恨人!   恨人呐!!   秋一水,秋一水!!   小权骨子里疯叫!   两人如斗兽,面对面,   秋一水最后冷眼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小权没跟上,扭头看着她越走越远,真正,红了眼……   错了,他妈秋一水真错怪他了!   这瓶女儿红是他八年前酿的,当时不否认也是为陈天意,   但是,就算当时酿也他妈没那意思,陈天意是他少见的讲理的女人,他服她一口气,但是,她是他嫂子!小权再糊涂,不干那不仁义的事儿!   今天拿出来,是真心想给秋一水喝,都没考虑,就想第一次带她出来吃饭得拿出些心意来……再说,他妈他凭什么去记陈天意的生日呀,老子自己生日都记得稀里糊涂,记她打鬼啊!鬼又知道今天她也在这里庆生……   小权怄死了,心里头那翻江倒海,念着糊涂又狠心的秋一水鼻子都泛酸,   狠狠甩上车门,小权坐在驾驶位一把扯开衣领,还是觉得气闷无法……不能去追,追了就真孬了……小权手都颤起来,不追,想起秋一水临走最后那一眼……猛踩油门!   秋一水正趴一辆出租副驾窗口跟的哥打商量呢,“大哥,您看我这出来也忘了带钱,要不您先送我回去,我家拿钱给您……啊!!”杀猪叫响彻天际,小权从后头把她抱起来,老实的哥忙撑头出来,“诶,这干嘛呢!”小权抱着乱扳乱叫的秋一水走向自己的车,“滚。”的哥一看这杠的车,这横的军装,这帅的人……赶紧开车溜了,惹不起呀!   “抢劫呀!有人抢劫……”声音闷进奢华低调猎豹SUV后座儿,   来往车辆纷纷避让,这哪是“抢劫”,对,“劫也是劫色”,车振前兆撒!   而小权也不会叫他们失望,死死压住秋一水两手牢牢捧住她的脑袋,第一句,小权都想不到自己孬成了这样,“我错了好吧,推你我他妈是混蛋王八蛋了!可是,那酒真是给你喝的!老子亲手从树下扒出来,骂你祖宗都骂了一万遍,不给你喝还给谁!”   秋一水顿那儿,忽然撅了嘴,红了眼,“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又骂我又推我还气我唔……”小权重重堵住了她的唇,心里说,可我也是真那什么你,看看啥胡话都他妈能说出口了…… ☆、3.29   秋一水伤愈后再次重返工作岗位。朴素的独马尾,因平常可穿便服,白衬衣,西裤,宽松外套,素颜。倒出来些挺美好的清纯味儿。   江笑开车。“燕州那边吃兔子么,”   “吃呀。不过都是些传统的做法,红烧呀,药材清炖。”   秋一水手枕着头支窗边,右腿压左腿,很放松。   说这世界小吧,原来江笑和她还有些渊源,一聊,搞半天他和杨葡萄是同学!不同班罢了。江笑对杨葡萄赞誉可不小,秋一水只是放下心来,生地方有个熟人总好些。   今儿她随江笑出来去顺和宫取资料,江笑请她吃了顿兔子。深入一处,更处的好,都是年轻人。家庭背景也差不多,江笑一京城富二代,他老子也是搞房地产的,这一说,和秋一水更有共同话题。   “你要不是杨葡萄的姐。我铁定追死你了。”江笑笑着说,   “那敢情好,我又被杨葡萄连累了。”秋一水开玩笑说,   “你不知道你妹几厉害,算了,我跟她不熟都怕她那张嘴。你妹发起飙来简直吓人!”   这回秋一水心里是感激杨葡萄滴,成功“和谐”了一下她的同事关系。   回到这边路上车里,接刚儿“吃兔子”那话题,   秋一水对肉类其实忌许多口,她不吃羊肉,不吃狗肉,猪肉少吃,爱喝骨头汤,牛肉吃得多。唯独这兔肉,感情挺复杂。谢小阳爱吃兔肉。   “其实我们处里藏着一个做菜的高手,尝过一次他做的兔子肉,一绝。”   “谁呀,”   “想不到吧,齐处。他做的stufatu,用兔子、鹌鹑、鹧鸪,加蕃茄、洋葱、羊乳酪、白酒烂炖,末端在一个热飕飕的大陶土罐中,先展一层肉,再堆一层意大利宽面条,就这样一层肉一层面,砌满四层,哎哟喂,可得手艺呢。”   “是么。”   秋一水看着窗外,微笑。   说实话,这些日子下来,她对齐震这位领导感觉真的很好,   稳得很。   不论从“领导的角度”还是“男人的角度”,沉稳,谦和,风趣,是得人心。   到了顺和宫,   不愧第一皇家大寺,气度凛凛。   前已说过,秋一水对“佛”情感浓淡不一,   她自己就是玩历史的,对于“信仰”其实更有大局观深邃见。   不错,佛教确实对天朝影响至深,特别是文人,   唐代崇尚多元并存,李白近道,却又有建功立业的儒家之志;杜甫近儒,却不亲儒;王维则长久生活在禅意佛境之中。即便是与韩愈齐名的柳宗元,也与佛教交往密切,公开声称“吾自幼好佛”,常与禅僧或师或友。刘禹锡同样如此。白居易对道教和佛教都有沉浸,晚年更向于佛。   “安史之乱”之后,大量的文化精英为了摆脱现实生活的痛苦而追求精神上的禅定,兴起了一股“禅悦”之风,到了宋代更加炽盛。这股“禅悦”之风既提升了唐宋文化的超逸品位,又加深了佛教文化与中华文化的融合。后来连儒学的自身建设“宋明理学”的构建,也受到佛教华严宗、禅宗的深刻影响,达到了“援佛入儒”、“儒表佛里”的状态。   所以应该看到,儒、道、佛这三种完全不同的审美境界出现在了中华文化之中。一种是温柔敦厚,载道言志;一种是逍遥自由,直觉天籁;一种是拈花一笑,妙悟真如。文人最熟悉的是第一种,但如果从更高的精神层面和审美等级上来看,真正不可缺少的是后面两种。在后面两种中,又以第三种即佛的境界更为难得……   秋一水边想边沉静地游历这座恢弘的皇家寺庙,她初来乍到,该保有起码的敬畏感。   事儿当然还是江笑主要办,等他取出资料两人准备返回,下雨了。   两人往永佑殿偏堂廊下躲了下雨,   这已是顺和宫内宫走廊,属外人禁行的位置。   两人俱不出声,   这里比大觉寺规矩还大,进来后手机都得默音。   雨小了点,两人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细微处的一点声响……“嗯……”似女子低吟,叫人脸红心跳的那种低吟……   秋一水和江笑互看一眼,   都是成年人,这种事听一声儿就有了起码的了悟,   江笑坏笑,无声动嘴,“胆子大呀!”他拿着资料的手背后,非要循着去看,   秋一水不是说多正经她不去看,还是“初来乍到”的道理,哪得第一次来就这放肆?她收敛了些,拘着,不去看。但是,“形势”逼着她看!看见对面来了些脚步很轻的喇嘛,你说叫秋一水独自杵这儿也为难,只有跟着江笑轻手轻脚寻着浪声儿去了……   哎哟喂,   真不愧大庙,真有这滟情的小和尚!   长得真俊!因为唯独他面对江笑轻撩起的玻璃小窗,所以样貌看得分明,难耐的神色更显艳美。   三人餐哟,   两女的左右“饱食”他,   左边的女孩儿身材火剌,不停上下蹭,   右边……女孩儿竟也穿着佛袍,光看背影就仙隽出尘!嗯,就是别看她左手在干嘛就行……   “好了。”右边女孩儿好像终于得了他的子孙万代,懒懒起身,转身……   秋一水直起身,差点往后踉跄一步!   傻了,   彻底傻了,   这张容颜她当然记得,   就算正儿八经坐一个饭桌吃“团圆饭”也不过那么五个指头数的出来……   她就坐她对面,   秋一水都有些怦然心动之感,   一个女孩子能静纯盛美到这个地步!……温柔敦厚,载道言志;逍遥自由,直觉天籁;拈花一笑,妙悟真如。她能占全,一眼即爱上……也许也就能理解,谢儿玉为她“抛家舍业”甘于入赘,奉为至爱……   却也忘不了谢小阳当时出奇的淡漠,甚至有些不屑感,   秋一水说“你嫂子真是个仙女下凡。”   谢小阳睨着她,“你比她厉害。”忽然把她压在身下,“一水,世上再仙的人也没有你这个洞仙……”手摸进去不知道把什么塞了进去,秋一水尖叫“谢小阳,你个疯子!疼!”   秋一水浑浑噩噩走出顺和宫,   突然明白过来,谢小阳当时那句“世上再仙的人也没有你这个洞仙”啥意思!   秋一水气得浑身发抖,   谢小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活畜!以今儿才瞧见的他那嫂子的“真面目”看……活畜看来早八百年尝过“活仙”的瘙洞了…… ☆、3.30   秋一水又在自己家阳台作怪。   一会儿“大鹏展翅”,一会儿“虎啸猿啼”的,   西欧靠着阳台门嗑瓜子,看她作怪也没啥好说的,   秋一水这么干也没啥错儿,她在做“五禽戏”。强身健体,你还挑她的毛病不成?   原来小宝在时倒总蹙眉瞧着她不大赞许她这么折腾。秋一水振振有词,“华佗创立这‘五禽戏’模仿的就是这五种动物:虎、鹿、熊、猿、鸟。你只要模仿的动作到位,就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你懂什么。”直翻白眼儿的。   其实小宝也没怎么她,不过轻蹙着眉头看着,一句话都没说,被她呛这一通!咳,不怕神经病,就怕有文化的神经病呐……   秋一水一边“大鹏展翅”一边昂首如鸟王,   “其实历来王府哪家不臭,西汉燕王刘定国“与父康王姬扯,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姬,与子女三人扯”;江都王刘健“尽与其姊弟扯”;刘丹“与其女及同产姊扯”;广川缪王“与同产扯”;代王刘年“为太子时与女弟则私扯”……瞧瞧。西汉的各路王,一个比一个味儿重,天天和家人团聚。所以说,谢小阳跟他嫂子搞一起也没啥,就是可惜了小宝,傻不拉几,还蒙在鼓里,以为抱个仙女山盟海誓呢。”   西欧嘴巴不停,瓜子儿是秋一水自己炒的,真好吃。瞧着她,“那你告不告诉小宝。”   秋一水换了个动作,撅着屁股两手捶地猿不猿熊不熊的。反正她不怕丑,啥动作都做得出来。   “想告诉,又不想告诉。”   “咋了,心疼就告诉呗,小宝这么尽心尽力伺候你一场。”   秋一水认真考虑样儿,眉头蹙起来,“我主要是怕他不信我,他嘎得很。”西欧瞪她,亏她说得出来!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嘎的?   西欧拍拍手里的瓜子儿屑,看了看表。“好了,我要走了,记得这些给我邮回去啊。”指了指地上一圈儿好多东西哦。西欧如今只要来京必定来秋一水这里“大肆搜刮”一通,秋一水炒的瓜子儿就一小麻袋!   秋一水维持猿不猿熊不熊的动作,“嗯,我一会儿也要走了,如今天天往庙里跑,我都要当姑子了。”   西欧边围围巾横她一眼,“你还当姑子?左小权愿不愿意撒!”   左小权是不愿意,一天到晚拉着她扯,秋一水值当运动健康调节内分泌了,鬼混不忌。   今天又是和江笑去另一座大庙拿资料。   路上,江笑还提起上次在顺和宫的“艳睹”,秋一水这才下定决心“告知”一下小宝……咳。他要不是她的“小宝”,秋一水也不操这份心儿咯哟。人欢人爱本属平常,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稀烂,凭什么评判人家的德行?咳,告知一下吧,你说自己亲眼所见,不跟他说说,自己这心也堵得慌……   江笑进去拿资料她在外头等时给他打去电话。   儿玉正在开会……嗯,他干的就是个调研的活儿,会是多。   一看,是神经病打来的,儿玉还稍怔了下。   几天了?六天了……儿玉竟然记得几天没见她……咳,都怪那罐子汤,油太厚了,没送她喝成,儿玉自己拿回家喝,完全不是她的“海量”,一天热一点喝,今天才搞完。喏,正好六天……   儿玉放下手里的笔,扭头跟助手交代了几句,出来了,   一接起就是秋一水噼里啪啦,“怎么接电话这么慢!”   “开会。”   “你发言?”   “别人发言。”   “别人发言你不赶快接起来……”挂了。   嘟……嘟……嘟……儿玉还听了半天,   确实挂了。   儿玉眉头蹙紧,看了看手机,回拨。   不接。   走廊上,就见一个男人立在窗边,低着头不停按手机。   这边,秋一水确实不是作得挂了电话,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站大庙台阶下,   小喇嘛们扛着柴火从她身边走过,   忽然一个孩子肩头的绳子断了,柴火全滚下来,秋一水想都没想,挂了电话就跑过去帮忙捡。……热心快肠去了,自然暂时忘了手机这茬儿。   本来大庙里她的手机就调成了静音,所以电话不停振隔着棉衣荷包加上她捡柴火又投入,完全无觉,哎哟,等事儿完再拿起一看呀,十几个“谢儿玉”霸屏了!   赶紧接起,轮到那边小宝发火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不就晚接一下吗,我坐正中间儿,总得交代一下吧!……”秋一水这边撅着嘴笑呢,又有点zhe的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从我旁边过去的小和尚背的柴火掉地上了……”小宝那头停了半天,最后,还是嘟囔一句,“太不懂事儿了……”   “晚上回来给我弄饭吃,我想吃饺子,不准在外面买,自己赶馅儿。”又呵斥起来,活该小宝欠她的一样,   小宝只“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回程,两个吃货又聊起吃的,   江笑说前儿吃了顿“鹿血饭”过瘾,   这秋一水倒真没尝过,兴致起来,问了好多,江笑爽快,说请她豁一餐呗,秋一水说总叫你请不好,你只说地儿我粹下这顿……正说着呢,江笑忽然急踩刹车!秋一水也立即扭头看向前方,挺叫人生气,一辆jeep大切诺基横插拦着了他们的车!   “会不会开车!……”这是江笑秋一水同时说出的话,   结果,   两个“单纯的富二代”显然错估了形式!   因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就这么“别车----堵车----强拉门----拽下两位傻了的富二代----黑罩子蒙头----五花大绑推进车”……把他们,绑了?!   把两位“白白胖胖”的富二代嘴巴都堵住咯,二位叫出来也是呜呜的愤慨加委屈,招谁惹谁了,这么“残暴”……   颠簸一路,秋一水只剩下满腔怒火了,神经病毫无惧意主要是对方狗日的太坏了,反手绑他们的手艺太不是人!缠猪蹄儿才用这种“九宫格”的捆法儿呢!秋一水恨恨地想,这些人一看就是玩家子,燕州以前流行过这种绑法儿,羞辱的还在后头,松了绑,还用红药水儿沿勒痕染进去,更缺德的,还盖“猪肉检疫章”!……一顿“挂肉”就成型了! ☆、3.31   秋一水被摘下眼罩首先看到的是对方的鞋袜。   大多数人都觉得穿上裤子和鞋子就把袜子给遮住了,所以对于袜子的选择非常马虎。但于潮孩儿来说,袜子绝对是能够体现出个人时尚功力的重要细节。   黑裤,九分,   咖啡色暗纹细格袜,一侧竟是金色藤蔓!   系带皮鞋上也有旧朴的金色……   秋一水首先肯定。这孩子眼光一流。   再往上看,   造型感满分的圆点毛衣。蓝色衬衫内搭,   干净的男孩儿头,笑容可掬……歪头瞄着她,也在欣赏一般,话却不是对她说,“你说这凯子爷怎么泡到这漂亮的姐姐的?”   “六六,干正事儿。”   再看过去,又是另一款类型的潮孩儿了,   机车皮服配格子衬衫,老红的裤子……秋一水啧两件事儿:一个坏种竟然和她干儿子同名。再,如今这些零零后的坏种孩儿们都这么会穿衣了么?   秋一水搞清楚了,这祸呀。原来是江笑招来的。   江笑谦虚了,他老子比她老子还会赚钱!人家房地产赚到米国去鸟,江笑要找他老子“要楼”那都是“帝国大厦”级别滴,一层顶杨征堆一幢楼出来。   于是,烧钱定比她秋一水更“不是人”!   凶猛的虎年还没来,但是一款超跑已经先声夺人。   本田cr-z原型车是一款你基本不会去买的车。   cr-z原型车没有配备汽油发动机,它换上了电动机。汽车的每一个车轮都配有电动机,在刚启动时就可以发挥100%的扭力。这款车还安装了sh-awd(四轮驱动力自由控制系统)。在年初的pikes peak爬山测试中,cr-z原型车以10分23秒829的成绩位居第一。它的速度绝对让你……嗯,说不出话来。   全球限量三,   江笑搞了一台。   秋一水简直对他刮目相看呀,   平常看他开车跟自己有得拼:蜗牛式攀爬。那油门都不敢踩重!你说你买这种车……不是招人恨!   好了。这些孩儿看上你的车了,想“借”去爽爽,树大招妖了吧!   目的一说出来,江笑简直太干脆了,“借!回去就拿车钥匙!”   那六六看上去超贵族式的“品学兼优”,结果,最他妈心狠手辣,一掌就按了下江笑的脑袋,“你他妈糊弄谁呢,车现在还在日本。钥匙?你老子愿意给你么,个不中用的,是老子儿子也一脚踹死,那样家大业大不回去帮忙,小眉小眼非要当厨子……”   秋一水心一沉,   这不是一群普通滴“心狠手辣”潮孩儿,多有脑子,瞧把江笑“背景”调查得多细致!   另外,秋一水也去瞄江笑了,真不知道咧,他想当厨子?……   恰巧江笑也瞄向她,诶哟喂,两富家子儿那视线一碰,“心有灵犀”。   江笑也是个浆糊,这时候倒还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一直想辞职开餐馆,我爸不愿意,他想我从政……”   画风变得太快,怎么能“人质”间交流起心得来了?“绑匪”不愿意,“被连累的人质”也不愿意撒!   秋一水摆出她该有的范儿,强硬起来,   冷眼看向坏种们,“他既没用,你们绑了他无非就是想威胁他老子了。这‘借车’的成本也太大了,明知他这样个孬样儿,他老子一定属强势,搞不好,车没借成,你们全得折进去。不如换种思路……”又高效地看向江笑,“你到底在不在乎那辆车?”   江笑一看秋一水这镇得住场,直点头,“你看见我开车了撒,要那快的车干嘛!”   “那你还买!”秋一水也来了气,主要是今儿还连累她也被绑得丢死人,   “我也是被朋友忽悠……”江笑也学贼了,知道秋一水用意,接着她的话,转向“绑匪”,“别伤害我和一水,也不消惊动我爹,我保证把车给你们好不好!”   “怎么保,”   皮服潮孩儿走向秋一水,   所以说,这些孩子哇,怎么得了,如何掐着人的软肋玩,太得心应手了,   蹲下来,后面一把抱住秋一水,两手准确罩住她的两团儿丰柔,   脸挨着她的脸,黑目却是望着江笑,   “给你三个小时取车,只要把提车单给我们就行,后头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放心,车我们用完,如新还给你,事后,也会付你借车费。可,如果三个小时交不出单子……”男孩儿扭过头来,两手重重一揉,这是看着秋一水了,“这么丰满,割了可惜了。”   秋一水一直眼睛是冷的,甚至不掩饰嫌弃,嫌这双手太年轻,没轻没重……   这下江笑的车开快起来,驾驶技术是不咋滴,南山山脚下差点跟齐震的车追了尾!   齐震下车来,   走到江笑车门外,稍歪头,看驾驶室里坐着的江笑那脸色……“怎么了,”江笑跟撞了鬼似得,脸色卡白,齐震问。   说实话,这世上能叫江笑真心佩服的,还就他齐震一人哩。原因也简单,除了齐震“能服众”的气质,最主要他做菜的手艺是真好,江笑不一心想当厨子么,对他心悦诚服也就理所当然了。   江笑绷不住了,一下推开车门下来噼里啪啦把事儿全水了出来,   齐震听着,除了眉头渐渐蹙起来,倒也没多大惊小怪。   “怎么办呐,一水还在他们手里,我刚才打电话了,我老头现在在阿联酋,最近我跟他闹得惨,他根本不理我,那车他真给我扣了,我最近两个月都是吃自己的工资……”   齐震抬眼看他一眼,“他们就是要提车单?”   “对呀,丰田原厂的提车单。”   齐震拿出了手机,走一旁几步,打了个电话。   收线,过来,“你给他们打电话,就说提车单拿到了,叫他们给秋一水松了绑,人好好儿地送出来,她要裤腿角儿脏一块,你都不答应。”   江笑惊疑看着他!但是,不知怎的,这个男人身上就有叫人全然放心的气息……江笑赶紧拨通电话打过去了。   齐震看着他回话,气定神宁。 ☆、3.32   秋一水称称头头从车里下来,是松了绑,不过手肘被六六捉着。   六六眼睛一直瞄着她,秋一水挺不耐烦看他一眼,六六也不生气,凑她耳朵边儿。“姐,一码算一码。这事儿灭了,我找你去玩儿哈。”   秋一水肯定不得理他。   这头,江笑战战兢兢把提车单递了出去……确实一点破绽看不出来,水印,连验证码都是对的!可是,江笑不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邮得过来?百分百假的。   不过,接下来也叫江笑看到了他这个头儿的“真水性”了,够深!   一看这群孩子也是超级玩家,竟然也有“丰田”的掌式验单器,一扫……江笑心都提嗓子眼儿了!……过,没事儿。这是齐震的第一从板眼。能弄来如此“高仿真”丰田提车单!……再来第二道考验,对方手机上熟练按了一串号码……江笑心又提起来,这是要直接跟原厂通话核对了……叽里呱啦,一串日语,看脸色,也正常……当这边男孩儿回头一点头,那边六六该放手了……哪知,他似乎才一脱手,秋一水刚要迈步,那手又一抓,强而有力将秋一水拽进怀里低头就要封唇!秋一水反应快,照着他小腿就踹过去。高跟呢,男孩儿疼的松了手,“六六!”秋一水一点不怵,狠瞪他一眼,迈步离开,六六扶着膝盖笑着直摆手,示意没事儿。   秋一水一上车,江笑就立即启动,恨不得插翅飞出去的感觉。   “我手抖,开出去后你来开。”江笑目视前方。声音也在抖。   秋一水以为他是心疼车,叹口气,“舍财免灾吧,以后别买这招摇的车了。”   “不是,是……”江笑又一想,算了,还是不告诉一水比较好,齐头儿有这种手段估计也不想太多人知道……   还是江笑一路开车把她送回家,秋一水才不开呢,她车祸后也怵开车,自己的车都不想开,何况是别人的?   秋一水今儿也受了惊,没叫江笑送到正门口,坡下就停了车。她得走走定定神。   真是巧了撒,她这边上坡,对面也是个坡儿,看见小宝拎着塑料袋迎面也上来。   秋一水停了步,看着他,   儿玉一抬头,正好看见她站在路灯下,她自己不知道吧,嘴巴撅着在。   小宝一手插军裤荷包里,也停了步,也看了会儿她……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都买了啊,不过和面得点时间,你饿不饿的到那时候,趁现在没上楼,要吃什么快说,免得上了楼又折腾我。”   秋一水走过去,仰起头,“我刚才被人绑架了。”就有股子委屈劲儿,   “啥?”小宝插军裤荷包里的手拿出来抓着她手肘扶着她两人一同上坡,边听她说,秋一水嘚啵没完,两人身影入了门栋……   也是巧了,   还是上次停车的位置,   小权坐车里,活生生看见这一幕!……   小权慢慢靠向椅背,   神情默的都看不出是冷是热了……死了心一样……   齐震弄到“提车单”后才给他打的电话,   小权觉得他处理的很对,先啥都不谈,得把秋一水安全弄出来为重!秋一水安全了,再谈,这笔账怎么算……   成部他们去“端窝”了,小权独自驾车过来秋一水这边,说心里不急也是假,如今越是这样不明份子的人越是胆大包天,小权已经走完这个阶段,知道那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可,心揪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什么玩意儿啊,就这么贱?男人死光了,非他谢家的不可了……   小权开了车窗,点了支烟,   也没看她那亮起灯的小二楼,   微蹙着眉头,一口一口慢慢抽,   一支烟抽完,烟屁股丢出车窗,   合窗,   启动,   走了。   楼上,   儿玉脱了军装外套,卷着衣袖正在厨房和面,   秋一水如烂泥趴沙发上企图用昏睡压惊,   忽然感觉到震动,   秋一水死鬼一样眯开眼,发现震动来自他的军装外套荷包,   一开始没理,   可对方太执着,好像他不接它也誓不罢休!   秋一水身子没动,举手把他军装外套抓过来,又抓出他的手机,“啪!”按了拒绝键。手一松,手机掉沙发上还一弹,她继续合眼。   又震。   这回秋一水眼睛都懒得睁,准确按键关了机。   消停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   感觉人影在她面前捡起手机,秋一水又眯开眼,看见他低头弄他的手机,秋一水说,“吵人,我关了机。”   “哦。”他也没说什么,却是明显拨通一个电话回去,人向阳台走去,“天意,什么事……”秋一水微蹙起眉头,觉得这名字耳熟啊……“现在啊……”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秋一水慢慢坐起身,板着脸,“我现在有点事……很严重吗?……”他挂了电话,还是走过来要拿起外套,“我出去一下,你要饿的实在受不了,先给你点个餐吧,我回来再包,当宵夜明天过早都行……”话没说完,秋一水猛地起了身,“不送!”进了房,门使劲儿一合!   过了会儿,秋一水听见外头阖门的声音,手气得颤,她还饿着呢,她最近有点低血糖,一饿就手颤,他还气她,怄她……   秋一水转身又打开房门出来,拿起外套也出了门。   她远远跟着他,   她看见他边走边打手机,她不知道小宝其实在订餐,小宝的眉头蹙得不比她松散……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想看看谁这么叫他放不下,不是他那个假仙老婆呀,还有谁,天意……秋一水实在记不得哪里遇过这个名字了,可是就觉得耳熟……   直到看见那里站着的女人……秋一水想起来了,   “祝天意生日快乐……”   左小权的嫂子,那位幸福的老师。   而此时,老师不幸福哦,她一脸柔弱无依,失了主心骨一样,直到,看见了小宝……秋一水冷冷看那边一对男女最后一眼,心中也死心地摇摇头,什么小宝,自己看来发病时是非常的不清白,看人,太不准了…… ☆、3.33   驾驶室里,小权左手虚握拳撑在唇边支在窗边,本看着她那小二楼,灯已熄灭……却一移眼,瞧见她竟然独自从那边小坡儿上来?   小权下了车,   返回的秋一水一抬头。看见他站在路灯下,逆着光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秋一水横他一眼,直向门栋走去。   小权走过来,跟着她上楼,   看见神经病蛮大的气开门,钥匙半天插不进去,“什么破门撒!”   小权把钥匙拿过来,低头一插就插进去,开了门,   神经病进去后就直接进房趴到床上捂着肚子,   小权进来,站在客厅里,看见厨房这边的灯还亮着。灶台上有和好的面,饺馅子也调好了,看来正准备擀面皮包饺子了……   小权把她的门钥匙轻轻丢茶几上,慢慢脱下外套,边卷起衣袖走进厨房,   两手叉腰上站了会儿,   水槽边先洗了洗手,擦干,   拿起面团,开始擀。   神经病捂着肚子像幽魂一样飘到厨房门口站着,   脸扳着像全人类欠她的,   忽然走进来扒开他。“包什么包!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抓起那面团就丢进垃圾桶里,饺馅子也全倒了!   小权靠着灶台,两手都是面粉还微举着,   “发恁大脾气干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不是你这样的惯的,你骨头硬点儿,看他们把不把你当数。”   秋一水指着他,“你今天别撩我啊,你以为你就好,还不是个坏东西!”   小权扭身向水槽冲了冲手。边说,“肚子饿了吧,我们出去吃……”一回头,秋一水眼睛通红,咬着唇,说不出的几大的委屈哟,她可不饿疯了……小权甩甩手里的水,帅死了,捞过她的腰抱起来走出来,“先去吃饱了,再去解气好不好。”   秋一水顺势两腿就缠他腰上,抱紧他的脖子,“我饿的都发晕了!”哭起来。真的,神经病饿哭了。   小权一直把她抱上车。   放副驾坐好,   后备箱有她爱吃的牛肉干……咳,上次成部见她爱吃,弄了几箱子来,一直放小权车后备箱,差点都忘了,这下好,正好应急。   “少吃点,一会儿吃正餐。”小权坐上驾驶位,   秋一水包着一口牛肉爬他腿上黏着,搂着他的脖子哭,“小权,这次表现得很好,以后都要这么伺候我啊……”   小权低头重重亲了亲她,心软起来……但是,立即又硬起来。   抱着她拍的手很温柔,   唇挨着她额角目视前方的眼却冷得无法,   不能心软,   我不是你的备胎,   秋一水,   我得看着你为我哭,   总有一天,我会看着你为我哭得很惨,很惨……   也就在小权载着她刚离开家属楼,   儿玉提着一罐保温袋包着的牛肉锅子走到门栋下,   正好送餐小哥下楼,   儿玉问,“送201的么,”   “是呀,您点的么,家里没人呀。”   “没人么。”儿玉看了眼楼上,“给我吧。”“我帮您拿着。”送餐小哥也是负责任,看他掏钥匙开了201的门,才把袋子给他。   儿玉进屋来,   屋子里黑黢黢,   东西都放餐桌上,   开了厨房的灯,   和好的面,馅子,全被倒进了垃圾桶里……   儿玉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关了灯,   又下楼去,步行最近的超市,买了面粉,肉,蔬菜,   上来,挽起袖子一人在厨房里又开始和面,调饺馅……   不知不觉包了这么大一桌儿,   点回来的餐,冷了,   端回来的锅子,冷了,   秋一水一晚上没回来……   她在外头终于吃到鹿血饭了。   她坐正中儿,   明黄的椅垫,   身后就是一张雍正画像,   菜一个一个上,她脸蛋儿红扑扑滴,唇也被酒色润的艳红。   八旗传统菜的部分,都按照各个旗来划分,每个旗都有对应着该旗常常享用的菜品。例如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都是皇帝的直属亲军,所吃的自然也更矜贵些,像镶黄旗代表菜品之一的“太祖御皇汤”,写明了“未成年人禁用”,补身功效可想而知;而正黄旗的传统菜中就以“鹿肴”为代表,像这里的一道“阿哥尊辈”,其实就是“野炊烤鹿背”。   当然,她主要是来吃鹿血饭滴。   按照老祖宗办法做成的鹿血饭,一年四季都适合。用新鲜的鹿血浸泡米,再用1-2日的时间来晒干,晒的时候一定要“下铺青石上铺苇”,以起到去腥味和通风的作用。晒好的米就可以随时用来煮饭了,暗红色的米吃来浓郁甘香,十分滋补。   小权给她推荐的一道康熙时代菜式“圣祖大烩”,也是蛮经典的八旗传统菜,集合了辽参、鱼翅、黄鱼唇、雁肉、松茸、羊肚菌等矜贵材料,犹如是另一版本的“佛跳墙”,大大一锅算叫秋一水饱餐了一顿。   吃好了,她心情也好多了,   歪副驾上眼睛眯眯神,就是吃饱想睡的节奏,   小权笑着伸手过来揪她的脸,“猪,大仇未报,不能睡啊。”   秋一水头一栽,舒服枕他腿上,“报什么仇,吃饱喝足人生足矣……”   小权单手掌方向盘,尽量往路边慢行,另一手拇指摩挲她的脸,“等会儿睡,傻子,有些仇忘不得……”说着时,拇指停了下,心也蹙了下。是的,这话,也是对自己说,别被她一时的乖顺迷惑了,有些仇怨心伤,忘不得……   秋一水睡鬼!   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左小权着实霸悍凶残最高级,   荡平了她被绑架之所!   凡参与了今儿“绑她事件”的潮孩儿,哪怕间接只是提供情报,并未到场的,全一个不落揪出来!   个个儿黑布蒙头锁只容一人蹲着的铁笼子里,   外头拖着长长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边,全是流着涎水的饿狼……   秋一水抱紧他的脖子,尖叫“算了算了!”   左小权温柔地抬起一手蒙住她的眼,“算不了。你只告诉我是哪个拽了你的胳膊,哪个推了你。”轻声在她耳朵边儿说,   秋一水稍抬头红唇抖着,“左小权,你这么做叫我开心不了,只会叫我想起谢小阳,你和他如果真是一路人,我们趁早陌路,我惹不起你,我怕了你成么。”   小权捂着她的眼呢,所以自己此时眼里迸发出的愤恨并未收敛,   一压再压,   咬上了她的唇,“好心全当鱼肝肺了……” ☆、3.34   屋内光线暗,只床头灯一些微弱的光。   小权果着趴床上,没动,   看见秋一水轻轻下床,   差点绊一跤,没看她正面脸。都知道一定龇牙咧嘴,抬起右腿揉脚脖子。   小权无声笑。还是没动。   知道她是去上洗手间的,   可这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又蹲下来,低头使劲儿瞅,看不清楚,又往床头灯上凑着瞅……小权也好奇,刚想抬手捞她的腰,神经病把手上的东西往床上一放,又弯腰下去摸摸摸……小权稍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军装衬衣呀,她要干嘛?……   就见神经病光遛遛啥还没穿呢,弯腰捡起她的手包,竟然从包里拿出针线。又拿起他的衬衣凑近床头灯不晓得几认真地给他补领口掉了的军扣……   小权是彻底顿那儿!   那心口哟,热一阵儿再热一阵儿……狠狠闭了眼,往昨儿她跟谢儿玉走进门栋的情形上逼着想!……那时候他已毅然离开了的,可离她那小二楼越远小权心越激愤,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怎么能!他一个急刹掉头,再次往那小二楼折返靠近时,心中冲上的全是狠戾念:得看到她哭,得看到她为我左小权哭惨!……   如何拿捏一颗心,小权的手段仿若天生,   行,秋一水。“糖衣炮弹”只有积累到甜的发腻后,再一举击破,最剐人心!我要把你宠上天,尝尝“捧杀”的威力吧……   但是,   秋一水也是一只鬼,   往往哪怕她一个无心之举就能将他千锤百炼的狠戾心盘酥软了……看看,就像此刻,小权忍不住还是慢慢睁开了眼,   温暖的光线里,秋一水果着背。长发放松又妖娆地披在背上,人却孩子一样凑着光线下多么认真地缝着扣子……小权不由自主爬过去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钻到她腿上躺着,仰望着她,秋一水也没多挣扎,她一心顾着手里的针线呢,“别动,我快钉好了。”“你怎么有这个扣子。”“我领口的扣子也爱掉,这是风记扣,掉了可麻烦,随身准备着好。”秋一水是没说,这以前都是小庄的活儿,自她来京,全得自己来了。哎,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样样得自己动手了……   缝好了,她把线咬牙上一扯,“搞定。要不今儿你上班这儿掉颗扣子看怎么办,哦,对了,你可以换另一件……”小权已经把她放倒,跨坐,弯腰,低头,濡沫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以后都不换了,就穿这件……”秋一水仰着头只剩下喘气了……   经过“绑架事件”,江笑跟秋一水更铁,   扑在秋一水办公桌上,“老选闺女出嫁,你送多少?”   秋一水停了盯着电脑打字的手,看向他“对了我还正准备问你呢,你们这儿规矩是多少?”正说着,门口齐震喊了声江笑。“诶,来了!”江笑起了身,“一会儿说。”   结果哪是“一会儿”的事儿,都忙翻了,马上有个“创评”的检查项,齐震中午开会布置下来后,处里各忙各哪顾得上闲聊。   所以直到下班,秋一水慢慢开车回家才又想起这茬儿,   刚拿起电话,才要拨通江笑的电话……秋一水猛踩刹车!吓出一头汗!   好像看见一只狗从她车前闯过去,差点撞上了,   秋一水忙丢了手里的手机,低头额头顶着方向盘,嘴里直念叨“该死该死,你又作死!开车打个什么电话……”   “砰!!”   前挡风玻璃被一榔头剧烈敲碎!秋一水本能往椅靠一躲……身前掉落的全是碎玻璃渣!……   惊惧地看着眼前一幕,   全是黑色皮衣,各色鲜艳方巾蒙着脸的,二十出头的孩儿们,   手持双节棍,   棒球棍,   长刀,   军刀……   胸口,手臂,腰间,那些别致金属的物件,   如今在秋一水眼里不再是“潮”的典范,   代表凶残,冷酷,无法无天。   秋一水知道这是疯狂的报复,   是啊,这些孩子在左小权那里受了辱,他们不甘心,善罢不了啊……   全程,秋一水一声未叫,   自落了神经病,秋一水性子是有点杂乱,有时候硬朗不起来,不过这些都是根儿上的东西,她从小没亲爹娘,后娘也没有,全是要么人神要么人鬼纯爷们儿养大,宠上天,性儿里自然带别扭,带作。   但是,不乏匪气,不乏这些纯爷儿遗下来的“愈遇大事儿愈冷静”的脑子,   秋一水迅速拿起刚儿丢副驾上的手机,按下“紧急呼叫键”!……紧急呼叫,当初,她设置的是,小宝……按下后她单手第一个动作把手机插入自己后腰皮带缝儿!……这时候驾驶门被拉开,六六弯腰……他嘴上蒙的方巾真的很有范儿,要不是这种情况下,秋一水会投去赞赏的眼光……六六往里瞄,就算蒙着嘴脸依旧看出笑模样,“姐,我抱出来再往地上摔可疼。”   秋一水冷冷看他一眼,单脚先落地,vivian红底黑色细高跟在军裤掩映下,显出闷欲妖娆。下车依旧保持姿态,不似受到惊吓。   秋一水最近上班都很少穿军装,   巧了,今儿是大觉园有升旗仪式,必须穿军装,   这不,一水儿99式正装,   微掐腰,   低马尾,   微卷的发尾扫在腰线那里,   英姿勃发也不乏迷死人的娇艳,   男人呐,无论你多大,幼坏如眼前的,熟神如权柄峰上的,这样的美人儿,都不会入不了眼。   一时,这样的场景是激动人心的,   少年人纯冷兵器的狠绝,环绕的是,制式官僚包裹着的艳鬼无畏……说句良心话,美啊!……   “姐,真舍不得伤你,可今儿不叫你见点血,祛不了那天我们被摆一道的晦气,忍着点儿疼哈,会送你去医院的。”   秋一水一句话不说,   走到稍空处,抬眼看了看艳阳天,会有些时见不到阳光了……   合了眼,即将感受剧痛袭来……   却,   “小小年纪,只要这一棍子夯下去,甭想在这世上有颜面干任何事了,   因为,你打了女人。”   秋一水猛然回头!   看见,小宝立在他车门前,慢慢边脱外套边说,走了过来。 ☆、3.35   秋一水没做声,可眼里明明写着“怎么这么快!”   小宝过来刚要拽过她的胳膊扯到自己身后,孩儿们的棍棒已经落下,小宝没躲,更甚,后头一把抱住秋一水弯腰生生用背挨了一夯!   “小宝!!”秋一水想转身抱他。他把她箍紧在怀里左躲右闪,简直就是哪儿大棒落下他的脊梁就迎了上去。秋一水晓得他有多疼,哭惨了。   终于听到警笛声,   即使这样,小宝依旧这样窝着身把她死搂怀里……“小宝,小宝,”秋一水呛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听见孩儿们高鸣哈雷驶离的声音,秋一水迅速转身接住了小宝往下落的腰身,随着他一同跌坐地上,   小宝一手紧抓着她手腕,一手扶着自己的腰,额头上渗着汗。“没事,他们没下狠手。”   秋一水要掀他背后的衬衣看,哭着“我看看,”小宝抓着她的手腕一按,“上车看。”   秋一水马上爬起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车,小宝说“别哭了,一会儿我还得哄你。”秋一水抬手赶紧抹泪,“没哭,就是吓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又哭起来,小宝不做声了。任她抽着可还是多么小心地把他扶上车。   警车过来了,   秋一水站车门前,吼住要过来询问情况的警察,“现在才来有什么用!人都跑光了!”神经病一边流着泪一边掀开小宝背后的衬衣,其实,这吼绝对不是针对警察,谁这时候挨近她都吼,这吼,是心疼小宝啊……背上立即就拱起骇人的粗肥红痕了,秋一水后怕的是。这些野孩子还好没真用军刀……   趴方向盘上的小宝稍抬手示意警官,“是我报的警,你们来很快了,谢谢,她就是吓坏了……”警官们当然通情达理,秋一水之后就那么站越野车驾驶位车门外抱着小宝,该跟警官交涉的,还是小宝。   警察离开,秋一水说“我开车,送你去医院。”抱着他肩头眼睛嘴巴都是红通儿滴,   小宝也没跟她争,被她扶着挪到副驾,秋一水上车,目视前方。一边启动车一边还在吸鼻子,   小宝说“慢慢开,都是外伤,擦点药酒就好了。”   秋一水稳稳启动,开出一点后,又吸鼻子问,“你一直跟着我在?”   “嗯,从单位跟出来的,给你打电话又不接。”   秋一水单手松了方向盘从腰间把藏着的手机抽出来放他腿上,也不看他,就是一副又想哭的样子,“我把你的来电都屏蔽了。你解了。”   小宝也没动手机,就看了一眼,又看向窗外。   “解呀!”秋一水提高声儿,   小宝没扭过头来,不过手抓住了手机,   “你要总这么不懂事,今后不用我管你了,你自个儿顾自个儿。”眉头勒得紧,也是生了气的模样。   秋一水眼泪往下流,不说话,不吸鼻子,不发出一点声音,稳稳开车,稳稳把他送来医院,   急诊挂号,就诊,付费,取药,全是她一手包办,   医生给他处理伤,她就站旁边弯腰看着,医生交代什么她一字一句记下。   但是,全程二人再没言语。   小宝坐走廊长椅上,两手扶着膝盖头,侧头看她提着一袋子药走过来,   弯腰往他手边上一放,再拿起她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小宝一直捏手里,擦药时都没放下。拿了就走,……小宝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刚才那么说是气你不能一不如意就挂电话或屏蔽,要真有急事怎么办!”秋一水直着身子手被他拽着望着前方,眼泪流就是不说话,犟哦。小宝仰着头,“你就今天听我一句,再生气,不挂电话不屏蔽。”秋一水眼泪流的凶哦,小宝低下头,额头抵着她手臂,小声,“我现在背上是真疼,你又这么犟,叫我怎么办好……”   秋一水挣脱了他的手,在他一旁坐下,像他一样,腿微分坐着,一手抹泪,一手,亲手,当着他的面,解了对他来电的屏蔽。   小宝一直看着,   锁一解,好像真松了口气一样,   手扶着她的膝盖,摇摇,“别哭了,家里包了好些饺子,你回去煮点,我实在站不得了。”   秋一水点头,“医生说你最好今天在这观察一晚,真没脏器不适感明天再回家。”   小宝拿回放她膝盖上的手,“好,听你的。”   口气,完全是哄咩,明明是医生嘱咐,怎么是听她的呢。   接下来,轮到秋一水做能干人了,   回家煮了饺子,拿来简单的洗漱用品,又出去买了炖的清汤,   照顾他吃好后,   小宝趴病床上,秋一水又忙出忙进,喊护士进来给他换药打消炎针,收捡病房……   秋一水卷着衬衣袖子,衬衣扎在军裤里,从洗手间端满满一盆热水出来,手臂上搭着干净毛巾,“来,洗洗。”水盆放凳儿上,弯腰手插进床铺下就要解他的皮带,   小宝抓住她的手,“算了,洗洗脸就行。”   “那怎么行,你晚上都不洗屁鼓的?”   小宝哎一声“别折腾我了,”   秋一水坚决地解着皮带,声音却小了些,“你还害羞啊,我不就想叫你睡舒服些。我只帮你把裤子脱了,毛巾攒热,你自己弄好吧。”   真的很手轻地解了裤扣,拨下裤子,秋一水的低马尾甩到肩头一边,温润的光线里那过细尽心的眼神……小宝光着屁鼓趴着,秋一水把攒湿攒热的毛巾递他手上后,人就在一旁小沙发坐下,两手肘搭膝盖头上,头扭到另一边,没看他,   “好了。”听见小宝轻声,她才又扭过头来,接了毛巾弯腰在水盆里揉,再递给他,这次没坐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好像裂了个小口子,   “怎么了,”小宝问,   “没什么。”她接过毛巾再揉搓,再递给他时小宝摇摇头,“不用了。”于是她端起水盆走向洗手间。   出来时看见床上的小宝艰难地提着裤子,她忙走过来,“你慌什么,我来呀。”弯腰又给他把裤子提上,两手环他腰间向下给他系皮带扣。“手怎么了,”小宝扭着头问。“没什么,就指甲旁边裂了个小口子。”小腹下,小宝捏住了她的手,秋一水也没动,就这么环着他的腰,稍仰头看着他。小宝揉了揉她的指甲尖儿,放开。秋一水抽出手,单手似漫不经心整理了整理他腰后的衬衣,垂着眼,眼下,全是道不明的情绪…… ☆、3.36   儿玉坐在病床边扣着袖扣。今儿一早医生来看过,确实内里无大碍,他休整一夜精神也好些,还得去工作呀,刚儿才接到电话,马上要去上海。   秋一水在小沙发上靠了一晚。她起的也早,去买回早点。医生也是她找过来的。   “今天非要去上海么,”秋一水弯腰边收拾东西边说,   小宝点头。倾身捞过她的外套摸她的荷包,“钱包呢。”   “这儿呢,怎么了,”秋一水直起身从裤子荷包里掏出钱包给他,   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就这么些现金了?”   秋一水老实点头,“就这么多啊。”   秋一水来京,她老子给了她几张卡,小宝那里放了几张卡,是这么跟小宝说的。“一水花钱大手大脚,大多数都是仗义出去的,如今她神里神经,用钱只怕更没谱儿。她手上的几张卡都是有上限额度的,你这几张,多点。你瞅着点她花,不是怕她花,是怕她花了反倒惹来伤心,以前仗义了又被人叛离了的事儿不是没有,一水看着不在意,心哪有不伤着的。”杨征同时很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也把你当人。真厌烦她我也相信你有手段能彻底断了跟她的联系,就是,那时候使出来时做得漂亮点,尽量别伤她。”小宝当时没做声,接了这几张黑卡。   小宝从自己外套荷包里也掏出皮夹,抽出一千元的现金放她皮夹里,“那同事女儿结婚,送一千就够了,如今搞六风建设,送多人也不敢接。”   秋一水看着他。一开始微吃惊,后来慢慢撅起了嘴,不自觉流露……说不上来,是娇怨吗……她昨晚悄悄给江笑打电话问送情的事,看来他听见了……   秋一水接过皮夹又揣进裤兜儿里,啥也没说,继续弯腰收拾东西。   小宝也没伸手帮持,任她弄,不过静静坐着看她弄。   小宝走前头,单手提着桶,   秋一水走后面,也是提着一个大塑料袋,   两人一同走向他的车,东西全放车后备箱里。   小宝坐上副驾,还是秋一水开车,车驶离医院停车场。   是不知道,有双眼一直无比嫉恨得看着这一幕……迟孝俐忘不了秋一水,她被谢棠抱着,狠狠给了儿玉一嘴巴!她更是忘不了……   这几天老选喜庆儿呀,女儿要出嫁了,虽然肯定不舍,但毕竟人生大事终如愿,高兴呀。   别说秋一水送不送情他,就是秋一水不送老选都感激她不得了。这些时的活儿大大小小全秋一水帮他撑着了,老选说,一水,这段时间又迎检,你一人干两人的活儿真是太辛苦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办酒那天你一定叫我好好敬敬你。秋一水豪爽,“那有什么说的,都在酒里了。“   婚宴在小德川办的,老选亲家是老二环的拆大款,办得自然豪华。   吃婚宴当然放松,像过节一样,有吃有喝有热闹看。   不过秦汉时候的婚宴客可没这好的心情,那时候的婚礼主题只有一个:儿子儿媳从此当家做主,爹妈退居二线成了宾客。所以婚礼的气氛如同领导班子交接,团结紧张严肃,唯独不活泼。一屋人不苟言笑,结婚照若是黑白的,则像进了灵堂……   秋一水边夹菜吃边脑子里惬意地乱想,她吃婚宴也不少了,自己也办过一次酒……提起她和谢小阳办得那婚酒……咳,只能用“大跌眼镜”来形容了。   你以为一定往海了铺张是吧,   错,节省着呢。谢小阳是个比她还疯还作的货,他和秋一水站床边看着那堆满床好些都堆不下滑到地上的大红包,感慨:一水,这多祝福,咱要都花了相当于又返了点,好死这些送情的了,咱就叫他们吃寒碜点,福气我俩儿得占全了。   结果她和谢小阳盘腿坐“红包海”里拆了一晚上红包!数钱数到手软,第二天一早儿一半存银行,一半压婚床。   给宾客们吃什么咧?你看这尖屁炎两口子小气成啥样儿了!往好里说是一桌南韩料理,往惨了想是北韩。   硬菜就两样:猪,兔子。   猪的吃法很多,卤猪肉、干炒肉丝、宫保肉丁、肉丸子、爆炒肉、爆炒辣葱咖喱猪肉、猪肉焖板栗……是的,这些都没有。婚宴上的猪只有白煮一种吃法:猪一砍两半,该死的谢小阳称这种半片猪叫做“胖”。将左右“胖”砍好扔进每桌旁一桌一鼎大铁锅里现场煮。注意猪蹄子一定砍下扔掉,谢小阳说,猪蹄子每天在地上踩,太脏。呸哦!不知道他吃不吃从屁鼓里出来的鸡蛋?……嗯,白水煮猪肉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要有猪肺和脊骨,这才是给宾客们吃的,该死的谢小阳又有话了:吃猪肺是因为“肺乃气之主”是喘气的器官,吃了这个可以导通食气,同志们畅食猪肺后,气通了,也就不跟谁谁谁赌气了。而脊骨,猪脊骨有二十一节,谢小阳现场指导宾客们,吃正中间正脊一节啊,那里是核心肉,嫩啊……   谢小阳爱吃兔肉,难免他的婚宴不出现兔肉。就是吃法也奇葩,一整只晒制的腊兔,一刀砍掉屁鼓,谢小阳的说法还是那么贱,“髀以其近窍恶臭故不用”,这“窍”是啥就不解释了,反正爱吃大肠的人因此很郁闷,爱做手术的肛肠科大夫因此很兴奋。   看着得把人怄死啊,   除了这两样硬菜,其余,咸腌菜一盘,肉酱一份,肉汤一份不放盐,醋绊酱一份当调味汁儿,哦,还有谷子高粱做成的稀粥一大碗,管灌饱!   反正宴席开吃后,估计底下没人不心里骂惨这缺德的两口子,   没屁股腊兔硬邦邦,好像嚼了条麻绳;吃一口猪肺臊哄哄,像咬上了多年没洗的马桶垫圈;猪脊骨白乎乎没滋没味,肉汤没盐没菜像是催乳专用,腌咸菜绿莹莹酸溜溜,照得人脸色发青活像一元纸币……   该死的谢小阳还牵着秋一水到处满面红光地敬酒,“好吃好喝,好吃好喝啊。”   现场谁敢跟他翻脸?还不是全屁颠儿“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哦,有一枚“脸色发青的人民币主角”当场还是恨不得给该死的谢小阳一嘴巴子!   杨征在秋一水婚房里痛骂女婿混账玩意儿不如一枪毙了,   秋一水一言不发,微弯腰拎起大红婚被的一角一掀!   杨征没话了,   全是这尖屁炎两口子攒下来的人情份子!这晚上洞房滚上头胡闹多高兴呀……   杨征指着秋一水,“你俩儿就作死吧!”   那时候秋一水还是笑得蛮开心滴…… ☆、3.37   哎哟,老选真特意来敬酒,秋一水爽快,满饮一杯白的,老选直竖大拇哥:好闺女!   坐下来,齐震不着意将一杯热茶放在了她餐盘边。“谢谢。”秋一水低声谢过,真心谢意。齐震稍一点头。并未多说,继续听旁人寒暄。   这时服务生走至她身旁,弯腰,“您是秋一水女士吧,门口有人找。”   秋一水未打搅大家,起身低调离了席。   走到门口,   看见站在门口的孩儿,秋一水脚步放慢。   浅灰连帽卫衣与灰色大衣的浅色系搭配,干净有型。棒球帽,墨镜。也只有六六这样大的孩子驾驭起来能迸发出如此带感的潮帅范儿了。   实际,此时六六眼里的秋一水也绝对足够得他一个叹息赞,   蓝色羊绒衫搭配白色西装裤。披散下来的长发,发尾烂漫微曲,红唇,星目。帅与美艳的最佳并存,也不过如此。   离他足有五六步远,秋一水讥笑地左右看看,“看来不把我打残你们还真咽不下这口气,算了,我成全你们,省得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别在这里,人家一辈子结这一次婚担不起这种晦气。”说完,一手还插在西裤荷包里。独自往外走。   六六前行两步,“听我把话说完。姐,你是个人物,是我们惹不起你,今儿来就我个人行为,给你送样东西。”   秋一水回头,冷眼,“甭耍花招了,给个痛快了结,完事儿后我也不想跟你们再有任何掰扯。”   六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过来,   “关于谢儿玉的,你瞧瞧,他绝不是个好货,你别被他迷惑了!”竟有些急切感,   秋一水眯起眼,“玩心眼儿了?说实话,你们纯粹点棍棒交易我还欣赏些。”   六六又走近一步,捏着手机的手一直抬着,   “不否认,那天混战我就盯上他了,打的时候就在他外套黏了窃听器,这几天也一直跟着他……看看吧,我们虽混。可没他这脏。”   秋一水想侧头就走的!能信仇人的话吗!   可是……   六六弯腰把手机放地上,仰头看她,“你看就看,如果实在不想,扔了也行。就是,姐,我们了解了谢儿玉以及他和……手机里另外一个男人叫左小年,就是上次为你出头把我们打成丧家犬的左小权的哥哥。没想他俩儿是这么个关系。实在惹不起了,看来有权人里的脏事儿龌龊起来……我们也不想脏自己的手。”两手放大衣荷包里,转身走了。   秋一水也没回头,站定半天,   沉了口气,转身弯腰捡起了手机,   就这么单手操作,垂眼瞧着,慢慢走到栏杆旁……   显然看着看着,秋一水的呼吸不平稳起来,有种泫然欲泣,有种狠劲儿砸了手机的冲动!……   有视频,有录音,   是的,全是小宝。   如果说录音可以去造假,   那么这段全长近半个小时的视频造不得假!   他飞去上海做什么,   六六说得对,   脏。   茶室里,坐他对面的男人是左小年吧,   他们聊得……全是**,你老婆如何,我老婆如何……   秋一水紧紧握着手机撑在栏杆上,垂下了头,   左小权嫂子一个电话就把他坚决地喊了出去……这是秋一水亲眼所见,   他那个“爱的死去活来”仙女儿一样的老婆在顺和宫鬼搞,这也是秋一水亲眼所见,   原来,   自己才是个傻子,   真傻子!   还傻里傻气“心疼他”担心他“蒙在鼓里”,   装得多好,   装得多好……秋一水眼睛有些湿润,却终究没把它化成眼泪。秋一水对人仗义,感情实诚,你对我好一分,我为你想一百分,这是人的厚道。杨征总说她容易被人骗,她还犟,我识人清白着呢,他们对我真好我还体会错不成?好就是好,我记着人的好就成。   秋一水捏着手机,还是单手揣裤兜里,路过一个垃圾桶时,手机丢里面了。   然后单手揣裤兜的手拿出来,捏着自己的手机呢,划开,一件件删,他的号码,她设置的“紧急呼叫键”,他的通话记录,他的短信记录,一切的一切,了断了。   秋一水有些木着脸回到席间,   拿起又被斟了小半杯的白酒全喝下肚。   再拿起酒瓶时,   齐震按住酒瓶,“喝太多了。”   她也没坚持,拿起那杯茶,“口渴。”垂眼又喝了。   那边主席新郎新娘要喝交杯酒了,现场气氛热烈,都纷纷起身鼓掌起哄,   秋一水坐着,脸上带着轻笑,脸蛋儿却是红的艳,觥筹交错里竟显出几分不真实来……直至,冲进来一个贵妇,后头跟着几位称头的或军装或西装的男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秋一水狠狠一嘴巴!……一切真实起来了,   秋一水你的机敏劲儿呢,明明躲得开的,为什么还是生生挨上了?   秋一水或许根本不想躲,   该!她这时候需要一巴掌把自己打醒,   你最容不下的是什么,   不是脏,   不是龌蹉,   是不坦荡。   谢儿玉,你确实比你弟弟更坏,起码谢小阳畜生在明处,他怎么都不会瞒我……   见秋一水依旧坐那儿没反应,女人以为她好打呢,接着就要扬起手来第二巴掌!……被那边打电话进来的齐震牢牢捉住了手腕!   “疼疼!!”贵妇哇哇叫,手腕估计快被撇折了,后头跟着的这些或军装或西服男人们上来边护着夫人边指着齐震,“你放手!听见没有,快放手!”   是的,这几位官样斯文缠身,似秘书幕僚类,也来不得野蛮,只会叫。   咔,   轻轻一声儿,   齐震愣是把女人的手腕撇断了!   “以后出来撒泼先把罩子擦亮,不是什么人你动了手后果都承担得起。”齐震低声。他此时背对着众人,人看不见那眼神里的冷厉,但是出手拦住这一巴掌维护属下的举动足以叫人愈加钦佩服气。   女人疼的脑门上都是汗,哭都出不来大声儿了,尖哑着调儿歇斯底里地喊,“她算个屁!不要脸的臭表子,害死老公公、老公,现在又来祸害大伯子了?天下男人都死光了,缠着谢家的男人怎么了?儿玉是我外甥女黎欢的老公!她个贱表子还想儿玉当小的养着不成!……”   因着女人钻心疼出不来大声儿,她这番吼连秋一水都听不见,更别谈周遭人了。   齐震搞明白了,原来是黎家人啊,难怪这横。 ☆、3.38   说起黎家,担得住“千年世家”。   唐代刘曦有名句传世:“旧时禾水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里指的“禾水”就是东晋时期的两大显赫家族,以禾导为主的禾家与以水安为主的水家。   禾导,字茂弘,琅邪临沂人。西晋末年。手握重兵的禾导眼见西晋难以挽回的残败格局,于是向当时的琅邪王司马睿献策。劝其移师坐镇江左,渡江至建邺。这一举措使得西晋灭亡后,江左的政权又继续维持了一个世纪的统治。禾导以“中兴”功臣于大兴元年出任丞相,加以其堂兄禾敦拥重兵坐镇武昌,使得禾氏家族达到了政治权利的顶峰,时人称之为“禾与马,共天下。”   水安在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则是取得“长淝之战”的胜利。《晋书-水安传》对这一战役有着非常精辟的记载:   苻坚大兵压境之时,整个东晋京城慌乱惊恐,于是朝廷任命水安为征讨大都督,总管御敌大任。两军对垒,水安的侄子水玄进来问退敌之策,谁知水安没事一般非常冷淡的回答说“已经有安排了。”不再理会他。水安召集亲朋好友去山间别墅聚会。席间与水玄一道下围棋,以别墅为赌注。水安的棋力平常不如水玄,但这天水玄心思难以集中到棋盘上来,自然输给了水安。这是战前的一局棋。   长淝之战的过程在这里就不多做描写了,晋军大败苻坚后,战报送至水安处,此时水安正与宾客在下围棋,默默看完战报内容,放置一旁,面无喜色,弈棋如故。宾客急迫的问情况如何,水安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小子们将敌军击败了。”但这种刻意的隐忍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过门槛的时候,水安将鞋齿折断了却浑然不知。   一场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战,在水安的演绎下,竟然不过是两局普通的围棋,史册将这一故事传为美谈,这不能不说是围棋赋予历史巨人的某些心理素质。   好了,提及这赫赫无铸的两大家族,是因为他们均是黎家先祖。禾家与水家联姻百世,到黎瑞琪这里,终将一个“禾”一个“水”合为“黎”。继续延绵昌盛下来。   黎瑞琪,号“北洋之虎”,浣系军阀的大佬。1916至1920北洋政府的实际掌权者。   关于黎瑞琪的轶事就太多太多了,   说他军法极严,若是临阵脱逃马上被干掉。如果战败斩主将,主将死斩偏将,注意,是偏将全斩。偏将死斩全部千总,千总死斩全部百总……以此类推,规矩是都斩首,如果作战不利导致战败,队长战死没法追究,手下10个兵全斩首。据说最恐怖的是“擅自离队撒尿”的处罚----割耳朵!哎哟,那咱就好奇了。“擅自偷听”割啥哩?   好了,不扯偏了,咱说的这个黎瑞琪就是如今黎家近代的老祖宗,   传到上任京津冀战区?长黎方圆这里已经是五代嫡传了。   为何是上任?这就是黎家的伤痛了。   从黎瑞琪的孙子黎国章开始,正宗由“禾水”两世家留下来的嫡脉就变成单传。   好容易到了黎方圆这里,留下了比较兴旺的人丁:两子一女。可惜黎方圆又变得命薄,正值盛年,四十六,逝于胃癌。   黎方圆三个子女:大儿子黎三敏,小儿子黎三美,小女儿黎三欢。   三欢幼年即养于顺和宫,后发觉“逢三”就生病,遂去掉名字中间的“三”,唤,黎欢。   小儿子三美也是个病秧子,黎方圆逝世第二年,他这个幼子也随着父亲的脚步离开了人世。   如今,一个黎家的荣耀全仰仗在了方圆唯一的长子三敏手上!他也厉害,牢牢控着黎家在浣州的固有霸权,还因是元首最信赖的女婿,也学着他老祖宗黎瑞琪把持着天下实权决策!   所以说,黎家如今不是“天下第一家”,却胜比“天家”!才会,他黎家一个姻亲夫人出街,后头就跟着军装便装参谋好几;想上来掴谁的嘴巴子张手就来,不虑后果……   这么想想也是,你秋一水“偷谁的老公”不好,敢“偷”黎三敏亲妹子的老公?他亲妹子就算在顺和宫再“秽乱佛堂”,那也是他家的恣意范儿!这天下,他妹子想睡谁睡谁,睡过不要了你也不能碰!他妹子看上谢儿玉,愿意正儿八经嫁给他,恩赐了谢家满堂多大的荣耀啊,谢儿玉怎敢不感恩戴德上门?他妹子现在又瞧上了左小年,伙同老公换着玩儿,如此霸道的情趣,想想谢儿玉,左小年都什么人物呐!不照样陪公主爽……什么玩意儿!秋一水是从来不关心这些大权大势,要知道了,只怕连累了小权都得恶心上,越往上走真是越脏臭,红楼里说得好,只有门口的石狮子干净了……   嗯,想想秋一水个匪妞儿,看着机灵有见识,其实这一趟来了京城,皇城根儿下还没呆几天,本性全露了馅呐,还是太单纯。杨征到底了解自己闺女:看着歪,实际正得太容易受伤了……   接下来,   才是叫秋一水真正尝到“识人不清”的大祸,   一水啊,当然这也丝毫怪不得你警惕性低,人卯着心无情地拿你当棋子儿使,你着实也是防不胜防……   齐震送她回家,   秋一水是觉得有点头疼,她海量,不存在干掉一杯半白的就孬成这样,一水想,终究还是被谢儿玉摆一道心中不痛快,连累了心绪,脑子自然也不中用起来……   没想,是越来越不中用起来!   脑仁儿刺痛,身子骨儿却往死咯软绵下去,脚趾头蜷缩,一股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润湿了最敏感的地方……   秋一水早已失去情智,   当滟媚难耐的她,被齐震静默着脸抱到同样痛欲不如生的左司令元身边……   怪得了秋一水么,   帅雅的齐处长,   和蔼的齐处长,   有担当的齐处长,   江笑唯一敬佩的人啊!   前一刻,为她不畏黎家强权,甚至撇断了伤她的豪强贵妇一根手指头!   后一刻,就,   亲手将她“毒害”至此,送至左小权的父亲身边……   齐震要亲手点燃这幕“人伦混战”,左小权,我忍辱负重跟随你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你的“软肋”!是的,将你心爱的秋一水送上你父亲的床,叫你终也尝尝什么叫“奇耻大辱”!……   还能更脏么?老天看着呢。   齐震这次时间没把握好,小权来早了…… ☆、3.39   开会间隙,小权单手支腰走到窗边扭了扭脖子,一野的张光建两手端着茶走过来递给他,“小权,尝尝,才采下来的峰山云雾。”   小权瞧一眼。轻笑接过来,“赶紧孝敬我哥吧。他好这口。”   是的,左小年好茶,且规矩大。   他常说,在含阴笼雾的日子里,有一间干净的小屋,小屋里有扇稍大些的窗子,窗子里有不大聒噪的风景,就可以谈茶了。   茶要的不多:壁龛里按季节插的花只是一朵,不是一束;只是含苞未吐的一朵,不是瓣舞香烈的一束;只是纯白的一朵,不是色闹彩喧的一束。   茶要的不浓:备茶的女人素面青衣,长长的头发用同样青色的布带低低地系了。宽宽地覆了一肩,眉宇间的浅笑淡怨如阴天如雾气如茶盏里盘旋而上的清烟如吹入窗来的带地气的风如门外欲侵阶入室的苍苔。   茶要的不乱:最好的茶叶要在含阴笼雾的天气里,由未解人事的女孩子光了脚上茶山上去采;采的时候不用手,要用口。不能用牙,要用唇去含下茶树上刚吐出的嫩芽。   茶要的不烦:茶本含硷,本可以清污去垢,而在这样的小屋里饮这样一杯茶,人会明白什么叫清乐忘忧,会明白有种溶剂可以溶解心情,可以消化生活……   小权笑,他和他哥就是一杯烈酒和一盏清茶的区别,他哥的享受在清淡里挑精致。一般人过不起。   “备着了备着了。小年下月回京,这一回来肯定就会问及老猪林子的事儿……小权,实在是外头的狼都没您那养出来的血性,真不能过几只过来?……”猜到老张个滑头此刻赶着献殷勤就为他这几匹狼。小年在京郊圈了块老野林子搞狩猎场,瞧中小权手上养的狼也不是为当猎物,看家护院用。都知道小权的脾气,我养的,亲老子要都得明算账,小年还没顾到这头来,他手下这些精明悍将就事先替他筹谋到这里了。   小权抿了口茶“慌什么。他回来我自当找个好点儿给他送去,”又睨一眼顿时放下心来的张光建,“你们也算尽心办事了,小年跟前我也会有好话。”“谢谢谢谢。”老张如愿以偿般连声感激,这股子忠劲儿也叫小权舒心就是……   正说着,成部脚步有些疾,走至小权身旁耳语几句,   就见小权望着他似怔了会儿,接着,当即放下茶盏在窗台上拔腿就往外走!   成部跟着都有些匆忙,眉心也蹙得紧,“我实在不敢肯定……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事儿,成部绝对是英雄了,他“救”了小权。   其实。事儿也是千般凑巧,   老选在小德川办酒这会儿,夜店里,叫成部偶然瞧见了六六一伙儿,   这叫冤家路窄,成部记得这几个小猴崽子,当时也没张扬,暗处只瞧着。   看见六六中途单独离场,成部也是随性跟随,没想,竟叫他跟到了小德川,望见了六六把一个手机交给秋一水的一幕!   全程都看清楚了,   六六把手机放地上,转身假意走……其实,根本没走。   秋一水心里一定是有挣扎,最后还是捡起了手机,看了。……这么远,成部都感受得到秋一水那种伤心,死心……她把手机丢进垃圾桶,成部知道没走远隐在暗处的六六会回去捡起手机的,果然,六六捞出手机后,竖起衣领离开了小德川。   六六这帮孩子野得不同寻常,家世各个虽顶级不了,可也非富即贵,加之各个亡命徒一般,成部还真不好单独出手。当时已经掏出手机想跟小权联系了,结果,通话还不及,就出了“黎家贵妇掌掴秋一水”令人震惊的一幕!   幸亏成部当时没冲动现身,他觉得第一要务还是联系到小权比较好……于是在打电话的过程中,本无心只是跟着齐震的,结果,小权电话一直不通,齐震的反常也叫成部越觉事态复杂起来……小权在开深夜部署会,手机一律带震,偏偏成部正跟他联系的时候,小权手机没电了被助手拿到一边充电。于是,才至此成部不敢耽搁一刻地赶来此亲见小权……   小权知道自己这股子状态非常不对头,   怎么一沾了秋一水的边儿,自己就浮躁得不像自己!   就算齐震表现反常,他该信齐震!这是哥们儿!   但是,   掏心窝子的,此一刻一路往大觉园赶的小权,一门心思就是,秋一水吃亏了,秋一水被六六惹伤心了,秋一水被贱女人打了,秋一水要被齐震害了么……他已然将齐震推到了对立面……   事实,   当小权一路狂奔入室,看见……   时空仿佛冥冥里就这样被错乱地上演着,   曾经,   他老子赶急赶忙赶到八一农场,   望见的,就是他的畜生儿子如痴如醉入出于秋一水的滟媚深渊,   而此一刻,倒了个个儿……这就得多亏成部的“立功之举”了,小权赶来的正是时候啊!他父亲失智溺死般那滚硬的热源就要进入!……小权刺红了眼一声吼一把将秋一水生生拔拽了出来!秋一水如疯漫的小动物发出哀绝的嘶鸣,她被烫潮裹挟得濒临死境,小权这一刻由心髓骨底涌起了对她的炽爱,一水得不到就会死!小权来不及看床上的父亲一眼,抱着秋一水转头就冲了出去!……   未央湖,   小权抱着她一同跳下时,   也许,炽爱发酵得更绵延,   深湖里,小权不要呼吸地蜜吻着她,把我最后一口气都给你!   这一定是他们扯起来最激烈的一次,   秋一水无止境地要,   小权不顾一切地给,   冰冷的湖水,这一刻却有着无以复加的沸腾之感……   我把太阳捧到天上,   天就是我的,   我把脚趾踩入地里,   地就是我的,   我把自己溶进你身体里,   你就是我的。   不要天,不要地,只要你……   (btob - 没关系(it's okay)。权志龙、jennie kim - black) ☆、3.40   秋一水模模糊糊里好像看见一个人背着手弯腰在瞧她……一下睁开眼!   哎哟喂,瞧把这位吓得……男人连往后退了两步,是真怕她,好像,这辈子惹天惹地就不敢惹这小姑奶奶……“她,她醒了!”侧头喊。人也走到窗边去,愣像她是顶级大妖怪!   秋一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左小年,那个跟谢儿玉臭不要脸**的混账玩意儿。……可是,秋一水渐渐眯起了眼,手机里到底隔着一层,何况那个时辰她骂小宝都骂惨了,哪会多注意他?这会儿完全不同了!怎么,怎么莫名就对他这样这样的熟悉,好像,好像早已厮混小半辈子了……   秋一水越瞧他,他好像越不自在,   装,真会装!秋一水就像一准儿摸清他骨头里的狗粑粑一样。看他努力装人物儿,其实,还是怕她,甚至翘起气来,气她怎么就这么轻易震慑住他……他干脆背着手要出去,秋一水一声吼“站住!”他习惯性一停,接着,大踏步出去,再快点,脚下都有风火轮了!   小年一出来就瞧见他弟,那脸变得快,立即沉静下来。往里一挑下巴,“醒了。”   小权脸色不好,手里捏着个手机,铬手又铬心一样,他倒没注意他哥变脸之快,视线从手机移到他哥脸上,“哥,有件事你真得跟我说清楚……”正说着,听见里头“咚”啥东西栽地上!小权绕过他哥赶紧进里屋,还有什么栽地上。秋一水呗!   她那药性儿还没完全过去,身上软绵绵,想自己下床结果头重脚轻直通通栽地上……小权跑过来抱起她,两人身上有相同的沐浴露的味儿,秋一水浑浑噩噩,“这哪儿啊,”小权身着白衬衣,领口扣子都没扣,发还有些湿润,强烈的爱爱后的美感。秋一水自个儿倒是一件军装衬衣,他的吧,大大的,里面也是白汪汪滟水水的肉。他两鬼混不少日子了,这种糜烂味儿肯定不陌生。秋一水就是奇怪这环境,庄庄严严,瞧那边整齐摆放的古籍书典,实在不是个该他们胡闹的地方……   “碰哪儿了,”他坐床边抱好她拉过被子盖好怕她着凉,同时手伸进去腿膝盖腰儿那儿摸了摸,怕她磕哪儿了,   秋一水还在打量屋里,没注意小权看着她的脸很沉,   忽然秋一水瞅见小年站门口好像往里瞟了一眼,正好儿,眼神跟她碰着了,哎哟,那个快,赶紧躲!   秋一水想都不想,着急抱着小权的肩头一摇,“快把你那不要脸的哥叫进来,我有事儿问他!”   小权不动,   秋一水这才扭头看他……小权眼神里迸发讥诮了,他实在忍不住……   “他不要脸?你怎么就只说他不要脸,谢儿玉呢,看你这劲儿,倒像全怪左小年的错儿了,谢儿玉无辜是吧,被他唆使坏了是吧。”   秋一水脸一阵红一阵白!   可不,小权还真说她心里去了。真不知出了啥邪魔鬼,秋一水自刚儿瞧上左小年一眼,就认定这左小年才是万年的坏水横流!小宝,小宝说不准都是被他带坏的……   她竟不反驳!   小权先是松了对她的抱,慢慢,手也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秋一水撇坐一边,小权把手里捏着一直没放的一手机丢她跟前,起了身,   好似,一瞬对她所有的“炽爱”全冷却了下来……秋一水此时很敏感,她迷迷糊糊吧,却也醒来后由四肢由腰膝由唇锋感受得到她和他的这一次一定不一般,小权给了她全然的爱意与感动,秋一水也是有回味与感动的……却,男人都这么冷酷无情么,情感的炽烈与动物性看来他们确实能融合的自如,分裂的也自如……秋一水一瞬有些悲凉,她看向小权,脑子里也想起谢小阳,睡过他们也算人生福气了,只是有些东西终究得不完整,秋一水叹口气,命里有时就该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她也散淡了情绪,自己坐直把被子裹紧,看了眼那手机,“那孩子手里得的?”这手机她当然记得,她丢进了垃圾桶,之后被六六又捡回去,她也不意外。也许这就是秋一水的用意,手机还给他,这里面的信息,也一并还给他……   小权手插裤子荷包里转过身来,   床榻下,背对着柔和的灯光,小权无双容颜显得那样遥远,   声音不大,   “一水,你和谢家这辈子是脱不开了是吧。”   秋一水其实明白他的意思,也许小权介意的并非一个“谢儿玉”,而是整个谢家。像他和谢小阳这样的顶级魔王,有些仇恨不是扛,是要担着的,如果只是伤了他一个人,反倒不叫“仇”了,谢小阳那次“大闹京城”连累了多少小权的兄弟?小权过不了的是这一关。谢小阳已经死了,他可以不再报复谢家,但是跟个心里挥之不去谢家的女人这样纠缠下去……是的,小权这一刻的“骤冷”是意识到了这叫“背叛”,他不能为了秋一水连底线都丢弃了……   可是,   这还真怪不得秋一水,   怪只怪这场致命的车祸叫秋一水脑袋浆糊一团,时常一些邪乎感觉叫她自己都把控不住,疯草一样把她的情感精细化太敏感了,   就拿小宝来说吧,她怎么就这么维护他?还不是儿玉是车祸后秋一水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最重要,她那时候又发了病,好死不死还把他当成最心爱的小宝……武曌有多宠冯小宝,从前儿提到过的那些小宝奇葩事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理解一下秋一水吧,她就是这么个跟则天皇帝一样的心,小宝犯再大的错儿,恨呐,怨呐,终究,只要有一点缓解,还是过不得他怎么办……于是,她第一眼认定左小年是最坏的最坏,自然小宝就“暂时脱罪”了,都是左小年勾搭坏的!   只能说,这时候的小权还没走到该是更称他的位置,对神经病的掌控还没拿出全局观。咳,真正这世人跟秋一水较量这一场,说句良心话,最受益的其实是小权了,在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分合合里,小权强大地走向了他的王者之路…… ☆、3.41   小权看见她手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的,小权一阵烦躁,秋一水老是叫他这样明明死了心,可脚步就是跨不走。   “是不是哪儿碰着了撒,”又走过去弯腰掀起被子,   刚才往下栽可能是把膝盖头撞着了。她在那里揉。这一掀开小权不仅看见她泛红的膝盖,她的手。还有更往那肥白深处延伸的……小权眼色愈沉,其实心中腾起的全是悲愤感,我这算是陷邪乎里出不来了,估计以后就算恨死她,睡她还是永远不嫌够!   “张开!”坐下来撇开她的腿搁自己腿上,小权开始给她揉。   神经病此时没缓过劲儿来呢,小权这样“反复无常”,她也没精神跟他闹,坐着呆呆的,不知道想啥。   小权掐了下她腿内侧,神经病一龇牙,踢他一脚。抱着腿窝床上侧躺着,长发扑面,依旧看见眼睛恨恨瞪他,“疯了?我今儿是太不对劲了,身子发软不想跟你闹。你把你哥喊进来,我问问他!”还记着那茬儿呢。   小权倾身手伸进她热源里勾,冷酷绝情,“老子不管他们那些脏事儿,你他妈生的贱非要管,出了门自己掰扯去。”说完,狠狠往里一入!秋一水尖叫瞎扭,“左小权!你个畜生!”畜生用嘴愣把她又爽晕了。   就在小权在房里畜生秋一水时。   外头,左小年把成部招来,“齐震关哪儿呢,我得带走。”   成部迟疑,“这……”   小年单手插裤兜儿里,睨他一眼,慢慢侧身指了指主屋,那里灯火通明,?长的近侍、医护人员都在彻夜守候,   “他把我一家子搞成这样。我得过问过问吧。?长这个昏迷说是不严重,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那剩下的,谁能把小权制住,他现在是被秋一水绊住了还没顾到这里,”又指了指秋一水呆那屋,“你我都清楚,只他一从那屋出来,齐震这活罪就慢慢往死路上磨了。”   这也确实是成部正忧虑着的,齐震此行固然叫人想象不到,但是这么多年兄弟,总还是想搞明白到底为啥吧!可依小权当下的情绪,齐震他着实罪有应得吧,小权极有可能也不会过问缘由就直接处置了。要真因此摊上人命……确也不是成部他们想看到的。   哎,成部此时只觉得这秋一水真真小权命里的劫数!   虽然真怪不得她一点,她也是受害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妖孽厉害吧,她愣是把?长“睡残咯”!?长至今晕迷,老方说的很委婉:药是一方面,主要是“刺激”狠了……男人呐,那方面“最后功亏一篑不得”本就至亏大阳,加之齐震这药太猛悍了……晕迷的原因也有老方用了些温吞的补药,有时候昏睡也是一种调养生息……   所以说个后话,这桩凶险的“迷案”根本没叫秋一水知晓半毫,本来就发生在深宅内院,真正知晓来龙去脉的人掐在了最小范围内。这就好玩儿了,秋一水后来还正常上班来呢,听同事说?长病了,秋一水还纳闷,病这么严重,都足不出户了?殊不知,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呢……   车门开着,   小年右腿压左腿坐在车后座里,   齐震被手脚戴着铁镣推到车门外,   此时,他一言不发,神情都是淡的。   这个男人是有血性的,成部心里也是万千个问号,为什么!!   小年放下腿,身子稍往前倾,两手肘搁膝盖上,扭头,“给他解了。”   成部说“这不成。”   小年也没勉强,   看了会儿这个真还是挺叫人欣赏的男人,   “总得有个理由吧,小权待你不薄,你跟着他也多少年了,再大的仇怨,这些年如手足,消弭不了啊,”   男人始终不吭声,唇角甚至弯起笑,很淡,没有讥讽,没有侵略性,不过一种无奈……   小年移过眼也没再看他,望向车前那盏晕黄的路灯,   “我猜,是为女人吧。   你是好人家的孩子出身,父母纯良,你自己也争气,学业优秀,   有天,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你对她掏心掏肺,指望一辈子一双人,白头偕老……结果,遇见小权了,”他这才扭头把眼又看向车外的男人……此时,成部都有点心惊,车里的左小年在润沉的光晕里如魔如妖,似有一股子极深入人心的亲和力……是的,他这种“妖魔感”一点不拒人以千里之外,十分暖人心,勾引人,无论你是男女,你是神鬼,都愿意相信他……难怪人说痴迷左小年的人服他的气就是一辈子,忠心也就一辈子……   显然说中到齐震心坎儿里了,男人是有撼动的,他依旧没出声,但是目光已低垂……   “我了解我的弟弟,混账里不包括随便动女人,相信你跟了他这些年应该也看得到,   你是个明白人,可是明白人陷进深情里也会变糊涂,   小权只是你这些年来寄托仇恨的标靶,   你恨那个女人有眼无珠,看中的,或许是小权的貌,或许是小权的权,她精神上的出轨对你这样自尊心极强的男儿来说,比**出轨还不可原谅。即使小权或许根本一无所知……”   一旁的成部突然狠狠给了齐震一拳!   “你糊涂啊齐震!!是为商丽吗!原来你……”   成部像猴子一样急得跳脚样儿,指着他手指头点了半天,“你,你真是错怪小权了!!”接着着急从荷包里掏手机,掏出来后又想起来自己早八百年换n部手机了,“记得小权有半年去海岛愣他妈当了半年守岛厨子吗!那就是为你啊!……”   齐震慢慢抬起头看向他,   成部直摇手里的手机,“老子幸亏把那部旧手机还留着在,里面有明明白白的证据,那个贱表子有多贱!   她脱光了赖在小权的床上不下来啊!老子都恨不得进去夯死她!   我们,我们真的都没料到那女人竟然是这德行?小权都臊得慌!他说你自尊心强,这事儿要跟你说了你铁定受不了,可这又是你家事,我们要插手……小权只有躲。你都不知道你后来每次带那表子出来我们……这是你齐震的女人,要是换个人,老子真出手替你清理门户了!”   齐震早已神情大变,   那是一个男人最痛彻心扉的幡然了悟! ☆、3.42   成部徐俊楼下停车就看见秋一水在阳台上大肆晾晒了,全是被单毛毯。   “这是抄家呀。”上楼来,大门大开,门口堆着的全是这些被单毛毯拆下来的包装,这二位也不敢踩,踮着脚进来。   看见秋一水慌慌张张从阳台跑出来。客厅里就开始喊,“起风了!”   洗手间里传来小权的声音。“不要紧,这点风怕什么……”二位循着声儿过去……大开眼界!   这妖孽非得把我们阎王小权糟蹋成啥样儿啊!   淋浴房里,   小权裤腿卷着,袖口也卷着,这么个帅得没天没地的人神呐,在个大脚盆里踩洗着这些被单毛毯……神经病还要在旁边当“监督员”,踩洗好的,一件件拿起来看、闻,不好还吼“这还有味儿!”小权轻蹙着眉头把手伸出去,“拿来我看看,我刚才闻了的呀……”反正就是把个活阎王整死为止!   看见两傻子杵这儿,神经病也不得饶了他们。“来的正好,把门口那些包装给我扎好了,拿去卖。”那个使唤自如……两傻子敢反抗吗,乖乖脱军装,看清楚,仲校啊!徐俊笑“这值多少钱,丢了算了……”秋一水扭头看过来,徐俊赶紧闭嘴,“小钱也是钱,小钱也是钱。”而他们的正主子小权同志此时根本没空管他们,神经病那狗鼻子一闻一件不合格,全得重洗……   顶楼平台。   所有的被单毛毯都晾晒好了,   成部给小权点了支烟,   小权一只裤腿还卷着,靠在栏杆上,歪头眯眼嘬了口烟,那模样,任谁这时候上来看了都得被帅晕过去撒,   “秋一水看上去也不像个勤快人撒,这能洗?”成部笑,   小权浅笑摇摇头。“这都是她给她妹买的,她妹对新买的这些床品过敏吧,从小都是她给她洗好了再送去。”   “还真看不出来,她挺会持家。”   “还行吧,她烧菜也不错。”看得出,小权提起这些由心欢喜着。成部想,也是,光外表,秋一水着实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儿,但是,小权身边缺一等一的美人儿吗?没点不一样的个性,值小权这么巴心巴肝么……   “那事儿,秋一水没印象吧。”   小权知道他问的是“谜药”的事儿,摇摇头。磕了下烟灰,“她脑子有病这么神里神经也好,就没那刨根究底,说啥她还都听了,还好。”   “那,”成部顿了下,“齐震你到底想怎么处置,”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齐震还是在正常上班,不过,每日太阳日落后,他必定到小权家门口跪着,一跪一夜……   小权扭头瞧他,稍一抬眉,“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这话可不是真问他,成部身子都不由站直,“我不是为他求情啊,就是……”成部有点毛爪的感觉,不晓得如何表达。小权侧过头来,稍点了点头,“好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也在理,着秋一水看,她才来这儿上班,人都处的不错,换谁再来当她领导,也不见得这么和她的眼。”弹了弹烟灰,“叫他甭每天跪那儿了,有这功夫,帮我家一水多搞点政绩,我家这个我看出来了,有点官瘾……”哎哟喂,可得把成部激动成啥样儿!“好嘞!”才忙不迭重重点头,有官瘾的那位又抱着一盆徐俊在楼下踩洗好的毛毯上来了,才好玩儿,两位叼着烟的,赶紧灭咯!小权掀开一床钻出去,“你怎么自己端上来了,喊一声撒!”这边成部躲着还得不停拍散开烟味儿,这要被小姑奶奶闻出来了,又得大闹。不过成部拍散着高兴呐,小权终于开恩放过齐震了,其实,真正得感谢的是左小年……这番事关秋一水的说辞,可是小年貌似漫不经心教的呀。瞧瞧,知弟莫若兄,一准儿,就说到小权软骨头上了……   秋一水个狗鼻子就算小权拍散不少还是闻出点烟味儿,   “抽烟了?”   小权也是说不出口骗她的话就是,打岔“今儿风是有点大,吹不吹的干哟。”   秋一水撅嘴巴,过去就要抱起他刚才呆过地儿方圆几件儿,小权赶忙拦下抱住,“错了错了好吧,我再去买新的,重洗,不能叫你送出去二水的吧,保证再不抽烟。”   秋一水仰头横他,“有钱也不是那样烧,我下去熏熏。”小权也没反驳,人抱起来密密地亲,“好好好,但凡沾烟味儿的我们盖,你上次不说喜欢被子里有点烟味儿……”秋一水拿手肘拐他,瞧他那邪坏劲儿。成部抹鼻头笑着看向一边……   多亏三个大老爷们儿帮忙,要不这大些秋一水得洗一个礼拜。   是滴,不是说过,秋一水在家就爱称大王,爱操心,   她嘴里老比对着她妹葡萄,说她老爸只偏心妹妹,其实,从小到大,葡萄哪件哪桩不是她亲力亲为,   葡萄两岁,她妈就死了,秋一水比她大不了几岁,那时候就爱把葡萄管着,人家给她两颗糖,她一颗半给妹妹留着,小时候秋一水在她家住的那一带就是小霸王了,谁敢欺负杨葡萄?   葡萄是对新床品都过敏,所以凡买回来的,全得拆洗一遍。葡萄在上海读大学那会儿,每年都是秋一水亲自赶去给她洗给她晒。葡萄结婚,秋一水叫谢小阳把她妹婿一家一百年前的祖宗是谁都挖出来了!谢小阳给秋一水拍胸脯保证:我把他家(指妹婿家)祖坟在哪儿都圈了,兹要是我妹受一点委屈,老子把他家祖坟全扒咯!   秋一水当时高兴喏,哦,谢小阳这方面的混账她倒是纵着,还为虎作伥,   把杨征气死了!   指着谢小阳的鼻子骂,“你还祸害到我亲家头上了?个畜生玩意儿,赶紧把那些雷都给我挖出来啊!”   是滴,谢小阳在人祖坟周边埋了不少雷。   谢小阳跟老丈人痞,“偏心!摆明偏心,一水,看你爹亲生的就是亲家,哦,我家不是你亲家,秋一水不是你闺女儿?”   坏死了!就会戳拐(挑事拨非),   秋一水呢,所以杨征才会气死,她跟着鼻子里哼,完全不清白! ☆、3.43   杨葡萄是国工院学生科的,这次来京住在葡京饭店。   秋一水载着一车洗好打包的被单毛毯给妹妹送去。   葡萄背着单反跑出来,“这么多!”嫌她姐准备多了,   秋一水瞅她一眼,“今年多冷啊,燕州更冷。你盖暖和点。”   葡萄把嘴边儿的话直往肚子里咽,跟秋一水说“有空调有暖气”是没用的,她会吼你“老憋屋子里不嘴干?睡觉要注意通风。盖暖和点最好!”她霸道你吵不赢她滴,还是老实受着最好。   葡萄直点头“好好,我都带回去。先放楼下好吧,我这会儿要出去逮人。”   秋一水往后备箱走,“管你放哪儿。”   葡萄不敢叫她姐久等,跑两趟勤快点把被子毛毯们全卸了。   “逮什么人,你一个人到处跑个什么,你同事呢?”秋一水管妹妹就是家长式,当然,她管她老子也是家长式。家里她最杠(厉害)咩。   “我们院原来一少年班的孩子,智商160,后来犯了事被开除了,走就走了呗。可这孩子祸害,有几个跟他铁的比他小一点的孩子,现在也跑出来跟他混,我就是来逮这帮兔崽子的。”   秋一水把她胳膊一扯,“你是戴了盔甲还是穿了披风,这事儿上逞能,如今这帮孩子是你一个人搞得定的么,别一个人鬼搞,多找几个同事帮忙。你要再这么混,我找你领导说去,我家一个博士生上你那儿当保安了……”   “姐,姐,”葡萄两手托她家女王,“我用词不当。不是‘逮’是侦察敌情,就是我先去偷偷地看,”举了举手里的单反。“然后反馈到院里,院里再想办法把这些孩子劝回来,总得先知道他们干嘛吧,我学生处的就是干这些的,”看她姐又有话说,赶紧一拦,“要不这样,姐你不放心跟我一起去,他们就在西二环那儿赛车,我就是假扮观众去瞅瞅热闹。”   秋一水一句话不说扭头就上车,葡萄一瘪嘴,老实跟上车,谁叫她杨葡萄也不是个善茬儿,但到了秋一水跟前,就是个软趴虾!   这又得说回“车”上。   也不完全为这次车祸,就车祸前,秋一水是个玩家子也不好这。   秋一水的理念就是慢工出细活,不追求速度,   这点倒和谢小阳一拍即合,   豪跑超跑也不是谢小阳喜好,他喜欢捯饬些更稀奇古怪的东西,   谢小阳就很少开车,原来两口子出行,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都不上驾驶室坐着,总是打电话叫人来把他两拖走。   谢小阳唯一倒持过的交通工具是挎子。   就是那种挎斗摩托,电影里美国大兵总在非战区调戏妇女用的,后来经谢小阳科普,秋一水才弄明白这款摩托是宝马公司在二战时为德军制造的,挎斗里不仅能坐人,还能架一挺机枪,边开边射击,威风凛凛。   反正秋一水记得谢小阳干过这么一件缺德事儿:   人家家一祖传的挎子,他非要骑,嘴巴掰豁我什么摩托都开过,连拖拉机都开过,没事放心,然后骑上就走,车主一步窜上挎斗与他一起出征,结果出事了。他们开到长春街上,那时那段马路翻修刚刚安装水泥隔离墩,谢小阳个疯子见缝就钻,谁知他过去了,挎斗没过去,摩托与挎斗当场一分为二,车主重伤,石膏打了几十斤,胳膊腿都折了,而他只摔了一个狗吃屎,掉了两颗牙。那车就当场解体报废了,车主当时有所不知,这辆挎子搁到今天会成为古董,值了大钱了。不过就算知道了,敢怒敢言么?谢小阳个魔王……   总之秋一水龟趴,趴窝儿到了西二环。   傍晚的夜色实在美,夕霞普世,妖孽们都出炉了。   杨葡萄穿着掐腰猎装羽绒,连帽戴着,手里的单反不停拍,搞得像专业的,   秋一水笼在长至小腿肚儿的深蓝羽绒服里,领子竖着,帽子也是戴着,缩着肩头,头低着,杨葡萄走哪儿她走哪儿,完全没兴趣。   这种地下赛车,她不是没见过,小庄他们都好车,把她抬都抬进车里叫她享受,秋一水一脚踹开门“你们轧死我算了!”嘎不嘎,人家把赛道全让出来了,最好的车,就让她一人飙,她全当驴肝肺白糟蹋一大圈儿人的心……   转悠四十来分钟了,   脑子边一直是低重的轰鸣,孩儿们的口哨呼叫,刺眼的白灯,秋一水胳膊肘撞了下妹妹,“我想上厕所了。”   葡萄到处瞄,“这也没个正规厕所啊……”   秋一水依旧缩着脖子多不舍得的下巴扬了扬,“我去那边草垛子蹲点,你外头给我守着。”   “嗯。姐,要不要纸。”   “小的小的,”秋一水小跑过去。   才一会儿,秋一水又跑回来了,   “怎么了?”葡萄问,   秋一水往里一抬下巴,小声,“里头有人。”   葡萄往里瞅一眼,“也是上厕所?”   秋一水一啧,“几个男的。”   姐妹俩才准备换地儿,葡萄忽然拉住她姐的胳膊,小激动,“我看见那160的坏孩子头儿了!”   秋一水蹙眉看过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穿着跟她差不多长度羽绒服的男孩儿向草垛子里头走去,   葡萄已经窝着身子往那边去,秋一水只有咬一下牙憋着脲跟过去,   秋一水恨不得踹她妹子一脚,这货也是太敬业,你等人家孩子把脲撒完撒,这就急着跟来看……   结果这秋一水往葡萄身后一窝,顺着那草垛子缝隙往里一看呀!……   乖乖个隆地隆!乖乖个隆地隆隆隆!!!   秋一水小半辈子的人生观都得颠覆!   不是一排男孩子齐刷解裤解决问题的壮观,   也不是这里头她看见了一个再面熟不过的面孔,六六坏种!   而是,   她看见小宝的老婆了……   小宝的老婆怎么有鸟?!   小宝的老婆……明明上头还是个仙女美少女的样子,怎么下面!!……   秋一水震惊得嘴巴能塞进一颗鹅蛋!   好死不死,   葡萄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了…… ☆、3.44   “三欢,”就见六六喊了声,   那漂亮孩子嫌打搅般抬起食指一嘘!忽然一手提裤踹开大草垛子就跨过来!真是同一反应时间,秋一水拉起葡萄就跑!……没他们人多,咳,被逮住了。   “哟。瞧这谁!”六六后头抱着秋一水的肩头铆劲儿勾着脑袋看她,然后,绝对欣喜无比地看向那漂亮孩子。   她和“她”坐在桌对面见过。   她和“她”妯娌伙儿地还一起拜过谢家祖宗,   她甚至得规规矩矩喊“她”一声大嫂!   而此时此刻,   她与“她”的相望这样具有“深刻”感,   秋一水还在震惊里转不过弯来,这,这小宝两口子玩,玩得是哪头啊……   “她”却似等了她好久,终于尘埃落定……   “她”一直看着她……非常华丽,如那最盛艳的画儿,无论姿态、眼神。不紧不慢扣好裤扣。视线一转,忽然走向葡萄,葡萄被三个男孩儿手脚肩按倒在地上,“她”上去不假思索就扯开了葡萄的衣领!秋一水怒了“黎欢!你别发疯啊!你敢伤葡萄一下。我做鬼都不饶你!”秋一水奋力挣脱啊,六六一人紧抱不算,又扑上来三个,倒没把她压在地上,倒似男孩儿们如花心一般将她团团围在了中央!秋一水眼睛都红了,看见妹妹奋力头往两边摆,“她”只是扯开了葡萄的衣领露出脖子,男孩们按着葡萄的肩头,供“她”拍照……   连拍了恨不得近五六十张,   “她”起身走到秋一水跟前,蹲下来,“你看看,像不像被强得很痛苦。”声音很低,且没有女孩儿的音了。每张都仔细地翻给她看。秋一水恨不得咬碎他!   是的,确定这是个几把儿了!有鸟秋一水也恨不能剁了的混账几把儿!   真的全翻完他才看向她,眼神干净。稳得像佛,“你看清楚,我没怎么样她,不过借她脖子以上的表情做做文章,来辖制你。一水,我爱你好久了。这层玻璃纸不捅破,我永远只能心里想想你。现在好,老天垂怜,”他看了眼天,“捅破也好,我有把柄在你手上,你也有短处在我手里,起码,你愿意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这番话可谓说的惊心动魄!   “我爱你”,表白就在这温温冷冷的调调里,   “我有把柄,你有短。”冷静分析情理,手段干脆利落,   “起码,你愿意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又这样的卑微……   说完,这孩子做出了个叫秋一水愈发心惊的举动!……莫说秋一水,就是那边杨葡萄,都目瞪口呆,这,这是个真孽畜,只怕生下来就已经成精了……   他掰开手机,取下芯片,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一定难受!   他扶着喉咙处几经吞咽,   沉了口气,   再看向秋一水,   真妖孽是也!眼神又变得水汪汪,声音依旧低沉地如小鹰入世,   “我只想你好好让我呆在你身边,不喜欢无所谓,慢慢来,处一阵儿,觉得我还有哪儿不好,我改。”他有点喘,估计跟吞咽下去的不适有关,但是真的很能忍,这么年少啊!哪儿来这样的毅力,即使是使坏!……接着,展现他真正孽畜一面了,“我没想缠你一辈子,我肯定比你早走,就是想你给我一个陪你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你都不给,我也不想给自己留遗憾,让你恨我一辈子总比不记得我好,肚子里这芯片我立即取出来,葡萄这一辈子的安逸生活可得毁在PS上了……”   “姐!”葡萄喊了声她姐……其实,葡萄此时竟然十分矛盾,竟像也拿不定主意了,是这孩子太漂亮惑了人的神,总觉得,这番属于他特有的“鬼畜表白”有几番悲凉里头……但是,她姐可万万又不能被这么辖制着呀!   秋一水看上去……咳,神经病是性情中人呐,你说连她工科博士出身的情感大条妹子杨葡萄都能感受到来自于这漂亮种身上的“悲凉味儿”,她能没感受么?   和妹妹一样挺矛盾,   心软了些吧,可又不甘心,他要么就是太会装,要么就是真骨脉里和自己还有点像,坦荡得一塌糊涂……   秋一水板起脸,   “刘家皇帝长得最顺眼的是谁,”   “光武帝刘秀,身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大口,大额头高鼻梁。”   “刘邦左股有多少颗痣,”   “七十二颗。”   “还有哪个皇帝身上有痣,”   “金世宗,胸前,”他还指了指自己身前,划了个北斗七星,“丘处机没事就扒开金世宗领口练阵法,真的。”现在一看,他忽闪纯真大眼又多么滴可爱……   “魏晋的右仆射魏舒……”   画风绝对突变!绝对滴!   秋一水稍眯眼斜看他,这是她“看家秘史野闻”了!你说帝王将相那都太有名,啥事儿搞得巷道皆闻也不奇怪了,   可这个“魏舒”不大不小人物儿,他身上一件怪事可不是谁都知道滴咧,除非像她秋一水这样特无聊的人,看史书专看乌七八糟的部分……   漂亮孩子终于露出了她与“她”此番翻天覆地重新认识第一张笑颜,果然,美得叫人不由自主心动……   “魏晋的右仆射魏舒,长得漂亮,史书上说他‘身长八尺二寸,姿望秀伟”,能喝,‘饮酒石余’。这位还是个半仙,古代有种游戏叫射覆,把东西蒙住让人猜里面是什么。魏舒先生眼睛比X光的透视能力还强,从没猜错过。我想,魏先生一定最喜欢夏天,上街嘴里叨叨:红色的,绿色的,白色的……满街大姑娘定当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那边葡萄可仔细听着呢,   她最喜欢听她姐神经叨叨历史上这些破事儿,秋一水的记性堪比照相机!   哎哟喂,没想,这又碰见个小不死的也超能掰豁……葡萄琢磨他说魏舒的这最后一句话,终于搞明白什么意思,恨不得笑喷呸死他!个小邪货,还一本正经地说。他那意思,魏舒的透视眼专门上大街看人姑娘小内内呢。   秋一水已经似笑非笑了,   黎欢,   哦不,该叫黎三欢,   因为接下来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你好,秋一水,   我是黎三欢,佛字,侍水。   黎(离)是“双鸾游兰渚,二黎(离)扬清晖。”的黎,   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三,   欢,“孽畜定尽人之欢”的欢。   很高兴这辈子遇见你。”   这一刻,葡萄又体味到了最纯真的“岁月静好”少年美!   心里只剩啧叹了,这是只什么鬼呀…… ☆、3.45   三欢亲手把秋一水扶起来时,看见她咬了下下唇。三欢轻拽了下秋一水的胳膊,“我有样东西给你看。”之后,这句话几乎成了黎三欢的口头禅,欢喜的,蔫坏的。纯粹的,悲伤的……“一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好像得把自己掏空。只要是自己有的,都给秋一水看……   别忘了,秋一水憋着急呢,这也是她此时拿不出她正常矫情的主要原因,有点稀里糊涂就被黎三欢拽着往没人地儿走了。其他男孩儿倒是谁也不过问,围着葡萄,“姐,刚才得罪了。”各个嘴甜。葡萄赶紧干正事儿,“你你你,”连点三人。“哪个学校的?”……好吧这是这头的事儿,再看三欢把秋一水拽哪儿去了?哦,更偏僻的一个大草垛子后面。   “去吧,我给你看着。”   钻她肚子里去了!就知道她脲急呢……之后秋一水只会越来越惊奇。三欢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秋一水这没矫情,赶紧走到隐蔽处低头解裤子……   出来,   看见三欢背对着,他的羽绒大袄比她的还长,到脚踝那里,   两手很清冷地放在口袋里,连帽也戴上了,   好像知道她在看自己,他回过头来,“我知道自己这不男不女的样儿你看了恶心,可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你现在跟我回去我把我长什么样儿给你看看好吗。”像个孩子。   秋一水这边好像也恢复平静,两手也放进口袋,“你应该先去医院。那东西能瞎吞的?你好好跟我说我也是能听进话的,不用这么折腾自己还把葡萄牵扯进来。”   这就是秋一水得人心的地方,就事论事。   三欢显然很迷她这样子,笑起来,纯真的一塌糊涂,也极为坦荡,尽管逻辑还是混账,“你现在还不在乎我,可你在乎葡萄,就当把葡萄那份儿先存我这儿,等你真在乎我了,我自然把葡萄这份还给她。”   愈是妖孽愈是说出的话抠人心!   秋一水蹙眉看向前方走过去,“得,你自己作死就作吧。”   三欢赶紧跟着,胳膊靠着她的胳膊,自然地亲昵,“一水,我老早就想和你这么亲近了,可你总嫉妒我,不跟我好。”又有点zhe,   “屁话,谁嫉妒你了!”   “原来你每次看见我都觉得我比你漂亮……”   秋一水抢着横他一眼,“不要脸。”   他手还是放兜儿里也没拿出来,靠她更近,这后来呀,大庭广众之下三欢就算赖她身上,人也说不得,他一个女孩儿装扮又特会装精,害羞的,害怕的,好像只依赖姐姐……“一水,我终于可以陪你一起去逛街了,你喜欢的东西我都知道在哪儿买……”聒噪着呢。   咳,怎么叫秋一水恨得起来这货,   六六他们牵来辆柯尼塞格Agera R,   三欢站秋一水身后轻轻摇摇头,“一水不爱坐跑车。”   葡萄过来扒了下她老姐,“我想起来了,这孩子上过热搜。”指着六六,“虽然网上没把你正面暴露出来,可,是你吧,上次也是这样一辆柯尼塞格,你在重庆完成了全球首撞!车头撞成那样,你还没事儿人一样坐车里玩手机,败家子儿。”   六六就是笑,   三欢也微笑,“葡萄姐,你误会了,六六是修车能手,他那是去拖车,被人照了下来误传。你以为我们多有钱,来这儿组一场赛事也就赚些配件钱,都不向家里要的。”   秋一水扭头看他,“不向家里要,就找肥羊下手了?”   六六知道她提起的是江笑那件事,着急抢着答“三欢那事儿不同意!是我们……算了,错就是错儿,姐,你给个话吧,怎么弄你才消气!”   秋一水却还只瞧着三欢,“没他们什么事儿,这里头的蹊跷我只和你絮叨,今天这不是地儿。”是的,太多疑惑,秋一水得搞明白呀。   三欢望着她就是把心都剖给她看一样,“我不会再骗你。”   是呀,秋一水与人处要的就是这句话,不骗。所以这是他要人恨不起来的第一步。   接着,   一路下来,   三欢亲自开车,开着秋一水载葡萄来那车。葡萄跟六六他们继续做“辅导员”工作呢。   三欢开的很慢,显然这是秋一水的范儿,   秋一水都没察觉吧,三欢似生来是她的小夹袄、汤婆子、肚蛔虫,   两人聊啥都没障碍,   这是秋一水恨不起来其二,没人能跟他似得和自己聊史对答如流了,   聪明!   谁都喜欢聪明孩子,   尤其三欢聪明得很叫人舒服,干干净净……   开哪儿来了?没想,是顺和宫。   秋一水想起那次来这大庙看见他那香滟一幕,唇抿抿,还是没问出口。鬼混,从古至今都属私事,问了没意思。   月夜下,他领着她走在那庄幽的回廊下,   秋一水瞧着走前头的美孩儿,这会儿无论如何眼里不再有半点“他是女孩儿”的认知,无论外貌如何。看来“相由心生”,看人也如此。   何况,他此时走路的姿态,气质,神态……这不是个雌雄难辨的美仙孩儿,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如此一来,秋一水难免不好奇,是什么叫他非得这么男扮女装地活着?这么活,不辛苦么……   是的,   当真正的黎三欢,扯去一切修饰伪装,站在了她面前!……   男孩儿一身光遛,   把自己剥离清洗得好似初生婴儿,   堂堂正正的男儿身,   剃度的头,   这样的漂亮在他恢复男儿身看来更惊心动魄!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走过来,   跪在了坐着的秋一水面前,   抱住她的膝盖,低下头靠在她膝盖上,“你看,我每天粘那些长头发在头上,头皮都过敏了。”有点像撒娇,声音很低。   秋一水一时发愣,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因为,确实红漫得厉害,   “戴头套不就好,为什么要粘。”   “头套不牢,怕人摘下来,一小就这么粘的。”   秋一水又抿嘴,这是嘴边儿的话“为什么非得扮女孩儿,还一小?”终究没问,总觉得不到那时候。   秋一水没说话了,就是真如长姐轻轻摸着他的头,   是的,秋一水典型“刀子嘴豆腐心”,她太容易心软了…… ☆、3.46   永远别把优美的少年想象得太单纯。   像那贺兰敏之,才华横溢,出身高贵,《资治通鉴》称“敏之貌美”,《旧唐书》云其“年少色美”,依旧邪恶得叫人胆战心惊。   秋一水摸着这孩子的头。摸着摸着浑身如蚁噬,一种痛疼,一种求而不得……秋一水清醒着的最有一瞥。男孩儿抬起那眼,静美无暇,却叫秋一水恨入骨,他还是骗了她……   “我知道你欢鱼时爱吃馒头,”他在她耳旁低说,   秋一水听得见什么,   她眼前一汪火焰,是三欢对她最炽烈的钰望。   三欢掀起她无形的尾巴,疯沉而入时将一只小白馒头喂到她唇边,   秋一水像偷食的狗。即便股上受到沉重的打击也要把馒头吞进去,并尽量多吞几口,一水迷离地苦痛醉享着……   三欢更像狗,努力勾着头像夺她嘴里的食。实际上是贪恋那唇锋的软,软中又带着骨气。三欢一直渴望能吻遍她的青山绿水,期待这样的际遇仿若等上了万世千年。无人知晓三欢初吻上她那软唇时的感受,三欢想落泪,这个女人,他渴求了多少年……   “父亲,”谢儿玉喊了一声,   “父亲,”他也跟着喊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跟谢儿玉回燕州谢家。   谢棠点点头,“长途劳累,先歇歇吧,吃了饭再叙。”   谢儿玉带着他从书房出来。三欢知道谢棠对自己不甚满意,主要他这优秀个儿子。特别跟畜生幺儿谢小阳一比,儿玉更难得,却做了“上门女婿”……   “你先回房间躺躺吧。一路过来确实也劳累。”   关于谢儿玉,三欢一直觉得非常难搞。这男人的不可捉摸有时竟叫人有心慌之感,他朴实安逸地过日子,却俨然心中山河,什么都承得下受得起……三环确定他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可这无关他道行大小,只是因为,谢儿玉根本不感兴趣知道。他和自己的相处一直相敬如宾,三欢其实也疑惑,他怎么就同意了“山门”呢,还对自己有着挺纵容的宽容……   三欢正准备“如常乖顺”转身走向房间,听见楼下,   “哟,哥回来了。”   谢小阳仰头看着楼上走廊,两手都拎着大包塑料袋。   “嗯,才到,”儿玉话没说完,小阳后面又进来一人,   正是秋一水。   这是三欢第一眼看见活的秋一水。尽管听这个名字好久好久了……   透过栏杆,   楼下,   秋一水黑色衬衣,牛仔喇叭裤,长发盘在头顶,黑色流线墨镜。红唇。复古,艳美,朝气,时尚。   手里也是提着一大包塑料袋,   她没摘下墨镜,也不知道看了楼上没有,   反正直接走进来,见谢小阳还站着没动,挺不耐烦喊一声,“过来接着呀,都是水。”原来她那袋子里装着新鲜鱼。   谢小阳走是走过去,眼睛还是笑望着楼上他哥,“知道你们今天回来给老爸庆生,一水买了好些吃的呢。”   “废什么话,快点。”   看不见他两了,因为已经走进厨房。接着看见谢家第一管家老余都赶紧走了进去,听见,“一水早晨吃药了么,”   是间或听见秋一水有咳嗽两声。   “她不吃,喝了半瓶枇杷膏。别管她。”谢小阳说,   “那怎么行,?长交代了……”   这时候谢棠从书房走出来了,   摘下细边眼镜走到楼梯口也没说什么,   又听见秋一水咳起来,……?长下了楼,眉头微蹙。   “哟,?长,我正准备上去拿药,一水她只喝枇杷膏,药没动。”老余从厨房走出来,正要上楼,撞见?长,忙说。   谢先生抬抬捏眼镜的手,示意他上去,   正好秋一水卷着袖子手上湿哒哒也从厨房出来,墨镜已经取了,一望见谢棠,眼见着就是要笑着走过来,却,望见楼上站着的儿玉和自己了,那笑容也是垮得快,脚步停了,扭头又往厨房走。   ?长却出了声,“咳厉害了吧,怎么不吃药。”   秋一水也不听,直挺挺往厨房钻,   ?长眉头蹙更紧了,只得也往厨房去。   三欢听见楼下,   “爸,你也是,一水一早儿就起来忙活为你过生日,你就会训她。”   “畜生,她咳这厉害,你督促她吃药呀。”   “那药忒苦,把我的一水苦死了,我替她都吃了。”   “你,混账!”   显然又把谢先生气得不轻,也不知为秋一水娇气不吃药还是谢小阳混蛋瞎吃药,一对儿不清白的!   好容易听见秋一水的声儿了,烦躁透顶,“今儿你们到底要不要我过好日子,吵吵吵,咳死算了,咳咳……”果然咳狠了,   “喝水。”这是?长,   “我知道你更烦什么,爸,一水嫉妒黎欢比她小,长得比她嫩……”   “胡说胡说!”秋一水小吼,   “胡说什么。”?长古板许多,严肃训斥。   敢肯定,谢小阳一定在坏笑。   三欢看了眼儿玉,   儿玉淡着脸走向书房,“余叔,还没找到么,”   “没啊,昨儿才放这儿的……”   “什么药,我出去买。”谢儿玉更像菩萨。   三欢背着手轻步走到栏杆边往下瞧,   正好儿,   秋一水走出来,端着水杯往上瞧,   才好玩儿,秋一水立即眼神一躲,接着,不知怎的,她又正大光明看过来,还微笑,“嫂子。”   听见谢小阳在后面怪叫,“别寒碜人了,她比你小好多。”秋一水要把水杯丢向谢小阳,小阳后头抱住她,低头哄“比你小又怎样,你才是我谢家的霸王……”   三欢那时候就知道,秋一水不喜欢自己无关美貌,   谢儿玉常年离家,回趟家反倒像个外人了,   秋一水习惯了每年自己和谢小阳给谢棠庆生,好像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今年,猛不丁,儿玉回来了,还带着他的新媳妇儿……   之后,谢小阳死了,三欢也随谢儿玉回过几次燕州,秋一水更不喜欢他了,因为,好像世上她只有谢棠了,想过安逸的二人世界,谢儿玉每次回来都是打搅,更别提他一个“外外人”……   现在,   三欢一颗心激动得颤,   他钻进秋一水的最里面,   虽然还抵达不到她的心,   但是,   起码,他是秋一水的人了,   命里,已经不能再是“外人”了…… ☆、3.47   秋一水一待得劲儿愤然张脚,三欢把她脚抱着正在专心给她穿袜子呢,哪里注意到这一下,一脱手,下巴被踢着儿,人往后仰两手撑到床上!不过顾不得下巴。顾不得一切,立即爬起来扑抱住秋一水的腿,“一水!你听我说!”   秋一水腿瞎蹬。“混账!你还是骗了我!”   是的,不是说秋一水就不在乎失身,但是最叫她受不了的,她信了他才会跟他来!明知他是个坏犊子,秋一水还是选择信他的真诚,“一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她信他!原来“看的”就是这么个“不堪”……   到底一番疯扯下来,三欢是“终于所得”自然往最仙死仙活上折腾她,秋一水也体力有限,这样混踢几脚下来。劲儿又没了,慢慢消停下来,三欢俯趴着死抱住她的腿,两人俱是重重的喘。好像又经历一番仙活。   三欢从她膝盖间抬起脸,   那少年人特有的美艳绝不输她,   两人此时俱光遛,各在各的“娇艳领域”独占鳌头!   秋一水实在是累了,腿都是酸的,她抬起左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眉头深锁,感觉就是糟糕透了!我不是一个轻信于人的人,更不是分不清好歹的蠢货,我就是凭着本心觉得你坏天坏地,起码对我说“一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时是绝对的诚挚!秋一水难受,这么被算计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比你露出狰容直接硬上还叫人难受……   三欢哀怯地看着她,   秋一水只是喘,不再动。   三欢慢慢起身,还是张手捞过袜子给她穿上。   一水有冬天洗过澡先把袜子穿上暖一会儿再脱掉的习惯,他刚抱她在浴缸里泡过,秋一水这会儿气头上还没发现,浴盐、沐浴露全是她常用的牌子,香味都一样。   穿好袜子,三欢拉过来被子,一开始还有点怯,最后还是半压抱着她一同笼进被子里,   秋一水又开始有些挣扎,   三欢一直仰头看着她,发觉秋一水一直紧闭双眼,渐渐,鼻头微微抽动,是一种委屈、悲愤的泫然欲泣……秋一水是不会为此掉泪的,不过太懊悔了,恨自己终究还是蠢了……   三欢往她身上爬,举止透着无法形容的心酸,   “一水,我活不长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饶了我这么鲁莽……”   “放屁!你他妈这样的祸害早死就是报应,该!”秋一水又开始用力挣,   三欢拼了命一般抱着,“这我真没骗你!我根本不叫三欢,我叫黎三美!三欢是我妹妹,我和她是龙凤胎,生来就是心脏连体,后来动了手术分开,两个人心脏都不完整,奄奄一息时,家里来了个和尚,说只要养在庙里就能活命。一开始家里人根本就不信,直到妹妹死了,他们又到处找那个和尚,和尚把我领到庙里,说我已经占了妹妹的命,必须首先得替她活,所以只能装个女孩儿过日子……”   秋一水已经睁开眼瞧着他,原来是因为这他要扮女孩儿呀……真的假的?   三欢见她不信,赶紧撑起身子把心脏部位给她看,“你看,这儿还有刀口印儿!”   是的,确实有一弯手术刀口印儿,   是漂亮的人儿连如此苦痛留下来的刀印儿都漂亮么,印儿不是完全连线下来,而是非常奇特地间接连缀般,细看,蜿蜒竟如北斗七星!……   秋一水不觉放下额上的手,眉微蹙着,竟稍抬起头想看清楚……三欢才善解人意,也忙靠近些叫她看清……   不错,秋一水内心是震惊的!   他胸口这弯刀口印儿真像舅舅脚板心的胎记呢!   小时候秋一水常给舅舅打水泡脚,舅舅脚板心这胎记秋一水最是烂熟于心了……   就因着这番震惊,三欢再次依恋地抱住她她都没再顾得上挣,看着他“和尚?那和尚现在在哪儿?”   三欢就是个孩子样点点试探,更挨近些,鼻头挨着她鼻头,“死了,我跟着他没一年就死了。”   “那和尚有名儿么?”   “有,叫吴吟水,所以我的佛字才叫侍水,意思就是侍奉他,可是我宁愿这个名字是指侍奉你。”   秋一水想事儿呢,这突然他又勾回自己身上,想起来他的混账,马上又一推,“谁要你侍奉!坏心犊子,这么算计我!真是白搭我还信了你……”说着又悲愤起来,太丢人了,还被个天生“缺心眼儿”的坑了!   三欢抱着她直摇,有股子卯劲儿撒娇样,多么急于表忠心,“一水一水,我将功折罪好不好,我们早点把舅舅救出来!”   乖乖个隆地隆,他才是真妖孽是不!一早儿就掐着你的命门“求关注”咩!   果然,本来还在张劲儿推的秋一水一下就顿住了,“你说什么,”……不行了,这是她一辈子的事业啊,牢牢拽他手里了!   三欢腾地起身,夹跨着她腰身,自己赶紧弯腰在床底下摸出一个小箱子拿上来,“我早想好了,舅舅减刑可以靠‘重大立功表现’……”   秋一水一下也坐起来,那挺颤颤的一晃艳,三欢看一眼,又赶紧去看她脸,这模样可爱,男孩儿生怕更激怒她,   秋一水一手紧抓着他胳膊,眼神眯起来,锐利无比,“你还真是留意我不少。”   三欢直剌剌看她,“我说过我爱你好久了。”   “放!……”秋一水收了嘴,她觉得自己今儿说太多“放屁”了,而此时事关重大,她得非常慎重,   沉下声,   “要说你确实可以帮到我,就凭你的身份,你黎家那么霸道,你哥一句话我舅舅就可以放出来……”   三欢摇摇头,“不可能的,我哥绝不会帮我这些。黎三敏说过,只要是手里掌着权,头上就应该有紧箍咒,心里就该有如来佛,绝对不能轻易丧失原则,逾越底线,否则,权力会反过来置你于死地。我坐了牢,他也不会救我出去。所以一水,只能靠我们自己,减刑有一项‘重大立功表现’就是有‘发明创造或重大技术革新的’,所谓有‘发明创造’认定的最重要根据就是得到国家专利认证。这些,我绝对可以帮上忙!”   秋一水紧抓他胳膊的手,慢慢松了,   没办法呐,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救舅舅摆脱囹圄呀…… ☆、3.48   对江昌区交管部来说,空一部要在这片儿建新机场,周身一配套,尽等着靠养皇家税收吧,于是小权能来视察无疑财神爷驾到。   “付河上高速那条道儿的两个坑怎么还不填,别逼着我往坏处想你们。嫌瘦不接活儿怎么着儿,老子车胎都扎破两三回了。”成部说,   江昌的部头儿老叶连连陪笑。“那边的天眼上个月才全线入网,之前总有及时处理不了的地方,你放心,如今我们用的这套监测设备,全京畿找不到更好的了,都在我们部,自主研发。成部,你下次再往这边走,还看见坑,我亲自去补!”   成部笑。“哟哟哟,还敢劳您大驾。”   说着一行人走进了他们的“全路况监管大厅”,   是挺先进壮观。   换上一位美女警官为领导们解说了。   明眸皓齿,左脸蛋儿还有个销魂的小梨涡。口齿清晰又不乏怡人的温柔音。   小权始终面带微笑,很少说话。老叶在一旁到话多,美女说的还嫌不够,总要亲自为小权再解释一遍。   魏宁跟成部站得略靠后,   魏宁低笑,“我们老叶今儿为迎小权一周前就开始准备了,这妞儿交通频道的,特别调上来就为今天这么说几句。”   “是挺漂亮。”成部浅笑着瞧着那边,   “老叶遮遮掩掩问我好几次小权的路数了,我说,光漂亮不行,得性子一看就好。这么一瞧,还行。”   成部抬手握虚拳抵鼻尖儿轻咳了声,实际。是忍不住笑,   魏宁这段时间忙江昌这边的工建,没常见小权。真是要掉链子瞎指挥,   如今,小权心上的,可不比眼前这个霸艳,性子嘛,一看就不好,难搞,可抵不住小权巴心巴肝呐。趁早给魏宁提个醒儿吧,别一会儿殷勤过了头还害了老叶。   成部扭头朝他招招手,叫他靠近些,魏宁疑惑凑近些“怎么了?”   “如果还有下文,赶紧撤了,别把小权惹毛了连你一起发落。”   魏宁更疑惑,望着他,“你知道我有分寸,一会儿就是吃个饭,原来哪哪儿不都这样。”   “现在就不能这样了,小权如今眼里容不下别的母儿,你这段时间没跟出来,甭管做什么都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魏宁顿了下,还是贼,“有人了?”   成部这才会心点头,“那是位祖宗,说实话小权现在看了别的任何女人都烦,因为眼前这个太磨人了……”   魏宁赶紧抽空知会老叶,再下面的介绍干脆老叶亲自来,美女警官再不见身影。   “这套天眼容积大,以前咱们只能机存一周的,现在半个月的调出来都没问题……”随着老叶的介绍,操作人员也随机开始调取较早前的路况信息,   “等一下。”小权突然出声,还把老叶搞紧张了,忙抬手,操作人员也没再往下操作。   只见小权眉心微蹙,走至其中一块屏跟前,指了指,“往前。”   操作人员赶紧操作。   “还往前。”小权的眉心愈蹙愈紧,“停。”接着就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屏幕啊……   后头成部往前走了几步,一看呀,心头也是一紧!   那是秋一水的车!   一个蒙脸孩子上去照着前挡风玻璃就一榔头!玻璃立碎,   监控里依旧看得见驾驶位上的秋一水人靠向椅背头扭一边……   她下了车,   笔挺军装,   说实话,连成部都眼前一亮,她很少穿军装。   是挺帅,   成部一眼就认出来和她说话的是六六,尽管有方巾蒙着面,   镜头里,秋一水连背影看上去都那么帅艳勾人,何况,如此境遇,她刚骨头一个,朝空旷处走几步,似乎还抬头看了看天……   接下来,就更叫成部意外了!……看向小权!……可想,小权的神色有多阴沉刚硬……   是谢儿玉吧,   他抱住秋一水的一瞬棍棒落下……   “够了。”小权似乎说了一句,声音很轻,   成部赶紧抬手朝老叶示意,老叶算聪明,如常吩咐,“好了,这里小杨留一下,其他人去会议室准备开会吧。”   小杨就是那位设备操作员,他留下就是为了详细调取这段视频一切相关资料。   后边录的,成部也看了,……他看了都揪心,别说小权了。   秋一水抱着谢儿玉哭,   秋一水扶抱着他一步步走向车,还在掉泪,   警察来了,秋一水也没撒手,站车边抱着谢儿玉的脖子……   “这是当时接警警员的执法仪记录。”小杨也有点怯,这位小王爷脸色太吓人了,   成部看一眼小权,“听听。”   录音放出来,   “现在才来有什么用!人都跑光了!”这是秋一水的哭音,   “是我报的警,你们来很快了,谢谢,她就是吓坏了……”谢儿玉的声音,淡定,通情达理……   小权什么也没说,走到窗边。   成部使了个眼色给老叶,老叶会意带小杨也离开了。   都没做声。   屏幕上还定格在秋一水抱着谢儿玉的脖子立在车边,警察隔着打开的车门好像在与谢儿玉交谈……   好久,   偌大的机房只听见机器运行的嗡嗡声,   小权两手撑上窗台,稍回头,   “这帮犊子到底在哪儿,”   成部稍上前,   “一般在七里屯的修车厂,家里都有几个子(钱)儿,在北环成了风气。”   小权扭过头去,依旧看向窗外,   “我好久不做这以大欺小的事儿了……”似乎低咛,口气轻口气也沉,沉的不见底,“偏偏要反复地招惹,叫人过不去……”   成部知道,小权这后半句,说的绝不是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犊子,   小权现在的心一定是疼的,   疼秋一水如此遭遇,所以,好久不做的,这次也定要做到底!   但是,   疼的里头,也有恨吧,   恨好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牵扯着,也就愈发叫这些混犊子当了替罪羊,小权得把这些“说不清楚的,复杂的,难受的”发泄出来呀……   你知道,七里屯一直到好久好久以后都把这天当成“暗黑纪念日”,   一天,烧了近亿…… ☆、3.49   洛阳城头火曈曈,乱兵烧我天子宫。   七里屯淮海巷四个路口封得严严实实,   近十辆m977军卡下来一个连的兵力,   一条街每家店铺前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大兵,   “全部进店,窗户拉下来。大门关上。”这是对不涉事的商户,如此吓死人的架势谁敢不听,纷纷进店赶紧拉下窗子关好门。饶是你再范儿的潮头儿敢跟枪杆子唱反调么。   看来事先要搞哪几家早有数了。   这几家车行,首先进去把人都赶出来,有几个熊孩子开始有些不听话,大兵们全军事化处理。手脚一别,轻易就把人撂倒在地,就算你一米八的壮小伙子也如缚鸡三下五去二,漂亮地特种兵绑人法,绳索绑得不花哨,却结实牢靠,死也挣脱不开。   如此“杀鸡骇猴”的效果一出来,谁敢翻腔?其余人也再没绑,乖乖一顺溜站外头,看着,眼看着,这几家店里的豪跑被开出来,停场地上。   大兵们又训练有素地不知往几家店面的周身墙面泼洒什么,事后才知道,那是军用防火液体材料。效果就是即使火势再大,也不会“火烧连营”波及其他无辜商户。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一幕火海景象,   几家七里屯最in最火的修车改装厂被烧成空壳,里面所有停放的豪跑开得出来的没开出来的,俱焚之殆尽。   什么仇什么怨,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怒意啊!……这些孩子罪有应得,拘留的拘留,落魄的落魄,失意的失意,却也抵不过小权心中的郁结难消。更是终于撩躁了一颗“被封存算久”的邪心戾气,誓要报复!……   三欢盘坐在佛前蒲团上,   灰袍净颜,背驼着,乖乖巧巧的样子,   秋一水展开一块经幡布抖了抖,“一会儿我开个笔,下面你来抄,运笔要均匀,别散墨。”   “哦。”三欢老实点头。   这块经幡布上全是超度的经文,秋一水说再过几天就是她老公忌日,这是给谢小阳个逝了的活畜超度用的,你也是个活畜,正好抄抄经去去戾气。   秋一水一会儿要代表他们处去参加六风总结会。所以又是军装加身,她原来就是做领导的,吩咐起人来气概里顺风顺水,如今三欢是无条件最顺着她来的捧臣了,小夹袄一样,贴心着呢,只要是秋一水的意图,一定准确照办,绝无偏差。   秋一水弯腰亲自把小桌儿摆他跟前,   经幡布头前几个字,“奈何千尺浪”,她已经摹好,   “来,你试试。”   秋一水两手背后,教书先生一样弯腰看他写头一个字。   三欢从小练张旭的狂草,字体放纵,字形狂放多变,运笔的恣意又岂是这种细腻小楷可比拟,今儿还真头回涉猎,起笔多少有些生疏,秋一水就急了,“利落点,三儿,你从小当女孩儿养,该有些柔韧劲儿在里头。”三欢最喜欢她喊自己“三儿”,她名字里头有个“一”,同为“数字军团”自是亲近得无法。就算这孩子绝对一点就透,秋一水的要求他第二笔就能达到,三欢为多听些她训诫,第二笔照样糙了。   果然,秋一水嫌弃了。后头一手扶着他肩头,一手握住他握笔的手,“来来,你跟着我来找找感觉。”   你知道,这景儿着实美。   秋一水的美艳束在军装下,   三欢的仙艳掩在佛袍中,   一盘腿乖坐,   一弯腰执手,   笔墨里俱是清韵雅致,   两两亲近,暖意融融。   秋一水握着他的手一气呵成,写下第一排七个字“若免生死轮回路”,   松开手,三欢没停留,继续写下第二排“昔日有个度目师”,   这回秋一水甚是满意,拍拍他肩头“孺子可教也。”   孺子没抬头,运笔轻盈地细腻运腕“挑经在前背了母,左边挑得肩头破,不免两边横挑着,大柱见了连根倒,借问灵山多少路”……秋一水年年谢小阳忌日前为他摹这段经文,名叫《血湖科》,是她在一个道观里听一个道士念唱的。道士当时用一种十分忧伤的声调,慢唱的形式唱出经文,字字打动人心。道士不把经文说给她听,秋一水就边听边记,回来默了这洒洒八百八十八字超度经!至此,每年为谢小阳摹在经幡上,忌日那天烧于他坟头。   秋一水见三欢摹楷愈加满意,才动身离开来到会议现场。   这次军诿召集的六风总结会级别不低,按说秋一水参加不了,不过军诿要求京畿凡国字办直属单位哪怕二级单位必须派人出席。因老选嫁女,秋一水最近把原属于他手头上的六风建设事宜接手过来,于是这会需得她来开。   甭说她这样的二级单位代表了,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紫阳宫宗教科,秋一水见来人代表都不能从正大门进入八一会堂,全走左边一楼入场通道。   正大门,自然是正儿八经各部大员走的位置。   一辆辆小轿停在台阶下,   车门打开,三三两两走出来杠星耀眼的权臣们,秋一水和她前后左右的小官小吏一样,只要来辆车,都往那边看过去……   左小年来时,已经有人议论,“小年回来了?”   “听说元首特召,这次‘沙漠之舟’军演小年指定为总指挥,如果属实,这就惊人了,他刷新了他老子保持近三十年的‘总指挥低龄记录’,小年还没三十五吧,左延当年是整三十五指挥的‘猎虎’泛太军演。”   小年和一行人快走进会堂了,   他弟弟来了。   小权和成部说着什么,拾阶而上,   仿佛心有灵犀,   小权眼睛一抬,准确就找到队伍里的秋一水,   秋一水没事儿人一样移开眼,   成部笑起来,低声,“一水倒低调。”   可不,她把自己用军呢大衣包的严实,围着围巾捂着口鼻,可熟悉她的一看就知道是她。   小权收回眼,没说什么。这几天他们都没联系。小权想,冷冷也好,看看散淡下来,是不是慢慢也就过了这劲儿……无疑,视频事件叫小权心里又落下一痕……   想是这么想,他要真忍得住,收回这眼就该合着他的本性冷到底,   结果,再上了几节台阶,又看过去一眼……这叫不死心,或者中了毒,   这时,后面又来一辆车,人看过去,秋一水也看过去,小权回头,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小权的心完全冷下来,   谢儿玉从车里下来。 ☆、3.50   小权眉心一蹙,他自己都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敢发生这样的事?   与此同时,由那边车门,儿玉的车里还下来一人,竟是他的嫂子陈天意!   小权晓得谢儿玉和小年间这龌龊事。他哥也在前头几步远,这就公开了?   叫小权大怒的事儿在后头,   陈天意下车后笔里笔直走过来。   小权冷眼瞧着她,本以为她走向的是已走至大厅门口处的小年,   却,   陈天意在他跟前停住了脚步。   这个嫂子。   小权曾经是觉得她不一般,   他哥对她的冷淡并没有挫灭她对生活的乐观与热情,   她独立,善良,工作勤勉,待人真诚,   小权敬她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家庭依旧能保持平常心,非常难得。   但是这一切,一场换妻,全毁了。   小权想,我并不美好,可心里头终归还是憧憬点美好,结果,雷得我一点渣儿都不剩。当时小权从另一个角度还肯定了秋一水,比起陈天意这样的“伪美好”。秋一水一先就坦坦荡荡展现出她的“不美好”反到干脆!   只是,真没想到,什么好德前头一旦添了“伪”字,竟会成百倍的不堪下去!……   女人立在他面前,神情悲伤,   “小权,今天我主要是来找你的……”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一幕,   因为这已经是十足的话题了,   认识陈天意的,知道她是小权的嫂子,奇怪的是为什么明明小年就在不远处。她不找老公偏跟小叔子叙话,且,情绪这样的悲切,   不认识她的,她从谢儿玉的车里下来,找的却是小权,也足够叫人猜想半天,这,这关系几何……   接下来,女人说了几句话后,小权渐渐眯起的眼,那等冷冽!   所有人都仔细听到了小权的话,如地狱罗刹,   “想好再说。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今天还是给你一次机会收回要说的话,否则,代价你可付不起。”   女人的眼里似乎有那么一瞬划过胆怯,   但是立即还是被“漫天的伤怀”盖住,   “孩子是你的,小权,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这声音,虽不至大到响彻台阶左右上下,   但,足以叫本就关注这边的周身四处听得分明!   无疑,大惊人心!!   还是那样个分类:不认得陈天意的,自是干脆眼里再不掩暧昧了,儿玉车里下来的女人怀了小权的孩子?纷纷去看儿玉的脸色,很给力的是,儿玉似乎确实也有讶意……认得陈天意的,就更是不得了,“心潮澎湃”的都不知何以形容心情!撇开陈天意从谁的车里下来,光看这兄弟俩的脸色……嗯,心里还是佩服的,到底是左家的孩子,如此丑闻这般公之于众,大的,小的,都没现慌乱……   小权此时已经移过眼来,   刚儿洞悉陈天意要张嘴作孽时,小权已经向秋一水的方向看去……小权故意不打断,就是想借此看看秋一水的反应!……秋一水这般反应,小权倒还真不知是何滋味,她一听这话,低着头转身就走了,偏偏不叫小权看到她的脸……小权心里到底有点跟她怄气,眼前这陈天意作孽算得了什么,依小权的性儿,你既有胆来撩我,我正憋着一口闷气想找地儿发泄呢,奉陪!   天下再丑的事儿,到了这些人神手里,处理的就是不同凡响,   没有歇斯底里,   小年走过来,看得出对妻子的生分,两步外站着,微蹙眉,“有什么不能回家说,非要闹到这里。”   清清淡淡,很有旧时大将的气质:寡欲,冷情。但是,才华横溢,精忠报国。   这里大部分人都很敬重小年,   一来他能力确实强悍,威望日盛,受元首器重也理所当然。   再,小年虽年纪这里摆着,足够年轻,但是骨子里自有一种老成持重,凡和他共过事的人,无论老幼,都有一种踏实感,事后必由心信任他。   陈天意见到丈夫走过来似乎情绪大增,陡然变得失控起来,   “回家说?回家我见得到你吗!要不是我拜托儿玉带我来这儿,你会过来跟我说一句话?左小年,我受够你了!我就想要个孩子,听说儿玉的妻子乳母家有偏方儿,一天到晚麻烦儿玉两口子给我调理,我忍了你的大男子主义这些年全听你的,是我的身体原因吗,你不行!你阳葳多少年了!幸亏你给自己留了京子。我不过,不过就想要个孩子……”女人哭得哽咽无法,“谁知道取错了京液样本,竟是小权的……现在想想我怀上的得亏是小权的孩子,要是再生出来个跟你一样无情无义的……”   小年沉默着,始终不近妻子的身。   小权看一眼成部,   成部会意,上前看似扶住了陈天意的胳膊,实际捏的紧,声音也不大,“嫂子,这事儿可闹大发了,无论谁指使您今儿闹了这一出,您都没想好啊,走吧,大庭广众下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面的,您可得担得住。”   陈天意一怔!   这才似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看清周遭一样……惧意骤然漫身!开始挣,“不!我不跟你们走……”成部的声音更低,“嫂子,大庭广众,你做的出来,小权更做的出来,他不在乎当场扒你的裤子叫医生过来验你比里的到底是谁的种。”陈天意猛然看向小权,小权根本眼里没她,他向阶下一直站在车边的儿玉走去,   上去就给了他迎面一拳头!   “小权!”这下,小年才忙走过来,要拉住弟弟,   小权一抬手绕过了他哥的手,   好似当年的魔王归隐多年,这回,终再露狰容,   指着儿玉和他哥,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弯儿绕,今儿敢这么来糟蹋我了,甭得意,我一个都饶不了!”   “小权,不关儿玉的事,天意要过来儿玉知会过我……”小年解释,   小权厉声喝道,“左小年!我看你是有点不对劲吧,到底谁才是你亲兄弟!” ☆、3.51   他们闹他们的,秋一水没空顾这些,年底本来就是她最忙的时候,她有不少规矩得守着办。   谢小阳死于大年初一,这忌日赶得巧吧,所以每年新年前她必须得把“超度经”准备好。年初一去他坟头烧完就万事大吉了。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   年三十,她得叫舅舅吃上一顿他最爱的鹌鹑炖蘑菇吧。   秋一水交友广泛。有个老男人叫老艾,在燕州古玩圈,以玩得“嘎”而著称,套用古玩行话。叫做“杂项”或曰“另类”。   比方说,别人玩鼎,老艾也玩鼎,不过,老艾随手从床底下拉出个四足青铜方鼎,里面恰好就隆起着那么一堆坚韧而细的小骨骼,鸡不像鸡,鸭不像鸭。老艾说,八成是只鹌鹑。   老艾不是随便说说的。根据王仁湘考证,鹌鹑自上古就已入馔,厥后便成了满汉全席上的“禽八珍”之一。《清异录》所记隋炀帝食谱,见“香翠鹑羹”一道,《红楼梦》里也提到过“糟鹌鹑”。中医相信,鹌鹑肉性平味苦,而官方则把鹌鹑称为“动物人参”。用以治疗小儿疳积和腰膝酸痛,鹌鹑蛋也被视为病后和产后的补品。   秋一水还记得老艾当时抚摩着那堆骸骨:“那时,这里头极可能正烂煮着一鼎美味的鹑羹。问题是,有人把汤喝完了,还来不及把剩下的骨头处置掉,就发生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突发事件……”老艾站起来,指点着他那一屋子宝贝:“干脆,找个好天儿,往鼎里加上两大碗水,从头炖出一锅鹌鹑汤来。然后,把那张明代方桌在院子里一搁。摆上条凳,把鼎放在桌子中间,这俯韶晚期的红地黑彩陶碗,衰上点儿葱姜大蒜;喝酒,就用北宋定窑的黑釉大海碗,这碗,武松喝完酒一抹嘴就摔,喝一碗摔一个,眼皆不眨。那对钧窑盆子,月白风清,盛汤最合适不过,你我一人一个;乾隆年的那俩民窑描金小碟,忒俗气,就放点子酱油佐料罢。喝过汤。吃罢酒,我们就吃点茶,漱漱口,姑息点儿,就用成化年胎白瓷盖碗吧……”   真这么搞过。由此可见,老艾和她有多铁。   秋一土爱吃的鹌鹑炖蘑菇,   鹌鹑好说,没讲究。   关键是这菇子难得。   这种蘑菇长在松树下,叫做松茸,学名为松口蘑,吃起来味道鲜美,余香满口。   物以稀为贵。松茸非常奇缺,在天朝仅分布在黑龙江、吉林、云南、台湾等不超过20个小范围区域内。此外,更为重要的是松茸是唯一不能人工繁殖的蘑菇。因为松茸是在松树的细根上长出的外生菌根,并通过菌根直接吸取松树通过光合作用而产生的糖类,这种特殊的营养吸收方式,给人工栽培松茸带来了困难。也就是说,松茸与松树不可分开,要发展松茸,必须同时发展森林。日本自昭和41年就开始由国库出资进行人工养殖松茸试验,至今也没有成功。   通常年三十秋一水要的这松口蘑都是老艾提供,近几年更是老艾带着秋一水亲自到黑吉去挖最野生的,今年完蛋了,老艾跟人去倒斗摔断了腿,不过也没忘咯秋一水每年年终这茬儿,打来电话说: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去梅河口找一个叫汪荣溢的,他是个老炮兵,不过家里是世代寻这口蘑的能手,叫他带你上山去挖。”   当晚秋一水就出发往梅河口去了。   实在不够巧,   生生和前来的小宝错过了……   年底是个处处要“总结”的时候,像儿玉这样专职调研人员,更是最马不停蹄的时候,通常都是才结束这边一个检查,下个巡检地儿就得接上,家都回不了。   儿玉也是才从江浙回来,参加了那天八一会堂的六风总结会,   这点真如小年所说,陈天意单位门口找到他叫他带她去见小年,儿玉和小年联系过,小年说那就麻烦他直接带来八一会堂吧,小宝对她直挺挺竟是冲着小权也感到意外……   好容易回到京城,小宝挂心的,还是秋一水。   又失联了,   打电话不通,   小宝叹气,估计又被屏蔽了……   那日八一会堂开完会,就算接着当晚就得飞内蒙,小宝还是抽出仅有的三小时休息时间去了秋一水家,结果,她换了大门锁。……小宝楼下车里坐了三个小时,也一直未见人影,小宝的车离开时,可想唇边的叹息有多沉……   从内蒙一回来,晚上快十一点了,小宝开车直接从机场来到秋一水家。   你知道当看见她家灯亮着,小宝心里真实是欣喜的,   结果,门一开,   西欧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拖把,   一见是他,西欧点点头,“你等一下。”放下拖把进去了。   小宝也没走进去,   家里变了样,   确切讲,凡是他买来的东西都不在了,秋一水,也不在……   西欧端着一桶她刚涮过拖把的脏水快步走出来照着他迎头就泼过来!   小宝淋得透心凉,   当然,西欧叉着腰骂得他更心凉,   “秋一水已经疯了你知道撒!你老子的死为什么对她打击这么大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老子对她好!秋一水感恩!她疯了后,把你当成小宝,咱们权且不说这里头的渊源,只说她这么依赖你,你要是个人,觉得她越矩了,或者你根本就烦她,就直截了当对她绝情点,相信秋一水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可你怎么做的?你既这么放不下她,起码给她个真话!秋一水有时候是不地道,又霸道又嘎,可也轮不着你老婆一家子这么糟蹋呀!谁谁谁都敢上去铲她一巴掌!……”   西欧后头甩门震天响,   小宝下楼,   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车,   眼里,沉寂得不见底。   顺和宫,   三欢正在专心抄经,   他的老管家黎群进来,弯下腰,   “三欢,刚才外头来报,儿玉去你舅舅家把你舅母的双手砍断了。”   (近年末,各种忙,所以下周估计有几天会是单更,放心,俺一得空必定双更。) ☆、3.52   三欢一来他舅舅家,那是一家上下无不恭敬以待,就算他亲舅舅,也是小心为上。   这里说一下,他其实是三美顶了妹妹的身份,这个黎家如今天大的秘密只被三敏掌控着。舅舅这样的外戚也根本不得知。一来三欢是三敏现存留在世的唯一至亲,再,“她”一直养在庙里。神佛的事总本能叫人敬视,所以,莫说舅舅,黎家一切近支旁亲外戚。对三欢都有敬畏心。   三欢来了,舅妈两手血淋淋断了可怜,因为苦痛,失控地不顾身份歇斯底里哭号,表妹迟孝俐一旁也是痛哭流涕,意思就是不怪姐夫这么“丧心病狂”,全因秋一水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旁迷惑,她祸害完谢家不算,现在竟敢来抢你的老公……   “手呢,”三欢进来就一直垂着眼,   表妹忙说,“冻着在,或许还能接上。”   大手笔啊,   人家都是危在旦夕赶紧得往医院送,   他家是直接把整个医院搬家里来!瞧瞧这门口一路停上来的救护医疗车。还全是野战资源……   “拿来我看看。”三欢轻声说,   一个超级先进的军用小冰箱口端了来,捧至“她”前……   “三欢!!”   一家人惊悚俱栗!   三欢掀开箱口,拎起一只,冷血非常地扔进了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壁炉!   拎起另一只走到表妹跟前,   表妹吓得花容失色,摔坐在地上哭叫着只往后躲,   三欢蹲下来,拎着断手轻轻甩她的脸上,“这是你妈的手你怕个什么。记住,下次再叫我听见你嚼我家的舌根儿。你的两手两脚包括你妈那两只脚,全剁了,熬汤喂你家娇娇。”娇娇是她家一只可蒙犬,听见三欢喊了它的名字,娇娇跑过来,三欢随手将断手一扔,娇娇刚要扑过去,“诶!”多少人已经扑过来,抱走娇娇的,赶紧捡起断手放进箱口的……   “三欢!!”舅舅的厉声叫喊在身后,怎么想得到……三欢竟是这样!……哪里是佛,分明是魔!!   ……   秋一水在梅林兵营外站着冷得直跺脚。这会儿她要找汪荣溢还真不容易,梅河口一带全戒严了,要搞军演。得亏秋一水有军官证工作证等一系列证件。还能呆大门口最初一道防线外麻烦人传个话找人。   等了半个多小时,见一老哥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走出来,   “秋一水?”打量了下,   秋一水忙走近,“汪爷,老艾介绍我找您来的。”   老哥棉帽两边褡裢捂着半边脸,只露出眼睛,“爷称不上,您客气了,喊我老汪吧。艾老弟是我恩人,他嘱咐的事我一定办好。这样,这段时间军演,咱这虽不是主战场,可听说这两天总头儿要来视察,到处都管得严。偏偏最好的菇子这会儿就长在防区里,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嫩口的,你自己亲自去挖最好。”秋一水连连点头,“是是,我自个儿去捡也节省些,这东西难长,不瞎挖有些留着今后还能落种。”汪荣溢一听对这主儿顿觉好感,他家世代寻这珍奇玩意儿,自是感情不一般,遇见个也有爱护心的,肯定更对胃口。“好好,这事儿咱也就不耽搁了,今晚就办,我现在正好在修理厂,晚上有辆重履带斯特克要送回部队,路上就捎上你,到了地儿你赶紧挖,也隐蔽些不耽误啥事儿。”“好的好的。”秋一水感激不尽。   是夜,临近零点,   秋一水在指定的山坳路旁守着,远远见开过来一辆超气魄的装甲车!   她是军事学院毕业的,这些现役战车书本里肯定学过,不过不深入一线,也难得见。   秋一水认得它,   斯特克8×8轮式装甲车是13年11月首次投入陆作战部队,是我军部署M2/3装甲车以来迄今最先进的装甲车。该装甲车为8轮驱动,可搭乘2名驾驶员和一个班9名士兵,重约19吨,最大时速约100公里,作战距离为500公里左右。它可以进行城乡作战,尤其擅长城市作战。   秋一水登上战车,老汪递给她一顶钢盔,“你搭过这玩意儿?”因见她上来时轻巧,该踩在哪里借力都很清楚,   秋一水微笑着系好头盔,“没搭过,学校里学过。”   “哦,哪个军校毕业的,”   “燕四炮。”   “哟,高材生咧。”   就这么聊着慢慢行驶,爷俩儿渐渐也熟了,秋一水到底好奇这东西怎么驾驶,老汪也教了几招。秋一水说您们修这些的比那外头修豪跑的还有范儿,老汪笑,您还别说,我如今这把年纪被部队一再挽留也没拒绝,一来是留念这军旅里的生活,再就是舍不得这些铁疙瘩,我这辈子,两样东西离不了了,一就是祖传这寻蘑的眼力劲儿,再就是这把跟履带打交道的好手艺……   正说着,老汪“诶”了一声儿,停了车,就见他仔细瞧着车外,好似自语,“我竟没料着这獾子跑这儿安了窝……”回头对秋一水说,“您少等我片刻,我下去把那老獾子捕了来,獾子杀虫益气的,最近我那小外孙脸色儿总不好,老想打头獾子回去给他补补……”“您去您去,没事儿。”   老汪随手拿了一大扳手下车去了。   说起来秋一水胆子也大,这更深夜半荒郊野外的,四头黑黢黢,她一人坐恁重口的大铁疙瘩里面也不瘆得慌,当然最主要这是给她舅舅寻蘑菇,一来信念支撑着,再,她自神里神经了后,注意力是不容易守在正点儿上,譬如现在,她就全被战车里头的各项设备吸引着,对豪跑没兴趣,对如此这宏伟玩意儿,那还是相当有兴致滴!   肯定不敢摸,也就过过眼瘾,到处瞄。   这时候,突然听见前方有车驶来声,轰轰隆隆,还不止一辆!   哎哟,这下秋一水慌了,   这已经是红线防区内,想也知道驶过来的一定是军车,这情形,谁看见一辆战车如此随便停在路边,里面却只坐个陌生的女的……这都是连累老汪的事儿!   秋一水想也不想,屁鼓已经挪到驾驶位,这货是真着急还是真兴奋已经分不清楚了,乖乖个贼哦,她胆大包天滴启动了! ☆、3.53   只能说这货有魄力,技术到底不敢恭维,好在有股子沉着劲儿,不至于牛斗蛇形把大块头开沟里去。   自是被逼停了,至此,死一般薅那儿。不做声不做气。   对面驶来五六辆军用吉普,   下来的,还都不是当兵的。   扎着皮带身着野战服佩戴钢盔的两名上蔚过来敲击舱门,“下来!”本来钢筋铁骨隔音超好,声音再厉传进来也闷闷的,秋一水也戴着钢盔。头低着,叫人看不见脸……她倒不是在乎自己这张脸,关键是不能真把老汪的脸丢了!这么一时躲也不是事,神经病还是在飞快动脑,想万全之策……   敲不开门,听见舱外人用带着浓重东北普的口音说,“查查编号,看哪个连队的这么不守规矩,定当重罚!”   秋一水心一横,   神经病还是有脑子滴,   那天她在八一会堂耳朵边没少听这场在黑吉集结的年末最大军演相关闻,关键是,掌门人是谁,她心里最清楚……   当舱门升起,   下头的将官这往上一瞧哇……可不得傻眼!   分明是个女人!   高强电筒往她脸上一照……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张娇艳红唇了。微撅,两手一抬脸微侧,遮着了眼。   “你干什么的!”厉声询问。这可是大事故!   女人遮着刺眼的光芒,“我要见左小年。”   这又是一刺激!   这下好,将官们彻底不好办了,   且不说能准确说出名字,还恰好这个时候!……将官们互相看一眼,一人向车队走去。   强光还对着她,不过已经不对脸了,秋一水到底还是紧张,不过胆粗的范儿不允许她露怯。脑子还在飞快盘算,不管谁来,坚持要见左小年就对了……   哪知,这“不管谁来”,万万就没想到,真这么快巧,来的就是左小年!……   所以将官们一时才真为难,   因为车队深夜从A地机场接来的,正是凌晨落地的总指挥,左小年。   小年立在车下,   也就唯他一人没戴钢盔,戴的是野战常帽。没系皮带,穿的军大衣。   男人穿军装就是不一般!   特别是如此少帅,在赫赫军威包围下。   权柄就在这一身风尘仆仆中手握……   显然,小年是不可置信!   也就他帽檐下,也就秋一水能望见他瞧着自己那眼神……多少揪心与气恼!   秋一水能理解他瞧着是自己的那股子生气,但是,揪心何来,因为揪心里大大的成分还是无可奈何……   小年怔了片刻,看了眼一旁的秦岱,   秦岱多年跟随他,最是心领神会,留下一柄手电放于车体上,招呼将官走开一边,什么话也没说。这事儿一个字儿也不消多话,谅谁也不敢多嘴。   人一撤开,   小年拿起手电就对着她,“下来!”可严厉,丝毫没初次见她那会儿的“害怕样儿”了,   秋一水到底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且,心里担心着无论如何得保住老汪不被牵连,乖乖往前走要下来,   结果,踏板也没放下来,这叫她生生跳啊……有点高咧,秋一水穿的皮靴或多或少都还带点跟吧,照死往下跳啊……秋一水心一横,垂眼刚要起跳,听见,“你就往死了作吧,摔不断你的狗腿。”再一看,他张开手,这一刻他看自己那模样……秋一水忽的一阵心酸往上涌!这一幕!……那年她把屋子点着了,谢小阳就是这么张着手冲二楼阳台的她吼,“你就作吧,摔不死你!”秋一水一时恍惚,此时小年这张仰头压在帽檐下的脸竟与当日谢小阳的脸重合……“快点啊,还没跳腿就断了?”他又吼,把秋一水吼回了神,看清,分明是左小年,哪来的谢小阳……谢小阳天生活畜,再不耐着急,脸盘子里都有股子蔫坏劲儿,反倒似巴不得你摔断腿,叫人恨死他……而眼前这张脸,肃冷,刚正,他是真厌烦你磨蹭……   秋一水一时心潮糟乱,也点着了些骨头火,人也不怕丑,狗爬一样挪到一边依旧要自己跳,这是怄上气了,   哪知小年更霸道,一步跨这边干脆一手搂住她脖子一手抱腰就这么强悍地把她抱了下来!   抱下来也没松手,将人压在车门上,框住她脖子的手反揪着她下巴,“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这是战区知不知道,哪里埋雷哪里射程内,要一个走火!……”这时候的小年有点激动,好像他说的这些就在眼前,秋一水被炸飞了,秋一水被狙击手命中……   秋一水有骨头,她明明也害怕,却愣是憋着劲儿不出声,眼睛抠红,   小年见状,揪着她下巴的手一掐……重重吻了上去!   秋一水都不知道自己犟着什么,牙齿打颤就是不张嘴,   小年掐得愈发重,好像秋一水越犟他越无法自持,   最后,咬了她唇锋一口,低声,“你不张嘴我感受不到你舌头的温度怎么罢得了休……”   秋一水一声呜咽,咧开了嘴,他长驱直入,   只因为,   谢小阳也说过同样的话,“你不张嘴我感受不到你舌头的温度怎么放得下一颗心……”   秋一水抬手牢牢攀住了他的肩头,哭泣着,“你是小阳,是小阳对不对!”   他抱住她腰的手下移猛然将她的股肉狠狠一抓!   唇里,那是热情似火,席卷着她的每一寸呼吸!是野兽,是狂潮!   就在秋一水抬手要插入他发尾,他狠狠推开了她!   秋一水一时懵怔看着他,   微弱的手电偏光里望见他的脸,   那样红的唇,   却那样迅速冷却下来的眼,   情潮的低喘还在进行着,冷酷的话却已出,声音很小,却真混蛋,   “谢小阳说你经不起撩拨,看来确实如此。”   退后一步整整军帽,   你能想象的出来么,这样一个刚冷的少帅,当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多年这方面不得劲儿,看见你倒有点兴致,要是谢小阳在世,我倒是愿意跟他换着玩玩……”   “啪!!”秋一水狠狠一嘴巴甩过去!   她没看错,   什么少帅什么国之重器,   最坏最坏的就是他!没二人了! ☆、3.54   这一巴掌甩过去,他倒也没见怒。叫秋一水又一见疑的是明显他刚要抬起手背,又放下了……谢小阳以前就是贱,没少惹得秋一水大怒甩他巴掌。你说都惹得秋一水动手了,双方该是多大的气,可这贱骨头没一次“反抗”的。就算眼睛里火冒金星,至多也就这样抬起手背抹一下脸……   他因为终究是没有把手抬起来,秋一水也不好判断他是不是要抹脸,但是这些小动作也太……秋一水也冷静下来。死气沉沉地盯着他,好像无论你是个什么鬼,总有一天她要把你揪出来的!   小年比她更静淡了,这会儿展现出他杀伐决断上的冷漠干脆,   “看在小权的面上,今儿这事儿我帮你掩过去,无论你什么路子进来的,赶紧离开这里,别把更多人牵扯进来了。”   秋一水转身又往车上爬,小年本能反应似的赶紧抬手又要去抱,“诶,你怎么!……”   秋一水回头,狗爬那样屁鼓还对着他。情态倒冷,“放心。你把人一支走,我马上就走,绝不在这儿再留半刻。”   果然,小年离开300米左右时,望见后头装甲车启动了,开得稳,显然老手操作了。   老汪吓死了,秋一水跟他说没事,绝对麻烦找不到你头上。   不过出了这茬儿,秋一水着实也不敢再在这儿呆下去,左小年这放得过初一,下了“紧急驱逐令”,你要还不识趣儿赶紧跑,他饶得了你十五啊?   就这么着儿。蘑菇没挖成。   不过老汪又给指了个道儿,说离这边百里外有个“仰关古址”,那边的烽火台下头有很茂密的松树,应该有松茸。但是路不好走,这会儿天空飘雪了,他建议秋一水还是等天好点再去,秋一水嘴里答应了。   她出来是请了假过来的,在这儿也耽搁不起,再说,她看雪一直不大。心想我瞅着白天去,晚上坚决不出门总还是有一定的安全系数吧……   第二天坐了当地的小巴先到了仰关镇,镇上找了个干净的小旅馆先住下。当天到这小镇已是傍晚,秋一水就没到处乱跑,想着明儿一早再出去挖。给在家看门儿的西欧去了电话报了平安,早些休息了。   一夜倒也睡得好,小地方说热闹不够热闹,说冷情也不太冷情,晚上对面打麻将的声音十点左右消停了,第二天一早儿六点外头就有邻里间打千儿的声音,感觉生活在这样的小镇子里,节奏慢却也安逸。   秋一水起来洗漱,想起来昨儿老板娘交代过热水要到楼下打,于是利落扎起头发盘了个髻儿,只穿着高领毛衣牛仔裤拿着盆儿下楼打热水去了,   却,   才下楼到中央,一抬眼,正好瞧见,“请问这儿有个叫秋一水的客人么……”似有感觉,儿玉扭过了头来,望见秋一水站那台阶上……咳,磨死人的东西,这会儿望见他就是她鼻酸,非逼得他也跟着鼻酸的样子,一身水灵灵的委屈感,她那想哭又忍着的样子,叫儿玉真是……小宝先谢谢店家“找到了,谢谢。”走上来,接过她的盆儿,“出来多穿件衣裳呀。”秋一水也不做声,接过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扭头上楼了。走几步又回头,“打热水。”“我知道。”她又扭头去,身后小宝多无可奈何,“房号。”秋一水再回头,“205。”这会儿撅嘴巴了。   小宝把热水打上来,   秋一水坐床边,那就是尽等着他伺候,   水烫着呢,小宝端着水盆走进洗手间,洗手间很简易,就一个马桶一个小水池台子,拿过她的水杯先舀了半杯开水又添了凉水,温热了。牙刷上挤好牙膏,站门口朝她招招手,秋一水才起身走过来。   她刷牙的时候,小宝又一旁给她水盆里兑了凉水,边说,“内衣给你带来了,一会儿换换。”   她昨晚跟西欧通话时抱怨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还得呆几天的,换洗的都没带,又得去挖蘑菇,估计回去人都臭了……没想到,就一个晚上,她一睁眼,小宝来了。   她一晚上睡得安生,   小宝这一晚上可够揪心了。记阵爪巴。   西欧死活不说她到了哪儿,被甩大门外头的小宝不停敲门,那执拗劲儿跟谢耳朵有得一拼!西欧听见外头邻居有意见了:“大晚上的,您们给个消停成么,我们明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西欧把门打开,“您这嘎巴子劲儿她落难的时候多用用,还怕秋一水疼不死你!”小宝神情严肃,“她今天就该回来了是么,我去她单位问过,她只请了两天假,这会儿不见人影,就算她给你报了备,你就百分百确定她安全?不管她在哪儿,看见她的人才叫安全。”   这么一说,西欧觉得也是,秋一水个鬼本来一人跑东北去挖蘑菇就不靠谱,这还一拖再拖……把情况只有如实说了。这可不是怄不怄气的问题了,安全第一。   想不到吧,内衣的事儿是小宝主动问起的,“她出门没带换洗的吧。”   “哦对了,”西欧赶紧往她房间走,“给她带几套内衣去……”西欧都没插上手,小宝拿得比她熟。   还带了几样她日常的必用品,就赶紧出门了,临走前儿嘱咐西欧,“你别跟她打电话说我去了,一来把她吵醒陌生的环境她又休息不好,再一个,”小宝顿了顿,“她又跑了……”还是怕秋一水跟他怄气,这货不分轻重地又躲着他……   西欧没搭这茬儿,倒是“阴森森”问了句,“老表怎么处理的,”   “剁了。”   小宝走了,西欧在家里做了个握拳向下单腿抬上“耶!”的姿态,庆祝给秋一水报了仇!   小宝多“艰辛”呐,   个神经病一人走那么远,他光搭小飞机过来就用了快四个小时,又驾车开到这小镇,马不停蹄,真是就刚儿见到她稳稳妥妥站台阶上才放下一颗心!   这一路上,您别不信,小宝心真不定,甚至有些胡思乱想,要找不到她怎么办……不就是个蘑菇么,以后在附近给她种林子成不,只惟愿她别再一个人这么到处跑了…… ☆、3.55   小宝提着早点上来,秋一水已经洗漱完毕,外套也已穿好,正在床边弯腰往她随身携带的包儿里装东西。   小宝看见自己带来的纸袋没有动。   秋一水拉上拉链背上就要往外走,小宝说“吃了再走吧。”   秋一水也没看他,“我订了早餐。”淡淡地。直走出去。   小宝垂下了眼。手里一直拎着早餐。   秋一水确实有准备,拿了订好的包子豆浆上了她订好的车,往“仰关古址”去。小宝后面开车默默跟着。   一走出小小的县城,便是沙漠。除了茫茫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连一个褶皱也找不到。在别地赶路,总要每一段为自己找一个目标,盯着一棵树,赶过去,然后再盯着一块石头,赶过去。在这里,睁疼了眼也看不见一个目标,哪怕是一片枯叶,一个黑点。于是,只好抬起头来看天。从未见过这样完整的天,一点儿也没有被吞食,边沿全是挺展展的,紧扎扎地把大地罩了个严实。   今天秋一水算运气好,天晴了,风也停了。阳光很好。没想到沙漠中的雪化得这样快,才片刻,地上已见斑斑沙底,却不见湿痕。天边渐渐飘出几缕烟迹,并不动,却在加深,疑惑半晌,才发现,那是刚刚化雪的山脊。   秋一水也算心大,她还有心情瞧瞧这异域风光。   小宝则全不然,   虽然他看见她刚才往包儿里装着了一些防身工具,喷雾小匕首啥的,可是,还是叫人忧心不是,这么偏行的地方,她胆子也是太大了!   沿途的地上出现了令人惊骇的凹凸。秋一水仔细看了看,只可能一种理解了:全是远年的坟堆。   这里离县城已经很远,不大会成为城里人的丧葬之地。这些坟堆被风雪所蚀,因年岁而坍,枯瘦萧条。显然从未有人祭扫。它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排列得又是那么密呢?也只可能有一种理解:这里是古战场。   秋一水望着这不着边际的坟堆,心中浮现出艾略特的《荒原》,这里正是中华历史的荒原呐: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吶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圆睁的怒目,猎猎于朔风中的军旗……   神经病联想展开,这一路倒也轻松,   还是小宝辛苦了,一路忧心忡忡……   树愈来愈多,开始有房舍出现。秋一水心想,这是对的,重要关隘所在,屯扎兵马之地,不能没有这些。转几个弯,再直上一道沙坡,大夯土墩底下,车停下,到了。   下车前儿,司机大姐还好心提醒她,“妹子,后头一直有辆车跟着,你可得当心。”秋一水付了车资,“我知道,是认识的人,谢谢您了。”大姐这才放心转头。   虽然也有当地住户,游人,旅人,但毕竟属偏远地区,小宝紧跟着。   爬啊,终于到了俯瞰四野的制高点。   西北风浩荡万里,直扑面来,踉跄几步,方才站住。脚是站住了,却分明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鼻子一定是立即冻红了的。秋一水呵一口热气到手掌,捂住双耳用力蹦跳几下,才定下心来睁眼。   这儿的雪没有化,当然不会化。所谓古址,已经没有什么故迹,只有近处的烽火台还在,这就是刚才在下面看到的夯土墩。土墩已坍了大半,可以看见一层层泥沙,一层层苇草,苇草飘扬出来,在千年之后的寒风中抖动。   此刻秋一水兴奋着呢,烽火台下面的松树林长得太兴旺了,必定有好菇!   秋一水刚要扶着土墙往下下,胳膊一下被牢牢拽住!小宝厉声,是的,小宝看起来非常生气,“别再逞能了!”秋一水当然倔强地挣脱,眼见的好处在跟前,她得放过?“什么逞能,我挖了多少年菇子了,有分寸。”“我是说这土!别看面上夯实,一脚高一脚低……”秋一水根本不听,执意展臂脱开他的手,小宝肯定坚决不得放,“一水!我知道你跟我怄什么,给你报仇了,那女人的手剁了!”   秋一水顿那儿,   也就她这分神间,忽然她那脚底一松!……“小宝!”诶哟,现在知道喊小宝啦,她的小宝已经如天神般将她用力抱起像拔萝卜一般挪到一边!……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掉下去了!小宝的心,从来没有像此一刻这样如雷俱击!一时紧紧抱着她,指尖儿都在抖……   “小宝……”害人精还劫后余生地喊了声,估计这声儿都不是她自主发出,恍恍惚惚的,   可这声儿把小宝喊醒了,彻底怒了,   “你说你是不是不懂事儿!秋一水!你要再不改这犟脾气甭想出京城了!”   哪知怀里这货儿仰头望着他……忽然傻笑起来,“哪个女人,甩我巴掌的么?唔……”   小宝重重封住了这傻子的嘴!   几多心忧,   几多憋屈,   几多挂念呐,   这一路,可把小宝是烤火上翻来覆去地煎熬,   现在心还如雷动大起大落着,   小宝想,我要没跟来呢,这傻子落泥里跌沟里,荒天野地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何时受过这个罪!小宝想着心都揪一坨儿,愈发吻得重吻得凶!所有的气结心郁都在这舌里释放,直到真是接不上气了,松开了。而此时,再看水姐儿,唇红如艳血,腮红如朝霞,眼睛靡洋洋却还带着笑,还不忘“哪个女人哪个女人,”盯着他问,她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就是“肖想”小宝好久好久了!她却非要他“俯首称臣”,非要他低头!   小宝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剁了,已经剁了,别矫情了,你知道是谁!”   秋一水嘴角掩不住地要弯了,小宝再次落下了唇,摸着她的脸,“我求求你了,叫我省点心吧,武则天再疼小宝也没说拿命去折腾他吧,你学些她这样的好好不好……”秋一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心满意足。 ☆、3.56   回来还是翘着气回来的。   本来蛮高兴,秋一水蹲夯土墩上,看小宝下去挖,发觉小宝眼力劲儿真是超好,不用她瞎指挥,他一个人在下面静静地挖。挖出来的全是又大又肥的,秋一水可高兴啦。   掂量着满满一袋子好菇子,秋一水单手甜甜地抱住他的脖子就要亲上去,兴奋呗。哪知小宝头往后一仰,没亲着。秋一水又往上够,他又让,秋一水臊了,“干嘛!”小宝微笑“嘴都亲肿了。”这下秋一水更臊,松了手,自个儿抱着菇子向车走去。小宝啥也没说,跟后头,不过那眼角眉梢就是笑意不绝。   一路上,坐后座的秋一水都扭着头看窗外,仔细看,嘴巴就是微撅着。   回到旅店,   秋一水先把自己好容易得来的菇子装好,   小宝去了洗手间,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秋一水跟他翘气咩,根本不看他。   小宝卷着衬衣袖子走出来。“洗洗吧,水都打好了。”   秋一水也不看他,从他带来的纸袋里拿出干净内衣,径直往洗手间走。她几天没洗澡了,是该洗洗。   哪知才要把门合住,小宝按在了门上,推开,进来,反手关了门,   秋一水还是不理他,他也不是没伺候过她洗澡,没啥稀奇。   秋一水背对着他,自顾自脱套头毛衣,   两手把毛衣往上撑正好蒙着头时,小宝从身后抱住了她,   秋一水矫情地还扭。把毛衣从头上扯下来,“你别……”刚要扯歪,小宝单手掰过她的下巴低头就亲了过来,秋一水还扭,嘴巴也躲。却是全撅着,“你不说亲烦了不想亲了吗!”小宝低声,“又胡说,我哪说亲烦了。”“你就说你就这个意思!”此时的小宝真是直白的一塌糊涂。手直接扯出扎进裤腰的衬衣摆伸了进去,准确覆上,声音更低了,“我的意思是,大庭广众我怕自己失了控丢了你的脸,现在不怕了,一水,你还有脸么……”秋一水咬着下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小宝啊。   小宝啊小宝,   秋一水一身红的像虾子,兴奋得啊,小宝要把她心肝都掏出来!   他可以像刚才那样夏流,   也可以……“一水,慢点,我是……”秋一水猛然抬头,跌跌撞撞撞他额上,两手捧着他同样蒸红的脸,“你是什么!”眼里晶亮,妖异得不正常!   小宝要扭头,最关键的时刻她又不动了,秋一水额头顶着他的额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呀,你是什么……”小宝不躲避了,“我是第一次,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被你霸占了,赚了吧。”秋一水更得意,她明明知道这绝对是实话,偏偏还要继续“霸道”,“怎么会是第一次呢,你明明有个……”小宝封住了她的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这就是小宝,生涩与持稳并存,放肆与禁钰共生,把一个男人最美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全给了她……   再从东北返程回京城,这货就顺心多啦,   一进门,西欧就敏锐地发现了她的“眉飞色舞”,   趁小宝去厨房放蘑菇,西欧撞了下她的胳膊,“糟蹋了?”   秋一水要笑不笑,低头收拾她的包儿,她还知道臊?   西欧叹了口气,“糟蹋了就再对他好点儿,现在你纵览全局晓得怎么回事儿,他还被架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呢,喏喏,瞧瞧你们犯了多少天条?我看小宝是个老实人,他能勇于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又重叹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队伍不好管理啊,你说小宝老实吧,那天他一听说你被打扭头就走直奔过去就把人两手剁了!啧啧,哪个是善茬哦……”   秋一水还真若有所思起来,她扭头看向西欧,“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三欢是个男的?”   西欧撇了下嘴,“难说。”   秋一水想了下,一啧,又变得没心没肺起来,“管他们那些粑粑事,都不是善茬怎么着儿,我也不好欺负。”   西欧横她一眼,“你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专门舍得作吧,谁敢欺负你?哦对了,你既然在东北挖到菇子自己带回来了,那今早那些菇子谁送来的?”秋一水疑惑抬头“有人送菇子来?”“可不是,一大箱子,一个男的送来的,超级客气,我还以为是你挖好的托人送回来的呢。就在阳台上。”西欧指着阳台往那儿走,秋一水忙过去看,果然,一大箱子,打开一看,不输她自己挖的那些,也非常新鲜。   秋一水这纳闷儿上了,   “是不是杨征,”边说边拿起电话打上,   她老子那边一接电话,秋一水这边就叽里呱啦机关枪一样,“菇子是不是你送来的,早说呀,害我跑一趟东北……”   杨征开会呢,这一听,管他底下坐着多少商业精英,一下站起来,“你去东北了?一个人去的?……”比她还大惊小怪,秋一水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不是,直接挂了。   杨征拿下电话,边骂,“真是个小畜犊子,还叫人省心不!……”骂的是秋一水,拨回去的却是儿玉,   简直跟他闺女一个德行,小宝还没开口,他就噼里啪啦,“一水去东北了?现在天这么冷,你怎么也不拦着,对了,你是不是跟她一块去的?她去东北挖菇子了是不是,我就说这小畜犊子犟吧,每年都要给她舅舅搞这茬儿,还非要亲手搞,我给她种林子成不……”   小宝一句话不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在挑菇子,拿起来看看,又放下,   等他说完,还是那个稳淡的口气,   “是得给她种林子,我地址都选好了。”   这下杨征那头倒怔了下,   接着,口气也沉稳下来,   “这是我必须得提醒你的一条,你怎么宠她都可以,只一点你绝对不能答应她,   不能把她舅舅放出来!   谢儿玉,千万别把我这句话当玩笑,你是和一水才深入接触,有些事儿戏不得,   想想你父亲吧,他对一水还不够迁就么,但是就算再心疼,她舅舅的事,是绝对有底线的,   秋一土,放出来,只会害了一水,那是个真祸害。” ☆、3.57   儿玉提了一袋子长丰蜜桔回来,发现她还躺床上,十点多了,她不上班?   本来也就站门口瞧一眼,她要睡的熟就不打搅,桔子放下就走的。结果。这货睁着眼窝被窝里就是赖床咩。   “今天不上班?”   神经病打了个呵欠,“今天下午单位聚餐,上午没事。”   “你这班上的真清闲。”小宝笑笑,提着袋子就要去厨房。   秋一水微支起身子,“拿得什么?”   “桔子,长丰才打下来的。”   “我尝尝。”她伸出一手招。   “口都不洗尝个鬼。”说是这么说,还是走过来,袋子放地上,弯腰拿起棉衣看她爬起来给她套上,“洗洗口再吃。”“还不快去。”秋一水推他去打水,小宝还是细心拿过靠垫给她靠上才去了洗手间。   你说她好命吧,好手好脚无病无灾的,坐床上人伺候她梳洗,   小宝完全是搞熟练了,干净垫子铺上,盆儿接着,她一手端着温热的水杯,一手刷牙。   牙刷完,又换一个盆儿来给她洗脸。水、乳液都给她拿着。她脸一洗好,先递水,再递乳液,秋一水坐床上佛爷一样完成洗漱。   小宝坐床边给她剥桔子。   “你爸跟我打电话,说今年你一放假就回燕州,不准在京里过年。”   秋一水倒也没多话,“哦”了一声,靠过来趴他背上,“我本来就不准备在这里过年,过年都得一家团聚,我肯定得回家去。”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我还得回去看舅舅呢。”   小宝没接这茬儿,剥好桔子,掰出一瓣抬手向后塞她嘴巴里,手也没拿开,接她嘴巴下。秋一水吃任何水果都不吞的,只嚼出汁儿来,其余吐掉,于是苹果都能被她吃出渣儿。秋一水嚼嚼,在他手里吐出桔渣儿,“有点酸。”眉头鼻头都蹙着,不过接着又说“这也好,做鹌鹑炖蘑菇时点点儿,我舅喜欢带点酸甜口儿的。嗯,今天就试试。”小宝手里兜着残渣完全没嫌弃,她屎尿都端过还嫌这?“最近多穿点,给你买的绒裤要上身了,你够漂亮了,衣裳穿肿点影响不了多少。”   桔子酸,秋一水心里甜呢,你看小宝多会说话。Zhe死,你看她两手从后头都抱上他的腰,“我不想在这儿过年还有一点,太冷了,我膝盖头都是疼的。”小宝侧头“你就是作,我那绒裤给你买多长时间了?”话这么说,另一只没兜着渣的手已经摸进被窝,放她膝盖上轻轻揉,秋一水更zhe,爬上去一点,想咬他耳朵,可够不着,“宝儿!”zhe着叫。小宝低笑,不慌不忙伸手把桔渣儿倒床头柜纸巾上,又单手抽出一张擦了擦手,这才转身,秋一水扑上来,“裤子脱了进来。”小宝被她亲着,“混账东西。”低声,可手还是去解皮带了……   小宝愣陪她在床上鬼闹了几小时,起来后,又跟她打下手,她做了好大一锅鹌鹑炖蘑菇,说是下午单位聚餐,每个人都得带一样菜去,她就搞个她最拿手的。   小宝尝了点她的手艺,是挺不错,“你这今后没单位要你,自己开个餐馆也行。”   秋一水横他一眼,“我这种人才哪个单位不抢着要。”   小宝笑而不答。也是,她原来当院长他又不是没听过她的课,秋一水是个歪才。   小宝走后,秋一水把这一大锅好飨食进行了分装。   一些肯定是为下午的聚餐用。   又用个小保温桶给三欢装了点,他最近给自己抄经书也累了。   抬手拿个餐盒刚想说小权爱喝汤……餐盒又放回去了。   左小权,你当秋一水真不记着他的好?不过这之前两人最后一面遇着的是个啥糟心事还记得吗,小权的嫂子大庭广众下说有了他的孩子呀!这,秋一水还得去跟他瓜葛着吗。如今,也确实如此,她和小权渐行渐远,自那天八一会堂外,小权跟她就再没任何联系。秋一水想起来心里也唯有叹息了,这里肯定不存在谁负了谁,她跟小权更似两块复杂的磁铁,相吸起来世上没有比这更契合激烈的了,相斥起来,注定是要拼的你死我活,都犟啊……   所以说齐震是个好领导,   今天是冬至,算个小节庆吧,他说最近也没大事,早上就放半天假,下午大家聚个餐,每人从家带点好吃的来,算一起过个小节吧。   席间,同事们和乐融融,   说了下来年愿望,   也都够实诚,没说假话空话,   江笑说,能有个自己的小馆子就好了,   老选自然是想早日抱外孙,   于大姐盼着自己在大洋彼岸留学的儿子能带个女朋友回来,   王媛也是希望自己儿子高考顺利。   轮到秋一水了,   她也没掖着:希望舅舅早日放出来。   这,大伙儿自然没多问她舅舅为啥抓进去的,肯定还是安慰她,人都会转运的,总有顺利的时候……   最后,都瞧着一直不多话只是微笑着的齐处,   “我看呐,正经齐处要想想终身大事了,后面那么多好姑娘望着,有合适的,还是考虑考虑。”   齐震举起酒杯,因为上班时间不能喝酒,以茶水代替了,向提起这茬儿的于大姐敬去,   “谢谢您关心着,我会努力的。”多大方。又向大家伙儿举起杯,“还是祝来年大家身体健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是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一同碰杯,很是温暖。   也就在大伙儿愉悦用餐时,宗教科宣传处的张广福来了,   “哟,我这来得巧赶上大餐了。”   齐震忙招呼他也入座,“您这不叫巧,是有福,正好来年福更旺。”   所以说齐震前途无量撒,上上下下谁不喜欢他。   “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我这来是送选票,要得急,本年度的‘将才’评选开始了,不如这会儿大家就把票投了吧。”   是的,部对每年度都会在全军要塞部门挑选当年表现最突出的“将才之星”,会有五位候选人,全军团以上机关参加普选。这个“星”很具荣耀,本来都是精英,优中选优,对高级将领后备储蓄有重要意义。   选票发下来,大家开始勾选。 ☆、3.58   机关里这种打勾的事儿多,各自避嫌,思量后勾下的就是自己的态度。   不过也有关系好的喜欢议论的,   江笑靠近秋一水,低语,“两位小王爷都在上面。你选谁。”   左小年,左小权,哥俩儿几乎占了半壁江山!   秋一水右腿压着左腿,选票搁腿上。也没做声,手上的笔点了点“左小权”。江笑个跟屁虫“收到。”笑眯眯敷衍了事勾了“左小权”。他以为秋一水点兵点将点到这位头上滴。   而这一切,齐震全看在眼里。   第二天饭局上说的也是这件事。   徐俊磕磕烟灰,“我觉着这次挺稳妥,得人心撒,房帖是在小权手上落实到位的,大伙儿实实在在见着钱了。”   “是的,特别是些快退休的爹爹婆婆,叫了这些年房帖,终于到手了,我们那王爹爹一次性补六万,我都怕他乐得中风!”   都在议论小权的政绩更得人心,小权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好像总有点不得劲儿。   徐俊才从地方上检查工作回来,不晓得如今小权和秋一水的瓜葛,还大咧咧问齐震,“我就好奇秋一水勾了谁。她个坏东西不会故意不勾小权吧。”他一出口。一旁的成部桌底下就踢了他一脚,徐俊再一看他甩过来的眼色,立即晓得有状况自己多话了,赶紧打哈哈。“说起房帖,我从那边回来时……”   接下来,氛围看上去如昔,不过言语里还是有些紧吧。小权一直沉默,兴致不高。   露台,小权一人站那儿抽着烟。   齐震出来,递给他一杯水,   小权接过来,“我明儿会去你们那儿,陆颖会来大觉寺。”   陆颖是元首之女,黎三敏的老婆。她如今主持宗教这边的政宣工作。大觉寺毕竟在左延府邸,左延自上次卧病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小年在东北。小权只有作为左家人回去接待“公主驾临”。   齐震点点头,“已经接到通知了,都准备好了。”   小权没再看他,夹着烟的手捏着茶杯喝了口水,目视前方,好像也不想多说话。   齐震停了下,侧身和他一样也看着前方,   “昨天冬至,办公室里聚了个餐,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新年愿望,秋一水说,”这才扭头看向他,小权眉心似乎蹙了下,还是没看他,低头磕了磕烟灰。齐震继续说,“她说她想她舅舅早些放出来。”   小权没有表情,不过也没说阻住他往下说,   “那会儿聚餐,宗教科的张广福正好把选票送来,大家当场勾,我看见秋一水勾的是你。”   说完,齐震没再说什么,进来了。   饭局还在继续,他们只知道小权说有点事先走了。   小权慢慢开着车,   受秋一水影响,他如今开车也慢悠悠了,   那天一早儿他本来带她出门办个啥急事,秋一水本来就赖床,起来后又磨磨蹭蹭,好容易出了门,她还非要开车,小权说“已经晚了,你开得又慢。”秋一水横他一眼,稳稳地掌着方向盘,“就是晚了才得慢开,要你急急躁躁的,准出事。”小权笑着手搭她腿上捏了捏,“胡说,你坐车上我敢急急躁躁么,再说,我是个急急躁躁的人吗。”小权越来越喜欢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小权觉得没有比这更可爱的女人样儿了。   这是往秋一水家去的路,可小权知道自己不会去,   他现在在“戒秋一水”,时而有些克制不住也是正常,忍得住的,咬咬牙狠狠心也就过来了……   车开得慢,是路边的事物也就看得更清晰吗,   那不就是秋一水。   她抱着个小男孩儿排在卖场摆在路边分发积分兑现的玩偶队伍里,   小男孩儿胖胖的,也得亏她能抱这么久,边挪动脚步,还一直仰着头和他说话。   小权知道那是她干儿子六六,她铁磁儿西欧的儿子。   那会儿只要这小儿子来了,秋一水啥事儿都能辞了,赶紧回家抱儿子。   鬼混的时候小权没少边折腾她边问,“你还真是重男轻女,要以后生了个闺女怎么办。”   秋一水销魂地拖着飘飘音,“生闺女就给她爸爸带,反正女儿都是爸爸的小棉袄,有了女儿,她爸爸也不会疼我了。”   小权感觉心都快化了,真不知是她的“情涌”还是她这“超级不懂事儿的话”,总会愈加往里入,喃喃,“怎么会不疼你,没你哪有她……”   小权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停了车,源源不断地想着秋一水,秋一水,秋一水……   而眼前的秋一水真遇上麻烦事儿,   巧不巧,   正好到她跟前时,玩偶发完了,   哎哟喂,小六六那个大嗓门哭啊,“我要大黄蜂!”   秋一水也懊恼啊,先没管手上的六六,去跟店员小声请求,“我这跟孩子说半天肯定有他的,能不能卖我一个。”   店员也是无可奈何,“要有我们还能不发您,实在抱歉,真的发完了。”   秋一水也没办法,只有抱着六六往前走,   小权看见她一直走着说,很要劲儿呢,小六六一看就很重,她一下都没放下,有时候还得单手托着,一手给他擦眼泪……   好容易把孩子哄好了,小六六抱着她的脖子还撅着小嘴巴,秋一水抱着他一路回家去了。   直到秋一水抱着孩子进了门栋,   小权才发现自己还是跟着她一路回了家,   小权多消沉地仰靠在椅背上,   他看见她小二楼的灯亮了,他都能想象到她一进门会做些什么……   秋一水其实很能干的,   她不喜欢家里很乱,   每次回他家,   有时候秋一水见屋子里不整齐,都会动手收拾,小权这时候就会后头抱住她赖她身上“你要舍得在我身上下这大的功夫就好了。”秋一水手肘直拐他“我这不叫下功夫?这是你家吧,每次都要我来收拾。”小权像个毛毛脸挨她背上偷笑。是的,有点故意,他喜欢看秋一水为他收拾屋子……   小权垂眼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收了线,又向小二楼看去一眼,启动离开了。   小六六的小汽车滑到阳台上了,他跑去捡……厨房正在忙着做晚餐的秋一水忽然听见阳台上小六六的尖叫,“啊!大黄蜂!!”   秋一水吓死了,冲出来跑向阳台,   一看,   也傻了,   楼下好大好大一个充气的大黄蜂啊! ☆、3.59   秋一水熟知历史上太多公主的粑粑事了,如今有幸见到一位真公主。   陆颖长得不算顶好看,但是腿长身材好,加上气质,给人亭亭玉立之感。   当然得前呼后拥,随行不少人。   秋一水和江笑算跟在队伍尾端了。   “这东西她会看么。”江笑埋怨。完全就是个提提。他和秋一水手里拿一大些大觉寺相关资料,以备公主行至某处询问到相关情况,下面人能准确为她介绍。   秋一水淡笑没做声,其实她今天精神不大好。昨晚独自带小六六一晚,真够呛!现在她更加体会到西欧的不易了,三岁嫌死狗,六六正是超级调皮的时候……   之都湖畔。公主驻足良久,   这里确实算得上京城一等一的官邸内湖大美景色了,   江笑见队伍停留得久,想把手里资料夹放草地上歇歇,   哪知才一脱手,草地滑,资料夹往下溜,江笑忙去够,夹子扶住了,夹子上的入寺磁卡掉水里去了!   这下好,得急死,眼看公主要去往“藏经阁”,藏经阁得刷门禁卡进去,幸亏磁卡外头套着卡套,飘水上面,捞上来就好。江笑又不敢大动静怕惊动前头的大队伍。和秋一水悄悄想办法捞……   陆颖的女助手手里挽着公主的丝巾站那儿,   真不知哪里突然窜出来一只猫,吓得女助手尖叫一跳,也是见鬼,丝巾也掉水里。   陆颖看过来,助手可有些着慌,这可是她很钟爱的一条丝巾……当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眼底稍一沉,不悦的感觉还是有的。不过即使有人发觉,也会以为公主介意的是助手如此不淑稳,大庭广众尖叫什么……   一旁陪同的小权并未做声,   拿起靠在一边的钓鱼竿单手非常潇洒干脆地捞起了丝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更尊贵”的公主丝巾上去了,谁会瞥见鱼竿尾巴上还撩起了一张卡套……   江笑兴奋死了,看一眼秋一水,   秋一水却是望着那边的小权,   江笑凑近,“小王爷确实帅!你有没有觉得公主今儿特别高兴,她话可比小王爷多……”   秋一水没好气儿看向他,“他们走后赶紧把卡捡回来吧,看看泡了水还能不能用。”   “放心,我那卡套防水的。全包着,肯定没问题。哎哟,真得好好谢谢小王爷,太巧了不是,公主那丝巾掉得好,救命之恩呐……”   秋一水没再做声,移过眼去淡淡地再次看向那边的他,   公主竟然没嫌弃打湿了的丝巾,一手拿着,微笑着和小权说着什么。他两手背后要说脸上也没多少笑意,应有的恭敬,眼睛看向的,却是湖水。   秋一水垂下眼,   哪有这巧的事儿,秋一水心里清楚,这是他在帮自己。   他一定是注意到她这边的状况了,她和江笑也见到放置那头的钓鱼竿了,可是怎么好绕过公主去取?好,就算取来了,又怎好大动静去捞?   他实在用心,   猫——惊动助手——丝巾掉水里——他顺理成章捞东西,   于他们这边来说,还有比这样处理更完美的吗?神不知鬼不觉,东西捞上来……   所以说,秋一水也不是真白眼狼,小权对她的好,她看得见……   陆颖在大殿里跟之行长老交谈,她身边有位俊俏男孩儿似乎在充当“翻译”,因为之行长老说的是浣西语,是晦涩难懂。   秋一水把资料夹交给江笑拿着,她去上个洗手间。   大觉寺东麓建筑属日和建筑,洗手间均木头搭建,并排,单间,门是完全闭合,但是马桶背面稍踮起脚因木头拼接不严实能看见外面。你要相信出家人的操守,是不会有人偷窥的,呵呵。   秋一水冲了水,在小洗手池子边才洗了手,扭开锁开门,头还低着看身上……“啊,”当然秋一水不会像那个助手那样真叫出声,更像张着嘴倒吸一口气,更多的,还是把小权的嘴巴咬了……是的,小权迎面抱起她进来抬脚就反踢上了门,可没闲着,低头任她咬一口后就是他的霸王了,单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又背后反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秋一水受到惊吓,肯定不依地狠捶了几下他的肩头,无奈嘴被牢牢霸着,只能无奈气恼地发出呜呜声……小权想死她了,这真不比其他任何事与物,他实在受不了了,看见秋一水独自走出去,他那心呐就跟着跑了……小权何尝不懊恼着,他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就是在做一件适得其反的事儿,愈是压抑,看看,一旦控制不住,爆发起来就!……小权疯狂地吻着她,唇,眼,鼻,脖子,毫无章法,就是哪哪儿都想疯了,一手更是直拉扯出她腰后的军装衬衣,饿狼一样……   秋一水抱着他的头,也是没办法,坏蛋!才看到他一点好,他就现原形。这个木头结构的小空间里,秋一水一方面高度紧张,生怕有人听见看见,另一方面,小权太激烈了,秋一水被撩拨的……   秋一水靠门板上,小权蹲下去,   秋一水窝下腰,声音抖的似哭非哭,抱着他的头,“算了算了,晚上晚上……”   小权单手抬起捞住她的脖子,手掌着她后脑,仰着头唇再次亲上她,“我忍得了晚上吗!一水,你好狠的心,非要我低头是吧,你就不能主动来找找我,电话都不打一个……”起身,两手抱住她两团吞肥就冲了进去,秋一水呜咽一声靠在了他恟口,余下,就是要死要活,真正要死要活,因为又害怕被发现,压抑,欢喻,沉沉浮浮……   “别动,又把我撩躁了,今儿都甭想出去了。”小权紧紧箍住她的腰,   秋一水狠揪他的脸,“你又这么混!”   小权抬头盯着她的眼睛,“那女人肚子里不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把我闺女种别人肚子里。”言外之意,瞧瞧现在他在干嘛?这是扎扎实实只往她肚子里种闺女呀……   秋一水那表情呀,恨恨恨也恨不起来……   小权全然放柔了一身心魂,抵着她的唇喃喃道,“乖乖,我发现我变得这样没出息了,愿意为你干尽一切糟心事。”又耸了耸她,“放心,我一定叫你来年心想事成。” ☆、3.60   这一和好,又是爱得跟什么似的。   陆颖和之行长老交谈时,小权出去接了个电话,之后就没有再返回,他的助手陪同公主完成了以下浏览,看得出陆颖后面的兴致渐渐就淡了……而实际小权并未离开大觉园。此时。成部坐驾驶位,小权后座右腿压左腿靠着,成部明显感觉小权心情大好。   “现在哪儿的山东菜做的好,”小权貌似随意滑动着手机。显然他自己也在动手搜馆子呢,   成部回头,“伏安门那边有个‘拜三会’好像是做山东菜的。”   小权没抬眼,指尖还在屏幕上慢慢滑。“关键是葱烧海参要做的好,现在做这菜泛了,真要捞摸出正宗味儿来可麻烦。葱很重要,这葱有时令,四季的葱鲜嫩都不一样,烧海参用的是霜降之后挖出来的葱,最嫩……”末了轻轻添了句,“一水嘴巴刁,味不正她不张嘴。”   成部此刻才百分百确认两人和好了。刚才虽然猜着他这心情好起来跟秋一水脱不开干系,但他一直不提秋一水,成部也不敢轻易提。这下好,终于见晴天儿了。原来小权叫车停这儿,是等秋一水下班呢。   成部笑,“那还不简单,只要一水愿意挪动,现飞去尝当地的本帮菜都行。”   小权这才抬眼看他一眼。唇边带着笑,“算了吧,她要愿意动,我还费这神。一水有点假节省,作起来谁也没法。”说着又低下头去看手机,唇边的笑意可没减,他话虽这么说。那模样,可是爱死她的作咧……   成部笑着回头看了看前车窗外,想起什么的又回过头来,   “对了,我刚才看见一人,挺眼熟,这说到一水我倒真想起来是谁了。”   事关一水,小权再次抬眼,   成部接着说,“就是陆颖旁边那个懂浣西话的俊犊子,总觉着哪里见过,这会儿想起来了,”成部的笑意挺玩味儿,“七里屯焚店那天。我在指挥车的监视屏幕里一定见过这孩子。他和六六那群犊子是一伙儿的。”   小权稍一挑眉,“你记得陆颖刚儿怎么介绍这孩子的,”   成部会意点点头,“她说这是黎欢从小的伴读……这就说的过去了,我说六六这些崽子家里有几个子儿吧未免也太嚣张了,原来是有这么个背景撑着在呀。这一看来,陆颖这小姑子不见得有多佛气超尘吧。”   小权垂眼,轻轻滑动指尖,“留意一下不就得了,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吧。”   “知道,如果真是祸害,一水车被砸那次的元凶算找着主儿了。”   “不光这件,包括陈天意。”小权淡淡说,   成部却立即激动起来,“没错儿!陈天意一直不愿说是谁胁迫她……这一想,能把陈天意的底都挖出来这么深的……好哇,原来这个黎欢才叫藏得深呐!她哥知道他这妹子披着佛衣为非作歹吗,对了,这也真跟谢儿玉凑对儿凑得好,难怪玩得起换妻……”忽然意识到换妻还涉及小年,成部咳了下,又看向车窗外,正好,瞧见秋一水出来了,“一水下班了。”   小权已经看向车窗外,   却瞧见,秋一水身旁还走着一个男的,就是她那忠粉同事江笑。   江笑去牵车了,看见秋一水低头按手机,   接着,小权收到她的短信,“今晚有事,再约。”   小权也没生气,拨通了她的电话,   “约什么约,晚上回我那儿,再晚再远我都去接。”话霸道,神情却是放松带着笑意的,   看见秋一水那头就有点烦起来,一手插裤袋里,眉头微蹙,低声,“你还没够?都是你,我腿现在都是酸的。”既然埋怨,多少有点zhe吧。   小权声音更低,“没够,秋一水,你可不能食言,刚儿叫唤晚上继续的可是你……”   才好玩儿,秋一水是跺了下脚吗?她自己可能都没觉察,是跺了下,不过这可不是撒娇,她臊得很,属于忒不自在地动动那种,小声叫嚷,“那还不是你不依不饶!……”话没说完,江笑的车开出来了,“不跟你说了,小权,我今天真有事。”挂了。知道不,就因为她喊了这声“小权”,小权愿意把所有的懊丧气恼往肚里吞,小权愿意,啥也不做,哪怕远远跟着,看看你,都行……   小权真跟着她那车,   说实话,心里真没半点气恼说是跟着她瞧她到底干嘛的。纯粹就是一股子迷劲儿,想多看看她,她干啥都行,我只远远看看,解解念想,这多长时间我没好好看看她了……   巧了吧,车开往的竟是“尚北旗”,这可是成部的产业,记得不,第一次小权带一水出来吃饭就是这儿,喝的女儿红,吃的鹿血饭。   既然是自己的大本营,成部也就不客气了,   叫服务那间包房的服务生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隐蔽摄像头,小权也没反对就是。   江笑带她来见的是一个五十来岁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大佬级人物,出口第一句就把秋一水惹毛了,“爸,这是秋一水,我女朋友。”   来时江笑可不是这么说的,“一水,我爸要把给我的卡全部收回去,你也深有感受,当爸的能这样吗,帮我说说去……”   秋一水将心比心,她了解江笑的情况,不就是想开个馆子吗,他爸爸确实有点小题大做,决定走一趟帮这个忙了。   哪知,他这么个介绍法可不地道,而且叫自己很被动。秋一水心里暗骂江笑真是苕切了,也许他以为说自己是他女朋友,下面说话可以更无顾忌。其实,反倒把她可以说的一些话给堵着不好说了,蠢蛋,你父亲只怕还以为是你“交友不善”,找了个拜金女来挑唆着你光想着他那些家产……   别说,江笑这一介绍一出,成部就去看小权,   以为小权一定不悦呢,   哪知,人放松着呢,甚至唇边还有一抹溺爱的笑,   因为,   小权现在可是用着心在看他的秋一水,   他早已发觉秋一水的怒意了,显然他的神经病这回也是被摆了一道,   看着吧,神经病有办法扳回一城的! ☆、3.61   “一水……”   江笑也有点怵,明显他那么介绍后秋一水脸沉了下来,人坐都不坐。   “我不是他女朋友,您放心,您儿子这份情商远还演不起一场狗血夺家产的大戏。我是他同事,仅从平日里和他的接触。想来说几句公道话。江笑算孝顺的了,您家大业大,也没见把他骄纵得有多不知天高地厚。您希望他从政,他也没见倦怠。还不是老老实实上班,不过就是有个当厨子的爱好,您何不成全他,说个不好听的。说不准将后来他就凭这一手好厨艺赢得某个领导的青睐了呢。高俅不还凭踢球得了势呢。江笑,跟你爸爸就介绍介绍他面前这道菜,把他当元首,显出点儿你的本事。”   大佬跟前是一道传统的满族家常菜“酸汤子”。   这一被秋一水点名,估计也是受到她前头一番话的鼓舞,江笑蛮一本正经呐,   “您行走四方,估计尝过的美食也不少,咱这‘酸汤子’最是能开胃健脾的了。它是把玉米浸泡几天,等米质松软后再剥皮,磨成水面,放到炕头上发酵。等面飘出酸味时,就可以做成各类“酸汤子”了,热汤、炸酱、打卤都可以。“酸汤子”口感细腻滑润,绵甜适中,兼之以浓重的酸香气息。入口,就好像在品五味人生……”   江笑到底也不是酒囊饭袋,关键时刻,能说会道。   要说大佬心中不惊喜也是假,面上还是严肃,又指了指旁边一道“满族灌骨”,继续“考”儿子。“这道呢,”   秋一水这才似放松下来,没事人一样旁边的座椅拉开坐下,也算长见识吧,听江笑介绍,   “这道叫“满族灌骨”,它是满族在关外时的经典菜。满族是典型的狩猎民族,为了食品在打猎时方便携带,他们就将野生猪的骨和肉用“铁树子”香料腌制,灌入肠子中,吃的时候蒸热再烤熟就可以了,口感很特别,听说老外的热狗肠也是由此而来,您一会儿尝尝。”江笑微笑说。显然到了他专长这里,他也是游刃有余。   父子二人不急不躁聊天也算渐入佳境,秋一水见状,既然忙帮完她也没必要再坐这凑数儿,起身告辞了。   大佬至始至终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待她走后,看了眼儿子,似乎叹口气,“你要真有这样个女朋友我也就放心咯,可惜一看,你就配不上她,人家一个女孩儿,有胆有识,比你强多了。”江笑直点头,“爸,您还真眼毒,在我看来,一水就是女中豪杰,非一般人镇得住她。不过人各有志,爸,您儿子就这么个资质了,谁也不攀比,我现在就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对这些真的很有兴趣……”大佬无奈垂下眼,那孩子说得对,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他这儿子算单纯的了,又不说做太出格的事,成全吧。于是,秋一水这次算帮上江笑一个天大的忙啦,江笑自是对她更狗腿服气。   而另一头,   怎么不叫小权更放不下她,   连成部都由心地欣赏这个女人,爽快干脆,有情有义。   “看样子,一水对酸汤子挺感兴趣,打电话把她再接过来吃?”成部问,   刚儿肯定得任秋一水就这么离开“尚北旗”,要叫她发现他们跟着她,秋一水不得大闹一场,呵呵。   小权微笑摇摇头,“改日吧,今天她确实累了,让她清静清静吧。”从这一刻开始,成部明白小权是真稀罕惨秋一水了,霸道的小权已经学会放下身段真正用心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了……   ……   三敏许久没来看三欢了,   一来年底忙,他本就日理万机。再,年底也是三欢最该潜心修佛的时候,不便打搅。   说来今天三敏过来顺和宫,竟是接到谢儿玉的邀约,他说有事告知,因三欢一进腊月就不能再出庙门一步,儿玉不再方便带三欢去紫阳宫拜会他,所有只有烦请他来顺和宫一趟。   三欢依旧干干净净穿着老红大佛袄盘腿坐于蒲团上,两手捧着经书,叫人感觉美好如旧。   儿玉立在窗边,   三敏进来时,儿玉转过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应有的尊敬,“黎主任。”   三敏对外的职位一直是元首办公室主任,上下都这么喊他。   三敏亲切一抬手,似虚扶着儿玉的胳膊肘,“儿玉,辛苦了,最近你工作也忙,还得照顾三欢……”又看向那头蒲团上的三欢,“三欢,你读经书,给儿玉也准备个座儿呀,老让人这么站着陪着你。”三欢抬眼看“她”哥一眼,眼神又落回经书上,“每次设了座他也不坐,冤枉一张椅子。”儿玉微笑,“佛前坐着不雅,没事。”   “什么事,自家人就不见外了。”三敏温和说。他比儿玉大十岁,比三欢长近二十,就是比陆颖都大十来岁。元首看中的就是他的持稳有气魄。繁忙的国事已叫三敏头发花白,但是利落的板寸又显得格外有精神,反倒是另一种精干的魅力。   儿玉郑重开口,   “我想和三欢离婚。”   三敏明显一怔,   接着,   脸色沉下来。   那头,三欢也抬起了头看向他……   “为什么。儿玉,你知道,这件事可不能草率胡议。”   你从三敏比三欢年长这么多就知道他待这个幼弟有多么怜爱,名是长兄,实际如父了!不是极致的宠溺,三欢养不成这个精致的畜性与佛性的结合。当年三欢执意要“嫁”给儿玉,就算三敏明知弟弟胡闹,还是极力施压谢家,成了这门亲。这么多年来,三敏也由衷感谢儿玉,儿玉到底性情凉薄,反倒非常适合保护三欢,所以三敏早已将儿玉视为“终身照顾弟弟”的最佳人选,狠心一点地想,是容不得他这样“中途背离”的……   “我知道。所以我请您亲自过来一趟,当着三欢的面,也没任何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把事情说清楚。   对三欢这个,弟弟,我确实只能照顾到这一步了,   因为,如今这层婚姻关系已经伤害到我在乎的人,我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   三欢拿着经书的手妥了下来,   眼神忧沉,   果然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男儿身…… ☆、3.62   “你在乎的人?秋一水么。看来是挺在乎,都闹到舅舅家里去了。”三敏淡淡地说。   他知道三欢的真实情况,三敏有一怔,但并不惊奇,毕竟他是近几年来最亲近三欢的人,加之儿玉虽低调却是个灵透的人。三敏想,也许正因为他知道三欢的情况才会一直“安于现状”,毕竟儿玉性情寡淡,三欢给他造就的氛围是他愿意接受的生活状态。可是这么一想。一些细节又挺叫人琢磨了:他什么时候知道三欢是男孩儿的,一开始么?如果是一开始就觉察得出来,一,谢儿玉这人也太深不可及了。这等感知力!再,为何接受得了?自己的婚姻就是一场谎言,他坦然处之,既来之则安之,除了性情原因,难道再没一点别的目的?……   可不管怎么说吧,这么多年了,儿玉一直把三欢照顾的很好,致使三敏实在不能接受儿玉这时候会真为了一个女人“离弃”三欢。在三敏看来,他这娇贵的幼弟一生已经离不开儿玉的顾佑,三欢这“男生女养”的尴尬甚至堪称悲戚的人生,这世上除了儿玉,再没有比他更有品格有气魄的人去容纳护佑了……   “儿玉,既然今天你把话挑明说了,我也诚心诚意跟你回个话,这些年你知道三欢真实状况的情况下还能这么一直不拆穿地照顾他。确实受了不小的委屈,你的人品、气量,我们都看在眼里,着实也不能耽误了你的人生。这样你看行么,不离婚,面上我们维持原状,至于你和秋一水如何相处。这完全是你的私事,我保证从今往后定不会有任何人去干涉你,打搅你们。同时,我也为之前舅母对秋一水的伤害表示道歉,这种事,今后绝不会再发生。”   儿玉看着他良久,   轻轻摇了摇头,   “您有您的自私,我有我的私心。三欢是您弟弟,您爱护他,无可厚非。但是,把一水置于这样一个不公的境遇里来成全他人,我做不到。我既然清楚了自己很在乎她,就不会在明知的情况下还去委屈她。我这种心情和您心疼三欢是一样的。希望您体谅。”   三敏轻蹙起了眉头,“看来你是执意离婚了。”   儿玉的神情一直很淡,口吻却丝毫不轻,   “我料想跟您提出这些您会不适,这些年陪伴三欢是我自愿,我自问我就算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是为了自己,但作为回报,我恪守本分,对三欢的照顾没有懈怠。现在,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解除这种关系,却并不意味今后我就不能以其他的方式继续照顾他。今天,我提出这些,本有一颗诚心,不过,我也知道您的手段,如果您执意不同意,甚至伤害秋一水,”儿玉停了下,看向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神沉着许多,“我也定当不顾这份诚心,同等回报。”   “好,很好。”三敏点点头,又点点头,“真不愧谢家人,你父亲看似心慈,手段雷霆,更不谈你那阎王天下的弟弟,我就说身为谢家长子,怎会就真的这样心软情薄?同等回报,儿玉,说的可比做的漂亮,你的心狠能容得下‘同等回报’?我舅母不过扇了秋一水一巴掌,你却砍断了她一双手去!”   儿玉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眼沉着,眼神甚至清澈,   “所以,您应该知道只要事关秋一水,我能做到什么份儿上。刚才已经说了,和您心疼三欢的心情是一样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好聚好散。”   “你!”三敏着实生气,儿玉像个战士,叫你感觉他的意志力非常顽强,根本不容扭转。尽管神情淡泊,但是气场十分强大,甚至,叫三敏觉得这是个可怕的对手!……这种感觉愈加叫三敏心沉不见底,谢棠死了,谢小阳死了,他谢儿玉在京城“入赘”,即使这般落魄了,谢家在燕州的势力却丝毫未见动摇,至今,燕州的州首都没人选落处,只因,那里的政治形势太过复杂,无人镇得住这片天朝大地上最悠古的大州土地……所以,如此看来,三敏此一刻心沉的绝非“儿玉执意背离三欢”这件事了,一旦儿玉回到燕州……   这边正在胶着处,   只听见那头佛像下蒲团上,三欢突然开口,   “离吧。他要离就离吧。”   三敏看过去,幼弟扒下了黏在光头上的长发头套,   这一举动在三敏看来,心疼无法,他以为这是幼弟终究不舍儿玉的写照,毕竟,这么多年了, 你说依赖一个人已经成了习惯,轻易就这么抽离,谁接受得了?   其实,三敏绝对猜错了三欢摘掉头套的用意!   三欢将头套摘下,同时还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也厌倦了这种生活,让儿玉透透气,让我也透透气吧。”   三欢的语态实际非常轻松,他想用此告诉哥哥,自己放手儿玉是心甘情愿,为的就是千万不能在哥哥心里种下对一水的芥蒂!三欢本身还有太多的秘密,此时,他着实不便直接为一水挺身而出……   但是,也只能说三敏心中已经埋下了对儿玉的戒备心,那么三欢即使再如何使力儿把“离婚”这件事化小,三敏也已经放不过儿玉了……   不过,当时,三敏还是貌似转了弯,   他轻叹一口气,望着弟弟许久,   最后,轻说,“既然三欢都同意了,我没有执意的理由了。好聚好散吧。”“好聚好散”这四个字说的特别轻……   三敏沉着脸先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这对也许情感上更如兄弟的“夫妻”,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个男的的,”三欢低头貌似漫不经心地梳理着手里的长发,   “第一次见面。”   三欢抬起头,“这么厉害?”显得有点吊儿郎当。   “不是我厉害,是你不够谨慎,小庙里厕所脏,你不愿蹲下去。这里我也提醒你,虽然你也心细,但是,有时候一些小的骄纵,后患无穷。”   “小庙?”   “我见你的第一面不是在黎家,在燕州的宝华寺。”   “哦,那就是说你确定了我是个男的才愿意娶我的?你还真是不同凡响,咋想的,这么过日子有意思么?”   “有意思,没有秋一水,我会一直觉得这日子有意思,   因为,我想亲眼看看,   到了你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一直在我梦里的那个叫吴吟水的和尚会不会真的出现。”   三欢震惊地看着他! ☆、3.63   “你是因为吴吟水……可他已经死了。”三欢着实有些不可置信。吴吟水确实是个非常令人费解的存在,他和自己的渊源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当年他和妹妹出生,就是这个吴吟水来到府上说,必须将这小兄妹养在庙里,结果家人不信,妹妹死后。才分轻重,四处寻找把这诡谲的和尚又找了回来,将三欢交到他手上……吴吟水死后,三欢还从另一个人口中也听到过他的名字。当时已是万不可置信,如今,再次从儿玉嘴里提及这个神秘莫测的所在……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起来可笑。我很小就做一个梦,梦里,这个叫吴吟水的和尚跟我说,他有样东西想交给我,可惜还没到时候。他有个徒弟,叫侍水,等到他二十二岁时,这样东西自然就会呈我跟前了。”儿玉望向三欢,有点玩味,“你的佛字不就叫侍水么。”   三欢也渐渐缓过神来,他历经的怪谲也远远不止这一桩了,没事,还是回复以前那个心态,慢慢熬,总有熬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三欢恢复了玩世不恭样儿,“怎么。有了秋一水,梦里那样东西也不想要了?”   儿玉却向他走近几步,稍弯腰,低声,“你做的坏事不少,也别打量我全是瞎子蒙心,心里没有数。这么些年来。你我也算各取所需,往深里说,多少也有些相持相扶走到这里,你活着,确有你的不易,我看在眼里,大多时候还是往宽泛里纵着你。三欢,我心里是唯愿你过得好的,所以,别把这点好的念想给毁了,你要敢伤害秋一水一根毫毛,我断饶不了你。”   听到这,三欢些许放下心来:看来,儿玉到底是儿玉。性子凉薄还是根儿,他关注的,还是只跟他自己相关的,旁的,他没兴趣理睬,所以他知道的,还是有限……三欢垂下眼,“我不是全然的无情无义,我说放手就是放手,没必要兜着圈子跟你过不去,倒是你自己得好自为之,我哥倒不见得有多好的气度……”儿玉立起身来,有他这句话,儿玉着实是信他的,这些年来,他看得清,不说三欢本质如何,对自己,三欢一直持一份长兄般的敬重……   儿玉走出顺和宫,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黎三敏。即使三欢,再见,也仿若隔世……   谁都不知道,   儿玉离开顺和宫,佛堂里的三欢重新将头套戴上时,   这间锦轩佛堂的东北角,一个小喇嘛也匆匆如鼠蹿向顺和宫后门跑去……   天儿多冷,尽管背风的小巷子里依旧凉气飕飕,   小喇嘛身材瘦小,裹在灰色脏旧的大棉佛袄里两手笼着缩着脖子直跺脚,   这时候一辆黑色帕奇越野开过来,   停稳,   后座车窗撩开一条小缝儿,   “东西呢,”   小喇嘛站在外头脚还在跺,声音竟是个老喉咙,“卡呢。”   里面的人笑了下,“真是个猴碎儿,要不是你那点缩骨童子功瞧着有用,鬼理你个从坟里扒出来的老赌棍。”说着,一张金卡从缝儿里扔出来。   小喇嘛赶紧躬身去捡,这时候头上的棉帽稍微歪了点,一瞧哇,竟是满脸老褶子,分明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   老头儿也是露出一口被烟熏了的黄牙笑,“俊爷儿,您老以后有这等差事尽管想着我,我就算掰断一根骨头也缩进缝儿里给您把事儿打听来。”边说,边从心窝口掏出一枚小型录音机双手递了进去。   车里后座儿,原来是身着军呢大衣的徐俊,   他摩挲了摩挲这掌上录音机,“录着啥有用的撒,我要回去听了尽是些废话,可比怪我掰你两根骨头。”   老头儿两手抱团直作揖,“我再猴碎儿,也不敢随便戏弄您这五指山。您回去听,保管有用,就是中间有一会儿断片儿,是因为其中一个男人先离开了,他带来几个随从,看上去挺厉害,我怕被发现,所以离开了会儿。俊爷儿,您要我瞧着的这位主儿,一直闭关念佛,今儿好容易来了人瞧他,又是那么个深幽的地方谈话,我虽听不懂,但必定有用,您回去听听,要真是废话,我发誓不吃不睡窝梁上也给您打听出有价值的……”   车开走了。   不用说,这录音机里录下的,放给了小权听……   成部当时就一拍大腿站起了身!“狗日的!黎家这是要逆天作啊,黎欢竟是个男的?!!”   徐俊也是啧啧直摇头,满脸不可思议,“谢儿玉也是神人呐,明知是个男人还娶……”却被回过神来的成部扒了下胳膊肘,一使眼色,看向立在窗边的小权,   屋子里开了暖气,紧闭的落地窗玻璃上蒙着薄薄的雾气,叫小权的脸色看得更不分明,   这才和好多长时间,   偏偏一根重刺又狠扎了下来!   黎欢是男是女,对小权而言,此时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   谢儿玉明明白白为了秋一水要离婚了!!   偏偏之后儿玉与三欢的单独对话,因为三敏的离开吓走了缩骨老头儿没录下来,小权听到的,最清晰的部分就是儿玉如何“态度坚决地要离婚”,即使黎三敏那样让步,“不离婚,面上我们维持原状,至于你和秋一水如何相处,这完全是你的私事,我保证从今往后定不会有任何人去干涉你,打搅你们。”……小权耳朵里可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只要你不离婚,你和秋一水的相处不会有任何障碍!“不会有任何人去干涉你,打搅你们”黎三敏是什么人物,他如今站在权力的巅峰,他所指的“任何人”绝不仅仅包括他的家人族人,我左小权算什么,算不算也是“任何人”……   小权的心都揪疯了!   不仅以上这愤怒,   更因为他还听到,   谢儿玉为了给秋一水报仇,把黎欢舅母的双手都砍断了!……   小权这时候的激愤里竟还包含有几份对自己的愤怒,   他不是不知道秋一水被铲过一巴掌,那时候齐震就在现场,齐震还几乎掰断了那女人一根手指头!   可那时候他和秋一水好了吵,吵了好,又不断怄着气……小权痛心的是,这个头竟然不是自己为秋一水出的!自己竟然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小权不能原谅自己,更不能原谅黎家了。 ☆、3.64   64   秋一水接到舅舅假释消息时正和西欧在家里包饺子。   “一水,怎么了?”   西欧两手还是面粉的从厨房里出来,是说她怎么出来接个电话这长时间,结果,看见秋一水坐沙发上两手紧紧捏着手机窝着身撑着额头……在哭?西欧赶紧问,   秋一水慢慢抬起头。   确实满脸是泪,“西欧,我舅舅……舅舅可以放出来了。”这一说,更不得了。终是忍不住大哭出来!   西欧愣了下,秋一水的妖孽舅舅要被放出来了?   她是从来没见过“这位舅舅”一面喏,晓得这是秋一水最最最亲爱滴人,但是。也是听杨葡萄说的啊,此人祸害万丈,关一辈子最好,他若放出来,对秋一水百害无一利!……不过西欧本来跟杨葡萄就不对盘,对她说的话从来只信一半,自己跟秋一水更亲,所以肯定还是以秋一水的感受为主。   西欧手上都是面粉也不好挨她,只能两手端着弯下腰,“别哭呀,这是好事儿,出来正好过年,哎呀,秋一水,我越说你还越来劲儿了!”是的,秋一水放声大哭。百八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般,“我,我就这么一个亲舅舅,一起过过几个年……”想来是想到最伤心处,哭得停不下来了。西欧唯有跑进洗手间,快速洗了手,搓了干净毛巾又跑出来。蹲她面前,“好了好了,知道你想疯这个舅舅了,现在好了撒,终于出来了,你就想着怎么好好孝顺他老人家吧……”边给她抹泪,   秋一水一听“孝顺”也回过神来,一下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接!”   “现在几点你去接?一水,知道你激动,可这事儿不能急成这样,明儿一早我们就去订机票回燕州……”跟着秋一水进房呐,秋一水在房里打了个转儿又急匆匆往厨房走,“不行。我得开车回去,我还得煮点饺子带去……”虽然带着哭音,可手脚已经风风火火稳当操作起来。   西欧还是不放心,开始解下围裙,“好,我去把六六接回来,咱们一起……”秋一水忙拦着了她,“不用,六六这边学围棋你陪着他就住我这儿,你把你家里钥匙给我,我把舅舅接出来先安置你那儿,这事儿谁也不能告诉,他们没一个人盼我舅舅好!”西欧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要不跟小宝说说……”“不行!”秋一水反应还大些,“谁也不能告诉!西欧,这事儿我只信你了。”眼见着又要哭起来,“我舅舅捉进去时我还在上学,那时候根本没能力保护他,现在起码我能给他个小家,今后,咱爷俩儿再也不分开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使坏把他捉进去!”看她这么激动,西欧唯有连连点头,“好好好,没人抢你舅舅,我这不是担心你,怕你忙中出错。”秋一水耸着鼻子打火烧水准备下饺子,一脸犟气,“这你放心,只要事关我舅舅,我豁出命去都不会再犯错。”咳,愈是这么说,怎么西欧心越慌哩……   不过,后来看她,她情绪稳定下来做事也超级稳,   真够细致的,   并没急于开车就走,   先出了趟门,赶在超市关门前,买了好些东西,舅舅从里到外的衣裳,保暖内衣,毛衣,棉裤。棉衣没买,小宝上次给她送来一件崭新的军棉大衣,是给她晚上睡觉压床用的,现在给舅舅御寒最好。   除了穿的,还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已经全是最好的了,秋一水有些还不够满意,说先应一晚的急,回了燕州再买更好的。   家里也带去好些东西,茶叶,足部按摩器,连把玩手上的保健球都备上了!她的小车里塞得满满的,简直像搬家。   临行时,西欧再三嘱咐,“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到了府河一定给我打电话!”   秋一水眼里高兴还是多于其他的,“放心,为了舅舅,我也会万般小心。”   秋一水走了,   离开了她呆上不足大半年的京城,   只是没想,这一去,竟是又隔上了大半年才回来,回来,却已是物是人非……   秋一水走的第二天,是腊八节。   这个腊八节,京城落下了纷扬大雪,   不再是前几场磨不叽叽的雨夹雪,雪就是雪,仿若还原了男儿身,千里冰封射大雕,谁看都会分外妖娆。   却,   正是在这个隆隆大雪的腊八节里,   西欧自己的小世界,   西欧身处的天朝大世界,   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故!   这个尘世这一天里,不同时间、空间里,发生了三起重大车祸!   京郊通往帝国机场的国六道上,这起车祸最震惊四方!   因为,   车上载的是元首最信赖的女婿黎三敏和他唯一的幼妹黎欢,   黎三敏当场死亡,三欢被大批赶来救援人员历经艰辛从严重变形的车体里小心抱出,所幸,还有微弱的呼吸……   其次,   这桩发生在后瀛海人民广场西路下坡处的车祸,也足以举世惊骇!   由现场勘查痕迹来看,很明显发动机制动失效,致使车体俯冲猛烈撞向桥桩……   而开车的,   正是始终处于“风雨飘摇”且因这场车祸更具传奇话题性的燕州谢家,其长子,谢儿玉。   天下人皆知,   燕州谢家与如日中天的浣西黎家是姻亲,   而结亲的,   正是这位谢儿玉和黎欢,   一天之内,   夫妻二人同时车祸重伤,生命垂危……再没有阴谋论的,也会被这两场蹊跷的车祸给整“阴谋论”不可了!一时,莫说天下人心震骇非常,朝局都不得不暗潮汹涌起来……   当然,   还有一起不大不小车祸,   就绝没有这前两起这样轰震四方了,   甚至,根本无几人知晓,   在由抚河监狱往燕州的983国道上,   一辆小马丁因紧急避让不及一只冲上国道的小牛犊子,坠入国道下已被冰封的小河,   车上二人均有不同程度受伤,目前均处于昏厥状态……   (有小钻石赏给秋一水不,嘿嘿。) ☆、3.65   半年后。   ……   半年的时间秋一水可以做哪些事,   比如读古籍。   她知道简体横版出版的,读不得,因为一定是删节版,删得文气全断。一只兔子,本来剪掉小鸟就好了。结果尾巴和耳朵都没被放过。   她读李渔全集,一定是要满二十册的,市面上十七册的版,把之前三册里含李渔评金瓶删减得几乎成了论语之类的语录体。看不得。   秋一水经过这半年的“潜心研究”,还发现了一个漏儿。就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的三言两拍。什么金海陵纵钰亡声。什么隋炀帝逸游召谴,都在。   她跟她老爹说,我要一套影印版的三言两拍。   杨征说,床上放的不是?   她说那是盗版,别字太多,看了恼火。   她爹到处谋,实在找不到。虽然上世纪印出来的东西,也不说多花钱,可难在“物以稀为贵”。   杨征问。我找到一套原版《十三经注疏》,   她说,不能拔苗助长,我就算学习古汉语,也要由简入难。汉语有个演化的进程,由上古到中古到近古。诗经先秦散文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我要逆流而上,把握汉语的文脉,循序渐进。先看近古,也就是明清小说。   杨征是说不赢她的,   秋一水就算脑子再撞一次,记忆噼里啪啦再次糊汤一团,狡辩、强词夺理的能力只增不减。   是的,半年前那昏天暗地的腊八节,   国有国殇,两起举世瞩目的车祸,夺了黎三敏的命,伤了谢儿玉的元气……这种事,秋一水竟然也赶着凑上了热闹,她也于当日“闹出个车祸”玩儿,栽沟里又撞坏了脑子,致使,再次记忆混乱:一夜回到她“云英未嫁”前!那时候,她才参加工作几年,舅舅被捉进去好几个年头了,她“壮志酬酬”,一心就想当大官把舅舅救出水深火热!……说来也是唏嘘,真实的秋一水那年头,早已跟谢家屎尿事搞不清白了,结果,现在,这搅屎棍到会把自己“洗白白”了,把谢家一大家子忘得一干二净!折磨的,永远是她那倒霉的爹……   可不,杨征怎的不咬牙切齿恨死秋一土!!   看看,这绝世妖孽威力大吧!   不说他放出来的当天,大雪漫天,天气异象,连折两位国之重器!   单说他害惨秋一水……一水这脑子本来就折腾得要把人逼疯,结果,疯上加疯!……所以说,秋一土万万放不得出来!真不知哪位不长眼的幕后“见鬼开恩”把他“特赦假释”出来,杨征去你妈的,趁秋一土车祸同样也撞晕没醒,赶紧把大祸害又送回了府河监狱,“信口雌黄”说他一出来就交通肇事,万不符合“假释条例”,必须重新收监!   这样,大祸害果然只是出来打了个转儿,看看,威力何其大……杨征暗自庆幸,最幸运的是,他把秋一土送回去的及时,晚一步,秋一水醒了,看见她舅舅了,哎哟,这天不得翻了,秋一土不定又怂恿神经病干出啥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下好,她把谢家忘得干净,谢家正好也垮了,两个跟她纠葛不清的死了,一个正在跟她纠葛不清的……据杨葡萄从京城“侦察”回来的情况说:小宝好像也失忆了。这蛮好,谁也不欠谁的,彼此忘了,干净。   杨征这样恨切了秋一土还有一点,   虽然这对秋一水来说她也不在乎,在乎她的人也不在乎,   但是,毕竟是伤害。   秋一水因为这次车祸,破相了。   右脸颊一道蛮长的伤疤,   看上去竟像北斗七星……星斗固然美丽,可毕竟是疤痕,毕竟是破了相……   杨征背着秋一水真的流泪了好几场,所以你说他不恨死秋一土?说他“交通肇事”都是轻的,恨不得给他加多个杀头的罪,最好直接毙了!于是,人家是想方设法花钱把人往外捞,杨征是想方设法花钱把人往牢里送!得亏如今燕州形势复杂,不过秋一水留在燕州的这些老嫡系们各个混得却风生水起,耳朵听着杨征痛诉秋一土罪状,眼见躺床上破了相的秋一水,小庄他们“义愤填膺”,相当于助杨征把秋一土重新丢回大牢!   小庄这些老嫡系为秋一水做的,绝不仅仅只秋一土这一桩。   她记忆里自己是才参加工作呀,意味着,起码,她得回原单位吧。这样,嫡系们各部门协同愣是把秋一水扳回了军校当老师!   最主要是舆论控制,这得花多大的功夫啊,不能在她面前轻易提“从前”,提谢家……所幸秋一水身体好转后,专心研究事业业务,其它事一如既往的大咧咧洒洒脱脱,加上落了个脸部残疾,她如今生活基本上“两点一线”,单位——家,很少出门,倒不是她自卑,她主要是有自知之明,脸上的疤陌生人看了还是吓人,少吓人好。   小庄站门口,听见她爷俩儿说“影印版三言两拍”的事儿了,   进来,“没那么难弄,多走几个地方打听打听就好。”   按说,她才参加工作那会儿,根本不认得小庄。小庄是她当了领导后才不情不愿当了她的秘书,最后被折服。   小庄属于“强塞硬挤”挤入她的记忆里!   说来也好笑,神经病因为脑子更混乱了,所以有时候不经吼,你只要气势比她壮,她有时候估计一细想脑子疼,也就让了步,人说啥她就信了啥。   比如这年份,   她说,“今年怎么是这个年头……”   你就唬她,“你连你几几年生的都忘了?”于是,神经病的基本资料全改小年纪。   比如她不记得小庄了,   小庄就唬她,“我当你助教这一两年,年纪比你大(显然,这是鬼扯,秋一水改小了年纪撒),结果你混成讲师了,我还是助教!你得意是吧,把我都忘了?一个小车祸真是厉害,把你忘恩负义的德行都给撞出来了,你真行!”好咧,顺水推舟,吓唬得神经病彻底不敢开车了!每天上班,小庄来接。这样也好,学校全由小庄罩着,得以“屏蔽”不少会加重她脑子混乱的“人为因素”。也确实,有时候或多或少会出现叫她迷糊的情状,她就会头疼,人心疼她,她也心疼她自己,所以干脆全装马大哈忽略不想了…… ☆、3.66   这几天徐俊忙,见他的人用“难于上青天”来形容估计也不过分。于是会议间隙,张邦臣赶紧端着水杯走廊等着,徐俊一从会议现场出来,连忙地双手奉着就迎了上去。   徐俊一手插军裤荷包里,也没接。轻笑,“张处,您这关照我可不敢当。”   张邦臣去年因福利落实的事儿跟徐俊他们闹过,所以徐俊不会给好脸子也料想得到,如今眼前的大事儿必须求到他头上。就算官阶比他大一级,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赔小心,“咳。徐主任,你这话说的,真是叫我汗颜,上次确实是误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翻了那篇儿行吗。”   徐俊就是笑,单手插裤袋继续走,张邦臣只得端着水杯忙跟着,就算心里一肚子气,面上也得忍着,“徐主任徐主任,上次是我不懂事儿不了解内情就跟着瞎闹,这会儿着实是得求您帮个忙。水华园旁边的门面,我老亲娘在那边开店十几年了……”   徐俊心里冷笑,知道他这会儿装孙子就是为这事儿。   他这段时间忙。不晓得几多人求他,就是为清华旁水华园一片门面房拆迁,   那片区域本属于空二大院儿。才开完的七大决议全君一切军蜀住宅区不得变更房产用途,于是一些改造后的门面房面临拆迁。不过这个拆迁有阶段性目标,也就是指部分由于各类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房屋变更可以缓拆。徐俊现在负责的就是“房屋变更”核查工作,简言之,他手握鉴定到底是“必须立刻拆”还是“可缓拆”的权力。   说实话,若是其他区域,徐俊也懒得去为难眼前这个二百五,人云亦云的东西,上次闹他也是被人当了枪使。   可是,他知道张邦臣老亲娘那排门面房,别说是他张邦臣来求,就是阎王老子来求,不谈“遗不遗留”问题,必须拆!   为啥,   怪只怪那排门面房在清华旁边,   谁住过清华,   秋一水来京大半年就租住在那里,   在那里,有太多小权不愿去回想的过去!……小权现在是“斩草除根”式在将秋一水在京留下的一切痕迹统统拔去,他受不了眼里再有一点秋一水的影子,可想,她住过的地方,就算划不进红线内,他想法设法也要划进红线拆掉!怎肯保留一丝一毫……   谈不上恨秋一水了,   小权彻底死了心,   那段时间他们是陪着小权一路走过来的,小权那深入骨髓的痛……秋一水太不是人!竟要跟谢儿玉私奔?!那小权算什么,她把小权置于何地了?!   谢儿玉的车祸现场,人们把谢儿玉从车里捞出来送去急救,同时,车里还发现了谢儿玉的一些文件资料:他和黎欢的离婚材料,以及,他迁回燕州的户籍资料,包括,他为秋一水办理的取消在京临时户籍,他和秋一水的返回燕州户籍联名资料……摆明,他要和黎欢离婚,然后,带秋一水回燕州落户!   小权多伤心,她这是要一走了之,她还是回到谢家的怀抱,做他谢家的人!我呢,一水,我左小权算什么!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悄悄儿的,就准备这么回老家再一次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这次,小权是被伤透了,你不知道当他得知这些资料,那震惊的眼,红着……小权转身扶着窗台,那紧抓的手,多么用力……他低下了头,也许,那一刻,小权眼角着实湿润了,一生里,第一次付出这么多,结果,她根本不在乎……   至此,小权不想再听到任何事关秋一水的一切!   自然,他并不知道一水也出了车祸,一水昏迷了小半个月,一水甚至破了相,一水更疯了,啥都忘了……   徐俊心里再次感慨了下,   天下至宝,小权要什么没有?独独一个秋一水啊……   回到现实里来,   徐俊挺干脆地回绝了张邦臣,这事儿一点余地都没有,拆定了。   张邦臣当时脸色就难看起来,端茶杯的手也放下来变成单手捏着,   “什么一点余地没有?那凭什么总策的方岩家能不拆!哦,他家是卖闺女你了还是给了你下辈子养命钱,拆定了,他家就能不拆?!”   徐俊轻轻扭过头看他,眼中可锐戾,“说话注意点,可别把老子惹毛了,那也就顾不得你闺女、你下辈子过得好不好了。”   张邦臣脸一阵红一阵白,是不敢再翻腔,他知道徐俊他们的手段,真不能为一时过个嘴瘾就愤愤忘形了。最后,脸涨得比番茄红,“好!我就看看你明天怎么个拆定了,方岩家你拆不拆!”气呼呼走了。   徐俊冷笑,傻比。   结果,   真到第二天强拆时,   徐俊真遇见幺蛾子了!   拆到方家时,方岩要死要活,脱了军装光着膀子且完全不顾形象了,站在家门口大叫“你们谁敢拆老子家一砖一瓦,老子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想想方岩不过总策一个副参谋,平常看着也小心小意窝里窝囊,突然哪儿来这大的横气?   一开始“拆军”们以为他也就属于“狗急跳墙”型,怕你闹个屁,多少比你不晓得横几多的鬼难缠不照样一路被拆过来啦?于是,上去揪住他的人往外面甩,一个字,拆!   方岩泼皮一样骗赖一下躺地上!声嘶力竭叫“叫你们头儿来!叫你们头儿来!老子怕他不好跟左小权交差呀!”   一来,这方岩也太做得出来了,泼妇一招都耍出来了,   再,   主要是提及了“左小权”。   徐俊来了,   面对面,   方岩还光着膀子坐地上抽泣。   “说吧,您是哪路阎王给您做保了?这是跟您说,您后面元首的表娘舅家都得拆,您这是作啥呀。”徐俊也是哭笑不得,弯下腰问,   方岩一抽一抽,“我,我,我是小年亲口说,不,不能拆……”   “谁?”徐俊听清楚了,故意问一声,真是胆子大啊,幺蛾子都打到那位主儿身上去了!   “小,小年!小年说我家就可以不拆!”方大胆还真大声说了出来,   徐俊慢慢直起身,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徐俊他们这类魔王,生平最恨就是一些人不地道地专捡人的薄弱处使绊子,而他们的应对法,就是硬碰硬,好,你找我的软肋撒,老子就用我的软肋跟你撞个你死我活!   徐俊小声说,仿若是带着笑的,“行,先拆了再说,大不了我再给小年负荆请罪。”一使眼色,众人上去就要强拽起方岩,方大胆这下也彻底傻了,他们不买小年的账啊……   却,   这时候,   现场驶来一辆车,   众人看过去……也都一怔!   真是想不到啊,小年真的亲自来了。 ☆、3.67   徐俊着实是没想到小年会为这种事亲自过来……   小年稳雅走过来。这位去年的“将才之星”果然在军中威望日渐显赫,几次“大战役”的指挥漂亮夺目,引中外热议。“将才之星”的票选更是压倒性比第二名他的亲弟弟左小权高出近三分之一,无疑当之无愧的“少帅王”!   小年微笑,直截了当,“卖我个面子吧。他家缓缓。”   这下,徐俊还有说的么,当然“面子”这事儿不是给“左小年”,给的是“左小权的哥哥”。徐俊也干脆,不二话。微笑着稍抬手招招,按着方岩的放了人,徐俊啥也没说,扭头走了。   上了车。   由车窗这边看过去。废墟上,小年亲手把方岩搀扶起来,虚扶着他的胳膊上他家去了。   “这方岩到底跟左小年什么关系,”徐俊单手支着额角瞧着车窗外轻声问。   乔立摇摇头,“这还真没印象。”   “娄娄。”徐俊微蹙眉说。   小年走后,乔立他们也是精,知道不直接过问方岩。而是拐弯抹角通过方岩的老婆把底娄出来了。   “说是方岩家有一套影印版的三言两拍,小年看中了,想求了来,就许了这个大恩。”   “就为套书?”徐俊都觉得不可思议!   “确实是。所以挺搞人撒,小年啥时候有了这爱好,我以为他只喜欢看兵书咧。不过方岩老婆说,这书明儿不是小年来取,另外有人来瞧,如果成色人家不喜欢,有可能还不要这套。”   “那就是想要这套书的另有其人?嗯,也挺不容易,能叫小年这么费心思……得,还真把老子的好奇心勾起来了,明儿再来看看,到底谁这么大牌,惊动了咱将星王都成了跑腿儿的了。”徐俊谑笑。   小庄扶着秋一水的胳膊走出承田机场时。机场东向部分停机坪正好全部戒严着,大批军用物资在运向B32重型运输机上,据说,这是为今年开春首次大型海上军演做准备。而这次军演的总指挥权再次落到了红帅左小年身上,他今天正好也是开拔离开京城的日子。   就在那头小年登机准备离开承田机场时,秋一水时隔大半年,再次回到京城。不过,这次神经病依旧以“好久以来第一次来京城”的感受踏上这片土地,全都忘了咩,所以她还真是“时时”尝鲜,永远保持对“新环境”的探求欲……   秋一水那头妩媚的长卷发早已没了踪影,车祸后头部、脸部都经历过手术,那时候就剪掉了,就算经过半年的休整,如今也只蓄到肩头,乌黑的直发利落扎了个低低的麻雀尾巴,两边都有碎发飘在脸颊处,也有点刻意吧,得遮住脸庞的疤呀。黑墨镜,墨蓝风衣,腰身被掐得还是那般完美无瑕,身材不必说,其实脸蛋儿除了疤还是没啥说的,唇红齿白,星目媚神的……咳,就是那脸上的“星斗”每每叫人看了还是心疼,原来多完美的一个人儿……   林筑打开后车门,秋一水上了车靠椅背上摘了墨镜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大大呼出一口气,牢骚“灰真大。”   小庄上车坐她身边,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保温杯,扭开盖儿给她,微笑,“也是信你的邪,你一口气就这么走过来的?不憋死。”   林筑坐上驾驶位,扭过头来,“今天这事儿没办好,忘了承田今儿东机场全得运物资,弄得灰这大。一水,对不住啊。”   一水喝口水,瞧他一眼,“你这么说,合着我以后都不敢发牢骚了,受不起您这么细碎的对不起。”   没错儿,她还是那样顶级的嘎!   林筑小打自己一嘴巴,笑着赔不是,“废话不是,咱一水大度,哪会跟咱们计较这些。”   秋一水把杯子递给小庄,眼睛看向车窗外,人看着就是心情愉悦的,“我有多长时间没来京里了?变化真大,我得好好逛逛。”   小庄慢慢扭好杯盖,唇边笑意很淡,“给你都准备好了,肯定叫你逛舒心咯,就是,如今这京里更是鱼龙混杂,咱得玩低调些,别招惹了惹不起的。”   秋一水还望着车窗外,点点头,“我知道,杨征来时也是一再嘱咐要低调,”忽然像觉察出不对头滴,啧了一声,秋一水扭过头来看小庄,眉头蹙着,“你们怎么搞得像我多能惹事儿似的,我就来玩玩,又不是来造反的。”林筑开着车笑着连忙安抚,“哪是撒,是如今京里是不太平,元首女婿死了,争权夺利的,乌拉西啥人物都有,咱不跟他们参合。”秋一水哼一声,“操多心,咱想参合也不够格呀,认得谁撒。”小庄林筑都没再接这茬儿。   秋一水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亲眼瞧那套影印版三言两拍。   小庄后来给她也谋来不少套,看了,不是缺页就是残版,总没个舒心的。   秋一水后来其实也淡忘这件事了,不强求了呗。   最近小庄接着信儿,说总策一个叫方岩的家藏一套,还是九成新的,不过绝对是正经影印版。本来当时就准备遣人来求买,秋一水听着这事儿了,说,甭花冤枉钱了,我亲自去瞧瞧,是好的,再看人家愿不愿意割爱,坏的话,也就不花这功夫了。   一说她要去京城,第一个反对的就是杨征,被杨葡萄按住了:爸,你这表现得太明显了!你没发现一水这次车祸出来真的像“逆生长”了,样子看着小了,性子也往小时候倒着长,正是青春叛逆期一样,啥都跟你别着来。你要一味这么跟她这不行那不行,反倒叫她上劲儿。不如大方淡定点,顺其自然,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庄他们都不是善茬儿,比你更知道怎么护着一水。   葡萄这话倒真不假,   秋一水这第二回大难不死,就跟开启了“还幼”模式一样,越看越小。样子嘛,毕竟动了手术,人瘦了,加上发式变化,她如今都还在吃药进补,所以妆也少化了,虽然底子里的媚劲儿不减,可绝对是另一番漂亮了。纯艳。素颜的秋一水清纯的一塌糊涂,眼角眉梢一嗔一怒一笑一娇一嘎……除了那道“七星疤”,秋一水完全开启了全新幼妖感。   性子,着实也回到她更年少时的模样,冲得很,更犟更嘎。   杨征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无奈,同意了,不过倒嚼不少,秋一水烦死她老子了,完全把她当毛毛,好像她路都不会走了一样,出门没人跟着都不行!   所以,这一下飞机,秋一水也没耽搁,直接往清华旁水华园去了。 ☆、3.68   徐俊一听信儿有人到方岩家了,烟一按灭,起身就要走。   “慢着慢着,慌什么。”成部烟熏得眯眼叫住他,吃饭吃得好好的,忽然人叫不动鬼叫飞跑的。   徐俊笑眯眯边收起手机说了这事儿,成部一挑眉,“还有这事儿?那是得去看看,小年这是为谁操碎心哟。”放徐俊去打听了。   林筑靠车头站着低头点了支烟。   他没跟着进去是因为要在外头招呼这些晒在车顶的被絮。   这片拆的厉害,来时见不少店面甩卖,秋一水瞧见一家弹棉絮的小作坊就叫停了车。看了看,挑了两床。   结果来方岩家前儿一看,他家像钉子户一样独钉在这片废墟上,但是阳光真是充足,秋一水说正好把刚才买的棉絮晒泡(晒饱满),这不。林筑就守着这些被絮呢。   才抽几口,瞧见那边又驶来一辆京普,   林筑眉心稍一蹙,因为看清挂的牌照是空一政。他知道最近清华这片原空属大院儿拆迁闹得厉害,负责拆的,就是这赫赫有名的空一政。左小权的队伍。   林筑不动声色,嘬了口烟。静淡瞧着那车。   车在他车十步外停稳,   并不着慌下来人,似乎坐车里也在瞧他。   林筑是京畿警备的,今天接一水为低调开出来的是私车,不过吉普上晒两床被絮是蛮怪异。   你知道车里的徐俊一看那晒出来的两床被絮立即想到的是什么!……除了秋一水还有谁,去年冬里那些日子,只要天儿好。徐俊上她家给她洗过多少次被子?秋一水包饺子他吃,还说,现在先锻炼锻炼你们,以后接了媳妇儿知道心疼个人儿,帮她们做做家务。徐俊当时还怪笑。一水真贤惠!   再一瞧站车边这人……也非等闲辈。这他们都知道,秋一水在燕州玩得开,后头跟不少……心猛一紧!是秋一水?里头来瞧三言两拍的是秋一水?……徐俊忽然觉得棘手起来,难道,小年为的竟是,秋一水……   不行!这他一定得搞清楚!   徐俊心里急,面上稳着,下了车。   也不看车边那人,直接往方岩家去。   林筑他们防的就是这种状况,真没想到,是一水就跟京城犯冲吗,一来啥还没干就招人来了?……林筑肯定得拦,“喂,干什么的。”说的同时,烟已经扔掉,掏出手机边给里面的小庄发短信了,“外头来人,空一政的。”   徐俊根本不搭理,往里直走,林筑赶紧跑前几步抬手拦了,“干什么的?问你呢!”这一出手,哪知徐俊就还了手,将他手一掀,“老子的地盘轮得着你问?”林筑也不肯让步,上去再次抓住他的胳膊坚决阻止他往里冲,“地上你撒尿了你的地盘?”送徐俊过来的乔立几人上来就把林筑的胳膊撇了,“哟,这哪儿跑出来的野犊子,不知天高地厚了都!”林筑有点功夫,几番挣脱竟然脱了手,还踹了乔立几脚,这下彻底把人惹毛了,正要上来捉着猛揍一顿,“住手!你们又来闹?!”方岩跑了出来,后面,小庄慢几步,也没走出来,就站门口跟林筑使了个眼色。   林筑会意,估计方家有后门,头也不回,向车走去。   徐俊就是精,忽然大叫“堵后门!”人已经往后门跑去,   “砰!”   真是石破天惊!   一声枪响!当林筑掏出别在腰后的枪对准徐俊跑去的脚下石板开了一枪……好了,一场顶级对峙华丽丽地拉开了序幕!   秋一水坐屋子里的小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头,重兵重围!   她的队伍们和对方的队伍愣是把一块阳光颇好的废墟大晒场变成了一触即发的大战场!   小庄料想这次出来也许不太平,结果,真是这片土地都没站热乎啊,大战就迎面扑来!……早在林筑给他发了第一个短信,小庄就已经做万全之备了。是这样啊,既然想低调老天都不让,那权且就不装了,绝不能叫咱秋一水在京城这片土地上丢下半点份儿!   小庄在她跟前蹲下来,伸手把那套正宗三言两拍两手拿过来放她腿上,“你看看书,定定神,没大事儿。”   秋一水抬起头,微蹙眉,“这帮人是谁,为啥跟我过不去?”   小庄笑,“想得美,他们又不认识你,跟你过不去个啥。没看出来,他们是跟这家人过不去,钉子户呗,咱们买了人家的书,是不是得帮衬着人家别这么受欺负?”   秋一水神情缓和些,垂下眼,“我脑子疼,不想在这儿紧呆。”嗯,她着实是脑子开始疼起来,要不不是这副蔫样儿。   小庄扶着她膝盖头晃了晃,“嗯,马上走,姜堰开直升机过来接咱们。直接回燕州,下次再来玩儿。”秋一水点点头,又嘱咐了句“我买那两床被絮……”“收回来了,放心。”   回到成部这头。   小权来时,徐俊刚走。   成部还是把小年这事儿跟他说了说,小权显得没多大兴致,“既然小年的关系,留着吧。”既然他都放了话,方岩家的房子算保住了。   席间聊了些趣事,小权笑得惬意嘬了口烟,看来又恢复放松。   忽然成部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乔立。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屏幕,“估计打听出是谁了。”小权但笑不语,他现在许多自己的事都无所谓了,何况旁人,就算是他哥,他也没那功夫去搭理他的事儿,不过哥几个有好奇,瞧瞧也无妨。   成部接起手机,结果话还没出口,那头乔立就沉急低声,“又出幺蛾子了,我们被京畿警备的围了。”“什么,”成部收起笑意,夹烟的指慢慢弹了弹烟灰,听那边乔立具体说起来,脸越来越沉,“还开了枪?”这一说,小权看过来,成部迎上他的视线,稍点点头,话却是对乔立说,“不着急,有这大的胆子开枪就该有量承担后果。我一会儿来。”   跟小权说了经过。   小权也不像多着急,两指敲了敲烟灰,“给徐俊打个电话,叫他稳着点,围着就成,一个别放走。”   “嗯。”   成部点头,接着拨通了徐俊的电话,   “您这是探的啥事儿,搞出这大动静……”第一句话还是轻松的,却,听徐俊那头阴沉出口后……这下,成部自己都没觉察吧,他身子不由自主坐直了!   眉心这才叫蹙得紧,甚至,看都不敢看小权……   收了线,   小权绝对看得出他的异样撒,“怎么了?”   成部知道,闹到这个地步,瞒不过去的,   手里的烟放下,   “去看那套书的,可能是,秋一水。她现在估计就在那间屋子里。” ☆、3.69   这段时间谁敢提秋一水?   不提不等于她的妖气就散了,猛一提,就有种爆燃的效果!起码,在小权心口就是这么个结果,一根芒刺扎下来,血流。   小权带了比对方再多一倍的人马去围堵。务必把她困在里头,小权心口里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就看一眼!死了也不去想她了……   屋里,小庄把两床被絮叠整齐放她脚边儿,蹲下拍了拍她的手,“一水,外头发生什么也别出来。你就看你的书,头实在疼闭眼靠会儿,醒来我们就回去了。”秋一水支着头轻蹙着眉瞅他一眼,“别搞得像我是亡了国的李后主,这世道没王法了是吧,他们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走。”小庄低笑。“跟你没关系,谁敢拦你呀,我们这是在济世扶弱,积德呢。”秋一水真的是头疼,合了眼小声,“闹吧,总有你们现世报的时候。”   小庄出来。   明晃晃的日头盖不住皇城根儿下这些世家子弟的赫赫气势,   听说空一部连个士官都是世家子,名副其实的禁军队伍了,怎的不这样盛气凌人?   小庄平静地瞅着终于到来的小权,这些人把他们围的严实,连姜堰开来的直升机都给围着了,不就是等着这位来瞧一眼秋一水。   小权下车。   看见的,就是守在门口的小庄。   徐俊扭过头来,“哥们儿,这么闹一场有意思么,不就秋一水在里头。我们也都是旧识,来看看她怎么了?闹这大动静不无聊。”   小庄浅笑,“当然不无聊。也许你们不知道,秋一水在燕州就是这么个阵势,只有她点谁谁来见,没有谁想见她就能见的道理。你觉得这是闹,我们不觉得。一水在燕州一辈子没受过的委屈在京城全受了,这里显然跟她犯冲,所以自然再回到这地儿,我们得万倍小心。”   徐俊没有半点笑意,因为他从不觉得秋一水是享受不起这等阵势的,只是心中也有些气,曾经,他们对她也绝对捧至手心,是她辜负了……   徐俊眼中阴沉,“有时候不是水土不服的问题,有时候是人太薄情,你既念旧,没问题,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说一声不行么,不明不白玩一场未免太不把人当人。”   小庄浅笑未落,淡静得很有范儿,“别说能和她好上的,就是我们这些跟她没那种缘分但是心向她不少一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一点,你要真稀罕她,就别指望她把你当人。外头把你当人的不多么,缺不了秋一水一人。如果你想在她这儿找‘高姿态’,对不起,秋一水一小就是被这些不被她当人的人宠大的,她伺候不起傲娇派。今儿咱们也不用废话了,你们非要见她就把我们这些人撂下,跟您们白了说,我们就是给秋一水长脸的,她到哪儿,只要是我们这些人还在,万不会叫她受一丁点委屈。”   大气!漂亮!   哎呦喂,秋一水诶,你这真是何德何能,捞着这些妖魔对你若此巴心巴肝俯首贴耳的……不过,着实也叫人动容,秋一水一小跟这些接踵而至的妖魔打交道,从今次事件看出,真不枉费她为人仗义,有回报啊……   小庄后头这番话真是说给小权听的!   您就知足吧,   您能有福跟她好上,真还不知哪辈子修来的德行。看看我们,就算秋一水看不上我们,照样,我们对她忠心不改!你呢,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指望着靠秋一水来养您那傲娇心,趁早一刀两断,别想她是贤良淑德了,她已经被宠坏了,养不起您了……   可想,小权那心呐……七翻八腾,火烧一样乱!   甚至,脸庞发烫!   他怎么不知道秋一水是宝!他又怎么没把她当成宝!掏心窝子的恨不得把命都搭上,可,真像眼前这位说的么,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我难道真叫秋一水受委屈了?……   小权心里苦啊,   他老早就知道自己爱惨秋一水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会这么疯狂地爱上一个女人,   爱的怎么做都是错,爱的不知何去何从……   小权止住了脚步,望着屋子里,都有些泫然欲泣之感,   不见了?   见了,她如果冷冷淡淡,甚至一副恨我的模样,恨我把她逼到这个境地……小权不敢想,那绝对是他不能承受的。   不见,小权想她啊……是的,这半年来他挺着,骨头挺着,心挺着,实际,自己心里清楚,挺得有多辛苦,有多伤心。小权心里低说着,一水,你是被宠大的,我呢,难道就受过人白眼?我放不下身段,因为,我也是第一次爱啊……   正在小权抠心难决时,   他的秋一水还是心疼他的……当然,这种“心疼”从某种意义上说,解决了小权的“抉择”之难,却,加重了小权的抠心之感!不,她这是活生生要把小权的心抠碎了,再也不敢对她有一分一毫的拿乔耍骄!   秋一水出来了,   两手放风衣荷包里,   一丝柔弱之气都没有,更没怯意,   眼前一切不过她见惯的阵势,任他们胡闹吧……   她只顾她自己,   眉头微蹙,我头疼你得伺候我吃药呀,   谁也不看,   她直接走到小庄跟前,   “药呢,我实在受不了了,喝一颗。”   小庄也平常,先还劝一句,“你就再忍忍,今天不吃就连着三天不吃这种药了,怕你有赖药性。”   她眉头蹙得更紧,训起来,“我不知道赖药不好哇,这不疼的厉害吗,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我疼死在这里啊,到底能不能走,要死要活给个话呀,堵这儿死个人就好了是吧。”超级不耐烦!   小庄笑,“别张嘴闭嘴就是死,吓唬谁呀,阎王敢收你?你要吃药给你就是,别发火呀,血压又高了……”小庄手伸进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绒布袋子,看着,全是药……   一水?!!   莫说小权了,   就是成部徐俊他们看见她,谁不瞬间心惶变成了震愕!   一水脸上……一水这是怎么了?!   小权已经冲上去抱住了她! ☆、3.70   这才是真要了小权的命,秋一水脸上的“七星疤”看上去再个性那也是伤痕。   “怎么弄的……”小权多心疼啊,手抚上她的脸颊,一水也瘦了……怀里的一水却一副陌生的冷模样,镇定也不乱,任他抱也任他摸。眉心微蹙只是看向小庄,“我认识?”   小权抚上她颊边的指尖一抖,意识到,一水,把我忘了么……这是一股子更要命的锥心痛!   小庄掌心里的药丸递过来,倒是看着小权。“先叫她把药吃了吧,她忍三天没碰这药,这会儿看来确实是疼得厉害。”   小权有些惶然地松了手,   甚至不要水,秋一水熟练拿起两颗放进嘴里就吞了进去。小庄轻轻拍她的背,“你最好睡会儿。”   秋一水眉毛鼻头都皱一坨,显然药苦,却是扭头看小权,“我是不是认识他。”   小庄浅笑。“我怎么知道,你梦里见过他也未可知。”   秋一水醒醒鼻子,“不行,我这会儿头痛欲裂不能想事儿了,到底能不能走,不能走,哪怕丢牢里也算有个安稳地儿叫我睡会儿,能走的话就快走,这么磨叽真是叫人烦透了!”   小庄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小权,“喏,姜堰早来了。你先上去,我进屋把书和被絮抱出来。”   秋一水竖起风衣领。两手揣荷包里向直升机走去。再没看小权一眼。   小权的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她,人,始终笼着惶然似乎脑子还是懵的一样……“她到底怎么了,”   小庄收好药袋子,“车祸。”   小权转过眼看他,眼里明明白白都是痛了,“什么时候?”   “大半年前。脑子、脸都开了刀,现在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想想,小权那心该刺痛成啥样儿了,   “怎么出的车祸,”   小庄看向那头步上直升机的秋一水,似乎就等着他问这句,   “人祸。有人存着心害她,自是防不胜防。燕州是秋一水的老家,不说绝对安全,起码那是熟地儿。谁想害她还能有迹可循。若在京城,可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了。”   说完,小庄进屋拿东西去了。   所以说,谁也不是善茬儿,小庄如今行的就是“借力打力”!   明知秋一水的车祸叫“自作孽”,偏偏“话里有话”说成“人为陷害”,还直指“元凶”在京城!小庄他们恨死京城这些人叫秋一水吃尽苦头,很好,“借”你左小权这“冲冠一怒找元凶”把京城一池水搅浑咯,管谁谁谁受了冤吃了亏,都是活该!咱秋一水年前在京城小住那些日子受的憋屈不能白受了……   小权如今不是失了冷静叫小庄这钻了空子,着实,他信了小庄这番话也是有逻辑缘由:一水是车祸,不要忘了,谢儿玉也出了车祸!这两件儿不得不叫小权往深里想或许有关联,会不会,根本就是谢儿玉连累了一水!因为,谢儿玉的这桩车祸,如今众所周知,绝对的人祸,刹车失灵……   小权向直升机走去,   走着走着,跑起来,   秋一水绑着安全带,右腿压左腿,闭目靠坐在直升机后座上,   “一水,”   小权人站在门下,仰头喊了声她,   秋一水没动,睁开眼,   就这么居高临下轻蹙眉头瞧着他,   小权两手垂着,   沉稳,赤诚,心疼……   “我叫左小权,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去年9月24日,第一次做是10月7日。我们经常吵架,不,确切讲,是我经常跟你怄气。一水,我错了,我犯了个最不爷们的错: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你忘了我是对的,那个混蛋左小权是不值得你记着。不过,一水,还是给我个机会吧,重新认识我,别真的,丢了我……”   小权眼红了,直视着她,眼里有害怕有倔强有伤心……   秋一水似乎头更痛了,合了眼,头扭一边,眉心揪成了坨。   前头姜堰一直侧身坐着看他,   扬扬下巴,“别叫她回忆了,太费脑子。”   小权走上台阶,单腿跪椅座上弯腰双手捧起她的脸蛋儿,拇指摩挲着那道七星疤,唇吻上了她的唇,带着低低切切隐隐的哭音,“你还欠我一个晚上,你说算了算了,晚上给我的……”如何思念,如何心疼,如何自责悔恨着,小权啊,就眼前这么个糟心货,把他一辈子的情痴都夺去了……   成部徐俊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靠在后座儿合着眼的小权眉头锁得紧,   都不说话,谁心里也不好过,秋一水的状况是看了叫人太心疼,小庄轻描淡写“脑子、脸都开了刀,现在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听在他们耳朵里都是一刺,更别说小权了……   “谢儿玉那辆车……”小权突然开口,结果一发声才发觉嗓子哑的厉害,他咳了声,成部忙说后备箱有水,小权摇摇头,清了清嗓子,“谢儿玉出车祸那辆车我要亲自看看。”   “好。”徐俊点头,很干脆。   “谢儿玉……”小权扭头看向车窗外,“听说他失忆了,”   “是的,”成部神情也很认真,“我那天开会时还听老魏他们议论,谢家人对外口风挺紧,具体谢儿玉伤势如何,都没个确切。不过他们上次以党办的名义去瞧过他一次,看样子,头半年的事儿是不记得了。不过,还有个稀奇事,既然头半年的事儿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就忘了他主动提跟黎欢离婚的事儿,按说黎家人应该高兴,他们一向都挺稀罕这个上门女婿呀,但是,怪就怪在这里,听老魏他们说,黎三敏死后,黎家的事儿都是他那舅舅做主,如今黎欢还养在医院里,他们到坚决提出非叫黎欢跟谢儿玉离婚不可了,逼得谢家可紧……”   小权眉峰不得展,又咳了一声。是呀,怪得很,那天录音里从黎三敏的口气不难看出黎家可“稀罕死”这谢儿玉了,咋忽的就态度大变,放弃得这么干脆,甚至像嫌弃了?……   才到家门口,   没想,这困扰小权的“怪事儿”就被解惑了,   黎欢的舅舅候着他家门口,说,有事相商呢。 ☆、3.71   小权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上,脚边,一只灰黑的小狼崽围着转,时不时发出噗嗤噗嗤吐气声儿。   廖成超坐对面沙发上动都不敢动,不仅因着这只生猛的小狼崽,更因为小权的脸色。他单手支着下巴食指抵在唇边。若有所思,瞧着那转来转去的狼崽,眼里全是残酷之色。   没错,小权现在有点见不得这鲜活的畜生,想起他的一水处在那样一个不幸的病痛里,如果能换命。他会毫不犹豫宰了他眼所能及一切鲜活的迹象只为一水永远康健如意……   “您老就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您来这趟不是给咱们讲家史的吧。”   成部靠沙发扶手边坐着,一拍腿,笑笑说。这位从进来就废话一大堆,从黎家与左家两三辈子前的交情开始说。成部晓得小权现在心情有多糟,这位要还不赶紧进正题,小权一脚踩小狼崽尾巴上抛出去咬这“唐僧”个半身不遂也是有可能的!   “好好,我主要是想叙叙我们两家一直情谊不浅。小权,你知道如今三敏这一走……”又拿出手帕抹了抹眼睛,“我估计他最放不下的,可能就是三欢了。”   “三欢?”还是成部搭话,   “就是黎欢,她原名叫黎三欢,因为小时候遇‘三’就见灾,所以丢了她中间这讲黎家辈分的数字。提起三欢,真是一小儿就见佛性……”接着说了不少三欢的诡谲事,大体意思就是三欢非常人,不凡的人得了她更会不凡,如果平庸的人得了她。不仅耽误了三欢,还害人害己……   小权的视线已经渐渐移到对面这老东西脸上。   听出来了,他这是指桑骂槐说谢儿玉庸才一个,根本没将三欢的“灵气劲儿”用好,   那,   谁才真正配“拥有”三欢呢……   成部也看了眼小权,不得了,这贱损的老玩意儿是来卖“外甥女”的啊!   不过,可以肯定这一点了,   黎三欢其实是个男孩儿甚至连他亲舅舅都不知道!要不没恁大个胆子敢来小权跟前“卖人”……   “小权,三欢真是个宝啊,你想想这一小就在佛香里熏大的孩子,就我所知,谢儿玉是个软蛋儿,从来没碰过她!我想,我想,你要得了她……”跟小权的锐眼一对上。廖成超吓得一颤,赶紧说,“我知道叫你娶她肯定不可能,留着当个护身赏乐的玩意儿……”   连成部心里都叹气啊,   这叫什么,   呼啦啦大厦倾,树倒猢狲散,   黎三敏一死,黎家嫡传一脉至此就彻底败如流水,想想这黎三欢也是可怜,人还在医院躺着,亲舅舅就忙急着出来把他做“玩意儿”巴结权贵,还什么佛不佛,贱命一条罢了……   “她和谢儿玉还没离婚吧。”成部挑眉问,   廖成超屁鼓往前挪腰甚至往前倾,一副迫不及待解释,“离了离了,昨天刚办完了所有手续,再跟谢家一点干系没有。咳,这谢家也是扫把星,他家一个接一个死,连累了我家三敏也……三敏还是不够太狠心果断,谢儿玉的车手脚再动大些,下手再早些……”   “你说什么,”这下小权出了声儿,微蹙起眉,其实,眼底全是戾气,   廖成超看不透呀,他还以为小权终于来了趣儿,更殷勤,   压低声儿,“这是跟您们说,谢儿玉跟他那弟媳有一腿,年前儿非要跟三欢离婚,三敏大怒,宁愿除掉谢儿玉也不叫三欢丢面儿,吩咐人车里动了手脚,结果,咳,三敏都没等着谢儿玉咽气,自己却……”   小权看向成部,成部会意,微弯腰冲廖成超,声音也低,“那,谢儿玉那弟媳,三敏就放过了?”   廖成超此时为讨好小权,早已撒欢儿地满嘴跑火车了,“怎么可能放过?害不死她!个小表子,祸害多少男人了?害我老婆手都被谢儿玉个畜生剁了!……”廖成超说的义愤填膺,完全没瞧见小权眼底早已被残戾染透!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廖成超肯定恨死秋一水,且就顺驴下坡臆测承认三敏也绝放不过秋一水。哪知他这泄愤一胡诌,就此叫小权完完全全认准了“仇家”,好,黎三敏,原来是你个王八羔子害了一水!你以为你死了事儿完了?死了,老子也一分毫不得放过你,放过你黎家!誓要将这仇翻百倍报回来!!   小权似完全放松地更往靠背上一靠,甚至泛起微笑,腿翘着,两手掌在两边扶手上,霸气壮美,就是一切恣意玩弄掌间的王者之姿,   “好,多谢美意,这尊小佛,我收了。廖公放心,往后黎家的事儿就是我左小权的事儿,一定担待好。也烦您好好看顾三欢,一切用度照旧,甚至,更好。我的人,可不能亏待了。”   “是是!这您放心,我就这一个外甥女儿了,再不照顾好,怎么对得起她逝去的爹娘兄长……”廖成超立即起身弓着腰连连点头恨不得作揖下跪道谢!心里乐开了花呀,能找着小权这样如今强霸如日中天的大靠山,终于解去了“黎三敏逝去黎家败落”的厄运,他一家子照样可以吃香喝辣过要啥有啥的霸道日子啦……   待这毫无羞耻心的老蛀虫一走,   小权……成部回头看,   “呜咦!”小狼崽一声惨叫,   小权狠狠一脚将它踹离好远!   小权拉扯开衣领走至窗边,两手撑腰间,重重喘着气,   成部知道他此时有多恨!   许久没见这般怒意形于外的小权了,   站在窗边的他,一身都笼在戾气里,从里到外都浸着狠毒!   成部知道,小权这些年来成熟稳重不少,甚至学起韬光养晦,意在这天地间真正立下一番事业。小权一生顺风顺水,确实这几年的势头也按着他所想,一步一步,你说他有朝一日冲向那巅峰也不是不无可能。   尔今,成熟的小权心里有了人,   秋一水到底是有福之人,   她要早几年住进小权的心,可能真的会落个两败俱伤,小权那股子刺头劲儿,真会害了她也会毁了小权。   但是,恰恰是这个时候……恰到正好,小权处在了他人生里最锐意的时刻!秋一水霸占了他的心,不仅不会阻挠小权的强大,反倒,是一注最强有力的动力!……小权步步为营,“复仇之路”,长远来看,竟是他人生里最重要的转折之路了! ☆、3.72   在进京的燕曲高速上,平稳行驶着一辆小沃尔沃。   西欧开车,秋一水坐副驾上,正在翻阅小六六入选“国培围棋班”计划的资料。   你说她心里没有数?她心里还是有数的。自己这次遭遇的车祸一定不同寻常,忘掉了不少事,不过周遭这些亲故心疼她一睁眼后的稀里糊涂。编出各种谎话迎合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整,随着秋一水逐渐的康复,脑子还是稍有好转的,起码,一些事她不会再大惊小怪,首一条。六六都这么大了?……一开始西欧还不敢把六六带她跟前来,跟着大伙儿一起哄她,是秋一水一次无意看见她钱包里自己和她母子的合影,西欧知道瞒不住了,可真不知道怎么说呀!哪知一水着实有一水的大气,她抬抬手:甭解释了,你们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也懒得想太复杂的事儿,暂且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吧。就。真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来了。   今次是六六被选中这个“国培计划”,秋一水身为干妈必须要帮西欧拿些主意,于是“力挽狂澜”一定要单独与西欧往京城来办事,谁还拦得住她?再说,你确实也是箍不住她一辈子,只能说任她,真有了事儿再解决。无论杨征还是小庄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只要一水舒心就好。   “这得搞半年,看来你得在京里租套房子。”秋一水瞧着资料蹙眉说,   西欧两手掌着方向盘,神情严肃……秋一水坐在车里她得更小心万倍地开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西欧一切求稳,决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嗯。不租,他们有托管老师,我该干嘛还干嘛,不用陪读。”   “那怎么行!”秋一水才要抬高音儿反对,哪知西欧比她还凶,“闭嘴!我正在开车,有什么下车再说!”秋一水看着她又觉得好笑,这次车祸后,她坐谁的车谁都紧张!周遭人更是杜绝她开车,秋一水自己倒没这惧怕,别人比她怕!她一挨方向盘,多少人恨不得哭……算了,秋一水也体谅他们的忧心,自觉配合他们的小心翼翼算了。   这一路就再没有说话。   秋一水单手支着头看着窗外,想她自己的事儿。   其实,这次上京。除了六六的事儿,还有一件儿,她得亲自去证实一下。   这大半年来,时不时就会做上这么一个梦,   梦里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水,忘天忘地你不能忘了我的忌日呀,今年你没来给我烧纸钱浇地酒焚经幡,我在地下日子过得苦啊,一没钱挥霍二缺口酒养精神三还被各路小鬼坑……快点!来给我上个坟,要不我总来吵你瞌睡啊!……”   真的是隔三差五就会被他“叨扰”,   有时候他几会撒娇哦,光听声音秋一水就有种骨酥魂软,   有时候那就是个畜生!破口大骂,说她无情无义,只顾自己在上头青天白日下吃喝玩乐,不管他在地底下水深火热……   终于有天把秋一水搞烦了,梦里跟他对骂“你哪个坟头!看我不去烧了它!”   “九贝山正宗坐北朝南,‘王’字正中众星捧月七排七位……”他不无得意地报出自己的坟冢门牌号。不得不说,秋一水不奇葩地一辈子也就求个好风水宝穴吗,十分艳羡,他的位置着实属上上大好地儿!   他像知道她所想,“一水,别羡慕,这位置还是你给我选的呢,只能说,你眼光好……”   所以,她这次来第二件儿,就是得亲自去九贝山瞧瞧,这坟头到底是个什么鬼住着在!这大半年,把她都吵晕了……   秋一水上九贝山这天,阳光不错。   阳光好,适合两类人出来活动。   一,病人。   这天,小宝也想出来走动走动。   他出院后基本过着悠闲的养病生活。   谢家亲族里的几个叔伯轮番来“游说”:儿玉,看看这京里还有什么可呆的?你都快被人害死了!回来吧,燕州到底是我们老谢家百八辈子的基业,咱重振旗鼓,就算做个逍遥王爷又如何?……   他和黎欢也彻底散了,京城着实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   可是,   小宝总觉得心里有事,他还不能走,到底是个什么把他牵这儿他想来想去又实在没有头绪……是等着黎欢二十二岁生日,瞧瞧那叫吴吟水的和尚到底要给他啥?好像又不是因为这,毕竟,黎家一来提离婚,他随缘地也答应了,并没有从前那般渴求知道结果了……是个什么呢?小宝其实也懊恼。   这些时来,他也算提前过了过逍遥王爷的日头,   每日浇浇花,练练字,看看书,跑跑步,   经常包饺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爱包饺子,一包一大锅。   昨儿跑步回来,看见路边一个卖野兔子的,   儿玉想起小阳最爱吃兔肉,   买了只回来,剁馅拌大葱又包饺子……(汗)   今儿见天大好,提了壶花雕,再就是这些饺子,来九贝山看看小阳了。   二,还有一类人也爱艳阳天出来。   九贝山并不太平,   它说是“富贵山”,多少大富大贵之人葬于此,   可就是这种“富贵”纵的,搞得这片“靠山吃山”的人越来越好吃懒做,纯靠发死人财来养命,   你说祖辈们靠发死人财,至少还在自力更生,   如今这出来的二世祖三世祖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开始往歪门邪道上捞财,   盯上的就是来上坟的年轻女子,   见着“好心好意”来给你送“祭奠汤”的,千万别喝!   因为里面有料,还带“色”的,   一喝,情潮汹涌,   这些人倒不会碰你,   把你撩骚主要是为拍照用,   想想,你在你先人坟前自摸,这要放到社交网络上……够缺德吧!   没几个女子扛得住这种敲诈,乖乖往银行账号上打钱吧。   这些人使这个手段其实也算足有脑子了,因为犯罪成本低,且他们从来没有侵犯过任何女性,就算入罪,惩罚成本也低。屡试不爽。   选在艳阳高照时出来,特别是正午,主要是那时候九贝山有个奇异的气象特征:容易起雾,方便这些人作案。   好了,这下好,   日头这样好,   九贝山,却又开始风起云涌不太平了…… ☆、3.73   你知道守陵人历来都不容易。   南梁豫章王萧综的妈妈吴淑媛,最初是前朝齐东昏侯萧宝卷的妃子。齐国被灭后,吴淑媛被梁武王收编鸟,七个月后生下萧综。   大伙都怀疑萧综是东昏侯的种子,在梁武王这里下载完成了。萧综自己也怀疑。他听说民间有种滴骨认亲的方法可以验明身份,于是“综乃私发齐东昏墓。出骨,沥臂血试之”,抠开了东昏侯的坟,刨出尸骨将自己的血滴在尸骨上,血,唰一下渗进了尸骨里……完成了这番“坑爹”程序后。萧综把当地守陵人全杀光,一个活口没留!   还是这个萧综,他觉得爹坑得不过瘾,还要“坑仔”。本着严谨求真的科学精神,萧综又设计了对照组验证试验。他将自己两个月大儿子杀死,先厚葬,守陵人上千。熬过良心谴责后,继续作怪,把儿子的尸骨扒出来。再将自己的血滴在上头,他家人的骨头几乎就是护舒宝,见血就收。血,唰一下渗进了尸骨里……又杀守陵人,光光光!   所以,秋一水从来对守陵人都是带着崇敬心,   山脚下,一个估计生二胎的孕妇递给她一碗“祭奠汤”,说山里规矩,喝了祖宗都知道你的孝心,一碗八十。秋一水掏钱喝了,祖宗什么都是鬼扯。主要是这些守陵人靠此为生不容易……   上了山,秋一水喜欢这种氛围。暧昧的云雾绕山头,暧昧得她竟也心痒难耐起来……   她心口忽得涌出无限情潮,那滋味好似吃了一碗上好的芋泥,肥、甜、粉、软、烫,交相融合,秋一水身子软成泥,脸庞似乎蒙着露水,透着梨花带雨般的美艳,回到了,那个欢愈的时代……   “小宝,你真好,深得朕心……”她喘出这句话时,他们的身体似乎得到了统一的指令,有了配合。   节奏出现了,合缝合榫。神奇的节奏挖掘了他们身体内部的全部势能,可以说。锐不可当。   这也是儿玉万万想不到的!   他提着花雕、饺子从侧麓上山来,   拨开云雾,看见的就是小阳坟头前,一个女人摔坐在地上,盘腿,像个菩萨。三个男人,一人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她,另两个均弯着腰,对她“脱呀,你不热吗。”女人一手扯着衣领,一手撒手人寰般摊在膝盖头上,分明热,可就是不解扣子,仰头如泣如诉地望着他们,一人声音变了调,“妈的,这是个妖精吗!老子光看她这张脸就硬了!不行了……”就要往前扑!另一人牢牢抱着他,声音也有些难耐地抖,“不能不能!这女的邪乎劲儿太大,说不准真是妖精……”举着手机的人也嚷“你们他妈到底干不干这票!不干,去你妈的,管她妖不妖精,绑回去玩了再说,这种极品几人几辈子睡得到!”就在三人欲虫上涌准备破釜沉舟不顾原则抱走这妖精先仙死再说……儿玉一声喝!再次天神降临,救秋一水于水深火热中!   以一敌三,   这三儿虚亏货哪是过了这多时逍遥王爷休养生息儿玉的对手,   最后,一人照他身上掷去一玻璃瓶子,鼠窜而去!   好死不死,这瓶子里装的还是“祭奠汤”,几滴溅到儿玉唇边,一开始闻了闻发觉不是强酸之类,没当回事,抹了抹,再去过问坟头歪坐的女人时……儿玉只稍一弯身伸出单手要扶起她“你没事吧……”秋一水已然张开双臂哭泣着如遇爹娘,“小宝,你可算来救驾了。”……   历史的天空苍茫,   历史的天空也充满奇葩的轮回,   儿玉在她心里眼里是小宝,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篡改了!   哪怕她忘天忘地忘记祖宗,只要她走进“则天皇帝”模式,小宝那就是“骨血必备”,如何剥离都剥离不开……   说来,小宝脑层表面还没忆起她,   那意识、动作却早已再熟悉不过地接纳她,遭她摆布,任她“摧残”,   秋一水扒在他身上,小宝两手抓着她腰那儿,想推的,可应接不暇,她唇已经覆盖过来,刚儿那几滴催艳剂加之秋一水的濡沫持续发酵,小宝想推的手无论如何也采取不了对策了,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她zhe泣的嘴,她娇糯又带小霸王气息的舌头……无不拽着小宝迅速往崖底坠!   “小宝,你真好,深得朕心……”   就在这薄雾冥冥,阳光暖暧地穿透进来,坟头杂草前,   她将他抵在不分明的小石路边,衣衫俱整,唯两两下留处紧榫般结合!则天皇帝终于彻底强霸了一把,将小宝半强迫拆吃腹中。   大多还是小宝底子里有她的影子,半推半就更像纵着。小宝怎么就知道腰腹什么时候收,顺着她的颠簸;小宝怎么就知道她的身子其实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晶体,他如何拨弄,就够闪亮,就能如花美眷般碎在他的峰头;小宝怎么又知道,她有多少个神秘的通道,每每这样一动,那样一冲,她就快活地仰头直倒吸气……小宝自己也在氤氲不清里,但是心中明镜:我跟她搞过。且,她是我唯一搞过的女人。我确定。   秋一水说上山瞧个坟,当时西欧在山脚下就跟她分了手,先去接儿子,再来接她。   这山上埋着谁,西欧心里有数。当年谢小阳死在大年初一,秋一水忙到正月十五才敲定这块宝穴。   既然她说稀里糊涂过,西欧也不干扰她稀里糊涂的脑子了,有些事,一水需要的只是时间,她会慢慢想起一切的……于是任她上山去自己寻求真相。   结果,西欧把儿子都接回来了,还在山下等了刻吧来钟,秋一水还没下来?   西欧只有牵着小六六沿途上去找。   这大午后的,谁会瞅这个点儿上来上坟,一路上一个人毛都没有,雾气却越往上行越重。   西欧给小六六戴上帽子衣领也竖起来,“怕不怕,这都是死人。”笑着问小儿子,   六六今年入四岁了,虎头虎脑的样子,却长着颗聪明小脑袋瓜子,要不被“国培计划”看中?才四岁呀,前途无量……“不怕,妈妈不在就怕。”尽说大实话,不过也够西欧开心的了。   到了谢小阳那宝穴跟前,雾蒙蒙,好像看见两个人对面抱着坐在石阶上……西欧抱起儿子疑惑走前儿几步,“一水?……”待一看清,捂住小儿子的眼睛转头就跑,“秋一水!!你真是一黏上小宝啥有伤风化的事儿都干得出啊!” ☆、3.74   西欧真是由心佩服这小宝,据说他车祸更惨烈,估计人遭的罪更大,想来也知道挺过来不容易呐,可人这性子咋就这么天定神授般,一如既往稳得跟菩萨一拼。完全没受大难影响。   就见他妥妥给秋一水扣好衣裤,他中“祭奠汤”的招儿少些,主要是被秋一水强霸蛊惑行了这有伤风化的事儿。窝着身子靠那儿的秋一水则不同了,恹恹欲睡,耗尽心神一般。小宝回头,西欧这才抱着六六赶紧走近。放下六六,六六扑秋一水身上“娘,娘”地叫。   “她是我儿子干妈,你别误会了。”西欧首先解释清楚,   小宝点点头,没起身,“你也认识我?”   西欧看见秋一水打盹儿样儿头垂着,身子往一旁滑,小宝一手抓住她胳膊稳着。六六半边身子还赖在秋一水腿上,调皮地估计是看到小宝拎来的袋子了,像小虫子一眼蠕动着往那边一点点蹭,想看看里头是什么……   西欧看着儿子,看他有没有胆子真去碰陌生人的东西!回答小宝的话没耽误,“当然认识,你和她大半年打得火热,又这么有缘同时出车祸,还这么奇葩地同时忘了对方……六六!”果然,这孩子邪的不成名堂,真敢去碰陌生人的东西了!西欧大喝儿子一声!   小六六明显吓得一颤,差点栽地上。不过,才好玩儿。他自己爬回干妈身上,回头,还一本正经样儿,“妈妈,袋子里是什么?”   西欧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时候不是训儿子的时候,秋一水参参神,怎么能叫她睡这儿?再说,怎么这么个状态?又犯病了?西欧更走近秋一水弯腰摸上她的额头,“怎么这样晕晕乎乎的?”小宝倒伸手把袋子拿过来,打开,拎出里面的保温桶,“她估计是被人下了药。”扭开保温桶,“吃饺子吧。”微笑着把保温桶两手端给小六六。小六六只敢望着妈妈,你说这孩子鬼吧,他还是一本正经。“干妈最爱吃饺子。”   西欧却蹙起眉头问了句,“什么馅儿的?”   小宝答“兔子拌大葱。”说着将保温桶里折叠的勺别开,舀出一颗热腾腾的饺子喂到孩子嘴边,“尝一个吧。”真是大大滴暖男一枚。   西欧点点头,“这就对头了。”你说是她亲儿子吧,他以为妈妈这点头是同意他吃了,大口包下饺子,虎头虎脑真是可爱。西欧也懒得搭理她这糊汤小子了,忽然下巴一抬,指了指秋一水,“你喂她吃一颗试试。”   儿玉顿了下,   还是舀起一颗递到那垂着脑袋的唇边,一水现在欠瞌睡,有点不耐烦,眉头蹙着像小孩子头往一边侧,小宝很有耐心,跟着,小声说了句“好吃。”这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也许他并未注意到。秋一水真是听了他的声儿就张嘴了,估计半梦半醒,微眯开眼,小宝勺儿往那嘴里轻轻递了递,秋一水张嘴小咬了一口,“什么馅儿的?”边轻轻嚼边问,“兔子拌大葱。”小宝稍放下拿勺的手,秋一水嚼着嚼着又彻底合了眼,末了,添了句“太淡了,稍微拌点辣子里面。”她还动了动把自己外套裹更严实些,看来真准备大睡一觉的阵势。   西欧看向小宝,谆谆教诲般,“看看你被她毒害得有多深了,包饺子包的都是她最爱吃的兔子拌大葱。我今天也不多说什么了,我估计这是老天对你的考验,看看她,”西欧指了指秋一水,“算破相了吧,实话跟你说,脑子更不清白了。你呢,也算从头再来,把她彻底忘干净了咩。没事儿,看势头,你们都有想起来的一天,就是趁此空窗,你没之前那些因素影响的情况下,看还会不会再稀罕上她。咳,”西欧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说实话,我觉得这样还公平些,你要分清楚你到底是稀罕她这个人,还是她复杂身份带给你的冲击。依我看,你凉薄得厉害,不容易上心,秋一水要不起因责任感而生出的情爱,她要的是更纯粹的心有所属。”说着,西欧像演讲一样还握了握拳头。   这里说一下,西欧这番话纯属“火上浇油”,有点冤枉小宝了。之前,小宝稀罕牵挂秋一水那心还不够纯粹啊?都为了她大开杀戒剁手了!不过话说回来,西欧这也是心里着急,她知道秋一水同样有多稀罕小宝,生怕小宝趁他们彼此都忘了对方这个期间,凉薄冷情的性子又回炉,哎,这种男人要重新再想捂热该多难呐。西欧这也是在打“预防针”,得把小宝对秋一水的热情一直“高调吊着”,免得小宝高冷范儿又回潮,就算将后来秋一水再想起来重新收她的小宝,又得劳神又伤心……   其实,儿玉心里是有数的,   他要不是对眼前这个女人有非常非常深厚的感情,刚才一些行为不是怪异极了?他确实只是暂时忘记了她,忘得这样彻底,估计也是记得太深刻的缘故。西欧的话,他听进去了,看来寻找关于她记忆的同时,也真是一个自我审视的过程……   小宝一路抱着秋一水送到西欧车边,轻轻放在后座儿。最后,看了眼她脸上的伤疤,   “这是车祸弄的?”   西欧点头。小儿子也爬到后座儿靠着干妈坐好,西欧给他绑好安全带。   “怎么出的车祸,”小宝这得问清楚,   “人祸。”西欧叹口气,   “人为陷害?”小宝蹙起了眉头,   西欧着实没想那么多,她的想法是,秋一土个大祸害,一出来就害一水出车祸,不是人祸是啥。又无奈点点头。   可惜,小宝会错意了。他往更阴暗的方向上想了……他的车祸摆明就是遭人陷害,如今,一水也是人祸……你叫小宝怎么可能不把这两起“人祸”往一堆儿上想?这下好,逍遥王爷的日头到头了,小宝觉得招惹自己的人必须得付出代价了!   你看看,你看看,   这事儿发展的就是这么阴错阳差!   小权因小庄的“故意”把矛头直指黎家,   接下来,   小宝因西欧无心一“错引”……剑指黎家也是迟早的事儿! ☆、3.75   路口停红灯前,西欧就听后面儿子说“妈妈,飞进来一只飞蛾,它会把干妈吵醒的!”   是有一只蛾子关车里了,扑扇翅膀飞来飞去就是不往前座飞,自然西欧也没办法把它弄出去。   正好红绿灯。   西欧回头嘱咐儿子,“我现在把后座车窗打开,你别乱动,让它自己飞出去。”六六乖乖点头。   后座靠右车窗缓缓而下,小六六仰着小脑袋盯着那只飞蛾,小嘴巴蠕动“快出去呀……”   巧了吧。   正此时,停在他们这辆小沃尔沃右侧的是辆单门三菱EVO。   驾驶位的徐俊正两指夹着烟支车窗边,也是百无聊赖等红灯。   旁边小沃尔沃缓慢放下车窗,他无意往这边一瞟啊……首先看到的是个小儿子仰头望着啥,念咒一样,接着蛮生气地喊“它怎么就是不飞出去!”被绑着安全带的小身子开始往上跳,一手在那儿扇。里面前座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动!六六,我跟你说了的啊……”这时候。男孩儿旁边本来盖着外套的一团动了动,“怎么了撒,”徐俊心一紧,好像秋一水……因车窗并未完全降下来,所以看里头也不分明,   “一只蛾子,”前座的女人说,   “看吧,把干妈吵醒了!”小男孩儿不依地叫,   “还不是你乱动,”前座的女人训他,   “好了好了。一只蛾子你们也能费功夫吵……”那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人。她只及肩的直发有点乱糟糟,显然才睡醒的样子,眉头蹙着。出来后,又弯腰向车里一手乱扇了几下,听见小儿子兴奋地叫“飞出去了!”她赶紧上车,“关窗!”说着时,车窗又缓缓合上,合上前儿还听见小儿子叫“别又飞进来了!”她的声音“再飞进来就地正法!……”这时候正好信号灯转绿,小沃尔沃稳健启动前行。   徐俊早已熄了烟,全神贯注跟着它,   就怕跟丢,赶紧拿出手机,“小权,我看见一水了……”   这次来京,她和西欧住在位于解放路的海空一局招待所。   部对招待所么,条件不是顶好。可贵在清净,环境还不错。侧楼一面墙的爬山虎,楼下还有个小篮球场。   秋一水进了屋就洗澡,还说“我怎么这么乏呢,还做了个春萌……”西欧盯着她“刚儿发生的你都不记得了?”“记得什么,我又犯病了?”西欧这就没办法了,刚儿她着实是犯病又过了把则天皇帝的瘾,就算之后半梦半醒样儿,这会儿全醒估计脑子也是浆糊。哎,还春萌,你实打实又把小宝睡了,醒了就不认,真行!   算了不管她,西欧搪塞过去,她的日子有多混账也不少这一桩了。秋一水冲了个热水澡出来,脑子彻底清醒,这才跑去问西欧“你去九贝山接我的?我在山上又犯病了?哎呀,那坟是谁的我还没记着呢……”正在说时,忽然听见房间里小阳台上六六的尖叫“大黄蜂大黄蜂!”   两人赶紧冲进屋里,   看过去……   小六六踮着脚攀着阳台栏杆直跳!   何止小六六疯了,   只怕方圆百米的小朋友都得疯!   除了密密麻麻飘上天的大黄蜂汽车人的气球,   楼下小篮球场上还有一个超大的大黄蜂气垫玩偶,底下明显还有工作人员在加气,它还在不断扩大,直往小六六所在的三楼“长”来!……   这一幕,不知怎的,在秋一水脑子里一击!她好像见过这一幕……那时候,六六也是在一个小露台上跳,楼下,一只大黄蜂玩偶在风中朝他们招手……   说实话,秋一水也很高兴,那大玩偶总算“长”到他们阳台跟前了,秋一水抱起六六去摸它的头,“好大哦!”小六六兴奋极了!   好玩的还在后头,   外头有人敲门,西欧把门一打开,几个弄玩偶气垫的工作人员礼貌站在外面,“您好,这只大黄蜂其实是一个气垫滑滑梯,我们需要用您这里的凉台架设一下。”西欧也是瞧着稀奇,让他们进来安装了。   果然,经过近二十分钟的架设加固,这真的是个高三层楼的滑滑梯!大黄蜂变幻的“钢筋”间就是它的滑道,一位工作人员亲自演示了一遍,真的很安全。   秋一水跃跃欲试,她指着也按捺不住的小六六,“等会儿,干妈先试试,如果真好,带你一起滑。”小六六在妈妈怀里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乐开花。   秋一水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到滑道上,   两手掌着两边扶手,说实话,些许紧张,毕竟三层楼高呢,但是,无疑,十分刺激!   往下看去,   望见,   小权竟在出口处,   蹲下身子,两手张开,仰着头,“一水,下来,我接住你。”   这一刻,   秋一水忽然觉着,自己是能把一切交给他的,哪怕生死。因为,就算这么远的距离,秋一水依然能清晰见到他眼里的,坚定,一心一意的深爱……   一水松了手,   乘着风带着欢笑滑了下去,   冲入他怀抱的那一刻,一水感觉他稳稳牢牢地抱住了自己,那是一种再不罢手的坚决,甚至,有种失而复得的泣痛感……   小权是再没有把她放下来,而是就这么抱着她走回三楼,   秋一水当然挣扎过,小权把脸埋在她心口,“让我抱抱,让我抱抱……”音儿真是都快哭了,秋一水渐渐没动,任他抱着走回楼道,没那多人看着了,她才低头看他,“你以前是不是也弄过这个大黄蜂给我。”   小权猛然抬头,“你想起来了?”   秋一水轻轻摇摇头,“我只是觉着似曾相识。”   小权低下头,两手一收,抱紧她的背脸往她心口更揉了揉,“没事,没事,有似曾相识就说明你心里有我,一水,我等得了,就算你一辈子也想不起我是谁,我也等得了,大不了,我再努力往你心里挤,哪怕只挤出一个影子……一水,就是别扔下我……”   秋一水,慢慢抬起手,指尖动了动,最后,还是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以前要么爱惨了我,要么恨惨了我,肯定做过许多对不起我的事儿是不。”咳,再煽情,她还是会小肚鸡肠地揣测,   不过,能得到她的回应小权已经对天地感恩戴德不知几万分了,   仰头密密实实吻着他这一世的劫数,   是呀,爱也好,恨也罢,不管哪种,都是往惨了永不翻身上走,注定,就为她一人了…… ☆、3.76   “我们能蹭点儿面吃不。”徐俊恬着脸笑,   “我煮了这么一大锅肯定有你们的。”秋一水边关火边说。   就在招待所里煮了一大锅鸡蛋面条,六六玩滑梯也累了,他最近也有点闹拉肚子,都是家里煮些清淡的面条给他吃。   小权听说六六在京上围棋班儿,“总得有人照顾他吧。在京有个落脚点还是好些。”   西欧捻了一颗秋一水自制的腌萝卜,“哎哟,酸了。”接着回了小权的话,“本来那以前在清华那边租的房子蛮好,她虽然回燕州了,我和六六还能接着住。后来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要死要活非要拆那块地,房东哭着把我们的租子退了,王八蛋,无良开发商,咒他生……”这还得了!徐俊赶紧打住,“孩子在这儿孩子在这儿,咱留点口德。”西欧看一眼乖乖吃面的小六六,“没事儿,我六六也恨那王八蛋。那房子底下压着他祖宗是咋了,还限时我们清东西走人,六六一大些玩具都在里面埋了,王八蛋。”六六也跟着说了句“王八蛋。”小权吃着面,仔细看,耳朵是有点红滴。   秋一水没理这边的茬儿,她在尝她的萝卜,“酸了么,还好咧。”咬了半颗丢小权碗里,“你尝尝,也酸?”小权放嘴里嚼,牙梆子都快酸掉了,不动声色地说“不酸。”西欧瞄他一眼。“他现在恨不得喊你妈,敢说酸么。真的酸了,你现在口味越来越重。”秋一水轻轻摇头。“我舅口味重。他爱吃酸口辣口,我总跟他说还是吃清淡点好,他说口里没味儿,上次去看他,我舅又瘦了……”秋一水想起她舅舅,整个人就沉浸在忧伤里。   徐俊接嘴,“你舅舅不是……”   哪知,西欧一下站起身,“哎呀,忘了!一水,你快带六六去那前头卫生院打吊针,昨儿那刘大夫跟我打电话说她今天七点有事儿,早点去早点去。”   秋一水“哦”一声,六六抬头“我面还没吃完呢。”西欧手一招,“允许你今天吃一块蛋糕。”六六立即扑秋一水怀里,“我要吃巧克力熊猫!”秋一水忙活收拾腌萝卜,他们都说酸就不给他们吃了,边扭紧那盖子,“好,巧克力熊猫,不过打完针再吃。”贤惠得也是一个好妈妈。   徐俊把嘴一抹,“我吃完了,哪儿打针,我带他去,六六,叔儿给你包个厅吃巧克力熊猫好不好。”西欧筷子一点,“你坐下。”   于是乎,   在西欧同志的“有序分配”下,神经病带小儿子去打针,被支走了,接下来,西欧开始“教育”秋一水的这另一路队伍。   小权微笑着还是把刚才一水收拾起来的酸萝卜罐儿扭开,再酸也捻出来吃,一水做的咩,“什么事,你尽管交代吧。”瞧瞧,人神就是这样,心里明镜着呢,   西欧也干脆,开门见山,   “秋一水的舅舅上次放出来是你操作的吧。”   不可能是小宝,杨葡萄说过他爹警告过小宝万不可搭理秋一土。那剩下来,估计就这位了。   小权点点头,没隐瞒,“是的。她舅舅现在如何,我还想合适的时候去拜访拜访他……”话没说完就被西欧直摆手的动作阻住了,“千万别再干这傻事儿,她舅舅现在好容易被秋一水的爹,哦,就是杨征,不晓得花几大的功夫又弄进牢里关着,您可别又跟大局唱反调,把他再弄出来,非害死一水不可!”   小权停下筷子,眉头都蹙了起来,“怎么这么说?”   西欧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不信,总站一水这边考虑,你知道秋一水是杨征抱养的,那牢里的,才是她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舅舅,可不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着呢。以前老听杨家人说她这舅舅是害人精,我也不以为然,因为,杨征跟她舅舅那是有前债瓜葛。可这次,您把他舅舅就只放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哎哟,秋一水去接她舅舅不就出这车祸了?”   小权怔着,心里,又抽痛起来。   哎,这人呐,太心疼一个东西有时候是存主观性,会模糊一些理智。小权恁精一神,要旁人,这时候肯定得见疑呀,哦,那秋一水的车祸到底怎么发的?他得往下头问呐……结果,这小权现在是听不得半点关于秋一水车祸的事儿,因着这车祸他差点彻底失去秋一水,因着这车祸秋一水破了相,因着这车祸秋一水把他忘得干净……所以,从某个角度而言,这场车祸,小权比秋一水受的刺激更大,于是关于“这场车祸”他根深蒂固是存着愧疚的,作为一个霸王,他得找发泄呀,不正好小庄之前给了他“发泄的途径”吗,黎家呀,黎家一家子就指着秋一水死呢!小权所有的心恨悲殇都投入到这场复仇中去了,这样一来,“这场车祸”到底怎么发的细节小权不敢去碰触了,西欧这一说,小权本能理解为“秋一土不放出来,秋一水就不会用车去接——秋一水不用车去接,就不会为小人所害”这一逻辑关联,啧啧,难怪心抽得更疼了,更愧疚了咩……   西欧接着感慨,“想来从前秋一土不算直接也这么间接连累过一水,不管这说法有多迷信,既然是劫数,还是分开好。一水这么隔些时去看看她舅舅表表孝心就行了,放出来,还是叫人揪心。”   小权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就是往后一水还有些什么禁忌,你多多知会知会我,我不会再鲁莽行事了。”小权简直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了,   西欧端着碗吃了口面,似乎想了下,本欲言又止,小权见了,“还有什么,你直说,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一水好。”   西欧筷子点了点那瓶酸萝卜,“那东西酸,也重口,其实挺像秋一水,你得忍得了。”就这么一句。   小权看向那萝卜,慢慢,点了点头。   他明白她的意思,和小庄一样:秋一水的事儿多,你得有容得下她的量儿。   莫说小权了,就是一旁徐俊看着,对秋一水又是一番更深刻的认识了:和他们都愿意无怨无悔地追随小权一样,一水也有这么一帮愿意为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姐妹,这是什么决定的?还是一水的本心本性决定的。   得不得人心,就像一面镜子,人对你的诚心诚意,也照应出了你对人的诚心几何。 ☆、3.77   “家里那乌龟几天没喂肉了。”小权说,摆明,今儿想把她接回家。   秋一水点点头,进去拿外套了。小权多高兴,跟着进去,挨着。低头,“什么都不用带,家里都是你的东西。”   果然,进了他那屋秋一水就觉得舒心,到处是她的味儿咩。   她像直觉知道自己常把什么什么放在哪里哪里,一打开。果真如此。   蹲那大柜子下的抽屉跟前,这是她放内衣的,她拿出来一套杏色儿肚兜,自己那嘟囔“我还正瞧中这玩意儿,原来早下手买了……”   “你还没穿过我看呢。”   小权两手插裤兜斜倚在门面,两脚交叉一脚尖儿点地,光晕里,说不出的美帅,   秋一水回头。“今儿试试呗。”   小权微笑,又说不出的靡魅,摇摇头,“我们只要腻一起就没穿过衣服,麻烦。”   神经病完全无视他,捏着肚兜起身,还展开抖抖,微蹙眉“我那时候挺胖,买大一码了吧……哎哟!”人已经被抱了起来,小权公主抱着他的心疙瘩踱向洗手间,“胖瘦我最清楚,哪儿肥哪儿瘦我都能告诉你……”低笑诱媚极了。   着实,   接下来。   秋一水彻底肯定以前自己跟他鬼打闹地有多频繁,   “一水,你试试这个位置。以前你最喜欢了……”   他两手撑起她。秋一水如娇儿无力般坐在了他身上,一哼,向前扑,两手撑在了他头两侧,他仰望着她“一水,动动啊。”一水媚眯着眼,仔细瞧他,忽然抬起一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我没以前好看了是不。”这是要小权的命!她这样子比以前更妖!这是疤吗,怎么此时这个角度看简直真就是一弯壮艳的北斗七星嵌在脸庞,恰一水又如佛祗俯视着他,偏偏她的话还这样叫人心疼……小权弓起腿缩着向上紧抱住了她,手,抓实了她背上肚兜儿的绳儿,“一水一水,我还要怎么稀罕你才够!”一水开始动了,这注定是个叫小权愈加陷她无底深渊里无可自拔的一夜……   一水比以前更晚醒了,估计跟昨晚折腾一夜也有关。   以前都是每次小权比她醒得早,两人有时候有急事儿出门,绝对都是小权先起来,忙里忙外,把啥都准备好了再叫醒她,床上再磨叽一下,秋一水是这样,醒透了效率就高了,穿什么衣裳化什么妆,特干脆利落,有时候征求一下小权的意见,基本上小权说的都接受,不似一般女人矫情,好看就是好看,小权也确实眼光卓绝。   今儿一水没醒,小权更懒得起来,他巴不得这么抱着她睡它个三天三夜,也不是没有过,玩嗨了,两人夹心饼干一样跑去厨房煮面都有。   偏偏谁一大清早按门铃,把小权彻底弄烦了,谁他妈吃了豹子胆按老子门铃还不歇手的?   怕这么一直吵下去把一水也吵醒了,小权慢慢起身,光遛遛套了军裤赤着脚就这么走出院儿开了门,阴沉着脸,眼里能吃人!   任谁门一被拉开,看见这么一祗美艳无双的兽……是的,小权的霸艳与邪美全在那腹肌、腰线,脸庞,眼睛……他那军裤根本也没扣,只拉了拉链垮到腰腹下了,一身滟浪,眼神又那样狠绝……男人看了都心动!   幸而门外石阶下立着的是位中规中矩的老男人,   见过大风大浪的元首办公室主任曲立新只是稍有一愣,接着露出微笑,“小权,一早儿来打搅你真不好意思,?长请你去参加一个早餐会。”   这可隆重了!   竟是宫里来人,曲立新亲往来请?   小权个性,清冷瞄他们一眼,关了门正要转身,听见外头曲立新稍提了些声儿,“稍微快些啊小权,咱们还要去接一个人。”   小权直走进屋来,轻手轻脚爬床上来,撩开一点儿被角想亲亲捂被子里的一水,哪知她一扭头,竟是醒了。小权正好亲上她的眼睛,“吵醒你了是吧,真他妈一群要死的畜生。”“谁呀,”一水蹙眉问,“元首叫我陪他去过早,这不有病?一大清早搞些人来吵瞌睡。”秋一水一怔,估计“元首”两个字有点冲击,她个小老百姓,多远的阶级差距……回身推了推他,“快去,甭跟我矫情了,我想叫他接见一下我比登天还难呢。”小权压她身上“见他打鬼,多想着见见我还实用些,我能给你端屎端尿,给你做饭洗衣,还能这样……”他已经钻进被窝,头冲下……秋一水尖叫在床上直滚“下留犊子,别咬!”直捶被子下的他……   秋一水还穿着那件肚兜儿,带子被刚才疯闹的已经要系不系,   支着头,斜靠枕头上躺着,   看着小权穿衣镜前整理军容,   系风记扣时,小权扭头看她指着那扣子,“这还是你给我缝的呢,你看我都不舍得换,恨不得一直紧着它穿。”   “哦,是么。”秋一水来了趣儿,起了身,朝他招招手,“我看看,你别哄我,我的针脚别人可学不会。”   小权走过来,一腿跪床边,揪着衣领凑她跟前,“我哄你找没趣儿啊,你看你看,缝得像一坨屎,别人是学不会。”秋一水笑着打了下他肩头,“不喜欢你别老穿。”看看,确实是自己的手笔。秋一水缝扣子不是针线不密,其实其它都还好,就是最后撂疙瘩结束时她总不会打结,就那么胡里吗啦一撮,是像一坨屎。小权抱着她的屁鼓,轻轻摸,一水是瘦了,不过该有的还是饱满。抱起她,一水自然而然框他腰上,走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真是一对儿妖孽,   她就一只要掉不掉的肚兜儿,   他一身帅气正气的军装,   荡浪与束缚,   “要照下来就好了。”小权耸耸她,   “疯了。”一水嗔他,   “可是真的好看,你不在的日子我拿出来看看也解馋,照一个嘛。”小权撒娇,   一水手指头勾进他的肩章,要笑不笑,真妖精,稍扬下巴睥睨他,“你当元首了我就跟你照。”   有时候,玩笑的话,真不能随嘴乱说呀…… ☆、3.78   再从门里出来的小权又是另一番精气神。笔挺的军装,霸稳自若,比起他哥,小权威望不及,但是,总觉从政而言。小权的气场更有张力。小年还是太专注杀场,对权力场似乎兴致不大。   这也是小权没想到的,接下来,再去迎接的这位,竟然是谢儿玉。   比起小权,曲立新更心向这位燕州少侯了。   原因有两点:   其一。小权到底是京城九旗世家子的霸首,气焰太旺,难以高攀。瞧瞧,管你是谁,一早儿门都不让进,生生叫曲立新在晨寒里立等了半个多小时!   儿玉则不然,   开了门,请进人来,涵雅待之。   曲立新是只看表面了。小权心里有数,谢儿玉眼都不眨冷眼辣手剁去妇人双手的利落……他的心也不见得有多热暖。   小权和儿玉,   较之前,他们可真没多大交道,   要说直接关联,好像也就上次八一会堂,儿玉带来陈天意,陈天意搞了小权的鬼,那次有过一次短暂的面对面,要没记错,甚至直接的对话都没有。   他们不熟。   事实却是,他们间的“联系”简直“熟”得过分了!一个秋一水,叫他们成了“另类弟兄伙儿”滴……   这里说一下。小权肯定晓得他和秋一水的猫腻,醋都够喝一坛的了,   那儿玉到底晓不晓得小权跟秋一水的这些粑粑事咧?   要说不晓得,也太瞧小宝了。   当初,杨征把秋一水相当于“栽”他身上带来的京城,起码秋一水的生活他在管吧,秋一水后来不少时间跟小权鬼混一处,没说叫小宝撞见,小权跟秋一水不吵的时候那也是宠得多没边儿,京城圈子再复杂也有漏风的墙吧。小宝不可能不知道。   那儿玉到底对这事儿怎么个心思?   别忘了儿玉到底是谢家人,秋一水啥德行。这世上除了她娘家人,谁最了解她了?不就是谢家这些跟她纠葛成一团麻的爷们儿了。秋一水跟他父亲、弟弟那糊涂混账日子过得,儿玉又不是没见过,所以,在儿玉看来,一水跟谁玩的到一处都不稀奇,他也泰然处之了。加之儿玉的个性,说白了,确实自私,这种自私是指只关注自身,就是说,一水和他处,那就是他俩儿小世界的事儿,扯些旁的进来干嘛。儿玉的“心大”说起来挺像小孩子:你跟我玩,我们就好好玩;你不跟我玩,我就等着你,可我也不闲着,我自己也有好玩儿的,自己玩。喏,所以说西欧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种性子的主儿,是挺难捂热乎了,也不是说他不跟你掏心掏肺,就是掏出来了,自己也不会患得患失。   于是乎,这二位“不熟”的人如今处一室了,俱是心里有数,但面儿上,不熟不熟,我们不熟。还是先彼此“敬而远之”好。   再说说曲立新更“心向”儿玉的第二层原因,   其实也是今儿这二位不熟的主儿会处到一室,被元首同时“诏请”共进“早餐会”的原因,   原因很重大,很“震撼人心”!   元首要重新招婿了。   看中的,就是这二位新生代里拔萃的王侯二世。   是有一点疑惑滴:选择小权,无可厚非。如今炙手可热,完全无死角的新一代霸主!   选择儿玉,就有些……不是说他家世不够,才干不精,嗯,要说才干,儿玉在成就上确实显得平和些,他一直处于“研究岗”,很难显政绩。也许,选择小年都比儿玉的可能性大些,就算元首可能考虑不能都是左家的吧,其他中生代力量里,也不是没有比儿玉更突出的,可怎么就独挑中了谢儿玉呢?   这里就要说说当今元首陆勄与谢棠的渊源了。   要说陆勄还曾是谢棠的下属,他曾经当过谢棠的执笔秘书,才情举世无双。   陆勄能登顶,真是一则说不完的传奇故事。   他有点家世,但绝不及谢、左、黎这样的大家大世,   他一步一步走上巅峰,除了跟机遇有关,大部分还是这个人一些细碎的可能真正一些大家世子无法做出来的才干、心机、手段有关。   人呐,再出息了,无论你如何翻云覆雨,骨子里都会“念旧”,   这种“念旧”有的是好的情绪,也有不好的情绪,   陆勄对燕州谢家就怀着这么一股子“好也不好”的复杂情怀:这必定是“旧主”,骨头里总有些敬畏;又正因为是“旧主”,所以多少会有忌讳。   所以,说燕州政势复杂,自谢棠离世至今州首无人敢当,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他,曾是“王气”之上的盛气。   忌讳有,说说好的情绪吧,再忌讳谢家,陆勄的认知里,燕州谢家都是全天下最正宗的王侯之家!这种认知也情有可原,陆勄为了“正自己的出身”也得承认谢家的无上地位呀。   所以,陆勄当初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择婿,首选就是谢棠的儿子。   可惜了,谢家老大被黎家先看中,老二也另有他娶。   相当于没赶上这茬儿,   现在好了,   事儿好像命中注定好的,   自己一直栽培依仗的女婿黎三敏不幸车祸身亡,就在元首还在暗自神伤时,听闻,他妹妹黎欢与儿玉也离婚了……元首那时候就有了挑中儿玉的心思。   嗯,既然元首不加考虑也首选了儿玉,那怎么又参和进小权呢?   麻烦就在这里,   儿玉是元首看中的,   可要结婚的,还是他闺女陆颖,   陆颖看中的,就是这位极致耀眼的左小权,   该说,陆颖心仪小权绝非此年彼年,嫁给黎三敏,听了父亲一次,这次,她想听从自己的心。   于是,父女二人意见相左,   元首也有策略,不相逼,决定用“事实说话”谁更适合“驸马爷”这个位置,   要知道,元首的独生女结婚,可不是一家子的事儿,那是天下事,   陆颖也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决定用具体一件差事来考核一下二人,谁更胜任,就考虑谁。   当然,   眼下肯定不会对二人明说,哦,这是元首在招婿啊,你谁办差办得好,谁就是驸马爷啦!   得先瞒着,“公平起见”嘛。   所以,曲立新更“心向”谢儿玉,因为,他是元首的“种子选手”,你想想,就算比试,谁的胜算更大?天下到底是元首的,大部分,还是他说了算吧。 ☆、3.79   什么叫精怪?   说个老少帅的故事:   直、奉系都是从北洋那边分出来滴,所以军服看不出区别。第一次直奉大战为了彼此区分,张作霖有钱,用的是不脱色的黄色和蓝色的布条绑在胳膊上,吴佩孚的直系在胳膊上绑随处可见的红布。   两军厮杀,直系兵把红布撕裂成了五条。奉系东北兵惊呼:矮马。都是五道杠大队长啊!惹不起咧,遂兵败。   不要脸的来了。奉系败了也不甘心呀,回东北后又联合皖系段祺瑞与南边儿的孙中山,结成同盟于24年再战直系曹锟。这次,老少帅学良欧巴花钱买通了直系冯玉祥,冯二五仔临阵倒戈直系惨败。把不要脸的精怪学良欧巴嘚瑟的。奉系军队开到天津时,学良去见了曹锟的四弟曹锐,“和言暖语”:四大爷,我正跟三大爷干仗呢,外面乱,您别出去。   说起来,   元首今儿请来的,都是“学良欧巴”这号儿的精怪,你想瞒他们。他们那都跟体外长了雷达触角一样,一点儿动静就敏感,一敏感就快速捯饬心计,诸多不要脸的招儿接着就能混使出来……   元首在拙政殿西麓小花厅接见他们。   首先,这地儿就足够二位“敏感”了。   拙政殿是雍和皇帝的起居殿。   雍和是个挺勤勉的皇帝,一般说一个人勤勉往往是抽象的,可雍和帝的勤勉有据可查。雍和在位十三年共四千多天,硃批汉文奏折35000余件,满文奏折7000余件,这是现存的,佚失的还有,这么算,雍和平均每天要批奏折十件。最少写一字“览”,多时洋洋洒洒数千言,仅以今天出版的《雍和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16开,凡40册。涉及满汉官员1200余人,字数逾千万,相当于120回的《红楼梦》大约14部;雍和帝还写了500万字的其它文章及书,两项加起来折合20部《红楼梦》的总字数。咱这么粗算一下,雍和帝十三年时间每天至少要写3000字。这些大部分手稿至今存世。   如此敬业的一帝王,平常的优游闲适估计也就小花厅坐坐,看看书,和亲近的人闲闲话。把玩把玩他爱的文房宝器,礼佛静心……所以,小花厅的意义在于,这属帝王的私密场所,接见外臣一般不会在此地。   那么,这意味什么?精怪们很敏锐:聊的,跟私事有关了。   看看这得有多精敏,   小权不着痕迹地给成部发去了一条短信:打听一下陆颖现在在哪儿。   还能更精点不?这就已然是往那个方向猜着了……   小宝也不示弱,   他京里没人,没这多帮衬,只有靠自己咯,   还没进殿,小宝借故上洗手间,就这么出去走了一圈儿,全凭自己的眼力劲儿……当然,他也有些优势,毕竟因着三欢的缘故,他原来跟三敏、陆颖两口子都有接触,陆颖的人他也面熟……   成部的短信回复了,“在宫里。”   你知道陆颖平常可不住宫里,这位公主好像“原则强,规矩大”,非“切身之事”不轻易进宫,就能显现出她“不那么高高在上”一样。   于是乎,进这拙政殿小花厅前儿,二位基本上心里有点底了。强大吧,这叫强者保身,眼明在前,心策在后。   接下来,就是各人个性决定手段了。   却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先跑再说”,都是这个想法:毕竟事出突然,毕竟事关元首,在自己还没想出万全之策前,规避“风险”是最好的前策。   小权干脆,连小花厅的门儿都没踏进,跟元首招呼也不打,直截了当对曲立新说,“曲主任,辛年门那边的拆迁爆破出了问题,我才接到信儿,得赶过去看看,要是出了大事可不好。”曲立新“这……”为难得还没把话说出来,小权扭头已经稳步离开,“小权!”这就叫个性,喊都没用。小权也不怕这随嘴的谎戳破,没问题制造问题真弄出桩“大事”出来,他今儿也绝不踏进这破事儿的门。   也许你会说“躲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撒,   说了,元首也许打的就是出其不意“骑虎难下”的牌,先不论今后,今后有今后的对策,起码此一时,这“虎”我不骑上去,后头的事儿不就更好办了。   小权踏出门廊,小宝正好“上厕所”回来,   你能想象小宝有多可爱么,   这样个人,平常的暖男,自私的凉薄货,冷血的“剁手”党,   关键时刻,使的阴招最幼稚,   他装肚子疼。   小宝本来就伤未大愈,在身体上找歪最好,   他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倒也稳稳立在阶下,   “估计内疾发作,怕堂上有不雅,今先告辞,也请元首勿念,我今天正好回燕州,一来工作需要,有下校检查的任务,再,燕州家里的老医生可以帮忙调理调理身体,谢谢曲主任帮忙传传话了。”谨雅一点头,转身也离开了,照样小花厅的门槛都没碰。   这这……这都是些什么种啊!!   这就叫精怪。   想驾驭他们,你没有神佛的本事,还真轻易别肖想……   这种精怪是真精,道行百世锻炼而成一般,   还有一种“精怪”,那就说不清道不明了,歪门邪道的,脑子浆糊,偏偏就能显灵气劲儿,没错,这说的就是秋一水。   秋一水这趟回京城,重新收编小权,两厢再次鬼混一处,玩得好不快活。   不过,家还在燕州啊,   班还是要上,未尽的事业还在完成。   重回军校,秋一水再次走上讲台,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军史老师,   “晋被分成韩、魏、赵,加上春秋混过来的齐楚燕秦就是战国七国。给大家八一下六国战绩:许国被郑国灭,郑国被韩国灭;曹国被宋国灭,宋国被齐国灭;鲁国、陈国、蔡国都被楚国灭;然后六国全被秦国灭。始皇帝一统天下只剩卫国,又小又穷不值打,留下来没事儿耍着玩儿了……”   瞧瞧她这股子抖机灵的劲儿哟,   颇为潇洒地站在讲台后,一脚交叉放于一脚后,脚尖儿点地,多惬意,   边说边还手指头点,嘚啵嘚啵,《史记》《资治》《二十四史》好像都刻她脑回路里了,张嘴就来!   表达得又通俗又有趣,学员们如何不喜爱?   加之,车祸后“还幼”般的秋一水,一副清纯,就算脸上一道七星疤,也如美人痣儿一样逗人喜欢了,主要还是她的才学、情态、个性打动人心,被誉为“活史典”,还有学员鼓动她上电视参加“最强大脑”呢。   秋一水也是得意的,于是乎,当领导把接受本次又一轮大规模“标准化办学”迎检的唯一一堂公开课交她手上上时……神经病信心满满,定不负领导信任! ☆、3.80   秋一水垂肩直发梳了个简单的公主头,素颜走上讲台讲了一堂“尚方宝剑由来”的公开课。   “尚方是秦汉的官署名,就是给皇上做好玩东西的加工厂,这个部门生产出来的剑就叫‘尚方剑’。秦的尚方宝剑只是皇帝玩物,并不下发给大臣。能伤人的尚方剑出自汉朝。当时匈奴来袭,游牧民族的骑兵太猛。汉军的小刀顶不住,皇家御用制造厂的‘尚方’开发出两刃大刀加大刀柄专门砍马的‘斩马剑’应付。”配上了PPT,小庄做的投影,非常复古精美。“因为出自‘尚方’,这种斩马剑也叫尚方宝剑。第一个被尚方宝剑伤害的,是尚方的领导。当时用尚方宝剑裁纸测试锋利度,不小心划掉了命根,是的,他叫蔡伦。”信邪,说起这,她面不改色。原本她的讲稿里,“命根”是“弟弟”两字,小庄给改了,说。不雅。   如此“生动”“深入”,课当然深受好评。   全院都知道这次“标准化检查”不一般,   因为,下校检查的督学领导里有,谢儿玉。   这是去年年底那场惊天车祸后,谢儿玉首次公开露面。还是在他的老家,燕州。自然意义不一般,是否意味真如外界传言,这位谢家长子自与黎家那位佛家幼女离婚后,有意回归燕州……   这次检查团里有谢儿玉,小庄他们肯定早已得知,并未避讳,说过。对秋一水的“失忆状态”得“一切随缘”,不必刻意干涉。   小宝这边由院领导陪同走出来,   刚听完她这堂课,不得不说。很不错。   小宝来前儿已经知道她在这个学院任教。事实,九贝山那次后,小宝“调查”过她,这个唯一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女人,脑子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本身就够蹊跷了,小宝肯定得弄清楚她是谁呀。   秋一水,   “谢小阳的老婆。谢棠的情儿。”好像燕州贵戚们无人不知……   这些,小宝听来好像都能坦然接受,认同度到了骨头里一样,一点不觉惊异。小宝叩问内心,他在乎的,还是为什么自己会独独忘了她,忘得这样彻底……   “一水,课件做的真好,记得发共享里啊。”同事招呼,   此时,秋一水正好下楼,回身抬起左手招了招,笑着,“好嘞,都是小庄做的,还做了几个,你们要不要?”   “要要!”   “没问题……哎哟,”她说着不自觉往后退,一歪,差点崴倒,“小心!”这头同事们看了,吓死,她可在楼梯边!起步全跑了过去。其实,没大事儿,秋一水自己扶住了,同事们跑过来,“没事儿吧,心都跳出来了!”“没事没事,课上兴奋了,晕乎乎滴……”她还大咧咧笑,一点没在乎。   却,   你知道,人的大脑着实是个说不清楚的集合体,   它忘掉什么那样容易,它想起来……一样,也这样轻易,   当然,一定都得受到不小的刺激,起码,是冲击到伤害的地步……   “小心!”同事们那心惊一声时,   小宝何尝不差点脱口而出!   他在院领导的陪同下从阶梯教室前门走出,稍一侧头,瞧见的就是走廊玻璃那边,站在楼梯口的她,   她本正面对着他这边下楼,结果后头有人喊她吧,她回了头,似乎笑着还招了招手,   却不知怎的,是说高兴了么,忘记已经走到台阶边,她还不自觉继续往后退……一歪,差点就摔下去!   “小心!”——小宝差点就喊出来了!幸亏她及时自己扶住了栏杆……可也就在这差点喊出来“小心”的同时,小宝的脑子像核弹爆了一般炽胀!   “别再逞能了!”   “什么逞能,我挖了多少年菇子了,有分寸。”   “我是说这土!别看面上夯实,一脚高一脚低……一水!我知道你跟我怄什么,给你报仇了,那女人的手剁了!”   “小宝!”   一水吓坏的身子好像还在自己怀里抱着,她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   小宝怔那儿,   鼻子竟然泛酸,像要打喷嚏,   心里堵着一坨冰,   刚开始极凉,因为吓得,一水差点又摔下去!   渐渐转热,   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成了火,   小宝快被烧死了!……“啊且!”终于打出来一个喷嚏,却怎么眼睛冷沉得好似生着非常大的气……“诶,谢主任!”他转身就走,院领导完全不解其意,有点受惊,怎么……小王爷突然间像怄了蛮大的气……   秋一水这里一些同事说说话,那里几个处室串串门,野到快饭点儿才回自己办公室这层楼,早已人烟稀少,都去食堂吃饭了咩。小庄在微机室按她的吩咐给同事们上传课件呢,给她发来短信:饭给你放桌上饭煲里热着呢,牛奶泡泡再喝。   秋一水刚收起手机揣裤兜儿里,抬头准备扭开自己办公室门……“啊,”一声闷叫,自己被一人从后面单手抱起,此人强势扭开门踢开门,双手一上一下,上环在她肩膀那儿,下,端着她的屁鼓,进来,反脚又踢合上门,靠门上……秋一水肯定得扳,可进来后,她办公室正对着门有一面单体落地镜,通过镜面,她看见身后……是刚才听过她课的,坐中间儿,最受领导重视的那位督学大领导!   秋一水怔了下,又开始扳,“放开!你谁呀!疯了?”   小宝像个犟头儿抱着她一动不动,手箍着她有多用力,就是低头望着她……望得秋一水渐渐又不扳了,   莫名的,一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排斥他这么抱着自己,生气的反倒是他一声不吭、好像气的不得了的样子,一水本能脱口而出,“你还先气上了!我……”我什么又说不出来,这不打脑过的一句话叫一水脑子一下乱起来,荤的素的腥的伤的苦的一股脑儿也是咕噜噜跟煮沸水一样!秋一水自己都搞不明白,鼻子泛个什么酸!委屈什么!!   就在秋一水猛地被这种情绪冲击着,鼻腔酸得真似要泫然欲泣出来时,   小宝松了手,   蹲了下来,   低头两手拎起了她一只裤腿儿,   看着,又慢慢抬起头,   “要你不穿这么高的跟儿呢,你怎么就是不能好好听我的话!”   小宝眼睛也有点红,其实,心疼惨咯…… ☆、3.81   是的,小宝想起来了。不动根本触不了那根筋,秋一水“生死存亡”,连带着小宝的命理都得抖一抖,刺激的不得不啥都想起来!   小宝起身,“还没吃饭吧。先吃饭。”看见桌上的饭煲了,抓扶着秋一水的胳膊走到桌边。   秋一水一直就看着他,晓得自己那样儿有多怨艾么。此时她心里也不得不有数儿了,自身感觉骗不了人,她对他自然而然就掏心窝子的依赖感骗不了人。秋一水知道,这一定是自己怎么也落不下的一个冤孽。可怎么就给忘了呢?怎么就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呢……   秋一水坐桌边,两手搭腿上,显得怏怏的。她在懊恼自己究竟忘了多少事儿、多少人,难道脑子就这么不中用了么?   小宝默默从饭煲里拿出饭,还是热的。旁边有一盒牛奶。不用谁交代,他拿起桌上的一只瓷杯,去饮水机前接了开水来,将牛奶搁里面泡着。   筷子递她手上,“先吃饭。”   秋一水接过筷子。碗里扒了扒,吃几口,很重的心思。   抬起头,“你到底是谁?”   小宝先看了眼那饭,“吃完再说。”   一水显然有些不耐,“我哪儿吃得下,我怎么忘了这么多事儿……”小宝拉过旁边一只椅子坐下,接过她手里的筷子,低身凑碗边自己扒了口饭,边嚼,“我觉得这样很不卫生,可是你喜欢,”说着。单手捞过她的脖子嘴巴递了上去,一水先一愣,嘴却还是张开了,饭渡到嘴里。越掠夺越贪婪,最后吸着他的舌头不放了,一水本能觉着他以前肯定超级排斥这样,现在,终于妥协了……   一水喘着气松开唇慢慢落回原位时,小宝却椅子往后一挪,起了身,走到门边。   原来他是去反锁门,   走回来时,慢慢解军装外套的扣子,脱下外套搭在那边小沙发背上,   坐回椅子上,两腿微分,挺霸悍地靠着,超级男人味儿地轻轻拍了拍腿,“上来。”   秋一水个别扭货,微噘着嘴,貌似犟了会儿,还是两手先撑他膝盖上爬了上来,是呀,她知道这是她的领地,只属于她的领地。   小宝倾身抱住了她,手直接从后腰伸进去扯出了扎在裤腰里的衬衣,这只手进去了,另一只手掌住她的后脑,唇,重重吻了上去!   这是小宝生平最激烈的一个吻了,   吻得秋一水手指头一会儿插进他的发尾一会儿插进他的后衣领,好像一身的细胞都是烈烫!她嘤嘤地哼,可就是出不来一个名字。小宝心里是酸涩的,要从前,一水“小宝小宝”的,zhe得钢筋铁骨都能骨酥化咯……   吻着吻着,小宝单手捏着她的手腕放到自己领口,叫她解扣子,   秋一水腰身处的皮带裤扣早解开了,他埋在里头的手用力地抓着,长驱而入的时候也是带着凶狠,一水只来得及解开他衬衣两颗扣子,就被颠簸的一种极致的“痛并快乐着”,低头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的第一次都没有这么激烈过!   估计小宝一直都处在类似浑噩的怨怒中,   他忘了她,   她忘了他,   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两不相干”的空窗期出现在他们之间?小宝想起这一路与她相处走来,从情淡到情浓,他们的人就算怄气,他们的心从没有生分过!可是这次,小宝真的有抹愤怒,他和她,竟像愣是被剥离开的肉与骨,完全不顾生疼与心碎,就这么差一点,他也没了她,她也没了他……谁干的?到底如何就走到了这个叫小宝想起来就愤恨就后怕就止不住毒辣要疯狂报复的境地!……   小宝长久、紧紧地埋在她身体里,   真切地感受着心的脆弱,   现在想想,原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水,   父亲和小阳在世时,他在一旁看着她,   父亲和小阳走了,他照顾着她,   一水都让她自己住在他脑子里,   却,险些,   一水真的不要他了,   可怕的不是一水现在忘了他,   可怕的是,他竟然也忘记了一水,   小宝觉得,这才是一水最坏的地方,如果单是她忘了自己,我还有缠着她的机会;如果她彻底从他的脑子里抽离了……说过,小宝有时候是挺幼稚,明明他忘了她,他怪一水不愿意住他脑子里了……   人的逻辑有时候不可理喻,想想,也情有可原,还是太在乎太在乎了啊,小宝明明自责得厉害,害怕极了,反倒偏偏不敢承认了,全怪一水,全怪一水……   小宝拇指摸着她的唇,低声“我死也不会带你去回忆从前的,你自己想,脑子疼,疯了,也得自己想起来。我不就是自己想起来的?你不要我了,我偏偏把你拽回来。你得自己想起来,你多依赖我,多想念我,一水,我知道你想死我了,要不你不会撅嘴巴,你看我生气,你也气呼呼,你觉得我忘了你不应该,你忘了我就应该,你太坏了……”又吻,一水的嘴巴都被他亲肿了,   小宝想起他们的初吻,一水霸王一样,他捡着一个菇子,她恨不得就把身子探过来撅着嘴要亲……   小宝摸着她脸上的七星疤,她也出了车祸,他“调查”知道的,和他一天的车祸……一水挨了一巴掌,小宝就剁了对方一双手;如今一水脸上破了相,小宝杀气涌上来的怎会不更浓?   小宝蹲着,用卫生纸细致地拭擦她身上的湿润痕迹,一水软软地靠着,她要有记性的话,会兴奋的,小宝太猛了!终于猛地不像温不吞吞的小宝了。   办公室里有微波炉,   小宝把饭热了热,拿出来,   “有瓢羹么,”   秋一水指了指柜子,   小宝衬衣还放在军裤外,走到柜子跟前拿出瓢羹,再走到饮水机前放开热水冲了冲,   过来,拖过来椅子在她对面又坐下,   一瓢羹一瓢羹喂饭她吃,   一水眯着眼嚼,样子媚得像童话里的猫妖,   小宝看她一眼,垂眼瓢羹在碗里拌了拌饭,   “晚上跟我回家睡。要是多做几次能叫你想起来就好了……”   咳,多幼稚呀。 ☆、3.82   京城杨柳湾靠南一点,是晨家园儿。   两千来米长的小街道,两旁全是古董店,书画瓷器家具玉器。看店的男性居多,年岁不一,三十来岁到七十多岁。同样欺生,同样骗人没商量。古玩这个行当自古不禁骗,于是恍惚间这条街就是两千米的江湖,每个店主其实都是使剑的高手,从柜台里拿出来的每件东西都是一着剑式,等着看你破解或者出血。   小店林立。里面不乏杂着一些名流的私品店,不熟的来了可得瞧眼力劲儿了,买不买的,话别说错,省的还惹了幕后贵主儿不高兴。熟的,自是直接哈腰进店,语态客客气气,知道货肯定是好的,就看买不买得起。   这其间。“金乔”就是一家不可小觑的店家买卖。经常看见一些高级小轿停在门口,出来的,小老头们表情儒雅,稀疏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小老太太们扑点点淡妆,肌肉萎缩了的手腕上,老坑的翡翠镯子,水足色浓,映得那只戴镯子的整个小手都是隐隐的翠色。好不富贵。   其实“金乔”的店面也不大,没一些古玩店所的古色酸腐,反倒似部委老房子的气度。店面外表破旧,但是素雅干净,外头小院子草木浓密。进屋,店主穿个棉布圆领衫大裤衩子。关上店厅大灯,打开四周射灯,屋子就成了一间博物馆:光顾景舟仿时大彬的紫砂壶就有十几把,光商代圆雕的玉兽和玉人就有四五个。玉种、刀工、沁色都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中国厅里,这种成色的东西也只有一件。   此时店主万青亲自为成部煮着茶,“才来的狮峰龙井,前儿给小权送去,他好像兴致不高。”   成部笑笑,“嗯,他现在是不大好绿茶。”咳。秋一水不喝绿茶咩。   万青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现在可好些习惯都改了,就说这窑瓷,我都没想到,怎么改哥窑了?”   不是说哥窑不好,小权以前把玩的件器更偏相对完美无瑕的汝、钧,哥窑由于烧造时胎釉膨胀系数不同,导致出现釉面开片,俗称“碎瓷”,看上去就不那么完美,总像有缺憾。   可是,秋一水一次说过,哥窑的东西好。她还特意强调就是“碎瓷”这一缺陷好,引了乾隆爷一首赞哥窑的诗:哥窑百圾破,铁足独称珍。恰似标坯相,而能完谧神。宣成后精巧,柴李昔清淳。此是酌中者,休论器尚新。   小权就记住了。嘱咐万青,瞧着有哥窑的物件就留着。   这不,刚得了件六瓣葵瓣盘,绝对哥窑上品,赶紧的,通知了成部来取。   对于万青的叨叨,成部也没再接下嘴。小权心里现如今就一个秋一水,她快活了,他就快活了,习不习惯还不就紧着自己快活来么。   品了茶,万青刚取出这件六瓣葵瓣盘,楼下看店的小文上来,“青爷,上次买走葵花洗的老板又来了。”   万青似有一顿,“好,你先招呼好,我马上下来。”   成部瞧出他的停顿,“谁呀。”   万青浅笑,“江阜城。”   “他?”   看来成部也认得。是呀,老走狗一条,原来黎三敏的近臣,黎三敏一死,见黎家失了势,嘴脸变得快又踩得很,不过抱公主的大腿抱得紧,模样白净斯文,写得一手好看的瘦金体,如今,陆颖可信赖他。   “他来这儿探货是为陆颖跑腿儿吧。”成部谑笑,   “肯定的,买了不少呢,不过也奇了怪了,大公主最近很看顾咱的生意,恨不得当代的金银器都往咱这儿走。”   成部垂眼,谑笑已经不折不扣了。看来,陆颖是对小权有意思,讨好到这个地步,晓得“金乔”是小权的背景,来这里采货,既迎合小权的品位也照顾他的生意……   “你请他上来叙叙,我听听他怎么说。”成部端着茶杯起身掀帘走进内屋。   不多会儿,   外头,江阜城随着万青上来了。   “您这店里头就是别致,总叫人耳目一新。”   “您夸奖了,请坐。”   落座,也客气斟了茶。   “这次来您想瞧些什么,最近盘到些玉簪……”不等万青说完,江阜城撩撩杯廓摇摇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瞧上他,低声,“听说您才得了一件哥窑的六瓣葵瓣盘?”   万青瞄着他,声色未动,还是客气地笑,“您消息真通透。”   “是呀,这可是件稀罕物,乾隆爷把玩过,汇丰银行总部地下室的保险柜里藏了大半个世纪,您这里几转人情到了手,可是大板眼呐。”   “哪里,不过从前友人慷慨相赠……就是不好意思,这贵重东西我也没缘分多持,已经转卖出去了。”   江阜城看着他,似乎停了下,“万老板,咱们明眼人也就不说暗话了,这东西可是小权给黎欢留着了。”   外头万青不知详情,里头成部听了,可得挑眉头了:有意思,这话怎么说?   继续往下听,   万青不知详情,可从来都知言语里的分寸。就算天下人都知道“金乔”是小权的背景,可从他万青嘴里,从来不出跟小权有关的半个字!这是规矩。   万青的笑意也有些淡漠了,“我开门做生意,货出了手,谁爱干啥干啥,我又怎么管得着儿。”   江阜城见他变脸这么快,一时还有些会不过来,   接着,眼沉了下来,竟有几分不悦,话语也更直白傲然了,   “老弟,你是小权的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黎三敏那不成器的舅舅廖成超,为了一己私利,连自己亲外甥女儿都能出卖,送到小权跟前当玩物,这些,陆颖都知道,不过陆颖不在乎,一个到现在还没醒的小丫头穗子,再鲜嫩,醒不来也就尽等着枯萎没人样儿了,于陆颖而言,算不得什么。   我近来没少往您这儿跑,还不全是……老弟哟,你还看不出来,我主对汝主有意,咱就快成一家儿了?   这是哥哥我发个小道儿消息给你,   黎三敏这一死,驸马爷这空儿肯定得有人填上,   元首瞧上的是燕州谢家的谢儿玉,   可我们陆颖心里头只有小权呐,   听说父女两现在还争执着呢,估计搞个什么‘比试招亲’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你想想,到底是陆颖招婿吧,最后,她心里头向谁,谁才是正主儿!老弟,识时务为俊杰,你又何必先为野路子着想,最后得罪了你主子的正夫人呢……”   屋里,成部可把这话儿全录下来了。 ☆、3.83   半山礼堂,   今儿是全军第三次政编联席会,元首与会将发表重要讲话。   一水儿高级将领,小权的职位还够不上坐在正当中儿,四排靠左的位置,所以看清楚了元首一步入会场谁也没想到的一幕。   几位西北路的将军齐刷刷起了身。   直面元首,   打头的张继良开门见山,   “元首,关于燕州州首的人选您到底考虑好没有。”   这是什么状况?显然元首也始料未及,他的办公室主任曲立新忙走前几步,“张司令元。这件事我们下来再说,你看今天这场合……”张继良看来十分强硬,“材料我们已经递上去几天了,元首一直未予批复,也未见着人去交流,今天面对面,还是给我们个明话好。”   “张司令元!你这是……”曲立新禁不住低吼,实在是此刻把场面搞得太严峻了,他们这是逼宫吗!   “继良。”元首这时候却开了口。到底有他王者的沉稳,“你们提的这个事,我当然看了,但是一州之首,岂是这样快回快复就能决策出来?今天有今天的事,先把眼前事办好,燕州的人选自会走它该走的程序。”   张继良点点头,“好,看来您是否决了‘军推’的决议。首先,我代表西北横纵二十二路军表态,坚决拥护谢儿玉为燕州合法且唯一地方执政者。根据《宪法》,‘军推’遭元首方否决,就该提到上议会来审核。进入当地民选程序。如果您刚才说的‘走它该走的程序’指的是‘地方全民公投’,我无异议。”说完,返回座位。   大事!   这绝对是撼天动地的大事!   由此可见,这件“大事”可能前一段时间已经进入暗潮汹涌的地步。   今儿,不过彻底爆发了!   且,这件大事捂得还严实,竟是之前没闻见任何风吹草动,   一下子,谢家就这样发力了?!   天朝大州,就那么几个,基本上被世家包揽。世袭制下来也不足为奇。   像谢棠这里断了的,确实可以由种央指派,   同时,也可由军对推选,毕竟天朝属军政体,军对的话语权还是挺大的。   如果“军推”受到种央元首否决,既提交上议会审核,开启“地方全民公投”模式。其实,对元首而言,这是个挺具风险的趋势了,你又知道“公投”会投出个什么样的人出来,实在没有可控性了……   然而,在场人心里都清楚,瞧瞧眼下这局势,走不到“公投”这个地步的,谢家在燕州的根深不可移,又有这么庞大的军政力量做支撑,即使“投”出来肯定还是谢儿玉,不过到那时候元首就相当被动了,颜面倒在其次,主要是谢儿玉一旦掌权,他再听不听你元首的话可就有一说一了。   当然燕州情势一下变得这样快,给许多人都是来了个措手不及的。   因为在常人眼里,基本上对谢儿玉已经默认为“无为”,   他入赘黎家,常年蛰伏“研究岗”,似乎根本没有斗志与野心。即使他的父亲去世,也没见他有回到燕州秉承家业的迹象,   如今,真乃一鸣惊人!冷不丁,强势“夺权”到这个地步!……瞧瞧,今儿没这逼宫一幕还不知道,大半个天朝都倒向他谢家啊,西路二十二军真要闹起来,国,绝无宁日了……   当然,这种变化又着实叫人奇怪不起来,好似也在意料之中,   尤其是在他发生车祸、与黎欢离婚之后,这种趋势更在情理之间,   毕竟,他的车祸太多蹊跷,黎家又高调那样叫他“净身出户”……谢儿玉的雄起实在也是一种血性的表现。   然而,   小权还是更通透些,   他立即起了身,管他身后这显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一幕在往何处上演,小权快步走出会堂,拨通了一个电话,   “谢儿玉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逗留燕州,”   “没有,跟着调研团行程在走呀。”   “你有没有发觉,他有何异样,”   “异样?”   “生活细节方面的,”   “哦,喜欢下厨算不算,这段时间他基本上就没有吃过随团的工作餐,都是自己下面,煮饺子,饺子也是自己包……”   小权挂了电话。   通话的,算不上他插在儿玉身边的人,也算巧合,彭渠是他的人,这次跟谢儿玉下到一个调研团。因着他们的检查行程里有燕州秋一水所在的那个学院,小权熬不过心里的小别扭,叫彭渠稍微关注一下。   这一通话,小权彻底明白了:谢儿玉恐怕是想起了一切,这来势汹汹,估计也有报复的成分在里头,我不发威你们当我好欺负……当然,他自己“被欺负”估计还在其次,主要是秋一水遭罪了……   要从前,小权有了这层认知,估计得气疯,就像一先“剁手”那事儿,被他谢儿玉“拔得头筹”解了这恨,   可现如今……小权撑在栏杆上点了支烟,   说实话,小权挺佩服谢儿玉这“神经劲儿”,   一开始一点兆头没有,要来,就来个猛的!凶的!悍的!搅得你天下震动!   其实,这对黎家真是最有效的心理威慑了,   瞧瞧你家这没眼水的,以为老子入赘这些年就真没了杀气是只病猫了,羞辱都不带打梗的。好,老子回去就成了虎,再杀回来就是虎王!叫你家日日活在胆颤中,揣摩着何时虎王会来要回属于他的尊严……   再,小权估摸着成部给他听的那段录音里的情况,谢儿玉可能也有耳闻,这一招“强势夺权”也妙,不如提早跟元首“撕破脸”,把“招婿”这茬儿拍的稀烂,再无可能……   总体上,小权对谢儿玉此一番举动持正面态度,至少,出发点都是为秋一水好。   看看,尽管心中还有小别扭,小权对秋一水那心还是往大了容了啊,   如今,谢儿玉这般“出彩儿”,   小权静心静气地想,我也该有点作为才好哇……   (谢谢大家投的小钻石,很受鼓舞哟。) ☆、3.84   小宝在厨房里洗菇子,秋一水坐客厅里正在写年度考核个人总结。   “小宝,这个‘专技设置’指的什么呀。”碰见填不清楚的就这么大声喊。   他明明叫谢儿玉,家里人都叫她就喊小宝。那天她一家加小宝一桌吃饭,她妹瞄了半天小宝,“想起来了?”小宝点点头。她老子就开始训话了,“想起来了,我们就把话都说前头。一水是不会再回京里了,你要回去想跟她断了就早断,趁她还没把你想起来。”小宝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他给一水要的一杯蜂蜜水,“做完这轮巡视。我的户籍也回燕州了,京里,我也不会再去了。”说这话时,谁又料想的到,他人是再没往京里踏一步,却把个京里搞得惊天骇地!   小宝边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走她跟前弯腰看了眼,“‘专技设置’就是你是专业技术几级,工资你拿几级就填几级。”“哦。七级吧。”秋一水低头填了,同时还嘀咕“岗位职责要抄这么多,就那么大点儿地儿抄也抄不下呀。”小宝抬起身,“你放着,我一会儿来给你抄。”秋一水抬头,“那笔迹不一样呀。”“那就都放着,有机动的地方你说我写。”秋一水乐着呢,笔放下,“好。”有点zhe味儿出来了,这就是骨头里带出来的,她跟小宝处了这些时,自然而然,她就是习惯赖着他。   小宝本来走几步又进厨房的。像想不过,又回头走到沙发这边来。“怎么了?”秋一水仰头疑惑问,她刚拿起杯子喝了口蜂蜜水。小宝说“我尝尝这冲的甜不甜。”秋一水把杯子拿起来给他,小宝单手抓住她拿杯子的手腕一按。弯腰唇凑了上去,他唇才张开一点,秋一水软舌就凑了过来,小宝很绕了几圈才松了嘴,低笑“真甜。”   秋一水这是还没想起来,这要有比较,她会发现小宝现在比以前真是放开不少,会不时主动亲亲她。当着外人当然还是蛮节制。不过走一块儿会扶着她的手肘,电梯里人多,会后面抱住她的腰。没人的话,那可以更亲昵些,家里一水一zhe,小宝抱着她上厕所啊都是有的。床上,那绝对比以前猛,要不够还总是喃喃一句话“一水,他们都说你最离不开我,可你把我忘得最干净……”   小宝在厨房里炖鹌鹑蘑菇,   秋一水趴沙发上看电视的,眯着眯着竟然着了,   忽然茶几上小宝的手机震动,   吵了秋一水的瞌睡,一水闭着眼去扒,   还震,   一水再懒得动,眼睛睁不开,想着,震一下不算了。   结果,一直震呀,   把秋一水搞烦了,眯着眼眉头蹙得死紧一下起身抓过手机关了机。   这下消停了。   小宝貌似做了两份鹌鹑蘑菇,一份炖在家里的电饭煲里,一份用保温桶装了起来。   出来,   见一水眯那儿,轻声轻脚过去拿起手机看看,   忽然听见一水出声儿,她眼睛还闭着,“你手机震了半天,那会儿我正闹瞌睡,烦了,关了啊。”   “哦。”小宝老实样儿啥也没说,开了机,   翻了翻最近通话,回拨了过去,“什么事……”小声,怕吵一水瞌睡地,边走向了阳台,   秋一水忽然撑起了头,   她眼眯着眉头揪得更纠结一般,望着阳台上背着她的小宝……一水不知怎的,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她好像也是这么趴在沙发上,他出去接手机,后来,他进来拿起外套就出去了……   一水那心莫名也揪着,   等着,   等着他进来,   是不是也拿起外套就走……   小宝通完话进来,   见一水仰着头看他,   手机随手丢茶几上,走过来张手抱起了她“怎么了,这里睡不好是吧,我抱你进屋睡。”   一水还望着他,被他抱着的身子还往后挪了挪,神情很冷,“你不走?”   小宝一愣,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宝抱住她的手可更紧,也牢牢看着她“我走哪儿去,你要不嫌烦,你走哪儿我走哪儿。现在你在这儿,我走哪儿去。”   一水撅嘴巴了,可她可能没意识到,就是一股子怨怪,“你明明走过。”   你知道,这得多抠小宝的心!   他知道一水这不是想起来了,你可以说一水这叫“记仇记得深”,把他人忘了可以,以前他欠她的,骨头里抹不掉!   小宝低头枕在了她的肩头,抱着她的手也变成轻轻地拍,“一水,我是走过,可那是人走了心留你这儿了。那次你不知道,我后来回来看见你不在家,包好的饺子也被你全扔了,心里……真难受啊。我又包了一大桌儿饺子,等了你一个晚上你也没回来,现在想想,当时我着实后悔,也接受教训了不是,你现在是不记得了,要想的起来,问问你自己,之后,我走过么,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先走过么,哪次不是看着你的背影先离开……”   听了,一水揪着的心这会儿好像才慢慢松开,她抬起手抱住了他的头,“哼,那就是说以前你肯定也惹我怄气不少,”   小宝靠着她的肩头仰起头,那就等着她亲的模样实在叫一水受不了。小宝在外头冷冷淡淡的样子她也不是没见过,可在她怀里小宝永远都是任她所为,这点,一水当然心软成八瓣儿,还是爱得不得了的……一水抬手捧着他的脸颊,拇指摸他的唇,唇也凑上去挨一下又挨一下,“等我想起来会跟你算账的,我总觉得你以前肯定没现在对我好。”就是小气吧啦。   小宝抬手掌住她的后脑加重了这个吻,低低地笑“这你就是强词夺理,我对你就没变过,不过以前暗里现在明处罢了……”   秋一水饱餐了他做的美味鹌鹑炖蘑菇后,更开心的是小宝说,给你舅舅也备了一份,等一会儿来人我处理完一件事,咱们就给你舅舅送去。   一水马上说给我尝尝舅舅那份,你不知道咸淡。小宝不紧不慢阻止了,你要信不过我的手艺,今后你舅舅所有的吃食我都不碰,你自己做。一水又zhe ,好好好,看把你纵的……终是没尝舅舅那份。   呵呵,就是这份“鹌鹑炖蘑菇”显示了小宝最无敌的幼稚感!   牢里的秋一土吃了后连拉肚子一周!   小宝主要是太咽不下这口气了,   他从杨征那里还是听完整了秋一水的车祸始末,   又不能真把秋一土怎样,   可总得泄了这口气呀,   小宝于是就……想想,这就是小宝做得出来的事儿。 ☆、3.85   小宝轻轻合上书房的门出来,一水在里面玩电脑。   客厅里,革宁已经站起了身,“一少。”   家里这些旧臣都是喊他“一少”,喊小阳“小一少”。   儿玉和蔼地压压手“坐”,革宁敬重地坐下来。儿玉走进厨房亲手给他泡了杯茶出来,革宁忙又要起身,儿玉放他跟前,“别局促,这趟你辛苦了。”   革宁坐直着身子,“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一少,您能回来,我们这心里……都不知道怎么说。”   儿玉轻轻点头,“我知道你们的心意。”看向他“顺利么。”   革宁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笑着,“都办好了,虽然确实有点波折。”   儿玉从文件袋里取出里头的东西看了看,他的证件、护照、户籍军籍资料。一应俱全,全是崭新的,关键是,全权属燕州地界。   显然儿玉很满意,将未完全抽出来的东西又放回袋中,“我知道波折一定还不小,你们花大力气了吧。”   “嗯,一开始是挺难办,多部门咬得可严实,就是不放行不办理,后来,突然就一路畅通了。”   儿玉看向他,革宁认真汇报。“后来我们也暗地打听了下,怎么会忽然就这么顺利了,原来是空一的成部起了作用。”   儿玉低下头去,手轻轻折好文件袋的封口。革宁接着在说。“成部是左小权的人,他们在京城着实势大,好多部门还都只买他们的账。我们就是担心,他们这么不做声的帮衬着,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儿玉摇摇头,“是好心吧。这人情,我也领了。”   然后,半天没有说话。指尖来回滑动摩挲着文件袋的封口,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会儿,抬起头来,还是温和模样,   “你再往京里去一趟,找找成部,当面表达一下我的谢意。另外,”儿玉顿了下,“请他帮忙给左小权传个话儿:要想一劳永逸,不如舍得一身剐,我愿意做尉迟恭。”   当晚,革宁乘机再次入京。   成部最近确实很忙,革宁在办公室外等了会儿,才被引进办公室。   “革处长好,您远道而来还真是失敬。”成部也没说走出来,就是在办公桌后起了身,微笑抬起一手,不说多热情也不说多冷淡。   按说,革宁的军职可比他高,该更礼遇些,但明摆他是燕州过来的,到底谢儿玉的人,再礼遇些成部也不情愿。   革宁看来也不在乎,同样微笑着,递过手去,“哪里话,您事务忙,能抽空接待已属礼待。”   “客气了,不知来找我有何事。”   革宁很郑重,“为我们一少办理迁籍手续,我知道这种局势下一定困难重重,多亏您们帮衬了一把,我仅代表一少一定要过来当面向您们表达谢意,这份帮衬,谨记在心,他日,定当图报。”   成部笑笑,也没说多激动,挺清淡,“这也就路见不平吧,没大事儿。”   革宁点点头,“另外,一少也想请您给左主任带个话儿,”   “什么话儿,”成部玩味抬头,   听了革宁的话后,成部垂眼想了想,起了身,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且,态度亲和许多,手一比,“革处长远道而来,也辛苦了,要不今儿我做东,请您吃个便饭,也算尽地主之谊。”   革宁大方应答“要请也该我请。”   成部微笑着虚扶着他后背两人一同往外走,“来日方长,他日我们去燕州,总有您请的时候。”   成部亲自开车,领着革宁往京饭去。   车上,   成部随嘴问,“一水在燕州还好吧。”   这倒叫革宁措手不及,他想不到,怎么就突然问到秋一水身上去了?   成部缓和着笑笑,“哦,是这样,一水前段儿在京里工作时,我们接触过,关系挺好,她现在回燕州了,所以问问。”   对于秋一水,燕州这帮旧臣从来都是“慎言”,她和谢家的关系简直是太纠结了,一般人还真难以启齿。但是,秋一水在燕州的人品又有目共睹,人们对她起不了歹心。如今,不说大面儿上人都知不知道她和谢儿玉的关系,起码昨儿革宁是看了真,真不知是缘还是孽,谢家三个男人看来就是逃不开她的魔咒了!一少对她……咳,这世上,还有更爱的东西么?革宁算这才弄明白,儿玉愿意回燕州,完全因为,秋一水在燕州。   “哦,还好吧,那里毕竟是她老家,工作、生活啥的,可能更如鱼得水些。”   这话儿,听的成部心里都硌得慌,哦,她在京里是啥亏待她了?一应儿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堆给她!现在是小权事务忙,也不想连累她,等小权一切定下,等着吧,小权能叫这全天下都是她老家!   成部也就暂且不计较这话的别扭了,接着放松心态问,“听说一水在燕州弄过一个什么鳜鱼宴?”   “哦,那事儿啊,”估计这事儿挺轻松,瞧瞧,革宁都放松下来。   “那年我们滁城云里湖鳜鱼疯长,说是都影响水质了,有人建议利用合理毒杀清除鳜鱼成灾。   那会儿,一水在州府邸做了一道“糟溜鳜鱼白加蒲菜”,蒲菜就是湖里头拿的,我们那儿平常都喂牛,叫茭白草,剥出嫩心就成为蒲菜,每根两寸来长。结果后来她做出来的这道菜,鱼肉柔软鲜美,腴而不腻,蒲菜脆嫩清香,加上香糟,真是奇妙无比。   这菜传到外头来,都学着做。后来她又搞出不少花样,什么炒鳜鱼片啊,炸鳜鱼排啊,都是些挺新鲜的做法,口感也各不相同,纷纷效仿咩,都叫一水鳜鱼宴。   哪晓得这样一来,云里湖的鳜鱼都上了餐桌儿,不多会儿全消耗了。那时候州首可高兴了,在家里,亲手做个勋章还颁给了一水,其实也就闹着玩儿……”   可能意识到提起谢棠家事了,革宁轻咳了下掩饰僭越,又回复谨慎,“反正这鳜鱼宴外头人传变了味儿,说一水奢侈了,其实燕州本地人都感念她的好,鳜鱼宴现在在燕州甚至成了某些大酒楼的招牌菜,有效用了一池鱼,救了一汪水,何乐而不为……”   成部始终带着微笑开着车,   小权心爱的,怎么可能普通,秋一水确实有她精怪人不能及的一面。 ☆、3.86   “他都愿当尉迟恭了,小权,这事儿咱真能搏一搏。”   成部显得很兴奋。   是啊,没想,谢儿玉骨子里也是个撒欢决绝的种啊,想法竟与小权不谋而合。   瞧瞧他带过来的这两句话:   “要想一劳永逸。不如舍得一身剐。”   “舍得一身剐”的后半句可是“敢把皇帝拉下马”!   与其被他陆勄这“招婿”的箍辖制着,不如“一劳永逸”,干脆把他拉下马!   “我愿意做尉迟恭。”   尉迟恭是谁,   玄武门大屠杀是在六月四日,事变中,李建成是李世民干掉的。李元吉就是这位尉迟恭干掉的。干掉元吉后尉迟兵甲未卸就去见李渊,李世民没露面。想想撒,李二一定是暗中交代他了:老东西敢起毛就干掉,我干掉是弑父,名声不好,你来!   知道了吧,尉迟恭完全就是保驾护航的神将!   儿玉这是把点给小权呢:你尽管撒手干,我身后的燕州及二十二路军,做你的坚强后盾!   都是敢想敢干的主儿啊。   其实也没多大奇怪,他们的老子,老子的老子,老子的老子的老子全是这么“兵荒马乱里的枭雄”过来的,家族遗传因子里就有决狠勇胆的成分,敢想敢干,这也是他们个人能力到了这个地步能做的事儿,绝非空想虚干。   当然,起初二人均只是单纯想把陆勄拉下台,至于之后谁上位还真想不来那么多,因为他们并非真因“争权夺利”使得策略,着实是二位爷被这“招婿”惹毛了,破釜沉舟了都!不过自小宝这句话出了口。其实基本上也定了格局,之后,真有那么一天,小宝举燕州之力。力保小权上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就是天朝近代史上著名的“祁门事件”,也是天朝历史上最不光彩的政治丑闻事件之一,其对本朝历史以及整个新闻大环境都有着长远的影响。在当年元首大选中,为了取得上议内部竞选策略的情报,12月17日,以前元首陆勄竞选班子的首席竞选筹措组长、其女陆颖为首的5人闯入位于京城紫阳路祁门大厦的上议委员会办公室,在安装窃听器并偷拍有关文件时。当场被捕。由于此事,陆勄于次年2月2日宣布提前让权辞职,从而成为天朝历史上首位辞职的元首!   之后的事件就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   代元首,原总策一把手张育德搬入紫阳宫还不到七天,即因受贿丑闻下野,灰溜溜下了龙床进了班房。   全军八大,以燕州为首的雍、豫、兖、并、冀等大州州统及军统联名推举左延摄政。   同月,上议通过,行政权先移至大觉园。因左延身体原因,基本上决策已经在小权手里了。   半年后,   小权行走紫阳宫基本理政,但是,对外,国家代元首依旧为左延。不过左延为人耿犟,对此“突发移权”他一直不接受,加之身体原因,一直隐居大觉园。他的大儿子左小年似乎对此“权至左家”也不以为然,小年确实对政治没有多大的兴致,不过辅佐弟弟在各方军事势力的“维稳”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虽,国家下届元首的正式选举还在年底,不过,权峰终落谁家,基本上已落定。   如今,小权住在大觉园,办公在紫阳宫。   外人见到他依旧称呼他“左主任”。小权时年三十有三,看上去年轻,其实历史上像他这个年纪把持朝政的,也不是没有。六一年的张继华当时也是三十出头掌着他叔叔的权。不过,这些都是“幕后执政”,如此年轻真正正儿八经登上元首之位的,倒真没有。所以全国上下翘首以盼,等着小权上位创造历史呢。   10月7日是小权行走紫阳宫办公的第一天,   这天,小权人并不在京城。   这一年多,管他外头如何风云变幻,秋一水的日子过得也没多大影响,好吃好喝,家里事管东管西,工作事进取拼搏。神经病的脑子也没见多好,脸上的七星疤倒淡了许多,留了一层薄薄的印儿,挺梦幻的样子。   秋一水的头发又长长了,自然而然尾端儿打着卷儿,不过她没以前那么爱捯饬了,常扎一个马尾辫儿就得了。车祸后秋一水就习惯素颜,最多抹个口红。这货着实属于天生丽质,加上养得好,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且看不出来。她妹老说一水样子往小里长,也不无道理,你说她不把那些嘎气放出来,安安静静坐那儿,倾国倾城的味儿是出的来的,到底,是小宝和小权如何精心地含在嘴里养的……   秋一水车祸后回燕州一直就住娘家,后来有时候也跟小宝住在谢家老宅,   一年里,去了京城几次,都是因为照顾六六,这就住在小权那私宅里。   杨征是把小宝小权叫到跟前来嘱了账滴:你们再发达显赫,别把一水拱到前台当枪靶子。一水也不图你们养着她,你们还是叫她工作独立、经济独立,别纵着她好吃懒做,更不能任着她胡作非为!……小宝小权心里都有数:老亲爷这是不放心秋一水一见他们得了势就一心想把她舅舅扳出来,这是万万不可的!   还好就是秋一水暂且还没想到这一茬儿,她如今也有忙头,西欧在考文职军阶,六六基本上都是她在带,六六要上小学了,小儿子更添了些精致的调皮,秋一水有时候也是一头两大。   话说回来,10月7日这天,小权不在京城,自然是回了燕州。   小权进家门时,秋一水正在辅导六六做作业,他老亲爷杨征倒在厨房忙出忙进。   杨征一见他回来了,忙招手,“来来来,你来炼这猪油渣,我闻不得这味儿。”你小权就算之后天下事一手遮天,有块“小地儿”你还是遮不住,就是秋一水这一家子破事儿。她家谁都可以把你呼喝来呼喝去,饭桌上永远没有你插嘴儿的份儿,她跟她老子吵到天上去,砸碗掀桌打得一塌糊涂,你也只能角落里站着干着急,帮谁都不敢。她妹还是个“侦察机”,凡外头听来了你和小宝半点“不检点”,就爱在她姐跟前嚼舌根,秋一水又是个小心眼,啥也不核查,她心情好的时候,有些事当笑话听,过去就过去了;你要撞上她心情不好,或她犯神经了,咳,有的受哦……   小权赶紧脱了外套,卷袖子,进厨房,把他老亲爷换出来,边炼猪油边在想,我这进门还没见咱一水的面儿呢,就又开始喊“一水一水,我回来了!”   半天,小六六跑过来,“干妈上厕所了,权叔儿,我的精装三国杀呢。” ☆、3.87   小权关了火,弯腰扶着小六六的肩头笑着走出厨房,“没忘,袋儿里呢。”   出来,纸袋里拿出一大盒包装精好的游戏牌盒。你说也是个性吧,且不说他的身份。就他这么个级别的男神,轻易不亲自拎纸袋,拎上来的,打死谁也想不到是这种玩意儿撒。   六六高兴,“谢谢权叔儿。”跪茶几旁地毯上就玩起来。   小权摸摸他的头,边放着袖口向房里走去。   推开房里卫生间的门。秋一水正在水池边洗手,镜子里看见他张口就问“猪油渣炼好了?”   小权后面抱住她低头亲,“疼点人好不好,一见面不问我好不好,就知道猪油渣。”也是zhe得很。   秋一水歪着头也任他亲,拽下毛巾擦了擦手丢一边就回身抱住了他,单手捧着他的脸,微撅嘴“是瘦了,你怎么这么容易瘦下来。我老越长越胖。”小权把她抱起来放洗手台上坐着,挤得紧,他两没少在这上头混,姿势啥,默契着呢。“祖宗,我这是忙的昏天暗地都掉肉了,你也不心疼还磕碜我……我看看,胖儿哪儿了……”邪笑,那就是要鬼搞了。秋一水也配合,就是勾着他的皮带耸耸“门锁上,别六六跑进来了。”小权却只是解开她匈口衬衣几颗扣子磨蹭了几下,抬起头,又亲她的唇。边喃喃“不行,得忍着,你许我的话儿今儿得兑现了。”   秋一水也是奇怪,他今儿急吼吼的。家里啥事抢着做,好像就想快点了了家里事把她带出来。   走前,秋一水交代杨征,“别让他一直玩牌儿,十点钟之前就收了,让他赶紧睡,明儿一早我回来还要带他去上围棋班儿。”指着小六六,小六六还跪那儿专注杀杀杀呢。   杨征坐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眼镜儿往下拿了拿,却是问小权,“你这么晚带她去哪儿。”   小权笑,“转转。”几贼哦,晓得杨征这么问其实意思是他一人可搞不定六六,忙又说,“一会儿我会叫人来接六六,跟我们睡。”杨征这才又去看报纸。   秋一水也没说什么,把六六接过来也好。就是又朝六六那边喊了声,“六六,一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把作业带上啊。”小六六没抬头,“知道了。”这边,秋一水边出门边嚼小权,“看看你,今儿把那牌拿回来干嘛,他玩儿的就没魂了。”听见小权哄她,“我错了好不,以后带什么回来都向您水总先请示……”出门了。今天他确实态度超好,真是一心就想着快点带她出门。   结果,秋一水又是一路嚼死他,   费不费功夫!这么晚了,他调了架黑鹰过来直飞京城!   秋一水要知道出“这么远的门儿”绝对不答应,闹了一路,小权哄了一路。   北苑机场降落,下了机就上了车,秋一水这时候倒也平静了,再怄气有什么用,来都来了。懒懒靠他怀里看着车窗外。   却,   这路线……   车,过了金水桥,入了,大紫阳宫。   这座有七百多年历史的宏伟宫殿,秋一水当然来过。   她来京城工作,第一天报到就是入的此龙城,在东南角的宗教科上交了自己的档案材料。   所以秋一水并没有多激动,她疑惑的只有一条:大晚上,千里迢迢,他把自己带这儿来做什么?   秋一水本身呆的是军校事业单位,关于朝局不可能一点不了解。小权如今登到哪个位置,她心里有数。但是愈是如此,秋一水愈是不得沾他这方面的边儿。一来,她是明史的,晓得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再,说实话,秋一水也是真心着小权小宝考虑,男儿志在千里,他们的事业与家庭之间一定得有合理的距离感,否则历史上“亲怀乱政”的事儿不少,她不会叫自己的小权小宝犯这方面的难或错误。   所以,杨征担心秋一水会因着小权小宝得势就怂着他们放了她舅舅,其实也是多虑了。不否认,前几年,谢棠那会儿,秋一水会计较这些。到底这些年一水经了这么多事儿,人也成熟不少,心也更慈软,还真不会一意孤行了。再说,咱一水究竟是大气有骨头的人,你愈是飞黄腾达,我愈是不沾你的半点光,就是这么个个性。   一水淡淡的,小权却紧张起来,   谁还有他了解一水?一水脸面、情绪上一点变化,小权都敏感不已,   “一水,生气了?我带你来可不是别的意思!”   秋一水也直来直往,“那就赶紧把意思说清楚,这地方,我真呆不惯。”   得亏是夜晚,小权打横抱起她就往畅易阁内殿跑,秋一水被他这急样儿又弄得无奈叹气,小权是真慌张着呢,生怕她生气,边跑,脸上都是不安……   入了内寝殿,   显然他早准备好了,   屋子里暖意融融,大体布局动不了,小物件能挪动的,全是按她的喜好摆放,   床铺好了,上头还放着一只见方纸盒,很精致,杏红。   小权直接把她抱床上坐着,   人却匆匆走到那边桌上又拿过来一个文件袋,走过来,蹲她跟前,   把文件袋放她腿上,   “这是今儿上议委员会才颁给我的行政领导权决议,也就意味着,我相当于是元首了。”一水显然不自在,蹙着眉头刚要挣脱开他握着她的手,小权猛地一握,急的单腿都要跪地上了,“一水,你听我说!我不是别的意思!我就是记着你原来跟我说,只要我当元首了,你就穿肚兜跟我照相!喏,肚兜我都买好了!”说着,使劲儿拍了拍床上那方纸盒!   秋一水愣那儿,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畜生……八百年前的一句玩笑话他还真一直记着了?   秋一水真是!……她抬手狠狠点了下他的额头,“你真出息!”   小权急急抓住她的手挨在脸上,“一水,我就是这么出息,那次水华园方岩家门口,看着小庄他们带你乘直升机飞走,我就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只要是你要的,上天入地我都给你弄来!”小权仰着头,慢慢握着她的手摩挲自己的脸颊,“当然,也不是说我到了这个位置全是因着这个缘故,这其间实在也是太多不可预料,但是,也绝不能否认,当这桩事渐渐让我看到可能时,我一定也是全力以赴!一水,说为了一句玩笑话我卖力到了这个地步是偏颇,可我为了这句话真的在努力实现它,你不能否认我的真心!”   咳,要说秋一水不感动那也是不可能是不,一个男人,为了你都“出息”到这个地步了……   一水低头捧住了他的脸,额顶额,柔柔看着他,   “好,冤家,你做到了,我也不食言,跟你照。不过,咱们不在这儿好不好,这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家照,你想怎么照就怎么……”还没说完,小权两手抱住她的头就重重吻住了,小权竟有些鼻酸,一水终于说我们有家了…… ☆、3.88   回了家,这一照那就真是照个够,秋一水满足他所有的想象,小权腻里头zhe死了。   不过也没放纵过头,快十二点,小六六也接过来了。小权把他抱进屋来。六六睡得熟,单独给他铺了床被子,西欧一小就培养儿子独立,六六三岁多就一人睡一床了。小权跟一水还是窝他们被子里,一水伸出手去给六六攒了攒被子,小权后面手脚都缠着她。手指头捻她的耳朵,“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这样,不能叫他跟我们睡一个被窝。”一水把手放回来转了个身也抱住他“我怎么一直怀不上啊。”仰着头,有些娇戚地望着他。   说实话,这是秋一水近一年来越来越伤怀的一个问题了。小权小宝都知道她非常想要孩子,可是,确实是一直没动静,他们也不说刻意去避讳这个话题,你越避讳。一水反倒越容易胡思乱想。   小权抱紧她,“你上医院不也查了,我、他不都也体了检,都没问题,这就是个时间问题,会有的,我的一水一定是个好妈妈。”一水哀怨地瞧着一个点发了会儿呆,小权不停吻她,“你要再这样,我又来劲儿了啊,六六可在旁边。”一水捶了下他肩头“别胡闹。”小权手摸到她蜜湖处盖着,“那就快睡觉,你不睡着这里总热乎乎的。勾我。”一水这才笑着撅嘴“胡说,我这儿总热乎乎的,谁勾你了。”闹了会儿,睡着了。   第二天。既然来了京里,秋一水给燕州六六的围棋老师打了个电话,说,您上次建议我带六六到京里报的那个围棋挑战赛还有么。老师说那个已经结束了,不过京里这种儿童围棋比赛氛围好,经常有活动,你可以去国贸上头的“围棋小世界”打探打探,孩子是要多走出去跟人切磋切磋。对手年纪长一些都可以。于是,秋一水带六六去国贸逛了。   上去一打探,六六这个年龄段的比赛满额了,只有比他再高一个学段的,十一二岁快上初中的孩子。秋一水问他:你敢么,都是些大孩子。小六六低头抠指甲,试试呗。一水笑:小憨犊子,诶,别再抠了,皮都掉了。分开他的两只小手。六六是天生有这个毛病,一到这个季节,手上就脱皮,治来治去只说过敏,胎里带来的。西欧也没这毛病啊,秋一水暗想,那就是他那从未谋面的爹传给他滴咩……   一水去排队报名了,六六从来都是放养型的,叫他挨着她一起排不可能的,一水就嘱咐他,你就在这走廊看看图片可以,别乱跑啊。六六点头,眼睛着实黏着走廊上围棋高手的比赛图片不撒眼,一水这才放心起身进去领表排队报名了。   秋一水按说是挺放心,小六六调皮是调皮,但是小儿子原则性强,只要是他答应你的事儿肯定做到。一水从小到大把他带出来到处跑,三四岁都能撒了手在安全的小范围内叫他独自活动,何况现在六岁了,一水自然没多想,再说,队也不很长,她填资料快些,最多一刻钟也就出来了。   可是,就这一刻钟,出事了。   小六六是一直看墙上的图片呢,忽然一声欢呼,把走廊上的孩子们都吸引了过去,纷纷跑出去看发生了啥事儿。一瞧,孩子们也高兴,楼下卖场正好放些五彩斑斓的小鸽子出来,顺着中庭空处,小鸽子纷纷飞了上来,孩子们雀跃不已,跟着小鸽子跑。   一只染成了蓝色的小鸽子正好停在六六跟前,六六轻手轻脚跟它后头,准备找时机扑……扑!咳,小鸽子到底机敏,飞了。六六当然挺失望,看着鸽子飞走,不过他也没再跑远,准备返回走廊继续等干妈。   却这时候,六六一抬眼,看见了从他身旁走过去的一个叔叔的手……咦,他的手也脱皮啊,……六六好奇地一路跟着了,想看清楚,这个叔叔是和我一样两手都脱皮么……   “六六?六六!”   这下秋一水是真急了!   她一出来,六六不在走廊,一水心就噔了一下,可还在想跑不远的,小六六贼着呢,说到底也听话,他绝对不会跑远!   但是,一层楼都找遍了,哪里有小六六的身影!秋一水慌了,慌得想哭!主要是过分自责,她太大意了,太大意了!六六……毕竟六岁,她,她怎么就这么糊涂!!   秋一水知道再这么盲目自己找下去只会浪费无用的时间,她赶紧跑到商场广播室,广播,查监控!终于看到了全况,   熊孩子啊,   他跟在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后头一路走到天台停车场,   你说也是鬼吧,男人拉开后车门放了东西,来了个电话,走到车一边去接电话。六六这时候竟然爬上了车后座。待男人接完电话转过身来,也没多注意后门,从外头就关了车门,走向驾驶室,坐进去开车走了。六六,就这么糊里糊涂被带走了?   一水这真是要疯了,赶紧打电话给成部,男人穿军装,车挂的牌也是军牌,得亏有这些显著特征,成部向来管的就是这些,找他肯定最直接有效!   “喂,成部,你快帮我查查这个军车牌是谁的,快!六六被他带走了!”一水的声音都现哭腔儿。哎,啥事儿咱秋一水都能女王范儿扛住,这事关六六,又是她的重大失误,一水算急疯了,这要六六有个啥事儿,她,她怎么跟西欧交代啊!……   成部正在开会,这一听,会都不开了,忙急走出来,“一水,别着急,慢慢说,什么牌,你报,我立即查!”拿到号,一旁人也是赶紧就打电话查,成部这边电话没挂,“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一听国贸,人已经上车往那边疾驰了,成部坐在后座儿,一直安慰,“不急不急,这还有天眼,大不了咱把路全封咯,跑不了,何况还找得到主儿……”   见到一水时,一水眼睛都红了,自责极了,“我太大意了……” ☆、3.89   车牌方面很快传来消息,不是京牌,是晋牌。   这就有点棘手了。   晋州是个怪州,它在天朝的西南角,地域不算大,规矩大。这跟晋州叶家的怪脾气有关。   叶全忠是晋州现任州首叶进凛的父亲。   这位前州首有个特长就是睡觉。从来不早起理政天天躺床上呼呼睡,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跟狗熊一样除了冬眠还有“春眠”、“夏眠”、“秋眠”。叶全忠同时又是个运动健将,要是参加奥运会马球比赛能得个不错的名次。但估计不会让他参加,因为别人都是骑马打球他是骑驴。除了骑驴他还喜欢夜里抓狐狸做大衣穿。   就这么位主儿却娶了个超级能干的老婆,朱韵颐。   朱韵颐来头也不小。她是前前前前元首的侄孙女,而这位前前前前元首就是大名鼎鼎的朱让。“让”这个名儿取得好哇,朱让大帝最著名的就是“两纵刺客”的故事:“刺客”叫庾轴,这小子看“刺杀肯尼迪”看多了,也总怀有“一刺成名”的幻想,于是大胆尝试。第一次刺杀,朱让大帝抓了他又放了他。这小子不甘心,再来第二遭,真豁得出去呀。庾轴吞炭涂漆毁容后一直“紧跟盯”朱让,谁想又被抓住了。这位“刺杀幻想症”患者见刺杀彻底没戏了,提出用刀扎几下朱让大帝的衣服。过过瘾就算报仇了可否?答应了。   嗯,朱韵颐保持了她老朱家的“宽怀强势”,老公是个狗熊,她就当女英雄,撑起了叶家一片天!   哎,历来大家都有这规律:母壮少弱。最典型案例,吕后强势,她儿子惠帝不就爆弱一塌糊涂。   叶家也走了这条路,叶全忠死后,他的独子叶进凛接了棒掌权晋州。但是,不中用啊。性情太温吞,对母亲也是言听计从,身体还不好,五十不到就中风了。修养在深府幽衙里,很少露面。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晋州的权实际都掌在朱韵颐这老太太手里。   不过近几年,情况逐渐发生变化,   叶璟终于成长起来了。   叶璟是叶进凛的独子,年仅二十三,却稳沉老练,他是朱老太“教子失败”后。痛改教育方式,放养出的叶家第三代。果然天佑叶家,得来一个晋州百年来最有希望的接班人!朱老太终于可以安心退居二线,将决策大权渐渐交给了这位年轻的独孙。于是,世人皆知,晋州明明有州首,却如嘉靖帝“万年不上朝”,权柄捏在他一家“老小”手里。此为晋州第一怪。   第二怪,也许也不叫怪,跟女人长期执政有关。   它比较“闭关自守”,当然,这不是说它经济不发达,事实却恰恰相反,晋州地理位置相当优渥,对外贸易虽比不得燕州这样的大州,不过以它与中欧一海之隔的优势,也创造出不菲的贸易价值。   说的是它的“执政理念”。说准点,更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管你外头天翻地覆,晋州人过晋州人自己的滋润小日子,才懒得你谁上谁下呢。   就如这次这样举世震惊的“祁门事件”直接导致的朝野颠覆,晋州像个弥勒佛,远远旁观,一不随你大州去举谁谁谁,也不参合一些反向势力的力保谁谁谁。爱谁谁,我过我的太平日子。   就是这份“悠闲自守”,致使晋州许多东西都很独立。所以成部觉得棘手就棘手在这里,晋州的车牌,特别是军牌“自成一派”有它独立的监管系统,要查也可以,但必须通过晋系的授权才能联网通查。成部看一水急成这样,加上也担心孩子的安危,哪能拖到要授权把人搞清楚再去拦车?去你娘的,成部当机立断,全城调取天眼,包抄先拦了再说!   很快传来消息,车,在直东门附近被拦截了。   成部看见秋一水合上眼出了口气,眉头依旧没松,蹙得紧。   “一水,我给小权打个电话……”   秋一水看向他,“跟他打电话干嘛,这事儿不在解决吗!”说着,疾步往外走,“一水!”成部也是没办法,看一水的情态,估计有点拉不下面儿,毕竟她还在深深的自责里。“一水一水!不打不打,你也别担心了,喏,前方来了信儿,六六好好在车里呢。”秋一水头侧一边,醒醒鼻子,憋着啥,看来还是刺激大发了。   成部真是不敢瞒,也就后几步上车的空儿偷偷交代人赶紧通知小权……   赶来直东门,   绝对浩荡的大场面,   出动的全是宪六处的军用吉普,   团团将个猎豹31围得不能动弹!   秋一水下车跑过去,成部紧跟后头,看见猎豹31后座车门前站着的人,一愣!眉头也跟着轻蹙起来……真这巧?想也想不到哇,拦着的,竟是晋字头的老大,除了叶璟还有谁!此时,叶小王爷脸色到淡冷,估计疑惑还是有的,车后头怎么跑上去个小孩儿的?   小六六此时面对外坐在后座儿,显然这阵势也把小憨犊子吓着了,老老实实驼着背坐那儿,哎哟喂,这一看见干妈,“干妈!”就要跳下来抱干妈。越野这么高,这急忙跳下来肯定摔着,车门边站着的叶璟反应快一步跨过去抱住小小子,小小子着急要干妈,两腿还不依地蹬,叶璟把他轻轻放下,一松手,小小子就跑出去了!   哎,愣是要把秋一水的眼睛逼热,她紧紧抱着小六六先是上下摸习惯性看他好不好,接着,开始打他屁股,“叫你站那儿等我的呢!臭小子,到处跑,你非把我吓死就好了是吧!”小六六紧紧搂着干妈的脖子,小嘴巴也害怕地囔囔“干妈干妈……”   成部弯腰把一水扶起来,一水抱着六六,成部见她情绪也激动,小六六也一脸惊怕,一手扶着她的手肘,一手扶着她的背,“先上车,这人多,把六六也吓坏了。”一水这才又扭头看六六,掌着他的后脑仰头亲,“好了好了,干妈也是吓坏了……”眼睛都是红的。   成部一直护着一水,一句没顾得上去跟叶璟照面。 ☆、3.90   秋一水问怀里的六六,“你怎么跟着他跑上车了?”   六六低头还在抠指甲,秋一水又拉开他的小手“别抠,又在掉皮。”六六说“那个叔叔的手也掉皮,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两手都掉皮。”   秋一水眉头一蹙,“就为这?”   小六六点点头。“别人都没有,就我这样……”撅着小嘴巴嘟囔。秋一水捉着他的两只小手掂量,“这有什么,你这是遗传,看这两只小肥爪爪多会抓棋子儿……”说着,自己都一愣。遗传?……秋一水不说话了,望着一个点若有所思,六六低头又去抠指头,这不耽误,她还是一手捞过去抓住了哦……   成部车后备箱抱来一箱子水,取出一瓶递给秋一水,这时候那边一人跑来,在成部一旁低声,“他要走。”叶璟肯定不是随便能一直这么拦着的人。成部微蹙眉头“等会儿,我一会儿还得过去问问他,车里有个孩子都不知道?”秋一水这时候却开了口,“让他走吧,这事儿赖不着他。”见此,成部微微点点头,那人跑过去,放行了。   听说小权赶过来了,秋一水怪成部“不是不叫你跟他打电话,事儿都解决了。”一水其实也是怕他忙,事儿解决了就不惊动他了撒。成部笑“我要不及时通知,小权才会怪我呢。”   小权上车来,成部外头合了车门。六六坐在秋一水旁边看着书。秋一水拿着他喝过水的瓶子两手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好吧,你怎么不直接跟我打电话。”小权一手捏着她的膝盖摇了摇。秋一水看他一眼,“你忙,再说这事儿成部也解决得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权那她肚子里的蛔虫。环过她的腰紧了紧,小声“怎么了,”秋一水扭头看了眼六六,再转过头来凑他耳朵边儿,“你知道六六的手一到这个时候就掉皮,”小权更抱紧些点点头,“他是看见那男的手也掉皮才跟着跑过去的,西欧那时候跟六六去瞧这病医生说是遗传……”小权低笑“哦。你就怀疑那是他爸爸了,哪有这么巧。”一水蹙眉“不试试怎么知道,千万分之一的希望,遇见一个试一个呗。”小权唇抵着她额角“你知道那是谁,晋州的叶璟,人家才二十三岁,哪儿来六六这么大个儿子。”秋一水听了,顿了下“二十三呀,那就是十七……也不是不可能,西欧胆儿肥着呢……”这事儿小权倒没异议,她想查就跟她查呗,叶璟又如何,小权个狂主儿,把叶家一家子的DNA弄来查都没关系!小权亲了亲她的唇角“好好好,查,这事儿你放心,我定给你办妥了,就是再遇见急事儿,你跟我打电话,一水,我才是你的人,你啥事儿不告诉我,像什么话。”一水zhe起来,搂着他脖子“我当时吓死了……”   当天,秋一水带着六六回燕州了。哎哟,不用一水嘱咐六六,小六六自己求她,跟车瞎跑这事儿别告诉妈妈好么,秋一水本来也就这打算,吓唬了下这憨小子:你要再这么不听话,你妈保管再不带你出去玩儿。小六六急了,抱着她的腿摇“我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这样了!”秋一水这才弯腰点了下他的小额头“这次先搁着,先不跟你妈说,看后头表现,听话,干妈就永远封口。”说着,还像拉拉链一样嘴唇前一拉。六六使劲儿点头。   这几天山上太阳好,就住在谢家老宅这边。   秋一水从被子里撑出头看见外头日头盛一骨碌就爬起来,小宝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坐被窝里反手正在扣内衣暗扣,人眼睛还盯着窗外,生怕太阳跑了似得。   小宝走过来,单腿弯着坐床上,接过她的手,一水以为他帮她扣暗扣呢,就松了手,眼睛还望着外头好阳光“今天太阳好,被子都拿出去晒晒……诶,你怎么又给我脱了。”确实,小宝又把她那肩带扒拉了下来,就见小宝伸手从床头柜上拔了插头,拿过来一个加好热的棉布包儿,这棉布包儿里有点蓖麻油味儿,单手端着托着她软房下顺时针敷揉着,另一手就抓着另一边也是轻轻地揉。“昨天晚上都没敷。”小宝说。   一水放松下来靠他肩头。她最近这两团儿总有些发胀,医生瞧了说是有点气血不通,蓖麻油含有一种能提升T11淋巴细胞功能的物质,这种淋巴细胞能活血顺气,小宝坚持用此给她按摩。   一水看着揉在他手间的两团儿,殷红粒儿俏立,小宝有时候指尖儿挨着就是不碰,总把一水撩拨的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一水仰头,两手覆上他的手,撅嘴“每次都这样,又不给痛快,我自己来。”说着要拿过来棉布包儿。小宝肯定不放手,低笑“你自己忍不住,我这又不是撩你,跟你理疗……”见一水又急了小宝让过身把她放倒在枕头上,也不做声,就是笑。一水也不扳了,还是撅着嘴躺下,小宝俯下头含住了,一水抱着他的头轻轻揉搓他的耳朵,“宝宝乖,吃奶……咳,我要真有小宝宝就好了……”小宝重重吮了下,抬起头又含住她的嘴,“会有的,到时候我还得跟他争嘴儿。一水,咱哪哪儿都是健康的,别老愁些这心思,顺其自然。再说,我哪天没给你嘬,瞧,多好看,你还怨……”一水点点头,嘴还是微撅着,“今天你给我晒被子啊,多好的太阳。”小宝“嗯”一声,又低下头去,就剩一水的哼哼声儿了……   小宝给她把被子全抱上天台,搭得搭,挂得挂,半点手都没叫她动。   一水懒懒撑着头趴在晒在栏杆边的被子上,脚交叠着,单脚尖儿点地,眯着眼像只懒猫,   小宝又抱上来一床,正在那边抖。这边,一水瞧见那头大门打开,驶进来一辆宾利。   这时候老管家老余跑上来,“一少,朱老太太来了。” ☆、3.91   小宝下楼去接待客人的时候,秋一水接到小权的电话。   “一水,我真服了你!”小权电话里第一句就是这,   秋一水本来背靠着栏杆懒懒晒太阳的,一下站直了身子“真是的?!”   小权那边笑,“是啥呀。”秋一水急了“快说快说!”   “是的,叶璟和六六的DNA相似度达99.99%,是他的种。”   听此,秋一水出了口长气又靠在了栏杆上,微笑着“真是呀……”   “你说六六还真是神奇,一跟就跟对了主儿。”   “也许这就是冥冥里的亲缘牵扯吧。诶。先谁也别说啊,我还是得跟西欧去通通气。”   “知道,都听你的。”   挂了电话,秋一水这心情……一方面她高兴六六的父亲终于搞清楚是谁了,不管怎么说吧,以后有什么事儿,知道总比不知道好。一方面她也真服了西欧,这嫩草吃的!叶璟十七岁就被她拿下了。只是依西欧这态度,估计是“偷生”。叶璟看样子完全不知情咩。当然具体啥情况谁又知道,所以说这事儿还是得先跟西欧通通气,毕竟是她的家事……   秋一水正挺高兴地收起手机,老余接着抱些毛巾被上来晒,秋一水接了过来,“我来吧。诶,对了老余,来那老太太是谁呀。”老余忙帮着架杆子,秋一水晒东西规矩大,厚的得搭栏杆上,薄的铺杆子上,原来在州府府邸她就是这规矩,老余清楚着呢。   “哦。是晋州州首叶进凛的母亲朱老太太。”   秋一水一怔,看向老余,“叶璟是她……”真是巧了,才关系着他家一人。他家就来人了。小权那儿,秋一水大致听过叶璟的来历,可也不全整。   “是她孙子啊,就这一个独孙。”老余笑。老余在谢家几十年了,谢家的老管家了,世面上的事儿还是很清楚的。   “她这次来干嘛,跟谢家很熟么,”秋一水拍拍被子。像漫不经心地问。   老余也帮她捯饬,叹了口气,边说,“哎,还是跟黎家有关。这老太太,看中黎欢了……”说着,才想起来秋一水全忘了,她记得谁是黎欢呀。   果然,一水好奇问“谁是黎欢?”   这叫老余怎么说,   一水是不好搪塞的,老余只能捡轻的说,“黎家跟咱们谢家是世交,黎家如今倒了,啥事儿都仰仗着咱们家,他家嫡脉唯一留下来个小姑娘,就这黎欢,打小养在庙里,外头传都是挺神乎的。这叶家老太太历来信佛,这不,她孙子也到了适婚年纪,想求了这小姑娘家去,结了这门佛缘亲,找一少来商量这事儿的。”   一水停了拍被子的手,眉头已经蹙起来,   她才没去细究这黎欢是谁,为何向黎家求亲要商量到谢家来,她听到的重点是:这是来给叶璟求亲的!这,这怎么成!叶璟是咱六六的爸爸!以前一水就是担心西欧怀的别是有妇之夫的种儿,那咱小六六私生子的名分坐定了。现在一瞧这情况,多好呀,叶璟还光棍一条,咱六六爸爸干干净净的,多好呀!……秋一水觉得这事儿她虽没权多干涉,毕竟西欧的私事儿,她说不准有她的打算,可是,这事儿在她还没跟西欧通气前儿,六六爸爸就另娶了,终归不好吧……   她是不知道,她这打住没再往下问,老余算是松了口气。   是呀,跟黎家相关的事儿怎么还找到谢家来,儿玉早跟黎家没关系了!其实,这就是个“看僧面佛面”的事儿。   小权彻底成了事儿对廖成超而言不可怕,他不早嘛早就把三欢当玩意儿“献”给小权了么?不过小权之后自悟了儿玉“忽然起势”更能从心理上震慑住黎家这些“余孽”后,对这些狗屁玩意儿根本也就再没半点兴致,懒得搭理任其苟延残喘,活在生怕谢家返来刁难的惊惧中。   事实也是这样,廖成超一家过的日子真是艰难,黎家的光环彻底一消失,你说他拿啥去讲那大的排场?如今官场上就算谨小慎微,还处处受排挤压制,他那不可一世的老婆闺女,如今门都不敢出,以前太骄横现在终有报应,曾经结交的一些恶势力现在反过来找他们要债,痛打落水狗也不过如此吧……   三欢倒还是被很好地照顾着,   也就是三欢待遇不倒,叫廖成超以为儿玉可能还“念旧情”,于是他开始存着莫大的巴结讨好心。叶家要讨了三欢去,肯定先还是找了黎家人的,廖成超晓得如今三欢的事儿不是他做的了主的,不敢多说,直接把叶家人指去了谢家。这朱老太也是政局里见风浪的人,晓得如今情势,她倒真不在乎黎欢曾经入过谢家的门,她看中的是,黎欢一生浸淫佛门,谢家不供这座小佛,叶家来供就是。   秋一水思来想去,这事儿她为难小宝不好。   人家是来求小宝拉媒牵线的,又牵扯两个世家的交情,小宝按他的想法办就好,这事儿不牵扯大面儿,免得搞复杂了。   还是和小权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万全之策,起码,也得她跟西欧通好气,如果西欧根本就不愿意跟这个叶璟扯上关系,那她根本就甭操冤枉心了,一切随缘吧……   其实,秋一水这么想也在理,毕竟西欧的私事儿,你忙急忙了瞎参合,早嘛早慌着去叫小宝阻拦了这桩姻缘,要违背了西欧的意愿了呢,岂不帮上倒忙了。所以理智些,先跟西欧谈谈才是正经。西欧在京里封闭培训呢,于是,秋一水当晚又回了京城。   好嘛,这事儿跟小权一说,小权心里也有自己一番思量了。   他肯定是完全站在秋一水这边,一心为他的一水想,   小权的想法就霸道多了,且不说黎三欢以前那些破事儿恩恩怨怨,如今既牵扯到一水在乎的人身上,管它西欧怎么想,这叶璟能娶黎三欢吗?这不又来个大笑话儿!   小权觉得这事儿好办极了,公布黎三欢是个男的不就啥都解决了?   所以,他肯定也不得明说儿,只安慰一水:放心,这件事好说,你尽等着圆满落幕就是了。 ☆、3.92   葡萄近些时一直在北欧开研讨会,这会儿回来在京城中转,被秋一水逮着,给她买了件羽绒服硬是要她带上,葡萄说那块儿根本没咱想象的那么冷,人国家的保暖设施好着呢。秋一水说再好它一个国家都罩在大暖炉里呀?你给我都带上!葡萄只能遵命来见。   约在冠酒下面的咖啡厅。   秋一水先到,坐那儿正在分暖胃的中药,葡萄胃本来就畏寒,又去了那冷个地儿,秋一水给妹妹都准备好了。   一抬眼,看见妹妹往里来了呢。秋一水也没招呼,继续分药,她很过细,给妹妹把一日三次的量儿都分排出来好了。结果手头上的事儿都弄完了,葡萄还没过来,秋一水看过去……起了身就走过去,这是干嘛呀!   就见,门口,一个挺漂亮的小伙子“啪”地跪葡萄跟前。恨不得磕头哀求的……   “这是怎么了?”秋一水走过来奇怪地问,哪知,男孩儿和葡萄看向她俱是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时间往前跳十几分钟,   葡萄刚准备拉开店门,   “葡萄姐!”   一个男孩儿忧急地声音传来,   葡萄扭头一看呀,就见六六,哦,是那个潮孩儿大六六啊,跑过来“扑腾”就跪她跟前,直着身子仰头望着她,“葡萄姐,求求你快去救救三欢吧!他们今儿把空一总医院全戒严了。不知道要对三欢干嘛!一水,我知道一水也出过事儿不能去打搅她,现在只有你能去护着三欢了!”   葡萄也着急起来,弯腰捞他胳膊要把他拽起来。“你起来说!一个医院都戒严了,你怎么知道是针对三欢?”   “期间的事儿长着呢,我这一时半会儿能跟你说清楚吗!肯定是针对三欢!葡萄姐,我这不是被逼急了能这样么,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去看看吧!”男孩儿也是犟,眼睛都逼红了,真要磕头了……   这不,秋一水出来了。   葡萄还在打愣。她也是为难至极,自飙车场逢了三欢六六这帮孩子,一水跟他们的瓜葛也只有葡萄心里最有数了。一水出了车祸,把谁谁谁都忘了,自是包括三欢,葡萄当然不可能得知这三欢就是小宝原来那“老婆”黎欢,以为一水断了跟京城这帮阎王孩子的联系也就断了。现在找上门来,说不管也太绝情,可她姐姐这情况……   也就葡萄这一愣神为难的功夫,六六膝盖骨磕着两三步奔到一水跟前竟然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头,眼泪哗地激下来了!“一水一水……”哭啊,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这……”一水是懵了,她着实不好挣脱,人孩子哭得这般真情意切,   哭得葡萄心也酸,她晓得三欢六六这帮孩子坏是坏,对一水那是没话儿说的,三欢不知啥事儿住了院,如今六六既求到这个地步,肯定不是闯大祸就是惹到大麻烦了,该出一份力的……葡萄走过来也没看还抱着一水腿哭的六六,就望着她姐,“姐,这是你的一个小劫数啊,坏是坏透了,可你还真不能不管。”   一水此时心是有点空,茫茫地,“是他……”指了指仰着头哭却眼睛望着她像看不够的孩子,   葡萄叹口气,摇摇头,“那孩子在医院,叫,三欢。”   三欢。名字击在了一水心头上,一紧!   也许你会说,小宝小权这样跟她缠得要死要活的冤孽,当时说出名儿秋一水都没这大的反应,何以三欢就能撼动她。   还是个极致的问题,   无论之前六六这帮孩子对她的伤害,到之后三欢与她如胶似漆,于秋一水而言都是过于激烈毫无退路般的过往,   再说,三欢这个人,本身就是个极致生命的缩影,人生历程太过复杂。三欢的一生,其实非常梦幻,处处显出不真实,不似人间有,自然落在人心里,难以磨灭……   而此时,   空一总医院确实全线戒严,   特别是特护楼朝南的这个出口,军警把守,出入必须有当日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近十一点,一辆辆黝黑小轿相继驶入,里面不乏外地军牌。   再看下车来的一张张面孔,如果你熟悉朝政,会心惊肉跳的,出啥大事儿了?几乎各州州首悉数到场!难怪戒严若此。   其实,各位州大佬心里还不是打鼓:小权这是卖什么关子呢。   小权这次是以私人名义向各州首发出的邀请,说是想把黎三敏的车祸调查结果跟各路诸侯通报通报。这本也无可厚非,虽说前朝事前朝尽,黎家也垮了,但是毕竟黎家还是百年留下来的世家大族,一些事确实得给世人一个交代。   只是不曾想,竟是聚在这空一总医院。当然,后一想,黎三敏的独妹子黎欢不一直昏迷就养在这家医院里么,遂也就想通前来了。   说起小权的心思,实际也挺顺理成章,   黎三敏的车祸本身并无蹊跷,天寒地滑车速较快,他的这场车祸属于纯意外,天要收他,无法。要说小权想向诸位诸侯通报的,肯定不是这些。小权想要借此向世人真正公开的是,谢儿玉那场车祸的真相!   黎三敏如何指使人在儿玉的车里动了手脚,   黎三敏又是为何要对儿玉下手,   这些,都是证据确之凿凿的!   一旦公开,   自然而然,   黎三欢是男孩儿,世人皆知不必说了,   而且,儿玉与“黎欢”离婚,也就不再背负任何道义上的指责,这样,小宝也能更堂堂正正跟在一水身边了……   说到底,小权归根结底还是为一水的今后考虑,他不能叫世人觉得一水是从谁谁谁手里“接过来”小宝的,小宝是“原装”的,咱一水的女王地位不容置疑!呵呵,想想曾经的小权,再看看如今小权这宽霸的心……不得不说,恶人靠恶人磨,秋一水生生把个小权磨成了独属于她的裙下之魔!   事关小宝,小权并未通知儿玉到场,毕竟朱老太在这儿,事儿还是她自个儿明眼人瞧见“茅塞顿开”得好。 ☆、3.93   小权确实有他的冷酷无情,当众剥光三欢以验明正身,也是他做得出来的事儿。   每位诸侯王被有礼地请进空总医最大的手术观摩室,阶梯列坐,隔着一面墙的双层玻璃,里面放着一张病床。一会儿,三欢就会被推进来当众扒衣验身。   此时,手术观摩室右侧,悬挂一大幅投影仪幕布的下方,放着一简洁小讲台,显然这也是一会儿公布人会站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成部在对一会儿上台主持公布的秦毅做最后的交代。小权据说也在来时的路上,不过这事儿不等着小权来了才展开,他或许到最后才会露面。   “好了,去吧,稳点儿。”成部拍拍秦毅的肩头,刚要出门,助手陈驰小跑过来,眉头轻蹙,低声。“小年来了。”   这,成部也是没想到,他这时候来干嘛,有他什么事儿么?   底下的人是不敢拦小年的,一路上楼,眼见着小年走到跟前儿了,   成部还是带着笑迎上去,“小年,也是来瞧热闹的?正好,刚要开始。”   小年肃着一张脸,“黎三欢,我得带走。”开门见山。   成部心里一噔,面上无虞。还是带着笑“你还没搞清楚什么事儿吧,来来来,我跟你说说……”说着,抬起手要扶住他的胳膊准备走一旁单说。   小年一抬手,“我知道什么事儿,你们公布你们的,我只带走黎三欢。”   成部笑容淡了,“小年,不是不给你这个面子,你既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该清楚黎三欢是今天的重头戏。你这会儿要带走他,不是摆明拆台么。”   小年淡淡一笑,“既然知道是拆台,还有什么可多说的。”真是也自有他的霸气在里头,绕开成部直接就要往病房里走。“小年!”成部也烦了,抬手就要抓他的胳膊,小年一呼,这就代表着硬闯不惜也要带走人了!   “左小年!别不识抬举,真闹起来可就不管是不是一家子的了!”小年和小权这弟兄两,各有各的江山,本就不算超级腻歪亲昵的那种,兄弟间也算相互扶持,但是,近几年,不知怎的,渐渐就是有疏远,也说不上来为了啥疏远,反正就是各自为政,对方有难处那还是讲兄弟情的,平常,聊不上几句……所以,他们各自的嫡系也不说有多服对方主子的气儿,从上回清华拆迁就可以看出来,每每还非得主子亲自出马才买账。   小年停了步,回头,还是那淡淡的笑意……这是成部的观感啊,小年这些年是有点性格上的变化,总觉得比以前的淡漠里多了些戏弄感。小年这是对除了军事啥都不感兴趣,要他也是个“全能选手”,乖乖,成部总觉得一定能把个人间祸祸得翻天!你就只看看他在战场上的滔天本事撒……   “那就试试,人,今儿我肯定要带走,是不是一家子得看你们有多大的量了。”   成部这气的呀!   “上。”也就不客气了,跟一旁使了个眼色,上来人就要把小年撇了!   却,刚要挨着小年,   重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震撼传来,   “都别动!”   上来的全是特警战士,各个全副武装,没掏枪,枪也是明晃晃别在腰间,这都是一个上来可以干十个的真功夫主儿,神情肃冷,杀手气质。   小年看一眼目释戾气的成部,稳步走进病房。   成部瞧着他的背影,心中何其痛恨,小年这势头,竟不禁叫他想起另外一人来,   谢小阳,   那也是个阴毒无赖主儿,   来应战,只身一人,充什么英雄好汉,   结果,孬范儿阴狠在后头,他妈后头涌上来成百上千的人!他个孬犊子只敢躲在“大军”后头喊“杀杀杀”,王八儿的……   小年抱着三欢从房里走出来,   看来是带来不少人,   一路都是特警,   他一下楼,成部快步走到走廊窗边,心中骂娘,好你个左小年!你他妈真敢带大仗势来显摆啊,有板眼把你的装甲车也开出街招摇啊,这一辆一辆军卡把医院围个整圈儿,难怪楼下一众军警拦不住他的道儿!……   “小权来了!”陈驰指着门口右侧驶进来的车,   “来的正好,今儿还真得打打左小年这气焰了。”成部阴沉低说,头脑还是蛮清醒的,吩咐陈驰,“你和秦毅去观摩室稳住那些州首,万不得已,”停了下,更低声“门锁咯,一个都不准出来,别叫外人瞧了笑话。”陈驰点头,“我明白。”   成部快步下楼去了,   门口,   抱着三欢站在阶上的小年,和从车里下来的小权,面对面儿,视线相遇了……   而此一刻,   医院外围,   葡萄开着车,被拦在了警戒线外,   葡萄下车,“侦察”了一圈儿,回到车里,回头,“姐,真戒严了,没通行证进不去呀。”   六六着急,“我知道一个后门儿,咱闯进去!”   一水看着车窗外,眉头紧锁,“闯什么闯,这又不是劫狱,让我想想,西欧在这个医院有个老熟人,我给你准备那中药还是他开的单子呢。”说着,拿出电话。   葡萄一听西欧,不以为然撇撇嘴,嘟囔,“姐,你就是作,这事儿还轮得上用她的关系,你给左小权……”   六六一听左小权的名儿似乎脸色阴漠了一分,   不过姐两儿都没瞧见,   秋一水给那大夫打了个电话,说开那药单子有些问题想再咨询咨询,被拦外头了。对方很热情,一听,忙说出来接他们,医院虽说被戒严了,可急诊、普通住院楼这边,还是照常营业的,叫他们走西门。   开到西门,确实平常出入,不过也还是有军警把守。空总医大,实际被严守的是西半区。   秋一水下车,那大夫不多时也迎了出来,“哎,今儿不晓得出了什么大事,搞得像战时医院,刚才西边儿又开来好些军卡,倒似把那西干部疗养楼围成个孤岛……”边说边领着他们往里走,   秋一水走到廊下却停了脚,“不好意思,张大夫,我现在急着往西楼那边看看,有个朋友住里头听说情况不好,您有办法带我过去吗?” ☆、3.94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西欧结识的,倒也都是各行业的鬼怪。   小张大夫带他们走到一面山墙的角跟儿,那里有一张梯子,小张大夫不好意思地说“西楼食堂的伙食好些。我们经常从这里翻过去抄近道掠他们的食儿。”秋一水感激不尽。   翻过来,绕过一个小花园儿,在一处在建装修的小二楼前猫儿着,瞧见了黑压压的一片武装大兵,哦哟,大场面!   葡萄差点喊出来!三欢!晕迷的孩子这么远瞧着。都看得见那没血色的脸。他被一个男人抱着站在阶上。葡萄再顺眼一看去,差点喉咙管儿又要涌出第二声儿!小权?他站在阶下,侧边看去,神情也是肃冷。这是咋了?他们怎么闹到一处了?葡萄主要还是担心她姐的状况,赶紧扭头看一水,一水倒没多大激动,她问了声儿“抱着的是他么?”葡萄点点头,“是三欢。”   这边谁也没想到秋一水会从天而降呀,小权今儿着实是疑大发他这哥哥了!   “哥。你到底这是唱的哪儿出,总得有个理由吧。”   小年情态倒还轻松,“我跟黎三敏交情不深,可毕竟他对我有提携之恩,他就这么个妹子留世上了,还是得护着的。”   也说得过去,小年当年第一次执掌大型军演,是黎三敏的举荐。   “妹子?”小权淡笑“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   小年也笑“这场面里还是装装糊涂比较好,小权,给哥这个面子可好,明儿就是三欢二十二岁的生日了,这么年轻。你毁了他干嘛。”   “好。”小权倒干脆,“不毁他,我保准给他找个好媳妇儿,大庙里供着。叫他小两口清净安稳一生。”   小年看着阶下的弟弟,“那,就是不答应了?”   小权淡淡的神态,愈是轻,越是重!“答应不了。”   气氛到了一触即发,那就是这弟兄两要面对面真刀实枪干上一场了!   忽然,   小年感觉怀里的三欢似动了下,   低头刚要看看状况。三欢一跃而起瞪大了眉目“一水!!!”似陷入莫大惊慌中!喊完了这声儿,又合上了双眼如死寂般摊在了小年怀里……与此同时,众人听见后侧传来墙体垮塌脚手架砸地的声音!   “一水!!!”小权已经惊栗骇惶地跑了过去!……   ……   杨征,   平常多潇洒大范儿的一男神大亨,   这会儿两手撑膝盖上坐走廊长椅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家一水这辈子就落不着个好脑袋了,怎么光往上砸,这可怎么好?本来就稀里糊涂,这一醒,可不成傻子了!”   “傻子我也会爱她一辈子。”小权说。   此时,小权、小宝都搁旁边规矩站着,任老亲爷哭天抢地地训,   杨征抬头点着他们,“你们两个都看不好她一个!纵着撒,纵着她乱跑撒,总有一天这脑子……”直点自己的脑子,可半天也说不出更狠的话了,忌讳啊,   小宝看看病房里头,老亲爷不让他们进去,葡萄在里头照看着。小宝说“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一水开过刀,最好她上次的主刀大夫来看看。”小权说“已经去燕州接了。”   咳,你说她也是背时是不,   他们猫着的后面那两层在建装修小楼,好死不死,那时候脚手架一侧松动了,摔下来一根,墙压垮了不要紧,他们站得远压不着他们,但是,飞过来一些水泥块儿,不砸站那儿的葡萄,不砸站那儿的六六,偏偏又把她后脑勺撞了,秋一水当场就晕了过去。   杨征的担忧当然也不无道理,秋一水最娇贵的就是这脑子了,禁不起再一丁点儿动静了哇。看看,一个好人儿脑子被这么磕撞了下,轻微脑震荡,估计晕一下也就醒过来了,她呢,毕竟是脑袋里“大修”过,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干叫人着急,干叫人心疼啊……   葡萄出来,眉头蹙着,“姐迷迷糊糊地喊舅舅呢。”   杨征一拍腿,“别心软!她那舅舅一放出来祸害天祸害地啊……”   小权到底太心疼了,“要不这样,我派兵过去把他押来,手铐脚链都上上,叫一水看看他,这又不是不能给她实现的,一水现在就这么个心愿……”   是呀,你说一水现在叫唤着“要太阳要月亮”小权也拼了命去给她弄来呀,何况这是唾手可得的……   小宝说“您要还不放心,给他身上装上摄像头,一切也可在控制中。”   杨征望着他两儿,   叹了口气,这才点点头,“给她看看给她看看,她就宝贝死这么个祸害,么办喏!”   这下真是全副武装,   不是重犯甚似重犯!   手铐脚镣戴着,   身上绑着几个监视探头,还有追踪器,   臭名昭著的秋一土,从抚河监狱被押解来京了!   你别说小权小宝了,就是葡萄都想多看这祸害两眼,不是没见过么。   远远,听见脚镣声,   小权小宝俱站起了身,   这是一水的亲舅舅!说不好听,如今,也是他们的亲舅舅!   慢慢走近,   看见一个偏瘦的男人,头发花白,戴着眼镜儿,微佝偻着背,面相倒白净,没一丝老相,还穿着监狱里的刑服,脚步蹒跚,许是脚镣的缘故,走的艰难……   小权小宝心里不好受,要不是看着杨征的面儿,他们得好伺候着他进去见一水,一水就算现在没醒来,他们也不想一水面对面这样她心爱的唯一的亲舅舅……   秋一土走近,   看向始终坐长椅上冷恨看着他的杨征,“一水怎么了,”开口就是一番苦楚样儿,   “没你上次祸祸得深,脑子被石头砸了,你要真可怜她,看一眼就滚,别把晦气再埋她身上!”   秋一土就哭了起来,“一水啊,舅舅对不起你,老叫你遭罪了……”   小权过去搀住了他,“舅舅,一水现在还晕着,你走近喊喊她,她说不定听得见。”小权眼睛微红,秋一土直点头“一水一水……”小宝给推开了门,走进去坐床边半拥起了一水,耳边儿说“一水,舅舅来看你了……”   外头,葡萄叹口气,“看着怪可怜的。”   杨征站起身“哼,别被那祸害面上迷惑了!”说着,不放心地跟进去。 ☆、3.95   秋一水没醒,   舅舅陪着坐了一晚上,总有些精神不济,参一下瞌睡,醒了就看看一水,也没说要解了身上这些枷锁。旁人倒是不敢懈怠。特别是杨征,不眠不休盯着一土,生怕再有差池。   结果第二天传来一个挺叫人措手不及也不可思议的事儿:   左小年相当于是救回三欢了吧,把他送回病房,也如这边一家子守着一水一样,守了三欢一晚上。却第二日一早儿离开病房下楼时栽倒在了楼梯间。紧急送医,竟是消渴病症,现在也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小权从他哥的病房里出来,眉心的愁郁也是挥之不去,到底是兄弟,危难时刻可就狠不下心啦。   医生会诊,说,劳心竭虑,营谋强思。以致郁久化火,火热内燔,消灼肺胃阴津而发为消渴。还引经据典,从《临证指南医案三消》里指出证据给小权看:“心境愁郁,内火自燃,乃消症大病。”小权轻轻摇头,“心病要心药医,我哥心里头劳竭个什么,我还真看不透。”当然还是尽家人心力全力呵顾照料……   三欢这头倒也是暂时搁置了,六六他们悉心照看,不过医生看了也是摇头,恐怕是难得再醒过来了,六六争辩“明明看见那会儿三欢醒过来喊了声‘一水’!!”医生说“这就叫回光返照。”然后,耐心做了科普:生命的回光返照现象主要发生于严重的器质性疾病的晚期病人,这些病人发生器质性病变的器官,甚至整个机体的功能已经衰竭。处于勉强维持最低限度新陈代谢的阶段,他们往往是昏迷不醒、滴水不沾、奄奄一息。在生命的旅程即将终止时,人体会调动机体内的潜力进行垂死期的最后抗争……反正听着也是叫人心酸。三欢一生,前儿说过,瞧起来就是个不真实,难得真实的是,跟六六这帮坏孩子感情铁磁,他们对他忠心不悔。瞧着,也是一段难能佳话了。   午后阳光慈媚,小宝往三欢病房走来看了看他,   今天是他二十二岁生日,小宝不禁想起一直萦绕梦里的那个约定,看看今日这情形,不禁有些概叹:如果真有这么个诡谲的和尚出现,给我看什么也没兴趣了,就是他果真有法力,就祈愿他看顾看顾一水,只要她今后平平安安,康康健健,我也就阿弥陀佛信它奉它了……   从三欢这边出来,小宝回一水这层楼,忽然见成部着急往外跑,“怎么了?”小宝心中一紧!   “出事儿了!哎呀,我去叫人!”成部也顾不上说,着急去组织人。这也是奇了怪的,他们的地盘,叫人不过一个电话的事儿,还劳得了成部这样亲自着急去召集?……   小宝也顾不上多想,朝病房门口跑去,   就见一水的病房门紧闭着,   小权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拍,焦急喊“舅舅,你把门打开,有什么敞着门儿说不好?”   杨征被葡萄扶着也在窗户口大拍,“秋一土!那是你亲外甥女啊,你要再祸祸她……”   小宝忙走过去问小权“怎么了!”   小权一脸为难,“来了个和尚,说是能给一水瞧病儿,这谁信得过?可她舅舅信,情绪也蛮激动,非要和尚看看一水,还说,反正我们按了摄像头,监视了就是。这一直闹也不好,让和尚进去看看了,哪知两人关了门就不出来了,看来真是不省心!”   “和尚?!”   你知道,小宝那脸色突然变得!……   小权都疑惑“怎么了……”就见小宝赶紧掏手机,秋一土身上绑的监控探头以及病房里设置的,发回来的影像是可以直接发到他和小权包括杨征葡萄手上的。   “看过了,里面到正常。”小权忧心说,也正是看过监控才忍着没破门,   里头,他二人也不过对面坐在一水病床边的两把椅子上,交谈着什么,并无异样。成部去叫人来也是谨慎防备着,这事儿又不能闹大,所以成部亲自去张罗。   外头人急死,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呢?   那就真是另外一番天地混沌了,你人世间探头这些小小的伎俩,窥探得到宏博世外的佛阔世界吗……   来人正是吴吟水,   上桩那件夏又的“狐狸精官司”他处理得好,佛赞许他办事得力,这不,又“委以重任”,再派了桩“狐狸精恩怨”给他来了,吴吟水也算不辱使命,就快功德圆满咯。   只不过,可别搞错了,   这秋一水可不是狐狸精,   面前这头发斑白、做了半世牢人见人骂的祸害秋一土,那才真正是个万年炼出来的老狐狸精!   那,秋一水到底怎么个来头?   说出来吓死侬们,秋一水不折不扣一尊佛啊!   她,元身妙见菩萨,   又叫妙见大士、北辰菩萨、尊星王、妙见尊星王。这是一位北斗七星神格化的菩萨,是密宗信奉的天神。密宗将其视为众星中之最圣者,是“神仙中之仙,菩萨之大将”,具有守护国土、消灾却敌、增益福寿等功德。(嘿嘿,怎么听着像做广告。)她通常作菩萨形或乘龙于云中之天的天女形,二臂左手持莲花,莲上有北斗七星;右手之拇指、食指想捻,中指稍屈,掌向外,作说法印,头戴宝冠,结跏趺坐于五色云中。   此时,外头这些凡胎肉眼是看不见的,其实,一水上方已经浮现出她的元身,正是如上模样!   菩萨合眼静坐,周身五色祥云缭绕,美轮美奂,   而这时候,你看着秋一土是坐在和尚对面或凝听或小言,   其实,   一只橘艳的至美仙狐已经俯趴在地,对顶上静佛毕恭毕敬!   吴吟水开了口,   “道儿,这下你该为你家菩萨放下一颗心了吧。你三番五次偷她元神下界,不就为求个好邻居?现在好,她的邻居都是真心接纳她了吧。”   (虽然“秋燥篇”确实文近尾声,可“石榴”还远远没结束呢,月初,有小钻的大人还是多谢捧场哈。过年俺也不会断更滴。) ☆、3.96(秋燥篇 止)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邻里不睦”惹出来的事端。   妙见和除盖障菩萨、无尽意菩萨一同居于娑婆世界的东方。   她总和这二位搞不好,这二位也是烦死她,总想叫她迁出东方。   秋一土这老狐狸精,原名道儿,是妙见用迦昧莲火锻出来的一只心爱宠狐。道儿见自己家菩萨这样受排挤,肯定不乐意。做下了许多对除盖障、无尽意大不敬的事儿来,惹得两位菩萨痛恨也捉住了一些把柄,联名一状申诉到如来佛前,坚决要把妙见遣走。   妙见当然不依,据理力争,佛也是左右为难。于是提出一个折中法子:叫妙见交出道儿给除盖障、无尽意处置。以息众怒。妙见怎肯,见这二位近邻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更不顾及情面,属意道儿“偷”出自己的元神几番下界破坏除盖障、无尽意的功德法事。除盖障、无尽意自是不甘示弱,更心狠,把妙见的坐莲都搬挪出东方了!   这下,眼看着矛盾升级,阿閦佛出来调解,也就是“谢棠”。结果,是个“半拉子工程”,中途折腰,阿閦佛筹谋不准,自己都现了元神,怨叹而去。吴吟水出马了。   这位“伏狐专业户”着实也是顶着巨大的“工作压力”上岗滴,毕竟这桩恩怨里有“狐狸精”,可道儿在里头只是个小角色,大咖全是菩萨,连阿閦佛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他一个佛座下的弥陀搞得定么!   到底是佛倚仗的“得力办事员”,吴吟水“打开思路”“放开手脚”,在阿閦佛那“半拉子工程”基础上重新构建“新故事新格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请示佛祖将除盖障、无尽意的元神全请下了凡尘,将一场“邻里之争”彻底演化为一出风花雪月的“情爱之乱争”……对头,小权就是除盖障;小宝就是无尽意。   这段人间奇情是会保留在三位“不睦邻居”元神记忆里的。这一世,他们的“痴爱纠缠”还会延续下去,毕竟阿痴佛当初搭起来的大台子是,不生佛骨回不了娑婆世界。他们得“有儿有女”代表佛骨,“幸幸福福”地走完这一生,圆满回到佛界后,彼此一看,哟。咱叄儿也是能“和和美美”这么过日子滴咧,自然会稍微放下心中芥蒂,重审“邻里关系”。   道儿俯趴地上,心中满意这结果的同时,看见吴吟水两手抬起,掌心向上,五色光集聚其间,渐渐,渐渐,两抹人形身条儿立于之上,逐步清晰,俨然两小童子站在掌心间!   吴吟水浅笑,“我这两小徒儿也该随我回大娑婆复命去矣。”   当然,还是肉眼凡胎瞧不见的,   此时,   一道红光从小年身上抽离,   一道绿光从三欢身上脱离,   俱分别注入吟水掌心两小童子身处,吟水猛的一握!收敛完成。   至此,   寄居小年魂魄之上的“谢小阳”,其实就是徒子一,回到佛界。小年再醒来,就是小年自己的本魂魄。吴吟水的“善后工作”肯定也会叫接下来的发展顺理成章。所以,他叫“抽离”。   而三欢确实再不会醒来,事实,绿光脱离的一刻,这一世的“三欢”已经走完他的人间旅程。这位徒子二,也将回到佛界。因肉身再没生命迹象,所以,叫“脱离”。   两位徒子协助师傅吴吟水“重构”了秋一水的“曲折情路”,他们都是这幕构建“睦邻友好关系”大局里不可缺少的一环。   门打开了,   和尚从里面走出来,   舅舅还是静哀地坐在一水床边,颤巍起身,戴着手铐的两只手拢去给一水被头攒了攒,眼里倒也有欣喜之色就是,   杨征冲进来,“你把一水怎么了!”狠狠推开秋一土,一土险些摔倒,被后面赶来的小权接住,当然也顾不得他多少,扶着舅舅坐下后,赶紧也凑一水身边看看心肝宝贝儿如何……   和尚却挡在了也忙急跑进来的小宝身前,   “还记得今天我要给你一样东西么,”淡笑着,   小宝且顾不上这,眼睛是急切切看着一水,口气到轻,“不稀罕,你要真有歪板眼,叫一水接下来平安康顺,我供你一辈子都行。”   和尚轻轻摇头,“我要你供做什么,要不起。这样东西必定是要给你看一看的,看了,可就是这一辈子的责任,你可有这担当?”   小宝心急一水的情况,不耐烦了,“说了不稀罕!你别在这儿跟我装神弄鬼,一水要有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庙头永世不饶你!”   和尚又轻轻点头,“你是有这个气魄。”把妙见的佛座莲都挪了位了咩,我一个小佛陀惹得起您们?   和尚也不吊他胃口了,回头,最后看了眼“总体来说,还是她得胜”的妙见,叹出一句,“给你看的,在她肚子里。好好周全她的孕期,两个孩子怀着,她也三十好几了,实在辛苦……”   小宝,彻彻底底的,傻了……   十个月后,   小宝得了个儿子,还叫谢小阳。   小权得了个女儿,叫左三欢。   小权给女儿酿的“女儿红”,香飘四溢呀……   (“秋燥篇”完。) ☆、“秋燥篇”后记 这篇文写的很流畅,因为有多年的思路打底。   是的,您如果看过我原来有篇叫“宠爱”的文,会觉得有似曾相识之处。“宠爱”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搁浅了,可里面一些脉络走向我还是想絮叨出来。所以,如果您感兴趣,可以把“宠爱”拿出来再翻翻,顺着这篇秋燥的思路往下猜想猜想,呵呵,一些人物的结局是可预见滴。   这里说明一下,“石榴”这几篇文会有些番外,待我把正文主篇全部写完,再集中写番外哈。   下面,会进入“冬渣篇”,依旧有玄幻因素。呵呵,我总觉得有玄幻打底,怎么肆意都不为过了。   欢迎大家继续追文蹲坑,咱过年不会停更,确保“冬渣”也不会叫大家失望。 ☆、4.1(冬渣篇)   下课铃一打,孟冬灰抱着课本笔记本跟着交谈的同学往外走,还不能表现太着急。   君校规矩大,出入都有严格岗查制。孟冬灰向门口站岗站士出示了当日出入证,出来了。   还是挺谨慎的,就算已经离开大门视线。她还是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她,开始跑。   跑过两条街,哎哟,几次差点绊倒。她从小就缺钙,爱摔跤。就算穿的这样不算高的半跟皮鞋,跑起来还是爱绊跤,就跟得了软腿病一样。幸亏她穿13-15cm超细高跟行走距离一般至多从洗手间到床边。对她而言,穿多高的跟不是问题,关键是站姿,是否显腿长、臀翘、腰软。你知道摆pose是个技术活儿,特别是还得把男人撩疯。   累死狗一样终于爬上了她这辆黝黑jeep大切诺基。   说起这辆车,她也是口腹皆苦水,懊恼不已。   当初看中这辆克莱斯勒的经典越野。就是图它大,大她才好装东西呀,里头得放她成套的衣裳、鞋、假发、化妆品,关键是,这里完全就是她的一个换衣间,不大,她舒适得了吗。不加考虑啪叽买了,75.99万当场甩出去。孟冬灰对“钱”从来没有概念,挥霍无度,也是来钱太快了……   结果,这车她买第二年就涨了,一跃顶级豪车类。孟冬灰只有想方设法做旧,她自己划车踢车的事儿没少做。毫不爱惜,要不,停哪儿都是麻烦,往往她又非得停在偏僻不见人的地方……   上了车。   孟冬灰先灌了一口水好好舒了口气,   望着车前的洋娃娃舒舒服服发了会儿呆,才开始捞过眼镜戴上,开工咯。   瞧这熟练挑衣、配装、护肤、上妆的骤序,哪里是个年方十九、平常看上去老实巴交丢人群里找不着第二眼的平凡见识短纯妞儿,   贵妇一般,   孟冬灰凶部开始发育就穿维密了,   当然。她从小到大最重视的就是内衣,   除了维密,Bordelle、Carine Gilson、Myla、Lise Charme、Aubade……太熟悉了。   果身的孟冬灰今儿挑了件Pleasurements的全黑组合。这个来自荷兰的高端内衣大牌,近几年晴趣系列做的非常棒。每一件都出自精工巧匠,选用奢华材质,并以礼盒形式包装,附送精美礼品一份。孟冬灰很喜欢他们送的巧克力。   这套晴趣黑精灵系列,孟冬灰有三套,各个精良火辣。孟冬灰肤白,每每穿黑色她最满意,修身显型。到底她还是有点介意,自己想尽各种方式减肥,想身材达到更完美的境地,总还是不尽如人意,小肥,虽说有它特有的可爱小肉赶吸引力,但是,孟冬灰始终羡慕骨感与肉赶兼具的效果。   妆,化的很适中。孟冬灰知道越是穿的火辣,妆容上一定要越清纯,她知道自己的优势:蝴蝶唇适合淡粉,蓝绿眼影的撞色很容易激活她脸颊的娃娃感,眼神很重要,幸亏她是个近视眼,不戴眼镜,自然而然眯起来,清纯懵懂,勾引妖冶,都有了。   里面这套Pleasurements,外套一件黑色风衣,束腰。及肩发只需把束起来的公主辫放下来,揉揉打乱,刘海自然垂至颊边。最后就是选鞋了。Dioressence红底尖头黑色细高跟是她至爱,最喜欢的是它的细跟和鞋底粘连实在扎实,勾男人裤腰时,从没发生断裂的状况。   车开至亢龙殿子大酒店,   再下来你看看,年少就是艳色最好的资本!   孟冬灰的客人非富即贵,往往他们比她还注意隐私。   这里要说一点,孟冬灰的买卖都不是做到最后一步,你可以用她身题的除下面及嘴的任何地方发泄,但是凡是能进去的地方不能进。合同里规定有,她可以携带防身工具,你要硬来被她伤害,对方负全责。目前为止,孟冬灰还没碰见这么野蛮的主儿,看上去雅痞居多,多数都是会玩儿也有分寸的隐咖。主要是她的经纪人什怏把她当王牌用,客人都是经过筛选。   今天这位客人又是位老帅哥,   冲动起来也有节制,孟冬灰撩拨他,自己也得到愉悦。   这里还是要说一下,孟冬灰愿意从事这份职业,也并非贪玩虚荣,怪病缠身,不得不如此。   她发育开始就有艳疾横流的症状,不厮磨不发泄,被内火烧死都有可能!   咳,说起孟冬灰的身世,其实还是蛮可怜滴。   和林黛玉有点像,   她外祖母家显赫,   母亲蒋敏是蒋越廷的独生女,外嫁河浦孟家。   结果孟家倒了,父母俱亡,   年幼的孟冬灰被送回临州蒋家,   历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孙到底是外人,加之,孟家倒的不光彩也惨,孟冬灰虽说在亲外婆家,那也是寄人篱下。   外祖蒋越廷死后,如今蒋家掌在舅舅蒋仲敏手里。   林黛玉虽寄居外祖家,起码贾府“除门口那对儿石狮子的脏”没怎么泼到她身上,   孟冬灰不同了,   她的苞儿就是被舅舅蒋仲敏一举开破的。   人前,舅舅持掌蒋家这个百年世家,绝对权威。他妻妾均全,儿女各个人神般优秀无铸。   人后,舅舅对她索要无度。这就是蒋仲敏的板眼,这么些年了,竟也没露马脚叫人知道他舅甥奸晴。也许,孟冬灰的“双面人生”能过得如此自如,也是深得舅舅真传。装精的祖宗。   孟冬灰14岁被送进五炮军校,里面呆了足足五年,始终默默无闻……哦,说“默默无闻”也好像不完全对,“孟冬灰”这个名字在五炮还是有点名气滴,倒不是她多出名,而是她的“男友”太出名。   为啥“男友”要打引号,   因为目前为止耀眼如神的成弥也没有承认孟冬灰是他的谁,   更确切讲,孟冬灰更像他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仆”,   算起来,和成弥连起来的“年少一代拔萃人名”成串儿,孟冬灰能占有一席之地,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4.2   完事,   老帅哥摸着她的腿,抽了口烟,“真结实。”   孟冬灰盘腿坐着正在扎头发,扭头看他“有点粗是吧。”   “不是。健康,说明你总在锻炼。”   孟冬灰心里撅嘴。一天到晚跑操,她就怕把腿跑粗了。   老帅哥磕磕烟灰,起身,烟叼唇边,开始扣衬衣扣子,“女孩子腿有点劲儿好。这跟平常生活习性、从事的职业都有关系。”   孟冬灰仰头,“什么职业最好养腿。”好奇宝宝一样,   老帅哥点了下她的下巴,“小乖乖,你是军校的吧。”   孟冬灰立即低头,心虚着呢。老帅哥拿住烟低头亲了亲她头顶,低声,“既然没叫你化假妆遮掩真面目,说明咱多少知点根底。放心,你老板护隐私这点一直做得很好。”   孟冬灰这才抬头,有点小怨怼,“一天到晚跑操,腿跑得也是太有劲儿了。”   他烟按熄在烟缸里,继续扣扣子,“今后找个不一天到晚跑,可也不纯坐办公室的工作不就可以了,海关、纠察都可以。”   看来他也是圈内人,知道从军校出来她可以对口哪里。   别说,孟冬灰真开始仔细考虑了,   再大半年,她确实也面临就业了。   蒋仲敏的意思是她继续读,舅舅总说她还小,关学校里多学点本事最好。   5年了,孟冬灰实在不想再框在那个纪律性、等阶性超严。超不自由的地儿了。她想出来工作。   老帅哥绝对玩字号的,最后给她化了个咬唇妆,确实超级漂亮,孟冬灰舍不得擦,留回家了,想着这时候家里也没人,一溜儿上楼再擦了也不迟。   结果,上楼才到半中央。   身后,   “冬灰,”   老管家杨木喊住她,   孟冬灰装着要打喷嚏捂着嘴回过头来,“哦,”   “蒋先生叫你去书房一趟。”   “哦。啊且!”   舅舅在家呀!孟冬灰暗自叫苦,无论如何打了喷嚏,下楼来,杨木拿起矮桌上的餐巾盒递过来,“感冒了?”孟冬灰摇头,很抽出几张纸捂着嘴实际搓啊,“就是鼻子痒……”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这可怎么办,   Pleasurements还穿在里头呢,   今儿确实玩忘形了,这些没脱直接套了军装军裤就回来了,这要舅舅一会儿……   孟冬灰一边想招儿一边被杨木推开了书房的门,还捂着嘴呢,进去了。   书桌后,舅舅正在低头看文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捂着嘴“怎么了?”轻蹙起眉头,   孟冬灰醒鼻子就像感冒了,“鼻子痒,舅舅,我想先上个厕所。”   舅舅低下头,孟冬灰赶紧走向书房的卫生间,不敢锁门,她知道舅舅随时会进来,   耳朵竖着,听着外头,   舅舅在问杨木,“漳州的急件还没回来?”   杨木恭敬答“甄诚亲自去催促了……”   这头,孟冬灰三下五去二三秒不到“蹂躏”了她的唇,统统擦光,这手丢纸,那手绝不闲着,解衣扣,扒呀,幸亏这件Pleasurements裆口儿那里是暗扣,一扯就能从上面全扯下来,孟冬灰果着上半身赶紧套空外套,手里的Pleasurements早找准目标,塞在浴缸后面,刚撑着水池边站好,险呐,舅舅进来了。   看见她轻轻喘着气,舅舅眉头蹙紧些,“到底怎么了,”   孟冬灰扭开水龙头,假装想吐的样子“反正不舒服……”镜子里头也不敢看舅舅,   从后面被抱住,手直接钻进外套,摸着光遛一片,舅舅明显有一停,接着,就是大力地揉,“是这不舒服啊,”舅舅低声在耳边,像两个人独有的秘密,其实也还是不减严肃感,只是手里的力道可恣意。孟冬灰顺水推舟,这才娇气怯意地抬眼看镜子里,“又烧心了。”那只大手已经解了裤扣直盖密门,是有点水汪汪,但是还不够泛滥,孟冬灰一来劲儿,那块儿就跟水帘洞一样。“没按时吃药?”肃着问是这么问,镜子里孟冬灰眼眸已经朦胧了,两团悸动的人影氤氲一片……   舅舅洗了手先从洗手间出来,   好半天,孟冬灰也出来了,其实细看,她裤子荷包一头有点鼓,得亏Pleasurements轻薄,攒成一团不占位置。   蒋仲敏走到书桌边单手插军裤荷包里,拿起文件看了看,   回头,“你过来,跟我说说这炮什么性能。”   孟冬灰两手放前,规矩走近,   看了看文件夹里夹着的一组高射炮图片,老实答,   “这是美式M167牵引式‘火神’20毫米6管转膛高炮,它一个重装师共装备36门。   该炮的火控系统由提前量计算瞄准具、距离计算器和控制台组成。控制台用于控制点射的长短,装定目标距离和速度,选择工作方式和控制火炮转动。由于这种火炮的目标诸元全凭炮手自己判断和装定,所以对目标的捕捉和目标诸元的估计只有在目视条件良好的情况下才能进行。整个火炮系统可单人操作,但也可由炮长协同测定炮目距离。该炮重量比原型炮轻,战斗全重为 1406千克 ……”   舅舅微歪头睨着她,这才露出点微笑,满意她学有所成。   孟冬灰读五炮,14岁就被他送进去,五年下来各类大型火控武器基本上张口就来了。她记性好,各类参数简直活宝典,当然这也不是一目十行来的,孟冬灰肯用功记识这些,也叫舅舅欣慰。   舅舅微靠坐在桌沿,还是单手放在裤兜儿里,这才抬手捉着她的下巴挲摩她的唇锋,“多学点知识总有用的,别太贪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孟冬灰听话点点头,“知道了舅舅。”   这时候有人敲门,舅舅放下手,恢复肃冷,“去吧,药要按时吃。”   “哦。”   “进来。”   杨木推开门,高参甄诚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   孟冬灰出来,杨木说“是感冒了吧,刚儿叫钟婶儿给你熬了姜汤,去喝点儿。”   “哦,谢谢杨叔儿。”   孟冬灰前半程上楼还稳稳的,   后半程见没人看了,又是跑啊。今儿真是太惊险了! ☆、4.3   今天的番茄鸡蛋一点不好吃,孟冬灰把番茄全捡出来了,留下一点可怜的鸡蛋在碗里。   “听说今年的海关内选测试泄题了。”   “咳,泄了又如何,泄了也不是你我弄得到的。”   “我就奇怪了,那这些题能卖给谁。有板眼的,直接找关系进去不得了,还用考?”   “这你操多心了吧,名正言顺考进去总比关系塞进去的有面儿吧,那些官二们面子比啥都大……”   她身后,两个学员在嘀咕。   孟冬灰吃着入了迷。显然不是饭菜好吃。是听到的这番话叫她陷入沉思……   突然她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孟冬灰拿起来一看,赶紧接起,“喂,下课了?……哦,吃过么,我,我就是问问……好,马上来。”手机揣荷包里。饭盒拿起来走垃圾桶跟前全倒了,碗也顾不上洗,跑回宿舍。   放在她这头床铺下有两箱矿泉水,孟冬灰抱起来就往外走,   她对面床铺的胜男正躺床上看小说,“诶,冬灰!你拿得动吗!”   “拿得动!”孟冬灰的声音早已在走廊上,   胜男又躺下来叹口气,有个人神男友有啥好,累死累活全当老妈子使唤了。   成弥今儿中午有场球赛,他派水,叫冬灰去买?还负责全套的,连带搬运工?原来胜男还不晓得几羡慕孟冬灰。就算仅得如此神祗眼角一瞥,那也是眼角有她啊!这一路走来,细瞧了瞧,还是找个爱自己的比较靠谱儿。“如此高攀着”实在伤不起呀……   孟冬灰气喘吁吁终于把两箱水搬到建二操场,那里,早已光华夺目,全是五炮最拔尖儿的年少将军们,球场上跑动,星光熠熠。   孟冬灰取下黑框眼镜儿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眼睛都跑花咯,她又是个沙眼。见风流泪……   中场休息,少神们挥洒着汗水走过来,彼此交谈着依旧是战术,他们近期确实有个对外比赛。   孟冬灰又赶紧弯腰发水,   成弥仰头喝着水,侧面看,真是美艳惊人!这么多人爱他,当然除了超高颜值,关键还有超高头脑,超强领导力……   “我们这次对阵的是群老炮儿,体力上他们肯定拼不过咱们。”   “不过忽视不得他们的默契度,这场球拼的还有智商。”   还在商量。   成弥放下水瓶,目视前方,“不管怎样吧,哪种情况都得事先预想到。”还是相当沉稳的。   又要上场了,成弥手往孟冬灰跟前一伸,孟冬灰赶紧把毛巾递给他,成弥擦了擦头上的汗,孟冬灰小声问他“你吃了么。”刚才电话里问过,他有些不耐烦“才下课我吃什么。”这会儿成弥稍侧头睨向她“我那个点打电话给你你还在食堂,说明饭好吃得起来么。”也是,食堂的饭好吃的话,孟冬灰狼吞虎咽得才快;只有饭不好吃,她才会细嚼慢咽。   孟冬灰脸蛋儿有点红,不敢再看他。   成弥把毛巾丢给她,“出去给我买份土豆牛腩。”走上场了。   “哦。”孟冬灰这声儿“哦”他肯定没听见,不过孟冬灰答得老实,心里是窃喜的,她也可以趁此出去开个小灶,刚才完全没吃饱。   为什么说出去买个饭都窃喜呢?   这就是成弥的势力了,只要孟冬灰说出去给成弥订餐,门卫岗基本上不要通行条儿就放行。   孟冬灰出来了,直接走向常订餐的小饭馆儿,   基本上这里都是记账,成弥一月来结一次。   成弥的,孟冬灰全记账。她自己的,她全自己付款。孟冬灰真的非常大手大脚,逮着出来打野食的机会,从来不放过,紧最好的点,绝不亏待自己。只有次小饭馆儿的老板开玩笑问了句,成弥晓得你这么舍得花钱吃吗。叫孟冬灰猛然警觉,支吾:我零花钱大部分也就为攒这顿了,反正好好吃一顿,回去再勒个几天……之后,再不敢在这家小店点贵东西吃了。   提着土豆牛腩饭出来,孟冬灰走过街角,接身就走进另一家小饭馆,又是大手大脚地点,   美美地饱餐时,手机又震动了,拿出来一看,老板来电,孟冬灰笑,又有生意上门了。   “喂,”声音有点甜,   “嗯,”声音有点冷,   在孟冬灰看来,什怏也是个奇葩种,气质高贵,手段精明,本身是个律师,没想,兼职搞老鸨也得心应手。孟冬灰很信任他。   “今天有空出来么,这位客人得多交代几句。”   “好,下午没课,这个月我还有一张通行证。对了,就这一张了啊,你要么把时间定在下个月,要么给我再弄通行证来。”   什怏神通广大,啥都能给她搞来……这一想,孟冬灰灵光一现,想起另一桩“歪门邪道”来……   自己吃饱了,才提着成弥的饭进来,反正她想着成弥还在打球哪儿会这么快下场……   结果,心一噔!   成弥已经穿好运动外套,头发当然还有些湿,估计结束有段时间了,人就坐在门房等她呢。   “怎么这么慢,”肯定有些不耐烦,   孟冬灰赶紧给他把饭摆在桌上,筷子也抽出来,“今天没牛腩了,老板现出去买的。”谎话张嘴就来。当然也不算彻底的谎言,牛腩是没有了,老板是现出去买的,可没买的这么久像跑到天涯海角一样……   成弥拿起筷子吃饭,孟冬灰旁边站着也不敢走,   “今天饭是难吃是吧。”成弥嚼着饭抬眼看她,   孟冬灰不敢瞎点头,她怕这头一点,成弥就会接着问“你又没吃多少是吧。”那,这碗土豆牛腩他肯定会留一些给她吃。   她可再吃不下了!   “是不好吃,可我,也都吃了。”孟冬灰小声说,   成弥看她一眼,   捻起一块牛腩抬手递给她,   孟冬灰只能弯腰用嘴去接,   成弥又接着扒了口饭,   又捻一块牛腩要递给她,孟冬灰赶紧说“你吃吧,我吃饱了。”   成弥也没勉强,余下,全自己吃了。孟冬灰旁边站着,始终不敢走。   这就是成弥,   时不时会给些小恩小惠给他的小女仆,   很难得了,   成弥有洁癖,他的筷子能入她的嘴……很难得了。 ☆、4.4   什怏给她倒了杯凉白开,里面放了两块冰。   孟冬灰知道这冰是他家自己窖的。   她小时候也见过窖冰,   临州过去冬天比现在冷,直接把所有的河流都冻上了,露天不见任何地方有活水。每到冬季三九天,天寒地冻之际。就是窖冰的最好时节。到水面上取冰算是个技术活,而这行又不是全年的营生,所以都是临时招募冰夫,手持钢钎等工具,凿冰成块,运至冰窖储藏。待来年暑天使用或贩卖。   不过,蒋家原来有专门窖冰的工人。舅舅带她也去见过窖冰的乐子,在湖面上取冰,整齐的冰面被切开一大块,冰夫们有人凿有人勾,喊着号子合作得愉快。豁开的水面冒着热气,浮着碎冰,偶尔还能看见条半大不小游得缓慢的鱼。切下的冰块都小三尺见方,厚不足一尺也差不多。那时的河水都清。所以冰也晶莹剔透,冰夫把切下的冰块从水里勾上冰面后一定顺势一送,大冰块滑出很远,看着极为过瘾,然后有人接力推至小车旁装车运走,入窖待暑。   “这个客人你不要碰。”   什怏穿着灰白的老式毛背心,里面的白衬衣微卷衣袖,这就极其有反差了,明明一张俊美容颜,偏偏老气横秋,像个老干部,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在拉瓢扯皮条。将文件袋推至她跟前。又靠向老藤椅背。   孟冬灰接过来文件袋也不看直接塞包儿里,大咧咧的“姓功能障碍?怕碰了还不举?”开玩笑口吻。   什怏口气一直都很淡。“你别管他什么情况,你做好你的就是。”   “哦。”孟冬灰又老实答,她着实也不是个爱刨根究底的,孟冬灰是个“享乐主义”至上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少想以后,这样的性格自然很难舍得动脑筋想复杂的事儿。   “对了。”什怏刚拿起茶杯喝口茶,见对面的孟冬灰又有些支吾样儿,放下茶杯,等着她开口,   孟冬灰习惯性的咬咬唇。她爱咬唇,特别是有大主意的时候。   “你能帮我搞套题么,”   “什么题,”什怏也当平常问,他不是没帮她搞过巧,孟冬灰的俄语六级就是什怏找枪手代考搞来的证儿。   “听说海关内考的题泄了。”孟冬灰眼巴巴瞅着他,   “泄了还弄来有什么用,连你都知道泄了,晓得多少人传遍了,上头肯定得改题吧。”什怏不紧不慢又喝了口茶,   “碰碰运气不成么,或许没那个精力改?或许改动不大?起码也有个大纲在里头,我也可以参考参考。”孟冬灰总有她的小聪明在里头,   什怏没说什么了,点点头,“试试吧。”   孟冬灰高兴起来,“那这单我只抽三分之一。”   什怏还是淡淡的,“这没必要。”   “咳,该给我那三分之二你拿去各处打点吧,我知道肯定得花钱。”   什怏也再没说什么,孟冬灰这才美美地喝起冰白开。   孟冬灰回来路上还在想,自己要把海关这题真搞定了,考上了,肯定拗了舅舅的意,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行?不试试她肯定死也不甘,所以试试,说不定舅舅见她高分通过,同意了咧。嘿嘿,越想越美,边开车边哼小曲儿了都。   说过,她这辆车就是个流浪的命,哪哪儿的家都不敢回。孟冬灰把车停在府邸两站远的小巷子里,生生走了两站路回家。   才进大门,一辆路虎发现4从她身侧驶进去。她知道这是蒋仲敏的二公子蒋愿的座驾。   蒋愿就在纠察部,孟冬灰想想,不如“旁敲侧击”一下?   她快步跑了几脚,蒋愿正好从车里下来,她也不敢主动喊人,等着蒋愿看见她,   蒋愿看见她了,也没打招呼,回身从车里拿过一个文件袋夹腋下合了车门,   孟冬灰在家是个闷葫芦,做什么都是小媳妇,谨小慎微。蒋愿走了几步,回头,“今天不住校?”   “哦,下午没课,可以回来住一晚。”孟冬灰赶紧答,   蒋愿稍点头,也没继续说话的意思,往里走,   身后孟冬灰又咬嘴巴,鼓起勇气,“二哥,今天你们部来我们学校招人了,说是只要三个。”   “哦,去了么,今年是名额紧张。”想起来什么,住了脚又回头看她,眉轻蹙,“你今年毕业是吧。”孟冬灰点头,“嗯。”蒋愿似想了想,“父亲会给你安排的。”进去了。孟冬灰撅了撅嘴,她可不喜欢“被安排”……   今儿看来是有大事儿,   别说蒋愿回来了,蒋仲敏其余的两个子女都回来了,两位夫人也在座。   蒋仲敏两儿一女,妻季华为他生了两子,蒋青、蒋愿。小夫人月影生了他的幼女蒋嫚。   孟冬灰一回来就上了楼,塞着耳朵看小说呢。   吃饭的时候,   一家人规规矩矩坐着等候开饭,   杨木恭敬对正中的蒋仲敏说,“冬灰也回来了。”   蒋仲敏轻蹙眉,“回来了怎么不下来吃饭。”   杨木说“可能在看小说。”   蒋仲敏眉头蹙更深一些,“越来越没规矩了。”   季华微笑,“冬灰还小,贪玩儿是有的。”   “去叫下来,还要一家人等着她不成?”蒋先生有点生气的样子,杨木赶紧亲自上楼去叫了。   已经开始上菜了,   两位夫人开始亲手分汤,蒋嫚也站起身帮忙,   这是蒋家的规矩,这种“锅碗瓢盆”男人是不得动手的,都是女人的本分。   小夫人亲手把汤放在蒋先生面前时,孟冬灰跟着杨木从楼上下来了,脸上明显带着怯意。   站那儿也不敢坐,   两手放前,头低着。   “看什么书呢,”舅舅问,   孟冬灰又咬嘴巴了下,只能老实答。因为失策就在这里,不晓得今天吃饭这么隆重,她大意了刚儿在房间也没锁门,杨木敲了敲门就进来了,有点急,“冬灰。”她耳朵塞着呢,还没听见,老杨只能走近弯腰拍了拍她的脚踝,孟冬灰吓一跳!一翻身坐起来。老杨指了指她耳朵,赶紧又把耳塞扯下来,“你还在上面磨蹭,开饭了,一家人都等着呢……”孟冬灰就知道惨了,心里砰砰跳,吓得。   “白,白鹿原。”是的,只能老实答,老杨看见她书名了,撒不了谎了。   舅舅肯定不高兴,这要按他分类,属于闲书,   “你回来就是不眠不休搞这的,可想,你在学校有多用功。”   她三个表哥表姐是不会说话的,因为,他们也都是舅舅这么严苛教育过来的。当然,孟冬灰可能更严厉些,因为这样看来,她最不自觉。 ☆、4.5   舅舅这一训,孟冬灰这餐饭是吃不好了,扒了几口饭,咽了跟前放着的几口菜,吃完听舅舅说了几件家事,各自准备散了。孟冬灰低着头怯意上楼。舅舅跟在后面,都知道这是去“收书”了。   杨木合上了孟冬灰的房门,站在外面。   房内,   舅舅看了眼反铺在床上的白鹿原,孟冬灰赶紧走过去拿起书两手攒着又慢慢走过来稍抬起交给舅舅,   舅舅没接。   “看哪儿了,”到问,   孟冬灰真老实宝宝一样去翻书,“这儿了。”揪着看到的页码指头轻轻点点,   舅舅瞅一眼,似乎露出浅浅的笑意,“过来。”   孟冬灰又乖宝宝地还两手拎着书走过来,舅舅搂住了她的腰,低声。“男人的牛,女人揉,女人的乃,男人揣。”   这是白鹿原里一段银妇与处儿子偷情时提到的李相的歌,   孟冬灰稍抬起头,脸微红,“还没看到那儿呢。”很小声,   舅舅低头顶着她的额“又扯谎,没看到怎么知道……”抱起来走向床,孟冬灰捉书的手已经变成一只,书莎莎地散着,在舅舅修长肃雅的军裤裤管边扫啊扫的……   折腾得孟冬灰幼美腻腻的,一身粉糯。   舅舅拍了拍她的腰,“去。把你那些烂七八糟的拿出来吃。”   孟冬灰趴他肩头。“没有了,”可不敢承认自己藏着私嘴儿,   舅舅改捏了,“我要搜出来可全给你扔了。”   孟冬灰赶紧爬起来趴那边床脚单手伸下去捞啊捞,   舅舅这头衬衣扣微解,一手反手枕在脑后,靠躺在床上,显得惬意慵懒。这是常人很少见到的舅舅这一面,舅舅平常威严肃穆,像这样如狮王打盹儿懒意融融甚至有几分魅艳……孟冬灰还是挺常见的。   她那边翘着屁鼓还在捞,舅舅也只是微歪头瞧着,孟冬灰可以说是他一手摸大的,她哪里他不熟悉透了……   捞这半天是捞她最想吃的,你说她厉不厉害,光凭摸包装袋就知道是哪种吃食,   抽出来,人也坐直了,鸭子坐,撕了包装就往嘴里塞!当然,这一切都是背对着舅舅的。她确实饿了,刚才哪里吃好饭了呢?   “冬灰,”舅舅喊了一声,   孟冬灰回头,嘴边还挂着巧克力屑,   她爬过来,又趴舅舅身上,把吃的凑舅舅嘴边,“舅舅,你尝尝,可好吃了。”   舅舅头往旁边稍侧,“小孩儿的玩意儿,垃圾食品。”   “你没吃怎么知道,”孟冬灰急了,她递到人嘴边人不咬一口她总像过不得,这点有点像强迫症。   舅舅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是看你没吃好饭才叫你填补填补,平常,少吃,不健康……”舅舅微蹙起眉头,眼看又要训,   孟冬灰看来是强迫症犯了,撅着嘴,“尝一下,就尝一口。”   舅舅眉头还蹙着,显然很嫌弃,“真是……”不过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已经轻了些,被孟冬灰喂了一小口,嚼着,始终眉头蹙着,   孟冬灰可高兴了,又自己咬了一大口,凑他嘴边两人一起搅合,舅舅低低似叹了一声,抱着她的腰拍了下,孟冬灰喜欢这么吃,赖他身上搅合了半天……   蒋仲敏从房里出来,两手背后,手里拿着一本白鹿原。   他是淡沉着脸直接走回书房,没和任何人说话,要不,凡挨近些的人一定能闻到,那唇里甜甜的巧克力味儿……   ……   孟冬灰忙碌地把水全搬上车,   今儿成弥他们要出去打比赛了,直到现在,孟冬灰都不知道他们是跟谁打,她被少神们叫“后勤部长”,因为一切后勤确实是她在张罗。   “冬灰,帮我去买盒口香糖。”秦迹递给她一百块,一百块买一箱子都够了,她知道除了口香糖的钱,其余的都是给她的小费。   此时已经坐上后座靠着的成弥说,“干脆多买点。”孟冬灰听了,把手里的一百块要还给秦迹,她知道既然成弥开口了,这钱就算他账上了。   秦迹摆摆手“留着吧。”也不稀罕这点钱的意思。孟冬灰钱还举着不敢收,看着成弥,成弥也没看她,看向车窗外。孟冬灰赶紧把钱放在也已经上车了的秦迹腿上,转头就跑去小卖部了,隐约听见后面秦迹笑“家教这么严呐……”   孟冬灰买来口香糖最后一个上了车,车驶出五炮。   孟冬灰万万没想到,他们来的是军部司令部!会不会碰见舅舅……   难怪他们总说对阵的是老炮儿,   原来和他们打比赛的确实是军部一些中生力军官,   或者说,是他们长十来年的学长们,体力上或许确实不及这帮年轻孩子,球技配合可不见得差。   现场打得很激烈,冲、撞,都是来真格滴咧。连平常对此并不大感兴趣的孟冬灰都看得带了劲儿,她挺喜欢场上对方那23号的帅叔叔,运球真的很潇洒。不是说成弥他们运球就不潇洒,也许更娴熟帅气霸气!但是,23号帅叔运球时有点可爱的调皮感,孟冬灰觉得蛮滑稽。于是,她那眼睛几乎就跟着23号走了,帅叔投球准确率不高,如果中了,就显得超级难得,孟冬灰有时候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中场休息,孟冬灰还是忙碌,发毛巾,发水,   少神们围一团在激烈讨论战术,孟冬灰又听不懂,不由自主,看到对方那边去……   “噗”一张擦过汗的毛巾忽然砸她脸上,孟冬灰吓一跳,赶紧回过头来!见成弥自己弯腰又拿起一瓶水,脸,可沉的厉害,   少神队虽领先着,却优势并不明显,所以小王们都有点气恼,因为他们没打过这么紧逼其后的比赛。孟冬灰以为成弥是气这,也不敢吭声,拿下毛巾怯意看着,见他根本也没瞧自己一眼的意思,好像又去听讨论了,才又不自觉把眼睛投向那头……23号帅叔估计体力也不行了,笑着坐那儿,同伴跟他说什么呢,他直摆手……   “真他妈晦气!每次有你在,老子们就打得艰难!”   孟冬灰突然被狠狠一推,抱着毛巾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成弥发火了。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他不顺,她就是他的出气筒。 ☆、4.6   下半场打得更激烈,男孩儿们发了力,配合也打得更出色灵活,比分逐渐拉大。   叔叔队越往后越显力不从心,不过,他们当活动胳膊腿儿。这么痛快打一场已经很愉悦了。   孟冬灰下半场瞧的劲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有兴致,毕竟一边倒的气势,叔叔们输了也没多当回事,人家放松的好心态也影响了她,孟冬灰又开始恢复她往常在球场边表现出的常态,坐边儿上。瞧着一个点或许发发呆养养神……   “小心!”好多人一时慌忙叫起来!   眼见着球就要砸到场边的孟冬灰,一个身影冲过来扑住了球,但是人也没站稳,向后颠簸两步摔压到了孟冬灰身上。   是23号帅叔扑住了球!   见压着小姑娘了,赶紧翻身爬起来,“没事儿吧!”伸出手就要去扶她,   哪知这时候过来一脚就跩到他肩头!帅叔本来就蹲着,又没防备,要不是后头有人即时扶住。帅叔得向后栽好大个跟头!   “你!”这声儿还不是帅叔喊出来的,帅叔只是吃惊地看向盛怒的男孩儿,不满喊出来的是周围人,下脚太狠了!   说实话,男孩们也没料到成弥会发这么大的火!   不是只对帅叔这一脚踹得狠,接着他野蛮拉起孟冬灰的力气也狠,拉起来就狠狠往后一推!“你他妈旁边坐着就没好事儿,滚!”这一推搡的力气也大,孟冬灰又摔地上,眼镜儿都折腾歪了,十分狼狈。   “诶,小伙子,女孩子能这么推的?发那么大火干嘛。她是你女朋友?女朋友更不能这样了……”   旁边的叔叔们教训他,有人又要弯腰去扶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成弥睨他们一眼。冷戾极了,   “她是我的人,谁敢动她一下,老子绝对剁了他的手。”   叔叔们也火大了,有人也不是不认识成弥,成家人又如何?太霸道了!怕什么,这是在军部!坚决要去扶起这个女孩子……而,成弥的眼色确实也逐渐变深,那就是一种不顾一切,只要你敢碰,今儿我非剁了你的手!   就在这时候,   “?长!”叔叔们纷纷叫了声儿,   本来根本不敢抬头、低着头扶正眼镜儿准备自己爬起来的孟冬灰,指尖儿一颤,   接着,   感觉从后面被人两手端着腋下抽抱起来……每次折腾完,孟冬灰果果地趴床上迷媚地只剩小小出气时,舅舅就是这么抽抱起她端着向洗手间走去……   蒋仲敏抱起她后,又蹲下来,亲手拍了拍她裤腿儿,像调皮的小姑娘跑啊跑,扑腾摔了一跤,舅舅抱起她,又拍她裤腿儿的灰,眼里都是,慢点,怎么这么不小心……   人,都傻了。   这是威严肃冷的蒋司令元会做的事儿吗!   除了,成弥。眼越来越沉……   蒋仲敏把她裤腿儿的灰拍掉后,这才慢慢起了身,   “这是我外甥女。”一句话说的冷淡,却也解释清楚了一切,他的这些中生力军官们了悟的同时也还是有少许感叹:蒋仲敏的儿女各个出色,这是人尽皆知。倒不知道他还有个外甥女也在五炮,看上去挺老实单纯不起眼的个小姑娘,不是蒋家的范儿啊……   既然是亲外甥女,自然维护,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接下来司令元的话,还是叫叔叔们微吃惊,司令元是对小姑娘说的,“你来的正好,我也正准备去给你学校请假,最近我看你也是玩疯了,与其在学校这么呆着干些有的没的,跟我去西北住几天军营,当兵可不是你这种好日子过。”   是的,这都知道,“沙林312”大型军演就要在西北长清展开!之所以现在打这场比赛,真的完全就是为放松,因为,马上就要投入到更严酷紧张的战时环境里去!……叔叔们为啥如此注意“先驰后紧”还不是因为真的有点紧张,想通过玩一场球赛放松放松心态。这次,蒋仲敏会亲临战场,他可不是简单视临了。他是主考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有没有真板眼,这次,都得拿出来了,你得叫蒋仲敏晓得他新培养出来的这些将苗苗们是不是真能打、会打!……   如此“探将”的一次重大军演,蒋仲敏竟然要把自己的外甥女带在身边……看来,也不是为叫小姑娘好过。咳,小姑娘看上去不起眼、平凡无奇,可终究还是属于大家里娇生惯养,受得了那个苦么。蒋仲敏一生杀场,他两个儿子也是军营里起来的,可就算自己两个虎子,蒋仲敏也没说这种严酷的真实演练里把儿子塞往前线!却,叫个小姑娘去吃那种苦……   看来?长主意已定,他握住外甥女的手腕牵着就往办公楼走。这也都知道,?长下午即将启程往西北,这是说带走就带走啊……   “站住。”   真不愧为成家人,成弥小王这时候冷沉开口愣是要阻住司令元的步伐,   “学校明天就有场重要考试,冬灰不能缺考。”   男孩儿们心里一疑,什么考试?我们怎么不知道……   蒋仲敏还是停了脚步,   慢慢回了头,   “冬灰没有不能缺考的考试。”   “缺了这场考,冬灰也别想在五炮读下去了。”成弥冷肃着脸说,   蒋仲敏似乎轻弯了下唇,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读不下去了。”   说完,牵着孟冬灰直走进办公楼。   都看见了,   这是这些年来,   成家和蒋家最面对面的一次“对决”了。   临州,   一直军政分家,   州首成家,   军部蒋家,   历来势均力敌,   成弥的父亲,这一届的州首成廖起前年前列腺癌去世后,临州州首位一直空缺,都在传,蒋仲敏有“掀掉”临州这方百年世家取而代之之意……   事实,这是谁也万万想不到的!   这次“对决”直白到这样了,却并没有结束!   也就在蒋仲敏带走外甥女这一幕往后半个小时,   成弥乘坐的车被中途拦截团围在桥出路西大街,   下来数十全黑蒙面精壮男子,   将成弥打成重伤!   而,就在成弥遭受这毫不手下留情的重殴时,   蒋仲敏带着孟冬灰乘黑鹰已经向西北进发了。 ☆、4.7   对孟冬灰而言这还真不叫吃苦,虽然确实条件太艰苦了,但是孟冬灰本来就是个爱找乐子的,反倒,西北的“真枪实弹”愈严酷她还愈觉得刺激有趣。   就拿第一次乘黑鹰来说吧,孟冬灰那视线就没一下安分的。到处瞄,嘴里还像有那么点念念有词。   舅舅全程都没理她,低头看着超厚的文件。   直到下了机,上了威利斯吉普,舅舅才像考试的,问了几个黑鹰的问题。   “动力设计,”   “有两台通用电气T700-GE-700涡轴发动机,单台功率1165千瓦(1560轴马力),就算滑油全部泄露,发动机还能运行半小时。两台发动机间安装有一台太阳涡轮公司的T62T-40-1辅助动力单元(APU),用于启动发动机及作为地面辅助动力。它还具有后三点式固定起落架,配备了重型减震器可承受粗暴着陆……”   “筹载武装,”   “机组编制3人,包括两名飞行员和一名机工长。都配备有装甲座椅。一般情况下可装载11名士兵,紧急状况可装20名。机身两侧有向后滑动的舱门,上面装有两扇舷窗。机腹吊索挂钩可吊起4080千克的货物,比如一门105毫米火炮或一辆悍马……”   孟冬灰带点幼软的声音不大,慢慢说。谈不上对答如流,但是能记下来这么多已经挺叫人惊奇了!蒋仲敏的随行人员肯定有知道孟冬灰的。譬如他的办公室主任孙重详,孟冬灰不少事都是他亲手去操办的;再譬如他的警卫长张挺,这在家也见孟冬灰不少。其余,初次见司令元这位外甥女的,那是有点惊艳,就算背吧、纸上谈兵吧,懂这么多一个小姑娘已经不易了。   舅舅看来也满意,点点头。“明儿天亮,你再给我指指这些部件。看看是不是只会盲背。”   孟冬灰这看向了车外。有点心虚。背,容易;真考认不认得指不指得出来,可就玄了。   路上,来接机的现场指挥、高参向舅舅汇报了许多,这些孟冬灰是听不进去的,看着外头茫茫夜路,又瞧着一点发她的呆。   终于到了指挥部,孟冬灰确实没想到条件这样艰苦,舅舅都只能住在搭起的战时帐篷里。   孟冬灰在警卫元小林的带领下先回了帐篷,看来是打过招呼了,舅舅的行军床对面又架起了一张小行军床,她的。孟冬灰放下一颗心来,她真怕舅舅真把她一人丢基层军营或者单独扎个小帐篷,她肯定还是有点怕,不愿意离开舅舅。   路途颠簸是累了,加上白天张罗比赛后勤她也累,趴小床上就眯着了。   有人摸她的脸,孟冬灰迷迷糊糊眯开眼,“舅舅……”有点zhe,她还以为在家,忽然烧柴的味道惊醒了她,孟冬灰一下要撑起身,想起来这是在外头。舅舅却还是那么弯着腰抚她脸的手按住了她的肩头,“睡着,一会儿饭煮好了再起来。”孟冬灰扭头看后头,帐篷里就舅舅一人,不过确实中间点起了柴火,柴火上还架着锅。   孟冬灰新鲜了,还是一骨碌爬起来走到柴火边,弯腰掀开锅盖看了看……一看,兴奋地扭头看舅舅,“真香!是猪肘饭!”   舅舅慢条斯理脱下军装外套,外套搭她小床上,边卷衬衣袖子,“今儿第一天来,还是叫你吃点荤的,明天开始,全是随军餐,你可别老跟我喊饿。”   孟冬灰凑锅边闻着,点头,   舅舅走过来,后面抱住她抬手端着她下巴扭过来,把她陶醉的注意力转过来,又恢复严肃,“我一直知道成弥没把你当回事,但是看你们这么处也没出大事,就算了,没想啊,他竟是敢‘这么不把你当回事’,你也出息,真受着了?”捏了捏,   孟冬灰老实乖乖看着舅舅,“他是这样个脾气,习惯了也还好,起码他在学校里还是蛮照顾我的。”   舅舅瞧着她一会儿,浅笑,手里捏着的劲儿却更用力了下,“什么照顾,你就是图他能叫你常跑出来。”手松了,抱着的手也松了,弯腰掀开锅盖看了看。   孟冬灰心虚,她在学校的动态舅舅不可能一无所知,看来她常跑出来舅舅也是知道的,就是她跑出来干嘛……孟冬灰忽的心一颤!舅舅不会也知道……孟冬灰恨不得冒冷汗了,她看向舅舅,舅舅拿起锅铲翻动了下锅里咕嘟煮的饭,神态平静。孟冬灰觉得自己想多了,舅舅要知道她在外头干什么勾当,不早杀了她!所以,她一直肯定还是瞒得很好的,关键是,她信任什怏,什怏神通广大,又晓得她的出身,隐私防范一直做的又超好超好……这么一想,孟冬灰才慢慢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被这么惊吓了下,心虚异常,主动走上来后面又抱住了舅舅,“舅舅,晚上我睡哪儿。”这是没话找话,赶紧打岔。   舅舅任她抱着,手上的事儿没停,饭煮好了,戴上大绵捧锅的手套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孟冬灰太心虚了,特别黏舅舅,一直抱着。   舅舅取下手套,也没急着盛饭,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猪蹄肉向后喂她嘴里,   孟冬灰一口包住,“烫!”舅舅才一喊,孟冬灰烫的吐了肉松了手直跳,舅舅赶紧拿起桌上的水喂她,孟冬灰抱着水杯咕噜咕噜直灌,舅舅有些发火“急什么呢,小口牙齿咬呀,从小就教你再好吃的东西不能一口包呀,你多大的嘴,包得下吗!”喝完水,孟冬灰好多了,可小嘴巴一烫加一滋润,水红儿滴。舅舅单手搂起她低头就压了上去,孟冬灰也单手抬起勾住他的脖子,全心全意在嘴里的感觉里,小馋猫儿一样。舅舅拍她的腰,“我嘴里又没猪蹄儿肉。”低笑。孟冬灰也咯咯笑。舅舅放下水杯,一手抱更紧,一手捋了捋她耳后的发,低头咬她的耳朵,“肯定跟我睡。”孟冬灰也牢牢攀着舅舅“晚上有人进来怎么办,”“操多心,谁敢进来……”   舅舅做的猪蹄饭好吃惨了,孟冬灰肚皮吃撑着,心想,这段儿艰苦日子就靠这点油水了。 ☆、4.8   艰苦啊艰苦,   如果真打起仗来,就没有不艰苦滴。   孟冬灰每天搞得灰头土脸跟着舅舅在枪林弹雨里穿梭。她就像舅舅的个小尾巴,一些事情肯定不得她去插手,她只需要紧紧跟在舅舅后面,亲身经历着这雄浑的战事。体会着这书本里再生动的言语也无法去描绘的枪炮之美。总体而言,刺激,震撼,孟冬灰充满新奇地吃着苦,受着累。   营中饭是不好吃,关键是油水不多。干巴巴,但是还是能管饱,舅舅很欣慰的一点是,孟冬灰不挑肥拣瘦,给什么吃什么,也不嚷着苦。有时候实在累了,见没人就喜欢黏舅舅背上靠着,舅舅一手还拿着掌上指挥仪,弯腰看铺在桌上的大地图。一手还得向后拍她。进来人了,孟冬灰离开舅舅,走到一边桌角,两手撑着下巴趴指挥桌上看他们汇报,舅舅沉稳指示,这都是他运筹帷幄后最精炼最威严高效的语言,他的将军们坚决执行。   有时候半夜都有战事,多半训练机动部队。   “睡吧,晚上你就别跟着我跑了,好好睡,看这小嘴巴都熬出小红包了。”舅舅只是脱去了野战外套,鞋都没脱,斜靠在床上。低头拇指摩了摩孟冬灰唇边上火出来的小红包。孟冬灰是光遛的蜷被窝里,通常都是舅舅给她洗好。然后自己去洗钻进来抱着她个小软热疙瘩。今儿孟冬灰也没想到舅舅是半夜还要出去。看他都是全副武装的,随时准备离开……这孟冬灰绝对是不习惯的,这段时间她都是没跟舅舅分开,这段时间也是她跟舅舅黏得最紧的时候,又如此强硬的战时氛围里,她宁愿熬着跟舅舅到处跑……   孟冬灰伸出嫩白的膀子框住舅舅的脖子,“舅舅,也带我去吧,我已经睡不着了。”   舅舅还是看着她的小红包,也不敢多摸,想着要弄点清火的东西来给她吃了,孟冬灰内火才旺,烧起来不得了,可能到处都会冒出小包儿。说,“洗都给你洗干净了,睡不着也煨被子里养养,一会儿我叫人把火盆端了出去,你这上火的,要多喝水听见没有。”   孟冬灰点头,手指已经从他后衣领钻进去,可惜舅舅风记扣扣着,只能进去半个指甲。孟冬灰zhe怯zhe怯地看着舅舅,舅舅低笑,抬手解了第一颗扣子,起码孟冬灰的手能钻进大半了。进去了,孟冬灰借此攀着他的脖子抬起了身,舅舅干脆放松地躺了下来,被窝从孟冬灰身上滑下来,从这边火苗看过去,孟冬灰果着的背一直露到股缝儿窝,趴舅舅身上小声说话,“舅舅,半夜这里有老鼠,我怕……”“胡说,这周围好几个狼窝,老鼠敢跑出来么。”舅舅的一手已经覆在那雪白的肥窝儿缝上,明显感觉孟冬灰一颤,是听见“狼窝”吓得,还是舅舅的手……反正人更zhe慌“要狼跑进来怎么办!”舅舅翻了身“那就把你衔去吃了呗……”   咳,还是把她带去了。孟冬灰一听舅舅同意了,一骨碌爬起来,留下舅舅解了第一颗扣子的淡懒狮王一般躺靠那儿。孟冬灰要捞过内衣穿上,舅舅这才拽住了她的手腕“不穿。”孟冬灰连内库都没穿,直接套军装军裤,外头裹着军大衣,大半夜的,随舅舅奔赴机动部署前沿。   黑夜下,   站在山头,   看着盘山而上的重型战车们,   少许亮光如萤火虫,蜿蜒而下,真有“疑似银河落九天”之感!   这不是重点,   舅舅要着重考验的是大部队夜间迁移时,各个点的“暗哨侦察”效率,像舅舅在部署会上所说:这是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道关卡,万不可懈怠!   既然是考察“暗哨”,自然你潜伏的地方得更加“暗不可闻”,   这是事先为?长都严密准备好的,   一个最佳的观察视野环境,山廓的灌木丛中,四散着只容下一人站立的坑井,   现在?长把小外甥女也带着身边,自然不得叫小姑娘一人一坑,她和?长站在一处,还专门给她也准备了夜视望远镜,?长叫把录音笔挂在了她身上,孟冬灰举着,这样也方便?长举着望远镜观察时,随时低声记录视察结果。看来小姑娘带着身边也是有作用滴。   他们头顶上蒙好了伪装好的草盖。其余随行人员也潜入其他坑井隐蔽好。   孟冬灰一开始还饶有兴趣也举着望远镜透过两个玻璃窟窿往外瞧,结果半天没动静,她也没耐性了,望远镜刚要放下,“嘿。”忽然听见后方的舅舅轻松低哼了声儿,孟冬灰赶紧又举起望远镜,这一看呐,吓一跳,真有狼!一匹狼低头索着地正往他们这边慢慢来!   “舅舅,”孟冬灰紧张地回头,   舅舅却说,“狼是警觉性最高的动物,通常成群,也许能有效阻拦一群狼的靠近,但是哪怕是遗漏一匹狼放进了警戒线,都是重大失误。”   孟冬灰意识过来舅舅这已经是做“观察记录”了,忙举起录音笔,舅舅睨她一眼,又不说话了,继续沉稳敏睿地看着外面。   孟冬灰咬了咬嘴巴,有点不好意思,晓得自己失职了,刚才明显是“马后炮”。再不举望远镜看了,慢慢转身,坑井里太挤了,想想本来只容一人的,生生挤进来她一个,虽然不说挤成动弹不得,可也毕竟容积小。   愣是转过身来,面对面靠着舅舅,孟冬灰乖乖举起录音笔再不敢放下,人也仰着头只看着舅舅,做个称职的“举笔小宝宝”。   过了一会儿,舅舅也放下了望远镜,两手抱紧她,挨她耳旁“它来了。”   孟冬灰知道是那匹狼步步逼近了,   虽说外头做好了十足的伪装,可毕竟一匹曾经只在书里见过的野生狼就要从他们头顶而过……孟冬灰也紧紧抱住了舅舅,踮起脚扭头也凑舅舅耳旁“它会不会闻到我们的味儿。”   舅舅一手挪到他们挤压在一起的中间,解开了两人的军大衣扣子,声不可闻“只有我闻得到你的味儿。”愈是这样紧张到爆了,孟冬灰愈是想往舅舅骨头里钻!她终于知道舅舅为什么不叫她穿内内了,蒋仲敏的至野至浪从来在孟冬灰身上都宣泄到淋漓尽致!   感受着野狼的脚步从头上细索而过,孟冬灰在舅舅的指腹里绽放了…… ☆、4.9   事发四天后,成弥在医院醒来。又过两天,人基本能下地走动。   赤着脚的成弥果着上身只穿着病号服裤子,不过裤脚卷着,一长一短。头也剪成板寸。胸背上还裹着绷带。   冷沉站在窗边,手指夹着烟。一手还捏着手机。少年人的戾气毫不遮掩。   他一醒来,第一件事找凶手,   全城翻过来地找!   这次,算看出成弥的真实力了,“小成帅”统领着临州多少“青少暴力团体”可见一斑,   凶手挖地三尺地找。   “嫌疑背后主使”成弥也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蒋氏多个庄园遭燃烧瓶掷袭,虽蒋家随即加强了军警护卫,并未发生实质的袭击伤害,但是,这种防不胜防的“小袭击”还是非常闹人心的!   你看成弥手里捏着手机,   其实他很少直接通过这部私人手机下达任何部署命令,   他醒来后,打出去的只有一个号码。   显示为“MY”的一个号码,   是,孟冬灰。   肯定打不通。关机。   实际上,孟冬灰是不是一直关机了呢,   也非也,她开过机一次,   和什怏联系,推迟了她最近接的这单生意的日期。   成弥抬手吸了一口烟,   他许久没碰烟了,加上他伤势未愈,本来根本不适抽烟,   但是,此时他太恼火了。   不是凶手没找到,   不是蒋家的宅子袭击的不畅快。   甚至。不是孟冬灰始终关机,   是,   竟然有人不经他同意,擅自冲进孟冬灰在五炮的宿舍,烧了她的床!   身后,   一皮衣少年人拉开病房门,   外头,   “进去。”   一人张了一脚踹进来一个男孩儿,   男孩儿全身都被铁链子反拴着,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狗链子,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   成弥慢慢回头,   看向跪那儿都已经跪不住的男孩儿,他吐着血水面目模糊地像鬼,人模糊地直往地上栽,   成弥转回头去又吸了口烟,   转过身来走近几步,   蹲下,   夹着烟的小指甲挑起男孩儿的下巴,   “说,谁指使你这么干的。”音,轻低。   男孩儿摇晃着微抬起头,眼睛都睁不开了,全是脓肿,“没,没人指使,我,我自己想这么干的。”   成弥放下小指甲,轻笑了下,点点头,“好,为什么。”   “我,我恨孟冬灰那小表子,她,她对你不忠。”   成弥又笑着点点头,“行,那你算忠心的了。对我忠心的都知道孟冬灰喜欢吃什么,你知道么。”   男孩儿明显一愣,   成弥夹着烟的指也没看那边,指了指门口站着的皮衣少年,   皮衣少年静淡着一张脸,“猪蹄儿。”   成弥烟灰在男孩儿肩头弹了弹,低声,“听见没有,孟冬灰最爱吃猪蹄儿,我不介意跺双新鲜妞儿的爪子腌给她吃,听说你妹妹五指纤细,挺容易入味儿……”   男孩儿猛地抬头,“你别伤害她!!”   成弥微笑着轻轻点头,夹烟的小指甲又轻戳了下男孩儿的心窝那块儿,“行,那就看,你这儿,到底是你妹妹重要,还是,那个指使你的表子重要了。”   男孩儿更是惊惑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   成弥冷下脸来,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睥睨如蝼蚁地注视着男孩儿,   “你这样的,说对我忠心,不可能,好似装着一身冷骨头,疾世愤俗,眼光还不低,孟冬灰那样儿的你是瞧不上,巴心巴肝的,就是不把你当人的一些空有皮囊你以为是仙女儿的臭表子。   实话跟你说,谁指使你的老子根本不难查。今儿,把你捞来,是给你一个擦亮眼的机会。看清楚,谁把你当枪使了,你还如此维护着,值么。”   说完,   看了眼踹他进来的少年,   男孩儿从西裤屁股荷包里掏出一只锁嘴球塞他嘴里,然后拽着狗链就像拖狗一样把惨不忍睹的男孩儿拖进一边一个空间,拉上了幕帘。   这时,站在门边的皮衣男孩儿往外伸出脑袋叫了一声“下一个!”   两人一头一脚抬着一只麻袋进来,麻袋里传出呜咽声,还在不停扭动,   毫不怜惜地往地上一摔,麻袋一声痛呼!   成弥走到床边坐下来,   显得有点疲累,   烟,往床头桌上的烟灰缸里按熄,   手里的手机一直捏着。   两人解开了麻袋,   露出一个身材姣好的长发女孩子,穿着军装衬衣,扎在军裤里,高跟鞋还在脚上,不过头发有些乱,眼睛蒙着眼罩,嘴里也绑着一颗锁嘴球。   一人卸下了她的锁嘴球,女孩儿立即尖叫起来,“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显得惊吓异常。   这时候,成弥不发一言,更不会走近。   全程,都是皮衣少年在问话,   “认识张毅么,”   “不认识!!他,他是谁!!”女孩儿听见这个名字明显缩了下,然后,显得更激动,   “怎么会不认识呢,都说他是你男朋友,为了你什么事都愿意干。”   “胡说!!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那么个闷葫芦,没用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我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刺激狠了,也不知是被“说成男朋友”激怒的,还是想到亏心事……已经语无伦次。   皮衣少年一直浅笑着,   “一点都不闷吧,可有用,他敢去烧女生宿舍呢。”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太喜欢孟冬灰!他爱孟冬灰发了狂!……”   明显坐床边的成弥听见“喜欢孟冬灰”“爱孟冬灰”眉心刺一般蹙了下!   这时候,   不用任何人动手,   忽然幕帘被掀开,   从里面冲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张嘴就扑向女孩儿死咬住她的脖子,这是真真正正的,恨呀!……女孩儿的惨叫响彻楼层,实在凄戾……   清扫了现场,   地上一滩血立即被清理了干净,   成弥低头又拨通了一次电话,   依旧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成弥也没挂断,看着摊在手心里的手机,   声音一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是,多少年来,成弥第一次听见孟冬灰的手机传来这样的提示音,   曾经,就算半夜他打过去,“我想吃宵夜。”   那头必定,孟冬灰忙急也带有朦胧的回应,“好,我马上去买。” ☆、4.10   护士给成弥换完点滴针出来,心口都是小鹿乱撞,如此盛美少年,近距离看更令人心颤。   门口,立着二人等候,均军装笔挺。前面一位戴着细边眼镜,两手放前,谨恭冷静。   见医护人员们都陆续出来了,他才走进去,后面的是助理之类,提着文件包继续站在外面等候。   成弥看一眼进来这人。垂眼继续扒下自己的袖管。   此人是他哥成着的一等高参范厘。父亲死后,临州虽一直空缺州首,但是,行政权依旧掌在成家手里,确切说,他哥成着在幕后行使权力,缺的,不过是个名分而已。   “好些了吧。”范厘亲切问,   “嗯。”成弥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他,“我哥还在青州?”   “是的,枫小姐的手还没有完全好。少主叫我回来跟你说一声,你这边按说事儿大,他应该亲自回来一趟,无奈枫小姐那边也离不开人……”   成弥一抬手,微笑,“算了,没得跟我绕这种弯子,我知道他为什么回不来,别老拿魏朝枫出来说事儿,那是骗外人的,搞得好像他多放不下那个女人。”   范厘轻轻笑笑。也没接这个话下去。   “直说吧,他叫你来传什么话儿。”   “小弥。这次的事。就算了吧,少主的意思是,你气也出了,蒋家也不得安宁了好几天……少主希望你亲自去给蒋仲敏道个歉。”   听了这,成弥也没说多暴虐愤慨,他猜到他哥就是这个态度。临州这边都闹成这样了,他哥那边一直没动静,任他在临州闹翻天出气,气出完了,他哥的“韬光养晦”一套理论就要出来影响他了……   成弥睇他一眼,“凶手我还没找到。”   范厘也很冷静,“凶手找到了又如何,就算把他们全剿灭你就开心起来了?小弥,你知道不可能的。你恨的是蒋仲敏,你也明知道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但是,目前,谁又有能力真把他扳倒?蒋仲敏最是会使诈撩人的高手,他不会露出蛛丝马迹叫你捉住这件事跟他的任何联系。即使你捉住了凶手,这些人,身家性命全牵在他手上,宁愿死也不会招的。何苦呢,小弥,为了个女人,乱了大局,还会被蒋仲敏钻了空子,你看看,这段时间你这么频繁地骚扰他家,他有任何举动吗,他这是等着你落套儿啊……”   “落什么套!他已经把孟冬灰箍起来了!!”这下,成弥才彻底躁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范厘说的没错,即使找到凶手于事无补,跟蒋仲敏一定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就算把这些凶手碎尸万段又如何?蒋仲敏冷眼看着,他照样不得把孟冬灰放出来……   范厘看着他,眼睛也更沉些。成着的城府影响着他身边人各个都是这个味儿,喜怒不惊,冷静得一塌糊涂。   其实,成弥也不是个这么躁的性子,到底一脉相承,他哥有多能忍,他也能忍得了。只不过,这次孟冬灰突然不见,太不习惯了……   范厘冷淡开口,“少主除了希望你亲自去跟蒋仲敏道歉,还希望你,和孟冬灰分手。”   “分手?”成弥冷哼了声,“我从来没跟她怎样,谈得上分手么?”眼睛沉戾下来,暗无天日般,“孟冬灰不过我身边一只母狗,好差遣,听话,我用的顺手。分手,她也配这个词。”   范厘轻轻弯唇,“既然如此,那就叫丢了这只母狗吧。”他也是够冷酷,谈论的似乎根本不是一个女人,真是一条狗。“不错,当初是少主叫你接近孟冬灰,她虽然只是蒋仲敏的外甥女,不如他儿子闺女那么受重视,但是毕竟是蒋家人。现在看来,”范厘顿了下,声音更轻,看着成弥,“有点适得其反了,离不开的,反倒是你。小弥,听话的狗多得是,不必把心力放在一条明知有瘟疫迟早得死的上头。小弥,你应该知道不可因小失大的道理。”   成弥一直再没有说话了,   他看向窗外,外头的日头明明这么艳,可怎么感觉,就是这么冷呢……   ……   行军床上的孟冬灰高高抬起两条白膘膘的腿,是结实,一看就常年跑步。   她先穿好内库,勒在她腿跟,真是青春活力。然后套长裤,又是那么高抬起两腿,孟冬灰这么躺床上穿裤子也只有她这样折腾得起的小姑娘能这么搞了。   舅舅在床边放了一杯温开水,药丸端在右手心里。   这是她一周吃一次的“降滟药”,不吃,没几日得折腾死一个男人,呵呵。   长裤提到腰上,也没急着扣,因为舅舅弯腰把药丸塞她嘴巴里,   孟冬灰先嚼,   是的,这药超级苦,但是必须得先嚼烂了,再吞,再喝水,   你看孟冬灰吃这药,紧张得,   她手还抓在她裤腰两侧压屁鼓下,   眉头鼻子皱一坨,嚼啊,   一嚼完,睁开眼,微抬身像仰卧起坐那样勾起头,舅舅不忙地拿起水杯递她嘴边,她松了一手抓住舅舅的手腕如饥似渴地喝着。   还包着最后一口水,躺回被子上,还是难受的不得了的样子,可怜兮兮眯眼看着舅舅,   舅舅又不急地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剥了包装纸,放进嘴里,才稍一弯腰,孟冬灰就急得不得了的裤子都不提了,两手箍住舅舅的脖子小嘴巴就如狼似虎撞了上去……   裤子垮到腿弯处,舅舅一手掌着那团翘丰赘实转了个身,抱着她在行军床边坐下来。一开始孟冬灰裤子别着,她跨坐不下来,舅舅拉了下她的裤子提了提,这才坐下来。多专心的戏耍那颗糖,舅舅有时候低笑,你一勾住糖不给她她就急,腰肢跟着扭,馋疯了……   一颗糖全化两人肚子里,再看孟冬灰,小嘴巴红通儿滴,直喘粗气,不过眼睛还眯着,太满足了。再看舅舅,蜜糖一样的舅舅,似笑非笑,抬手食指掭了下她的唇锋,孟冬灰含住。舅舅没逗弄她太久,孟冬灰靠他肩头,舅舅边给她系腰间皮带,边嘱咐,恢复肃淡,“玩这么些天,功课落下一大截,回去了得补回来,周末回来我要检查的。”“嗯,”孟冬灰单手又搂住舅舅的脖子,“舅舅,下次军演还带我来好不好,还有好多武器我没亲眼见见呢。”她说的正经里带胆怯,好像多好学似的。舅舅揪了揪她的脸蛋儿,“学上的好再说。”孟冬灰笑呵呵。   一样乘黑鹰返回的临州,   又车行回到府邸,   这个清风徐徐的下午,   车,临近大门时,   看见,一个军装朴素的少年,   干净的板寸平头,   站在那棵百年海棠树下,   露出的颈脖处还有伤痕…… ☆、4.11   隔着一扇车窗,成弥只看了一眼孟冬灰,她低着头,并未与他对视。   “蒋叔儿,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这些。您也放心,今后我也不会和冬灰再有瓜葛,让她专心完成学业。”   这时候孟冬灰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的。成弥却是牢牢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蒋仲敏。是的,少年人走过来,面前车门都没打开,蒋仲敏更是正眼一眼未看他。车能停下来,放下半边车窗能听他一言,已经算非常给面子了。   车窗上升,车开进府邸,与两手垂立站在那里的少年人身影愈行愈远……   接下来舅舅也没有提成弥半个字,好似根本不关心她在五炮还会不会和这个男孩儿瓜葛着,不重要,一点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的学业。   孟冬灰第二天返回了五炮。   要不是胜男告诉她。她的床被烧过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迹象,好好儿的啊,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嗯,还是有不同的,   好像一夕间,一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成弥不要她了,但是,没人敢吱一声儿,顶多,看见她绕道走,也不说完全孤立吧,总之,都好似唯恐避她不及。   还好。五年了,孟冬灰呆在五炮一直如砂砾。除了同舍三两近友。她本身就交际不广,如此惨淡际遇,对她的学习、生活实质也没有多大影响。   但是,对她的“娱乐生活”就影响大发啦!   虽然什怏也能给她弄来通行证,但是,最近好似五炮的进出更加严苛,光有学校官方层面签发的通行证已经不行了,还得有团办的印章……团办在成弥手里,对孟冬灰而言这就是条死胡同了。   把孟冬灰困得啊……出不去怎么办!生意就做不成怎么办!   孟冬灰蔫了,这才是龙困浅滩,她恨不得变成蚯蚓掘地三尺拱出去!   孟冬灰默默低着头捧着饭碗往宿舍走,她还在想对策。当然,这么郁闷还不至于叫孟冬灰太想不开,她的性子可说实在太得过且过了,这种人真好像没啥事儿能把她逼急咯……此路不通,想歪招儿就是,孟冬灰永远相信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心大的没啥装不下……   路过球场,好热闹,孟冬灰也没抬头。   忽然肩胛骨那儿被一股外力猛地一击!孟冬灰一龇牙,手上的饭碗摔到地上咣当响,人也往前一扑摔趴到地上,十分狼狈。   这颗飞过来的篮球弹跳好远好远……   你知道,刚才还那样热闹,这会儿这样安静……该说静默,   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着摔趴在地上的她,   没人来扶,   没人走近……   嗯,跑过来一人的,   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星目,实在神秀。   也很健康,   她蹲下来捡起了篮球,   蹲下时,朴素简洁的独马尾甩到身前,那样清纯,那样清纯……   捡起球又跑向了那边,   球轻轻投向了场上的队员。   不像她,   孟冬灰原来捡球,球滚多远,她跑多远,   捡起来抱着跑过去,傻乎乎地不知道给谁,每次成弥都会不耐烦地小吼“抱着孵蛋呐。”她才吓一跳丢出去,结果,有时候又丢远了,又捡……   女孩儿动作也比她麻利,   球丢出去,   一手拿毛巾,一手拿水递给走下场边的成弥,   是的,成弥大汗淋漓地走下场,   一眼未看那边的孟冬灰,   如当日她舅舅。   见成弥对那边的“旧仆”都没一点反应,生死不顾,大家估计也没兴致多看她了,场上渐渐又热闹起来。   这边,孟冬灰慢慢爬起来,肩胛骨着实疼痛。不过这位心大的,还在安慰自己,幸亏没砸到头,要不开了瓢她可再爬不起来了;还有,幸亏吃过饭了,饭碗里空的,要不洒一地,她还得来做清洁;还有还有,幸亏大家都爱看篮球赛,不会再过多关注她的狼狈,要不,她这一嘴灰地走到哪里是个头儿哇,总像千万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   孟冬灰突然灵光一闪!   这会儿千万盏聚光灯都在球场,我是不是可以……溜出去……   诶哟,这一想,事不宜迟,孟冬灰开始迂回着蹭手蹭脚往大门口而去了。   她随身就带着几张通行证呢,就是没章儿,   孟冬灰决定碰碰运气,说不定混得过去?   哪知运气真这好!   今儿门房值守的卫兵由于前一月胃病复发住院了,今儿第一天当值,还真没接到通行证要加盖团办印章的指示,   他跟孟冬灰也算熟,   放行时还多问了句,“又给成弥出去买吃的呀。”   孟冬灰心里一咚,模模糊糊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一拐弯,真跑呀!   这就如龙出水,兔儿脱笼,小鸡儿长了翅膀,心里那个美儿!当然也是由于太刺激,孟冬灰膝盖手肘那里还有刚才摔倒沾的灰,手里还拿着她的脏饭碗,肩胛骨还疼,却不知道多高兴,笑呵呵,像捡了多大个便宜的。   美完了,靠一棵大树上赶紧给什怏打电话,“喂,我出来了,要不今晚就搞。”   什怏那边却还是十足的淡定,“这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事儿,要就人家的时间。你怎么出来的。”   孟冬灰小得意说了经过,脚步坚决地往外头走,就算搞不成生意,她也绝对不会立即回去,不管野哪儿玩儿去,今儿万不会浪费了这好容易出来的机会!   “这样吧,你既然出来了,来试试衣裳,大了小了也好说。”   是滴,那天接单时就说过这回的主儿要求特多,除了不能碰他,还得穿他指定的行头。   “好。”孟冬灰当然愉悦地答应了,收起手机,正准备加快脚步,得走两站路才能到她车那儿呢。   正当孟冬灰当健身快步走,终于走过一站路时,   电话来了,是什怏,   “你赶紧回去,学校可能发现你跑出来了。”   “啊?”孟冬灰的声响里多半是懊恼,看看,她确实怕到不怕别的,最介意的,还是自己这好容易“偷来”的自由行,中途夭折。   “冬灰,最近你们学校管制出入确实很严,我看你先老实一段时间,等这阵风儿过去了,你再出来活动。关键是,怕你这总想往外跑的心被人怀疑,要有人着意盯上了你,跟着了,可就不好了。”   “哦哦,”孟冬灰一听也想到了后果,赶紧点头,人也扭头往回走,“你这真是提醒我了,是滴是滴,我最近……咳,不多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的,孟冬灰惊醒!   她太大意了,   五年了,   成弥不把她当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反倒安全,她是不入眼的砂砾,没人注意。   可现在,   成弥更不把她当人,反倒叫人注意起她来,   如今这又在风口浪尖儿上,差点儿,她就犯了致命错误!   孟冬灰脑子快速运作想主意,   今儿她必须把这趟茬儿给圆了过去! ☆、4.12   孟冬灰折返回来,途中去了趟附近一个中医馆,真当看病,应景儿地自己后肩胛骨正疼得厉害呢。   老中医一瞧:你这伤不轻,看看淤了多大一块儿,这几天一定要好好敷药。不参加剧烈活动,不劳累……孟冬灰想,反正这段时间我也得老实呆学校里“修身养性”,那就好好养着呗。开了好些药,喝的、敷的,其中有一味药丸。老中医说这药有点凶,吃了止痛效果非常好,但是绝对不能劳累,否则挺折损精神,人会头晕目眩反倒得不偿失。   孟冬灰提着一袋子药返回学校,   大门口,   这阵势……她确实被吓着了。这是“万众诛心讨伐”的意思呀!   几乎团办所有的人尖儿都到场了,   岗亭卫兵团到警卫处的领导悉数立那儿,   人山人海的学员……   学员们见到她。群情激奋!   这是纷纷涌上来要冲岗的意思,“我们也要自由出入!!”“凭什么搞特殊化!凭什么少数人可以来去自由!!”……一时,真如来了一场运动!学员们要往外冲,警卫处的大兵们阻拦,拦不住了,门都要被挤垮了!大兵们鸣枪示警……完了,这下事儿闹大了!   学员们冲入岗亭,这都是将来的将才呀,卸几把大兵的枪不是分分钟?……失控了!   警卫处的张宁冲到眼看这一切似乎无动于衷的团办成员跟前,   确切讲,沙发上坐着的,成弥,跟前。   “成弥,这么闹下去怎么得了。会出大事的!你。你发个声儿吧!”   成弥脚边还放着篮球,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水,并未开口,   一旁的杨煜讥诮哼了声,   “张处长,这局面可不就是你们玩忽职守造成的?任何制度的形成就怕遇见不公,厚此薄彼,都不是人心所向。这局面,我们也无能为力,你们想平了人心怒火只有靠你们的诚意。”   “什么诚意?谁把她放出去的我把他捉来毙了?”张宁也是越说越激动,   正这时,   “砰!”扎实又是一声朝天空放的枪响,   张宁刚要动大怒训斥自己手下的警卫团谁他妈这么不听指挥,不说不能再鸣枪示警了吗!结果,这一看,惊了!枪到了学员手里,放枪的也是学员,有学员已经翻大门出去,照着吓坏在那儿的孟冬灰就是踹去一脚!……药,散落了一地……   这一脚,杨煜他们看了成弥一眼,成弥并没有反应,   看来这一脚成弥是默许了的,   成弥气疯了!   当那个放孟冬灰出去的卫兵被撇了逼问他怎么就敢随意放人出去,卫兵不晓得多委屈,“她说帮成弥出去买东西吃,一直不都这样的吗!……”   一直不都这样的吗!!   这一句,忽如当头一棒喝!   直到那一刻,成弥仿佛猛然被夯醒,似乎,似乎弄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孟冬灰会这样忍辱负重般地跟着他,啥都不为,为的就是他能帮她随时出入,他的作用,就是那一纸印章啊!……   成弥气急攻心,甚至觉得心被挖了洞的刺疼!   恨,   看见孟冬灰返回出现在了大门口,   谁也体会不到他那时的心境的,   恨,   十足地恨她,   她辜负了……她辜负了什么,成弥来不及细想,唯有宣泄了,她此时受到何种伤害都不足以平息成弥那钻心的难受与火烫!   看着,   那一脚踹过去,   不轻,   孟冬灰向后重重摔在地上,她手里的袋子落在地上滚了一地,滚了一地……药……   孟冬灰俯在地上,   那样弱小,   她的军装上都是灰尘,   又冲上来几个男孩子,眼看着又是几脚,   “砰!”   一颗子弹嘣到一旁水泥地上!   男孩子们收了脚,回头看,   杨煜举着枪,一手向后招了招。   孟冬灰趴那儿,一动不动,   疼倒在次要了,她这时候真心脑子动得快,哭?用得着哭吗,孟冬灰恨不得咧嘴笑!   这一闹,她在这个学校还呆的下去吗!   这样,简直太好啦!   与其关在这个学校不知道箍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因为这次大事件,舅舅给她转学或者……看看,这孩子心该多大,外部世界闹成这样了,她自己的小算盘还在啪啦啪啦打得欢呢,她还做着舅舅就此叫她出来工作的美梦呢!   孟冬灰的眼镜摔碎了,   如果有个全景图展示,   这时候的孟冬灰简直惨烈到极点,   一人灰蒙蒙趴在那里,摔碎的眼镜,身旁,撒一地的药,   弱小的她和门里门外赫赫锋利的少年人们那样的格格不入,好像每个人身上都凝聚着恨,恨她入骨……   “唔唔”两声威震鸣笛,   此时,开来好多军警防弹车!   这几乎是战时的戒备水平了,军警们各个戴防护罩、防弹背心,手持短枪,盾牌,一层一层团围了五炮大门口!   看来这是张宁启动了高备警戒钮,也是,情况已经失控了咩,相当于暴动了……   这种事传到蒋家人耳朵里也是分分钟,   蒋愿就在警备处,他能第一时间赶来也就不奇怪了。   饶是路上听到大致描述,当亲眼所见,那还是会心惊大怒的。   不细说他一家子人跟这个表妹到底亲不亲,对外,她是我蒋家人吧!被欺负成这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蒋愿一下车疾走过来抱起孟冬灰,   见孟冬灰到没有哭,她就是脸庞也有些擦伤,没破皮,红了,都是灰,   眼镜摔碎了,她估计也看不清东西,被抱起来,看了眼蒋愿,就垂下头去,吓坏了不敢出声……   蒋愿打横抱起表妹,微蹙眉是看了眼撒了一地的药,   跟过来的几位随从赶紧弯腰捡起,   蒋愿跟助手低语了几句,抱起妹妹就向自己来时乘坐的车走去,   身后,   再次喧闹起来,   军警们强势压过去,要逮住跑出来的几个学员,他们手上有枪,真要对战了,到底军警这边人多,立即镇压下去了,全部都是四五个人强压住一个人,这时候大门里的学员也更激愤,纷纷要翻出来,军警们又一层压上去!……闹得气壮山河般,咳,血见血,要的,就是一种悲壮么……   成弥终于站了起来,   看着,蒋愿把人抱上车,车疾驰而去,   成弥垂立的手,看似虚握着,谁又见到,那中指已经深深地掐入掌心! ☆、4.13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暴动,之后蒋家人的处理却显出十足的隐忍与大度。   带头闹事的学员甚至实在踢了孟冬灰的那位,一律没有追究,   蒋家人还以孟冬灰的口吻写了一份“至全校师生”的道歉信,承认自己不遵守校规。甘愿接受学校处罚,记大过一次,并留级一年。   这样的结果,是叫许多人大感意外的,孟冬灰这次,吃了很大的亏。   不过。接下来学校的又一份公示,叫人们仿佛又看到这件事之所以这样解决的另一个原因:   五炮与外州军校的交换生毕业年级是进行不了的,   是的,孟冬灰的名字出现在本年度“交换生”的公示名单里,正好,她不留了一级吗,有这个资格……这样一来,孟冬灰看来是要离开五炮了,带着一次记大过的“辉煌简历”去往另一所军校……只能说。这也有蒋仲敏“小惩”孟冬灰的意思,让她在新学校依旧得夹着尾巴做人。而且“交换生”是可以错年级交换的,也就是说孟冬灰甚至可以申请重读这所军校,再在学校里呆个五年也是不无可能……于舅舅而言,这比叫孟冬灰五炮这边毕业再送去别的军校重读途径更好,更名正言顺!   可想,孟冬灰是郁闷的,   与其这样,她宁愿继续“受辱”地呆在五炮,起码再熬上一年,有没有头吧,总像望得到头。再说,她叫什怏给她搞海关内测题计划也没变。一旦她真考上了!……她还是那个想法,舅舅说不准就允许她上班了呢。现在的问题是。泄的是临州海关的题。她要这个时候调到别州军校,即使今后什怏把题给她搞到了也没用了,她没这个资格报考了……   郁闷呐,孟冬灰这段时间住医院里精神萎靡,忧郁的,就是老想这个问题。拖一天是一天,反正现在“交换生”还没进入落实阶段……   有个人比她更“忧急伤极”。   你说一匹狼王,在它年幼还是个狼崽子的时候,就没犯错儿的?就没,冲动的只图一时舒心,忘乎所以只求痛快宣泄?   确切讲,“交换生”的公示在五炮校园只张贴了仅一刻钟就被人撕毁了。   成弥亲自敲开了五炮书记吴旻的办公室,   “吴书记。”……   于吴旻而言,他常年就是在成家与蒋家的淫威夹缝里求生存,   暴动冲岗这件事,从吴旻内心而言,他肯定更同情弱者,所以,这次要说本心,他更偏向孟冬灰。   话儿,还是说的很委婉圆滑的,   “小弥,也请你体谅一下我们校方的难处,这次,孟冬灰确实……怎么说,打击不小。一个小姑娘,当众被打,她那天违规出去也是因为当日被篮球砸中,背部疼痛难忍,冬灰从小只受中医治疗,所以万不得已只有自己跑出去看病,结果没想惹了这样的众怒……你也知道,对她的处罚已经很重了,这记过、留级,都得在档案上留下痕迹的……小弥,冬灰在五炮是呆不下去了,其实,这样也好不是,于你而言,眼不见心不烦……”   吴旻心里有数,成弥此时提出“交换生”暂缓,归根结底还是想留住孟冬灰。他想留住孟冬灰也不奇怪,成弥这样的孩子,不管对孟冬灰什么样的感情,一绑就绑在身边这么些年,就算之后不要了、遗弃了,他不让她走,她就不能这么轻易走!……   也许,更往大了说,这还是属于两大家族间的博弈,   稍有些眼水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一局,貌似蒋家服软,其实,还是蒋家赢了,   这就是蒋仲敏的城府,   我一个如此弱小的外甥女,被你们成家如此浩大的气势欺凌成这样,……蒋家是讲理的,不似你们成家,处处以“武力”示人、压人。   如今,我们服软,惹不起躲还不成么。孟冬灰转学,还是带着大过转学,你们成家“赢了”,却,输了一个“理”字。这,除了你成家的走狗们,其余的临州中间派难道看不分明吗?瞧瞧,连吴旻不自觉地心里其实都已经倒向蒋家了……   这就是蒋仲敏,   眼里确实没有你成弥,但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轻慢你,不把你当回事就忽视了你,   你弄出来的任何事儿,蒋仲敏都是认真严肃对待的,且,一定要从中取得实质的好。别说他以大欺小,不存在“大与小”,蒋仲敏眼里不存在“大小”,是对手,他一律等严待之!   哎,是滴哇,少年人,年轻气盛,要学的,还太多太多……   成弥心里怎会没有懊恼,   其实,以他的聪明,在盛怒当头,就没料到这一结果走向么,孟冬灰会转学,甚至休学……   可,这也只能说明当时成弥是绝对恨透了心,甚至,迷了心,   他无法承受这么多年来孟冬灰仅仅,仅仅只是在利用自己……他需要宣泄。   成弥并没有为难吴旻,吴旻说了这番话,他只是淡淡点点头,出来了。   出来后,   成弥直接走出学校,   一路走,   是的,一路走到蒋家府邸。   这不是他第一次走到这里了,   上次,他也是背负着满满的重辱走到这里,   成弥知道,有一有二,不好,   但是,如同盛怒他控制不住,现下,他也不想拗着自己的本意不做这件事,   他不是个纠结的人,也绝不是不顾后果的人,   他只能这么告诉自己:孟冬灰,我身边唯一呆了超过三年的人。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一个人、一件物、一桩事跟随我过了三年!   我不喜欢她,   我厌恶她,   我恨她,   我都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她走!   成弥,这是一口气,   不管这口气是怎么发出来的,   像之前“逞一时之快”发出来的,   还是像马上将要进行的“再次屈辱”地发出来的,   你的目的达到就行了。   问问你自己,   比起孟冬灰即将离开,你觉得你承受得起接下来的近乎“贱”的地步么,   成弥眉心刺了下,   就算他觉得自己果然已经到“贱”的地步了,   向前走的脚步,还是没停。   而此时,   身后一辆车驶来,   “小弥。”   车窗摇下,   车里,他哥温和地看着他。 ☆、4.14   成弥没想到他哥会走下车来。成着一手扶着弟弟的背,二人一同步行爬坡,向蒋宅走去。   没有随从,甚至连一个行助都没有,兄弟俩俱简朴的军装,再谦逊不过。   “哥。我先把我的意思跟你说清楚,你说我没出息也好,说我做事不经大脑完全不计体统颜面也好,我跟蒋仲敏服过软一次,不在乎这第二次。”成弥看着前方,眼中没有光亮。一字一句,“我可以,可以保证,坚决不再和孟冬灰有任何牵扯,但是,她不能离开五炮。不能。”   成着微点点头,“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先离开五炮,这样。真断了一切往来……”还没说完,成弥停了步,“不可能!哥,别想这种心思,别逼着我做出更出格的事儿来。”成着拍拍他的背,只是微笑,“我只是问问。”很温和。之后,一直扶着弟弟的背,也很呵护。   行了一段路,眼见要走到大门口了,他哥才再次开口,“别着急,我既然来了。同你一起进去,也会同他陪个礼。毕竟这次不同上次。他家一个小姑娘受了伤,该得到关照。不过,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你知道他不是个易了结的,有些为难实在接受不了,哥来圆。”   真正这时候成弥眼神才放柔和些,看向他哥哥“哥,我连累你了。”   成着轻轻摇摇头,“不怪你,她要不是他家的姑娘,你娶她都没关系,说起来,还是咱这个家,连累了你。”   不知怎的,成弥听了这句话心里一阵刺痛!   “娶她都没有关系”,他哥这句言外之意是什么,也就是说成家和蒋家铁定就是这么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永远不可能和好了,这是叫他死心呀……成弥一听这话,虽,立即的反应是,我怎么可能会想娶她!但是,刺痛就是明摆着,都不知道痛什么……   成弥就是带着这样的茫痛跟着他哥走进蒋家大门的,   蒋家的老管家杨木很礼节地接待了他们,   “冬灰这两天精神很不好,搬到了顶楼住,那里对着天窗,她听两声鸟叫,心里舒畅些。”杨木谦恭地领着二位上了楼。   木楼梯,男人们就算上楼很小心了,还是会发出噔噔脚步声。   成着在三楼拐角停了下,“女孩子的闺阁我们还是不方便进去吧。”也是很讲礼仪了,言外之意,我们别处见见蒋仲敏,至于冬灰,可以门口看看就行,不打搅她休息了。   杨木微笑,“蒋先生在照顾冬灰吃药,冬灰受了惊吓,药又都挺凶,蒋先生毕竟有些不放心……”这话儿回的也妙,事关冬灰,必定要在冬灰跟前解决,再,看看你们家凶残的,主要是摧残了冬灰的精神!还不轻,连吃药都得蒋先生亲自操心了,想想冬灰得受了多大的刺激……   说实话,成弥心里倒是很想看看她的,   一连半月,   留在成弥脑海里的,始终是最后那一眼,蒋愿抱着她快步离去,孟冬灰腿弯着,无依地摇晃……那一刻,他是王,她是寇,寇却彻底带走了王的……   却没想,   他哥着实多虑了,   人家根本不会叫你见到小姑娘的真容!   这间顶层房间很大,   全房都铺设地暖,台阶上去,如榻榻米。   房内左右都是通天的书架,看上去这该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却,   偏偏,醒目极了,从左至右,一排奢华的珠帘!   宝钻,晶晶亮,又荣添不少小娇儿的浪漫感,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这里硬朗与甜软相间,很是微妙。   珠帘后,是横着的一张床,   他们肯定不得走近,甚至都没有走上地暖的榻榻米,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   小姑娘确实靠坐在床上,披着一件衣裳,下边盖着被子,   蒋仲敏坐在靠里头的床边一张椅子上,   基本上,床遮住了他半边身子,加上珠帘遮挡,其实更看不分明。   不过他们进来时,是看见蒋仲敏站起了身的,走到床头微弯腰好像给外甥女靠着的软靠调整了下,说“往下躺点儿,就算想呕出来也憋一下,良药苦口,哪是一点儿韧劲儿都没有的。”话语还是挺严厉的,也没听出多骄纵着。   小姑娘也老实,舅舅叫往下躺点她就动了动,是偶尔听到点类似作呕的声音,却也极力忍着了。……成弥眼沉得很,他完全看不清孟冬灰的脸,但是,她忍着作呕的声音确实听得声声刺耳……   “蒋先生,成主任他二位来了。”杨木还是轻声报了声,   那边蒋仲敏看过来,   “哦,成着也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招呼一声,我也好去迎接呀。”   说着,人却从一旁矮桌上拿起一只水杯递到孟冬灰嘴边,里头一只吸管,孟冬灰小口喝着水。   兄弟二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处,   没人请进,   没人请坐,   杨木两手负前,恭敬退出站在门口。   成着似乎也不介意,   看着蒋仲敏站在床边,一手捏着水杯,也没说多弯腰,垂眼伸手喂着外甥女喝水。   轻轻弯唇,“蒋叔儿,冬灰好些了吧,她如果爱听鸟叫,我那儿有几只脆黄鹂,叫声温柔,一会儿叫他们拿来给冬灰逗逗趣儿。”   “不用费心了,她过两天也不在这儿呆了,好鸟哪儿都有,她自己有板眼自己去捕。”   “咳咳,”听到这,孟冬灰突然剧烈咳起来,像呛住了,   “慢慢喝,从小都跟你说,一口捞不着个胖子,抢什么呢,命里注定不是你的就肯定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又训。   水杯放回桌上,人坐回了椅子上。也没说多管咳得厉害的小姑娘,任她咳。渐渐,孟冬灰估计怕舅舅,也咳小声了,不过听得出来还是在忍着,她其实老想咳痛快了……   命里注定不是你的就肯定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成弥听了又觉一阵刺心,开口了,   “蒋叔儿,我知道这次又是我的大错儿,您说该怎么惩罚,我都接受。冬灰胆小,她本来病着,您叫她现在转去一个新环境,也绝不利于她的学习。这些事儿都是我惹出来的,您冲我来吧。至此,我肯定是和冬灰断了,您放心,今后但凡我再有为难冬灰的时候,我,离开五炮,还她一个清净。”   这头,   舅舅看小姑娘确实憋的难受,   手,放进了被子里,   放在了她小腹那儿慢慢揉,   孟冬灰看着舅舅,眼里都是娇气,   听着成弥的话,那简直多大的希望、多大的诱惑!成弥都保证不为难她了,也就意味着今后她进出学校是不是再不会被为难?想想,孟冬灰都美得冒泡儿!孟冬灰更是娇艾,眼里全写着,舅舅,别叫我转学了吧,舅舅,我不想走……被子里,她两手都握住了舅舅揉她肚子的手腕。 ☆、4.15   被子里,孟冬灰的手已经和他的手十指相扣,另一手也乞求地搭在他手背上攒着,小姑娘十足的哀愿。   舅舅紧紧夹了下她的手指,起了身,孟冬灰要松手。舅舅又握住没有放开,拇指摩挲着她肉乎乎的手背……被子下是火热的,口气却冷淡,“休养是一方面,能走动了还是下楼去跑跑操,真正运动才能叫人健康。”典型的军人家庭教育。   掀开珠帘。蒋仲敏走出来。   就这么一瞬,透过摇曳烂漫的珠帘,成弥看见了靠躺着的孟冬灰。头发散着,没戴眼镜,小脸蛋苍白苍白的,却也不无娇嫩,做着她常做的事儿:发呆。成弥知道她爱发呆,那种时刻,谁也走不进她的世界。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种时刻,冬灰一人遨游地远远儿的,眼里没有你们任何人……   成弥淡冷地收回目光,跟着转身出来了。   书房,   这才请兄弟俩落座,   斟上了茶。   成着思虑了一下,再次开口,   “蒋叔儿,这次确实委屈冬灰了,但是如果您叫她这样默默的离开,不是更委屈她。我知道您担忧什么,请您放心,刚才小弥也已经保证。接下来,我一定也会严加管教。您看这样如何。小弥可以在全校做公开道歉检讨。澄清事实,撤销关于冬灰的一切处罚。反过来,小弥也该得到教训,”这时,扭头看向弟弟,“学校,是个清净做学问的地方,静下心来读完这最后一年,外面的天空开阔着呢。”   蒋仲敏,人立在书桌边,   一手垂立,一手放在桌边,食指轻敲了敲,   “与其还怕今后出事,能不能现在就断个干净呢,外头的天空开阔着,小弥能力也不弱,不能现在就出去闯闯么。”   这是逼着成弥走啊!   成弥迈前一步,   “蒋叔儿,最后一年,我和冬灰落在一片天下就这最后一年,我知道自己前儿是真的犯浑了,我刚儿也说了,您要怎么罚就怎么罚,只要这最后一年。毕了业,”成着脸色也稍沉了下,因为,他看见弟弟眼睛微红,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她走她的路,我过我的桥,老死,不相往来。”   可,饶是这样,蒋仲敏不放过啊,   桌边的男人一手插进了军裤荷包,扭头稍看向他弟弟,   “就是这最后一年,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一年,我才担心呐,你在学校你就是王,入了那个小圈子里,一颗球砸向她,没一人敢走近扶她;一扇大门,她孤零零一人拎着药袋子惊惶地站着不敢动,大门里全是冲她打骂的脸。冬灰韧劲儿其实不错,她一小无父无母,习惯默默无闻,所以这些都无关紧要。但是,你能保证离分别越来越近,你占有她的心不会更强烈!成弥,别怪我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这么多年你留着冬灰不碰,除了恨她是我家的姑娘,你也在等,你在等一个可以碰她的理由,现在,理由多充足,一年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玩玩儿,应该没问题了……”   “不是这样!!”成弥彻底红了眼!   成弥此时确实脑袋里烧旺了一团火,真不知是蒋仲敏确实切中了他的心魂,还是蒋仲敏完完全全曲解了他对冬灰……   是呀,他对冬灰到底怎么了!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他身边,像只小狗,他嫌弃她,他不屑她,但是,他离不开她啊,每当他一回头,冬灰!冬灰怯怯地就站在他身后,成弥就安心了,彻底安心了……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我不会那样伤害她……”   是的,冬灰是小狗,   小狗可以打骂,可以虐待,   但是,怎么可以玩弄了再丢弃!我成弥再混账不是这么个混账法儿,我打骂她,我虐待她,她是我最亲近的啊,我怎么可能对她怀有异心的,玩弄一番,再遗弃……怎么可能!她是冬灰啊!陪伴了我这么久的冬灰啊!   别说,   蒋仲敏这么一说,真还提醒了成着,   是呀,看样子,是不能叫成弥再跟孟冬灰呆在一起,这要真“生米煮成了熟饭”!……成着眼更沉了,他直接走上来握住了弟弟的手腕,“小弥,看来蒋叔儿这儿也是没通融了,我们先回去……”哪知小弥突然狠狠甩开了他的手,真叫成着心中都一噔的……小弥双腿重重跪在蒋仲敏跟前,“蒋叔儿,你要实在不放心,给我上‘根儿砂’吧,我要碰了冬灰一根毫毛,叫我断子绝孙!”   “小弥!你疯了!”   成着听了,浑身血管都是一炸的感觉,   什么是“根儿砂”,   原理跟朱砂一样,不过它是植入男人命根里,根身有血红痣一枚,一旦行房,红痣立即消失。   这玩意可说是男人的守身砂,看似痴情,实则伤身。你说像成弥这样个正值盛状的少年人,哪有不心火过旺需要宣泄的时候,却要一再地憋,连自己动手都不行……这是会把人憋死的呀!   再说根儿砂的原料就是毒,你说还注入那最要害的地方,可不就是冒着断子绝孙的天大风险!   “不行!成弥,我看你是胡闹的没名堂了!”   真的,成着很少有这样形于外的怒意,特别是,还当着蒋仲敏!   再待他朝蒋仲敏去看了一眼……更是怒火中烧!   蒋仲敏这绝对是挖好了大坑,就等着他这痴弟弟往里跳啊!   蒋仲敏根本也不看他,此时反倒是一副温和的神态看着跪在他脚边的成弥,   “如果你有这个心,当然更好。”   成弥牢牢盯着他,   “您是不是同意了,冬灰不走,最后一年。”一字一句,咬着牙说的啊,   蒋仲敏一手还插在军裤荷包里,微侧过身来,一手手指依旧轻轻敲了敲桌面,神情恢复严肃,   “你可以在五炮再读一年,也不需要你全校道歉,冬灰的处分也不用撤。不过你得遵守今儿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所有话儿,别打搅她学习,她的一切都跟你再没有关系。我话儿先摆在前头,如果还有类似事件发生,”蒋仲敏这时抬眼看向的可是成着,“可就别怪我做出真叫你成家伤心的事儿来。”   成家兄弟从蒋宅出来,   一前一后,   成着冷沉着脸,脸色确实不大好,   身后,   听见弟弟轻轻说,“哥,这次你就成全我吧。一年,我会忘了她的。”   成着冷酷着声“但愿如此。”拉开了车门。 ☆、4.16   孟冬灰落下了个把月的课,再次回到学校,一番恶补,加之前次的教训,她无论如何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一段时间,所以返校后。又安生了个把月。   孟冬灰也知道,她这次能大幸留在了五炮,十分来之不易。夹着尾巴做人的这段时间简直就是个勤学乖默的好宝宝,每天三点一线:教学楼——宿舍——食堂。几乎不外出,除非舅舅有吩咐要回家吃饭,她都是老实呆在校园里读书。学习,睡觉。   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了,除了胜男。胜男说,你没什么错儿,错就错在人生里的第一位男友太耀眼了。   她和成弥再几乎没有交集,几乎再没见面,路上碰上都难。   不过,她接到成弥给她的两样东西:   一对儿叫声很温柔的脆黄鹂;   一打盖有团办印章的出入证。   黄鹂鸟孟冬灰放回家里了,出入证才是真宝贝。她好好儿地压在了床头下,伺机而动。   “冬灰,等一下啊,一会儿得当场捐款,我得把钱包好。”胜男坐床边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放进一张信封里。等会儿全校师生在大礼堂开“扶贫助学动员会”,军校每年都有这样的募捐行动会,学员们量力而行当场捐款。   “你的呢,”胜男边折好信封的口问她,   孟冬灰拍拍外套口袋,“包好了。”   很少人知道,孟冬灰每次捐款捐的都不少,一来她确实有钱,再。这是积德的事儿,孟冬灰有点迷信。比如打牌。她迷信东南角的火气一定旺。所以她在外头乔装鬼混玩乐时,一定坐位东南角居多,果然,火气一直也比较正。孟冬灰擅长掷骰子,别看那手肉嘟嘟小孩儿似得,一掷一个准。   直到随指导员各班落座大礼堂,本届募捐行动会组委会才落实了这次活动的“护款员”。   孟冬灰被任命为其中之一。   护款员的任务很简单却也很艰巨:   大会当时,他们得抱着一只募捐箱,从他们所在这一大横排学员手里依次收取募款。然后,护款员内再分成若干小组,护送这些所得募款至多家银行存储。当时就由银行转账,打入扶贫基金会。   值得注意的是,护款员护送这些募款去银行,每位护款员身上都配有摄像头,记载他们一路前往银行存、转的过程,当获得了转账成功的收据,还得在摄像头上特写展示一下。   而大礼堂全体师生是会一直落座通过主席台上方的三块巨幕实时观看到这一送款转账实录的。   也许你会说,这摆明就是作秀,就算想达到“公开透明”的效果,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你把银行请到学校来,当场这么转账又有何不可?   事实,确也不叫完全的作秀,应该说这种“捐款”形式是五炮几十年来留下来的传统,一直都是这么个过程,跟科技发不发达没有关系,尊重的,是老五炮人留下的传统,规矩。   再说,“护款员”更多的是想叫学员体会那份责任感,从这个意义而言,有没有“秀感”也在其次了。   每次这样的活动,本着尽量叫每个学员都有参与的机会,护款员都会发生变化。说起来孟冬灰这次被选中也无可厚非,五年了,她到真一次没轮上,一次都没当过。   她还是有点紧张滴,毕竟责任大,全校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呢。   经过会前培训,每位护款员佩戴好随身摄像系统,从大礼堂侧门出来,各就各位,按照之前你抽取的横排号码,站在这一大横排的最右侧走廊。   其实每次护款员抱着捐款箱出来,对于每位学员而言都是一个挺有趣过程:看看你所在这一大横排的护款员是谁呀,要是才来的小学妹,漂不漂亮,小学弟,帅不帅,会不会又是哪位风云人物……这就是一个乐子。   今年,这一场捐款会,注定能载入“五炮捐款大会”史册,   除了接下来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情,   本身,   孟冬灰站在了成弥这一排就足够全体五炮人心潮难平许久!   确确实实,这绝对没有任何人为的因素在里头,   孟冬灰被选做护款员,是随机,   她恰好站在这一排,是她自己的手气,她抽的号码……   只能说,命运安排了这一幕。   那么,接下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五炮建校以来凡捐款大会从未遇见过的状况”,也只能叫人无限感慨,命运呐,你的“奇遇”看来还是更“眷顾”有故事的人……   领导讲完话后,募捐大会正式开始,   各排护款员端着募款箱从最右侧开始往左走,依次收取。   他们微弯着腰,学员们只需将自己的捐款放进箱子里即可。护款员一路说着“谢谢”,也有他们的辛苦就是。   你知道,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在孟冬灰身上,没人有耽误,把自己的钱放进箱子里后,眼睛匆忙就凝聚到孟冬灰身上。当然,最最不能错过的,一定是,她走到成弥跟前时,会如何……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   孟冬灰走到了成弥跟前,   多少人甚至都坐起了身来!   孟冬灰是走到他跟前了,   说实话,孟冬灰自己心里都是怯的,   当她看见成弥竟然坐在她这一排时,孟冬灰心里就在喊糟,怎么这么巧!   可,再怯,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孟冬灰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募捐箱端着,也许两手是有点微颤,   都看着呢,   所以,这一幕尽管就只停留了几秒,但是,依旧如过去了好长好长时间……   成弥一直翘着腿靠坐在他的位置上,   从面色上看,一点异常没有,   孟冬灰走到他跟前来,成弥确实没动静了片刻,   然后,   他从自己的军裤荷包里掏出了钱夹,放了进去。   是的,   一个钱夹都放了进去!   “谢谢。”   孟冬灰声音不大,始终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不管他放进去了什么,立即走到了下一位,   然而,接下来,   每一位放进去的都是一整个钱夹,   都是鼓囊囊的一个钱夹!   你想想,各个儿里面应该除了不少现金,还有各类的卡……   这一幕,是震撼人心的!   至少,没有叫大家失望。成弥再遇孟冬灰,一定会有所不同,而且是这样的不同!到底是跟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忠仆”啊…… ☆、4.17   五人一组,护送这些募款去银行。   募款放在一只黑色双肩包里,通常由一个男孩儿背着。其余四人也不必表现得太刻意,分散走开。   有人或许会问,这套“捐送”的程序如果被有心人摸透了,是极容易出事的。特别是这个“送款”的环节。事实,这个问题在几次校内高层会议里都提出来过,意见也是分成两派:一方觉得是需要改进,一直不出事也不能就因此存侥幸心理;一方觉得这恰恰是锻炼学员各方面应急能力的一次机会,也不要怕出事,一旦来事儿。只当一次绝佳的应急演练,从场内到场外都可以得到磨练……意见一直都没有得到统一,直到前几天的校领导碰头会上还讨论过,也没有得出实质的结论。于是,这次活动还是照往届的规矩在办。   孟冬灰这一组除了她全是男孩子,多少叫她还是有些安心。   她走在背包男孩儿的左后侧,   安心并不代表就敢懈怠,事实,孟冬灰很紧张。   这一背包里的钱,也有十来万吧,   对孟冬灰而言真是不算什么,   但是,这不是她的钱,   不是她的钱,那就很算什么了!   孟冬灰自己的钱不当数那是可以的,但是别人的钱,她看中得很。学校每季度发午餐补助,她要是帮胜男代领了,那就是千斤的重责一般,钱握手里,坐床边等着胜男回来。钱交到她手里孟冬灰才会松口气。小孩子一样,生怕给人弄出了错儿来。   于是。事发突然。当一辆黑色捷达忽然急刹,下来一蒙面男子照着背包男孩儿腹部就是刺中一刀,抢走了他的背包,迅速跳上车!……孟冬灰似乎完全没有犹豫,纵身扒上了捷达车后车盖!……她这莽糊不顾一切的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这孩子有千斤重的责任感呐。   你知道,甭说现场,那么多看到这一幕的群众,惊呼!   想想连线场内、五炮大礼堂里通过大屏幕看到这如晴天霹雳突发一幕的全体师生们,   想想成弥……   一瞬,   全站起来了!!   全震惊地看着专属于孟冬灰胸口摄像头的那块小屏,   这样看着都能感受到车速有多快,都能想象得到,冬灰在后面扒着有多么的极险极危……   成弥已经跑出去了!   边跑,回头指着杨煜,“你看着!”几乎是吼了。   杨煜站住,赶紧注视大屏,同时掏出手机,嘴里也在吩咐,“快查查那辆车!”一些人随成弥跑出去了,一些人留在了原地,有人盯着大屏,有人在打电话……   成弥亲自驾驶一辆光冈冲出去了,接着,几辆车也跟着冲了出去,   今天又是个周末,一上了主干道,那压到成弥心头插翅难行的感受啊!……成弥紧紧握着方向盘,眉头蹙得死紧,他告诉自己不能乱,过了这个路口,走沿江大道……耳塞里杨煜那边不停地发来信息,冬灰到哪里了,她还扒着在……冬灰,冬灰……成弥心里都快被喊这个名字揉烂了……   而此时,   莽勇的小姑娘确实顽强不舍地死也不放手还扒着在!   多亏她这五年军校生涯操练呐,   结实的腿儿,   不小的劲儿,   叫小姑娘关键时刻并不柔弱,   加之信念,孟冬灰觉得,管他车怎么摆怎么晃想把我弄下来,只要我紧抓不放,不掉下来,相当于就是个导航仪,总能抓到他们!   于是,她就像只小牛皮糖黏在了车顶一样,饶是歹徒如何摆扭,就是甩不下她!   可看在这一路过来的行人车辆眼里,那就是如何的惊险万分呐!   疯狂的车,   车顶后扒着一个穿军装的小姑娘,   太顽强,   她的身子好几次都被如轻布在扭行的车体上甩摆,   可两手抓着那根天线就是不放手!!   小姑娘手都抓出血了……   “吱!!”刺耳的刹车声,   如此惊心动魄一幕,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吧,   车,总算被一辆横向逆转过来的黑色奔驰强势拦截了下来!   主要是匪车开的太彪,一路过往普通车辆还是有些胆寒,不敢轻易拦,   这辆对向驶来的黑色奔驰关键时刻却似不加考虑,它估计也是临时的举动,一望见路面上有这等猖獗事,完全不犹豫,急打方向盘,就是一副冲垮横栏也要拦下你的气势!匪车见状,这要硬碰硬上去,全玩完儿,先露了怯,急刹!终于在快跟黑色奔驰撞上时,刹住了!   这下,才充分发挥了人民群众的力量!   多少人涌上来从车里揪出歹徒,   车里一共有三人,全被群众们别胳膊腿儿压在路面上不能动弹!   小姑娘被抱了下来,   这才松了手,   看见,两手血淋淋……   成着已经从黑色奔驰后座下来,   随后,是范厘,   他的司机姚宇,别说心理素质也是好,成着指示“冲过去!”他已经迅速做出反应,首要,升起车后座与前座间的保护隔气垫,要撞也是撞车头,将后座少主的伤损减至最轻……   成着确实不认得孟冬灰,   也没见过呀,   上次就算蒋宅见过一面,那也是远远儿隔着珠帘,没看清。也没必要看清,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   所以,他走过来看到的,   就是被群众抱下来的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姑娘,   两手手心向上微举着,五指蜷缩,全是血,   小姑娘也没哭,就是看上去似乎眼睛不好,微眯着(孟冬灰的眼镜早被甩下去了),人还是有点蒙,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成着看了一眼,准备转身走,接下来的事范厘会留下来处理,已经听到呜呜而来警笛的声音了么,   却,正这时,   又是一阵刺耳的急刹声!   比较壮观的车队阵容,   “冬灰!”   成弥冲下驾驶位扒开人群就蹲下抱住了孟冬灰!   巧的是,   成弥一心在冬灰身上,哪会注意周遭,更不会关注到,他冲进来时一手扒开的人群里,正好就有他的大哥成着!   看见成弥的大队人马赶来,已经叫成着一怔了,   “冬灰!”这一声儿……   成着已经微蹙起眉头,再次看了过去,   他弟弟一手紧紧抱着女孩儿,一手捉着她血淋的手腕……那眼神,多么地怒戾!   “呕,”   女孩儿似后知后觉,这会儿所有的眩晕好像才袭来,忽地呕出来,   呕得他弟弟一身,   小弥那样严重的洁癖呀,   却,一点不嫌弃,   甚至,抬起了手去抹她嘴边的涎水,低着头,小声“吐出来就舒服了,不忍着……” ☆、4.18   孟冬灰呕得差不多了,成弥这时候才不着意抬眼……一怔,看见他哥了。   成弥低头又看了看她,孟冬灰自己抬起手背抹了抹嘴,一直不敢抬头。成弥慢慢松了手,起身。走至成着身边,眉微蹙,低声,“哥,你怎么在这儿。”   成着回头看了眼他那辆黑色奔驰,成弥看过去。这就明白了,点点头,“也就你敢这么拦了,这帮孙子太猖狂,大马路上抢了学校捐款就跑。”声音不大,也没回头,直往自己下来那车走的意思,他那车因为刚才冲下来匆忙,驾驶门都还没关。成弥稍抬了下下巴。脸色恢复清淡,“去哪儿,要不我送你一程。”   成着看着他,微弯起唇,一点头,“也好。”   一同走向车,   兄弟俩始终都没有回头再看身后状况一眼,   只是,   上了车,   成弥启动车时,   顺着后视镜,看见,秦迹他们已经扶起孟冬灰。问她话,她低着头摇摇……   “这块儿你不招呼一下行么。”他哥开口。叫成弥淡淡将视线移回前方,“我招呼什么,追来不过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孙子这么胆肥儿,五炮的钱都敢抢。既然警方也都赶来了,交给他们吧,自有公断。”   成着稍弯腰,从车前头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前头遇着有水龙头下去洗洗手。”他手背上还沾有孟冬灰吐出来的秽物。成弥单手接过纸巾“哦”了一声,擦擦,没再说话。   小路口转弯一间小饭馆门口,成弥下去洗了个手,   上车来,也没完全坐进来,一脚还踏在外头地上,甩甩手,单手捞过车前的烟盒,向上一抖落,露出一根烟递给他哥,笑,“来一支,这杨煜的车,这条红河道是前儿才从云庆带过来的,有点冲。”   成着浅笑摇摇头,“这么冲,你也少抽,烟、酒都要适量。”   成弥笑笑,知道他哥吃喝都清淡,也没勉强,烟盒别过来,用嘴直接将露出来的那只烟叼到嘴边,低头,这只手火机点着,两指夹着这才吸了一口。火机丢车前头,“我也抽得少,喝酒更是不行,你别笑我,现在我白的干多了还上脸呢。”   说起这,成弥竟是心头又是一划痕,   很少有人知道吧,冬灰竟是个挺能喝的小姑娘!   要不是知道她的出身,军人世家出来的,姑娘儿子都能喝,还真看不出来是吧。   一桌爷们儿坐着,成弥真是干不赢他那有几个弟兄,喝开了,都高兴,也都不拘束,他们有时候也撒了欢的劝酒,成弥这时候往往会用些小伎俩,跟冬灰把酒杯换了,他喝的实际是白开,冬灰乖顺一旁坐着,一杯一杯抿进去,脸不红气不喘。成弥有时候直接盖住她的杯口,低声“还喝?”冬灰就不喝了。成弥往往装赖靠她肩头,直揉额角,“怎么办,你酒精浓度只怕比我还高,一会儿怎么开车……”   一直不做声抽着烟,成弥都没意识到烟灰快烧断掉到手背上,一烫,成弥才一醒,看见,他哥一直望着他,   成弥笑得有点不自在,手拿出去弹了弹烟灰,“这烟是冲。”   “她就是冬灰?”他哥突然问,   成弥心又是一噔,   还是稳了下来,放嘴边又吸了一口,“嗯。”   “也好,”   他哥蹦出来这两个字叫成弥不解地轻蹙眉扭头看向他,   他哥依旧带着浅笑,   “小姑娘这次行为很英勇,也是她自己挣来的荣誉,正好趁这个契机,你可以向学校申请撤销她上次的大过处分,也,借此向蒋仲敏更表达了诚意,冬灰在学校会更好过些,你也不必再为此愧疚。”   成弥听了,心里落空空的,还是,“嗯”了一声。   成着此时放下叠压的腿,十指交扣手肘搁在膝盖上,身体微向前,眼睛看着车前,   “小弥,我知道忘掉一个几乎形影不离跟着自己多年的人,很难。不谈别的,那些回忆叠加起来也能压得死人。我也有错,当年不该叫你跟她接近,你是个孤傲的孩子,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个女孩子能入了你的眼……”   成弥听了有些烦躁,又狠狠抽了一口,“哥,你说什么呢,今儿你也看到她那样儿了,我怎么真会看上她。像你说的,真的不过习惯,我只是一时……咳,会忘的,没什么大不了,会忘的……”像不断地提醒自己,又抽了一口。   成着扭头看向他,   “这就跟烟瘾一样,你以为冲,不习惯,上了口,一路抽下来,慢慢也迷上了。既然要戒,那就干脆叫自己不见,看见了,也得狠下心揉烂了,宁愿,毁了,也坚决不见,不想。否则,哪里谈得上戒呀……”   成弥住了嘴,稍抬起身,盯着他哥,“哥,你别不是想……你别伤害她!就这一年,我说过我一定忘掉她!你不信我?”   成着看了他会儿,   终是叹了口气,   也似自言自语,“我这还真是头回有点明知是个错儿还纵着……”   成弥扭过头去,指头夹着烟放在唇边,隔了会儿,含住轻轻吸了一口,缓声说,“你放心,这世上还真没有我成弥戒不掉的东西。哥,犯不着为了她下你这重的神,我已经报了去西南二战区驻守的申请,在五炮呆也不过月把的时间了。”恢复冷淡,按熄了烟,“我也清楚,我们家之所以一直得寒着他蒋家,无非就是枪杆子最终落在人家手里,光有行政权有个屁用。”成弥开始启动车,眼睛始终看着前方,眼底都是冷酷,“我家也该有个纯粹从部对出来的人了,当年,父亲把我送进五炮不就存着的这个想法。”   成着一直扭头看着他,   好像这个时候,才有了些真正的放下心来,   抬手轻拍了下弟弟的肩头,   又拍了拍,   “小弥,你还这样年轻,后面的路,长着呢,好好把握,会有回报的。”   车开走,   留下一颗彻底黑灭的烟头孤寂地躺在那里,不一会儿,就被一阵风刮走了…… ☆、4.19   蒋家的两位夫人都来看过她,不过稍坐会儿,说了几句不亲不疏的关怀话儿就走了。   医院里照顾她的主要还是老杨。   五炮校领导倒是轮班在外头守着,不敢有一点差池,生怕对蒋家不好交代。   蒋仲敏是事发后第三天回来的临州,他一直在西北练兵。   于是。舅舅看到的她的两手伤情已经好多了。   孟冬灰坐床上,两手摊着,抬头看着舅舅,   舅舅两手背后稍弯腰看了看她的手心,   慢慢抬起身,“抢钱的那些人呢,”淡淡问。   吴旻赶紧答,“都关在二处。”   照理儿,应该关在哪个分局的看守所,怎么关到二处了?那可是军事法庭的监所。咳。还不是不用您蒋家吱声儿,自觉把人就押到您地头上来,任您处置。   舅舅没有再就这些往下说,看向孟冬灰,稍抬一下下巴。“躺下吧。”显得挺冷淡。孟冬灰乖乖躺下,还合了眼,好宝宝哦。   吴旻摸不准这位王上王的心思,只得更小心地应对,   “?长,冬灰这次非常英勇,充分发挥了我们五炮锲而不舍的精神实质,鉴于此,学校决定撤销冬灰的大过处分,也会在大会上充分嘉奖……”   舅舅这也没有过多表示,不过轻一点头。“谢谢。”   吴旻从病房里出来,才发觉一脑门儿汗,真是如履薄冰之感。   老杨送吴旻他们离开了,说。“冬灰明儿就能上学了,多谢您们这些时对她的关心照顾。”   吴旻忙说。“不多休养些时么,她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   老杨微笑,“不用了,前儿落下的课也不少,再说,冬灰也没那娇气,该多磨砺磨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吴旻他们可不敢这么听。到底是蒋家的孩子,蒋仲敏家教严,确实不娇气,你看她受伤至今,就算当场缝合,也没见掉下一颗眼泪,着实有韧性儿。但是,不娇气并不代表蒋家就不重视,虽夫人们只是来看了两眼,杨木,作为蒋家的大管家,可是形影不离地照顾着。还是怠慢不得。吴旻等校领导心里只是想,看来这撤处分大会表扬的事儿还是得抓紧地办,得宽了蒋家的心呐。   “好,正好这个周四学校要开展这次募捐行动会的表彰,冬灰可以亲自上台领奖了。”   老杨却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带着谦和的微笑,   “您们费心了,表彰可以,就不必这样大张旗鼓了,冬灰胆小,这么太隆重反倒叫她不适应,还是让她平常人一样清净读书比较好。今后还有劳您们在学业上多严格要求,?长希望冬灰在学校还是打牢靠知识基础,她有什么懈怠,您们尽管鞭策。”   “好好,明白明白。”   看看,还是舅舅了解她吧,孟冬灰上不了大台面。   果然,你看这头房里,   人都走了后,   舅舅走到桌边,用她的杯子倒了口热水喝,   舅舅喝水的时候,孟冬灰乖躺那儿一直就仰着头看舅舅,   舅舅斜睨她一眼,唇边一弯,“嘚瑟了?这么不怕死。”   孟冬灰这才侧过身两手抬起叫舅舅抱,“真的很疼。”指那手伤。   舅舅放下水杯,倾身把她抱了起来,孟冬灰两腿自然而然环他腰上。舅舅抱着她走到有太阳照着的椅子边安逸坐下,捉着她环脖子上的手腕拿下来仔细看,“这次确实好样儿的,就是太不动脑子,既然对方开了车,记清楚车辆特征,你手机里不是联网了学校的内询系统,他们都是和路政天眼有互联的,站着不动就能追踪到它,还劳你这番‘英勇’。”   孟冬灰靠舅舅肩头,“事发突然,当时都傻了,有几个人想到这些。”   舅舅扭头咬了下她的鼻头,真咬,挺疼呢,“所以你要学的比人扎实的话,就该立即想到这些,说明还是应急能力太差了。”孟冬灰稍仰起头,接住舅舅的唇,模糊zhe求,“舅舅,能不大会上说我这事儿吗,我怕上台。”看看,是不是上不了台面儿,呵呵,舅舅早想她前头了。   舅舅加深了唇咬,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已下移,和她的掌心相扣,孟冬灰也不怕疼,扣得紧,一手又习惯性往舅舅后衣领里钻,舅舅低笑“老不解扣子就往里蹭,”孟冬灰手爬上来解扣子……整体看来,对于她这次的英勇表现,舅舅还是非常欣慰滴。冬灰没有丢舅舅的脸。   如她所愿,学校只出了一个公示,撤消了她的大过处分,并表彰她的英勇护款行为,奖状证书是把她叫到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交给她的,也鼓励了几句,孟冬灰已经很知足了。   当然,最叫孟冬灰知足的是,经过这件事,曾经校园里对她的“淡漠式封锁”好像也解除了,毕竟她敢于扎扎实实黏车顶上,下来也是不哭不惊,是挺叫人佩服滴。这下好,彻底回到从前,默默无闻,人家也不会对她冷眼相待,平常看之。孟冬灰又如鱼得水可以过小日子了。   这段时间最佳的一个理由是她手还没完全好,得去医院复诊。于是光明正大外出。   不过这小姑娘还是蛮谨慎,每次出来一再运用她所学,反侦察能力妙着呢,生怕有人跟踪。   和什怏又见过几面,   以为那单早前接的生意因为拖这么久就黄了呢,   结果,还有戏。   今儿她出来就是拿“工作服”的,这位主有特殊要求还记得不,衣裳,他出。   车里,   孟冬灰打开封好的纸袋,   拿出来一只全黑哑光的奢华盒子,   打开一看呀,孟冬灰眼前都一亮!   她不是没有Myla的内衣,   不过眼前这套估计是独款定制,非常漂亮,   全黑,透视蕾丝,镂空花纹,   有意思的是,他还准备了一件黑色西装,脖链,耳饰,全是配套,一应俱全。   孟冬灰知道,这件西服肯定不是给她出入穿在外面的,   这件西装不是用来穿,是披,   长短正好到腿根儿。   车里,孟冬灰试了试,   挺好,   孟冬灰戴着眼镜儿,跪车座儿上,回头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腰线效果,   非常满意。   就那么抱着车座儿背孟冬灰跪趴着发了会儿呆,   这是没任何人看见,   要不,   没人受得了,为她立即去死都行…… ☆、4.20   交易这天,什怏好像不放心地,在她进去之前,在她车里又见了她一面。   这倒真是不常见,什怏现身来她“工作”地儿……   什怏坐副驾位,扭头看了看她这身装扮。   黑色风衣。长靴。这次要求她戴了假发,妆很浓,美瞳眼线一弄,基本上瞧不出本来的模样。   “刀片带了么。”什怏微蹙眉,   孟冬灰拉出脖子上一个金色十字架,“喏。”   这是她每次出活儿必须佩带的饰物,   很精致,也,很结实,   这只十字架功用可多。   里面装有粉末,她要觉得对方不对劲,给对方闻到味儿,立即就能不省人事,她马上脱身。   然后,十字架底部尖端弹出来就是刀片,孟冬灰手脚麻利些。划了对方哪儿都成。   “怎么了,这人不保险?”孟冬灰好奇地把十字架收回风衣内,不过问是这么问,她一点不怵,更不会放弃。这是孟冬灰的真性儿,她好刺激。   什怏翘着腿一手撑额头枕车窗边。坐姿放松,轻轻摇摇头,“也不是,这位的底我肯定摸了摸,真不像会出来玩儿的。跟老婆青梅竹马,相濡以沫二十来年,一对儿龙凤胎也凑了个‘好’字。工作么,算不得机要部门,可也本本分分,按部就班……”   孟冬灰仔细听着,笑笑。“那就是平淡久了,偶尔爆发一下呗。这样还好些,他肯定有姓洁癖。”   “我就是怕姓怪癖,你还是小心点好。今儿我也不走远了,就这附近等你出来,顺利的话当然好,出来后跟你说说你那考题的事儿。”   孟冬灰激动了。“搞到了?”   什怏却又轻摇一下头,“有点麻烦,你听谁说泄了题的,忽悠你的吧。”   “怎么会,这种事儿难道他们当路边话儿随嘴拿出来开玩笑……”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确信了……   孟冬灰如常刷房卡进去了。   “您好,是J先生吧。”一切都做得很专业,口音也变了,带她真正的老家河浦腔。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果然不凡,   一看,第一感觉就是,干净。   白衬衣外面是一件灰白圆领羊毛衫,深灰西裤,皮鞋,皮带,手表,都不张扬。   薄唇,带着微笑,一点头。看来话语也少。笑容很有暖意,叫人不由自主放松。感觉,定是个好父亲。   他放松地翘腿靠在沙发上,   也看得出,在打量她。   孟冬灰很专业,“可以开始了么。”   对方又一轻点头,稳得很有范儿。   孟冬灰就在他面前的地毯上,首先弯腰从提进来的大纸袋里拿出那件黑色西服,   搭在对面沙发扶手上,   背对着他,开始解开风衣腰结、纽扣,   风衣落下,   一副完美女题呈现在人眼前,   几乎全果,   除了腰线、股缝、蝴蝶骨下,   一道黑色诱人的蕾丝线……   孟冬灰微翘屯提哩起西装……从后面看,说明她多会展示自己的优势,十五米细跟长靴上,是她结实年少的腿,心形浑圆的屯,一点赘肉没有一道优美弧线下来的腰……看腰啊,女孩儿最有资本的就是有劲儿的腰了,靠它摆,靠它支撑男人的刚强。孟冬灰练点太极,更是明白腰胯中蕴藏力道得多难得,柔中见刚,真正会赏的主儿,他看一个女孩儿的腰就能瞧出是否优物的端倪……   披上西装,孟冬灰转过身来,   她看见男人坐姿未变,一手搭在了鼻息下,完全一种鉴赏,   说实话,   他这种赏的姿态很叫孟冬灰舒服,   很高级,   你知道,   不是看物,   是看心,   静静的,   空气里缠绕着淡淡的欲,   他在品味,   孟冬灰的身题默默流动,展现着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少……   结束,   男人始终没有动手,   当然还是起了身的,他会走过来,也没碰她,手指一转,示意她转身,   “可以么,”声音也暖和,微歪头,又有些说不出俏皮小可爱,眼眸微垂,视线在她的凶口,   孟冬灰也会微笑着,她把头也一歪,同样说不出俏皮小可爱……解开了前头绷紧的黑色蕾丝上的暗扣……   孟冬灰重新穿好风衣,   西装仔细叠好,放进纸袋,   拎起来,   “谢谢您照顾我们的生意,如果对我今日的服务很满意,请在稍后发来的短信上给予良好评价。衣裳我先穿回去,稍后洗净后会返还给您。”   男人一点头。   孟冬灰走向门边时还在想,看来什怏完全多虑了,这位,明显寡淡得不行,确实是个本分主儿,好像,也就好奇看看这行怎么回事儿一样……   却,还在这么想,手才碰上门把,彻底颠覆的一幕开始了!也许,今儿这单生意,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安逸游走鬼混这么些年,孟冬灰这才首次尝到“马失前蹄”的滋味,什怏直觉没错,可也就这么一次存了侥幸……往后看,确实又怪不得什怏,对方来头太大太大……   “唔!”男人太精准,动作也太快,一手捂住她的嘴儿,一手毫不怜惜准确迅速地抓住了她的十字架勒住了她的脖子!孟冬灰绝对吃惊,他怎么知道这是她的利器?!   “别害怕,我并不想伤害你。我不是这单生意的主顾,他在楼下车库等你。现在我抱你下去,不嚷不扳,你会很安全。如果听话,点头示意我。”   孟冬灰怔了下,点点头。   男人也依言,慢慢松了捂住她嘴的手,但是捉住十字架勒住她脖子的手没松,孟冬灰依旧觉得难受。也没吭声,眉头蹙得紧。   男人似乎对她这种性子反应有些小意外,韧得很,   又说,“放心,一定都会按合同里办,不过就是换个地儿。我现在把你的十字架取下来,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这时候孟冬灰反问了一句,“那我的安全呢。”   男人手上没停,取下了她的十字架,微笑着,一如他一直带有的温暖,“你一直都很安全。我现在抱你下去,你趁此把美瞳取了吧,妆浓点没问题,但是脸上不要有异物,伤着他不好,伤着你也不好。”   真是难以想象的大胆,   男人就这么拉开房门,抱着她不紧不慢步出房间,走向电梯,一路下到车库……   一路上都没见一人,   孟冬灰不知道的,   何止见不到人,   此时,   一栋楼的监控都已经是黑屏了…… ☆、4.21   一辆黑色沃尔沃XC90。车身全黝黑,看不见里头一点情形。   男人拉开后车门,将她轻轻放进去。   里面,靠那边门坐着一人,   翘着腿,   头微仰。好像在闭目养神。   光线原因,倒真看不清面目,   挺惊讶的一点,竟然穿着军装。一般出来找这种乐子,都会避着这些。   身后车门被轻合上,   一腿跪坐着的孟冬灰看见抱她上来的J先生绕车半圈儿上了驾驶位。   她这才看向同她坐一排,却中间足以再坐两人距离的军装男人。沃尔沃XC90本来就属于大型SUV,空间更宽阔。   还是看不清全面目,不过瞧得见已经睁眼,眼眸低垂。睨着她。   孟冬灰睁着明亮的眼睛也看着他,   男人突然轻笑起来,“脱呀,再不吭声她都要呆过去了。”很正宗的京腔。   孟冬灰也没在乎,开始动手解风衣结。与此同时,沃尔沃开始启动。   车很稳,对后面她脱衣转身都没影响。孟冬灰心想。这位主看来是喜欢在车里搞……后来她才知道,错,他更狂,他喜欢在闹市的车里搞!外头越热闹越人声鼎沸,他越兴奋!   车出库前,他就已经叫她面朝车窗跪在车垫上。   不准她回头,   他说什么她怎么做,   比如,扭扭腰,   比如,腰杆儿直起来,两手垂立,   得亏沃尔沃里空间高大,要不她这么跪在车垫上直起身子可够呛,非打到头不可。   外头阳光普照,   车走的都是主干道。   普通的行人,   放学的孩子,   遛弯儿的大妈,   甜蜜的情侣,   一切都是美好,   孟冬灰忽然觉得这种体验也不错,   一窗之隔。   静好与堕落就这么泾渭分明,   她眼里是最朴实的人间,   而她的身体,堕落在幻愉的最深处……   她感觉一只手,不,一只指尖儿开始划在她的蝴蝶骨那里,   指印很轻,孟冬灰因为心情还不错,能用好的心态感受它的轻盈,   到了中心的位置,指尖儿一勾,“脱。”   孟冬灰还像个练功的孩子,腰直着。低下头解了前面的暗扣。   指尖继续往下滑,   到了沟谷那里,勾起来又一轻弹,孟冬灰着实像多年练功的孩子,脱下来有几分憨实。   她其实不怕痒,   可当他触到腰眼那里,突然像感受她的结实一戳,   “咯咯”孟冬灰笑着一下就垮了下来,捉着他的手指回了头……视线相碰,男人冲了上来!……   接下来,   就是相当疯狂的折腾,   始终,她都不得正面,   趴在椅垫上,   趴在车窗上,   当然,   男人再邪狂肆浪,玩乐无度,不过衣扣皮带扣全解,一件衣裳都没脱,抱着她碾磨,发泄,却也着实谨遵合同,禁区一律不入。   也许还是嫌她脸上的妆太浓了,头发明知是假发也嫌弃,最喜欢的还是她的皮肤,大面积紧贴着,光是厮磨就足以他叹喟一般……   车竟然来到了香港路这条街,   这里酒吧林立,多少妖孽出没,   车在门口最多潮孩儿排队的pub跟前停了下来。   成弥快要下基层吃苦去了,   走前儿,他得把自己的这些“基业”钦巡一道呀。   单手插在西裤荷包里,皮夹克半敞的小弥在先呼后拥刚要走进这家pub时,那辆沃尔沃就停在了路边,   小弥是鬼使神差投去了一眼的,   车停稳后,车体还在轻轻动,幅度不大,毕竟XC90大,里面震到魂神升天,外头也瞧不出那么有失体统。   小弥淡淡收回完全没兴致的目光,进去了。   他是不知道,   孟冬灰看见他了!   明显感觉冬灰身子一紧,   连带着趴她身上的男人也探知到,   真是坏呀,   箍住她的腰肢往上一提,将她牢牢挤在车门边,   正好,   小弥看过来了那一眼……   “不,”冬灰似乎有小声儿出来,   男人却愈加兴奋,咬着她的耳根,“认识?”   冬灰这哪敢承认,脸贴在车窗上合了眼……今儿第一次,男人挨上了她的脸。之前,他嫌弃着呢,看都不想看一样……   车,在pub跟前停了约七八分钟吧,驶离。   拐进经贸大厦下的停车场,   孟冬灰趴在椅垫上喘着气,听见前面的J先生在打电话,“好,看见你了。”   后车门哗地拉开,   “小四儿!”孟冬灰按自己在蒋家的兄妹排序,外头都叫小四。   什怏惊急上车,   他一直在孟冬灰的车停靠不远处等着,   这次不知怎的,心里是一直悬着,总觉得要出事儿!   结果,确实越来越不对劲儿,冬灰一直不出来,电话打过去也是通了无人接。   就在什怏要亲自上楼去一探究竟,   一个电话打过来,   是这次的主顾,说,在经贸大厦下的停车场会和。什怏赶紧赶来,等了会儿,再次接到这个电话,说,他们来了。   什怏连对方什么人物都来不及看,首先看冬灰,   后座儿很大很长,着实够人折腾,   冬灰一人全趴那儿都不占地方,她身上搭着她的风衣,   不过从果露出来的地方看来,真是激烈,全是京斑……男人看来是许久未这么畅快过,太放纵了……   还好,冬灰假发、妆容都还在,美瞳去了,但是不影响遮容,小姑娘依旧看得出脸蛋红着,眼神靡靡的。什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角,“没事儿吧。”低声。小姑娘轻轻摇摇头,看来也是累惨了。   什怏沉下眼,这才看向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主儿这样不按理出牌……   结果,   什怏真的是一惊呀!   就算什怏不神通广大,他也认得眼前这位!   怎么想都想不到呀,   应该说,根本就不敢想!   萧雁落!   当今元首萧衍的三子,   也是萧衍在其十岁就寄予厚望,确立为少首的嫡子!   如此天上天的人物……如何想得到会以这般情状出现在眼前!……   哎,   如今这世道,一旦沾着那天上的事儿……   怪只怪,萧衍太厉害,把政二十年,强悍无敌,要争那千古一帝,   生儿子方面也绝不落人后,   龙生九子,   他就真有九个儿子!   而且,没一个孬的,各个人杰。   天下人皆知,萧衍最爱这首诗: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于是,依次给自己的九子取名:   萧西   萧长空   萧雁落   萧霜晨   萧碎   萧声咽   萧关漫   萧小步   萧残阳   儿子多了,不是好事呀,   多了,各个又不孬,更不是好事呀…… ☆、4.22   孟冬灰缓过劲儿来,爬起来穿上风衣,竖起衣领,“我下去买瓶水喝。”看一眼什怏,他是老板,谈生意是他的事儿。孟冬灰懂规矩,不会在旁边听着。   哪知,男人开了口,“车里有,元智。”   他肯定耗费的体力更大,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衣扣裤扣都没扣,浑身荡浪漫溢,也不在乎人怎么看。什怏心想,这位少首十岁几乎就拥有了全天下。但,毕竟天下还不是他的,他老子霸权太久了,阴郁肯定是有的,这样个狂浪的性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前面的J先生下车至后备箱取来三瓶水后,又合规矩地坐回驾驶位,自有他的本分。   什怏到底见惯世面。稳得很,一先的惊急早已掩了下来,“谢谢您看顾我们的生意,希望没叫您失望。”   孟冬灰正低头默默扭开水瓶凑到嘴边,旁边那位慢慢弯下腰来,单手放到她膝盖上。搭着,“不错,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爽了。她确实很结实。”   孟冬灰还是抿了口水,抬眼看对面的什怏,   什怏微笑,只是看着男人,“您满意就好。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们先告辞了,不打搅您休息。”   男人也一弯唇,“咱就不绕弯子了,元智。”   J先生回头。手里拿着手机,按下一键,手机里传出……   “刀片带了么。”   “喏。——怎么了,这人不保险?”   “也不是,这位的底我肯定摸了摸,真不像会出来玩儿的。跟老婆青梅竹马,相濡以沫二十来年。一对儿龙凤胎也凑了个‘好’字。工作么,算不得机要部门,可也本本分分,按部就班……”   “那就是平淡久了,偶尔爆发一下呗。这样还好些,他肯定有姓洁癖。”   “我就是怕姓怪癖,你还是小心点好。今儿我也不走远了,就这附近等你出来,顺利的话当然好,出来后跟你说说你那考题的事儿。”   ……   是他们刚儿才在车里的对话!!   孟冬灰瓶口抵着下唇望着什怏,眼里不掩饰惊惶……   什怏却还是没看她,   既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又留意着你,这等小事也就不足挂齿了。   什怏依旧挂着谦和的微笑,职业得很,“您知道干我们这行肯定是要摸摸对方底的,这是为了她的安全,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男人却也大度地一抬起搭在冬灰膝盖上的手,“诶,我没怪你的意思,”瞧了眼前面J先生手里的手机,“给你听这些,也是想把话说透了,”男人脸上一直也带着轻松的笑意,“我是谁,你估计也认出来了。今儿,我既然把你请上车来,就是想面对面说开了。”又看向旁边的孟冬灰,“她,我挺满意。姓洁癖,姓怪癖,可能都有点儿吧,她这种模式,挺好。”目光再次回到什怏身上,“你是谁,她是谁,我统统不关心,这是实话,你查了元智的底,我可没往深了去搂你们的底,因为,就是一场买卖,单纯点好。”   既然他这么爽,什怏也就不矫情了。他有一点说的很对,一场买卖而已,管你对方是谁,我这边觉得不吃亏,有赚,就做呗。   “您别介意,我就挺好奇您怎么知道我这边来的。”当然,该有的谨慎,什怏还是有的。   男人笑笑,“总策的老周。”   什怏这才恍悟般,那位是老主顾了,迷死孟冬灰,不过到底是老油条,很有分寸。   男人再次扭头看孟冬灰,“脸蛋儿不重要,身子结实软和就好。下次来临州,还是元智会和你联系。下次,”他睨着孟冬灰,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里面什么都别穿。”   孟冬灰还算镇定,像个孩子,瓶口一直抵着下唇,她始终看着的是什怏。她也很本分,好像不闻这些事儿。   放下手,男人开始扣衣扣,恢复清淡,“你要给她搞什么题搞不到,跟元智说,他试试。”   试试?这还用试吗,别说搞套泄题,就是搞套正题还不是分分钟……   回到什怏车里,   孟冬灰裹在风衣里,里面到底什么都没穿,冷啊。十字架还给她了,贴着肤,也晶着凉。   她一直不说话,像缝着嘴巴怕说话,   一上车,什怏就把暖气打开了,“这温度行么,”才出口,哪知孟冬灰直挤眉弄眼,叫他不出声,   什怏看她一眼,启动车,“放心,他再不得监听你了。”   孟冬灰还是只出口型,“你怎么知道,”   什怏打着方向盘,眉心微蹙,“他没那多精力关注到咱们这些小人物身上,纯粹的玩乐罢了。不过,”什怏停了下,再开口,神情也更肃整了些,“你适应他这种方式么,如果不喜欢,下次不接他的单了。”   孟冬灰蜷起了腿儿,暖风吹身上真舒服,她扒下了假发,透出气儿来更舒服,   仰靠在椅背上,垂眸望着前方的路,   “还好吧,这事儿本来无无所谓谁比谁更快活,他爽了,不见得我就一定吃亏,说不准他还伺候了我呢。”   这就是真实的孟冬灰,心大,贪愉,醉生梦死无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呗。   什怏轻轻点点头,   “那就让他们帮你搞题,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一准儿叫你满意。”   “真的!”孟冬灰很高兴,说过她也是个懒得动脑的,管他谁呢,只要自己得着实惠就行。   总体而言,这单生意她也挺爽,钱财不菲,考题也落实了,孟冬灰为犒劳自己,乔装去东一门又玩了把掷骰子,铁打的东南方坐庄,小赢一把,更把她乐得,晚上回宿舍只怕睡着了都笑醒了。   这孩子身体素质是好,   前一天纵玉无度,第二天她还是比胜男起得早,太阳早早儿爬起来,她收拾了两人的大被子抱上天台占位置晒去了。   下来,胜男在洗漱,她又端起两人的饭盒准备去食堂打过早的,   胜男吐了口里的沫子追出来,“冬灰!”冬灰在走廊住了脚回头,胜男举着手里的牙刷,一再嘱咐,“去东食堂打饭,今儿有专家来讲大课,东食堂一定伙食好!”   “好咧!”孟冬灰一点头,笑着跑去了。 ☆、4.23   今天这堂大课无疑会非常火爆,因为详解的是PSG-1,目前最精准的狙击步枪。   因为胜男的会抢座儿,竟然占了第一排的位置,虽然靠边儿上些,但是视野已经很不错了。孟冬灰开心着呢。   更叫小姑娘高兴的,你猜来讲课的是谁,23号帅叔儿!枪帅人帅的,可不更招人爱,连胜男都迷上了,一会儿拉孟冬灰嘀咕几句,一会儿嘀咕几句。帅叔往黑板上洋洒几个字后,胜男更是开始冒星星眼了,直叫唤着一会儿一定找帅叔儿要签名!   枪帅人帅,孟冬灰欣赏人。当然也欣赏枪,   PSG-1,   上次舅舅带她去军演,她还摸过这把枪呢,   有点重,   枪长1.208米,最大有效射程800米。它的枪膛是4条膛线的多角型膛壁。弹头和枪管壁的摩擦减小到最少,加上650毫米长的枪管,使弹头具有较高的枪口初速,有利于弹道平直度的延伸。射击时依靠枪管自身的重量减小枪管的振动。枪口部没有安装消焰器、制退器之类的任何枪口装置。握把为赛枪用的握把。塑料枪托的长度、枪托上的贴腮板高低,射手可以根据自身的体形调节。   这些,舅舅带她体验这把枪时都说过。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吧。舅舅还教她了一些托枪瞄准的姿势,只是由于时间原因,没有实弹练习一把,孟冬灰还挺期待真正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详解了枪,狙击狙击,肯定离不开瞄准。帅叔邀请了一些学员上台感受一下托枪,顺道也是讲解一下正确的瞄准姿势。   以为男孩儿感兴趣,没想女孩儿们也超级踊跃,帅叔点了几个人上去,这种互动把学堂氛围一下调动到一个小高chao。   成弥站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人气火爆啊。走廊上都站着人,他本来也就进来瞧瞧热闹,PSG-1早玩烂了……   “我们知道最难打的是目标在平行处,很考验臂力……再找个同学上来体验一下。”帅叔微笑着,本也是不着意看向一排角落,结果,看到孟冬灰了。   帅叔当然记得她。?长的外甥女呀。说私心也没私心,说特殊也有那么点特殊,帅叔向她招招手。   孟冬灰还顿了下,胜男却比她还激动,连推她,“去呀,冬灰!”   孟冬灰上了台。   帅叔超帅地单手提着枪,交到她手上,   冬灰摸到枪了,心情自然好起来,   “举我看看。”帅叔亲和说,   孟冬灰依言平举,   哟呵,那个姿势标准!   帅叔显然赞赏,“?长教过是吧。”小声说,   冬灰羞涩地点点头,戴着眼镜幼嫩年少的脸庞,有些小哈利波特般的憨敏劲儿,超级乖巧可爱。但是,举枪时,非常认真,随着手抬起,军装摆也跟着拎起一些,两条结实的腿微分笔直站地,又有些干脆利落的英姿飒爽劲儿出来。   帅叔手把手调整了一点她的稳定度,边也向大家讲解了稳定度的重要性……   这本没什么,每位学员上去帅叔都会手把手教授调整,   别人都无所谓,但是他这么“手把手教冬灰”,在成弥心里……那就是种芒刺!   成弥忘不了,   那场球赛,   冬灰黏在他身上的视线……   成弥垂下眼眸,依旧那么两手环胸似也没多大兴致地走了出来,   再刺眼刺心又如何,   早没关系了,   她的眼,今后黏在谁的身上,都跟我没关系了……   成弥着意平息内心里的起伏,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   临近中午,杨煜他们过来找他说事儿,成弥走出图书馆,微弯腰,两手撑靠在三楼走廊栏杆边,听他们说,   “这事儿好办……”忽然住了嘴,杨煜他们也都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个视野正好望见对面草坪停靠的一辆小车,   就见,孟冬灰那室友拉着她跑向小车,   那室友挺尊敬地弯腰朝小车后座儿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孟冬灰站在她后几步,并未上前,   她手里还端着饭盒,显然这是要去打饭,   不一会儿,   小车后座门打开,   原来是刚儿上课那位万人迷帅叔呀,   接过她室友递上去的本子好像签了几个字儿,   哎哟,这是要签名呐。   帅叔签完这篇儿,看向了那边的孟冬灰,微笑着说了几句,   室友好像摇摇头,   接着,她把刚儿帅叔签过的那一张从本子上撕了下来,走过去叠好放孟冬灰军装外套荷包里,又跑回来,本子递上,帅叔又签了几个字儿。   车,开走了。   两个小姑娘挽着笑着说悄悄话儿,去食堂了。   “这事儿好办,”成弥继续开了口,如常指示,不过声音沉了许多。杨煜他们也都不做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胜男要着签名兴奋着呢,吃饭的时候就到处显摆。孟冬灰吃完饭涮了碗见她还在和同学聊,于是,没打搅,自己先回宿舍了。   低着头走着还在想,那枪握手里的感觉真是不错,要是下次舅舅还能带我去军演就好了,保不齐能开一枪呢……   忽然,住了脚。   光看鞋,冬灰就知道是谁,   她不敢抬头,   听见他说,   “一直叫我看你脑门心子呀,你抬头看看我啊。”   虽是一惯的冷言冷语,但是,声音很轻。   冬灰慢慢抬起了头,   温暖的阳光顺着顶上葡萄架的缝隙烂漫地挤洒下来,   照着他身上,真如万般艳坠,   成弥太耀眼了,   阳光洒在他身上都卑微地落成了灰,   成弥看了她会儿,   伸手从她军装外套掏出那张签了名的纸,   展开一看,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洋洋洒洒。   成弥伸手从她军装上口袋里又掏出笔,   一手环过她的脖子,   撑在她的肩头,在这张纸上也写下了几个字。   写完后,   折好,又放回她口袋。笔也插回她上衣口袋。   冬灰始终听话仰着头看着他,   成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时间要过快点就好了……”喃喃着,眼也似乎变得迷离起来……   冬灰走回宿舍,   独自一人坐在床边,   拿出了那张纸条,   帅叔那句话的下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冬灰。” ☆、4.24   州首府邸,   成着成弥及几位成家高参站在阶下迎接,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过来。   打开后车门,   一人踏出来,俨然是少首萧雁落驾临!   成着上前两步,身体稍有前倾。伸出一手,“欢迎您的到来。”该有的恭敬没落。   萧雁落与他握住,“不必拘束,路过,过来看看。”面露微笑。   成弥也上前,“少首。”伸出手,   “一晃小弥都成人了,也快堪当大任了。”雁落同他握住,和蔼笑着说,   “今年军校就毕业了。过不了几天也要去西南驻守了。”成着也是微笑地看着弟弟,   “哦?”显然对成弥往下走的是这条路有些意外,雁落心里轻笑了下,成着是老六的人,西南是老二的地儿,这么个“送弟从军”,要以前。雁落还真不好猜这里面的把戏,可如今,起码有一点蛮清楚,成着贼,哪儿安全把弟弟往哪儿送,肯定不能叫才入基层磨练的弟弟。一入伍就上战场吧。   现在南理半岛局势一触即发,看来是要真打,派哪个方向的战区部对去,老爷子还在斟酌。这场仗不好打,北南理的银二胖子年轻气盛,完全是个疯子,他要真丢出来个核弹头,还真不好对付,目前只能国际社会严厉制裁压制着,但是,我天朝必定要出兵彰显一下态度。要不它一个百年来咱们的弹丸属国,真要翻天了!   老二的西南方面军是最不可能在老爷子考虑范围内的,一来,老二萧长空“墨尔本和谈”失了老爷子的心,再,西南军内部腐化太严重,连连出大案。老爷子现在是南理局势牵着他的精力。暂时还顾不上这头,等着吧,西南这边迟早要动真格。看看老二这些时沉寂的,扎在西南战区几乎不露脸,谁又不知道他在破釜沉舟先“自纠自查”,总不能真叫老爷子一刀真格下来,把他的人全砍了吧。   “下基层也好,成老爷子就是说你家没个行武的真出身,小弥磨砺磨砺往这条路上奔奔,也了了你家老爷子这份心。对了,小弥交女朋友没有,要有,可以一起带去呀,我二哥现在才以军为家,就怕你们呆那儿不安心,军属政策开放不少。”被簇拥着往里走,雁落笑着回头看看成弥说,   成弥微笑着,不做声,   成着笑笑,看了眼弟弟,“还小,业未成,哪儿这么早想着安家。”   雁落也就笑笑,一同进去了。   少首并未在州府邸停留很久,如他所说,确实就路过来看看,午饭都没用,一切从简从低调。   送走少首,   成弥看向他哥,“萧雁落这是去见蒋仲敏的吧。南理这一仗,他想让他去打。”   成着轻轻摇摇头,“可能也不是,蒋仲敏虽然是老四的人,老四对他萧雁落又忠心耿耿,毕竟隔着一层,萧雁落不会直接与蒋仲敏联系。他如果真有这个心思,大可示意老四,由萧霜晨自己去知会蒋仲敏。萧雁落深得老爷子的真传,轻易不自己出面。”   成弥冷眼看着前方,“这场仗要真姓蒋的去打就好了,看看他到底有几番本事。”   成着微笑,“等着吧,有好看的。明知是个坑,蒋仲敏接与不接,都难呐……”   他们这点倒是猜对了,   雁落来临州确实不是来找蒋仲敏,   说路过也行,但按他的行程,完全“不路过”临州。特意这么一绕,为的,还是孟冬灰呐。   有一有二,沾过她的,确实都有这个“回头率”,孟冬灰的“结实有劲儿”着实挺叫人迷恋,感觉在她身上有着无穷的青春活力,与她纠缠,你也会变得年轻朝气,那种感觉,挺美好……   还是那辆沃尔沃XV90,   不过换了地下车库,   孟冬灰还是穿着那件黑色风衣,假发,妆浓。不过这次没戴美瞳,里面,空无一物。   由于是临时约,什怏询问了孟冬灰看她愿意出来才亲自来接的她,直接抵达车库。   这次,元智上了什怏的车等候,   沃尔沃停在角落里并未到处再走。   车里,   滟雾缭绕,   喘息,撞击,   车窗上,孟冬灰的五指印透着多么胶着的情潮,   一轮又一轮,   萧雁落攻击着,将炮弹一次又一次地抖落在她身题的角落,当然,禁区还是不碰,也许不仅因为合同,也因为,他怕脏……   这挺好,既安全,又省略了戴儿套的不适,孟冬灰的手已经足够厉害,乃子也不错,特别是腿,萧雁落这回脱的干净,她密密实实地缠在身上,尽管脸蛋儿浓妆艳抹,但身子足以说明有多么的年少,有劲儿,弹嫩……   孟冬灰还是那么趴着,   眼睛感觉媚媚的,萧雁落有那么一瞬挺想看看如果去掉浓重眼影,这双眼,是否还有这份魅惑人心……   还是算了吧,哪个搞过后的女人不媚,云仙雾死的,一蹂躏,水做的骨头都脆了,化了,不媚才怪。   萧雁落伸手从前座儿捞过两瓶水,一瓶放她头枕着的一边地下。   孟冬灰一见水,骨碌爬起来,扭开瓶盖儿,仰着头,咕噜咕噜,真不是盖的,一瓶差点儿就抽干了!   萧雁落也喝着水,稍斜眼儿睨着她,有些好笑呢,这小姑娘真能灌,不打喘气儿的,小喉咙管那儿看着咕嘟咕嘟……   她喝完,最后一口还咽了咽,眼睛看着前方,腰也挺得直,还打了个嗝。   萧雁落瞧着她,瞧着她那小嘴巴,一时倒蛮想亲亲……是的,再激烈,缠得再紧,他们要么是趴着叠加着,就算正面抱着,头也是交错着,一定不会面对面,根本也没有想亲的兴致……   哪知萧雁落刚要行动,小姑娘突然脖子一伸,人也稍站起来往车前中间的后视镜晃了晃,   “干嘛,”萧雁落问,   孟冬灰也没看他,指头尖儿轻轻沾沾自己的唇,小声儿,“我看掉色儿没。”   是的,这是她最新买的唇膏,颜色好看,就是质量……代购的,总还是叫人不放心……   这下萧雁落不忍了,拉过她的胳膊一把搂进怀里,一手拇指使劲儿抹她的唇膏,哎哟,这下证明质量好了,真还抹不下来。好像,雁落低声骂了句吧,唇封了上去。冬灰也许在笑,笑自己没买到假货咩……   至此,这位主儿又提出了下次见面的另一个新要求:不准抹唇膏。   孟冬灰回到什怏的车上,   第一件儿,就是凑到后视镜上看自己的唇膏,还笑眯眯地喃喃,“再买一支,好划算,又便宜又是真货……”   什怏看她一眼,“你还在乎便不便宜,”   孟冬灰扭头看他,当正经事儿说,“怎么不在乎,我又不是冤大头。”   什怏是没做声,你做冤大头的时候还少了,看过她背过的几个包儿,正品是正品,也稍问了价钱,什怏都心疼,人家宰她都不带眨眼的!   什怏缓缓开动车,   “刚儿那姓元的说,题给你搞到了,不过是电子稿,发我邮箱了,你看,怎么给你。”   孟冬灰听了那个兴奋!   “你帮我打出来直接寄我学校来吧,我跟其他的包裹一起拿进去又不招人眼!”   孟冬灰更喜欢这位主儿的“光顾”了,尽给她办好事儿了咩。 ☆、4.25   孟冬灰一接到什怏给她邮来的邮件签收了,赶紧往门房跑,   结果,快到门房住了脚!   看见成弥和几个男孩儿站大门口说着话儿……   本来邮来的这玩意儿就够人心虚了,孟冬灰到底刀刃上玩火,她怕有任何差池。所以住了脚,扭头往回走暂时不这个风口浪尖儿拿邮件也是对的。   但是,绝对的不凑巧,   一不凑巧,被成弥一个不经意瞥眼看见了!看见了她的背影……关键是她还不知道,她一转身过去,成弥就看向她了,两人生生错过了这个对视……   二不凑巧,成弥这段时日绝对的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冲击着,   说来。还是萧雁落来那么会儿“撩起了一个小火种”:   “……小弥交女朋友没有,要有,可以一起带去呀,我二哥现在才以军为家,就怕你们呆那儿不安心,军属政策开放不少……”   带去……   一开始,它只是一句刺心的话。   夜深人静,它就开始发酵,   为什么我不能带孟冬灰走!   五年了,她都是我的,为什么我不能带她走!   明里带不走她,暗里抢……   蒋仲敏曾经那句剐心的话也来凑热闹了:   命里注定不是你的就肯定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抢,就真没用吗!   持续发酵,最终酿成了一个无论如何也灭不下去的旺火,日日就灼烧在小弥的胸口哇……骨头里烧着,却丝毫没有扰乱小弥的思路,恐怕愈是这样他命里一样的事儿,他愈是冷静。该是拿出些他真本事的时候了……   看吧,偏偏也就在这成弥魔火里立地为佛下定决心不取真经不归还的时候,叫他看见了冬灰的背影……离他而去的背影,最后还跑起来,愈来愈远……是的。成弥这时候还只是被她的背影刺激着,没想到她是见到自己扭头就走……又来了第三重不凑巧,   杨煜是面对孟冬灰走过来这边的,他是亲眼所见冬灰一望见这边转身就走……你说经历这么多,杨煜同志也是由心管不住嘴小声叹了句:咳,面儿都不敢见了……这,这不更刺激小弥!   好吧。有些鬼精灵的脑子是轻易刺激不得的,   面儿都不敢见了?   成弥眉心轻蹙:这不是孟冬灰的性格。她是胆小,但是不会轻易躲。   是的,如今他和她碰面的机会是少,但,一个校园里呆着,不可能真绝面不见。你看看上回,成弥拦住了她,冬灰至多不敢抬头,也没说扭头就跑啊……   成弥瞧了瞧这大门口,难道她要出去,出去就出去呗,现在没谁拦着她了呀……成弥想想,又扭头看向门房……   “小弥,那我们先过去。”   成弥回过头,如常轻轻一点头,“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我再去瞧瞧。”   人都走了,   成弥一手插军裤荷包里,慢慢走上台阶,进了门房,   收件台上摆的全是邮包,成弥随手翻了翻,   门房的警卫是不敢吱声的,特别上次冲岗,更是寒这位小爷百万分。   手一停,   上头写的是:孟冬灰 收。然后一个手机号,是孟冬灰的。寄件人信息全空,只有一个座机电话。   成弥掏出手机,垂眸按这个号码打了回去,   响两声就接起了,   “喂,找谁,”   “请问您这是元通快递公司么,”   “什么快递公司,我这是公用电话。”啪,挂了。   多稳,   成弥放回手机,   不慌不忙拿起邮包,一手还插荷包里,一手捏着邮件垂着,稍侧身,“诶,借你们里屋抽根烟啊。”   警卫回头看他一眼,点一下头,回过头去,根本不敢多看,更别说看到他那一手垂在下面捏着的邮件了。   成弥走进屋来,反手关了门,这才步子快了些,走到床边坐下,好好掂量掂量瞧了瞧这份包裹,   很轻,   外头实在也摸不出来,   成弥抬头四面看了看,   真是天助我也,窗台上就有剪刀和包装贴,估计也是人家邮寄出去包裹时所用搁那儿的。   成弥垂眼看着手里的包裹,手指轻轻动了动……   起身走过去拿起了剪刀,   沿旁边细缝整齐地剪下去……   东西抽出来,   像一打文件,   外头还细心地包裹着一层气泡膜,   成弥也是小心地展开了气泡膜,这一看呐……   足以心惊!   心惊的不是泄题,心惊的,这根本就是一套正儿八经的正题!!   非常完整的一套,   从试卷,到答题卡,到答案,   甚至,答案后还附带着出题人谁谁谁,审题人谁谁谁,今后的阅卷小组谁谁谁……张张都有“绝密”印章。分明,这就是一套原原本本从母版上影印下来的本年度海关内测试题!   成弥眉心蹙得紧,   这东西要说孟冬灰能弄到也不足为奇,   一个州海关选拔内测,别说蒋家的正主儿,他家随便出来一个狗腿弄来也不是问题,   关键是,这种“交到孟冬灰手里的方式”!太奇怪不是?为何要用邮寄……   要说这孩子就是稳得住,   脑子里已经得出多重结论了,手上的动作依旧冷静小心,   一点不忙,   一步步来,   拿出手机,   每张纸拍了一张,   整体和邮包封面又拍了一张,特别清楚地拍了“孟冬灰 收”这些字样。   然后,   原封不动还原。   包裹放回原处,   成弥也没走远,他从门房如常出来,   走几步,趁卫兵不注意又绕回门房后窗下站着,等着,   不一会儿,   孟冬灰果然跑过来了,   “有我的邮件吧!”挺高兴的样儿,   “自己看吧。”卫兵说,   她走进门房翻了翻,拿起那个包裹,明显嘴巴都弯起来啦!   “谢谢啊。”两手捏着包裹走回去的呢。   而这一切,成弥全摄录下来了……   成弥又走回门房,   这回真在那间小屋里抽了支烟,   他得想想,   他得好好想想……   ……   孟冬灰这天正端着碗和胜男去食堂打饭。   手机来了条短信,   “我是杨煜,在你右边。”   冬灰当然心一紧,向右边看了看,   杨煜在那边操场手里也是拿着手机,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接着,这条短信一样号码的手机打过来,   冬灰接起,   胜男还催她呢,“今天我看见有粉蒸肉,哎哟,我先去排队了。”捞过她的碗先跑去食堂了。   孟冬灰走到一边,“有什么事么,”带有一点的怯意。   杨煜的口气也很淡,   “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在长汀玩得那个射击场吧,原来办的是个联名卡,好久不去,现在要重新注册,当时有你的名字,也需要你的身份证。你现在回去把你身份证拿着,跟我去一趟。我在东门等你。”   “哦。”孟冬灰很乖,放下手机,又拨通了胜男的电话,说有点急事,叫她帮忙把饭打了带回宿舍,她回来再吃。   冬灰跑着回宿舍拿身份证去了。 ☆、4.26   杨煜把头盔递给她,孟冬灰乖乖戴上上了这台宝马s1000rr。   这不是她第一坐rr,   成弥第一次试这款车就带她跑过。   rr有四种行车模式:Rain(雨天)、Sport(运动)、Race(竞技)、Slick(光头胎)。   成弥一上手就是“光头胎”,100%马力输出,恒设DTC防滑系统的介入,让后轮最多打滑5秒。允许驾驶者造出power slide的漂移过弯方法。   孟冬灰还记得成弥那天嗓子发炎,下来后,他两手搁头盔,腿撑直脚踝交叠侧边靠坐在车上,低声说一句,孟冬灰复述一句:   “以一台1000cc的跑车来说,它的确很轻巧,感觉像台600cc的车型。操控也容易,不用花时间去怎么揣摩。过弯时特别能感觉到它的轻巧,轻一放车身顺着就入弯了。不过有一点得叫人适应。它的前制动用Brembo双活塞鲍鱼,太强劲,稍微用力一扣,车身恨不得立即停下了,所以这力道还得掌握好……”   如今,孟冬灰再次体验了rr的极致性能,不得不说一身爽。   从车上下来。   取下头盔,   成弥两手搁西裤荷包里独自立在俱乐部的门口,   “身份证带了?”   孟冬灰赶紧点头,她怕误他的事儿,低头从外套荷包里就掏了出来。外出她也换上了便装外套,这是规矩。原来只要跟成弥外出,都是便装。   成弥看了眼杨煜,杨煜过来接过身份证,又向rr走去。孟冬灰并未见疑,她以为得去别处办注册呢。哪里又想,她的身份证这一递出去……一场“腥风血雨”撕剌剌就大作起来,她人生第一个重大转折就在这一刻……   冬灰还愣着,却见成弥从荷包里拿出一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往里走。   成弥走在前头,他一手还放在口袋里,牵着的手慢慢下移。也变成了牵着她的手……   成弥穿着一件套头的浅灰毛衣,里面的衬衣翻领在毛衣圆领内,干净,清纯。   进了一间枪房,   门口,成弥放在裤子荷包里的另一只手也拿了出来,拎起了门脚靠墙放着的一只铝箱。左手拎箱。右手牵她,走了进来。   到了高台桌前,单手铝箱放桌面上,牵着她的手握了握,“那天那么认真坐第一排听课,应该会组PSG-1了吧。”   冬灰一愣,   成弥似乎轻弯了唇,打开了铝箱,   冬灰确实眼睛一亮,真是PSG-1!   成弥松了手,“试试。”   冬灰扭头看他,还是不自信的样子,   成弥走到她身后,两手包裹住她搭在箱子两侧,歪头看她“你尽管拼,错了,我再搭手就是。”   冬灰这才开始动手,   就说冬灰胆小是胆小,但她遇事儿从来没躲的时候,能做就做,不会做,她想想,摸索着做。成弥慢慢变成单手撑着头搁在桌边半抱着她,有时候她错了,成弥就哼哼,冬灰放下组件,迟疑拿起一个,看着他,成弥要还轻轻摇头,她就再拿,成弥欣慰点头了,她就唇微弯,看得出蛮高兴,认真地拼装……   成弥望着冬灰,   心中再次确认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儿,   也许,他真能这么和她走完一辈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天,   冬灰第一次亲手组起了一把PSG-1,   并且,在成弥的指导下,开了第一枪,   八环!   冬灰兴奋地抬头看小弥,   小弥抬手拇指摩了摩她的唇角,“很好。”细看,眼神有些迷离,心中在想,初吻,我要留在带你走的那天……   小弥哪里又想得到,他的初吻,连同他那堪称少时屈辱的“根儿砂”,终究没在年少时完成……成弥多时后才明白,人生呐,容不得一丁点的“不纯粹”,掺上星儿半点的“不知足”,什么都是空……   ……   少首的专机是八时抵达临州双影机场。   雁落知道肯定有临州当地官员接机,降落前就通知了地面不希望有打扰。很好,清静极了。   蒋仲敏、成着这边同时也得到通知:少首身体不适,就不下机参加今天的总结会了,少首的特使航继代少首与会。   其实,雁落还是下机了的,   由双影机场开往九一礼堂一共三辆小轿,   前边一辆是护航车。中间坐着特使航继。后边一辆应该也是护航车,不过,此时真正萧雁落坐在里面。   近段,各大战区都会开阶段总结会,少首都会亲临。   但是临州这个,雁落并不想露面,主要是不想跟蒋仲敏打照面。   蒋仲敏的个性雁落还是知道的,他如果当面直接提出不想参合南理这摊子事儿,那,路子就堵死了,后面的话儿,雁落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干脆不见,不管蒋仲敏想打还是不想打,这会儿不见面,都是最好的。   三辆小车行向九一礼堂,途中,最后一辆是从旁一条支路绕行了一会儿的,   前边儿两辆并不知道,就这么绕行的一小会儿,后面一辆车里就多了一个女孩儿。   当然还是只元智开车。   孟冬灰上车来,见他翘着腿,一手枕着头睨自己瞧半天,   “怎么了,不说今天就是吃饭么。”冬灰还糊哒哒样儿,   什怏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呀,这位主儿今儿在此逗留时间不长,就想她陪着吃顿饭,钱一分不少。所以她妆化的浓,穿的也正式。   “不是不叫你抹唇膏的么。”他懒懒低声,   冬灰端庄坐那儿,微笑起来,动作却像孩子,抬手还是指头尖儿沾了沾唇,“这次的唇膏擦得掉,一会儿吃饭我总要到外面去见人呀,不点一点唇膏不好看……”哪知话没说完,他放下腿起身捞过她的胳膊就抱了去坐腿上,右手却伸向前座儿,“纸。”开车的元智腾出一手把车前的纸巾盒递给他。   这辆车可比沃尔沃小多了,他抱着她腿稍微蜷起就能把她裹紧,   他抽出纸低头抹她的唇膏,低笑,有点邪,“谁说一会儿到外面去吃,谁又要你去外面见人了,”冬灰懂了,搂着他的脖子,也小声“可我里面穿衣服了,”抹了唇膏的纸巾丢一边,激烈吻上去的同时,手也没进风衣里,“再脱不就是了……”突然又住了手,“等会儿,我看看你穿的啥。”   把她拉开一些,像洋娃娃,解开她风衣蝴蝶结,冬灰里面穿了一件还真挺像洋娃娃的粉黄连衣裙。   真的很嫩幼,雁落一直喜欢成熟风,对这种小女孩儿的其实兴趣不大,   可是穿在冬灰身上……雁落摸了摸她的腰身,“还行,再里面呢,”刚要狂浪地掀裙往里看,   孟冬灰个小妖精,按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手一横,捂住他的双眼小嘴巴也抵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小小声,“闭眼摸,你猜是什么颜色的……” ☆、4.27   这是情趣,   孟冬灰干的就是这行,行的就是这本事,征服他,是业绩。   这些,雁落都知道。   但是,不可否认,就这么一下,   挺猛,   有点,小孩子在荡浪子头上翻花儿,试本事,我行不行!   行,你行。   雁落心里头笑,小东西。你已经很行了,你叫我每次来临州都忘不了把你惦记上,不碰碰你,好像都白来一趟临州了……   雁落抱着她慢慢翻了个身,手真的慢慢摸,“我猜猜啊……黑色不可能,外头是个嫩色儿。要不显出来多丑呀。”耳旁传来冬灰咯咯笑,撩死个人呐,雁落想,女人这种小伎俩其实要想玩好,没别的,稍有一点做作就废了。要命的是。怀里这个,纯的没一丝儿杂质,她也纯粹取乐呢,因此特别带劲儿。   手指头已经绕着带子勾了一圈儿,“宝贝儿,银色的吧。”   小妖精压他眼睛上的手明显松了些,“你真猜着了……”是真讶着呢,   雁落拉下她的手腕,唇已经胶着而去,“猜什么猜,小笨蛋。我看见肩带了……”   这就是情趣,   女神,女仙,女精灵,   再美,美得木头人似的,照样没意思。   让他从第一次开始挨着就冲撞没完的这个,雁落一眼就看出,十分的不安分,   不安分的主儿才活灵活现,   雁落还记得老周提起她时老流氓那微醺的模样,说了句挺经典的话:高级起来真高级,低流起来又低又流呐……浅笑得多意味深长。   如今,这“既高级又低流”的货又被自己忘乎所以抵得天地不分,   而车,已经开到九一礼堂大门口了!   车里,热潮涌涌,   车外,   听得见闷闷启门声,   “蒋司令元,好久不见。”是航迹客气招呼声,   你知道就这么一瞬,雁落差点被她激得要一破禁区!   小姑娘好像被神明突然击打了一下天灵盖儿,浑身太分明的一个大激灵!!“我的个亲娘祖宗哦……”少首这一全不自觉地低出气,传到前边儿元智耳朵里……说实话,他心里头都为他的身体担心。每次来临州,一碰这姑娘,他完全是毫无节制,好像不被她榨干就不罢休。元智劝过,雁落说,没兴致好些年了,遇见这个是像有点魔障,发泄的很舒服……这,元智就无话可说了,他这个位置是需要适当的纾解发泄。你说雁落缺这个么,怎么缺得着,关键是,正如他自己所说,已经没兴致了啊……   逮着这个就尽情宣泄了,   可惜这会儿他是升天了,压下面这个瞬间如死鱼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航主任,路途辛苦了,请。”   蒋仲敏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清沉严稳,   毫不拖泥带水,   你萧雁落都到我家门口了,说病就病,赖飞机上不下来,   好,   我一句也绝不提你,你要当屁,当你是个屁就是。   纷沓上台阶的声音,隐隐传来高官们互相寒暄的声音,   “成处,”   “航主任好,”   ……   孟冬灰都吓傻了!   真的,   雁落这会儿是自顾不暇,要不,看看这小东西的脸色儿,卡白!   舅舅要知道就在接下来的这一辆车里,她正被一个男人揉碾成这样!……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   幸亏,车之后还是缓缓开起来,一直再没停。   待雁落再把她抱起来,孟冬灰看见外头的天已经是熟悉的街市了,   雁落低头摸摸她的脸,瞧这劫后余生的模样,还以为刚儿也给她带来多大的潮烈了呢,不免有些疼爱,亲亲唇又亲亲,“今天没来得及准备水,一会儿自己下去买着喝。”冬灰懵懵地点点头,还没完全回神儿呢。   还是接她的那个路口,孟冬灰下了车。   “坚守岗位”目送着他的车开远不见,孟冬灰扭头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自己的车,上去就大喘气,眼睛望着前方,嘴里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见你的个鬼哦,佛爷爷管得着你这些破事儿?……不过,好像真这么念念,她心着实渐渐定了下来。末了,这货叹了口气,伸手从后座捞过一瓶水,扭开瓶盖儿,还是那么豪爽地一口干光。咕噜噜往下咽时,孟冬灰想,今儿太凶险了,看来近段我要老实点了,否则总觉得要出事……   好吧,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不过,准是准,却也没料到事儿能闹到这样……已然超过她的承受所能了……   接下来几天,孟冬灰乖巧着呢,   当然说她真被吓孬了也不可能,她这种性子安分不了几天,   乖巧是因为她着实有正事要做,   不拿到那份试卷了么,真省心,连答案都备好了,余下的,不就只指着她牢牢往脑袋里装了咩,   是的,这几天孟冬灰都在苦用功背答案呢,这东西鬼,肯定不得苕得真去背个满分,她还十分有心滴“做”起自己的成绩来,控制在90分左右就行。她都打听清楚了,90已经是优秀,足以能进入面试环节……   这天,阳光真的很好,   孟冬灰坐在图书馆靠窗边的位置,暖阳铺在身上,背着背着,一手枕着脑袋眼睛眯眯神就像要睡着一样,   迷迷糊糊间,   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孟冬灰一惊醒!不得了,真被人抱起来了!   再一看,孟冬灰慌了,是小弥!   不是公主抱,   是那种完全抱小孩儿的抱法儿,   小弥仰着头,“冬灰,想睡就趴我肩头睡吧,咱还得走好长的路呢。”小弥在笑,真的,从来没见过小弥对她这样温柔的笑……   冬灰确实可爱,   她真揉了揉眼睛,以为做梦呢,   事实,   怎么会是梦,   却,   真的就像一个梦,   整个五炮都被这一抱仿若蒙在了梦里,   太美丽的一个梦,   小弥抱着他的冬灰,   跟在他身后五年形影不离的冬灰啊,   一路走出校园,   走在大街上,   走在阳光下,   走向……他曾经两度带着屈辱、带着不甘走去的蒋家大宅,   要说冬灰一路上还不敢挣扎,毕竟她和成弥间着实由于这五年的形影不离有太多的“本能臣服”,   但是,一看是走向蒋家!……冬灰怎么会不挣!   却,   成弥仰头说出了,这辈子,该说他最后悔的一句话,   是的,   之后成弥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后来蒋仲敏说得对,这时候的他,心里,冬灰确实还不是第一位啊……   “别动,海关内测题的事儿,这会儿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你舅舅说。”   就这一句,   小弥,   比起你打她,骂她,   都重啊…… ☆、4.28   这叫搂了她的底!   孟冬灰早已吓成了木头疙瘩。她心里在苦笑:死期到了……   除了舅舅,小客厅里还坐着一人。孟冬灰不认得。后来知道,是成弥的哥哥。   成弥的哥哥见成弥抱着自己进来,显然有吃惊,不过,眉头轻蹙起来。并未大动作。   舅舅始终坐在独立的沙发上,右腿压左腿,没吭声。孟冬灰哪里敢看他一眼!   成弥轻轻把她放到舅舅对面的小长沙发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挨得很紧。   “蒋叔儿,哥,今儿我还是想跟您们有个交代,我放不下冬灰。”回头,他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女孩儿头低着。胆怯的好似再无颜见江东父老。   成弥伸出右手牵起了她的左手,   十指相扣,   放置自己身前,另一手也摩挲着她的指头,望着她透着粉红的指尖儿,   “我和冬灰,五年了。从没有像前段时间这样分开这么久。我承认以前我对她不好,可能潜意识里已经把她当成我的……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了。正因为挨得这么近,贴得这么牢,所以有时候根本就忽略了她的感受,恣意妄为,因为。”又回头看冬灰,“想着她是我的唯一,应该跟我一体,我高兴她高兴,我难受她难受……”冬灰头一直低着。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成弥想说,我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冬灰,正因为你和我最亲最近,我才那样无所顾忌地对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这一刻,成弥望着冬灰的感情真的流露得很彻底,   可惜,   年少的神这个时候想要的太多了……   成弥回过头来,重新再看向他面前的两个男人时,   年轻气盛,   他以为自己已然握住了所有的王牌……   成弥一手还五指扣着冬灰的手。另一手从军装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他们的“未来”,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   轻轻放在了桌前,   “我已经和冬灰登记结婚了,从此,她是我一辈子的妻。”   明显冬灰一震!   成弥牢牢扣着她的手,那样坚定……   首先看向他哥,   “哥,我会带冬灰去西南。事业,我会去打拼;妻,我也会守护。”   再慢慢看向对面的蒋仲敏,   “蒋叔儿,我接受您曾经所有的教诲,命里注定不是你的就肯定不是你的,可一旦命里有了,我豁出性命也绝不会叫人抢了去。”   蒋仲敏一直未动,始终翘着腿威稳地坐那儿,   他一眼未瞧放在桌上的两张结婚证,   而是,看着他二人紧扣的手,   “冬灰,你愿意么。”轻轻问,   连成着都看出来了,冬灰那相扣的手一缩!……成着心中叹气,小弥啊,不管下面如何发展,这一遭,你都输了啊……   小弥肯定也感受到冬灰的退缩,他倒不急,强势更死扣住了冬灰的手,   却是似笑非笑依旧牢牢盯着面前的仇人,   “愿不愿意,冬灰也只能跟我走了。”说着,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包信封,稍抖落,放在了桌面上,   一打照片流泻下来,   包裹,试卷,她满心欢喜抱着包裹离开……   就这一瞬,   小弥深深刻刻感受到冬灰被他扣住的手牢牢一握!   就这一握的痛……小弥愈往后走愈明晰,这一握,才是这时候年少的他唯一失去的……   蒋仲敏还是连照片一眼未看,   他不过慢慢放下腿,身体前倾,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望进成弥眼底,   “小子,你有一点说对了,她自毁长城,在临州,在五炮是呆不下去了。谢谢你,给她长了个教训,玩火儿啊,终有一天烧死自己。”   这话儿,摆明说给孟冬灰听得呀!   冬灰猛地抬起头来,“舅舅……”都快哭了,   冬灰心里头这时候才真正开始慌神,舅舅,舅舅不要她了么……   舅舅却依旧一眼未看她,   反倒轻轻露出笑意,多少竟有些温柔地看着成弥,   而恰恰是这种“温柔”,成弥今后想起来,何其挖心残忍,   “小弥,你真的这么稀罕冬灰么,不尽然吧,   结婚证都打了,真只稀罕她这唯一一个,证儿打了就走啊,走得远远儿的,过你们两的小日子去呀,   来我这显摆什么,   你把她的底都掀出来又为什么,”   蒋仲敏笑着摇摇头,   “根本还是没有改变呀,别说的那么痴情,冬灰远还没高攀上你的‘唯一’,甚至,被你当个示威的工具使都浅薄了。”这才看一眼桌上的东西,   “这些,无非彰显你控制得住她,你离不开的,不是冬灰,是一种上了瘾的控制欲。孩子,看看你身旁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吧,你把她吓坏了。带她走,让她跟着你去西南再次沦为工具?小弥,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胡说!!蒋仲敏!你胡说!!”   成弥的心被一重刺!   不久,就血流成河……多年后,成弥每每回想起这一幕,甚至会不由自主眼红。不是因为蒋仲敏说错了,而是,他说得对,说得……成弥不敢去回想当时他这疯怒一站起,接着回头去看冬灰……冬灰那抬起的脸庞……无论那时候,还是之后每个忆起这一人生里最痛时的瞬间,成弥的心,都是在哭泣的,冬灰,没有这么不堪,我,我真的……   是的,   这一天,   是蒋仲敏给成弥认认真真“上的一课”,   不仅,教会了他做人,   也教会了,怎么不做人。   接下来,   饶是成着都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蒋仲敏竟是这样这样狠得下心……   他慢慢起了身,   走到办公桌前,   从桌子中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文件袋,   走过来,   掀开文件袋的边缘,稍弯腰,从里面倒出来……   赫然,又是两本结婚证,还有冬灰的另一张身份证!   “冬灰在老家还有一张身份证,她和蒋愿也办过结婚证。   我已经报警,   孟冬灰涉嫌重婚,我决不姑息。”   说着,   门打开,   走进来两民民警,   出示了一封正正规规临州中院签发的逮捕令,   “孟冬灰,你涉嫌重婚,在本州算重罪,现在依法对你实行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你的……”   一把冰冷的手铐,   哐当!   孟冬灰的牢狱之灾,囵圄之孽就此开始…… ☆、4.29   成弥肯定不能眼看着冬灰被拷走!   “冬灰!”小弥奋力上去夺回冬灰护在身后,“蒋仲敏!你疯了!”   结果,涌进来更多的警员!   人太多,完全不讲二话,恨不能十人将成弥拉走,十人将冬灰带走……   “冬灰!!”这是小弥五年来最声嘶力竭喊她名字的一次。冬灰没有回头。这么多人围着她。如重犯,这么多人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小姑娘始终低着头。小弥渐渐眼眶红了,此一刻,他仿佛才真正体会到冲岗那次,冬灰一人站在泱泱大门外,整个五炮都在对她咆哮打骂……在家也是如此,冬灰没有家,可怜的冬灰,这世上。没有人真正护着她呀……   小弥使出全力仿若溺水的人要抓住即将卷入漩涡的冬灰,“冬灰!!”   冬灰被带走了,   原来,   走廊上都是警察,   院子里都是警察,   黑压压,   一个府邸。什么时候起,来了这么多警察……   成着阴沉看向蒋仲敏,“为了给他这次教训,您真是下血本了,自己的亲外甥女儿都不顾了?”   蒋仲敏轻轻弯唇,   “所以记清楚。仇就是仇,命里不是你的就真不是你的。好自为之,各自安好吧。”   说着,走至矮桌前,弯腰单手拿起那叠照片,又看了眼被重重抓住的成弥,“记住,冬灰这牢都是你送给她坐的,重婚,窃题。你的稀罕,只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别稀罕她了。如果,真稀罕她的话。”拿着这些照片,走了。   小弥在他身后的嘶吼撕心裂肺,   “蒋仲敏!你不得好死!冬灰是你亲外甥啊!你这就是拿她在报复成家呀!!冬灰!!………”   冬灰听不见这些了,   她已经被重重威肃警势押上了警车,   连蒋家的下人都惊骇看呆了眼!   蒋先生这次真是,太绝情了……   真不是闹着玩儿。也绝不是做给成家人看的样子,   孟冬灰真的被收监了。   一切程序相当规范,   她身上负有两项指控:   一,重婚。   二,窃题。   重婚,面临的是她所涉及的两重婚姻都将视为无效,因她是主要过失方,事实清楚,将身负刑事责任及连带民事责任。   蒋仲敏真是会打成家的脸,   这一重诉讼中,法院判决孟冬灰对“无过错方”也就是成弥的“损害赔偿”,蒋家当堂如数赔给了成家。   窃题,   这重罪要往大了说可不得了,   舞弊罪入刑真当可重可轻,   不过量刑终将还是要看所窃的试题对应的考试类型大小决定,   如高考、国考等考试影响面广,涉及人数多,造成的社会影响大,其罪行自然也会更重。   所幸,“海关内测”毕竟属于专项领域的内测招人,它跟海关面向社会的国考还不同,系统内部招考,影响较小。   这套题如何到了孟冬灰手里,也不是没查,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黑客攻取了海关内网,造成题目泄出。因为,这次同时也调查出其他泄题持有人。   就此,成着不是没想过深究了查,   怎么看,小弥这次都像掉进了一个设好的坑里,   重婚也好,窃题也好,   摆明,蒋仲敏都有提前准备一般……就算没有刻意的准备,那也是有十足的应对之策。这点,叫成着也不得不更加严慎地看蒋仲敏,他真不是有一般的城府之略……   重婚,蒋仲敏都不惜拿自己儿子的婚姻出来当挡箭牌了,这成着无话可说,他也真是一条心要断了小弥对孟冬灰的念想啊,   窃题,要没有成弥这一层,成着还真不想放过,他就不信这里面的猫腻仅仅只是个“黑客”?   但是,成着不得不顾忌小弥啊,   小弥已经彻底垮了,   蒋仲敏这次厉害就厉害在,他不仅打击了小弥的情,更摧垮了小弥的志!   要说他想教训毛头小子,这招,着实也太狠太无情,毫不留有余地……蒋仲敏对一个幼崽尚且如此,可想,其人心冷狠之至……   咳,   成着只能连夜就算不惜将成弥打晕也直接送往大西南了,   希望这一重跌能叫小弥得到实质的成长:该舍什么,真争什么,一个男人不能不想明白就贸然行事啊……   同时,成着也会偶尔想起蒋家,那个冬灰,   倒不是别的,   小姑娘真被判刑了,   两年,   被五炮开除,   蒋仲敏真正的心狠更凸显在这里,亲外甥女啊,也叫自己一手养起来的吧,就这么毁了……   ……   湫宇夕阴阴,寒灯焰不长。   气栖递微明,飘忽如清霜。   人云网恢恢,我胡寓兹房。   墉鼠语床下,蝙蝠穿空梁。   惊风振南牖,徂夜倏已央。   於邑不成寐,辗转情内伤。   穿着囚服盘腿坐在小床上的孟冬灰,手里拽着一本《史记》,歪着头,仰头望着顶上小窗,嘴里念念叨叨。   不过听出来了吧,她这念叨的可跟《史记》无关。李梦阳的《述愤》,扎扎实实凄凄惨惨的牢狱抒情呢。   “冬灰,”   身后铁栏杆一点响动,冬灰赶紧回头,“杨叔儿,”书一甩,拿下腿忙急穿上拖鞋呱啦呱啦就跑过来,在栏杆边蹲下来,不晓得几馋,“带醋了么。”   “带了。”杨木递进来醋,   “辣椒呢,”   “这没带,蒋先生说你前天才拉肚子,不能吃辣子了。”   “哦。”她也没见有多懊恼,端起来饺子先扒一个嘴巴里再说。   三鲜饺子是她昨儿点的,不配辣子吃也行。   “慢点,这里还有银耳汤。”   “嗯,昨儿的小米稀饭还没喝完呢。”她口里包着饺子说,   杨木点头,“我带回去,不吃剩的。”杨木从旁边捞过小板凳坐着,冬灰里面也有小板凳,可她不喜欢坐,她就喜欢这么蹲着。当然如果是蒋仲敏亲自来,她老实坐着,免得舅舅说她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杨木看她吃的这么香,叹了口气,“冬灰,每天吃这么好,还是要多注意运动,今天齐指导员说开放了室内篮球场,叫你一个人过去玩玩球,你怎么不去呢。”   冬灰吃慢了点,低下头,“我肚子疼……”   呸,屁肚子疼,她就是不想动!   杨木两手端起木耳汤递进去,“还是要动动,你知道蒋先生来了,也是要测试你体能的。”   冬灰老实点头,“我没打球,可每天坚持跑20圈,跟学校一样……”   杨木心里再次叹气,   冬灰这哪里是坐牢,   不过从军校一个大圈子里,换了个环境,进了一个小圈子,   她的生活基本没变,   学习,   跑操,   睡觉,   该说比以前更好些了,   一日三餐,不用再吃食堂大锅饭了,   老杨每餐都亲自给她送来,   就是,这年少个孩子,关在这么个闭塞的环境里……还是吃苦了…… ☆、4.30   “冬灰体能真不错,1500米,5分51,男孩儿90分的成绩了。”   外头齐成峰和老杨站走廊下说。   杨木微笑,“从小就练,一直在军校呆着也没间断过。她最好的成绩还跑过5分36。”   “哟,那相当不错了。”   在杨木跟前,齐成峰也非常谦谨。一开始他接到调令,来二监任指导员,齐成峰还真摸不着头脑,虽说他也相当于提了一级,原来一直在军部警宪处跟二监也有往来,可突然这个调职还是挺叫人意外。   来了就上手主持工作了,   直到上任第三日,   进来个新犯人。   齐成峰茅塞顿开的同时,也更加谨慎小心了:   原来,司令元的外甥女孟冬灰即将在此服刑两年。   孟冬灰属军籍,她的刑判在地方,但是具体服刑还是得回到军事刑监这边来。还用?长明说么,把你齐成峰调到二监来,不就是为蒋家这个“不成器”的小姑娘。   事实。接触了,真不能叫“不成器”。   以军人眼光看,冬灰个人素质真不错。要说,真是军阀大家一小儿严养出来的,军容军貌,规规矩矩。   她一日作息:   六点起床。出操,整理内务,早饭,自学,午休,自学,训练,看新闻,晚读书,就寝。   你知道在军校再怎么说那也是群体生活,有大环境影响。应该更容易被约束,   可如今,   她是一个人呀,   全凭自觉。   小姑娘一周五日基本都是这个作息。   周末两日,和学校一样,有较空闲的时候。大多她就是玩手机了。咳,其实看着也叫人心疼。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囚在这里……   好吧,谁看她谁都觉得可怜,孟冬灰倒觉得还好。   一开始没有手机,日子是有点难熬,   后来舅舅给了她一部新手机,时光好打发多了。   她谁的号码不记得,什怏的每个号码那是记得清清楚楚。   首先偷偷联系了什怏,说了她的倒霉概况,又拜托什怏打理一下她的“个人财产”:“我那车停在……车钥匙在……”这下放心了,车在,事业在。   什怏说,这两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钻研一下业务。对此,孟冬灰十分来劲儿。   所以,你看她空闲时抱着手机认真的不得了,其实,真不是在玩儿。她那方面的“技能提升”超级专业呢。   首先,奢侈业的资讯一定不能low!   当季流行的彩妆、护肤、珠宝、时装、内衣……孟冬灰凭啥这么注意保持身材,操练不用人督促她比任何人都搞得扎实……她靠这吃饭呀!   其次,什怏给她发了些……直了说,就是些练“狐媚术”的野书坏籍……这就有点不得了了,这本来就是个这方面挺有天分的,这下,腾出空儿来当专业学了!……乖乖,这要再放出去……得了?!   事实,   舅舅就成为了她第一个“体验对象”,   当然,孟冬灰敢拿舅舅当试验品吗,完全意外,意外啊,情到浓时,孟冬灰不自觉就哼出了声儿……尤记当时在她这小牢房的小铁床上,汗淋漓的舅舅一下抓住了她的下巴“冬灰,叫什么呢!”本来还在潮起潮落的冬灰那一个激灵!“没叫啊……”天呐,舅舅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整个吞进肚子里去!   妖精!   全没有二话的妖精!   她一身都是和他激战出来的汗水,   珠珠饱满。   小嘴巴红透儿,   刚儿就是这要了命去的地儿吟出了……所以说,这种时刻,女人的叫,是十分关键的催化剂,特别是孟冬灰这么这么地会叫……   当然配着她那叫人受不起的潮湿眼睛,明明欲里泡着,偏偏被他这么一吓,又有怯,又有羞,又有说不出来的勾……   舅舅那天算把她折腾惨咯。   孟冬灰心里乐呢,什怏的这些邪神玩意儿真的有用哇……   “楷书产生于什么时期,”   “汉末魏初。”   当然,舅舅与她一逞欢愉的同时,对她学识的督促丝毫不见宽松,   这不,   字儿也得练。练的时候,随时都得考问。   舅舅一手背后,一手运笔,写出的小楷真是美妙动人。所以在冬灰眼里,舅舅才真是神,他是绝非帅才一方担当,舅舅的字、博识、文采……你相信么,冬灰14岁入军校以前,没上过一天学。谁教的,就是眼前这位世人眼里的狠辣王侯。   “你觉得谁可以做标杆。”   舅舅写下了一个“战”字,   战,斗也,力也,士气也。也许更适于大气苍礴的笔力。   舅舅这一笔却极致清丽,巧用实力,很有委婉智取的精神。   冬灰两手背后,稍怯地看着舅舅,“钟繇……”说的不自信,却也有些小小的讨巧,   舅舅没抬头,写着写着,笑了起来,“冬灰,你也会摸着人心说话了。你知道我欣赏他,就立他了?”这时候才回头看她一眼,“行,说说看,你凭什么立他做楷书标杆。”继续写。   冬灰又咬嘴巴,明显动脑筋了半天,两手背后都揪成了坨儿,小声说出来了,   “钟繇是大动荡时代的大人物,主要忙于笔墨之外的事功。官渡大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支援曹操一千多匹战马,后来又建立一系列战功,文帝曹丕称他是‘一代之伟人’。可以想象,这样一位将军来面对文字书写的时候,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会觉得,隶书的横向布阵,不宜四方伸展;扁平结构,缺少纵横活力;波荡笔触,应该更加直接;蚕头燕尾,须换铁钩铜折,这些都没有楷书横笔不波,内外皆收,神采沉密……”   已经看见舅舅慢慢弯唇了,   冬灰察言观色,蹭过去抱住了舅舅的腰,突然不说了,   舅舅一手还在写,一手握住了她环在他腰间的手,“怎么不说了,”   冬灰嘟着嘴“没词儿了。”   舅舅这时候才是真的笑得舒畅呢,   把她拉到身前来,抱着,“你写个我看看。”   冬灰拿起笔,   也写了个“战”字,   真是深得舅舅真传!几乎乱真。   舅舅低头挨她的耳朵边儿,“我欣赏钟繇就是因为他在官渡之战雪中送炭,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忠义里的灵气儿。冬灰,学人学事儿是得有个标杆。心里有杆儿,长行不倒。”   冬灰乖巧仰头,“舅舅,我心里的杆儿就是你。”   舅舅咬住她的小嘴巴,“尽赶大年初一的话儿说了。” ☆、4.31   半年囹圄时光飞逝,盘缠一下孟冬灰所识:   粗读完《史记》全本,翻回来重读,精读了十二本纪,目前正在三十世家里迂游。   司马迁在历史学上的至高地位就不赘述了,只一点。孟冬灰心中佩服:他在汉赋的包围中,居然不用整齐的形容、排比、对仗,更不用词藻的铺陈,而只以从容真切的朴素笔触、错落有致的自然文句,做到了将天朝历史拟人化、生命化……真真儿映照了:能把千钧历史撬动起来浸润到万民心中的,只有最本色的文学力量!   《史记》叫孟冬灰读懂磅礴,   那么,   宋琬的《北寺草》,则叫这就快年满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身上沾染些许绝不符合她这般年纪的难能的沧桑感。   如今孟冬灰张口就来的整句子全是“狱体诗”,   想想。全是牢狱里写出来的悲歌,如何不殇。孟冬灰本就爱发呆,有时候吟着吟着就陷入沉思,那眉宇里的静艳,是惊人的……   当然,雅的添了她表象的气度,   终究收获最大的。还是胡炼的俗狐歪术更叫她长本事,   二十不到,床上那点板眼被她研读半年了,孟冬灰自我出师,觉得可以结业了。   近两个月,孟冬灰都没见到舅舅了。   她知道舅舅出去打仗了。   这也不是舅舅第一次亲上前线,   七岁那年,“暨南自卫反击战”,家里一天几个前方战报,最后一句都有舅舅亲手手书:我很好,家人勿念,冬安。   那年冬天,舅舅果然大胜而归。   这次,一开始舅舅走的那几日冬灰肯定特别不能适应,   好在老杨也没离开二监一步,冬灰只要问起舅舅。老杨知无不言,着实安了冬灰不小的心。   日子久了冬灰慢慢适应,毕竟老杨说的都是好消息,仗虽不好打,可是网络、报章杂志、新闻里确实也都是捷报连传……冬灰有时候看到这样的大好消息,还是会稍稍流露出悲切,她想舅舅啊。怎么都打赢了还不回来,为什么要一直乘胜而追……   好在这静默的日子,因什怏给她发来的一则短信带来了些生机。   什怏问她:现在想不想接单。   孟冬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动:我在坐牢咧!   “先只说想不想。”   “想!”多干脆。   “那我就来想办法。对了,主顾还是那位J先生。”   “好。”   她打过去了这一条,   接着又发过去一条,“真有办法吗?”   什怏没回了。   那一晚,孟冬灰几近失眠,她知道什怏神通广大,可是从牢里把她搞出去……   事实证明,什怏着实撑天的人才,办法,真得能人想出来!   当然,这出来一趟,太不容易了……   什怏是读法律的,自然最会钻法律的空子。   孟冬灰想在服刑期间离开监狱只有一条路走了:保外就医。   光凭装是不行的,毕竟“保外就医”有一套很严格的审批程序。所以什怏嘱咐孟冬灰,急不得,既然“就医”,就得真“养出一个病”来,   于是,选病症就很重要,   既不能真影响了她的健康,又要蒙混过关,   什怏再次出奇招……   孟冬灰这次例假来的特别长,而且量多,经常在厕所一坐几小时……   肯定还是老杨首先发现她的不对劲,   这种事,冬灰肯定不得言语,   但是明显精神萎靡,胃口不好,整日间怏怏的。   立即找来医生,   是个男医生,冬灰死活不看。   老杨急的团团转,齐成峰也有闺女,小声提醒了一句,找个女大夫来试试。   女大夫一来就发现结症了,主要是孟冬灰那大的血量看了也瘆人,偏偏小姑娘还犟,非说没病,女大夫也明白,这是小孩子怕羞……虽说各方面检查了下确实也无大碍,但是她身份特殊,这种貌似“气虚证”可大可小。女大夫出来了肯定如实汇报。   女人病,最重要的就是“养”,   牢里伺候得再好,“养”不好的,   没有二话,第二日孟冬灰就办理了“保外就医”,被送进了西北军总二院。   人出来了,好多事就好办了。   出来了,纯粹就靠孟冬灰的演技了。   在往下说之前,先归置归置前头她怎么会“大量来血”滴。   例假是按时来的,   迎合的也是例假来这个时机,   什怏通过他的人脉关系私递进来了一种“固体血浆颗粒”,余下,就是孟冬灰的演技了。特别是女大夫来探望那天,她把她那独立小厕所搞得“卫生巾与血腥齐飞惨景”……女大夫还捻起她的卫生巾真去验血不成?   当然,孟冬灰多少还是折腾了下自己的,一晚上睡觉不盖被子,感冒一袭来,她啥“虚症儿”都出得来!   好了,顺利扳出来了。   再该进入到第二步:偷梁换柱。   所以说不容易撒,什怏得用到多少私交人脉呀……买通了里面一个小护士,终于在夜间将孟冬灰“换”了出来。当然这还得赞一赞什怏给她选的这个“病症”好,孟冬灰有充分的矫情叫杨木不能那样死盯着她,毕竟小姑娘的病……   就这十点到十二点,   珍贵的两个小时,   因为十二点半有查房,孟冬灰必须回到病房。   你知道,当孟冬灰终于坐进什怏的车,那心绪……也许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如此要死要活折腾出来竟是为了去鬼混!……但是,如此荒唐落实在孟冬灰身上,偏偏又这样的……你知道她叹出来的第一句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什怏看着她的侧脸,一个小姑娘神态里透露出的奢靡悠游竟是这样超脱……   半年不见,冬灰长发已及腰。   她肯定是养好了,   虽然该曲线的地方还曲线,   但是总体给人的感觉更润艳了,   但是,不变的是,冬灰特有的幼嫩与诱惑的结合,她还是爱发呆,爱咬唇,发愁时还是爱啃指甲……   “这次,不化妆,不戴假发,你是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去见他吧。”   什怏望着前方说,   仿佛已看到结果,那位,会彻底上瘾了吧…… ☆、4.32   萧雁落这次见她确实不同以往,   没在车里,在酒店。第一次冬灰见J先生的那间房。   半年了,几次联络,什怏都说不接单。   本是个玩儿的事儿,一开始雁落并未在意。可败兴多了。倒成个疙瘩了,什么意思!   中间也有挺长时间没再联系,本想就此断了也无所谓。   可是,   临州那地儿还在呀,最近它这块儿的事儿又多,来一次想一次,眼看快结成个死疙瘩了,雁落决定好好解解。   哪知刚想上点手段探探这对肉主儿买卖到底怎么个玩头,元智说,什怏回话了。还说前段儿小四病了,身体才好些,如今接单只接限时单,两个小时,问他还愿不愿意。   病了?   说实话,雁落半信半疑,他们这类人什么名头想不出来。到底心里是不悦的。这种玩乐的事雁落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桩不知怎的,就有了些计较。你明明知道我是谁,还明目张胆敢跟我玩这种把戏……   坐在沙发上的雁落,心中是沉的,信与疑间。疑定是占到了大多数。   谁知道,   门打开,   他抬眼看过去,第一眼……   你知道,那信与疑间比例瞬间的天翻地覆……如此轻易……   雁落动是没动,可是心,早动了,由阴沉藏谷底,渐渐往上升,直至归为原位,还在隐隐悸动……   小姑娘原原本本。干干净净站在那里,   毫无粉黛的素颜,   及腰的长发,   还是那件黑色的风衣,   能望见她从事这份营生的,   也就是想象的到她里面一定空无一物,   还有那双13厘米红底黑色细高跟鞋。   小姑娘走进来。抬手刚要解腰间的风衣蝴蝶结,   “别动。”   雁落出了声儿,慢慢起身,向她走过来,   搂住,   冬灰自然靠在了他身上,仰起了头,   雁落单手摸着她的脸庞,“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冬灰笑,挺爽朗的,“不漂亮是吧,”   雁落捏住了她的下巴,“嗯,是一般。”不过,已经低头狠狠地吻住了。   一般么?   模样确实一般,顶多叫个真纯。   但是,   雁落完全疯了,   也许时隔多时,想太久了,   也许,第一次露真颜,太新鲜,   还有,她更要命了,   这么这么会叫,这么这么会扭……   雁落是有些怪癖,车里搞更让他有感觉,   却没想,床上,这小妖精也能彻底叫他魔怔了!   雁落竟然不管不顾!……管他什么合同,管他什么脏不脏,雁落欲潮红了眼,一心就要占有她!   “别别!”孟冬灰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控,   冬灰对他印象不错,前儿几次他纵是再狂虐也没失控至此,所以冬灰第一反应并未立即撩起脖子上框的十字架,   却,   他硬往里闯了,   冬灰抓住了十字架“求求你!我还病着!”却是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来前儿,什怏这么嘱咐过一句:他约过几次了都被我推了,怕这次他会激烈点,你要受不住了,喊病就行。   恐怕什怏都没料到雁落会“激烈”到这种程度吧,竟然连“安全”都抛之不顾了……   潮头上的男人听到这声“病”确实急刹住了,   关键是,身下的她……近在咫尺,小姑娘眼眸里的哀怯如此穿透人心,她到底是有什么魔力,释放出来的娇艾能将一个男人最猛烈的兽火也强压下去!只能说,她太会操控雄性了……冬灰带着哭音,“那里像流不完的血,折腾小半年了,才稳定了些……唔,”唇被碾磨霸住,雁落抓住她的手移向源头,赤了眼般地低吼,“那你还出来卖!”已经都发不出声来了,雁落恨不能吮完她最后一口气,在她手里,释放了……   这次,雁落真是魔怔了,   一会儿都离不开她,   消耗完,像两条虫蠕动着,厮磨着,   来劲儿了,再来。   孟冬灰记着时辰呢,   只有两个小时,   倒不是跟他计较这时多时少,   是她必须十二点半之前赶回医院!   冬灰老看那钟的样子叫今儿本就急躁的雁落心里更躁,   压着她,   捧着,面庞上细细地吻,   “真病了?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小妖精,小畜生,小乖乖……”喊一声重吻一下,   冬灰两手反攀住他的手腕,唇微撅,“真病了,我一直都气虚,你没闻着我身上的中药味儿?”   雁落这会儿真有些怜惜神色出来,亲一下她嘟起来的唇又亲一下,“要真没闻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低笑,“还真敬业,好一点儿就出来赚钱了。”冬灰哀怨地看着他,“什怏说你催几次了……”“好好好,怪我,想死你了不是。今天不走了,一会儿叫元智送些温补的东西上来,补补我的小乖乖。”冬灰这下紧张了,又去看钟,“不行,我……”雁落又封住了她的唇,翻了个身,一劲儿摸到底……   又磨了会儿,   真要走了,   看来雁落还是被她zhe心软了,   躺床上,看她跑进洗手间,   门也没关,   她坐马桶上也好,   她边虚虚边抬手利落将长发在头顶盘了个髻也好,   都看得清楚。   髻有点歪,可爱极了。   又光着腚撅着趴洗手台边迅速冲了把脸,   擦着脸出来,毛巾往沙发上随手一丢,捡起黑色风衣就穿上,说实话,手脚真麻利,愈发看出小姑娘的结实。   “四儿,”   雁落喊她,   冬灰边系着风衣结,走过去,一腿跪床上乖巧俯下去,   雁落还那么躺着抱着狠狠又亲了几口,   “去吧。”   冬灰穿上高跟鞋,走了,临走前儿,帮他把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只留了他床边的一盏暖光。   她走后,雁落才起了身,拿过手机,低声吩咐了句,“跟着。”   雁落松了手机,靠向床背,放松,抬手揉了揉眉心,   身上确实都是她的中药味儿,   可他暂时还不想洗掉……   ……   真是惊险,   冬灰躺下还没十分钟,查房的来了。   被子里,冬灰捏着十字架摩挲着,感受着如雷的心跳,小丫头像偷着油的小老鼠笑起来了,   是的,   她爱这种刺激。   生活本该如此。   (有小钻的赏点给冬灰咧,嘿嘿。) ☆、4.33   什怏的律所在国广30层,和同事一同乘电梯下来准备外出办事。   一走出电梯,什怏的脚步慢了下来。看见元智了。   元智朝他微笑一点头。什怏心中一顿。回头跟同事交代了几句,向他走过去。   元智先开的口,“不好意思,打搅您工作了。小先生在车里等您。”   一直都是这样,“萧”避嫌全称呼为“小”。   什怏还算镇定,保持有礼,随他从国广东侧门出去上了车。   这也是第一次,   有他“那份事业”的牵扯找到他台面上的工作场合来。   “您好,有任何吩咐通过J先生电话联系我就行,还劳您亲自来一趟。”   别看他面上说的客气,雁落还是听出不悦的,他也爽快,笑起来。“你就当我着急好了。”接下来,什么也没说,车启动了。   一路,竟是开来了西北军总二院。   这下,什怏心里就“相当有数”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雁落却姿态放的并不高,   他右手轻轻一压,眼中稍有歉意。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知道今儿我是冒犯您了,只不过……”此时,雁落倒显出几分不自在来,好似有些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停了下。倒也实话实说,“目前来看,我挺放不下这孩子,想有个阶段性的长期合同……”什怏明白,他想包下冬灰。   什怏没吭声,知道他话还没说完,   如雁落这般身份,话儿都得斟酌着说,特别是面对像他什怏这样社会关系复杂的“三教九流”,更会谨慎面对,   “这几次下来。我也看出您是个守信慎行之人,这孩子我也满意,倒真不是故意想这么去冒犯您,不信任您,一开始也说了,就是一场单纯的买卖关系。但是,如果是个长期的过程。我肯定还是想搞清楚她的来历。不瞒您说,这半年里,几次邀约,说她病了,一开始我还真不信。”雁落笑笑,着实表现出真诚,“昨儿跟来这里,得到的信儿是,她确实在住院,说个不该说的,我心倒真宽慰下来。不过,”雁落瞧上他,态度还是十分和蔼,“怎么说,她病房跟前有二监的军警来巡察,而且,照顾她的,是蒋仲敏的管家杨木……”   什怏并未躲闪,既然翻出来了,只有迎上去了,   “因为,她原名孟冬灰,是蒋仲敏的亲外甥女。”   看雁落这神色呀!……   什怏心想,原来他还真是恪守了玩家子的规矩,跟是跟了,毕竟考虑到双方的信任关系,也就只跟到“眼见为实”的地步,并未深挖。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孟冬灰是这个来头……这样一看,这位少首谨慎的同时倒也爽快,今儿特地来把他捎上,是的,这孩子是谁,我还是给你留脸面,还是秉着互信,你来告诉我吧……   车开到总二院跟前儿来,什怏就已经不打算隐瞒了,瞒着还有意义么,他这么客气地给你一次机会坦白,就顺水推舟呗……   “冬灰在蒋家境遇并不好,从小失沽,寄养在外祖家,并不多受待见。   半年前,因为成家的小儿子成弥强行要娶她,您也知道,蒋成二家格格不入,蒋仲敏相当于是牺牲了冬灰吧,迫使成弥去了西南服役。而冬灰,被判了两年。   冬灰一直都想离开蒋家自立,当然,也不说这孩子多好,她贪玩儿,这段时间估计您也瞧得出来她一些性子。那时候叫元先生弄了一套题,海关内测的,就是她想考海关。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窃题,这也成了她判刑的一条罪状……”   啧啧啧,   瞧瞧把孟冬灰说得多可怜!   当然,   你能说出这里头哪句有假吗?   尽管甩开了膀子全临州横竖纵深去查去问呀,哪个字有假!   呵呵,你再看雁落的脸色啊……   什怏加了把劲儿,   “所以您说想有个长期合同,近两年恐怕不行了。   您知道,就昨儿那两个小时,着实也是凑到了巧处。别看冬灰外头结实,内里其实亏虚,一个没娘的孩子,小时候能调养到哪里去,所以,一直她只能做这种半头买卖。入了狱后,就算里头人还是看她是蒋家人,有关照,可毕竟一个女孩儿,那种环境……   其实,安排您这两个小时,可想,我这里也费了多大周折,一来,您是贵客,半年里扫您多次兴了,这次既然赶上她能‘保外就医’这么个档口,肯定也想极力给您安排。再,这也是跟您说实话,冬灰她自己也憋坏了,半年关里头,她也想出来透透气……”   入情入理,话儿,严丝合缝,   什怏的做法完全就是顺水推舟咩,   也是,既然揭开了,何不大胆一试,趁着他萧雁落对冬灰“兴致正浓”,搞出来呀!真想包,把冬灰搞出来呀!   听着,萧雁落一直是垂眼不知在想什么的。   见此,什怏也就不再往那方面下劲儿了,话儿又稍微转了个头,   “如您所说,您当这是一桩买卖,双方尽欢就好。其实,冬灰一直以来也是这么个想法,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孩子,贪玩,就算我跟她接触,也是从来不涉及她的家事,单纯的,就是买卖。所以我希望,不管您接下来怎么打算,还是不要把冬灰和旁的一些她承受不起的东西想到一处儿,要不,今儿,就算我们都害了她……”   这时候,萧雁落稍抬起一手,扭头看向他,   “我想上去看看她。”   “这!”什怏眉峰蹙得可紧,雁落却依旧是安抚之色,“放心,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会用我的方式去看她,你只需要跟她先联系一下,叫她见着我,别慌。”停了下,“你也放心,她还是个孩子,我不会伤害她。”   余下,少首的心思你就甭猜了。什怏下了车。   看了眼总二院那恢弘的住院部大楼……这是今年才新扩建装修了的吧,真的有种“家大业大”之感,也难怪,这里可是临州最有年头的军医院……   什怏给冬灰发了个短信,   “J先生已经知道了你的底,别慌,我把你说的够惨,你继续哪儿惨往哪儿行就是。还有,他今儿会上去看你,不管以何种方式出现,你都稳住。记住,装可怜就没错儿。” ☆、4.34   你知道就为他上来看她这一眼,得动多大的干戈。   当天,由总勤副部长王邦良亲率队,领着一个卫生系统专检的队伍忽然驾临二院,哎哟,可想把二院上下惊吓的……忙惨了。   “王部长。您们这真是雷厉风行,前儿就算我在京里开会也没得着信儿有这出儿啊。”二院院长裘吉祖是心外科的绝对权威,老院长还是敢在王邦良跟前摆点谱儿滴。   王邦良也敬他,陪笑安抚,“裘老,这不信任您们二院吗,这个突检的机制早布置好了,如果之前就透了风出来,能叫突检么。您二院肯定没话儿说,我们肯定也得先选最有把握的不是。”   “那还真感谢您们对我这信任。可三甲好的比我们这多得是……哎哟,王部长,您别不是看最近我们临州事儿多,柿子赶软的捏吧。”   “哪里哪里,裘老您可别把我们这往那上头引……”正说着,他的助手张林急匆匆跑进来,“王部长。这有个电话……”低语几句,王邦良一听也是脸色突变,都来不及跟裘吉祖招呼一下,转身就往外走,好像打了个电话,挂了又疾走进来。“裘老裘老,快快,这真是事儿赶事儿,少首要来……”   裘吉祖这一听,才真叫大惊起来,“这,怎么这么突然!他您儿来干嘛……”   “这您就不知道了,最近少首下地方视察得频繁,说抽到哪个部门当天就过去了。前儿在充州,那还谁都没通知呢,车直接开进陆四检察院。逮着几个不在岗的副职,当场就抹了官……今天你我算运气,他正好在临州,知道了我们这个突检,说过来看看……”王邦良边按着手机边说,显然也是在紧急布置。裘吉祖这下更不敢耽搁,全院高度“戒备”。连普通清洁大妈都全员值守待命!   “少首,”王邦良先行了个军礼,放下就双手递了上去,   “少首,”裘吉祖两鬓斑白,照样还不得军装笔挺外套白褂,毕敬军礼尊上,而后两手与之握住。说来,这是多不容易遇见的人儿,更何论他亲自下来这里视察……仓促。裘吉祖只觉得太仓促!要知道,通常,如此通天级别的视察,他们起码得准备半年之久!……   雁落分别与这些部门官员握了握,微笑,特别是对裘吉祖,“上回他们总勤卫生部开这个启动会,我去听了听,正好现在也在当地,知道这个事儿开始开展了,过来看看。裘老,您别当个负担,您这上下一直都挺好。”   裘吉祖直点头,“少首您过奖过奖了。”   雁落见这浩浩汤汤准备跟一大堆,又笑了笑,“就怕这一来搞得像扰民讨怨的,我这随便走走,您们该怎么着怎么着。”   秒懂。立即散了,只王邦良、裘吉祖、元智三人跟着。反正真也不在人跟的多不多,你还怕此时此刻全院的神经不牢牢绷在这位的身上?   每层都逛了逛,边逛边聊。他是放松,王邦良裘吉祖算额头都在冒汗。   每层也都有进病房瞧了瞧,   肯定不得久呆,也怕影响病人休息。   上到六楼了,   裘吉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好!小祖宗在这层楼!   哎呀哎呀,忙晕了头哇,把这茬儿给忘了!   有个烫手小祖宗正好在这层“保外就医”呀,这要被萧雁落撞见……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六楼相对就安静许多了,   特护房么,   这就是叫裘吉祖暗叫糟的一点了,忘了叫他们二监的撤岗。是的,你说孟冬灰特殊那还是特殊,每天都有位二监的军警岗守在病房门口,说是“保外就医”程序,实际,估计还是护卫。   萧雁落自然见着了,   回头看一眼裘吉祖,裘吉祖赶忙上前,只能实话实说,“这里面住的是……”   你知道王邦良听了心里都一噔!   如今,蒋家的人……太敏感了……   不过,看少首听来也只是轻一点头,并未多言。想也是,再敏感,这种时刻,他的心思能叫你们瞧明白么。   倒是走到跟前时,少首轻说了句,“还是进去看看吧。”   这也无可厚非,到底是蒋仲敏的家人,不看看,反倒显得太无情……   门被裘吉祖亲手轻轻推开……   房里,   只杨木照看着。他正在给冬灰冲奶粉。   杨木肯定知道萧雁落驾临了,院儿里那大动静。说实话就算裘吉祖事先来打招呼要求撤岗,杨木也不会同意。这是临州,蒋家人有蒋家人的范儿,你就是元首御驾亲临,该怎么着儿还得怎么着儿。   门开了,裘吉祖先进来,“老杨,少首来看看冬灰了……”   杨木有些意外的意思,但是也不见着慌,   放下手里的事,走上前,“少首。”萧雁落,已经进来了。   他第一眼定是得给杨木,   这位蒋仲敏的老管家他并不陌生,   曾经临访蒋宅,见过面,   雁落现在想来,冬灰在蒋家确实不起眼,他也算到访过几次蒋宅,一次未见,竟也从不知他家还寄养着这么一个小外甥女……   雁落浅笑,“您辛苦了。”这属于很平常的一个客气话了,   杨木不卑不亢,确也十分讲礼地两手放前稍一欠身,行礼,“该做的。”   雁落还没有看床上的她,   淡看了看这病房,   真的很清冷,东西很少,生活用品都是医院的,萧索得很。   “您一人照顾忙得过来么,怎么不多着几个人过来。”   杨木规矩答,不过声音很轻,竟是不想叫冬灰听见的意思,   “家里如今这样,能节省就节省了,再说冬灰毕竟是保外就医……”他看向雁落,又低头,声音更轻,“冬灰不知道家里出事了。”   雁落轻点头,   这次看向床上的她啊……   就为这一眼,   这上上下下,你看看惊动多少!   就为这一眼……   这一眼,   却看得雁落由心的疼了,   冬灰穿着病服靠坐在病床上,   那长发低梳了一个马尾,半束散在前面,   小姑娘左手正在打点滴,   右手搁在身前放着,手里还捏着一本书,《史记》第三本……   冬灰看他的眼神……他知道她事先得知了,肯定不会惊慌,但是,怯意还是有的,   离开那个堕落的世界,   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冬灰其实,无依无靠…… ☆、4.35   “怎么冲奶粉,”雁落问,   杨木边用木勺在杯子里轻搅,“她喝惯这个味儿了。”   你知道,这多少看起来有些凄凉。   喝惯这个味儿。   你可以这样理解,冬灰喜欢奶粉的味儿。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鲜奶她一小可能根本就挨不着,奶粉喂大的,只认奶粉味儿了……   莫说,只看这病房的光景,连王邦良都觉得有些人情酸楚,大树倒了,猢狲散,最可怜的,也就这些幼崽了……   当然,待他同裘吉祖一道出来。又听说了蒋家这位本就凄孤的小外戚一些经历,竟,还在坐牢!更同情。难怪少首说稍坐一下,估计也是起了恻隐之心。   刚儿,少首叫元智下去买些水果,王邦良忙说他去,少首身边怎么能离了人?少首也没异议。又对杨木说,你去指点指点吧,小姑娘什么爱好你最清楚。这是少首的一片心意,杨木只得遵从。裘吉祖出来则是少首想听听冬灰的病情愈况,这他可得召集冬灰的主治大夫们好好回复。   于是,终于。只剩他和她了。   元智拉上了医务帘,又退到门边守着。   而帘子里……   雁落早一把将小姑娘扑倒在床上,床牙子嘎嘎直响,   冬灰被他抱紧着到处亲,低低地咯咯笑“你怎么来了,要不是什怏通知我,非得吓死我。”   他早已掀开被子,更受不了,原来小姑娘下面没穿长裤,就一条部对里的墨绿四角裤,可包裹在她那浑圆结实的嫩腚上。加上青春活力的腿……雁落一手已经没在四角裤里,绷得紧紧的,小姑娘腿自然而然缠在他腰上,雁落完全憋不住,撒了欢的又来了疯劲儿,“我怎么舍得吓坏我的小宝贝……真香,你怎么这么乃里乃气……”嗯。雁落还算过细,冬灰左手还打着点滴,他再难以自持,也知道护着她的左手。   “才喝了乃……”冬灰的妖气儿又往外冒,把个雁落迷得哦……床牙子嘎嘎响的真是惊心动魄……   终于落了地。   帘子一阵轻摆,   看见男人的两脚着地,   悉索的声音,   门边的元智见雁落军装外套大开,衬衣扣子也没扣全,皮带开解,快步往洗手间去,   不一会儿出来,   还是那样儿,   不过手里多了块毛巾,   听见冬灰小小的声音,“这里,还有这里……”   雁落再从洗手间出来时,衣扣已扣好,除了风记扣没扣上。   帘子还没打开,   床牙子还是会有时响一下,还是会听到亲吻的声音,   雁落声音有时候大点,“怕什么,有我在。”有时候又好小声,听不清,   冬灰的,也听得见几声,多半是“不,不好,”雁落明显在哄……   总之,众人再返回时,早已看不见丝毫痕迹,   小姑娘还是那样娴怯的模样老实靠床上低头看着书,   少首到底避嫌,由元智陪着,立在窗边看着外头。   起码在众人跟前,   萧雁落表现出了对一位“戴罪王侯”之亲族的宽厚与仁爱,   却,看着,依旧叫人心酸,   毕竟,倒了倒了,   赫赫烈门蒋氏一族最耀眼的那颗将星,蒋仲敏,倒了啊……   孟冬灰关在牢里,   日子是乏味,   情绪是辛苦,   但是,毕竟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躲得了多少多少的清净……   她哪里又知道,   这半年,   临州乱的一塌糊涂!   戏码一重接一重地上,真真儿叫世人看得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首先从蒋仲敏终被元首委任为南理一役的总司令元开始,   流言就在朝野纷飞,说,蒋仲敏之所以这次愿意出征,跟元首是提了条件的:无论胜负,归朝之日,临州州首非他莫属!   这样一来,仲敏这次出征无论如何“形象都不会光大起来”,多少,他这不是为国出征,是为己而战啊……   当然,战事初起,还是很振奋人心的,   我万众雄狮一路挥至“四九线”对岸!世界惊叹,这是天朝在核威慑下智与勇的最佳显扬!   但是,   就在举世瞩目,期待蒋仲敏创造出天朝对外战争史最辉煌的一次战果:在他国国都直接武力威慑摄政,扶持新政的壮举……   却,叫世人都傻了眼!   向南理首都清漫推进的最关键一役,   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卫星直播,   是的,如今世道真是不同以往了,战争都能直播……   蒋仲敏却没有在发起总攻之时击出他的雷霆之腕……硝烟还在,国人的热血沸腾还在,世界的聚光灯都在!但是失望之极,前沿站哨毫无动静,真如偃旗息鼓,雄纠纠气昂昂的制胜一击,完全没有发出……   虽然这还是给了“政治协商解决”让出了一步路,最终,还是以南理的妥协、天朝的扬威落幕,   但是,   还是不能够叫完美,   多少人扼腕,仗打胜了,却不叫人痛快呀……   于是,这种“不痛快”再次叫流言四起,   有人说,蒋仲敏最后一拳头缩回来了,还是为一己私利。因为在他在外征战这段时间,临州州议会举行了州首模拟选,其实这也是正常程序,天朝大州每隔两年州议会都会有个内部模拟选,不具有行政效应,主要还是考察一下当任州首的政绩,如果他的支持率比外人低,其实也是有助于州首自我调整,更好执政。   大家也知道,临州形势特殊,它如今是没有州首的。那么,这次模拟选其实很具有风向标意义了。   哪知,结果出来,还是成家占优,成着的票数高于蒋仲敏。   倒不是票数的问题,   他蒋仲敏不在临州,成家一言堂,出现这个局面也意料之中,   蒋仲敏不满的是元首的态度,   他并没有在这个关键节点表现出鲜明的立场!……站在蒋家这头……   所以,众人都说,蒋仲敏这一拳其实“击出去了”,不过是“反击”,生生击在了元首心上!愣是叫他不得痛快!   国内流言漫漫,   加上外媒的炒作,   一时,蒋仲敏之前的赫赫战功全被抹杀了,   他且被沦为“小人之流”,绝世帅才又如何,只为一己私利,陷民族大利于后,真真叫人不齿……   接着,   更不堪的猜忌也出来了,   说蒋仲敏被南理高官收买,收受巨额“政治献金”,才叫他“最后一击”放过一码……   绘声绘色,   将蒋仲敏描绘成了一个极其贪婪不义的巨佞,   咳,   这些,本都还只是坊间流言,多少有些头脑清醒的人,还是比较客观地想看清事实,   但是,   直到蒋仲敏被军萎直接召至回京,   规禁,   接受调查,   直至收监!……   说实话,太快了,也太,模糊!   并没有直接的缘由下达,   简单一号文件里一行字:原西北军司令元蒋仲敏暂停一切职务,监押详查。   再无后文。   多少,世人还是心惊了,   觉得,好像理所当然,毕竟像是印证了之前一些流言,   但是,总觉得哪里又不对头,太含糊其辞了……   总之,终究是雾里看花了,   这一切,谁对谁错,真不是一般人该看明白,能看明白的。 ☆、4.36   雁落觉得冬灰有点轴。   那天他耳朵根儿跟前跟她说我会把你弄出来,她一劲儿摇头“不,不好。”雁落当时还以为她这是小孩儿胆小,还哄她“没事,一切有我。”   结果,出来没多久。什怏跟着就来了电话,“冬灰急死了,说你要把她弄出去她死也死里头。”   雁落当时还笑,“小孩子脾气。”   什怏挺严肃,“不是的,冬灰听她舅舅的听惯了,也怕舅舅,你做到再天衣无缝把她弄出来了,这就是逆了舅舅的意,她奴性十足。万万不敢。”   雁落停了下,“那她就愿意这么老实做两年牢?”   什怏那头也停了下,半天,“在临州,她只能这么‘愿意’了。”   电话挂了,   雁落轻轻摩挲着手机,   他问前面开车的元智。“你觉不觉得,我这次,有点被人利用了。”   元智倒是微笑,“您要觉着心里舒畅,也就不存在利用不利用。”   雁落也笑起来,“倒也是。小姑娘倒耿直。我看不出她会耍这花样,这孩子是真贪玩儿。这老鸨,就不好说了,他想把孟冬灰拎出来,倒想着法儿来借我的手……算了,谁叫咱现在是挺稀罕这小四儿呢。这样,你跟司法部的……”   瞧瞧,少首不紧不慢布置着,看得出吧,这心情可真不是一般的舒畅。   ……   四姐儿“保外就医”大致两周,又回到了二监继续服刑。   她是轴。心里再怎么疯野不安分,日子还是规规矩矩过,   六点起床,出操,整理内务,早饭,自学。午休,自学,训练,看新闻,晚读书,就寝。   孟冬灰如今又有了新爱好:她自己设计内衣。   哎哟,就拿那个报纸裁呀剪呀,通常一捣鼓,半日周末时光就度过了。   还有,《史记》读多了,她也愿意琢磨些歪学问。   人算算数打草稿,她读《史记》也打草稿,纸上像做数学题一样圈圈叉叉乱七八糟,画啥呢?画人物关系呢。   冬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天下名人都是一家滴!   史上做剑的三位大师:欧冶子、干将、莫邪,三人关系非常。干将莫邪是两口子都清楚,欧冶子则是莫邪她爹干将他老丈人。这是入门,再来:越王勾践的上祖是少康,也就是做酒的杜康,少康的上祖是大禹,所以勾践和大禹是一家人。到秦,始皇帝和李斯家联姻,不是一次而是“连连看”,相互配对成对儿:李斯的儿媳妇全是公主,女婿全是王子。   嘿嘿,孟冬灰找这种“名人连连看”致使后来都上瘾了!你说她干劲大吧,之后抱着手机就不是看“狐媚子擒拿术”了,全是历史名人间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儿。   这几天她那小草稿本上又在整理一套极其复杂的“人物关系谱”,晋的,   西晋贾充的女儿贾荃嫁给齐王司马攸,贾充另一个女儿贾南风嫁给晋惠帝。司马攸和晋惠帝是叔侄,姐俩嫁了两辈人。   东晋庾冰的妹妹嫁给了晋明帝,而庾冰的女儿却嫁给了晋明帝的孙子晋废帝。   晋哀帝是孝武帝的侄儿,而哀帝的皇后王穆之却是孝武帝皇后王法慧的姑。……   四姐儿经常独自点头:终于明白晋朝为啥叫晋了,原来是关系近!   还有更近的,王羲之家的,   这几天冬灰正在整理,王羲之生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给刘畅生下一个女儿嫁给了谢奂,生下谢灵运,王羲之是谢灵运太姥爷,王的儿子王凝之时谢灵运的舅姥爷……哎哟,反正一大堆哟,头疼!可她孜孜不倦。正这时,传来了一个消息,且叫四姐儿啥兴致都没了,该说还忧虑开来……   二监要整体架设更高级的监控系统,所以,犯人要全部暂迁至并州洪桥监狱。   那天,全体犯人摆队操场,指导员齐成峰说了这件事。主要还是训话、威慑。   晚上老杨来送饭,也跟冬灰提起了这件事,   冬灰知道这是全体行为,不是谁能左右,可,还是憋着问了句,舅舅,知道么……   老杨边给她盛汤边轻声说,“当然知道,舅舅叫你到哪里都是一样,不能落下功课。还有,”把汤递给她,“并州离咱这里路程不短,家里这边我也得照应着,冬灰,我一周过去一趟,虽说齐成峰他们不随犯人一同过去,可那边也打好招呼了,跟这边照旧,可能,还会更好,别怕听见没有。”   哪儿能不怕!   并州啊,   离临州感觉就是十万八千里,冬灰长这么大出过这么远的门儿吗!   看着也是真可怜,   冬灰捧着汤都快哭了,“舅舅是不是不要我了……”   老杨就怕这,说多了,冬灰有些机灵劲儿怕她猜出些什么,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老杨两手虚托着碗抬抬,“先喝口汤,我还有东西给你听。”   冬灰赶紧往嘴巴里灌,叫老杨多心酸呀,   掏出一支录音笔,   “喏,司令元忙得分身无术还是给你留了一段话,我录下来了,你听听,”   接过她的碗,冬灰赶紧地就掰开听呀,   “冬灰,”   这真是灵,   只这一声儿出来,冬灰那轻易不流的眼泪唰地就砸了下来,   “人要学会变通,你随遇而安的性儿还行,我也不担心你适应不了。就是韧性还要调调。虽说比起一般女孩子你算坚强的了,可是,扛事儿的劲儿还弱了些……”   就是舅舅平常训话的口气,   冬灰低头看着录音笔,眼里一大颗一大颗砸在上头,老杨轻轻拍她的背,像小孩子顺她的气,   听完,   冬灰老实把录音笔给老杨,老杨说,留着吧,想舅舅的时候就听听,可是别叫别人听见了。   冬灰直点头,握得紧紧的。   老杨走的时候,冬灰情绪已经渐渐平整,又在那儿画人物关系图了,   老杨边收拾东西边轻轻叹气:这支录音花了多大的功夫啊!从留下来的司令元原来教育他这些子女的录影带里抠出来的句子拼凑而成……要没这,冬灰算是过不了这一坎儿。   出来,   齐成峰迎上来,忧急都掩不住:“怎么突然有这种事?我总觉得!……真要冬灰就这么去并州了?”   老杨只是望望天,“还能如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只能护着她到这里了……” ☆、4.37   并州。洪桥监狱。   指导员张宏光亲自下来检查监舍的布置情况。   其中一个独立间张宏光特别重视,差不多布置成一个温馨的小卧房了!   正在着意指点的时候,羁押科科长夏文清走进来,“指导员,临州的犯人到了。”   张宏光好似并不在意,“之前不都安排好了么。照章办事就是。”   “好。”夏文清出来了,心里还在想,如此大规模的一次转狱他不上心,忙着布置这么一间“特殊房”,看来,接下来要住里面这位才是他的头等大事呀……   夏文清确实没想错,   洪桥监狱将要迎来一位非常“金贵”的犯人。   司法部一把手王继真亲自打招呼,   编号03249,女。   张宏光明白,像这样的“招呼”一般都不会明说姓名出处。只说案件编码,到狱日期。   外头忙的一塌糊涂,   今天确实事务繁重,临州二监规模不小,如此大范围转狱实属少见。其实,不少有心人甚至还在猜测本次“转狱”的深层含义:以临州目前的复杂形势,动静都挪到司法系统了。是不是着手要有大动作了……   如此情状下的一次大型转狱,张宏光确实表现出“心思有点偏”,他不去外头招呼这件大事,反倒一直忙着细心布置这间“特殊班房”,关心的,只有一个犯人的到位情况。   助手杨明匆匆进来。“指导员,来了。”   哎哟,你看张宏光哟,恨不得一下从那坐着的小铁床上蹦起来!   “快去!”   一辆来自京城第三看守所的警用面包停靠在洪桥监狱东侧门。   “这是犯人资料,至此,我们就正式移交给你们处理了。”押送的警员说,   张宏光亲自接收,“好好,你们放心。”   说实话,警员也有些吃惊,竟是洪桥的指导员亲自接收。这般重视?不过,一想到这位女犯的容貌……咳,可不敢往深咯想了。   犯人从警车后牵下来了,   张宏光一看过去……别说警员吃惊,他那心也是一噔!这样的貌,这样的“隆重的招呼”,还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咋样的牵扯哇……   是的。女犯非常漂亮。纵是刑牢憔悴,依旧掩不住那揪心的灵怜,很是动人。   张宏光着人小心送了进去,自己翻开了犯人资料:   案件编号,京03249。   顾婷,   二十八,   犯下的竟是交通肇事逃逸,   被处三年徒刑。   张宏光沉了口气,京里来的,又是王继真亲自打了招呼,如此的貌,背后的缘由肯定更惊人!张宏光告诉自己,真是一点马虎不得呀!……   另一头,   经过一天整编安置,   临州二监转过来的全部犯人已经各就各位。   晚饭后,   杨明和夏文清全庭走了一遍,视察一下安置状况。   男监基本上六人一间,   女监四人一间,   洪桥连备用楼都启动了,满满当当。   回到办公室,翻阅了一下新犯人的资料,   典狱主任姚祥汇报:从其中一个女犯身上竟然收出手机。已经没收。   杨明蹙眉笑了笑,“这还真是闻所未闻,手机怎么到她手上的?”   “她不说。”   杨明停了停,叹口气摇摇头,“算了,收了就算了,临州那边儿本来就乱,没那心思扯旧账了。叫什么。”   “孟冬灰。年纪真小,只十九。”   “那就对了,估计就是年纪小,家里不放心,托人手上留着手机好关照。”   孟冬灰的案卷资料已经递到了杨明手上,   翻开一看,   杨明这心头不禁一噔,   怎么编号也是03249?   不过,她临州来的,案卷编号是临03249……   杨明自己心里摇了摇头,   不可能错,   刚才那位,他也是随指导员出去亲迎的,   就冲那貌!关键,京城来的!……绝对不会错……   杨明将卷宗轻轻放在桌上,“严加管理,现在人头多,任务重,我们可不能大意啊。”而这事儿,就这么“大意”过去了……   ……   这几天什怏着实有点着急,   怎么也联系不上孟冬灰。   她明明带了手机去呀……   站在窗前的什怏,轻蹙眉,心事重重。   他不能再主动去联系萧雁落了,   联系多了就刻意了,说不准还会起到反作用,勾起他一些反感心。他愿意把孟冬灰捞出来全凭兴致,就算,可能他根本就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那也是他心情好,于是花再大的心思也是乐意,   譬如,他听懂了自己上次那句话的意思,“在临州,她只能这么‘愿意’了。”啥意思?无非暗示他,临州是孟冬灰的老家,她在这里犯事,舅舅在这里处置她,你要把她从临州直接弄出去,岂不直接打了舅舅的脸,孟冬灰敢吗!……换个地儿不就行了。异地,凭你一手遮天的本事,怎么处置她,孟冬灰心理上都比在临州好承受,她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事实,萧雁落确实也这么在实施,为了叫她心理没负担地“听天由命”,甚至不惜把偌大一个监狱的犯人整体搬迁!……说实话,这也真是不折不扣的呵宠了……   但是,一定也要记住,再大的呵宠,那都是他心情不错,   像这样的帝王心,最是忌讳被人操纵,你小眉小眼的讨巧,他还能接受。但凡遇见他心情不爽了,计较起你的“利用讨巧”……谈什么呵宠,这些,极有可能都会急速地变成恶感……   所以,什怏必须掌握好这个分寸,不能再频繁联系他了,心里再急,也要稳住……   手机震动起来,   什怏垂眼一看,   心里一震!   是元智。   不过,还是稳住了呼吸,如常接起,   “喂,您好。”   “您好,最近和小四联系了么,小先生让我问问,她这段时间情绪如何。”他们间,还是称冬灰小四。   什怏的口气略显清淡,   “她一直未和我联系。好,我跟她打给电话,您稍等。”   “好的。”   挂了电话,   什怏眉头蹙得更深,望着窗外约七八分钟,   垂眼看手机,拨回去,   “她的手机显示关机,等等吧,午后我再跟她联系一下。”   “好。”   又挂了,   不过什怏并没有放下手机,   捏着,一直看着,   果然,   过不了一会儿,元智再次打来,   这次,对方是萧雁落,   “手机关机?”   “是的,”   “她爱关机么,”   “这倒没有,除非没电。”   “好。”   挂了。   什怏轻轻舒了口气,终于稍放下颗心来。 ☆、4.38   其实还好,孟冬灰的适应能力是挺不错,关键是心态好。   说过她心大,再怎么,这会儿也看清情势了,没人管她了。她得自力更生。她倒真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老纠急过往。凡事往好了想:再苦,也就一年半了,我做完牢,出去了,定还是能混得风生水起。你通过她跟着什怏还搞了这么多年的营生,就该知道这小姑娘也不是个没主意的。   这么一来,怎么在这牢里能最大舒适度地过苦日子,成了她“新研究一课题”。四人一间,其他叄儿都比她大。自然“乖巧”还是更招人喜欢。   孟冬灰话不多,事儿都做到实处。政治学习时,有大姐字写得不利索,她帮忙抄笔记;改造劳动时,有大姐手工包盒子慢了,她就利落点,一人包两份;熄灯前。洗漱,孟冬灰从来把开始最热的水让给人用,都洗完了,她再去用……一来,如今她的作息彻底打乱,为了保证起码的运动量。能尽量多做事她就多做,无所谓;再,她觉得秉着“与人为善”,周遭人际关系和谐了,自然心情也会好。   于是,果然这孩子讨着人喜欢。狱霸再恶,不会为难一个普通勤快的孩子。再说,说个不该说的,军校不比监狱单纯多少,再恶再霸,孟冬灰又不是没见过。“千夫所指万人冷落”,她都亲身经历过……   肯定也有心情低落的时候,这时,就把录音笔拿出来听听舅舅的训导……还好,杨木给她的这支录音笔外形就是一支笔,没被没收。   舅舅的话不敢不听,学习依旧不敢耽误。监狱借阅《史记》继续读。已经读到“七十列传”部分……   檐溜扫阶除,濯足因及膝。   欻尔新魂清,忘其在请室。   残书代高枕,佳辰聊散帙。   古人生我前,忧乐端非一。   为乐何多方?医忧苦无术。   幽幽泣鬼神,往往托纸笔。   当时每见嗤,千载遥相恤。   我忧竟何如,辘轳井中。   宋琬的狱体诗依旧陪伴着她,   如果说上段牢狱在“悠哉”里度过,识高端、学狐媚,   那么,近一小段儿牢狱才真正体会到“牢哀之凉悲”,沧桑转苍茫,孟冬灰浸人世冷暖更通透了,才十九啊,心胸打开地更宽广了……   孟冬灰在修炼,不以苦为苦,   旁人却全认为她可怜惨了,替她心都操碎了……   雁落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他怎么这么磨叽!   到底求个什么呢?想来想去,竟是就求个她能高高兴兴地出来!   事情其实挺好办,已经离开临州了撒,转狱当天直接把孟冬灰捞出来就行!……不行哟,人出来了,冬灰会高兴么?她还是看得出来你的刻意撒。   雁落想,既然动了这大的阵势,就把戏做足,   让冬灰在洪桥再关一段时日,肯定还是得特殊照顾着,然后再动点脑子让她“立点功”什么的,这样凑足一个“减刑”的本钱,不就自然而然把轴四儿给捞出来了,她还高高兴兴的,多好。   却,   这次,真是叫雁落大怒啊!   事儿还得返回跟什怏联系后说,   雁落也纳闷,   关机?   结果什怏再次回话,一直没打通……   雁落立即吩咐元智,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已经有些不悦了。人都转到并州了,反倒联系不上了,这才是出了鬼!   元智当天带着司法部一个管基建的副司,以监舍土地普查的名义就飞到了并州。   张宏光又是忙乱一头包,尽管这个检查组下来的突然,不过张宏光倒像心里蛮有数:为那个03249吧……   还貌似无意把检查组引到“特殊班房”周边逛了逛,   这下好,   隐蔽在检查组的元智一看,竟不是冬灰!   冬灰呢?   他私下授意副司,一定要把整个监舍走一遍!   也要元智都看不下去眼了好不好,   这群糊涂蛋怎么办的事儿啊,   他们一行高官在狱警重重护卫下穿过监舍区时,   元智分明看见冬灰正在生产车间埋头包盒子!小姑娘手脚还真麻利,包一个往履带输送上丢一个,愣像熟练工种一样……   你知道元智这边电话向那头汇报时,都能明显感受到少首勃然而起的怒意!   “办得什么事儿!!”   元智只能安抚呀,“我已经联系到王继真,他正在兖州开会……”话还没说完呀,少首那边已经提高嗓门,“还开什么会!叫他赶紧去并州给老子重办!”元智轻声接着说“他已经往并州这边赶了……”还用少首说么,王继真一接到电话吓得一头汗,也气得一头汗,这张宏光,办得什么事儿!!呵呵,都这口气,大鱼怪小鱼,小鱼怪虾米。   元智就没离开洪桥监狱。像是被张宏光送出来了,实际,其他工作组成员走了,他和那个副司就坐在监狱南门外的小车里,现等着王继真赶来。   好吧,这边上下浆糊一团糟。   有一处,被这桩阴错阳差的“乌龙”一搞,也撩起了火。   兖州,确实正在开一个司法部的现场会,   就在王继真一接到电话冒着汗地一刻不敢耽搁往并州这边奔来时,   司法部机关党萎的赵祺也接到了一个叫他连连冒汗的电话,   竟是龙八子萧小步的电话!   萧小步张口就骂,“你会不会办事!不是跟你说了那个顾婷别照顾的那么明显,你他妈跟老子唱反调是吧,还把她当祖宗供起来了,想要她享福,老子还让她去坐牢?……”   赵祺这汗呐,流得绝对不比王继真少!   不过,也当真冤枉,   待这八祖宗发完火,小声哆嗦着说,“这怎么可能,我都还没跟并州那边打招呼呢,送过去的时候,也是一切从简,当普通犯人……您,您是不是搞错了啊,”   “我搞错?你他妈自己先去问清楚!”   电话挂了!   这赵祺敢耽误,赶紧给张宏光打电话,一些气又是撒在这背时鬼身上,   “你们那儿是不是前几天才转过去一个叫顾婷的女犯,”   “是是,”   张宏光心里愈发噔噔又噔噔,看看!这个顾婷多重要呀,现在赵祺又打来电话……   “你给她特殊安排了?”   “是呀,单独的牢房,您放心,一定照顾好。”张宏光还笑着打包票,   结果,   真没想,那头赵祺竟是一顿劈头盖脸下来,“谁叫你照顾她了!不是,我,”赵祺都气糊涂了,也不是说照顾错了,就是方式错了,这位,要暗着来,不能这么明显!……赵祺缓了缓语气,“你怎么知道她的,谁叫你照顾她的?”   张宏光早懵了,这,这唱的哪儿出啊?   “王部长呀,他亲自吩咐的呀。”   “什么?!王部长?王继真?”   “是,是的……”   哪儿还顾得上搭理张宏光的情绪,电话立即挂断,   赵祺赶紧给八大爷回去一个电话,   “八帅,真的不是我布置这么做的,我都还没有和并州那边开始沟通。   不过刚才我问过张宏光,   他说,王继真亲口跟他打招呼,好好照顾顾婷。”   八大爷那边停了好一会儿,   最后,好像小声骂了句,“吗了巴子,是他!……” ☆、4.39   张宏光惶惶几日,他自己有预感可能掉链子了。   果然一纸调令下来,却,升了?!他自己都傻了。   这整件事儿呀,就如一盘沙,   以为会来场沙尘暴。   结果,也就他这颗小沙粒浮动了下,局面上,风平浪静。   孟冬灰还在四人一间里混,那位顾婷依旧当祖宗供着。   只能说,萧姓大爷们心思真是难测呀……   那日,   王继真要死要活赶来,   差点儿一脚就要踏进洪桥大门,   少首的指令再次抵达:算了,先这么着儿。回来吧。   轻描淡写。就像之前发的火是幻觉一样!   雁落着实觉得自己在孟冬灰这件事上丢了些冷静,噼里啪啦的,一听见她在里头吃了点苦人就炸了,决策都不过脑子了。   之后平缓下来又想了想,没被照顾不更好安排立功吗?你把她像个金丝雀儿一样养在单独的牢房里,既招人耳目,又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儿。小丫头现在吃点苦,不声不响立个功,不更显得自然?   只不过雁落心里还是不舒服就是,觉着对不起冬灰,这事儿还是他没筹谋好……心里一旦不痛快了,就越发想见她……   外头这些乱成麻的事儿。孟冬灰当然不晓得,她现在又有新兴致。   这姑娘手脚是麻利,包盒子每每冠军,狱领导大会表扬多次。哦,对了,也就这几天,孟冬灰才发现指导员换了……   这天指导员单独把她叫到跟前训话:   “孟冬灰,你劳动改造得不错,每次包的盒子又快又好。是这样,后天有人会来参观我们监狱,狱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的这项技能推出去,你给展示一下包装的手艺。好好准备,如果这次展示得好,对提升我们狱精神形象有帮助,会酌情为你做记功表彰,说不定以后还能减刑。”   哎哟喂,孟冬灰可来劲儿了。   减刑呀,这够诱人吧!   小丫头如今就把包盒子当功夫在练了,   既要快,还要包出来的盒子质量高,她可认真。   自然,这又是雁落的一番苦心咯。   那天元智回到京城,   雁落详细又听了他在洪桥的所见,   “冬灰真在包盒子?”   “嗯,这您倒不必担心,她适应能力真的很好,手脚很麻利。”   雁落点点头,   默了会儿,   “吃住怎么样,”   这,元智停了下,   “四人一间,热水限时供应,每日三餐,馒头米饭,一荤两素。”   雁落轻轻摆了摆头,“就是这点叫人心里想了不舒服,她在临州,再怎么不济,她舅舅的老底子在那儿,家人也能就近照顾。我这一急于求成,反倒叫她真吃苦头了……”由此可见,雁落心里是真愧疚。   想了想,雁落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来,他实在阻不住自己,一定要去看看她。再,“立功”的事儿得加紧了办了,冬灰在吃苦呢,拖一天就苦一天,雁落可舍不得……   好在他近几年一直下基层很频繁,你说到并州去巡检一下它的司法系统也不奇怪。   就是怎么能把“巡检”跟冬灰的“立功”有机结合起来……雁落也是真有心,元智只提到她包盒子就叫他找到了契机:巡检的时候,冬灰出来展示“劳动改造的成果”,这当然能算在为监狱“增光添彩”的功劳里!就算这一桩达不到“减刑”的直接标准,起码,也奠定了有利的基础了吧……   所以,这次巡检,雁落并未选择“突袭制”,而刻意地“大张旗鼓”了些,这样,既能将这次巡检概念化,让他来并州顺理成章。再,也能提高洪桥监狱这边受检级别,冬灰在这样的场面露脸,功劳不是更有分量。   却,   这还真是雁落没想到的,   节骨眼儿上,老八冒出来了。   也就巡检出发的前一天,   老八找上门来,   一进来,笑容满面,   “三哥,忙着呢。”   雁落也没起身,不过停了下手里本来签文件的笔,看他一眼,“你不在上南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接着写。   萧小步惬意地靠坐在办公桌桌沿儿,一手插军裤荷包里,一手随手挑了挑笔架上吊着的毛笔,“昨儿傍晚才回来的,先给老爷子去请了安,看天晚了就没来打搅你,这不,今儿一早就来向您报道了。”   “报什么道,”雁落这时候抬头看他,   老六、老七、老八那是扎成团儿啊,老七老八从小就只听老六的话。先去给老爷子请了安?这话儿也就说了外头人信,他老八一回京,第一个奔处不是老六那里,才真叫见了鬼。   小布笑着站起身,那只插军裤荷包里的手也拿了出来,   “少首,元首吩咐我这次跟您一起去巡检青、徐、并三州的司法建设,今儿,我就是向您来报这个道的。”   雁落看了他会儿,微笑起来,“好,你终于有个方向感了,也好。”说完,接着低下头去看文件。   听见小布依旧是笑意盎然的回答,“总得有个奔头了,我觉得司法方面我还有点兴趣……”   老八走了,   直至他走出,门合上,雁落才抬起头来。脸面上,没一丝笑意。   他家这九个,除了最小的那个,老九,还在军校,嗯,对了,就算这个老九没出仕,也包括他这最幼崽,哪个不是“奔头”大大的?   不过这老八,太没定性儿,什么事儿都是三分钟热度,一直没确定个前途方向就是。怎么突然就对司法稍上心了?   不是他们兄弟间已经没了亲情冷暖,   而是,   这么些年,谁也不比谁弱,算计,权谋,真正谁跟谁更合得来,阵营早就划分好了。   老六使的就是“德字牌”,“礼贤下士”“生活清简”,却,心计不可估量。   他叫老七进了总勤,相当于就是进了钱袋子。什么“礼贤下士”“生活清简”,笼络人心要钱吧!上下打点要钱吧!……老六啊,你是元首最不张扬的一个孩子,你最听话,却,朝里要害部门一大半是你的人,谁都知道,七爷有钱,也要六爷张嘴,你把父亲“不怒而威”学得最像……   如今,终于再次出手了,老八你想往那条路上塞?司法……野心不小啊。 ☆、4.40   倒是雁落多虑了,这次,全是老八自个儿的主意。   说说这个顾婷怎么回事儿。   小步还真不是为自己,   为他七哥呢。   他七哥关漫是他们弟兄几个里喝洋墨水最多的一个,见多识广。关漫最会来钱,品位也最奢。眼光自然也最高。   难能,有这么个女人他能“红粉知己”这么些年,小步不信他七哥对顾婷就真没有想法?   顾婷也是个犟妞儿,她和男友周厘谈了八年恋爱,八年呐,抗战都胜利了,这场爱情长跑还是不见结果,倒节外生枝,闹出这种事儿:周厘酒后驾车撞了人且逃逸,顾婷竟然甘愿为爱人去顶罪!   且不说。顾婷还是去顶罪,就算真是她撞了人,关漫把她保下来是个难事儿吗,所以说,还是这女孩儿犟,为了爱,不顾一切了……所以说。小步是看穿了,这世上,就是一物降一物,他七哥这样的人物,多少女人前赴后继,可真正能走进心里头去的。就是永远得不到的这个……   顾婷出事后,关漫倒一直没动作,小步觉着七哥也是伤了心吧,那么劝她保持理智,她都不听……   七哥不出手,小步不能看着七哥伤心呐,这事儿得有人去善后。于是,小步介入了这件事。   却,真是想不到!   萧雁落插手了?   七哥和顾婷的事儿,这也不是啥秘密,萧雁落明知顾婷是七哥的人……什么意思!哼。要说他是好心,小步绝对不相信!   好咧,你既非要沾了这事儿,我就跟你会会,看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于是乎,   这下,真叫青、徐、并三州忙坏了!少首不必说。还跟了个八爷来。   萧小步玩性十足,这些年跟着老六声咽倒也学出些城府,一整程下来,规规矩矩,少言寡语,真是一个“学”的态度。   雁落也有他的范儿,不可能你老八跟来,我这趟的主要目的就黄了吧,我那可怜的小四儿还在牢里苦着呢。   终于,到了他要踏入洪桥的这天。   作为并州司法局下属一个子单位的视察,他们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底下人为“这场视察”那是“夜以继日”足足准备了一周啊!   可想,孟冬灰专心致志得训练了多少时间……冬灰手上都磨出水泡儿了!   整个监狱焕然一新,   楼梯都是人工用手抹洗的,   大队人马簇拥着少首沿路逛过来,主要是洪桥现任指导员江正为少首介绍情况,少首有时候会驻足看看,譬如居住状况、饮食条件……   “平常都是这样吃么,”   问得如常,雁落心里难过啊,   这摆明是展示给巡检看的,饭菜丰盛,   见不到馒头,见不到米粥……   狭窄的牢房,就算打扫得再干净,也是鸽子笼,   他可怜的冬灰就这么吃,这么住着……   走到一个拐角时,   一直不多言的小步似好奇问了句,“这是往哪儿,”   江正只能如实答,“那边也是牢房,关押的都是重犯,所以隔离,单间。”   问都问起了,不往那边走实在说不过去,   队伍往那边行去。   很安静,更干净整洁,而且空间也开阔些。   雁落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牢房”么,差点儿,他的孟冬灰就被安置在这里!   不过,这么走进来雁落倒更确认,将错就错反倒是对的,冬灰要这么被“娇养”着,难找立功的机会不说,冬灰肯定也早见疑了。在临州,她特殊那是应该!如今出了她蒋家的地盘,还这么特殊……不见得是好事。   外头视察平常监舍,犯人都被严加管控,面朝里墙,列队垂头整齐靠边站立。   这特殊牢房里的犯人……   首先,她是个女的,   穿着囚服是坐在桌边的。   可能,监狱方根本就没想到队伍会走进这里面来……   里面这位当然就是顾婷,   小步却是瞧了她一眼就没再往下看,   看向少首……   都是察言观色的祖宗,   小步可是仔细瞧着他三哥的反应呢!   却,   小步心里也疑开来:三哥像没认出来她是谁一样,根本不关心!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环境淡淡看看,走了……装的?   小步至始至终都没心思再去看那顾婷,跟着他三哥如常走出去,他得把他三哥看透!……结果,出来了,真是没一点迹象显露,少首对这地儿根本就没兴致!……小步这下也糊涂了,萧雁落真的不像在装啊……   小步思忖这事儿去了,一时分心,倒真正错过了接下来……这才是他如果像刚才那样聚精会神去看透雁落会有惊人发现的所在!……   监狱里特意安排了一个“劳动改造”成果展示。   两名女狱警,身着笔挺的制服,带出来一个女犯。   女犯身着囚服,   一看,真叫人意外!还是个小姑娘啊……   你知道,雁落看见她,心疼终于到了爆表的地步!……当然,她真是他的激素,别说兽火来的多不合时宜,雁落哪次见她失了性致的?何况,这隔了多久了……   再说,   小姑娘真是“变着法儿”地给他新鲜感,   妖精的她,   哀纯的她,   轴的她……   这会儿,   叫你见识一下真正“有板眼”的她!   孟冬灰长发在脑后盘了个髻,不似从前扎得高,在头顶像个可爱娃娃。   中规中矩在脑盘后,   这个高度可能显老气,但是,小姑娘脸盘子多幼嫩啊,雁落都说过,她不漂亮,顶多一个真纯。就是太年幼的模样。   所以,这么个髻压不住她的年少,却能增添一丝稳重沉静。   她走到桌边,先深深鞠了一躬,   小步都注意到她了,因为年少,因为干净,因为怯意里的郑重。   是的,还是看得出这么多人跟前,她有些怯场,   但是,一旦拿起盒子……   冬灰的动作有多么娴熟,甚至多么优美,赏心悦目,雁落心就有多难受!……小步错过的就是这关键一眼,着实,他也被女孩儿手中翻花儿般的美妙惊艳了,看着那双敏捷小手,真的,甚至油然而感,这双小手能翻覆乾坤!……错过了,雁落的心疼是有流泻的;错过了,雁落其实并不忍看……   冬灰手上磨出来的水泡儿,似一朵儿正在肿胀的大欲盛美之露,强烈刺激着雁落,今儿,他无论如何要抱抱她! ☆、4.41   一辆辆黑色小轿驶离了洪桥,对并州的巡检终于顺利完成。   然而,萧小步并不知道,少首并不在他前头一辆车里。本来从洪桥出来,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少首直赴机场会短暂回京。这是行程里都安排好了的,所以小步并未留意。再说,此一会儿,小步脑子里想的事儿也多:萧雁落对顾婷这态度、女孩儿那叫人惊艳的折盒子手艺……   雁落这会儿静靠在车里,右腿压左腿,合眼等着。   江正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短暂放在洪桥做指导员,就为孟冬灰这件事!他肯定有分寸,一会儿,他也会很妥当不露声色地把孟冬灰带出来……   “砰”。很沉闷的车门开启声,   元智打开的车门,   “小四儿啊……”里面的雁落已经放下腿张手抱向上来的小姑娘……   车门合上,   元智领着江正远离车走开好几步,   都背对着车,   元智问,“安排得还好吧。”指这会儿把她带出来。   江正很恭敬。“您放心,不会有闪失。”   “那就好。”元智点点头,“对了,有两件事接下来你得注意一下。原来本打算给她手里留部手机,算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有事会直接和你联络,你再想办法让她来接电话。”   “知道了。”   “另外,还是给她搭个小灶吧,正常饭点儿让她跟着去打饭,吃,不见得吃那些撒。”   “我明白。这次巡检她表现这么优秀,可以就以‘包盒子’为契机,甚至住宿都可以调整一下。”   “嗯,你去安排吧,就是千万别显得刻意,顺理成章就行。”   “明白。”   江正这趟下来接这个差。表面是指导员,正经工作就是为孟冬灰!可不得全心全意“筹谋”。   回来瞧车里,   早已艳潮盎然,   雁落亲得真是重,劲儿猛,车晃动得也厉害,   雁落从没有这般的感受。又急迫又想小心着来,他想好好安慰安慰她,用心疼疼她,但是又控制不住,幸亏真还是这些心疼牵制着,要不,又是疯了地要一占逞愿!   孟冬灰蜷着腿两脚跟踩座椅上,分开,人靠坐着,   雁落蹲跪在面前,第一次,埋头吃了她那里。   合同里,她都不用嘴,更何况他。再激烈,吻遍一身,没沾过那里,   这次,   邪火太旺,只把孟冬灰搞的最后变成两腿框他脖子上像蛇一样扭,叫的更是叫雁落无可自拔!……   冬灰盘着的发都乱了,却,着实把雁落看得要疯,   被滋润无法的孟冬灰脸蛋儿滟色横流,眼睛更是媚出了水儿来,被纷乱的发丝一掩映……雁落恨不得一狠心就这么不放手地抱着她回北京!   当然,把小丫头折腾地也狠,孟冬灰最后趴在后座上小小出气的样子,愣是像艳魂归西的模样……   雁落轻轻扒开她的发丝,“还好吧,”亲吻她的眼睑,   “要收费的。”小妖精呢喃,   雁落又重重揪了下她的脸蛋儿,“钱串子,哪次少给你了。”她这样,倒真没一点叫人反感的。什怏专业,孟冬灰专业,雁落还不是专业。专业些好,专业了,反倒叫人更稀罕她!   冬灰慢慢睁开眼,“见到你真好,帮我给什怏传个话咧,叫他来看看我,这也不是在临州了,就说是我哥。”   雁落又牢牢地黏着她,“那我呢,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是谁。”   冬灰微笑着合上眼,“你是谁,那是什怏操心的事儿。”   看看,说来,她玩得才是比谁都洒脱没负担,专心玩好自己分内的就行了,旁的,她没那个兴致了解,操心。   雁落又撩她,“我现在就把你带走好不好。”   冬灰还合着眼,小花儿一样的笑容还在脸上,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带走,我就再不跟你做生意了,不和你玩儿了。”   真的,雁落心里是有一凉的,因为,不知怎的,他就知道孟冬灰心很狠,她说到,是做得到的……   雁落带着心里的凉意握着她的手拿了起来,脑子里有些微醺,也许是模糊,   是呀,我跟她也是玩儿,怎么搞得反被她三言两语牵制着……   雁落恢复些冷淡,轻轻摩挲她手指头上的水泡儿,“吃苦了……”   冬灰摇摇头,“挺有趣,你不知道手指头上的一些秘密吧。你看我这块儿有个泡儿,却好像把无名指和小指头间突出了一小块肉,这恰恰是康复力强、免疫力强的征兆。”   雁落心一下又热了起来,低笑,“胡说八道,你听谁说这里突出来一块肉就是康复力强、免疫力强,就会瞎编……”   小姑娘咯咯笑,“谁说我编的,黄帝内经里说的,我看看你……”她把他的手捞起来,“你看你中指和无名指间有突出的一小块肉,这说明肾气旺……”雁落被她嘴甜的……又来了劲儿,“好啊,你用这来勾我……”   愣是黏了一个多小时。   冬灰推开车门要下车时,雁落又捉住了她手腕,“乖乖,在里头别什么都撑着,你知道江正是我的人,有啥不好都跟他说说。我会转告什怏让他来看你。”   冬灰乖巧点头,“谢谢。”   车门一直也没合上,   雁落侧坐在车里,   军装虽是都扣好的,却领口的扣子还是开着,一身艳气。   望着冬灰被领着走远不见才靠回椅背轻轻出一口气。   元智上车来,   雁落懒懒地问,“都交代好了?”   “交代好了,正好她这次表现的确实好,相信找些由头给她调整一下食宿都是可行的。”   雁落靠着歪头看了眼车外,她拐弯不见的地方……“她瘦了,别说,我是真心疼……”   少首确实短暂返京了。   萧小步其实也没在并州停留多久,   他七哥一个电话把他也召回了京,   小步知道他这趟来并州洪桥瞒不住七哥的。   关漫这套“空中四合院”极尽奢华。北房、南座、东西厢齐备,在前院和内院之间还有垂花门,雕梁画栋,中庭里铺设了浮土,用以栽种象征“金玉满堂”的玉兰和海棠,东南角设置的水池,可以养锦鲤金鱼,也暗合风水。   关漫正在喂金鱼,   回头看一眼走进来的八弟,   “哟,钦差回来了。” ☆、4.42   小步过来也逗逗鱼,“真俊。”往里丢点小食儿,大团鹅头红蜂拥过来夺食,甚是美妙。   关漫拿住弟弟的手腕,“你要把我这一池子鱼吃撑死啊。”丢到一旁,   小步拍拍手。笑,“七哥,这些鱼还有顾婷宝贝?鱼撑死了还能换,顾婷丢了可就找不来第二个了。”   关漫真正幽艳贵公子,管家递过来手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弯唇,“天下哪有丢了就再没有的,何况女人。你也是操些没用的心。”   小步知道他嘴硬,不跟他犟这个嘴,往摇椅上一靠。“好了,你别当我这事儿为你就好了,好奇,好奇总可以吧,萧雁落怎么就看上你的顾婷了?结果,”小步摇啊摇,“看不透呀。他是掩饰得太好呢,还是……”   关漫已经注视着他,小步知道七哥听进去了,坐直身子,正色,“真的。七哥,我不会漏掉任何迹象,他不像装,根本不认识顾婷的。我觉得这事儿里头是有蹊跷。”   关漫也在一旁的小藤椅坐下,亲自泡茶,   “什么蹊跷,他看上谁尽管去捞,这方面再大的事儿也不是事儿。”微笑,   小步瞧着他,“我还真看不懂你了,是真在乎她还是一直就是玩儿……算了算了。我也不操这心了,不过这次去也有乐事儿,那里头关的个小姑娘劳动改造折盒子,神了!手脚太麻利,折的也漂亮。”   关漫听了,视线从泡茶看他一眼,   “怎么看得着这些。”   “咳,还不是翻着花儿的显摆业绩,牢里头么,培养出这么个劳动能手也是亮点。”   “漂亮么,”   “谁?”   “你说的这小姑娘,”   “模样倒谈不上漂亮。干净,再一个,年纪是小,看上去十八有没有?”   关漫沉默不说话了,   专心泡茶,   几道功夫下来,盛到小步跟前的,清隽四溢。   他自己也端起小茶杯喝了一口,   “我也去看看吧。”   “啥?”小步真没料到他来这一句,   “去看看那小姑娘。”关漫又喝了一口茶,   小步放下茶杯,笑得可暧昧,“七哥,你想去瞧瞧顾婷就直说,何必捞这个弯儿呀……”   绝对叫洪桥监狱措手不及!   可说前脚送走少首八爷,后脚就迎来七爷八爷……看看,就这八爷中间串的巧儿,我这监狱有啥叫他“恋恋不舍”呀……   你说江正能不把心揪嗓子眼儿么,   怕什么来什么,   两位爷来的低调,八爷的说法,最近京里也在搞“老手艺宣传”,这小姑娘一双手机灵,如果借来拍个宣传片也未尝不可,七爷盯着这事儿,亲自过来看看可行不可行。   人,不能不叫去跟前呐,只有把冬灰领出来了。   再次看见孟冬灰,小步竟是另一番感受,   许是她把长发放下来了,低梳一个马尾,   还有,她是两手戴着铐子走进来的。   着实强烈的反差,   她低着头,觉着,如此年幼,会犯下啥样的罪过呀……   孟冬灰在桌子对面站着,   始终垂着头,两手拷前,站得却笔直,是军姿的底子。   关漫微歪头,   “犯的是什么事儿呀,”   江正亲自答,“窃题作弊。”   这倒是关漫小步都没想到的,“判了几年,”   “两年。”   “两年也算重的了,哪个学校,什么考试?”小步紧着问,   江正照章答“我们只是收监,这些细节确实不大清楚。”   “让她自己说呀……”   “算了,不是看手艺么。”关漫拦住了弟弟继续问,看一眼女孩子手上的手铐,“解了吧。”   又是江正亲自给她卸了手铐,   桌上早已放了半打还没展开的包装盒,   “开始吧。”关漫淡淡说,   孟冬灰走前两步,   蛮憨直,   左手拿过来双手就灵活叠折起来,   小姑娘真认真,   晕黄的灯光下,   距离这么近,   他们看得见她红红的小嘴,长长的眼睫毛,俏丽的小鼻子,   是的,不是顶漂亮,   但是看着容易着迷,女孩儿神态很美,明明很纯,却有一种把人拽着往下坠的堕落感……   折着折着,因为动作快,她的一部分低扎的马尾长发撩到了前边儿……女孩儿头发真好,又黑又蓬,尾端的自然卷,撩到前边儿竟是一种无敌的风情!加上她也是习惯性一扒,像小孩子嫌碍事儿不耐烦了些,但是,极致的小女儿态,说不出的软糯人心……   最后,盒子几分钟之内全部折好,她的长发还是滑到了身前,最后她这一扒,人是抬起了头,却是往墙上看……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忙急低下了头。   “看什么呢,”小步竟然不自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了,   又是江正代答,“哦,他们在车间包装都是计时算成绩,墙上都挂着钟。”   小步微笑,“放心,你这次如果算成绩一定也很好。”竟是轻言细语的安慰。   江正上前重新给她戴上了手铐,着人领出去了。   江正亲自送两位爷出来,   挥别,看着他们的车远行,大门合上后,江正侧头就往自己的办公室疾走,头上渗得全是汗!   而车里,小步还在笑他哥,“人都来了也不真去看看?真不惦记……”   关漫却是翘着腿扭头看着窗外,   “小步,明儿跟赵祺说一声,就说,我这老手艺的项目着实需要这个孩子,把她转京里来吧。”   小步靠着的真的一下坐直身扭头瞧他,“你什么意思!”   关漫回头看他一眼,浅笑起来,“激动个什么,不会真一见钟情吧。”   小步摆手“什么话儿!我就觉着你这神神叨叨的……”渐渐眯起眼,“七哥,打什么主意呢。”   关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要说主意,真还不是好主意。你觉着三哥跟这洪桥监狱瓜葛着,真是为顾婷?”   小步眉心一蹙,   “你的意思是,这女孩儿才是他看中的!”   关漫浅笑不落,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人先提来京里看看呗。”   (本文确实是长线作战,谢谢大人们支持捧场,月底了,还有小钻给冬灰么,嘿嘿。) ☆、4.43   关漫着实性情有些阴狠,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其一的。他当然也拿不准这小姑娘到底是不是萧雁落的目标,却,一不查二不究地直接就要提人走。错了,就算了,也没损失。万一对了呢……   于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京里就来了人,一切理由、手续正当完备,要提走孟冬灰。   江正确实着急,   倒不是他没有警觉性,前儿也提到,送走二位爷侧身江正就跟元智联络了。可是,见了鬼,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肯定不是真见了鬼。不过凑了个太巧,   也就雁落短暂抵京这一小会儿,陇西平城发生了重大矿难事故,少首马不停歇赶去了那里。当时,当地又出现了暴雨这样的极端天气,通讯一度中断。江正当然联系不上元智。   可想,江正有多着急。还是几小时后新闻里报道了平城矿难的情况,他才知道少首如今在陇西。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江正还是随机应变做了些准备的,他把孟冬灰紧急安排进了医务室,造成突发风寒的“现状”,起码。不管来了什么变故,人病了,都能拖延一阵……   江正一夜未合眼,   除了联系元智,还得安排冬灰,   他在京里呆的时间也不短,知道老七萧关漫是个狠角色,他突然造访,一来就是要看孟冬灰“演示”,走时越平静越是说明事大,   果不出江正所料。   第二日一早,京里就来人了。   江正还是挺镇定的,人家手续齐全的情况下,你实在没理由不放人。这里就显出他“早做准备”的重要性了,“孟冬灰昨夜发高烧,还有半日的针,您们可否等等。让她身体状况稳稳,您们再带走。”   人,来提的京差在医务室也看了,   小姑娘睡着了,脸色看上去是不好。   同意了。   就在医务室外等。   江正昨晚就交代了孟冬灰,“可能明天有人来要带你走,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明天尽量拖延,你也配合一下。”冬灰知道他是雁落的人,自然信任。江正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真不得已要走,我这有个追踪器你看放哪儿藏着,鞋里吧……”孟冬灰也不明白为何要搞得这般凶险一样。江正却完全是尽责,他怕冬灰这一走,被藏哪儿了……   简直是焦心,   江正依旧不停拨打元智的电话,终于在快十点的时候拨通了。   汇报完情况,元智那头声音很低,“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一会儿就会有人去接应。”江正这才放下一颗心。却,他都想不到,接下来,会闹得那样大……   可想而知,雁落该有多恼火!   雁落在救援指挥前沿第一线,一夜操劳,又乍一听这消息,浑身毛都一炸的感觉!   暴雨过后的陇西潮湿、幽闷,本就憋得人不舒服,   老七还这么好像丝毫不给人喘息地伸手过来抠他的心!……   雁落松了松领口第一颗扣子,眉头锁得紧,   忽然回头问元智,“本来给冬灰准备的‘特殊牢房’,那天去看,里面关着一个女人是吧。”   元智点头,“是。”因之后策略变了,安排错“特殊牢房”的事儿也就没再往下追究,再关着谁自然也就不关心了。   “问问江正,关的谁。”   瞧瞧,   所以说,萧家的这些爷们儿呀,谁比谁弱?彼此间太熟悉,真斗起来,才叫惨烈……   元智放下电话,   “真还想不到,那天竟没认出来,是顾婷。”   “顾婷?”   名字熟悉,人模样倒真没记住。老七的心尖儿红粉嘛,难怪老八这次非要跟来,现在老七又亲自出马……只是,怎么就注意到冬灰了呢?……雁落这会儿上火,把这些原因细想先搁置一旁了,当务之急,可不能叫他们把孟冬灰带走!   雁落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元智,眼里的冷厉丝毫不掩,   “烧了顾婷那间牢房,叫江正明着告诉来提的那些人,顾婷出事了。正好,有火警,监狱方应该进入警备状态,这时候,任何人是不能进出的。戒备一天,我晚上就到了。”   “好。”元智再次拨通了江正的电话。   ……   许是线路改造不规范,   这间“特殊牢房”是前任指导员张宏光仓促备下的,外观舒适,里层装修到底匆忙,一些线路改路可能存在不规范。总之,快午时的时候竟然突然短路起火!   一时,整座洪桥监狱警铃大作!!监狱立即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还好,查看火情,只烧着了牢房天花板,顾婷也被及时救出,人无大碍,不过出来时呛了些浓烟,人也被送来了医务室。   江正看起来的着急比对之前准备提走的孟冬灰强烈多了!   京差见他这忙进忙出的,都不禁好奇问了句,“这谁呀,您还供了个祖宗不成。”   就见江正额头一脑门汗,轻轻摇头,小声儿,“不瞒您们说,真是个小祖宗,听说是七爷的……”算是把雷抛出去了,就等着什么时候炸了!   监狱牢房走了水,这是事实,   凡监狱有火情,必须进入戒备禁行状态,也是铁板的规定!   京差们实在无话可说,   但是,这一戒严就得等上一天!……必须要上报申请通行许可呀……江正暗自瞧着,终于,京差开始打电话请示上级了,江正松了口气。   这下好,   提孟冬灰来京是司法部党萎的赵祺昨夜亲口下的指令,   问题肯定也及时反映到他跟前来,   这一听,赵祺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八爷为何忽然从洪桥提一个叫孟冬灰的出来,他是摸不着头脑,   但是,顾婷!他可知道这位的来头:不就是第一次八爷为了她打招呼要“暗地照顾”,结果事儿办砸还挨了骂的那位?!   什么?!牢房烧了?!   赵祺赶紧问伤的如何,   传来的话儿,没受伤,就是吸入了浓烟……   这也片刻不敢耽搁呀,   赵祺立即打通了萧小步的电话,如实汇报,   你知道,赵祺有多心惊!   因为,   那头,萧小步听后第一句嚷出来的话儿就是,   “好你个萧雁落!真是你的女人啊!要提她来京,你慌得竟这般无所不顾,七哥的女人你都要烧死啊!” ☆、4.44   一路上,关漫一语不发。小步知道七哥心里着急。   可是,   真到了洪桥,   七哥的举动叫小步又实在不解!   小小的医务室里,人已经站得够多了,七爷八爷突然驾临。且一看就是风尘仆仆兼程赶来……   “关漫!”   顾婷都站起了身,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脸上甚至有些激动……   却,   关漫只是淡看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说,   像并不认识地转过头来……更集中的注意力落在了另一头病床上还吊着点滴的孟冬灰身上!   冬灰戴着口罩,   长发扎着的马尾因着久躺已有些散乱,   那双眼睛,明显带着惊怯……人太多了。而且,随着关漫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基本上,所有目光集聚而来的重压……本来孟冬灰就心虚,她哪里有病,她即将被一些陌生人带走不知去往何方,小姑娘害怕呀……   “七哥!”   小步都没料到关漫接下来会这样,   他走了过去,   关漫脸上带着温和。甚至,温柔,   他两手撑在了床边,“别怕,这里人多,环境也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好一点条件的地方修养。”说着,所有人都震惊了!他竟然打横抱起了女孩儿,吊瓶牵制着女孩儿的手,关漫喊了声弟弟,“小步,来把吊瓶扶着。”   小步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走过来,取下了吊瓶,举着拿在手上。   如此一来,   简直惊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两位爷,千里迢迢赶来。   竟是为如此小心呵护带一个女犯走……   江正心像猫抓,无论如何,他得做最后的努力!   江正力持镇定,上前,   “七帅,哪儿劳烦您这样辛苦,我来吧。再说她还有些手续要办……”   关漫微笑着,明显避了下江正要抬起的手,“什么手续,现在就去办。还是快些吧,既然她正病着,还是少受些折腾好。”说完,看了眼怀里的女孩儿。孟冬灰紧紧闭着双眼,她的害怕像只柔弱的小兔子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瑟缩着,口罩已摘下,几缕发丝覆在了嘴边,更添几抹孩子一样的无助。一旁举瓶的小步看她紧张成这样,都想出声安慰几句……   江正心想,实在拦不住了,只惟愿少首快些赶来……   事实却是,   关漫嘴里说“快”,但似乎并不着急,   转狱手续,京差们规规矩矩地办,他也等得起,可就是抱着女孩儿不离手。有需要女孩儿签字的,他坐下来,叫女孩儿坐他腿上,紧搂着,看她签。而一旁小步也稍弯腰,一手背后,一手举瓶,看着女孩儿写出了自己的名,孟-冬-灰……   女孩儿的字非常漂亮,   她俯身写字的模样也可爱,   像旁边有人督促的,握笔的姿势,不由自主直起的腰……这是有严格的家教,从小就被人严加教导出来的……   随着她写字时腰直起来,关漫抱着的手收紧些,略歪头看她写字,她的发挨在了他的脸上,一种很迷人的幼香……   也就在这桌边签字的一刻,   雁落走进来了。   同样风尘仆仆,   该说少首面容更疲累些,毕竟,他是从陇西灾区直接赶来!   这下,   更叫人不敢想眼前的局面到底怎么回事了!   或许,心里其实都明白,但是,还是有点不相信这种事今儿会这么直白地摊到台面上来!……   看看少首的脸色吧,   疲累并未掩饰他见到孟冬灰坐在关漫腿上、被他牢牢抱着的眉心惊怒一刺!   虽然只一瞬,   却多少还是叫人窥见,少首有多么恼怒、不能容忍……   雁落心里明白,老七故意这么抱着她,就是为了激怒自己,   居心叵测呀,   签什么字,真要把人带走,他比自己早来这么长时间,虚头巴脑作给谁看,直接提人走就是!   无非,磨蹭到这个时候,就是等着自己来,   等着叫我看到这一幕……   老七这是在试,   试我对孟冬灰到底在乎几何,为她,我会做到什么程度……   理智告诉雁落,   明知是激将,就别往坑里跳,   最能反败为胜的就是,微笑上前,“关漫,前儿和小步来这块,还真没注意到顾婷关在这里,怎么就失火了呢,我一听这消息真挂心呢,过来看看,正好你在这儿,顾婷也一起带回京里好好调养吧。这里再好好修缮修缮,过几天再把她接来,这次,定不能再叫她受委屈了。”   然后,好好去安慰安慰顾婷。同时还得重重“责备”江正,这么重要的人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掀底就掀干脆,把你给你女人“搞特权”彻底掀在明处!   却,   曾经轻而易举且不用多想就能如此干脆“回敬”过去的举动,   雁落这时候怎么也没那心思再去虚以委蛇!   做不到!   本来心里就躁,冬灰就这么被他们掀到了台面上来,他一直算多么小心珍藏的人儿啊……而且,冬灰一定吓坏了吧……   再加上,眼前一幕真的强烈刺激着雁落!   刚儿他踏进来看过去的第一眼,关漫抱着她腰的手有多紧,挨着她的发……萧关漫,你做戏也太认真了!   还加上,   听闻身后来人,   冬灰猛然地回头……小姑娘那稍乱的发丝,掩映着的,她那惊怕的眼神……见到他后,迅速染上的,依赖……冬灰眼睛里有小手,要他抱,要他抱……   就这念头转换间,   雁落哪还管得了什么“有效反击回敬”什么顾婷谁谁谁能咋样甩老七一脸子!   他一心就想把冬灰抱过来,曝了就曝了,他现在就带她走!还什么立功不立功,顺什么自然不自然,这种情况下,冬灰宝宝也轴不起来了吧……   这一想,更是下定了决心,   雁落走到关漫跟前,   两手抬起,   “冬灰。”   你知道,冬灰这时候就是个害怕的小姑娘,她只熟悉雁落,自然急于投入他的庇护之下……冬灰像幼儿,张手仰头就要搂雁落俯下来的脖子,那眼里的急切与依赖哦……冬灰这时候的脸庞太真纯了,小孩子如何,她就是如何,任何女人这时候可能还会装一下,冬灰一点不掩饰,她害怕,她急,她只要熟悉的雁落!……   可想,雁落这一刻心都被她抠碎了,   甚至,一旁的小步心都不由紧了下,冬灰太坦白了,她的撒娇也太坦白了……   关漫,   她要抱雁落,两手都抬了起来,   因为急切地仰起了头,原来挨着他的发丝也全滑落了下去,   她要别人抱,自然有挣脱,腰那儿在扭,包括坐着的屁鼓也张劲儿要离开……   关漫,   不由自主确实更用了劲儿,更抱紧了些,   像有种犟,   就不松手……   冬灰抱住雁落的脖子了,   雁落挨着她的脸,两手一收就要用力把她抽起来,   但是,关漫不松手啊,   这一幕,你知道多少叫人不好直视,甚至脸红,   三位这样的爷,   好似揪成一坨,   她搂着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的腰,   他还举着连着她左手点滴的瓶子……   更看不下去的出现了,   冬灰急啊,他怎么不放手,冬灰开始稍显剧烈地挣扎了,她抱着雁落的脖子急的像要哭了,   雁落低声吼了句,“非要闹得没脸了是吧。”   关漫松了手,   雁落完全将冬灰抱了起来,小姑娘多么自然地两腿环住了他的腰,雁落抬起一手不住摸她的头,“好了好了,没事了,”小姑娘埋首在他颈窝儿里,长发又垂了下来,完全把她的脸庞遮住了……   元智疾走过来接过了小步手里的吊瓶,   小步冷眼看他一眼,也松了手。   关漫还那么两腿分开如刚儿抱着她的模样坐椅子上,两手放膝盖上,   怀里空空如也。   关漫微笑,“三哥,今儿定是要由我带她回京的,转狱手续是我办的,我得负责到底。”   (谢谢大家投小钻给冬灰,嘿嘿。) ☆、4.45   雁落抱着孟冬灰转过身来,淡淡看向坐着的弟弟,“今儿,你还想叫我走不出去不成。”   关漫慢慢起身,“谁敢拦您,可她必须搁这儿按程序走。”   雁落哼笑。抱着冬灰直往外走去,   却,   老七这次着实逮着空儿叫他不好过啊,   准备得真齐全!   这是并州哪儿来的兵?雁落心里盘算了下,并州州首钟允是大哥萧西的老上级,这老爷子圆滑着呢,即使私下偏着老大,面儿上也个个讨好,他不会来蹚这趟浑水。   别看阶下停靠的这几辆军车,挂的并州司法厅的军警牌。具体出处儿可说不准。雁落此时若凭着洪桥的狱警跟他们去硬闯,老七到时候可会占着理儿说话了:调这些不知所出的兵来,他可以这样解释,洪桥监狱遇火警全天戒严,并州司法厅协调某某某部对来增援加强安保。一旦雁落领着狱警硬闯了,这些外援军警对其阻拦,就是百分百的执行公务。全天戒严,任何无正当手续出入的案犯都属越狱!   雁落当然也清楚,   萧关漫调这些兵来,终究还是为了逼他出“少首急行令”。   是的,   雁落是少首,必定有特权。“少首急行令”就是其一:紧急情状下,他出此令,畅通无阻!   但是,   特权意味着更多的“监督审视”!   一旦他今日动用了“少首急行令”,接下来的程序将是繁复的,   首先,他必须到元首跟前面述动用此令的前情后果。这是急令,畅通无阻,代表他可以进出任何禁地,可想,动用时该要多么慎重。   然后。他还得接受军萎审查核实,来衡量这次急令是否运用恰当,如果滥用了,少首就是渎职!   当然,元首的认定绝对高于军萎核实,元首拥有至高无上的帝权!也就是说,军萎的这第二层认定还是要看元首的意思。所以,老七根本的目的,还是想叫他这次在老爷子跟前没了颜面,为了个女人,失了分寸。老爷子就算对外能保住他的少首权威,私下必定也是要痛骂一顿。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少首,每次挨骂,于他的某些兄弟而言,就是大快人心……   站在阶上的雁落,   大权在握,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一日他父亲的帝权之剑悬在他头上,他就没有一日的恣意从容。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他,且,大多不怀好意。父亲又善用制衡之术,如今,他这些兄弟们一个比一个彪悍,难道没有父亲着意不着意地推波助澜?雁落心凉,十岁,好像这位帝王就选中了接班人,无上的光环套在了自己头上。雁落觉得自己更像一个靶子,父亲其实还在选,这就是一场弱肉强食的角逐,父亲一手导演,一手掌控拨弄筛选……   雁落歪头更紧挨了挨怀里冬灰的脸庞,眼睛里,却一丝温度都没有。   少首回了头,   重新走进来,   一眼未看他的弟弟们,   而是问江正,“她的牢房在哪里。”   江正忙手一比,前方带路。   小步看着他抱着女孩儿往里走去,元智后面跟着始终举着那只吊瓶,“这就妥协了?”   关漫两手背后,扭头瞧着,唇边始终带着浅笑,没说话。   这事儿竟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少首抱着孟冬灰坐在她的牢房小铁床上,   吊针打完,拔了针头,雁落也没放下她来,抱孩子一样斜抱着,低头在她耳朵边儿小声说话,“乖乖,睡一下,醒了,我们就走了。”   冬灰两手揪抓着他的军装前襟,“完了。”   雁落低笑,扒开她发丝捧住她的脸庞不住亲吻,“什么完了,你这不好好儿的,我绝对不会再把你一人丢在这儿。”   冬灰合着眼,眉心紧蹙,嘟囔“就是完了,我不能安生坐牢了。”   雁落都禁不住咬唇,她又开始轴。可还是安慰,“定叫你把这两年牢坐穿好不好,小嘎巴子,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是呀,你说她在坚持什么,   无非不就是,这是,舅舅的决定。   舅舅还要不要她是一回事,   她坚不坚持听舅舅的话是她的事,   孟冬灰只要坚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外头,   小步在七哥身边也坐了下来,   “看来这是要耗,他等着戒严过去吧,我猜,这会儿京里司法部也在运作着,到了晚上,戒严时限一过,他可得大摇大摆抱着人名正言顺走了。”   关漫一直瞧着往牢房而去的走廊,   “三哥这次确实……挺用心,就算他今儿一条规不犯,本身前方灾情未安置完,他却在这儿耗了一天……牺牲也不小呀。”   “我就不明白,既然这么宝贝,坐什么牢呀,舍得搁这儿吃苦?她可不比顾婷,那是真住在普通牢狱,条件糟糕得很呐……”   关漫这才扭头看向弟弟,   “上次你说是王继真亲口嘱咐得这么安置顾婷?”   “是呀,所以我以为是老三对顾婷有意思……”突然住了口,一股子恍然大悟涌上来,“你的意思是,老三那边也搞错了?其实,王继真打招呼的根本就是这一位!”   关漫微笑,再次看向走廊那头,“可不就是这样,阴错阳差,竟牵出这么些事儿……不过,还是有一点叫人看不懂,他明知弄错了,眼看着这宝贝疙瘩吃苦,怎么之后不调整调整呢……”   小步不禁接嘴,   “是呀,你不知道普通犯人那吃住……你再看看她那叠盒子手指头磨出来的水泡儿……”口气里竟然带些心疼。   都沉默了,似乎都在想原因,   过了会儿,   小步笑起来问,“七哥,来了真不去见见?顾婷这次确实受委屈了。”   关漫慢慢直起身淡淡拂了拂膝盖头,此时神情可没刚儿想原因那么认真,   “小步,牢是她自己要做的,苦,也该她自己去吃,你就甭操些冤枉心,也别拉着我非得搅合这些没意思的事儿。”   小步抬手摆摆,“好好,我多管闲事了。咳,我可没你们这么心大,要是我有心疙瘩手指头磨出那么大的泡儿,老子早跟这一监狱的拼命了,他们不心疼,老子心疼!”   关漫看他一眼,还是扭头看向走廊那头,   要没看错,小姑娘手指头上的泡儿是磨出来不少,小孩子细皮嫩肉的,这以后磨成茧,多不好看呀…… ☆、4.46   如此僵持的结局似乎预见得到:萧雁落“抱得美人归”,颜面到底还是有损,前方如此重大灾情,他在后方护小情儿。   难怪下面萧关漫也不动作了,目的已达到,三哥丢了脸。必定也失了些人心吧……   双方都没想,事儿的转折,悄然无息,来的这么猛!   先将视线暂转并州州府,   洪桥的事儿闹这么大怎么可能传不到州首钟允耳朵里呢。   也确如萧雁落所想,这老狐狸知道了也装耳聋,绝不搅这局。   老州首还在家悠哉听戏呢,   幕僚庞清略显忧虑,“三位爷都在咱并州僵着呢,您真不去瞧瞧?”   老爷子发福的身子靠在摇椅上。跟着点子微晃脑袋,“瞧什么,都不是善茬儿,去了能讨着什么好儿?让他们闹。这一个个,都把人往我并州塞,不就是瞧准我是个睁眼瞎么,他们也是各个儿最不把大爷放在眼里。闹吧,总有分出胜负的时候。”   庞清沉口气,“大爷也是上次被少首栽弄得一蹶不振了,要我说,趁这次咱们就该帮衬着老七,杀杀萧雁落的士气。”   老爷子睨他一眼。笑笑,“你打量老七就是好相与的?老七为老六,老六老六,担着多大的贤名儿啊,朝里不说三中有二是他的人,至少也一半看他的脸色。老七是钱篓子,老八是猛将,如今看,可能老九都向着他,这是如日中天呐。可,你就敢肯定天上那位相中的就是他?我们这位元首最会玩掣肘。天威难测,老三他一直保,犯多大的事儿都是保,看看上次大爷那件事还不清楚么,咱大爷怄的是这件事的气么,元首不公啊。十岁就定下来的人,栽培这么久。纵是老六再德才兼备,元首眼里,恐怕还是老三的磨砺石一枚。所以,愈是红,愈是沾不得边呐。你以为这朝上朝下谁是谁的人,元首心里没有数?我并州和大爷共荣辱,这事儿既然跟大爷没一点关系,我搅合进去,岂不叫元首质疑我的为人?他您儿现在只怕就指望我隔岸观虎斗呢。”   庞清点头,“说是这个理,想想还是不甘心,都觉得我并州好脾气呀。”   老钟再次合眼,“现在好脾气是好事,要不,沦到蒋仲敏那个境地,值么……”   正说着,   钟允上高中住校的小闺女放学回来,这是老钟老来得子的心疙瘩,进进出出都是大大咧咧,   “爸,山下面停着两辆车怎么不上来?”边拿起水壶倒水喝,   钟允从摇椅上坐起了身,一边招呼幺闺女喝水慢点,一边轻蹙起眉头,“哪儿看得车,”   “就山脚边儿上,我骑自行车上来,他们把自行车道儿都拦了。我觉着车里坐着人,装神弄鬼,门关得严严实实……”小丫头不在意地继续喝水。   钟允看一眼庞清,庞清出去准备查实。   哪知庞清才走到书房门口,   管家老纪跑上来,   “?长,来了贵客!”   而此时小丫头喝水也瞟到了窗户下,忙叫,“就是他们!上来了呀……”   的的确确的贵客!   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元首办的第一书记章程礼亲自到访!   “哎哟,章书记,您这来了,也不招呼一声,我去亲迎呐。”老钟迎上去,特别殷勤。   章程礼伸出手与他握住,带着微笑,却止步于厅廊,并未随其走进府邸的意思,   “钟州客气了,这次来确实有紧急事务,就不耽搁时间了,您现在是否移步带我去一趟洪桥监狱,您恐怕已经知道那里面的情形了,我贸然去,”停顿了一下,“可能还真不能马上进去,只有劳烦您出面引个路。”   “好好,您稍等,我上去换件衣裳就下来。”   “您请便。”   钟允上楼来,庞清展开军装外套为他穿上,“看来元首也是得了信儿啊,这事儿是闹得真大了。”   钟允扣着衣扣眉心蹙得紧却轻轻摇摇头,“不像,不像要闹大的样子。听章程礼的口气,他也不是走程序来介入这件事的,估计还是想避嫌,要不,不会找我头上来让我领着进去。至于,他为什么等到现在才上来……”钟允回头看了下钟,“洪桥的解戒严时间要到了吧!”   “是,还有一个小时。”   果然,   路上,章程礼请求钟允援手的几件事,都是“大事化小”的迹象,   钟允亲自下令,撤了外围貌似司法厅进驻洪桥维稳的“援兵”,   同时解了洪桥的戒严,   钟允抵达后,首先亲自独往洪桥里来,见过关漫小步,可也没有深入打招呼,更像是行使州首权力,把自己并州的官员全撤走了,对,清场。   关漫小步自是玩味儿,这点上,他们确实和雁落一个想法,以为这只并州老狐狸会一直看热闹到底呢。   洪桥恢复秩序,一切如常。只除了,还抱着冬灰坐在牢房里的雁落,以及,站在外,守着,也开始像看热闹的老七老八。   你知道,一个小时以后,看见章程礼竟然走进来,关漫和小步还是挺有一意外的,   章程礼仅带着一个随从,   这人也叫人吃惊,是元首身边最常跟随的贴身近卫万苑。   章程礼走向关漫小步,“七帅,八帅,辛苦了。”   关漫两手背后,有礼一点头,“章书记才辛苦了,这趟儿竟然亲自叫您来,可见惊动不小。”   章程礼也带着谦正的微笑,“那我也就不掖藏了,元首希望您二位先行离开,这件事,再往后,也就不牵扯了。”   “这说的什么话儿,我们也是正当来提人。元首的注意力要真瞟见了这件事,不能偏心这么在明处吧,我们才是合法合理,结果,又是袒护着只为他擦屁股,把我们又给委屈了……”   “小步,算了。”关漫忽然截住了弟弟的不满,小步自然还是不依,“怎么,还说不得了,你看看这做的,清的一点痕迹都没了,敢情三哥到底是少首,指哪儿往哪儿,那是没人拦得住的。”关漫也没再跟章程礼说一句话,放下背着的手往外走了,他也不拦弟弟的话,让他说,老八声音大,人走是走,难听的话不避讳,那是要说给人听的……   章程礼直到看着二位爷离开,才扭头朝更里的牢房走去。   这时候,连钟允都不得跟随。 ☆、4.47   “七哥,你看!”   关漫和小步当然没走,怎么样也要看个结果吧。   结果,这个结果还是挺叫人意外!   坐车里隐在拐角的关漫和小步看见……竟是万苑抱着孟冬灰出来的!好像,小姑娘是晕过去了?裹在军大衣里,章程礼亲自护着开了车门,万苑小心放进后座。两辆黑色小轿驰离,隐入如墨的夜色中……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   萧雁落才走出来,   距离远着实看不清他面目神色如何。可关漫和小步就是能感受到他们三哥那种不见底的悲沉……压抑,是的,十分压抑……   “这,什么意思?”   小步实在搞不懂了!   莫说小步,关漫都陷入沉思,   是挺看不透,   要说,章程礼这一现身,三哥能“抱走”孟冬灰也不是那么十足十地把握,为了个女人,到底三哥这次还是有些失控,元首施压、降温,带走这个女孩儿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首先你要看到的是,来的是章程礼和万苑!这都不是轻易会被派出来的人。   再。   抱出来的呀!人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万苑小心翼翼抱出来的呀!   不可想象,   一切看上去,章程礼和万苑这来一趟,除了解洪桥监狱他哥叄儿这结,另一个主要目的,带走孟冬灰!带走的,又这么不一般……   “她到底是谁,”   小步问出的这句才是关键,   关漫刚想出声“查查不就知道了……”他的手机响了。   一看,   关漫更是眉心一蹙,   元首的侍卫官重路,   “七帅,元首请您和八帅立即入宫面见。”   关漫不紧不慢,“可我们还在并州,”   重路声音很恭敬,“知道,稍后会有一架直升机飞抵洪桥监狱,接您们过来。”   “嗯。”关漫垂眼挂了电话。   “怎么了?”小步忙问,   “老爷子召见,现在。直升机马上过来。”   小步微弯下腰,两手肘撑膝盖上看向车窗外,也是轻声说,“看来,这孟冬灰确实有来头,老爷子这般重视……他这是知道我们不得走,逼也要逼回去,不叫你们继续往下究啊……”   关漫也扭头看向车窗外,淡淡说,“回去看看再说吧。”   好咧,   没有你“看看再说”的事儿,   元首见两个儿子也没说绕多大弯儿,   关漫和小步见到父亲时,已近深夜,   元首就在卧房见了两个儿子,   显然。他也没说因着要等他二人来见就一直不休息,该睡还是睡下了,人来了,元首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披着外套。   “回来了。”   两个儿子恭敬站着。“是。”   元首看了他二人一会儿,   确实不绕弯,直接下令,   “今天这事到此为止,我明着跟你们说,孟冬灰,你们谁也别再去沾她的边儿。我也把丑话说到前头,谁,要是再往下究,我不客气。”   关漫和小步是心惊的!   小步还是忍不住出了口,“那三哥和她!……”   “没有什么她不她,雁落也是一样。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床上的王者并未见动气,但是,语气已经够沉,足以说明态度肃整坚决。   “知道了。”   只能遵命。   出来,   小步也一直不说话了,   反倒是关漫看了他会儿,微笑地手搭上弟弟的肩头收了收,“真上心了?”   “什么上不上心,”小步扭头睨一眼他。“无非就是人为这么一搞,还非把人的好奇心撩起来了。七哥,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她是谁。”   关漫又拍了拍,“慢慢来,总有搞清楚的一天,何必撞老爷子下通牒的这几天刀儿口上呢。不急。”   小步也笑起来,“也是,这么个大活人,老爷子还真一下子能把她变没了不成……”   嘿嘿,   嘿嘿。   怎么说的,   一语成真呐!   帝王出手,   只要他有心,   真还能将一个大活人变没了!!   小步简直懊恼,   就是惮忌着不冲老爷子的枪口。忍着,放了一两天,   第三天,再去找“孟冬灰”……看来元首确实下大力气“封存”这个人了,   孟冬灰,可说销户了。   世上,再没有任何关于“孟冬灰”的任何资料!   她成了一个“禁口”,   官方,她所有的资料全显示为“无法查询”,   当然。你堵不住人嘴,   追能追到临州,   甚至,追到她是蒋仲敏的外甥女也不是难事,   但是,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了,只会更添难解!   她是蒋仲敏的亲外甥女又如何,   从小到大,说到底,就是个寄养在蒋家的孤女,如她的名字,冬灰冬灰,冬日里稀薄浮轻的灰尘,完全不受重视,甚至,不受待见。   就算蒋仲敏的事儿叫人看不透,元首对其人态度讳莫难测,也着实犯不着牵连到他们家最不值得一提的这个小姑娘身上呀!要知道,即使蒋仲敏这会儿大牢里拘着“待查待查……”,好像无止境地“待查”下去。他的亲族家人,其实并未受多大牵连,起码,职位都还在,府邸都还在。不过蒋家全族似乎都哀默了下去,不言不语……   这样说来,一个冬灰竟成了禁忌,肯定叫人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呀……   孟冬灰消失了。   茫茫人海,竟比砂砾还轻微了。   雁落确实是揪心的。   实事求是,不能说仅凭几次鱼水之欢他就真对孟冬灰产生了多么多么深厚的感情,   但是,   无疑,这小姑娘是钉心上了。感情,还相当复杂!   心疼。她的身世,她的经历。冬灰孤凄地坐在病床上,坐在牢房里,她的长发。她指头尖儿上的水泡,比欢愉里小妖精的冬灰叫雁落还要深刻!   愧疚。如果不是为一己欲利,他考虑再周全些,关怀再小心翼翼些,冬灰。他呵护得再细致些……雁落总会这么退一万步想,我是个比她大这么多的成年男人,我和她本就起于买卖,我从她那里获得快感,她从我这里拿到钱,无可厚非,但是,叫人难过的是,她拿到了钱,享受了么?可怜的小丫头。一直在坐牢呀。钱,对她而言成了数字……想起冬灰在他怀里潮头落下来时娇娇地笑“要收费的”,雁落心里就难受,冬灰冬灰,冬起尘灰。于她,与他,都是一场空么……   当然,不可避免的,一定还有深深的疑惑!为什么独独对冬灰“收的这么严”……   那日,   章程礼转告父亲的话语,简直是令雁落震惊的强硬决绝!   “这孩子在你身边留不得,你要继续贪恋这点淫玉,前程气数,估计也就到这里了。为了她,今天你能闯狱、灾情搁置一旁渎职至此,明天,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这还只是跟她断续交往不几日,如果再任由你跟着她堕落下去……雁落,你自己该好好反省反省了,玩乐方面,从来没有人辖制过你,因为你一直很有分寸。但是这次,你过分了……”   雁落看着万苑从他怀里把冬灰抱走,   章程礼严肃转告的这番话,是当着冬灰面儿说的,   小姑娘不吭一声,始终低着头……   那时候,   雁落竟有几番鼻酸之感…… ☆、4.48   后海春晖路后巷,停靠的豪车也不少。于是,这辆暗灰林肯MKX也就显得不那么壕。   这次买车,孟冬灰是征求过什怏的意见滴,她也知道,京城盖世壕车更多,她想要个舒适的可又不能那么张扬,度,还是什怏帮她掌握比较好。   这款美式中大型豪华SUV,顶配总统版售价65.98万。什怏说。既然要满足“大”,基本上百万才舒适。不过你别看这不到70万的价,这款林肯无论从动力还是配置,都已经超越了德系百万级别的中大型豪华SUV,诸如BMW X5和奔驰GLE的近似排量型号。孟冬灰当时又是非常豪,刷了!   如今,她基本上在下城接单。因为这边是商业区,富商居多,当官的少。什怏也非常注意,但凡跟“军字头”沾边的,一律不考虑。   不过,半年了,孟冬灰没接几单生意,主要是人生地不熟,她新入的这个学校。比五炮管的更严,平常基本没可能出得来,好一点的是,周日是开放日,能随便外出。   还是个军校,   空军的,   所以校址超级偏,旁边就是西园机场。   现在,她也不叫孟冬灰了,入学籍军籍的名字叫萧十儿。注意,后面这个“儿”不是儿化音,萧-十-儿,分着读。   而且,年纪也改小了。小了两岁,十七,愣是差一年到法定成年。这点,孟冬灰有些不情愿。未成年意味着多少事她不能“光明正大”去做!……她经历过自己的“十七岁”,多少东西对她而言都是“禁止”,那种无时无刻不盼望着长一岁的急迫!……天呐,又得重复一年!   犹记那天醒来后,她就在自己现在睡的这下铺躺着,牢里对萧雁落说了一大堆貌似她是祸水的中年男人,坐在床铺对面,和蔼地看着她。   是的,他给她喝了一瓶水,自己就晕晕乎乎迷糊过去了,怎么离开牢里,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醒了,头还晕么。”他温和地说,   孟冬灰一下坐起来,到底还是戒备有怯意,   他递过来一杯牛奶,“奶粉冲的。”   冬灰一开始不接,   他抬了抬杯底。“放心,刚儿叫你睡会儿也是你才打过葡萄糖,接着就坐直升机怕你不适。”   冬灰这才还是带点瑟怯地接过了牛奶。   “冬灰,舅舅的话你还听吧。”男人突然轻声问,   冬灰咬着杯沿。终究还是点头。   男人也点点头,   “那就好。牢里发生的那些事儿跟你都没有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接下来,还是安安稳稳过你的日子就好。   你舅舅现在有他自己的一些事,一时半会儿顾不到你这里来,可他对你还是有安排,你能听话么。”   冬灰又点点头。   “嗯,这里是航空兵后勤学院,你舅舅希望你改头换面后还是在军校进修,好好读书,将来总有用处。”   还能怎么办,孟冬灰只有接受,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读几年。”   男人或许被她这种哀怨的孩子气也逗笑了,却也没给个确数儿,“先读着再说吧。叫你从一开始读,确实也没必要,从中三开始读,这里也是六年制。不过读完了还可以考国防大。”   孟冬灰低着头,明显在撇嘴。   于是,她漫长的军校生涯经过中间大半年的牢狱之灾,又给续上了。   其实也还好,   除了那些不如意的,大部分都是她过惯的,   起床,整理内务,跑操,上课。午休,上课,自习,跑操,自习。熄灯……孟冬灰又开始熬上了。   不过,刚儿也说了,有比五炮好一些的地方呀,周日全是自己的,   她和什怏又“悄然搭上”了,生意慢慢也续上了,   好像大家都经历过这道坎后,全学会更“谨慎小心”了,   孟冬灰现在“出摊儿”基本全不用真面目,更冶艳。规矩条款也更多,   什怏也换了名字、账号、电话。主要防萧雁落。还好就是,人确实玩的有范儿,没说把自己逼那么紧,真要断他的财路。什怏想,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慢慢孟冬灰在萧雁落心里也淡了,自然,他什怏也就不算什么了……   孟冬灰的奢侈生活也回来了,   目前生意虽少,可她老本儿不薄,依旧够她挥霍。   京城该吃该玩儿的,半年过去,她也都领略一遍了,   就是一样眼下还不敢轻易出手,   掷骰子这回事,   怕惹事。   什怏也奉劝她,京城到底不比临州,那是你从小到大的地方,这里,是不管你多大都显生嫩的地方。   于是。物质欲依旧发泄在吃喝穿上。   今儿出来,也没生意,就是托什怏在日本官网买的一套镶钻肚兜到了,她躲车上试试。   肚兜儿她也不少,   舅舅还亲手给她做过肚兜儿。   孟冬灰对肚兜儿的研究也不可谓不专业。   她觉得肚兜的设计才叫科学,最初就是一个菱形,上面给一剪子,成为五边形,最上面直边两角拴上一根绳子。往脖子上一套,余下三角想怎么就怎么。后来肚兜改进得美化一些,下摆圆了,再绣上鲤鱼龙门,鸳鸯戏水什么的。文化含义一出现,肚兜就“老少皆宜”了。   肚兜啊,旧称抹胸,南唐李煜就写过: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景象多可人疼。   肚兜由小孩儿身上移植女子身上。按古人描述叫“有前无后,覆乃遮肚”,这让肚兜身份倍增。其实早在先秦就有肚兜了,称之为膺;汉称之为“抱腹”,可见早先注重遮掩上部。后来侧重了下部。   要跟她聊肚兜儿,孟冬灰还能口水不绝讲一大些传说,什么“女娲伏羲兄妹创造用来遮羞”,什么“汉时独女怕鲁汉欺凌,以布缠胸,后渐成型”,什么“杨贵妃与安禄山通歼便利而发明”……咳,可惜没人跟她聊这些,一周她说话最多的,就是和同寝的学霸三女聊课程聊专业了。   进来了。孟冬灰才知道,这座空军专业学府和五炮还是有很大区别滴:   起码,   五炮进来的,大多世家子弟,那里。是身份的象征。   而,这所空后院,   扎扎实实学霸的天堂!   人家各个可都是凭真才实学考进来滴! ☆、4.49   肚兜儿很漂亮,   孟冬灰穿着却傻坐在驾驶位发起呆。   她想起舅舅给她做的那些了,   舅舅一开始给她裁剪这些,可不是为情趣,那时候她才开始发育,呵护的意思。   不可否认,孟冬灰肯定超级想舅舅,感觉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把录音拿出来听听。   现在唯一留在手上的,跟舅舅有关的,除了杨木给她录在录音笔里的这段录音,就剩舅舅专门给她配的抑艳药方了。方子太复杂。孟冬灰大致也背的下来,后来怕搞错,她又用“简笔记忆”描在了十字架链子上。   所幸药是一周一次,她转狱至并州,这件最重要的大事杨木肯定不敢马虎,又给她准备了半年的所用,缝在内衣里。如今这些药丸子,也成了寄托想念的物件了。   孟冬灰发了会儿呆,叹叹气,算发泄完,把自己又捯饬成“土学生”衰狗一样“爬”回学校。   可不土,   长头发也剪了,中分,扎个麻雀尾巴一样的小独辫子,眼镜儿一戴,跟个书呆子没分别。   军装也没以前修身,到底原来那五炮是“贵族军校”,形象还是要顾。现在这,各个都是“朴素大兵”,上下都肥肥的,笼军装里晃晃荡荡。   不过,你要说这么死板的学校没有弯弯绕……拜托,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再刻板的表象下都会蕴藏戾人的惊吓!嘿嘿,孟冬灰还没逢到罢了……不,老天开眼,绝不叫她无聊太久,立即,这不就逢上了……   今儿这周日,在外头又野一天回来的孟冬灰到了宿舍已经七点多。   同舍生,三个女孩儿,曹婧、张译语、方程全是京城妹子。   曹婧,张译语家境好些,据说都是京外附中毕业的高材生。方程条件弱些,京郊峤县的,更是学霸不可说。   平常周日。曹婧张译语都回家了,周一一大早家里的车送回学校。方程家远些,也没车相送,就跟孟冬灰一样。周日也呆学校了。   方程人很老实,学习也用功,孟冬灰面上看跟她那就是一个类型的,土不溜秋,话也少。自然而然,那俩儿就亲近些,她和方程就走得近些。是的,到哪儿,人都会不由自主按个“三六九等”群分了……   冬灰进来时,方程在她自己的书桌边开着台灯正在读书。那么厚的“哲学史”,叫孟冬灰一天坐这儿盯着读可受不了。   “吃了么,”方程抬头看她说,   冬灰点头,“吃了。我买了卤藕,一会儿你尝尝。”   孟冬灰现在确实谨慎,一切用度要符合她“家境一般”的现实。   “谢谢。我也吃过了。给你带了馒头,在碗里。”   “哦好好,晚上肚子饿了可以夹卤藕吃。”冬灰笑。她特别真诚的笑时,像个小丸子。腮帮子上还会若隐若现出一个小梨涡,憨里憨气。所以,实际她比这三姑娘都大两岁,可这么一看,竟比她们还幼小。单纯。方程总会有意无意照顾一下她,估计跟她这看相也有关,总感觉她年纪小,又外地来的,更弱势些。   “我一会儿去图书馆还书,你去么。”方程合上书问,   冬灰连点头,“去去。我得看看《史记》第三本还回来没有。”是的,她还在看“七十列传”。   两人收拾了一下,去了图书馆。   周日晚间返校的人还是不少的,也是还书高峰。所以趁这个时候谋书是最好的。   都是人,   阅读区位置全被占了。   方程借了好些书,冬灰也借了不少。   方程还有一本书没拿,两人就把书全放在一张桌子靠走廊的边边儿,方程去取书,冬灰等着。   这张桌子早被人占了,估计是去换书还是咋了,人都不在,不过一大堆书,左手边甚至还放着手机,连着耳机……有私人财物在这儿,冬灰为避嫌,特意把自己的书归置拢些,离那手机远远的,结果拢书时,往来挤着的人一撞,她的书全掉地上了,冬灰赶紧弯腰去捡。捡起来,数了下,她的书,方程的书……没错儿。才刚呼出一口气,手机的主人回来了,也是个戴眼镜儿的男孩儿,似乎看了她一眼。冬灰一直不敢看他那边儿,其实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她又没怎么样,可就是觉得不自在……   终于方程回来了,两人各自拿着各自的书返回宿舍。   聊了会儿。各自坐自己的桌边儿翻才借回来的书,   忽然方程“啊”的惊叫了一声!   冬灰赶紧回头去瞄,“怎么了?”   就见方程手边儿,   翻开跟她刚才读的“哲学史”一模一样的书。   里头,却是中空的?   俨然就是个书模样的壳子,   而书里的东西才叫孟冬灰大吃一惊!   像超薄的饼干,   里面整齐横插着五部透明爱疯!   这可是爱疯目前最先进的概念机,国内还没上市。孟冬灰可是潮孩儿,奢侈品资讯她熟悉呀,临州坐牢时她就网上翻墙看过这款手机的发布会,当时已惊为人天。此款手机具有超薄机身、透明屏幕,甚至还内建了一个微型投影仪,看上去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设备。她跟什怏还打过招呼,叫他从国外带一部回来。什怏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不理智消费”:“你说说你什么时候用?你也要有拿得出来显摆的时候呀。”孟冬灰撅嘴巴,也是,难道买个高科技就每个周日躲车里摸摸?没给她买。   而今,   这些国内难得一见的烧钱玩意儿,竟然五部联排就这么轻易伪装在书里?   这本书“贵”呀,   几万块呀……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程当然搞不清楚,   孟冬灰一想,眼睛也是一睁,   完了,拿错了!   肯定是刚才书掉地上,她捡起来,重新再归置的时候,拿混了!   冬灰也想起那个戴眼镜儿的男孩儿……   “我去我去,我知道是谁的。”冬灰把书合上,拿起就走。   额头都冒汗了,   倒不是钱的问题,   以她的手笔,丢了这些,她照十倍赔都没问题。   难的是,与人打交道,   这一看就是猫腻,   冬灰不想沾啊…… ☆、4.50   “这个,对不起,书好像拿错了……”冬灰做错事儿地嚅嗫,   男孩儿还坐在那里,一只耳朵塞着耳机,   听后,也没说多惊或者慌,不过伸手翻了下那本一样的“哲学史”。就没动作了。   孟冬灰赶紧把“假书”放桌上,拿起真书两手抱着,挺不自在,“那,那我走了。”赶紧跑了。   这事儿看上去并未见波澜,孟冬灰除了当晚心情波动了下,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哪知,它的“波澜”在十日后才发作!   才蛙跳下来。孟冬灰头发都汗湿了。   树下喝着水,看第二轮的同学开始准备。   忽然手臂被人碰了下,冬灰回头,口里还包着水,   一看呀,吞进去差点呛着!   是那位“爱疯男孩儿”。   男孩儿食指勾了勾,示意她跟着。   冬灰心慌啊,   一会儿同学们都过来休息了,这要遇上,不好。只能跟着。   男孩儿前头走,她一手拿着水瓶几步远后面跟着,才大运动量完,外套都来不及穿,穿个迷彩短袖汗衫扎在肥大的军裤里。   走到楼后一个拐角僻静处,   男孩儿转过身来,   孟冬灰还在几步远外,挺不安的样子。   “走近点吧,给你看样东西。”男孩儿淡定说。从军裤荷包里掏出手机。普通手机,那天他放桌面上听音乐的那支。   孟冬灰怯意走过来,接过了他的手机,   一个黑屏,中间一个小三角的开启键,孟冬灰按下……   眼睛猛然睁大!   简直不可置信!   非常恐惧!   视频竟是一段非常清晰的她的入厕情形,   这应该是教学楼那边的厕所,   她合上门,   腿叉开在便池两旁,   解裤子,   蹲下,   然后,那里虚虚的特写……   怎么拍的?!!   孟冬灰心一阵发麻,想到他那五部透明爱疯,这他都能搞这么多来,偷拍设备想必真不是难事!……   孟冬灰惊恐地抬眼望向他,   男孩儿伸手过来从她手里把手机抽回去,轻声说,“还有大号的。”神情始终淡定。没有一丝猥琐的玩笑感,看来,这就是纯威胁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是那些手机出问题了么,我赔还不行么。”冬灰小声争辩,   男孩儿锁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看向她,根本不谈之前的事,开门见山。“你帮我做件事,这些视频就销毁了。放心,我言而有信,事成,你也有抽成。”   孟冬灰着实慌躁。她防不到这样的学校也有这样的恶魔,完全卑劣,看上去这么清秀斯文,真是不叫的狗咬人最狠!   “是那些手机吗!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害我!”   冬灰知道木已成舟,男孩儿不会罢休了,十天,隔了十天他才找上自己,说明,这中间做了多足的功夫!但是,冬灰也恼怒啊,低吼。   男孩儿看看她,好似再次打量,“谁叫你是第一个摸我这批货的人,我一直在物色马仔,你这样的,挺好。”   之后,孟冬灰就知道了,她“这样的”为什么好。   平凡低微的如尘土一般。丢人堆儿里瞧见像没瞧见的,自然,给人当枪使最好。   原来,这些透明爱疯果然是走私进来的,男孩儿既然说是“物色马仔”。叫她做的就是散货。也就是去各处直接和交易人碰头,当面买卖。   说实话,孟冬灰不情愿做了几笔后,慢慢也淡散了。她也看出来男孩儿其实也是新手,才做这买卖,自己有路子从国外拿货,网络上联系买家私卖。马仔她是第一个,目前,也是唯一一个。男孩算言而有信吧,每笔给她抽成,都是她回来当时塞现金她手上。视频嘛,男孩儿说做足三个月后,给她全删了,毕竟人家外头试用期都三个月,这些视频值当她“应聘这份马仔职业”的“抵押”。孟冬灰对此说法也是又恨又无奈。她是“主动应聘”的吗!这货真是会强词夺理。   情愿不情愿吧,孟冬灰如今有两份副业,两位老板了。   肯定的,什怏还是亲多了,至少起步是她自愿。这么多年了,也都唯利是图,什怏却绝对没害她的心。   这个古宁……对,男孩儿叫古宁,跟她“同岁”,十七,航空通信与导航专业的。这里插一句,孟冬灰学的是“航空军械维修工程”,听着就高精尖吧,嘿嘿。   古宁可难说多了,   这样个开端,   这样个极致的“表里不一”,   他平常在校内也属于毫不起眼那类,老实本分,默默无闻,   孟冬灰估计他也是外地人,周日他哪也不去咩,爱泡图书馆。   但是,冬灰绝不小觑他,你说这人有路子拿到这么多金贵物,私下卖,量不大吧,那也是收入可观,他赚那么多钱干嘛,肯定也有他挥霍的地方……咳,孟冬灰这就有点用她自己的价值观衡量别人了,兴许人家志趣比她还壕还“深邃远大”呢?她是纯享乐派,赚了钱就是瞎花了……   平常,两人就是陌生人,迎面走来都不互看一眼的。   有买卖了,经常也不用面对面碰面,   短信联系,   古宁发个文档她,当笔交易的所有信息都在上头,   货呢。两人就跟玩“地下党”一样,通常就在图书馆,   古宁把“假书”放桌上,   有位置她就坐对面,不着意拿过来就行了。没位置。她就像第一次一样找空儿来个“狸猫换太子”。   说实话,孟冬灰也喜欢这种方式,刺激!   这天,又接了活儿,   冬灰一看地点,   国防大?   冬灰也发现了基本上这买卖的客户群都在各大军校,不过,都是像他们这类二级院校,非顶级。古宁也说过,一来他也是在军校间的内网论坛揽客,再,风险也小些,像他们,凭学员证周日都可以出入这些院校。买卖才刚开始,范围单纯些好。   无疑,国防大绝对一等一的顶级学府了。所以说孟冬灰这次都有点替她这二老板振奋了,这是客源迈向更壕人群的一步呀!   京城的初冬已有些寒意,   一早,孟冬灰裹着微旧的军大衣,大围巾从头围下来再绕颈。眼镜儿一戴,土妞儿一个,却怀揣最先进的透明手机还有配套蓝牙耳麦,斜背一个小军用书包,坨坨一样向天朝最高军事学府进发了。 ☆、4.51   孟冬灰两手揣军大衣荷包里,观察了半天,等那个男人打完电话她才走过去。   “您要手机是么。”   童铭看着她,眉心蹙了下,“嗯”最后哼着应了声儿。   看见这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瞧不见鼻子瞧不见嘴的小姑娘从军大衣衣襟里掏出一个长方形黑绒盒子,“需要验货么。”   “嗯。”他又哼了一声,刚要伸出一手去拿,小姑娘捏着盒子往后一缩,“我打开你看。付了款后您再细瞧,有问题联系我老板,保修半年。”   童铭觉着有意思了,又“嗯”了下。   小姑娘熟练剥开绒盒,眼镜儿瞧得见她眼眸低垂,很冷静。   这一瞧,   童铭更感兴趣了。透明爱疯咧!   “行么。”小姑娘手伸着问了句。   童铭一手抬了下,“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小姑娘也没说什么,收回手,盒子再包好,两手捂着往后退了几步。她还真懂礼貌,晓得不打搅他打电话。   童铭着实也往僻静处走了走,   “喂,少言,我现在在东门孝昌路一,正准备取车的,你猜我遇着个啥,有个小姑娘蛋儿向我兜售透明爱疯……好了,先别笑,这事儿我得搞搞清楚。我估计是因为‘孝昌路二’的路牌那边花草维护,竖这边路口了,这妹子迷糊了,找错了路就找错了买家。你现在赶紧下来把‘孝昌路二’真正的买家给我逮了,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等你电话。”   挂了,童铭又假装打另一通电话。小姑娘一直抱着盒子等着,也没见急躁。   在童铭看来,这小妹子真搞笑,状态要死不活的,冷冷淡淡不情不愿,可防备心还是蛮重的,很尽责。   一会儿,少言的电话打过来了,“真有这么个主儿诶……”说了情况。   童铭收了线,朝她一点头,小妹子又走过来,   “一万六是不是贵了,”   “价都是你跟老板谈好了的,跟我说也没用。”   童铭笑笑,从军裤荷包里掏出钱包,抽卡了,   诶哟,确实装备齐全,   小姑娘从小书包里掏出pos机,唰,一万六到手。   手机他拿在手里,还微笑着问她“你能抽成多少。”   小姑娘这时候显出点怯意,“谢谢。”装好pos机转身快步离开了。   童铭两手背后,手里捏着这黑绒布盒子从坡下走了上来,   “成交了?”少言问。   童铭伸出一手掂量了掂量,“美行呢,有来头。”   “多大个孩子,”   两人一同往楼里去,   “嘴巴鼻子都蒙着。又戴眼镜儿,看不真切,感觉就十六七。”   少言点点头,   “有胆量。才整了私货……要不要告诉残阳。”   “先查清楚再说。不过这买的人也不清白撒,前段儿那么闹哄哄整私货,他还敢这儿明胆交易?”   “问清楚了,是过来进修的,来报道都没几天。原来海工程的,说是同学买了一部,挺好,自己也动了念头。”   童铭笑笑摇摇头,“查查吧。”   于是乎,隔了两周,孟冬灰再次来到国防大完成了另一单生意。   于是乎,她被非常隐秘地跟踪了。   于是乎,她和她二老板的这桩买卖轻而易举被人摸底了。   查清楚后,在童铭少言他们看来,事儿也不大,毕竟交易量小。   一年前自出了“津岗大械斗”就是为部对里的私货流通和社会上的利益方起了冲突,死了人的。残阳才决心好好规整“私货秩序”。一线院校整得差不多了,没想,如今二流小校又冒出这样“顶风作案”的。   近几天没遇着残阳,童铭少言他们本也决定不说了的,事儿太小。不值一提。可如今,遇上了,恰又是跟着航空兵后勤学院这条线的来了信儿,说两小胆肥的又在出货了,顺嘴就跟残阳提了下。   这几天残阳也忙,他准备去喜雅山脉戍边半年。   元首的儿子们都有戍边的经历,一来彰显他不心疼儿子;二,确实也是他这些儿子都能吃苦,下基层,接地气儿,都不在话下。   元首家的这小儿子,要说心性真不像老幺,特别沉得住气,如此年少,就这么稳。是遗传好呢,还是耳濡目染……可能也能这么说,老萧家,各个人精,逼的人单纯不起来。一身不布满窟窿眼儿好像根本无法立足。所以老九的少年老成也就可想而知了。   残阳看了眼这手机,“行货,”清淡问,   “正宗美行。”   “卖了多少了,”   “五十部左右吧。”   “几个马仔,”   “一个。还是个傻不拉几的小姑娘。”   残阳轻笑,手机交给童铭,   “就按你们想的办,告诫告诫。五十部,赚也不少了。”   “可不,那小姑娘抽一成也有八万块了,来钱真快。”少言笑,   童铭这时候还是发了点善心的,“小老板追究追究,这丫头就放过了吧,年纪真不大,估计她上线一处分,她也吓死了。”   残阳点点头,丝毫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最近他家有点热闹。八哥和他走得最近,嘴里时常不知为啥骂两句三哥,问他为啥他也不说。老九着实最敬佩他六哥,所以听老八骂骂三哥,也就笑笑,这要谁骂他六哥,他得翻脸。   好咧,回到孟冬灰这边来。   实话实说,孟冬灰阴错阳差卖手机给童铭那次,这丫头才吃过药。一,杨木给她配的药早吃完了,之后吃的这些是她自己配的,总有点没准,吃的迷迷糊糊的。二,这天天冷,她本来起早就有点贪懒,没精神。   于是。表现出来的“要死不活”正好取悦了童铭,赢得了他的同情,至此,“祸事”没波及到她身上来,不过。也足够吓得半死了!   因为,   古宁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还被请来了家长,在院长办公室,接受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训话。   孟冬灰这几天日日不得安眠,做梦都是自己被抓上红旗台全校批斗……   (谢谢大家对冬灰的捧场,还是报备一下各位大人,这篇篇幅有点长,我有比较完整的构思,但是不可能一个故事总是高朝,它得有往后发展的铺述,节奏乱了,完篇再来看就会有遗憾,希望大人们能给我仔细铺述的时间,一般我不会写些没用的细节。既然大部分同志希望我再写一个长篇,我就试试,肯定有比较平淡的时候,大家不妨给点耐心,起承转合,总要有个过程吧,呵呵。另。俺不是专职写文滴,时间上尽量保持多更了,也请大家见谅,往后为保持良好的心态写文,消极评论还是私藏了。) ☆、4.52   可就算她做贼心虚到极致了,古宁私下相约她还是讲义气地去了。   古宁也讲味口(仗义的意思),这次,是把录像都还给她了。这下,更叫孟冬灰义涌而起,总想帮他点什么。   男孩儿立在树下,斑驳的树影笼在他身上,看着就是那么一股犟气。   “这事儿没连累到你,也好,下面,我有我的打算,你暂时就不参合了。”   孟冬灰是挺过意不去,毕竟露陷从她这里开始,被人跟了她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是我大意了,你要有什么事儿要我帮你去做……”   男孩儿看了她会儿。“帮我录段录像吧。”倒也干脆,有事说事。   奇怪了点,   他叫孟冬灰裹的像粽子,   一件黑色笼到脚踝的长羽绒袄,   一条大红围巾,还是按她平常出门那么围,先裹着头然后面目那里一包,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戴眼镜儿。   他写了一个大字报,“萧残阳是杀人凶手!他强歼未遂,逼死漂亮女同学!”   叫孟冬灰像请愿一样举在身前,   站在镜头跟前,   念一段他写好的“讨伐檄文”!   洋洋洒洒啊,   声泪俱下之感,   内容大致为:这个叫萧残阳的,仗着是龙子龙孙,年少就显畜生样。高中时候,看上一个漂亮女孩儿,人家不从,他多次威逼,最后竟要强了对方!结果,拉扯间女孩儿坠楼身亡。   哎呦,后面一大段义正严辞:恨不能举一国之力掩下他这桩罪行!世道如此,如何不叫人心寒……   读的孟冬灰都“慷概激昂”起来了。   完事后,   她还是小声问了句古宁,“这事儿是真的吗,”   古宁斯文静淡地收拾大字报,   “我听我一个表哥说的,他原来和萧残阳一个学校。这事儿,被强行封了口,处理得也干干净净。这就是权势。”   “那这个,萧残阳,谁呀,他和你受处分有关?……”   “有没有关,最后头子都在他那儿。这京城里的军校,不,一个国家的军校,要杀要剐不就他一句话。也许本身处理这件事的不是他,可游戏规则是他定的,”古宁说着说着好像来了些气,眉心微蹙,“冤有头债有主,我肯定直接找他。”   古宁对孟冬灰说的这些,还真没假。   这孩子就是太聪明,心思刁钻了。   说起来。古宁同学还是个小海归,他高中以前都在大英帝国。他确实有个表哥是国防大附中毕业的,而且和老九一届。那事儿是禁忌,表哥“疾世愤俗”的时候仅提过一次。不过萧残阳这个人,表哥可提过不止一次。他是军校里的“地下之王”,古宁早有耳闻……   古宁同学有些英美帝国主义富二富三的狐朋狗友,找准“高端私货”这条财路,才起步,就被拦腰一斩,肯定心中不快。   而且,最叫古宁同学很没面子的是,还把他老爸喊来了学校?!   古宁同学从小到大,在父母眼里都是质优的不能再质优的好孩子,这次一露陷……古宁同学面子、里子都折损不小。   说起来,生意是小,面子是大,   要说古宁同学到底了解多少萧残阳也说不准,无非从他表哥那里“道听途说”居多,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古宁同学“要回面子”的“工程安排”,   就如他所说,冤有头债有主,找些小罗罗不如直接找老大,快速高效解决问题。   他将孟冬灰举牌录制的这段檄文录像。会先“不声张”地发给萧残阳,   提出交换条件:你如果不想我大肆在网络上传播,就责令航空兵后勤学院校方这边当面向我及我的家人道歉。虎有虎路,蚁有蚁道,别以为你势大滔天就可以阻止我的传播。我也有我的能力叫你不得安宁。   有个性吧,   直接找萧残阳头上,要的,还就是一个道歉。   于是乎,   孟冬灰这“一身黑,代表祭奠;一条红,代表复仇索命”的讨伐录像以普通快件的方式寄到了国防大门房收发室。   这天,正好他八哥来接他。老九就要去那高寒的喜雅山脉戍边了,他的几个哥哥想正式给他践行一下,作为过来人,肯定有关怀交代的地方。这也是疼老九啊。   出大门时,警卫团的老方亲自把他的信件邮件双手奉上,从副驾窗口递给了里面坐着的残阳。   小步亲自开车,心情轻松,“哟。你还不少邮件咧。”   小九微笑,哥哥们跟前,这孩子有点腼腆,“哪里,我这快走了。童铭他们送些这送些那,闹着好玩儿。”   拆了几个国外来的包裹,打火机,护腕等都有。   待打开这个包裹……   小步瞟了一眼,笑起来,“这也送?”   是一部透明爱疯!   显然,小九看见这部手机感受可不一般。他记得前几天童铭提起过的那件小事……   小九倒也平静,   开了机,   页面上就一个文件,   是个视频文件,   打开了……   你知道,声音开着在,小步一听,那个惊讶!“谁这大胆子!”手就捞过来,接过去手机,单手开车,看了一眼……   好吧,录像里的声音处理过,听不见原音,   内容,也完全胆大包天混扯,   但是,   都不及小步看了视频这一眼!   “吱!”紧急刹车!   小九都不由往前一搀,   八哥突然来这么一下,小九也没多在意,小步是个直脾气,玩心又重,视频里的小姑娘打扮是怪异好笑,他来了兴致也没啥奇怪。   小九笑起来,“你要有兴趣,慢慢看,我来开车吧。”多懂事儿。是的,小九跟自己亲近的人,就是小棉袄,才贴心。完全看不出“少年成王”的丁点痕迹。   他八哥却忽然又平淡地把手机还给他,“什么兴趣,瞧瞧罢了。这是谁又不识相,找这么个不痛快。”继续启动了车。   小九靠着,进度拉到最前边儿。又开始重放,淡淡笑说,“小事,一个不守规矩非要卖私货的小孩子……”   小步没往下细问了,   看着平稳开车,   其实,   心,可相当不平静!   你说印象该有多深刻,   只一眼,他竟然能把她认出来!   当然,小步此时还是不敢肯定就是她,   却,又觉得不会有错,   那晕黄的灯光下,   孟冬灰折完纸盒立即抬头迫不及待看向墙上挂钟,结果,没钟,她很失望;   那照明的监狱大厅,   她抬头张手要萧雁落抱,那娇娇zhezhe里的依赖。害怕……   都是这双眼睛!   小步心不静呀,   是她吧,   是孟冬灰吧…… ☆、4.53   席间,老八显得略安静,不得劲儿。   “怎么了,”六哥问他。   小步笑笑,“这酒有点上头。”   连小九都不信,“八哥,你可不是这个酒量。”   小步自己倒了杯清茶,“最近有点烧心,一直都吃得清淡。”   “那就该早说,这酒不喝也罢。”声咽伸手把他的酒杯拿过来,微仰身向厨房,“幽幽,给小步盛点桂圆羹来。”   “好呢,马上来。”厨房传来清暖的一声。   小步忙起身,也是冲厨房喊。“六嫂,不弄不弄,我不喝那东西。”   声咽拍拍凳子,“你坐下,那东西喝了暖胃。”   小步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六嫂都忙半天了,咳,我说到外面去吃……”   关漫笑着给自己倒了点酒,“你不能喝就早说呀,干脆一开始就不沾,一会儿还能开车送我回去。”   小步无奈笑,“我这还不是看给小九践行,喝点是个意思么。”   小九举杯向他八哥,“谢了八哥,你这点意思我全心领了,都在这酒里啊。”小九一干而净。   说实话,他哥九个,酒量着实有大小。好像老四、老六都浅尝辄止。酒量最大的是老五萧碎,他心疼他四哥,总替他挡酒。小九酒量不如五哥,可也有挺身而出为六哥拼一拼的时候。还有,原来他们大哥萧西也挺能喝,后来去西非维和时,喝出胃出血,再也不敢瞎整了。   “九儿,你也少喝点,特别是到了那种高寒地方,以为为取暖就灌酒,其实最伤身。幽幽给你准备了一些温和的药酒,暖身也健脾胃,你等会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所以说,残阳怎么不亲近他六哥,为他想的最仔细。   “谢谢六哥,我知道了。”很温暖也很敬重,正好这时候他六嫂端着一碗桂圆羹出来,残阳又忙说,“也谢谢六嫂,操心了。”   狄幽微笑着将桂圆羹放小步跟前,小步也忙说谢谢。“这操什么心,应该的。这些药酒都是我们中医院自制的,院里几个大夫的孩子在西北那边上大学,经常也带一些去,效果挺好。”   “六嫂,这些菜够了,你也来吃吧。”关漫也招呼。   “还有一个蒸鱼,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吃。”狄幽又进厨房了。   也只有六哥家是这样了,   哥九个,谁没一个像样的宅邸。连小九在西苑都有一间四合院宅子。如今,只除了四哥霜晨,再就是六哥声咽住在大院儿的单元楼里了。   霜晨在总策大院,   声咽在总后大院,   一个东,一个西,倒也住得远。   不过比较起这两家人,更朴实的还是声咽,   主要四嫂林丰是知名画家,一幅画卖出去就是百万,就算四哥和六哥一样,全凭工资生活,可四嫂出身高贵,自身经济条件也很好,肯定比起普通中医院当大夫的六嫂更优越一些。   九龙子里,除了老大老二,再成了家的,就老四老六了。他们都是不叫元首操心的,生活简单、规律,家庭稳定。   想想。能嫁给九子的,一定还是有些不同凡响吧。   样貌自是不用说,最漂亮的,七八九眼里肯定还是六嫂。虽然出身是最平凡的一个,却着实是六哥心中最爱。温柔贤惠。六哥和狄幽结婚快五年了,虽然一直没孩子,但是夫妻恩爱,住在这个普通的单元楼里,三室一厅的房子,没有帮仆,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像上班族一样,虽清朴了些,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呢。   关漫和小步从六哥家下来,   关漫的司机老袁为二位爷打开了后车门。   小九被六哥留下,可能还有事交代。   车开出一些,   关漫慢慢扭头来似笑非笑瞧着小步,   “好了,这会儿也没别人了。总得给我个实话吧,你今儿到底是咋了,我可不信你那不能喝的假话,中午跟我打电话还活蹦乱跳的。”   小步瞧着车窗外,   着实。七哥是瞒不过去了。就算他不问,他这会儿下来也想对他说说,   真有些憋得慌,   小步一开始着实有点私心,我自己去搞明白!   可是,   不得不承认,有元首“强大警告”在头上顶着,小步怕万一弄巧成拙,好容易寻着的人影儿又没了……   小步扭过头来看向他七哥,   “好像找着孟冬灰了。”   关漫明显眉心一轻蹙,“什么,”   小步说了来时和小九同车的事儿。   “你会不会看错?”   小步又重新看向车窗外,神情严肃,   “我倒希望是错的,万一是她,又得操心了……”   关漫这时候也没功夫挑他的话柄,你操什么心……着实,实话实说,心里是想找到她的……   一时,车里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会儿,   似乎都在回忆,这个孟冬灰……   “小步,我觉得这事儿要跟六哥商量商量了,毕竟老爷子下过明令,这要又惊动了他,恐怕真还不好收场,毕竟牵扯蒋仲敏。”不久,关漫低声说。   小步缓缓点点头,   着实,   如今心里的顾忌确实又多一分,   她是蒋仲敏的亲外甥女儿!   小姑娘在蒋家分量重不重,如今还真不好说。本身,蒋仲敏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状,元首对他晦谟难懂,一不小心牵绊了老爷子哪根敏感的神经。可不好。   “那先跟六哥打个电话,问问老九走了没。这事儿先跟六哥通通气,后面怎么办,听他怎么说。”小步说。   关漫轻一点头,拨通电话了。   就这么。也没出总后大院多远的宝马M760Li又驶回,不过在下坡路靠边等了会儿,   见老九的玛莎拉蒂Levante驶走,两位才又上了楼。   书房里,触顶的书架摆满的书可不是摆设,上头的标签说明主人经常在阅览。书的种类也繁复。文史哲还是占多数。医学方面的,肯定都是狄幽的工具书了。   主要是老八讲,   从顾婷说起,   怎么遇见冬灰,怎么跟老三杠上,怎么被元首星夜召唤……说的详尽。   声咽一直不做声,神情倒也显得不那么在意,一以贯之的清雅持稳。   “六哥,这件事你肯定有耳闻,你一直没问我们,我们也就……”关漫有点过意不去地说,   声咽轻轻抬手摆了摆,   “这没什么。我确实听说了这件事,但是也就以为这是你们跟三哥为顾婷闹了个误会,后来再看看。你们都相安无事,也就没放在心上了。看来,还不是这么简单……”   “六哥,你不知道,三哥对冬灰真不一般!”   这时,声咽才好好看向小步了,   因为,他喊的是“冬灰”…… ☆、4.54   孟冬灰一见古宁就说,“真见效了!他们服了软!”因为,今儿一早的晨会,校方竟然当众郑重其事向古宁道了歉,称情况有误判,为之前不经准确核实就处分的不严谨行为向古宁及其家人赔礼。   古宁却看上去不那么高兴,轻声说了句,“太轻易了……”似有疑虑,不过也没再往下深究。“缓一段时间,这生意我还得做,起码存着的货得销出去。你还做不做,由你。反正我也暴露了,自己出货也行。”古宁说,   孟冬灰肯定点头“还做。”经此一道坎,古宁已然由“阶级敌人”转为“革命战友”,现今的军校生活于孟冬灰而言更受憋了,渴望刺激的心更迫切,岂有收手的道理?   于是,过了半月吧,这营生又开干了。   古宁着实也更信任她了,现在也开始培训她独立在网上接单,不过,货还是不集中放在她那里,当笔单当笔给她。这倒不是疑她,主要是货才是实打实的“现行证据”,古宁还是希望孟冬灰隐蔽些,要再事发,她或许还能逃过去。   手上才接的这笔在海政学院,周日一早,孟冬灰出操回来啃完两个馒头大棉袄啊二棉裤的穿得跟肉包子一样出校门了。   京城的天儿真冷啊,   这才才入冬,感觉就一步跨入深冬一样,   临州素有“春州”之称,四季气候适宜,孟冬灰打小就没见过这么冷的天儿,怕冷也是自然。   到了海政学院门口,   孟冬灰出示学员证顺利通过。京城军校就这点好,校际间互通。不过,平常还是不开放,也只有周日。   海政孟冬灰来过一次,很快找到交易地点。   小姑娘站在一处草坪旁,幸好这里有太阳还能晒晒,小小跳,两脚换着跺,别看围巾围着,眼镜儿戴着,眼神多么不安分还是看得出来。她在找买家咩。   走过来一个男孩儿。挺精神,“航空兵后勤的?”   孟冬灰一点头“嗯。”   “手机?”男孩儿轻声问,   “嗯呐。”小姑娘又一点头。   男孩儿笑起来,“我站那边半天了你没看见我?”   孟冬灰回头看看教学楼门栋号。“没错儿啊。”   “算了,怪我,我说的是西营2-2,这是西北营2-2。”   经过上次的乌龙,孟冬灰肯定谨慎多了,   她瞧他一眼,笨拙地把手从棉袖子里伸出来,原来手上拿着一只手机呢。重新翻了交易地址……围巾下自己咬了咬唇,咳,是她看错了,是西营2-2……她又回头看了眼门栋号,真是西北营2-2,都怪自己,贪阳光,差点又出错儿……   “是我错了。”冬灰仰起头来,眼里全是歉意。男孩儿摇摇头。“没事。今儿真冷,去教室弄吧。”   冬灰跟着他走“教室不人多?”   “今天又没课,空教室多得是,里面有暖气。外头太冷了。你跟我来,没事儿的。”男孩儿看上去很开朗,笑着前头领路。   也没走多远,就一楼一间空教室,外头操场还有人打球,孟冬灰见还安全,进来了。   果然里面暖和多了,   应该说太暖和,一进来一股热浪,逼着你非得摘了围巾。   孟冬灰还是小心些,她还是那么裹着也没取,且站在一进门的角落里就没再往里走了。一来有啥事能立即夺门而出,再,也是为了躲开教室里可能有的摄像头。   如常交易,   冬灰从棉衣里拿出黑绒盒。打开,给对方看看,   对方点头,   “128G的吧,”   “是,你看这写着在。”冬灰还指了指包装盒,   “那就好。刷卡?”   “嗯,刷卡。”   她又从斜背的小军用书包里拿出POS机,   其实,你看她这一整套动作下来,真的非常可爱。因为穿得多,动作略显迟缓,但是,又一个环节一个环节无比认真,跟那菜市场卖白菜的大妈、守车棚的小贩一样的劲头,萌死了……   唰,一万八收入囊中,   东西交到买家手里,“保存好发票,保修半年,谢谢您惠顾。”多专业。   男孩儿拿着手机走了。   孟冬灰低头装好POS机,刚准备走……好吧,今儿的正事儿才刚开始。   小步推门而入,推得轻,还怕把门后面的她撞着。   外头他们通过监控看半天了,   从她进入海政开始。   本来没想在这间教室,直接把人带车上说话的。   后来看她站那儿一直跳一直跳,关漫说。“开间教室吧,教室有暖气,车里毕竟闷人。”   小步忙说“是是,暖气开足点。今天是蛮冷。”   六哥带着浅笑,没说话。   显然,小步跨进来吓着小姑娘了!   她扭头就往阶梯教室上面跑,那里还有一个门!   小步赶紧追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别怕,冬灰!我们见过!”   这一喊她的真名,孟冬灰更是吓得直挣,她都要踹人了!   “你想见到你舅舅吧,我们是来和你说这事儿的。”   这时候,又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冬灰就那么,不挣了,回头看过去……捉着她的小步明显感觉小姑娘一身都愣怔那儿了,当然,他以为是六哥那句“你想见到你舅舅吧”冲击到冬灰了,其实,还不止这。   冬灰看过去,   那人穿着墨绿的军大衣,面带微笑,很和善,   而叫冬灰愣那儿,甚至,心里涌起苦zhe的,不仅因着他提到舅舅,还因着,他右眼下一抹红印儿,   舅舅右眼下也有这么浅浅一个印儿,那是褪去的伤疤印儿。他这又是怎么搞的呢……   他提起了舅舅,   他眼下也有红印儿,   他的微笑和舅舅安抚她的时候一样,温暖的又不是那么浓烈……   冬灰太想舅舅了,   人生里,她就没离开舅舅这么久!   于是乎,   眼前这个男人,忽然间裹狭着这么多“舅舅的元素”漫入她的眼帘……想想冬灰的感受吧,小姑娘鼻子都开始泛酸,甚至,泫然欲泣……小步微松了手,却变成两手从后面把她搀扶住,相当于是把怔懵的小姑娘“半抱”了下来……给她把围巾取了,眼镜摘了,小姑娘还是懵懵的样子盯着他六哥,小步却早已被眼前的容颜瞧着移不开眼……小步面色都很平静,但是心不平静。冬灰的脸蛋儿因为暖气热烘烘醺得滟滟然。她确实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幼嫩就足够她坐实水灵的标准。加上她的表情……小孩子受惊、依赖的眼神都是最抠人心的时候,近在咫尺,冬灰将她的纯真软艳毫无保留地宣泄在了面前三个男人眼里。 ☆、4.55   不否认,即使如一二四六这样已然娶妻、家庭稳固的,不见得就说女人见得少。所以,像孟冬灰这类清纯,甚至比她更纯更精灵更漂亮的,也绝非罕见。   冬灰打动人心的,始终是她的情态。有她复杂的一面。譬如此刻,明明胆小,可她急于知道舅舅的去向,特别专心,盯着你,有时候你都不知道她呆过去了,还是听进去了,但是不呆板,胆小是因为你们陌生。却不影响她旺盛的探知欲。   还可以看到一点,孟冬灰很有教养。   她站着,坐着,规规矩矩,典型军人家庭出身。   关漫一直都没出声,他在观察她,也许也有些移不开眼,但是得保持理智。   凭什么她能够叫三哥对她在意到这个程度,关漫肯定好奇。且不说老三萧雁落九兄弟里更为特殊的身份,单说,萧雁落的品位、眼光,他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情感更该谨慎,自然更挑人。即使玩乐。   这也是关漫的些许想不通:这个小丫头再特别,再有那么些实在勾人的特质,终究还是显得生嫩,是萧雁落的菜?……   呵呵,关漫这么想也无可厚非,男人根儿里都有那么点畜生,适时的荤素搭配才好,完全没肉玉……反正他哥几个看看,除了四哥,一些道学加身,看得像正儿八经不得了……可也得这么看,他娶了林丰呀,数一数二的美女,才女,贵女,装装正经也值了……反观,六哥才是真痴情,他和六嫂平淡才是真,所以更叫人珍视……   关漫不由终将眼光顺着小丫头的视线到了六哥身上,   像六哥,感情定了,可能真就心更稳、神更定,看得比他们远,比他们宏观。   那天,六哥听了始末,并未立即给出回话,指示下面该如何如何。他说今天都喝了点酒,脑子有些激动也是自然,先回去休息,他想想这件事,再回话。   说这“脑子有些激动的”自然是指老八。可能,也有点指自己,毕竟那天他和小步都表现出了不够冷静的急切。特别是小步。   所以,   当第二天六哥把他们再次叫到家里,   第一句问的就是他和小步。   “你们是不是很在意这个孟冬灰,无论出于什么感情,但凡你们是以真性情想对她好,接下来,六哥也一定帮你们好好护着她,不让她趟这摊子浑水了。”   小步没吭声,   倒是关漫当时听出了些另一层意思,   “你是说,通过她,还是能有些作为?”   声咽显然看向关漫是放下了一颗心,关漫还很清醒,只是小步……   小步见六哥看向他,神情渐渐也淡了,   “不否认,我对这孩子确实有些好奇,太多东西一时想不通么。不过,六哥,你放心,远没到想真怎么样的地步。我知道,就单凭她被元首如此特殊安排这点。作为的就不止一点。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我不会影响大局。”   声咽这才又放宽了心一些,点点头,招呼他们坐下,   “你们要真对她没这个心。我还真就放心了,且不说作为不作为,本来看这情形,这孩子就沾不得。你们想想,这么些年了,三哥不是没做过出格的事儿,有哪一次元首亲自出过面。就算他后面有操作,会想叫咱们知道么?他一直还是为三哥撑着一面旗呀。这次,看着旗撑着,其实,并没撑。弄得人人心里有数,给了三哥多大一个嘴巴子,其实呢,三哥没有这个小丫头重要呀。”   关漫和小步俱是稍惊地看着他们六哥,何尝不是一种被豁然点透!   是呀。   三哥最后落着个明处的不是:他为了女人,灾情不顾,硬闯大牢。   但是,一定要注意一个细节:外界只知道是个“女人”,具体是谁。扑朔迷离呀,不是连声咽自己都说,他还以为是顾婷呢。   孟冬灰呢?   整件事,她真如灰尘般被元首掩藏得结结实实!   更不谈之后的反常之举……   声咽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只能说,这孩子牵扯到元首和蒋仲敏的恩怨,具体是什么,无论它多小多大,多轻多重,都是我们不可碰触的。所以,不沾就是自保,更别谈投入心力了……”   还是关漫接了嘴,   “我们不沾,那是自保。要三哥再沾呢,或者,四哥也想沾?”   所以说,   冷静下来的关漫,才是一条真正的毒蛇,   关漫有剧毒,而会完全把持住他的才是真神!这样看来,声咽着实不得了啊……   声咽没有转过头来,而是看着窗外静静地回答了弟弟,   “小孩子,就算舅舅对她再不好,一小由他府上养大的,必定有依赖。   看情形,她可能并不知道舅舅具体现状如何,   小孩子,要知道了舅舅打了胜仗还在坐牢,会生气吧,   要知道,是谁提议她舅舅去打得这一仗,她舅舅又是为了谁奋不顾身去抗战,结果还落下这么个结果……”   关漫不得不由心佩服六哥的冷谋。   什么人,用在什么地儿。六哥从来都没错看、错放。箭箭恰到好处地入靶得利。   当时,小步始终一言不发。   他明白六哥的意思:   从时机上看,孟冬灰此时出现,真是“时不待来”最好的一颗棋子!   三哥终于有一次失了父亲的心。而且,他自己的心也是乱的……正好趁这个时机,狠狠打击!   蒋仲敏是四哥的人,   四哥又对三哥最忠心,   这次蒋仲敏出征,   三哥相中的人,四哥做推手把蒋仲敏推到了必须接下这场仗的地步!   如果冬灰要知道了这一切……或者说,引导冬灰往这方面去“恨”……先还不说萧雁落对她到底真情几分,能不能足够影响他的心智。就仅凭元首对她的“特殊对待”,估计,小姑娘这“生气地恨”也能影响一些走向吧……   六哥实在冷静,   他心静,他不容易被情感左右,自然心也,更凉更狠些。   念到冬灰的处境,小步多少还有些唏嘘难受,几面之缘,不谈冬灰的外相,只谈他看到的,她那么认真努力地包盒子……   但是。小步还是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同时他也知道,就这么些年来,他们兄弟间已然对峙到什么程度了!   这么说吧,如果冬灰落到老四手里,结局,应该也是如此吧…… ☆、4.56   这几天孟冬灰肯定心不静,   那天,那几个不认识的男人说他们是舅舅的朋友,说舅舅现在在坐牢,情况不好……孟冬灰吓坏了!一时竟没有反应。   他们也没深入说,只是告知她好好读书,舅舅虽然现在处于困境,可还是希望她认真完成学业……冬灰自然不满足这点信息,可惜当时她太震惊一句话没说出来,而且,他们也没有具体告知的意思……   这是肯定的,   声咽掌局从来都注意细节,   摆明这孩子对舅舅的事一无所知。被捂得多好,无论是从前在临州,并州。亦或如今在京城,看小姑娘这不可置信的模样……捂得越好,越说明背后的“良苦用心”,无论谁的“良苦用心”,都是老下心力了……   在孟冬灰面前捅破这层纸,声咽自然不想“亲力亲为”。就算是一颗棋子,而且是要她“由心”地顺着你的思路走,越自然越好。声咽多得是法子叫孟冬灰“慢慢探秘入舅舅这个无底深洞”……   可惜,   声咽这次错判了。   终究,孟冬灰的“能量”是他没想到的……   方程胃病犯了,周日,孟冬灰扶她去中医院看病。   为什么非看中医,肯定也是方程的坚持,她说她妈妈的胃病就是中医看好的,于是只信这。   孟冬灰跑来跑去,挂号,取号,排队,就诊,医生叫再做一个胃镜,有两种:无痛的,一般的。无痛的肯定贵些,一千多,一般的只要两百。   方程说做两百的,冬灰一声不吭,还是给她挂了个无痛的号。   人真多,候诊的长椅都坐满了,两个女孩儿只能站在角落里。方程还在埋怨她为什么挂个这么贵的,疼一点她受得了。冬灰也不是个巧辩的,闷葫芦一样说她最近生活费有多的,够给她做无痛的。方程说,下个月会把钱还给她。冬灰摇头,我爱乱花钱,当先存你这儿,我有救急的时候再说……两个小姑娘正在分辩的时候,从她们面前走过去的一个身影叫冬灰突然不说话了。   她一直望着自己,他从她们身边走过基本上也就一步距离,声咽当然晓得她认出自己了。其实也没在意,还朝她稍一点头,走过去了。   狄幽就是消化内科的大夫,今天正好在胃镜室值班写诊断报告。也是巧,声咽过来给她送件毛衣,狄幽要值夜班。   号叫到方程了,冬灰扶着她走进诊室,   正好是狄幽看诊。   见,声咽就坐在一旁的办公桌边,手边一个纸袋,就是毛衣了。   见是两个穿着军装的小姑娘,相持相扶的。狄幽温和地多嘱咐了几句,“一会儿是全麻,出来后得一会儿醒,要不要开个病床。”   “好。”“不用了。”两个小姑娘同时说,   方程扭头看冬灰,小声“不花这个冤枉钱了。”   冬灰不吭声,点了下头。   根据医生的交代把她扶上手术车躺好。   方程被推进去了,冬灰这才对狄幽说,“开个病床吧,能在走廊上安置么,一会儿她出来了你们就说是免费的。”   “这恐怕不行,毕竟有这么多病人看着,怕引起纠纷。”   “哦。”冬灰站到了门边。   声咽注意到她一直看着走廊,   忽然,见走廊一张病床上一个妇人起了身,她忙走过去,模样恳切地说了几句什么,还从军大衣里掏几百块钱出来……   十几分钟后,方程被推出来了,小姑娘忙引着手术车到妇人坐着的那张病床前。又费大劲儿地跟护士把人挪到病床上,护士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捏着方程手背用棉签顶着的针眼处,担忧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儿。   “小程!”这时候疾走进来两个妇人,一老一少。看来是病患女孩儿的家人。   冬灰跟她们交谈了几句,家人就去照看女孩儿了,冬灰默默走到一边。   待狄幽从手术室出来,声咽和她说了几句话也出来了。   声咽一路走向自己的车,   回头,   看见小姑娘远远跟在他后面,   声咽微笑,朝她招招手,   冬灰跑过来,   “我虽然不是专业,可刚才看了下你朋友出来的结果,应该没大碍。”声咽温和说。   冬灰点头,   “我能和你谈谈么,关于我舅舅。”   声咽知道她跟来就是为问这。说实话,他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偶遇。既然遇上了,她还跟来了,声咽着实也静心,觉得能应对如常。   “嗯,上车说吧。我送你一程。”   冬灰听话地爬上了副驾。咳,声咽啊声咽,你小觑这小姑娘了啊……   车上,孟冬灰一直也没说话,   她乖乖巧巧坐着,看着前方,似乎一切由他,他想什么时候开口就什么时候说,   其实,   小姑娘两手揣在军大衣荷包里的手……左手紧紧握着她的十字架呢!   周日她都会把十字架挂在脖子上戴着,出来野肯定得有防身的。   她也没想到今天会遇见这个眼下有浅浅红印的男人,当时,孟冬灰就有了主意,这或许就是老天给她的一次机会,一定要问清楚!   当前,还有什么事什么人有舅舅重要?心里再害怕,她也得试试!   “就前边儿靠靠吧。”   小姑娘突然出声,   这里是个林荫道,车流量不多,   声咽想简单说说也好,靠边慢慢停了下来。   “你舅舅……”声咽完全没提防啊,加之小姑娘这么多年军校底子真不是盖的,那个突然翻身扑过来!……声咽只觉得右颈脖一阵刺痛!接着,就是全身酥麻,人浑浑噩噩……她太利落了,她的药也太强霸了……   “你……”   声咽极力保持清醒,他想抬手推开半跪在他腿上的小姑娘,却,根本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   声咽渐眯起眼,眉心紧蹙,眼前模糊,头胀脑热,   好像看见,   小姑娘先熟练按钮升起了所有的车窗,“哒”。闷闷一声,车门也锁了。   她还会将驾驶座椅往后移,让驾驶位空间更大。   然后,   小姑娘两手搭在他头靠着的椅背两侧,腰肢轻轻往上一抽。变成跨坐在他腿上,   坐好后,   好像休息了下,   她驼着背,孩子样儿有些愧疚,有些哀怨,有些逼不得已,两手指揪一坨放身前,   看着他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知道你不得干脆告诉我,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说完,又稍扭头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你知道,声咽心中着实是升起罕见的恼怒的,   他太大意,也确实没想到她是这样个孩子,   这么坏,   还能这么无辜无奈……   她等什么呢,   声咽知道她在等药效迷痹浸漫到大脑。更错乱自己的意识……而她的表情……还在发呆,那么的万不得已,又有些隐隐的犟……   小姑娘扭过头来,开始解军大衣扣子了。 ☆、4.57   其实声咽错了,   她发呆不是等药效巩固,   孟冬灰着实是又遨游在自己的小九九里了。   临州半年牢狱,她学会的媚巧之术不少,看这方面的杂乱学识更多如牛毛。   现在声咽被她“逮”着,如此密闭的环境下,除了带有直白的目的,声咽本来身上兼具的“舅舅的气象”就叫她些许兴致。如果说一开始“反扑擒拿”时还有些害怕,这会儿,且放松下来了,脑门子甚至升起如何安享的丝微贪念。   她真不着急,   边解扣子,边望着他眼眸下那抹红痕,   好像胭脂红哦……冬灰心里嘀咕。   以她所学,对胭脂可再了解不过。   胭脂,也叫焉支、烟支、鲜支、燕支、燕脂……据说古代胭脂的产地在匈奴境内的焉支山呢,有人说最初胭脂就是取自这座山上红色的矿物质。不过更靠谱的说法是山上特产“焉支花”,将花捣碎取汁液晒成粉就成了,用时调和水。若将胭脂粉加上油脂则凝结成块,就是古代的口红了……   她心里嘀咕,有时候小嘴巴也黏糊几句,   说个不好听,眼前的男人此刻完全就是她砧板上一块肉咩,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将“牢中所学”运用实战,自然格外认真、入迷、享受。   军大衣和外套她都搭在了副驾椅背上,   衬衣她只解了领口第一颗扣子,   却把衣摆从军棉裤里拉出来,   手伸进背后解了暗扣,说过,这个学院的衣裳不贴身,晃晃荡荡的……因此,全都晃晃荡荡的,特别是她俯身的时候……   她松开皮带后,就张开两手搂住他的脖子了,   刚才嘴里的黏糊凑到他耳朵根儿变成了放肆的呢喃,   “你放心,我会叫你舒服的。我知道你意志力一定很顽强,这样也好,你越扛,可能块感更大……”   她身上有点淡淡的茉莉香,掺点奶香,   声咽一直冷冽着情绪,不想说话。他唯一的坚持就是不叫自己彻底晕过去了,如死狗一样任她为所欲为,声咽更做不到。醒着,或许他有慢慢缓和的机会,他静待……   她话真多,絮絮叨叨,不停,   其实,更像个孩子自己玩玩具,自言自语几句,过家家一样,增加乐趣。   “我今天要擦了口红来亲你肯定更好,留在这儿,留在这儿,一定好看。”她“这儿这儿”几下蜻蜓点水,奶热的呼吸就灌进他领口……声咽合了眼,于他而言。算煎熬吧,主要是心中太厌恶。声咽相信自己冷漠着心境,放平了呼吸,是挺得过去的,却没想……这小姑娘太磨人!你。你别说话!   是的,她要默不作声作怪声咽值当被一条恶心的蛇粘着,意志力斩了她!   偏偏,小姑娘怪话好多,   “口红啊,就是胭脂粉加油脂调的,你知道什么油脂最好么,鹅油……”她含着他喉洁处了,还要说,“羊油次之,牛油最次。我觉得油脂这种品质区分跟你们男人的口味有关,你们是不是都受不了牛羊膻气,”她开始解他的衣扣了,小嘴巴一直就没离开他渐渐已滚烫起来咽喉命脉……人说一剑封喉!她实在深谙这道致命命门,专心碾磨,声咽终于低低叹口气,还没待自己反应过来,我怎么就!……她已经多么快地一手捧住了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角,话还没完。“唐朝根据红的深浅度开发出不同风格的口红,什么大红春,小红春,嫩吴香,半边娇……名字都香滟的要命喏。对了还有个最有个性的叫猩猩晕,呵呵。”小姑娘咯咯笑,声咽却怒火中烧!要命,要命!她笑什么笑,我是猩猩,我在晕?……   显然,小姑娘是想到这一应景儿了,觉着更愉悦,更放开了!   她像只无骨的小蚯蚓在他身上扭,   无论黏到哪儿,过会儿必定又扭上来深情地吻一下他的唇角,   她还会埋怨地说一句,“我想亲进去的,可怕你咬我。”   然后,再去耕耘。   声咽啊。   声咽被她这么忽近忽远,忽轻忽重地折磨着,什么都被吊在了半空中一样!   孟冬灰是专业的,   她有半年扎扎实实悉心地钻研学习,更显道行。   情趣也是一门学问。   她知道愈是冷淡的性子,光靠肢体是不行的,言语的刺激更重要。   你得把他先捂热,跟你贴心,   孟冬灰絮絮叨叨这些话,其实像小狗在探视摸门路呢,   说到香滟的词,他其实没多大反应,   可你埋怨他,说大实话,譬如“你一定不常大笑,嘴巴这么好看,咧到耳朵那儿,一定很嗲。”“放松,牙梆子绷这么紧,我真要进去了,你得把我舌头咬断咯……”偏偏这样的话,他反应挺大。还有,她咯咯笑的时候,她像个小妈妈轻轻抚摸他后脑勺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挺大……   孟冬灰拿出一半所学用在他身上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声咽一直合着的眼终于在她开始解自己裤扣时猛然睁开,   “想知道什么,好好问,我好好说。”   因为长久未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   匐在他腿上的冬灰仰起了头,   从声咽这个角度看,   她真柔软,屁鼓那么撅着,幼嫩的颈脖仰着,眼眸,惊人的迷怜,   她撑着他的腿又爬上来。   她的皮带晃荡,   她的衬衣晃荡,   包括她衬衣里的一切都在晃荡,   虽然看不见,   但是极致的娇艳感……   她又搂住了他的脖子。枕在他的肩头,一手还是习惯性深入了他的衣领,像个温顺宝宝,   声咽不知道,   冬灰抱着舅舅就是这个姿态,习惯了……因为他的感觉,太像舅舅……   “我舅舅在哪儿坐牢。”   孟冬灰开始享受战果了。   问了她一切想问的,   他,也答了她一切想知道的。   此时,   车里的感觉是温暖的,   她有时候还是会扬起头亲亲他的喉洁,这是习惯……   他始终在恢复元气一般,情绪再次淡静下来。   最后,   她问了一个声咽有些意外的问题,   她摸着他眼眸下的淡红印儿……摸还不够,几次用唇锋轻轻吮,无限的依恋……   “这是怎么弄的,”   声咽停顿了有一会儿吧,   “伤疤。”   冬灰听了后,再没纠缠。直起身,从他腿上下来坐回副驾,   像个小仆人,转过身先给他整理好,   再开始整理自己,又包回肉包子,   解了车门锁,开了小窗,   “谢谢你,还得半个小时吧,你就能动了。多喝水,要不晚上还会有点头晕。”   说完,还是歉意地看他一眼,下车走了。 ☆、4.58   这一周对孟冬灰而言是毛爪挠心的。这个学校平日里想请假出来一趟实在太难,必须家长来接。如今她哪来的家长?家长在牢里!她抓心挠肺地想出去看的,就是她唯一的家长!   愣是艰辛地捱过一周,   下个周日,孟冬灰一早儿操都没出,坐上了去延良的高铁。   好像她的学校在京城的这一头,延良正好在京城的那一头,整整要穿过整个帝都,很远了……   快十一点,她才来到了延良监狱门口。   小姑娘立在猎猎寒风中,高墙电网挡不住她想见舅舅的心!孟冬灰是鼻酸的,原来当她在临州、并州也是这样的孤寂牢笼里隐隐煎熬时,舅舅并不是不顾她不要她,而是,如此千山万水。深牢大狱,重重阻隔……冬灰吸了吸鼻子,垂头抹了抹眼睛,再抬起头,勇敢地向监狱那沉郁的铁门敲去……   她说她是蒋仲敏的家人,来探视他。   一切都是按程序走,   过安检,   她被带到探视室,   填写探视资料,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待稍显漫长,   你知道冬灰心中何其激越,   她不由自主将手伸进棉大衣里,   棉大衣下是晃荡的军装军裤,军装军裤下,再无一物。   哪怕舅舅的手只是在里面暖一下,冬灰觉得就能直抵她的心河深处烫暖她许久许久……   却,   门一推开,   进来的不是舅舅,   孟冬灰一下起了身!   是那个送她入航空兵后勤学院的章程礼!   章程礼神情还是很温和,   “十儿,回去吧,你舅舅不在这里。听话。”就是哄的语气。   这个样子,孟冬灰如何担受得住!   “我不叫十儿,我叫孟冬灰!我舅舅呢!”小姑娘彻底来了情绪!   你们胡乱安排她,无所谓,   你们千军万马地欺负她,无所谓,   你们叫她在这天地间无立足之地,无所谓!   但是,   不能夺走她的舅舅!   孟冬灰像个初生小鸡蛋,被剥了壳就在舅舅的气息里养大,   你们把她的“空气”夺了,她活得了吗……   “我舅舅呢!”   小姑娘又问了一句,   这次,豆大的眼泪啪啪往下砸,   站在那里,   形影孑立,   前无光明,   后无依靠,   孟冬灰不愁在这个世道立足,   可是,心中的支柱倒了,她过得没滋没味……   章程礼见状着实有些棘手,   冬灰看上去温顺。一旦她迸发出倔强,看来是很难办。   章程礼摸摸前后荷包,找纸巾,   还是后面的助手赶忙递上来一包,他拿着小心走近小姑娘。   “先别哭,舅舅好好的,你别担心。”抽出纸巾递给冬灰,   冬灰没接,“胡说,他就在这儿坐牢呢,我知道!”   章程礼手没放下来,又举了举,“谁说他在坐牢的?他不在这里……”   “我不信!”   “好好,我现在领着你把整个监狱都走一遍……”停了下,把纸巾又递了递,“冬灰最听话的,先把眼泪擦了,我不领着你走,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看,你自己证实舅舅在不在好不好。”   冬灰好像想了想,伸手接过纸巾,却一边抹泪还一边流,“你们肯定早把舅舅藏起来了,我怎么找得到……”结果。越哭越厉害。   章程礼实在没法,只有又抽出一张纸低头亲手给她擦,边轻声安慰,“谁说他在这里的撒,真不在这里。舅舅今后肯定会叫你见到的。就是现在舅舅真有很重要的事……”正说着,助手忽然忙走近,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章程礼拍拍小姑娘的肩头,接过手机走到一边,“是,在这里……哭了……是。好。”手里捏着手机又走过来,“冬灰,有个你舅舅的老友现在赶过来了想见见你,你听他说说好不好。”   小姑娘犟犟地抬头坚持,“把监狱走一遍。”   “好好,走一遍。”   就这么,章程礼牵着她愣把延良监狱走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冬灰的泪已经干涸在脸上,   她知道这是无用功,   但是,不走一遍无以消弭她心中的凄伤。如今。她才感受到自己真正的渺小,多么无能为力,天下何其大,她和舅舅天各一方,见不见得着。竟全权操纵在他人之手……   平台,   停机坪有两架直升机,   章程礼看来是紧急乘直升机赶来,   而他扶着冬灰上的,却是另一架。   机上,只坐着一人。   冬灰自看到他第一眼,眼睛就没离开,上来坐着他对面了,也一直盯着,眼睛都不眨。   那人穿着军绿的外套,军装制样,却无任何军章军徽,连唯一的军籍号码都没有!   他头发很短,格外精神,即使灰白相间,却绝不显老,反倒感觉蛮有范儿,谁也学不来的味道……   “眨一下眼睛,刚哭过,也不怕一会儿眼睛疼。”他声音沉醇,很好听。明明是威严吧,自有它的平稳力道。   他也没笑,说了这么句。   孟冬灰真听话地眨了眨眼睛,   接着,小声喊了声,“元首。”她在电视里见过他……   他轻一点头,“想舅舅是吧。”   孟冬灰直点头,   停了,又小声,“你把他关起来了。”   元首竟没有否认,“是的,他犯了错,该关。”   孟冬灰一听,又开始泫然欲泣,小小看向一旁。“你杀功臣。我舅舅是韩信。”这一周,她通过古宁可翻墙看过不少国外网站关于舅舅的评述……   元首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看来竟被愉悦了,露出些笑意,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别瞎说。”   “我舅舅打了胜仗,卫国取荣,就算他有过失,杀敌之功还不够相抵?你就是怕他拥兵自重。韩信一开始也是先关着,哪天,圣心不顺,猜忌骤起,就杀了……”冬灰又开始砸吧砸吧掉眼泪了,像只小老鼠,揪一坨抽泣,“至少叫我看一眼!”   元首微弯腰两手肘搭在膝盖上看着眼前越哭越伤心的小姑娘,   竟然伸出一手指点了下她额顶,“你舅舅这么些年把你放在军校受教育,看来是‘功德不小’,瞧叫你小脑袋瓜学的,不忠君不护国,逆臣哲学倒全记进心里。”   冬灰才好玩儿,他一点,她小老鼠一样身子也往后一掺,就是胆小不抬头。就是哭。   “好了,再哭,真杀了你舅舅。”元首其实在笑,   冬灰捂着脸抬起泪眼,“我好好学习,能救舅舅不。”   元首又点了下她额顶,“你是你,你舅舅是你舅舅,小小年纪,先把自己的学业好好完成,别贪玩。你舅舅自有他要承担的责任。你再这么不懂事,不像个军人,谁也不想见你。”   冬灰哭着嘴里冒泡泡,“别虐待他……”   被带下来了。   得见天颜,心里一点不快活,   至此,冬灰绕进一个死胡同了:天压着她和舅舅,所有人都耍着她玩,陷害她舅舅,世道太坏了,没一个好人! ☆、4.59   从老九高中毕业搬出宫,元首就是实在的“孤家寡人”,和儿子间“君父君父”,先“君”后“父”。九子很少入宫,称呼也极少喊“父亲”,都是“元首”。   所以,元首一家极少团聚,就算团圆年饭,往往也是缺你缺我。   不过,有个日子,这是老萧家的传统,只要在京的。这天一定要入宫和元首吃顿饭。就是入冬后的“小雪”这天。   “小雪”民间都有谚语么:“小雪雪满天,来岁必丰年”。   所以说起来,这一天的“圆桌饭”和“齐天下”还是有关。   今年的“小雪圆桌”算凑得比较齐了,除了戍边离京的老九,按说都能到。   来的最早的是老大萧西,   他单手负立在内走廊逗鸟,   今年好哇,果然不负“小雪雪满天”,午后帝都开始飘雪。雪花莹美,引得这眉子也欢快。   “喏喏,”宫里的眉子养的是好,经逗,一撩就叫,音色宽亮,好听。   “哟,大哥,今儿来的真早哇。”   今年按照大小顺序来的么?老二第二个到。   长空拾阶而上,手里还拎着九方格细绳包扎的一个抹黑小罐。   “你这拎得啥,来了还自备菜呀。”   “大哥,你这就不知道了,我这可是正宗淮阳干丝,请祖传的师傅看着制成的,今儿拿来大家尝尝。”   “你如今也是能闲着功夫了,削干丝这样的养眼活也能舒坦瞧上几眼了。”   确实,干丝是淮扬名菜,削干丝可是个手艺活。大方豆腐干,快刀横披为片,刀工好的师傅一块豆腐干能片十六片;再立刀切为细丝。这种豆腐干是特制的,极坚致,切丝不断,又绵软,易吸汤汁。   “咳,还能不闲着呗。如今少首勤勉,我们这做哥哥的可不也该享福了?”长空说着,招呼来警卫魏云叫把这小罐儿干丝拿去后厨,交代得还仔细。“你跟老方说,今儿就吃凉拌的,麻油酱醋别少搁。”魏云恭敬接过“是。”刚转身走几步,二帅又在身后喊。“对了,叫老方五香花生米搓去皮一起拌。”“是。”魏云又慎微一点头。   “哎哟,我说还是我二哥最会生活,啥好东西又麻油又花生米的。”六七八走进来,老八说笑着还凑脸儿去瞧魏云手里的小罐儿,   “六帅,七帅,八帅。”魏云后退一步,静敬颔首。   声咽一点头回了一礼,“快去吧。”   就见阶上长空笑着直点老八,“你就惯是个会听犄角旮旯的,我还最会生活?老七跟前,哪里敢当。”   关漫也是笑,“二哥这是折我呢,您会捉鳖下酒时,我还在喝奶呢。”接着又精敬喊一声一旁的萧西。“大哥。”   “大哥。”   “大哥。”   声咽,小步都有礼喊了一声。   萧西放下背后的一手,微笑直点头“好好。”   “大嫂最近痛风好了些么,狄幽又给配了几副药。说是消肿止痛的效果不错,等她把药剂打包装好了,过几天我给你送去。”声咽微笑说,   “咳,有劳了有劳了,你大嫂每年就说还是幽幽配得药中用,就是辛苦她每年都想着这件事,费心了。”   “哪里话,一家人,该想着的。”   这边,小步走上台阶也去逗那眉子,   边逗边说。“刚儿在外头看见大哥二哥的车都到了,我还在想,今年有趣,照着顺序排着队来的啊。怎么,三哥愣是要破了这有趣,年年非得压轴来不成。四哥五哥也是,每次尉迟恭一样,三哥驾临前,他们开道一样才来,媚样儿。”   “小步,别胡说。”声咽低声唤了句。   关漫走到栏杆边坐下,笑着,“小步也没说错,年年叫咱们几个等他们,啥时候也换换。”   老二两手撑腰后活动了活动,“咳,等吧。今年是出了巧了,都爱往大牢里跑。听说啊,雁落这些时老往并州那洪桥监狱去……诶,对了,老八,你跟关漫前段时间不是也去洪桥提犯人了的么,知道是谁关那儿勾着少首的魂呀。”   小步逗着鸟眼睛里似乎有一冷,不过逗鸟不断,貌似只顾贪玩,“这你问七哥,他还憋着气呢。”   关漫到底憋着气没,小步是不知道,可是萧雁落这次是跟他们杠到底了倒一点不假!   你说他是不是人,   他真去招惹顾婷了!   冬灰都提走了,他还老往那监狱去。也不掖藏了,大张旗鼓“宠照”顾婷,   关漫在不在意是一回事,小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萧雁落到底什么意思?   全天下人都知道顾婷是七哥的“红颜知己”,你搞她?   还有,   小步也是隐隐怄着这把气,   这样个败类,人还没走多久,同一个大牢里,他就去“恩宠”另一个女人……冬灰,冬灰凭什么那么依赖他?!不就凭着早认识他一步!   想起冬灰,小步心又小小纠结起来。六哥说,估计安排在航空兵后勤学院的线已经“自然而然”将蒋仲敏的一些事透露给冬灰了,冬灰今儿一早已经去延良监狱了。果然不出所料,章程礼赶去阻拦了……   其实,这是六哥的试探,   故意要人错误地将蒋仲敏关押的地点透露给冬灰,   想必冬灰一定会急着去找舅舅,   其实。六哥已经安排好人在延良监狱暗瞧着,   看章程礼这边有多快的反应知道这件事,从而也有利于今后行事。   还是没想到,消息传的这样快。六哥猜测,估计全国监狱系统都有把点,只要孟冬灰去找蒋仲敏,元首这边立即就能获得消息……“严守”到这个程度,叫人思索的点太多了,着实令人不解,为什么不叫她舅甥见面?一个小姑娘,无关紧要的小姑娘,蒋仲敏见了又如何,值得下这大心力阻隔吗……   咳,小步这边这样想,其实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他哪里又想得到,   什么“航空兵后勤学院的线透露给冬灰消息”的,   明明就是他六哥亲口说的!   还是那样一个艳秘的环境下,冬灰紧紧粘着他六哥,他六哥亲口说的!   当然也怪不得声咽没将这点“细节实情”告诉弟弟们,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他和冬灰会有这么一场偶遇,   更想不到,孟冬灰是这样个,不得了的小妖精…… ☆、4.60   关漫两手撑着膝盖,扭头看老八,“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憋着气了?老八现在总想变成蛔虫往人心眼儿里钻,结果,全钻肠子里去了。”笑着,是真没一点儿芥蒂的样子。   都哈哈大笑,老二直指着关漫,“你这张嘴啊,我家这九个,最毒的就长你这口里去了。”   小步也是笑,并未在意。   这时候从西花厅走过来一个女孩儿,   全看过去,   绝对的美女,   梳一个独低马尾,   军装笔挺。腰身掐得恰到好处,   明眸,红唇,全天然,未施粉黛。   微笑着两手放前,捏着一个笔记本,   “各位少帅,章主任委我来告知您们一声,元首有事外出,估计傍晚才会回来,‘圆桌饭’得下午吃了,您们要有事可自行先去处理。”   “得,午饭得自己解决了。”老二一拍腿,   “二哥要不嫌弃,去我家吃个便饭吧。”声咽微笑说,   老二直点头,拉上大哥的胳膊,“走,去老六家喝酒去,大哥,知道你胃不好,正好老六家的药酒最是有分寸的……”   廊下坐着的关漫却微笑着向美女,“这位没见过呀,新进宫的?”   美女也稳,微笑一颔首,“七帅好,我是上个月调来二秘室的秦遗。”   “秦(谊)?好名字啊,友谊的谊?”   “不是,遗留的遗。”   见各位没再旁的事,美女轻一欠身,转身离开了。   “最近二秘室又进新人了么,我怎么不知道。”小步放下鸟笼子说,   关漫看他一眼,淡笑未减,“凭什么都叫你知道,二秘室这样的机要,直达天听,自是老爷子看中谁谁就收在身边了。”   这时候许久不说话的老大,轻轻开口,“也不尽然吧,我要没记错,这秦遗以前是霜晨的学生,她读国防大时做过征兵宣传员。”停了下,又笑笑,“小步。你不知道也自然,这宫里,有些地方,进个什么人,我们是说不上话儿的。”   小步伸手出去接了些雪花儿。似笑非笑,“我说三哥他们到现在还不来么,搞半天,人家宫里有人,早通知到位家里候着了。”   “好了好了,说些这些没滋味的,走走走,去声咽家喝酒,就是又得麻烦幽幽了……”长空抬抬手虚扶着大哥往外走。声咽笑“这麻烦什么,幽幽常说想请哥哥们来家里吃饭还怕不赏脸呢。”弟兄三个走在前头,说说笑笑。   小步和关漫慢悠悠走在后头,   小步看一眼前头的大哥,轻哼一声,“藏不住了吧,这秦遗是老四的人他也知道哇,总装的老佛爷一样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我看他到处布得线最多。”   关漫竖起大衣领,漫不经心,“线布得多有什么用,全是酒囊饭袋。给他主子报的都是废柴,老爷子今天都快离京了他知道么?”   小步不由蹙起眉头,“你说这会儿三哥四哥他们会不会也知道了老爷子飞去了延良?”   关漫两手拢大衣荷包里,口鼻全蒙进竖起的大衣领里,眼里沉静望着前方。轻轻摇摇头,“肯定不知道。要知道了,我觉得三哥不会这么沉得住气。孟冬灰老爷子藏得深,我们这也是多巧给碰上了,要不,谁会关注这些。”   小步眼眸再次讥诮起来,“沉不住气?他凭什么沉不住气,美人儿层出不穷,他对谁长久的起来。我看啊,老四这次是把人送错了地方,二秘得熬多长时间呀,不如直接送上萧雁落的床,更实惠。”   衣领下,关漫也微微弯起唇,没说话。不过。眼睛里,可有些毒艳。   那边,元首家有“小雪圆桌饭”,   孟冬灰这头今儿这“小雪节气”千里迢迢来到延良,指望跟舅舅团聚。结果还是人海茫茫不知归处,受了点刺激,她也决定铺张一下,小姑娘大手笔呀,包了长富宫一个厅,一人坐偌大个圆桌的一方实在清冷,打电话把什怏喊来,一起“铺张浪费”。   什怏进来时,   小姑娘已经换了装,   没戴假发,及肩的发自然散着,一边挽在耳后,   妆还是化得浓,不过讲究,十分青春的精致感。   一件黑色衬衣,下面是深紫半身裙。   简洁,淑女,   除了衬衣背后的透视,   除了右腕上戴的价值五万银色劳力士ROLEX-蚝式恒动系列女士机械表,   除了脱下那miumiu黑色高跟鞋,鞋一正一歪躺一旁,她裹着黑丝的脚直接踏在兔毛地毯上……   像小孩子,一见什怏来了,跳起来两手招呼,“快来快来,我点了好多菜!”   什怏蹙眉瞧着这大一桌珍肴,这才看向她,“怎么了,”   结果这一问呐,   本来还站着跳着,手举着的,小姑娘啊,   慢慢放下手来,   眼泪掉下来了,   “什怏。我今天去找舅舅,没找着,想吃饭,就找你来陪陪我了。”   冬灰站在那里,   两手垂着。   一大颗一大颗眼泪滑下来,妆容上滑下一道黑线,粉底上一道泪水冲刷……妆花了,小姑娘的眼睛却越冲刷越清澈,越清澈就越望得见里面的伤心。冬灰伤心了,她好想舅舅……   什怏沉了口气,   拿起桌上的餐巾盒走到她旁边,   坐下,   又拉了拉她手腕,冬灰也坐下了,扭头望着他,也没哽咽,就是不停流泪。眼睛还清亮睁着。   什怏把纸巾递给她,她也接着了,低头擦泪,   什怏侧坐着,看她擦泪,又看看这桌壕菜,   “今儿就放开了吃吧。最近刚打输一个官司,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好几天没吃好的了,今天沾你的光,解解馋。”   冬灰擦泪的又笑起来,“那边生意不行,多想想我这边呀,宰他个土豪试试,够咱两吃一个月!”   什怏也微笑起来,又看她一眼,“你还是去洗个脸吧,这鬼样子我看了反胃。”真的是嫌弃的话。   冬灰两手捂着脸跑去洗手间,跑的时候看见软包上的装饰镜,悄悄把捂着的手松开一点,一看,自己都笑起来,真像鬼!她又做了几个鬼脸,去洗手间洗脸了。 ☆、4.61   什怏和孟冬灰边吃边聊。   从她点的菜,就能看出这小东西会享受。   清鸡汤花胶烩黄瓜。清淡粤菜搭配白葡萄酒。波尔多干白特有的清爽宜人和圆润的口感,在祛除了花胶腥涩的同时,更是恰到好处地吊出了潜藏在食材深处的鲜甜。   砂锅鲍鱼焗鸡。还是勾兑了干红。鲍鱼焗鸡的浓香和小龙船的水果香味同时大放异彩,酒更是在唇齿间延长了菜的余韵。   还有一道较重口的黑蒜焖鱼脸佐沙姜羊肉云吞。鱼羊搭配,已是至鲜,但以75%的美乐调配少量赤霞珠和品丽珠所酿造出来的饱满酒体和柔顺单宁,不仅成功融合了羊肉的纤维,而且进一步烘托出鱼肉的鲜美。果香簇拥之中,鱼香、肉香和酒香浑然一体,呈现出一派“自在不言中”的美妙默契。   小姑娘嘴巴含着筷子,好像想了下。撇头看他,“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怏放下筷子,倒了点淡茶,给她杯子里也添了点,“说。”   “那个J先生和元首有关系么。”   什怏也睨向她,“嗯。”没瞒她就是。   “什么关系。”   “他的三子。”   “他有很多儿子么,”   “九个。”   小姑娘愣了下,   然后又咬筷子,“这么多儿子,和谐不起来吧。”小声。   什怏淡笑,慢慢靠向椅背,“确实不和谐,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小姑娘努努嘴,垂目,捻了一块黄瓜放碗里,“我能有什么想法,问问呗。”嘴里慢慢嚼黄瓜,过会儿,又忍不住问,“他每个儿子长啥样儿啊。”   什怏只是笑意未断,拿起手边儿放着的手机,扒了几下,放她面前。   是一张四五十人的长幅合影,   在大会堂,   上面写的是“全军二次军事辩证法研讨会合影”。   “这么多人怎么认呀。”小姑娘蹙眉回头,   什怏看来也不想问原因,她想知道什么就告诉她什么,   懒懒起身,拿起手机。小姑娘感兴趣地赶紧放下筷子靠近。   什怏手扒着放大人像,“这个,是老大,叫萧西……”一个个指给她看。   小姑娘再没插嘴,看得挺认真,好像,记得也认真……   认完了,小姑娘的兴致似乎又淡了。重新专心吃食起来,   不过走之前跟什怏说了句,“我看这京城有钱有势的,还是穿军装的。咱有机会还是逮这号人,比较来菜。”   什怏轻一点头,“嗯。”   日子还在平淡里过,   美食似乎是能平复人的心情呢,   那天什怏陪着铺张了一把后,孟冬灰好像又回到随遇而安里,不着急,老实读书。最近连古宁的生意也少做了。周日也省着外出,倒是原来在临州坐牢时捣鼓的那些邪艳歪术又捡了起来,一副“还是第一副业好”的光景。   又到一个周日,   方程说,上次她去中医院做胃镜出来后那位让她病床的大姐,情况好像不好,自己这里攒了点钱,想给她送去,不多吧。也是一点心意。想让冬灰陪她去一趟。   冬灰二话不说,自己也带了点钱,跟她去了。   帝都已经连绵四天的飞雪了。   外头特别冷,   说“大雪深数尺”在有些巷道里还真不夸张。   两个孩子穿得像小熊。裹得严实,一人斜挎一军用书包,长途车下来后也没打车,顺着常吉堂这条小路踩着雪往中医院走。   虽都是军校出身,孟冬灰到底比方程磨练的时间长,体力着实更好些,   踩着雪走这么条道,方程渐渐就喘上了,孟冬灰好人一个,走得一点不费劲儿。   她本来就在喘,更顾不上说话了,孟冬灰懂事。也不找她讲话,默默走在她一旁。扶,是没必要的,再说你要真去扶。方程只怕还有想法,体能,他们可是一门课程。   事发太突然了!   你说两个小姑娘走得好好儿的,哪里想得到光天化日下真被贼人盯上了?   那人很壮,   从方程右后方忽然冲上来扯下她的军用书包就跑!   “哎呀!……”本来包儿就是斜背,可想这一拽有多狠,方程只来得及喊这一声儿,人帽子也掀掉了,围巾也散了,栽进雪堆。   “方程!”好咧,你看这时候勇猛的孟冬灰哟,跑来扶起方程见她无大碍后,帽子一抹围巾一扯,撒了欢就甩开膀子去追劫匪了!   “十儿十儿!!”方程后面的喊声离她越来越远,   小姑娘两个脸蛋儿红扑扑滴,眼镜儿跑歪了都不顾,“风驰电掣”,誓要把劫匪拿下!   大块头还真没料到这小丫头这能跑,   他熟悉路况,这里拐一下,那里跳过栅栏,小姑娘就是甩不掉,   “妈的!”歹徒从荷包里掏出匕首了,却一个路口刚要紧急转身,待紧追不舍的冬灰一个冲上来,他就照着她肚子!……却!   “啊,”歹徒倒吸一口气,差点没避过突然横向冲过来的一辆车。   他摔到地上,   眼看着小姑娘要扑上来夺包儿,歹徒扬起了匕首!……“小心!”冬灰看着匕首呢,她准备用学来的擒拿掰他的手腕呢。哪知,一股右边来的冲力将她撞了出去,待她再看清呀!大睁着眼,一时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是告诉她舅舅在哪儿坐牢的人,   不,冬灰现在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元首的第六个儿子,萧声咽……   也就冬灰愣的这么一会儿,更惊险的一幕出现了,   声咽将她撞开,倒下的歹徒那挥下来的匕首却没停,扎进了他右大腿内测!声咽眉心一蹙,左腿已经狠狠地踹向他的脸,只这一下啊,你说多用力,歹徒晕过去了。鼻血流出来……   冬灰爬起来就向他跑过来,“你!”蹲下来看他的腿,匕首扎在里面,看上去不深,可谁又知道情况如何!   声咽却弯下腰来,一手撑着左膝盖,扭头看她一眼,“你戴着手套,把它拔出来,这刀上最好只留下他的指纹。”歹徒为抢劫方便,确实没戴手套。而他从开着空调的车里冲下来,也没戴手套。   可能别人遇见这种情况,多少会犹豫一下吧,   这孟冬灰不,   你叫她拔啊,她伸过手抓着刀柄“啪”就拔出来!   饶是声咽也没想到她这么利落,“嘶”倒吸一口气,一个站不稳撑膝盖的手抓住了她的肩头……声咽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姑娘握着匕首抬头看他,眼睛里一本正经,“扎得不深,肯定没伤骨头。” ☆、4.62   孟冬灰起身扶着他就要走,他却一抬手要避开她的手。孟冬灰还不解“怎么了?去医院呀!”   他淡淡看一眼来路,“你同学来了,这里等警察吧。”说着,跛着腿慢慢走向自己的车。   方程确实跑过来了,孟冬灰看他蹒跚走过去的背影一眼,利索跟方程交代了几句,就追上去,坚决扶住了他,“你帮了我,我不帮你太说不过去!”   看小姑娘蹙起的眉头看来是撵不走了,声咽低声说“找个小诊所吧。”   声咽这时候是不能去大医院,伤都得瞒着。因为处里的运动会已经因为他外出公干延迟一周了,这点伤情要是一闹大,蜂拥来探望的人叫声咽心累不说。大家筹备多时的运动会又得延迟,声咽也不想扫了同仁的兴致。   孟冬灰抢着拉开了后车门,“我开车吧。”   上次瞧着这孩子就是个会开车的,声咽也没纠结这些,坐进后座了。   真是一种架势,她熟练得很,这一看,不仅会开,开得还挺好。   雪天她也小心,推推眼镜儿问“私人诊所么?”   “嗯。”声咽闭目靠在后面,   接下来她就很安静了,专心开车,专心找私人诊所。   是个聪明孩子,晓得在胡同巷子里找,声咽注意到她略过了几家,最后找着的这家看着很干净。   冬灰扶着他进去。   “爷爷,刚才我同学欺负我,我叔儿维护我却被同学戳了一刀,您给瞧瞧严不严重!”   她装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声咽在心里不由笑,确实是个机灵鬼,谎话张嘴就来,就是辈分乱七八糟,偏偏模样老实,所以越发不得了……   老医生正在煮羊肉萝卜,手里还拿着勺儿,灯下看了看声咽右腿,“动动。”   声咽小立足一步,   “没伤骨头。扶着去后头躺着吧,裤子脱了。”拿着勺的手一抬指了指厚棉帘子的后屋,又弯腰下来看他咕嘟的羊肉汤。   冬灰又扶着他掀帘往里走,   结果还不是后面一屋,   这屋全是药,   又往后一间,才见一张病床。还好,房里有暖气,很暖和。   冬灰扶他坐下,就开始扒帽子扯围巾脱大衣了,   声咽坐着没动,“你出去等吧。”   冬灰刚解开棉大衣扣子,   顿了下,   接着脱,   大衣往一旁的小沙发上一搭,“外头冷,我才不出去。”   她那小嘴巴确实一撅,伸手过来确实第一件儿就要解他的裤扣。   声咽捉住了她两手腕,看着她,也没说话。   冬灰咬唇,眉头也蹙起来,“你自己脱好了。”   声咽看她一眼。   松了手,   冬灰后退两步,两手垂着,站着,看着,像个小孩子罚站。   声咽也没看她,动手慢慢褪下军呢长裤,伤腿抬起时是不方便,可他还是自己慢慢协调过来了。   里面还有一件保暖裤,贴身,脱起来可能更不方便,   冬灰又走过来,蹲下,低着头,像个孝顺的孩子搭了把手,   这,声咽确实也不好推她了,再推,人就被推地上坐着了!   冬灰才起身把保暖裤顺手叠好,老医生进来了。   “躺下来。”   声咽躺下,慢慢把伤腿挪上来。   冬灰又忙走过来举起桌上的台灯贴心地给老医生照亮。   老医生抬眼看她一眼,声咽都看得出这是赞赏一眼。多机灵。   确实刺得不深,不过还是需要缝合,   老医生很认真。   冬灰一直举着灯,有时候看看声咽。声咽侧着头看向那边,疼啊难受他都能忍着,没见大反应。   伤口缝合好,还得吊不少针,   老医生出去前说,“完了一瓶,你叫我或者自己拔出来插进另一瓶,会不会。”   冬灰直点头,“您出去忙您的吧,这里我看着。”   声咽合着眼,   冬灰就靠坐在他床边,扭头一直望着那吊瓶。   声咽睁开眼,“别一直望着,脖子动动。一会儿扭着了。”淡淡说。   “哦。”冬灰老实答,果真把脖子扭过去,目视前方。   发了会儿呆,   她突然起身,竟然开始解皮带!   她那大棉裤一脱。里面也是一件贴身保暖裤,   也脱了,   毛衣也脱了,   贴身保暖衣加一条小叄角裤掀开他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声咽盯着她,眼神凌厉。   她抱煨着他,仰着头,“我真的很冷,你看手都是冰的。”她直接摸到他肚子上。   声咽本平躺着,这被她一缠,又跟那天一样密不透风,   声咽扭头看向了天花板,“你别得寸进尺……”却冰冷的话都没说完,冬灰翻身亲住了他唇角,小小声,像小蝈蝈儿,只有他们俩儿听得见,“我知道你又想咬我,可是我真是好心,医生刚才不说了么,麻药一个小时左右就会退去,肯定很疼,我想帮你分分注意力……”说着,这次超级直接,直接手就握住了……嗯,声咽猛地眉心一蹙!同时,那天在车里应该是她磨蹭会儿才会来的感受,现在,根本就是分秒不待竟然“大提速”一下就上了身!那是当然,她掌着他的命脉呀!   “杨医生,我这滑膜炎用了您儿几副方子确实有效啊,好些了。不过上楼还是疼。”   “那肯定呀,上楼你那个骨头在那里动。药吃了一周了吧。”   “有一周了。”   “嗯,那可以熏艾草了。”   “那您儿帮我弄弄……”   外头,   穿过两层门帘,隐约还是听得见老医生跟病人的交流。   他生意蛮好咧,病患不断。   里面,   那挂着吊瓶的支架有时候动动,   传来男人的出气声儿,   被子里。   她几乎把他和自己全蹭成了光光,   肌黏肌,肤磨肤,   一阵子被子外头根本见不到小姑娘的头,   她没用嘴,用到了脸,   就这,外面声咽伸手都牢牢掌住了她的头,没有受伤的腿抬起,又缓缓放下……   被子蠕动,看见小姑娘的头露出半边,   她脸蛋儿红滟滟的,眼睛也是滟滟,   侧压着他,主要是怕碰着他的伤口,   轻吻他的下巴,望着他,呢喃“舒服么。”   声咽缓缓地出气,合着眼,眉心始终蹙着。   钰望啊。你是一团魔兽,   你神出鬼没,   并不是什么人都引得出来,   她却如此轻易,   因为,她本身就是“钰”的化身…… ☆、4.63   声咽垂眼睨着这娇儿,   冬灰仰头望着他,光线里,竟觉这张小脸妖艳惊人……   被子里,声咽终于慢慢抬手放在了她腰上,   似笑非笑,似有说不尽的意味……   冬灰其实喜欢他这样,像舅舅,一切尽在掌握。不过冬灰心里清楚,他不见得怀好意……冬灰往上蹭一点,唇又挨着他唇角,   像个试探的小兔子,   过来一点,   见他没拒绝,   又过来一点。微张往里探了……   声咽拍了下她的腰,   冬灰更无忌惮,开始小姑娘的掠夺,声咽始终被动,反倒却带着幽深的戏弄感,漫不经心。或许跟他低垂懒意的眸有关,或许,跟他若即若离放在她腰上的手有关……   “好了,”声咽浅笑,“光顾快活,这瓶快见底了。”   冬灰扭头一看,“呀,”骨碌就爬起来,完全无顾忌,膝盖分两边伸手去换吊瓶。换好后才发现膝盖就跪在他头两侧,他且看得见……冬灰干脆拉下半边小库,又滑下去,拉着他的手覆在了那儿,还是仰头望着他,“你叫什么。”   “萧声咽。”   声咽手上并未动作,   冬灰一只手拢去,轻轻揉他的指尖儿,   “我能还问你几个问题么。”   “嗯。”   “你是,他的儿子?”   声咽明白“他”指谁。她去过延良,元首也去过延良……   “嗯。”   冬灰依旧慢慢揉他的指尖儿,周围热乎乎的,还有些潮,她揉着,好像要揉成和她一样的温度,一样的潮热……   “他儿子很多?”   “九个。”   “你是他……”   “第六个。”   小姑娘开始引着那指尖儿往里探了,却仿若破釜沉舟问出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我舅舅到底跟他的哪个儿子关系最好,你么?”   真别小瞧这孩子,要记住,她史书读得可通透。《史记》都开始详读第三遍了……   声咽似乎主动动了下指头,小姑娘给出直接的反应,手移走,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全权交给他……   声咽好半天都没说话,好像全心全意都在指尖上的感觉,   冬灰眉头轻蹙,主宰力一旦回到他这边,力道丝毫不客气,冬灰难耐着,心思吊着。他到底会不会告诉她答案……   就在他开始挤进第二只,“不是,他是老四萧霜晨的人。他这次本可以不接这场战事,老三萧雁落,也就是少首看中了他。于是萧霜晨极力向元首举荐……”   冬灰重重吻住了他!   不知是他突然发力的搅动,   还是他的话……   声咽这掏往她题内深处的两根指头,绝绝对对,搅乱了孟冬灰的人生。   什怏指着照片教她认过人,   萧雁落是谁,   萧霜晨是谁,   包括他萧声咽是谁,小姑娘岂会陌生?   冬灰此时吻的有多重,决心就有多重!   舅舅教她仁义礼智信,   却独独没教她忠君。   教她正心,修身,齐家,   却从没教她平天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舅舅的教育理念:必加倍讨还!   也许,   铸就孟冬灰这枚“小小熊熊燃烧的仇焰”就是声咽的目的吧。   凶猛地翻江倒海,都把小姑娘送上了潮头,喷涌而出!可就这,即使他自己也早已濒临绝溃,近在咫尺。已然都挨着了,却依旧没一举而破……声咽把她抱得紧,他的身子都在隐隐地颤,更是把靡艳的小姑娘咬吮得恨不能唇峰见血!   被子外忽然响起,“我这可不是旅馆。针打完了就走吧。”   老医头掀开门帘一角,说完后就放下了帘子好像继续在外头看诊。   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儿,冬灰显然一惊,缩他怀里一动不动,像个小屎壳郎,   声咽揪了下她腰侧,好像在低笑“以为你多肥的胆儿呢,蹭进来时怎么不想想会被人看见。”   冬灰仰头,眉头微蹙着,“不是,我刚才好像说的你是我叔叔。”   声咽唇角确实轻轻地弯着呢,“现在知道话不能乱说了吧。”   之后几天,   声咽的针都是在这家私人诊所打,   冬灰更是不惜借方程的病假条首次“不在周日”从学校里跑出来,陪他打针。   老医头每次都嫌弃地嚼一句。“我这不是旅馆,你们要不把针开了去外头开房。”   冬灰每次都一本正经地求“您这里暖和。”那老医头也真不知道顺眼她啥,嚼是嚼,也没真开赶就是。   每次,说是打针。那非得腻一个被窝不可的,   之后啊,孟冬灰越来越过分,非把两人剥干净不可,   总体上说,他还是一直被动,撩狠了,激烈一下,可再无法自持,他也忍下来了,始终没破最后一局。   而孟冬灰似乎也下着决心不在乎他来不来最后这一下的,她也知道,最后一步就急不得了,他心不甘情不愿,要了,她也觉得没意思。冬灰实际上还蛮享受他这若即若离的感觉……   “我们学校最近有个去国防大进修的机会,三个月,我报考了,可是题好难啊。”   冬灰撅着嘴巴在他身上扭,   声咽没打吊针的手枕在脑后,“有多难,你把你撒娇的功力多用点功课上,看还难不难。”   冬灰又可怜地攀上他的肩头黏着他的唇小声咕咕,“真的很难,我才上三年级,还是新专业,考的都是六年级的题。”   声咽扭头看了会儿她,“我看看。”   “好咧!”又活蹦乱跳起来,光着膀子从被子里伸出手撑着身子就去捞她的军用小书包,   声咽枕脑后的手放下来揪了下她露出外的屁鼓蛋儿,“快点,造的都是风。”   冬灰拿着一张卷子又窝回被窝,声咽攒好被子,单手搂着她的腰抚了抚,都是凉气……老医头还是蛮拐(坏)滴。你们跑我这儿伤风败俗,我还给你们免费提供暖气啊?他把暖气关了。当然,两人“运动”后热量也不小,又黏得紧,还算暖和。   冬灰举着卷子。“你看,多难,我都不知道……”   声咽看了看卷子,“第一题选B,二,C,三……”每个题都是一眼知道答案!   看把冬灰激动得,抱着他直亲,还扭,“教我教我,我考试就靠你了啊。”   声咽腿环上夹紧她,鬼孩子乱扳把被子里造的都是风,一点暖气都跑出去了,“别动。什么都靠我了,又不是我去考。教你可以,可你得用心,这有些题是难,可总也逃不过个熟识记忆,你只要下功夫多记多背……”冬灰又深吻堵住了他的嘴,直点头。“你现在就教,我现在特愿意‘熟识记忆”……”小荡货,她又开始磨。果然,这样情状下的“教学”条件反射一样,她记得又快又好,声咽都拿她没办法……   其实,   考国防大这个短期进修,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明说罢了,   因为,   此次进修班的导师里,   就有,萧霜晨。 ☆、4.64   对于老爷子忽然召见进宫,多数人心里没底。   包括声咽。   关漫开车来接他。小步在房郡,从那边直接过去。   “会是什么事。”关漫稳稳当当开着车,脑子里其实还不是在盘算。   声咽扭头看向车窗外,“最近元首频繁召见王济。”   “王济?财政部长。那就是跟财政部有关?”   “都是单独召见,一点口风都没露。”   声咽抬起右手手臂枕车窗托着下巴想了想,交代关漫,   “一会儿无论老爷子派遣什么差事下来,咱们都得挡一挡,这不露口风的事儿,多半不容易办。就算有好处,捂这么严估计也是里头水深。元首一贯如此,大的战事平息了,他的眼光又会往朝堂上聚焦,‘间歇整理内务’。这么招他老人家眼的时候,咱们还是别往上凑了。”   “是的,我等会儿也会跟小步通个气。”关漫点头,六哥确实比他们看得都通透。   果然,   才驶进南华厅小花园北侧的停车场,   现场一幕就足够人惊一壶的!   声咽和关漫赶紧下车,   元首的怒叱在静悄悄的停车场显得格外严峻,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这么不自重,如何堪当重任!”元首一手垂立,一手指点着萧雁落,痛心疾首,“你,怎么给你这些弟弟们做表率!……”   而萧雁落此时的情状就很叫人玩味儿了。   他身后的座驾后车门大开,   他本人,军装外套敞着,里面衬衣领口的扣子也敞着两颗,甚至,皮带扣也没扣严!   而更叫人想不到的,   身后两步,   还站着一个女人,   头低着,两手放前扭得紧,   低梳脑后的独发辫有些散乱,军装外套扣是扣上了,但是领口第一颗也没来得及扣好一样……   关漫玩味的是,竟就是小八前儿才说“还不如送萧雁落床上”的秦遗。这叫个好,摆明少首着实就看中了,不改风流本色,车里就搞上了。只是,关漫也绝不会简简单单看这件事,现场,除了老九,再这会儿才来的他和六哥,真齐整,竟然全在!关键是,老三真这么“迫不及待”,这种时候这种地儿?还有,如何就惊动元首了?……   关漫看了眼小步,   小步就站在离车最近的地方,……关漫不觉又轻蹙起眉头。   元首发了一通脾气,转眼一看,瞧见才下车的声咽和关漫了,   脸色沉得紧,   “都来了,进去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嫌丢脸,我还臊得慌呢!”转身进去了。这后面骂的一句就是一个父亲对这么些不得了的儿子们失望至极的模样……   呼啦啦一些人跟着往里走,   有办公厅的,有秘书局的,有警卫处的。看来元首也是才到。   虽说都是跟着往里走,   可你看,自然就分成了阵营。   老大紧跟在元首之侧,   老二和元首的一秘处长张航在说话,   老三还站车门那儿,人呼啦啦往里一走,老四老五就已经向他拢去,   关漫自然把小步“眼色”到跟前来,   低问,“不会是你去拉的车门吧。”   小步到气定神闲,“怎么会是我,我那傻呀?不过,”他冷冷看了前头老大老二一眼,“大哥二哥倒是挺想叫我伸手去‘拉’这一把,我还真不想当枪给他们使这一把。”   “到底怎么回事。”关漫两手背后低着头走,貌似漫不经心。   小步也闲逛一样走得轻松,眼神却不轻松,   “我也才到,就见二哥跑出来指着那车也不出声地喊要把门打开,我一看那是三哥的车。就装傻没动,二哥跑过来还朝我直点,可他自己也不去摸车门呐,是后面过来的张航拉开的车门,接着就看见大哥陪着元首一行匆匆过来了。车里么……”小步哼笑了一声儿“你们也看到了。三哥把那秦遗压着不晓得几快活……”   关漫看一眼小步,“你觉得三哥这傻?”   小步轻轻摇头,瞄着前方,似笑非笑,“我当然知道三哥没这傻,不过,他想招儿使计都离不开风流快活,着实无可救药。”   关漫沉了口气,看了眼走在他们前几步的独自一人的六哥,低声,“看来六哥料的不错,今儿老爷子这召见没好事儿。老三那边估计也知道是啥差使了,三哥故意来这么一场,真好好拿大哥二哥使唤了一把,看看。老爷子这么生气,哪还有心思把差使给他做?这真是完美的金蝉脱壳呀。六哥嘱咐我们一会儿无论什么差使,能推就推,别往身上揽。”   “嗯,说得对。特别是六哥,我们更该帮他挡挡……”   都进来了。   儿子们全站着,   这时候,元首脸色好像也缓和了些,   “都坐吧。今儿这事止于庭内,我不想再听见关于这件事的胡乱之语。”老爷子厌烦地摆摆手。   “是。”都低着头,老大萧西代答。   元首神情更平静了些,   他走到花窗前,两手放进裤子荷包,   “仲鸣,你说说吧。”   仲鸣就是王济,他字仲鸣。   看来果然是财政部的事儿。   “是。”王济一点头,翻开手里一本厚厚的文件夹,“是这样……”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述。显然,这番言语绝对经过了反复的锤炼。   声咽说得对,   胜仗之后,外交雄霸,元首确实要把精力转投入内政了。   如今打仗就是烧钱呀,   一架战机千万,更别说那打出去的各类弹头、人员死伤赔付、后续重建……战争成本太高昂了,   也就是这场战事,花老钱了,元首才真正感受到“国库不充”的窘境,   对外,真都是花架子,看上去咱地大物博、国力强盛,   可真当用起钱来,元首也怕“无米之炊”啊。   仗打了,钱烧了,赢是赢了,国际上挣面儿十足,但是,只有真管钱的才知道,耗费真不少。倒真不是说,一场仗打完就把一个国家的财政打垮了。那还真不至于。只不过通过这一役,好好算了笔账,不得不居安思危。   这段儿,就是叫王济着力把“国家的钱”盘了盘,   结果。元首恼怒也忧虑十足,   搞半天,真不是国家财政不充盈,   而是各部用“部门债务支出”的方式向国家财政“透支”不少!   白了说,就是各部门用各类名头向国库“借贷”出去不少钱,   说这里面没有贪腐,还真服不了人心,   所以说,元首稳住大局的前提下,为不惊动大面,私下叫王济秘密核实,   结果,也是叫元首痛心疾首,   这要抓贪,他眼前这些儿子们都没几个逃得了干系,里面的弯弯绕太深太深了……   于是,元首横下一心,干脆直接就“钦派”他一个儿子去“催款讨债”!   声咽再次摸着圣意:看上去这着实是件绝对能“大获圣心”的大好事,你只想想,现在老爷子最焦心的一桩。你挺身而出,为他排忧解难了!……   但是,大荣耀的背后,也是颗大雷呀,   这摆明得得罪多少人咯?   谁都知道“借钱容易讨钱难”,而你面对的,将是史上“最多,最复杂,最水深”的“债主们”……   着实轻易沾不得哇。 ☆、4.65   车里,还是关漫开车,小步坐副驾,声咽独自靠在后座儿,有时候他会看看手机。   小姑娘发来几个短信催了:怎么还没到。   声咽也是无奈,他也知道这孩子急什么,明天就考试了,她心不定。本来声咽是说独自走,关漫说,去接嫂子撒,我送你去就是,加上今儿发生的事多。小步也懒得开车,只有这么一起走了。   “真没想到老四有这个魄力,他竟然接下了?”小步哼一声。   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萧霜晨主动揽下了这门差事……显然少首也非常意外,甚至,有些生气……   “三哥花这些气力好容易躲过了这桩,本想把他两都撇出来一并保下不碰这烫手芋。结果……呵呵,看看三哥出来后那脸色,四哥这次不听他的话呀,带着老五也要逆他的意。”关漫笑笑。   “四哥一向有菩萨心,看透红尘了也就自然更淡了些人情味儿。想想,这件棘手事还真只有四哥去办最得力,他最是个铁面无私的……”声咽淡笑着看向车外,手里轻握一下手机的动作是没人看见的,因为,他看见小姑娘正好在那个路口站着,低头看手机呢……   “诶!那不是……”小步忽然叫起来,“冬灰!”   声咽心中苦笑,还是被他们瞧见她了。   关漫也停住了车,   车里三个男人都看着站那边的她,声咽神情更淡。   小姑娘穿着到脚踝的军棉大衣,这次戴着雷锋帽,围巾围着,斯文站那儿低头玩手机。   小步推开车门,“我去看看。”   关漫也没拦,不过回头看了看声咽,怕声咽怪罪,而声咽确实也不冷不热,低下头在看手机,好像在发短信,……其实就是在发短信,“小步快到你跟前了,别吓着。”   这边冬灰确实在看他的短信,拇指一按刚一返回主屏幕,稍一掀眼皮就看见一双男士皮靴已经走到跟前,   “冬灰。”小步还怕吓着她,声音很轻,   冬灰抬头,望着他。显出陌生。   “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步。”小步忙说。冬灰“哦”了一声,侧身准备走了,她也明白估计他此时就和他这两个兄弟在不远处,看来今儿是不能碰面了。冬灰有些失望,准备离开。哪知,小步抬手拦了下,“你怎么在这儿?准备回学校么……”小步是想送送她。   冬灰老实模样回答,“我是去前头中医院取药的。”   “病了?”小步很关心,   冬灰点头,“胃有点不舒服。”   “药单子我看看。”   这冬灰都是“准备齐全”的,她就是借方程取药的病假条出来滴咩,所以药单子肯定有。   就见小姑娘从斜背的军用书包里拿出一张药单子,   小步接过,看一眼,又看向她。“外头冷,走,车里坐会儿,一会儿我给你取药。”   “不用了不用了。”冬灰肯定推脱,小步扶住了她手肘,“听话,外头这么冷,我都冻死了……”愣把她拽扶了过来,上了车。   后座儿,她就坐在声咽的旁边,   老实低着头,怕人一样,   小步一进来就说“冬灰胃疼,这是药单子,六哥。我们拿去给梁院长瞅瞅吧。”   小姑娘一听转头就要推开车门走,   声咽动都不动。小步赶紧伸手拉住她“不看不看,你坐着,我去抓药。”小步生怕她走了。立即下车了。“我去看看。”这时候,关漫回头看了看六哥,也推开车门下车了。“等等,我看看药单,你慌个什么……”看见车外,关漫接过药单看了看,跟小步一起向前面的中医院走去……   车里,   冬灰回头看着二人走远不见,才扭头看一旁的声咽,接着,就扑了过去,   声咽抱着她“叫你回去的呢。”   “是回去呀,等车撒。”冬灰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既然这样,我等你,你跟他们分开了再来接我。”   声咽点她的小嘴巴,摇摇头,“今天事多,我还有事和他们商量。”   小姑娘肯定撅嘴巴,不依地挨着他的脸摇,“明天我就考试了,你问问我。”   声咽也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拍她的背又拍一下,“考试主要靠你自己,回去好好看看书,早点休息,我看你复习得也差不多了,心态放沉着……”冬灰不依。搂更紧,埋头咬舔他的脖子,声咽“嗯”了一声,低说“别咬。留印子了,看得见。”冬灰也没抬头,往肩头更里面埋,再咬……声咽一直拍一下再拍一下,“好了,好了……”   还是说动了的,总体说,还是听话,冬灰推开车门准备下去等,毕竟他们一直处一车也不正常。   冬灰刚要推开车门,声咽说,“外面把帽子扣扣着,更暖和。”   冬灰回头,   见他靠在椅背上,第一颗被她解开的扣子还没扣上,那股子慵懒的劲头。还有叮嘱的话语……冬灰小猪撞树一样转身又扑上来,这次燃烧起来,声咽好像也任她,重重地亲,冬灰在他身上虫子一样拱,声咽一边解她的衣扣,唇也没歇着,抚慰冬灰想要哭泣的唇,下移……冬灰仰头一声幽咽,声咽咬着问“飞机在转向、翻滚时,机翼会动吗。”“不会。”冬灰难耐地答。“那它怎么动作的。”“依靠位于机翼上的操纵面和尾翼来实现转向、翻滚等动作……”哎,这就是条件反射。他们一直是这样“复习”的,唯有这样,冬灰想起来的最清楚……   慢慢平复下来,冬灰抵着他的唇像哭一样“别走……”声咽一手给她扣扣子一手还在轻轻拍“听话,他们快回来了。”唇却不觉流连她的脸庞,轻唰,软嫩氲红的,叫人不舍离开……   车门合上,   望着小姑娘笔直站在外面的背影,   声咽打开了这边的窗子,缓缓扣住了第一颗扣子,   轻叹口气,   堕落啊,   明知,她就是叫人堕落的啊……   (有小钻石给冬灰么,嘿嘿) ☆、4.66   关漫和小步过来时,看见小姑娘在车外头站着两脚轻轻跺。   小步小声说,“我说吧,她在车里坐不住的,六哥那样,冬灰会害怕。”   走快几步,“冷死了吧,快拿着。”特意给她灌了个汤婆子,又把一袋子药递给她,“七哥找肠胃科的大夫又看了看,里面有几味药你这个年纪喝还是凶了些,给你换了些温润的……”关漫始终没和她打照面。上车了。   “谢谢。”冬灰还是话短,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框着袋子,走了。   小步看着她过了马路才走上车。   小步望着窗外,“医生说看这几味药,胃病可能还有点重,这都是省钱治的方子……”那边,站在路口等车的冬灰,一手抱汤婆一手框袋子,车来了,跟着上去了……一时车里都没人说话。   声咽知道那药单怎么回事,又不是真是她病了,自然不着急。   可他这样不管不问的清冷模样,也符合关漫和小步对他对冬灰态度的认知,六哥最理智,这小姑娘就是一颗棋子……   小步心里疼自是不必说,   关漫其实也有点过不得,   刚儿听说她胃不舒服是来取药的,关漫就想知道这孩子到底害了什么病,所以相当于是找借口说是瞧瞧小步跟着下来了。   药单一直在关漫手里捏着,所以进去后,他直接去找了肠胃科的主任。狄幽就在中医院,这里上下他们都熟。   主任肯定客气的不得了,拿着药单仔细看了看,轻蹙眉“最好人我来看看……”   小步忙问,“很严重?”   “这也不好说,看看才知道具体情况,这些药都是维持着治法,”又看向他们,声音小了些,“一般家庭条件不大好的,都是开这些方子。估计问题也不会很大,如果药好些,吃几副下去情况就会好多了。”   关漫轻轻点点头,“那您就酌情换换吧,再开一副单子出来。”   “好。”   于是乎。孟冬灰稀里糊涂手里拎走的那一袋子药,全是中医院目前最好最好,甚至,限量的特供药。   关漫心里也是想着挺凄凉。   她一个孤幼女,有个显赫的舅舅又如何,毕竟是外祖家,而且看情形,舅舅也真未必心疼这个亲外甥女,要不,会存心叫她坐牢?   好吧,就算她身上有什么秘密牵扯了元首和蒋仲敏的恩怨,元首对她严加保护,可仅看眼下,冬灰过得好么?最最实际,被“锁藏”在那样一所严厉的军校里,没有亲故照顾,吃穿就算不愁,关漫心疼就在这里,他直接想到一个问题。冬灰有零花钱么?没有多余的闲钱,就靠军校那点补助吧,她犯了病,吃药都得省着……   这么一想。关漫心中自然也不是滋味起来,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要没有这些恩怨纠缠,应该被多少人捧在手心里疼都疼不过来的呀,结果,看看这般凄凉……   嗯,惹得关漫都尚且如此,就更不提小步了。   新开的药方在关漫那里,小步想,他得抄过来一份,医生说多吃几副就会好多,他可以用匿名邮寄的方式给她寄去呀……小步知道。他不能在六哥七哥那里表现得太心疼冬灰,七哥可能心软些,六哥就……   反正各怀心思吧,这一程竟是都寡言起来。直到到了声咽家。进了书房,兄弟间才开始又议起那桩差事,这时候,“冬灰”的影响力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冬灰确实随学校一个带队老师还有另外九个报考者,到了国防大开始了“选拔笔试”。   冬灰是有点紧张,主要是题目太难了,她就算脑子还不错,最近也用功,到底是这个专业的新手,考的又是高年级题……   全神贯注,冬灰专心应考,   小姑娘有时候眉头蹙着,手里拿着2B铅笔多么入神地回想着,   有时候又如何流畅地奋笔疾书,写字时的姿势很标准,字也写的极漂亮……   听见门口一些响动,冬灰想东西地不着意望过去一眼,   却,一怔。   门口来的是一些领导巡视吧,   里面,冬灰看见声咽了。   恰她恍恍惚惚地看过去这一眼,冬灰在思考嘛,自然神情就是恍惚不集中的样子……正好声咽也看了她一眼,   声咽简直心里哭笑不得,她还真以为他监督她考试的,一怔后立即惊吓般低下头就去一通写,也不知道写的是对的还是瞎写……   声咽真是没辙了。他以为她多机灵,或者,看见自己,zhe一下撒。他再一示意,她就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结果,这个小傻瓜,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   声咽只有委婉指示了下,意思就是,看这来考的孩子有些年纪蛮小,别太苛刻,有些孩子想喝水、上厕所,别吓得他们这些“正常权益”都不敢行使了。   幸亏下面考试院的这些人还足够机灵,马上“人性化”地就在这个考场率先“宣布”了下,“考试时间长,有需要方便的考生举手示意是可以的。”接着,每个考场都说了下。   好嘛,听到这,小傻瓜终于又抬了下头,声咽再看向她……小傻瓜估计明白了……   过了会儿。   冬灰举手,监考老师轻点一下头,   按要求,楼层巡视员将她领到厕所跟前,   她独自进去了,楼层巡视员就在门口等。   冬灰忙急推开厕所门,   这时候里面一格门打开,声咽站那儿朝她招招手,冬灰那个惊喜地冲过去啊……   冬灰冲过来的劲儿足以将声咽逼退好几步,声咽抱着她转过身单手反手合上了这格门。   冬灰抱着他不住亲,小姑娘觉得又刺激又高兴,“你怎么进来的?没人看见你进女厕所么,”肯定不敢大声,咬着他的耳朵说,音因为兴奋都在小小地颤,   声咽微笑着轻拍她的背,“我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进这儿来。考的怎么样。”   冬灰踮着脚两手捧住他的头,“声咽,我要,有道题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说着,恨不得跳起来亲他啊,zhe死。   声咽这时候好诱惑,   虽然浅笑着要多清淡有多清淡,但说话的内容却不是那么平静。   “我来,不就是教你的。” ☆、4.67   才好玩,   该死的孟冬灰跑出去前儿还看了眼他,   声咽正在系皮带,像有感觉,抬头看她一眼,冬灰哟,眼神暧暧地住着个漂亮的小zhe包……跑了。声咽系皮带的手也停了,弯下腰坐那儿手肘搁膝盖上抹了把脸……近了,虽然没到底,终究是近去了……   堕落永远比升华要快,要更轻易,   声咽撑着脸一时有些失神,   这一步步,他逐渐在扩大放纵的底线,理智上看绝对是大错特错的。声咽眼神有些迷蒙。他的人生处处都在“求而不得”里,“圆满”看上去那么可望而不可即……声咽想,也许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太谨小慎微地装饰着自己的“圆满”,所以,当孟冬灰这样本就裹挟着大量“美妙如意感”的“堕落体”靠近后,自己太渴望“垂手可得”的感觉了,于是任其带着一再坠落,坠落……   声咽慢慢恢复平淡,   他从来不会把自己架在某一个高度看,也从不会轻易看轻自己,直至目前为止,这样的放纵虽比他想象得要快了些,但是,依旧在可控的范围内。冬灰是个很有趣的小“拍档”。声咽知道她同样怀有目的的同时也夹杂着绝对真实的享乐感,起码,这点上不惹声咽讨厌。   是的,要说冬灰这样黏自己,很单纯就是玩乐,声咽一笑置之;要说全出于为了她舅舅那点小九九,声咽还是笑笑摇头。冬灰即使在“复仇”,也是“随遇而安”感,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小姑娘才潇洒,奇异地,她能都兼顾上,也许这就叫做真正的“不求反得”,竟是到了连声咽都艳羡的境界了……   声咽终究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出来的,   路过小姑娘的考场时,往里看了一眼,   她坐姿标准,答题认真,专心致志……   冬灰就像包裹着糖浆的纸团,   静静落在角落处,   捡起来,   满溢甜蜜……   是的,现在声咽看见她就是这个感觉,   小姑娘,很危险,也不可否认,很诱人。   ……   考得很好,   高分通过笔试。   为了奖励自己,孟冬灰想一咬牙把那枚古铜镜拿下了。   这枚叫“天瞎”的古铜镜,是孟冬灰去琉璃厂逛古书局瞧上的。   冬灰本来蹲那儿翻一本《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   是的,这不算古书。   却也年代算久远,   上个世纪八零年代《百民文学》里一篇写辽藏的中篇。在孟冬灰看来,马建的这本仿佛用的不是汉语,写的环境仿佛不是人间,写的情爱仿佛是担水吃饭。看着蛮有意思。   正翻得有滋有味。一抹反射光晃得她微蹙眉侧了下脸,   一瞧,   旁边一摊儿,大叔拿出一枚古镜正在拭擦,   冬灰都没起身,就那么蹲着小母鸡儿一样挪过去,“这镜子好漂亮。”   冬灰眼里,它的成色建造就跟亨利米勒写的那本《在巴黎的屋顶下》一样,主题干脆明了,基本上就是小说家笔法,没什么思考,基本就是嫖技。这枚镜子主题也鲜明,就是漂亮招人。   大叔瞧她一眼,笑笑,“好看吧,贵着呢。”   “多少钱。”   又看她一眼,又笑笑,“估计你买不起。”   冬灰反应快,“我爹妈给我买呀。”   大叔两食指一叉,比了个“十”。   冬灰轻蹙眉。   十块是逗她玩儿,   十百十千,没这说法呀,   那就是……十万?!   冬灰是咬了下唇,“您说笑吧。您这小摊都不值十万……”   大叔也不以她这话芥蒂,叹了口气,“是呀,我这一摊子货都不及它一个零头,可是,小女哦,没见过人拿东周的碗喂猫吊客的,我这‘天瞎’啊就是饵。”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古铜镜,着实被他这一招,感觉镜子更有妖气,照啊照,妖啊妖,古今多少事,都付东流……   听着就像吹牛。   可是比不得冬灰对这枚镜子的“一眼眼缘”,   不过当时她着实还是当笑话听了,谁会真花十万买个路边摊的“水货”,尽管它确实好看勾人……   可如今冬灰的心境不同了,   她终于成了一件最近挺叫她费心竭虑的事儿。   就算水货,十万买个心欢喜如何?……嗯,再彻底看切了吧,她是真的不在乎钱,只在乎乐。   又去那摊子跟前了,   大叔还在,   她蹲下来,   “叔儿,镜子呢,我买。”   大叔抬眼一看是她,也笑起来,“十万呐,女仔。”   冬灰点头,卡拿出来,“上哪儿刷卡?”   哎哟喂,你看把大叔傻的!   好半天才转过弯来一样,“你当真了……”   冬灰倒急了,“我不当真还怎么着儿,我真的很喜欢那枚镜子……”大叔赶紧抬手把她扬起卡的手压住,“小女小女,财不外露财不外露,听叔儿跟你说个实话,那天叔真当跟你开玩笑的,我那镜子啊就是个高仿,不值钱。真的‘天瞎’是齐州达摩侯墓葬里出土的,那才叫个精美绝伦,最邪乎的是,它照着谁好像都能把那人照得更年轻一样。出土四五十年了,仿货无数。最近为什么我又把我这藏了二十来年的仿货拿出来现呢,主要是咱琉璃厂近些时流传有人高价寻七九年‘元家开物’高仿的那几枚‘天瞎’,我这肯定不是,不过就是乘着这股风,拿出来显摆一下招揽生意,看,就把你个不懂事儿的糊弄住了。快把卡收起来。家里偷出来的吧,千万别干傻事,爹妈半辈子的积蓄呀,留着好好读书……”   冬灰当然郁闷,可也没再直拗非要。人家是好心,他看你这样儿都觉得疯了些,难道还真叫人见疑起来?   冬灰把卡收了起来,可又有些不甘心地问了句,“真的‘天瞎’在哪儿。”   “当时是国家保护性挖掘,当然在国家手里,估计在宫里。”   冬灰这就不想了。   接着问,   “那,什么‘元家开物’……”   “‘元家开物’是京郊年代最久远的做旧场,它高仿的好玩意儿几乎乱真。”   “那‘天瞎’它仿了几枚,”   “通共三枚。这不是叔儿骗你了,这三枚如今单枚市值都超百万了。丫头,别想了,好东西多得很,先把书读好,以后赚大钱再来淘换这些。”   冬灰点点头,最后还是不甘心问了句,“您说有人来咱琉璃厂高价求‘元家开物’的仿货,这儿真有?”   “肯定有,喏。”大叔朝头里几家大店铺扬扬下巴,“那中间有家叫‘考工坊’的,听说啊,就是‘元家开物’的连系,你说人上那里问问不正常得很。”   “哦。”冬灰老老实实起身回学校了。   心里却还不老实,   她准备下次换装再去会会那“考工坊”呢。   (今天家里有客来访,只能一更了,明天继续,嘿嘿。) ☆、4.68   今儿孟冬灰十足的“球场女孩儿”。   TommyHilfiger的皮毛运动外套,假发及腰,丝丝沙沙。妆化得很洋娃娃,眼睫旁还粘着亮钻。前卫时髦,洒脱的少女流露出不经意的小富贵招摇。   她往“考工坊”柜台跟前一坐,嚼着口香糖眼睛肆意就往玻璃面下扫。   这一看就是家底不薄被宠上天的女孩儿,柜员很热情,“您想看点什么,”   冬灰扬头瞅他,“听说您们这都是仿货。”   柜员微笑面不改色,“您要真货也有。琉璃厂谁不知道我们这儿是高仿的起家,不瞒您说,有些高仿卖到比原品还贵也不稀奇。”   冬灰低头又瞧了瞧,右手拇指撑下巴上一磕一磕,“我想要镜子。”   柜员明白了。这又是位跟风的,   “天瞎?”   “有么!”冬灰一下抬头,显然就是冲这来的。   柜员看来最近遇着不少这样的顾客了,口径很娴熟,   “您如果真想要,稍候几日如何。”   “我想要七九年的。”   “这恐怕不得,已经转手了。”   “三枚都转手了?”   “三枚都转手了。”   孟冬灰也说不上是沮丧地出来吧,她今儿本来就是闹豁子的,就算七九年的真有,难道她还真掏空老本,花上百万买个镜子?这,冬灰一时是拿不出来的。不过今儿她照样壕掷十来万订了个“今年正在‘元家开物’仿的”,订单随手一夹就夹在了那本《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算完成了一桩心愿。   冬灰走后,   柜员正在收拾刚伺候她喝过的茶,   “考工坊”的前台经理张卓下楼来,问,“买什么的?”   “还是‘天瞎’。”   “怎么说,”   “订了个今年的。”   张卓也是微笑,摇摇头低说,“这五爷,算是给咱们这儿打足广告了。”转身又上去了。   一旁另一个柜员凑过来,   “老五跟咱七帅可是亲兄弟,怎么求个镜子这么费劲儿。”   “这就是咱七帅成了精的生意经了,亲兄弟明算账,招他五哥在这琉璃厂闹得水响要死要活非得了这三块镜子,然后按市价一分不少卖给他,钱没少赚,还打了回超火热的广告,啧啧,七帅就是厉害。”   “‘天瞎’是好看,可老五一下要三块干嘛,终归是个镜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五爷是他弟兄几个里面最不靠谱的,他求这三面镜子回去,是给自己过阴寿的。”   “阴寿?他明明活的好好儿的……”   “说是他算过自己上辈子到今年整二百四了。”   柜员捂着嘴笑,“那好,十年后,他二百五可不更热闹?……”   呵呵,确实后面有得“更热闹”瞧,候着吧。   ……   话说这边孟冬灰顺利通过笔试,接下来,就是面试了。   测试全面严格,足够说明这个“短期培训”的高规格了,着实。里面甚至有大将亲自授课,再,主要是得到了一个国防大提前录取的报考资格。打比方说,如果孟冬灰进入了这次“短期培训”,且成绩优异。意味着,就算她现在才读三年级,也可以报考国防大了。所以,除了萧霜晨的因素,以孟冬灰自己的意愿而言,她也想拿下这场资格战,毕竟冬灰是认清现实了,看样子,元首的意思跟舅舅一样,恨不得她一辈子在军校里读书,与其总也是要到国防大熬的,不如她“争气”点,一步到位,早点去“受罪”。冬灰有些哀怨地想,就算读一辈子书,国防大到底最高学府,反倒管得没那么严了,我平常也能出来活动活动……   这些时,她还是在埋头啃书,   面试更考临场反应。脑子再机灵,也得靠扎实的基础知识做支撑。   这天周日,她也没出去野,在图书馆边啃面包边啃书呢,   来个短信。   “我是小步,在你们学校大门右手第二个街口等你。”   冬灰满口包着面包停了嘴,   犹豫再三,还是出来了。   最近她隔三差五就接到匿名包裹,都是药。方程说,这都是难得的好药,贵着呢。冬灰绞尽脑汁说这是她老家一个亲戚怕她来北方水土不服,给弄得药,她也吃不了这些,叫方程也熬着喝。   冬灰知道这药是他给寄来的,怎么着儿,也得出去当面谢一声吧。   冬灰还是那样,大棉袄二棉裤雷锋帽围巾斜背小书包,   车里就小步,   她上来后。先低低怯怯说了句“谢谢你的药。”   小步忙问“好些了么。”   冬灰赶紧点头,“好了好了,你再别寄药来了,我都喝不完了。”又带点小埋怨的,特别可爱。   小步看上去特别欣慰,笑着,“好了就好,你再还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还是这样给你寄来,放心,肯定没人知道。”   冬灰直摇头,像拨浪鼓。小步一时心好软,“今天是你生日吧,七哥说接你出来吃个饭。”   “生日?”   小步耐心解释,“萧十儿的军籍上写的可是今天的生日。”   “哦。”冬灰这才会过来。她都忘了,他们竟然知道,还记着了……   是个普通民宅的四合院儿,   进来才发觉别有洞天,   院子里的海棠冬日里还能护得这么好,可想煞费苦心了,   于是映着窗下的就餐环境十分怡人,   暖和,芬芳。   一进来,莫说冬灰,小步都一愣,六哥也来了……   声咽看出小步的微怔了,瞧他一眼“怎么了,我不能来?”   小步忙解释,“今天是冬灰的生日,虽说假的,可毕竟安她身上,咱京里小姑娘过二九生日是大日子……”   “好了,别解释了,六哥也没别的意思。”关漫低声说。其实他也挺无奈,自己本来是避着六哥来的,结果一些事耽搁没避开,也不能骗六哥呀……好在六哥这点也达理,二九生日是大日子,假不假。小姑娘该过好。   关漫起了身,拉开右手边一端的椅子,“过来坐,别拘着了,今天你是小寿星。要高兴,一年才会心情好。”   小步把冬灰牵过来,给她脱了军大衣摘了棉帽围巾,小姑娘扎的马尾辫都散了,看着乱糟糟,其实超级干净,露出了她的脖子,像小天鹅一样纯白嫩腻……   小步亲自去取来了梳子递给她,冬灰却摇摇头,她利落地扯下橡皮筋,三下五去二……三个男人都看着她熟练地把发盘在头顶,有点歪,却十足可爱。冬灰推推眼镜儿,又开始打量这四周,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好……   “想吃点什么,”关漫问,   其实后厨什么都备好了,中的,西的,各地口味都有。关漫问问,想大致摸个她的兴趣,再酌情按她的喜好加菜。   “火锅。”   冬灰也没矫情,   她觉得这个环境吃火锅虽粗野了些,但是,确实很有情趣,   想想,   窗外枝头艳艳,你这里头嘻嘻梭梭吃着火热的辣汤,多带劲儿!   “辣的?”   冬灰狠劲儿一点头,说明多喜欢。   关漫笑着,“好。”起身亲自去布置了。   小步像想起来的,快步也跟出去,“七哥,她的胃……”   关漫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不会伤胃。”   “那就给她弄点……”小步还是说着一起走过去瞧了下。   也就小步出去这一会儿,   你看坐在他对面的坏东西哦,一下站起来跑过来照着他脸蛋儿亲一口,又跑回去坐着,笑盈盈看着他,   声咽似笑非笑,   桌子底下翘着的腿却轻轻踢她一脚,   小丫头疯,刚要起身撑过身子zhe死地要亲亲,听到身后小步要进来了,只能嗔着他坐下了,   声咽是低头喝了口茶,   对面小姑娘嗔他的眼神可要娇艳死了。 ☆、4.69   吃火锅么,冬灰把眼镜取下来了,愈发看见热气把两眼眸熏得润蒙蒙的。   小嘴巴吃得通红,她还嫌不够辣,往碗里倒辣酱,   小步捉着筷子就没吃多少,不是给她布菜,就是瞧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撒了欢地吃辣,不无担忧“你的胃才好……”冬灰说“一点都不辣。”关漫给她倒了杯温水,笑着说“也许南方人是能吃辣,我们觉得辣的不得了,他们没会着。算了,让她吧,也就今儿这一餐。”   关漫发觉她爱吃鱿鱼,之后小菜里又给她烤了一盘鱿鱼,全她吃了。   小步怕她吃撑了,“出去院子里逛逛。那边有小金鱼。一会儿还有蛋糕。”   冬灰起了身,椅子往后一移,本来挂椅背上的小书包掉地上,   啪,   《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摔出来,   那张“考工坊”的订单也掉出来了!   “咦?”   冬灰心猛一提,刚要弯腰下去捡。小步却比她先一步捡了起来。   “这不是……”   冬灰开始咬嘴巴了。   关漫一眼也瞧见订单样制了,自家铺子的单子怎么会不认得。   是没见,声咽这时候是看她一眼的,   接着,垂下眼好像在拨弄手机,对此,漠不关心。   冬灰咬嘴巴的,松了。走过来从小步手里把订单拿过去,又弯腰捡起书,夹里头,刚要放回小书包,   关漫轻轻问,“给我看看吧,买的什么。”   “镜子。”冬灰答,却也没想给他看的意思,   “镜子?天瞎?”小步忙问,   冬灰点头。   关漫微笑着,“我看看,这铺子是我的,这么巧,你竟买了我家的东西。”   这下轮到冬灰怔那儿,更吓坏,下意识脱嘴而出,“不是我买,是我老板……”她也是来得快,立即想栽到古宁头上。   书,关漫拿了过去,展开看了看订单,   十二万的定金,   对她而言不是小数目,如果说的是她那卖私货的上线……倒也不算什么。   关漫心里笑笑叹气,他和老五玩闹一场,倒把这镜子带这火……   书合上,还她手里,“放好吧。”冬灰老实接过放回小书包,关漫看着她,又微微歪头问,“你喜欢那镜子么。”   你要小姑娘怎么答!   她摇头说不喜欢,多违心呀,   可点头,又怕引起怀疑……   “带她出去走走吧,消消食。”声咽忽然开口说,   小步低头牵着她出去了,还在小声问,“你看过那镜子么,喜不喜欢……”   关漫微笑着也没说话,给自己也倒了杯清水。   “这镜子也是闹得够大了,五哥胡闹。你也纵着。”声咽伸手过去扭熄了火锅的火,   关漫这时候笑得舒坦,“是他先瞧中我这三枚镜子,我不过顺水推舟给五哥的贺阴寿凑个热闹罢了,”关漫喝口水,看着水杯又喃喃了句“早知道这样……”没说下去。   声咽垂眼低声。“五哥是正儿八经花了钱买去的,你们别再节外生枝。”   关漫笑,“六哥,这你放心,我有分寸。”   蛋糕来了,   不大,   但是非常精致,   看来也是精心设计,跟今儿这天这景还有她这人应得那叫好……   可是,   小姑娘根本没心思吃它了,   叫她许愿,   她合眼都蹙着眉头,许了个“超现实”的愿:今儿订单的事儿千万别露馅!   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不合口?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再去做一个……”小步就想讨她开心,   冬灰摇摇头,“吃撑了。”好像,眼眸润润的,像要哭。哎哟,才不是撑的,心虚的!   人送回去了,   小步觉得她始终心不在焉的,怏怏的,   “冬灰。今天晚上要不舒服,一定给我打电话。咳,真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辣的……”   冬灰也听话地点点头,“谢谢你们,今天费心了。”还是蛮懂礼貌的,下车了。   小步还撑着身子追着嘱咐。“校园里多走走,要还不舒服一定跟我说。”   冬灰回头,“嗯”又一点头,小乖乖一样。走了。小步的眼睛黏着她就没离开,直到她拐弯不见……   快到校门口,冬灰接到一个短信,这一看,眼睛都亮了!   是声咽,   “后门,右边三爻里。”   冬灰跑啊,   背巷处果然停着他的车,   “砰”,闷闷合车门的声音,   冬灰一上来就扑他怀里,“怎么办……”   声咽不慌地摘了她的帽子围巾,车里暖气足,只一会儿小姑娘脸蛋儿就红通起来,当然跟一路跑过来也有关系。   “什么怎么办。吃多了,下去再跑一圈。”声咽轻笑地单手把她的军大衣丢到车后,   冬灰已经缠到他脖子上,“我,我……”又咬一下小嘴巴,“那订单……他那店里会不会有监控呀!”急死。抱着直晃。   声咽分开一点瞧着她,“谎话张嘴就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坏,”   冬灰挨上他的脸,“我真的很喜欢那枚镜子……”哀怨的不得了,   声咽抬手轻轻摸她的后脑,扭头,唇抵着她脸颊,“你跟我说实话,哪儿来这么多钱。”   “卖私货攒的。”那是万不敢说另一桩营生的,   “这么多?”   “古宁就我一个马仔,他愿意分我这么多,”   其实冬灰这也没说谎,后来古宁更放权,她都可以单独接生意了,自然赚的更多,攒下这个数也不奇怪。   声咽咬了下她的脸蛋儿,“你倒真大方,为了个镜子全花了呀。”   冬灰嘟囔,她得给自己留后路,又说,“也没全花,我确实还有点别的积蓄,是舅舅留的……”这也不假,她一直有个独立账户,直到现在,杨木都在往里面打钱。   “哦,搞半天你还是个小富婆,这下好,又没人管你,想怎么乱花就乱花是吧。”声咽低笑,   冬灰在他怀里直扭,“我真的很喜欢那个镜子,平常也没乱花,天天关里头,上哪儿乱花钱……声咽,怎么办,他那店里是不是有摄像头啊!”这时候就最关心这了。   声咽腾出一手,拿出手机,单手抱着她,划开手机,“来看看啊。你当时是怎么一掷千金的……”   你看冬灰个坏东西,   右手食指弯着咬在嘴巴里,怯生生地看着手机里显出的“犯罪现场”,心里头一个大浪一个大浪的,她的穿着,她的豪奢……不过稍微庆幸的是。虽然他连她走进店里前琉璃厂街面上的天眼把她拍下来的录像都拿到手了,得亏她不是开车去的,今儿换了装后她打车来的琉璃厂,要不连豪车都给拍上,可说不清了……   其实,声咽真是反应快,   那会儿单子一掉地上被发现,看见她的神色,声咽心里就有底了,   他看似漠不关心低头去按手机,实际就是在布置了。声咽也知道,万一关漫真去调店里监控……事实是,关漫确实去调过店里当日的监控,可那几天琉璃厂竟然搞电网改造,线路全断了,里外几天的监控记录都没了。商户们怨声载道,虽说增容是好事,可是一搞停电一搞停电很影响生意。关漫唯有惋惜,没看见小姑娘来店里的景象,只听店员说穿着很时髦,关漫想,这也合理,她不可能穿军装到这种地方来吧,至于有多“时髦”。店员也说不清楚了……   这会儿,声咽当真是跟她一起头回看这段录像,   见她穿成这样,完全不一样感觉的冬灰……   声咽扭头,额头抵着她额角,“你到底有多坏……”   冬灰揽紧他的脖子,“好不好看,你要喜欢,我穿给你看……” ☆、4.70   五哥的宅子虽然不及七哥奢华,但是也不小,大得连小步有时也会走错方向。他在建这个宅子之初就设计了许多歪门邪道贯穿其中,好像为的就是叫人不能随随便便穿东逛西。小步哼笑,萧碎从小就惯会装神弄鬼。   此时,小步在管家朱群的领着下穿过后花园假山,经小折桥北行,到了远香堂。远香堂和岛上的雪香云蔚亭相对,西面是倚玉轩。倚玉轩抵近水面,四面都是好景,故又称四面敞廊。敞廊设美人栏,可以戏水玩鸭。   萧碎正盘腿坐水边钓鱼。   “五哥,”小步微笑着喊一声,   萧碎回头,“哟。小步,来前儿早说呀,五哥把那戏台子再延一天。”   “那还是算了,您儿贺阴寿干啥都是算过掐着时辰的,可别为了我破了您的道行。”小步笑说,一提裤腿,在一边美人栏上坐下,   萧碎盘腿坐着也没动,不过右手握虚拳捶一下膝盖再一下,看着湖水叹气“哎,哪儿什么道行,不过你五哥命薄,在这阳世里度日如年,什么都得精打细算,要不,就拖累你们了……”   以前呐,狗日的萧碎每次一张口,小步就想大叫“说人话”!   渐渐,小步就谑笑了,   像七哥说的,五哥才真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们这些跟他不亲的,都是鬼,所以他满嘴鬼话。听听他跟四哥说话,跟少首说话……他们在他眼里才是人,才配他跟他们说句“人话”。   今儿小步要不是真有事来跟他商量商量,绝不会上门来找晦气,招惹他个鬼打架的。   “五哥,您都二百四的高寿了,哪会命薄,我还想蹭点您的福气呢。说正事儿,七哥卖你那‘天瞎’三枚你都得了去,经过这次整寿一熏陶,估计更灵力了,我再买回来一枚怎么样,您尽管开价,也得符合您这一熏陶的付出是吧。”   碎子回头瞧他八弟,“小步,你可不是个好这儿的,”微笑着,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蔫坏劲儿,“叫五哥猜猜,碰见命数里的那个了?”   小步面不改色,但是,心里不得不噔儿一下!他五哥是有点鬼。是太精油也好,反正有些时是像一眼能望穿什么似的,所以,这样的人装神弄鬼起来也格外像。   小步笑,也跟他四两拨千斤。   “就当是吧,如今‘天瞎’可是尤物,我通过它照照命数里的对不对头,也成吧。”   碎子慢慢点点头,收了收眼神,垂目,“本来你要,五哥该没二话给你的……”   一听这话,小步眼中略一沉。果然,他不给。   碎子说了些也算“合乎他情理”的托辞,什么“三枚镜子本一体,关漫卖他就是一组,就如小步前头说的,他挂寿席上就是为熏灵气儿的,要单卖出去一个,岂不破了运。”赶着小步说“那我就三枚都买”,他“马不停蹄”说“镜子古来都是有命数的,藏镜人讲的就是‘捂’,这三枚镜子虽说是关漫收购‘元家开物’前儿就仿出来的,毕竟也算关漫家‘捂’了好些年的。不能说到了他手上才‘捂’几天就没了缘分,这是要折他福分的……”   小步面上谦淡,“哦,是我不懂事儿了,当我没说。”又笑言几句。告辞了。   一路出来,小步神色清淡,也不能叫他那老管家朱群看去了端倪。可到了车上,一扯衣领扣子,“什么玩意儿!”火大得很!   关漫微笑,“我说他不得给吧,你非要去碰这个钉子。”   小步靠向椅背,也没说话,从裤子荷包里拿出一个长条摄像装备,再拿出手机,连接,看着屏幕……刚儿他如何拐弯抹角进入那晦气宅子的,一目了然。   “老子偷也要把它偷出来。”小步手指摩挲着手机低说。   对此,   关漫竟然没表示反对?   他还跟他六哥保证“你放心,我有分寸。”   呵呵。他是“有分寸”,他根本不管这件事咩!至于,小步“有没有分寸”,就不是他“管不管得下来”的了……   而这头,小步一走。萧碎就起了身,向岛上的雪香云蔚亭走去。   亭子里,他四哥正在烤火看他放案上的一本《兰溪骂文集》。   “走了?”霜晨眼睛也没离开书,淡说,   “走了。四哥,你想不到吧,老八找我来要什么。”碎子自己倒了杯茶喝,神情愉悦。   霜晨这才抬眼看向他,   碎子嘴巴抵着杯沿食指指着房梁上挂的‘天瞎’,“又想买回去一枚。”   霜晨听了,根本没丝毫兴致。在他看来,这都是小孩子无聊,完全无所事事闹得。   碎子放下水杯,却望着那‘天瞎’一脸兴味,“老八也会学着讨女孩儿欢心了……”说实话,他还挺好奇,小步个阳刚场里杀出来的小霸王,啥时候这方面开的窍?看中的,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主儿呢……   霜晨听了轻蹙眉,放下书,“你们各个儿学点好吧,整日间把心思放在这些顽疾上头,玩物丧志。”   碎子单手插进裤子荷包,仰头依旧望着那‘天瞎’,明显哼笑了下,“这叫上粱不正下梁歪,少首都是个玩物丧志的,底下这些弟弟可不有学有样儿。”   霜晨这时候眉头蹙紧了些,“碎子,你这段时间对三哥怎么变成这样,”   碎子平静地看向他四哥,   “因为我终于看清楚了,他根本不堪大任,他,一点儿不值得我再去拥护。   四哥。我知道你想为他又辩解什么,三哥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有些骄纵,但是贵在有分寸,   可我失望的不是这些。玩乐没有错,他确实一直也很有分寸,而且很会利用这些伪装,   但是,本质坏了,   少首是什么,   少首首先要有担当,   遇着任何难事,计较的不是个人得失,是这件事,对国家,对这个朝堂,他该不该负有责任!   我一直不齿六哥他们,就是他们太自私,攒公积私,想的都是他们的得失,争权夺利,为的都是自己,还装的仁义礼信至。一旦有了危难,他们何时挺身而出?   如今。三哥跟他们有区别么?   难差事儿还是你接下了,硬骨头还是你去啃,   可到头来,三哥谢你了?他还怪罪你,怨你不按他的来……”   碎子沉了一口气,眼色也淡漠得很,“我也不说我有多高尚,毕竟我们都不是少首,即使六哥那样,回头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我们都不在那个位置上。可他不同,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如果也沦为和我们一流,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4.71   王府兆岛酒店,   走进来一个时髦女孩儿,   看来是Chanel的忠实拥趸,Coco钟爱的呢子套装,Coco钟爱的长珍珠项链……   这是一件黑白格子的呢子裙装,灰色露指手套,灰白的指甲油,最醒目,胸前繁复的珍珠配饰,强烈的拜占庭风格,看上去奢华无比。   女孩儿唇妆很淡,戴着同样Chanel的黑框眼镜,镜框很大,几乎遮住半张脸。黑框眼镜或许是古板的代名词,但是。女孩儿在此处运用的恰到好处,结合她染成金色却紧扎束在头顶的发。非常时髦,无敌的年少,意气风发。   电梯直升34层,   05房,刷卡进入。   却,   看见窗边站着的男人转过头来……女孩儿显然立在那里,怔住了……   霜晨回头看着她,   第一眼,也有些意外,   也许,和想象不同,   没想到……反正不是以为的那种艳俗。也难怪,老周念念不忘的,还能叫雁落召唤数次的……还有一个没想到,这么年少,过十八了么……想至此,霜晨轻蹙起眉头。   “坐。”   女孩儿却没坐,始终站在门廊口。她注意到自她踏进来,还有一个男人从旁稍走近她,一看就是他的护卫。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女孩儿很镇定,转身就要出去。   “既然刷卡进得来,怎么会是走错房间。”霜晨淡肃地说,   却没想,   女孩儿反唇相讥,“那就是你走错房间了,我要会面的,不是你。”   霜晨着实这才认真看向她,   女孩儿无畏地,甚至可说清冷地看着他,透露着,一种“不喜”……   霜晨淡缓了脸色,   他的本意也不是想吓坏她,在他看来,她有这样的“抵抗感”也正常,   “是的,你要会面的确实不是我,事实,这次会面,也是我托付老周和你们联系。我想和你老板见一面。”   女孩儿竟然露出轻轻的微笑,“先生,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我来此,是私人会友。既然不是我走错房间。也不是您走错房间,那我先退房好了,您尽情享用。”稍一点头,非常优雅老练,直接转身就走。   一旁的芒沥确实已经伸出手要拦一下。   哪知,真是芒沥都料不到女孩儿这快的反应力!她忽然靠墙,张手拽起挽在手腕上的十字架尖端抵在了她自己的颈脖处,稍仰头,眼眸垂视,真犟,“不想在这儿闹出人命吧。”   “让她走。”   那头的男人轻说,   芒沥让开身子,   女孩儿扭开门锁出去了,始终,手里紧握着十字架……   房里,   霜晨回过头去望着窗外,   茫茫夜空,星光熠熠,   却抹不开眉心一点愁,   看来,这个叫“十人”的老鸨还真难得碰着面。   话儿得从那日不经意和总策的老周聊天说起,   老周是个快活人,做事老谋深算,吃喝玩乐也有一把刷子。   老周感叹:最近跟着他“讨国债”人都老一截了,看来得和“小朋友’多处处,找点青春活力回来。   霜晨当时也当他开玩笑:“小朋友”,儿子辈的?   老周拍拍他的肩头,“四帅。您是个菩萨,自然不屑红尘俗欲。我是个凡得不能再凡的俗人,尤物,依旧向往。   霜晨这才明白他说的“小朋友”指的什么。   肯定一听这就不想往下聊了,   但是,老周犹不自知,好似“想念不已”地又多说了几句,最后,竟说漏了嘴儿,把雁落牵扯出来了!   霜晨当时就蹙起了眉头。   最近,莫说碎子对少首那样失望,就是他也着实忧心忡忡。三哥玩乐心愈发重,真真假假,“躲懒”确也是实实在在。看得出,元首对他都渐显失望……霜晨觉得自己不能任三哥这样发展下去。如今也是处处劝导,倒也不是没成效,三哥好一阵又烦躁一阵的……   除了忧心少首的状态,霜晨也得为三哥瞧着一些“阻力”。原来三哥没错儿,其他兄弟们都能鸡蛋缝儿里挑出错儿。现在,三哥这样不稳定,就怕他们能借机掀起什么大浪来。所以,当霜晨一听老周这“失言”,心里不得不计较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中间联络的老鸨被有心人利用,拿“招乐子”这事儿做文章……   霜晨得“未雨绸缪”,   于是借老周也知道自己“失言”的空儿,要把这叫“十人”的老鸨约出来。结果,老周也没办法,看来这“十人”藏得很好,老周曾经也就纯玩乐,又是老主顾,真没多去考证对方来历。没办法,只有通过“小朋友”把她老板吊出来了……却没想,是这么个,有“个性”的小朋友……   霜晨轻轻摇摇头,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这个“十人”藏得越严实,这个“小朋友”越“有个性”,霜晨就越不安,他们,对雁落的“威胁”就越大……   正在霜晨转身准备离开这间房时,忽然他的手机震动了,   接起,   一听,   霜晨眉心都不禁蹙得疼,   都是些不省心的!   “四帅,不好了,五帅的宅子被人烧了,东西被偷走了一大半!五帅发火,说,说是八帅找人干的!叫人把,把八帅绑了!!”   那边。   老萧家真是越闹越见鬼!   这头,   孟冬灰也生着气。   不错,   这“有个性”的“小朋友”不是她是谁,   冬灰因着考那国防大短期班,有段时日没接生意了。   这天,什怏联络她:你是不是不怕接穿军装的。   小姑娘“嗯”一声无畏的不得了,   是的,她就是要接“穿军装”的活儿,官儿越大越好。当然冬灰这时候还没明确指向说“复仇谁谁谁”,只是笼统的,“穿军装”的都是有权有势的,玩儿死你们,叫你们打压我舅舅!   不过,小姑娘到底玩心也重,一听是老主顾老周,心又有点软,老周很好玩儿,像个弥勒佛,笑眯眯,也讲情趣。说实话,冬灰出这趟差儿,心里没啥恩怨,纯粹奔着享乐去的……   结果,   真遇上大仇人了!   这下好。   孟冬灰现在是完完全全把萧霜晨当“死对头”看了,   看看,他害我舅舅!   现在,竟然还居心叵测,想害什怏!   孟冬灰的小宇宙是彻底燃烧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对这个“萧霜晨”定是放不过了…… ☆、4.72   永炽巷火苗冲天,   霜晨抵达时,长长的救火龙沿排路边百米,竟是现在才开始紧急救火。   霜晨下车了解到情况,也是怒斥老五荒唐蛮横,他非要把小步绑到宅子跟前儿了,才同意救火,否则,那就是人不到宅子宁可烧光!   老六老七都在,   站一旁不吭声,   小步被手铐反铐着,还穿着单薄的衬衣。领口第一个扣子都松着,明显从屋里直接拽来。不过,小步倒无所谓的样子。八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地站那儿瞧着漫天大火,要不是望见他手背后的手铐了,还真当他负手立着瞧热闹呢。   碎子翘着腿裹着军大衣坐在他家廊下的栏杆上,   看着这进进出出的水管,也像没事人。   都是些劫数!霜晨只能这么想了。   他一来,   碎子还是起了身,“四哥。”不过立在台阶上也没下来。军大衣里就一条军裤,皮带都没系,就是从床上火烧屁鼓赶下来的样子。他不下台阶,坚决站在他家的地界儿,那就是与这宅子共存亡的意思。   “四哥。”六七都敬着喊了一声。   小步只回头瞄了一眼,没喊,扭过头去又瞧那大火。   “这是闹什么。还不快解了。”指那手铐。四帅一发话,一旁京畿警备的刘昌怀赶紧就要上前亲自下手铐。他老早就要解开了,老五没吱声,倒是老七老八坚决不让解!刘昌怀一脑门汗,人,是他底下这些不懂事儿的“有眼不识泰山”,老五底下的门流一煽动,呼啦真去横二五六地把老八给绑来了!怪的是,恁不吃亏的八爷当时也不反抗,从了?结果,绑来了才知道利害关系,吓死,这不他星夜从龄房军营赶来……   刘昌怀拿着钥匙刚要挨上,小步身子往旁轻一侧,还是不让解的意思,   “八帅……”刘昌怀都要求爹爹告奶奶了,   小步一哼,“事儿还没弄清楚呢,解了算个什么事儿!”   “小步,”霜晨轻蹙眉喊了一声,   小步这才扭头看他四哥,“四哥。你疼五哥也不是这么个疼法,哦,他想把人逮来就逮来,想放就放。这天下没王法了怎么着,还是,你们就是王法。”稍一凑身子,最后一句声音越发轻巧了些。   “老八,你也甭得意,打量你这做的滴水不漏?谁放的火,怎么放的火,为什么放。你五哥我没个确实证据敢把您八帅请来?你他妈也别在我这里混犊子耍死猪不怕开水烫,王法是天下的,你烧了我什么,还回来什么,偷了我什么,吐出来。”   碎子裹着军大衣,居高临下,火光背景下,自是一种炽艳感。   小步扬起下巴。“萧碎,别装大尾巴狼,有证据你拿出来呀!还是,先得开个光?没事儿。爷等着,你他妈成了仙再拿出来老子都等着!”   “小步!”   “住嘴!”   前一声儿“小步”是声咽喊的,   后面这句“住嘴”是霜晨斥碎子立即又要接嘴喊的。   只关漫低头似唇角带着轻笑地拍了拍袖口,瞧热闹不嫌事大。   “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霜晨真有了怒意,声咽亲自走上前接过刘昌怀的钥匙,解了手铐,小步瞧着阶上碎子似笑非笑。碎子样貌一向很雍容,小时候站雪里仙孩儿一样,如今此刻,立火里,更是艳媚不得。睨着小步,也是不痛不痒。都在想。总有找回来的时候……   声咽拍了拍小步的胳膊,“算了。”   这声低声,霜晨还是听到了,眉心一蹙。什么叫“算了”?老六这是看着劝。实际,火上添油呐……   果然,小步也低声,“不算了还能怎么着儿,人家的天下人家说了算。”   霜晨只能怪碎子这次太冲动,就算你有证据也不是这么个激将法,到底,是你先撕破了脸……   霜晨走向声咽,边解了大衣扣子,脱下来,披小步身上,“先带他回去吧,兄弟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声咽谦敬说“是。”小步却将大衣往下一抹,一声不吭,先走了。到了关漫身侧,关漫两手放大衣口袋里,也转头,两人一起走了。   声咽将小步抹下来的大衣两手交给霜晨,“四哥,您们要没忘,今儿是小步阴历生日,您也知道,小步是个好交朋友的,正跟他那些战友一起喝酒,当着面儿人就被铐这儿来了……您多担待些,五哥那里您也给说说,他今天是冲动了些……”“好好。知道了,哎,小步那里你也劝劝,这次。是碎子有欠考虑……”霜晨扶着声咽的胳膊,送了几步。   上了车,   小步张手从后座把自己的大衣拿过来穿上,“七哥,选在今天触霉头就对了,老子生日,他们也好意思!”   关漫打开暖气,靠椅子上舒了口气,“五哥今儿看来是有把柄,要不,能这么出手?”   小步微笑着,丝毫不怕,“把柄就把柄,反正镜子我已经搞到手了。”那是一种绝对的心满意足。   关漫枕着靠背扭头看他,也是带着浅笑,“看一会儿上来六哥怎么说你。你可别把我捎上,我是跟他打了保票的,绝不生事。”   小步转头看向车窗外,畅快不落,“关你什么事儿。今儿,是我萧小步接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关漫好像也叹了口轻快的气,   这事儿里,怎么会没他的影子?选在今天动手就是他的主意!小步生日,却被萧碎铐了?再大的事儿,这也是不讲兄弟情面!   就算这些事之前都没跟六哥商量,但是关漫知道,六哥现在在车下跟老四说话,必定会提起这些。六哥一会儿上来一定会斥责几句,但是,对外,六哥一定是护着他们的……   事实也确实这样,声咽对霜晨所说,不就是在“解释”小步为何今日会这样“不讲规矩”。是的,九子不合,拉帮结派,但是面上,那还是得“兄友弟恭”,不能说老萧帝王家,连这点家规情长都没有……   不过,关漫小步有所不知的是,   声咽这次确实“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多,   就拿刚才那句“算了”来说吧,   谁又知道,声咽这句,何尝不是对自己在说?   算了,他们闹都闹成这样了,哎,全便宜那小坏蛋了……声咽心里如何不是无奈苦笑…… ☆、4.73   霜晨走到碎子跟前,“今天去我那儿休息吧。”   碎子笑,“哪至于。你知道我这是为啥。”   霜晨蹙着眉头轻摇头,“过了。今儿还是小步阴历生日。”   碎子哼笑,“四哥,他们挑着日子来干仗的,要的就是您这菩萨心。算了,今儿我只当吃亏是积德了,送他老八一个生日大礼。”   “你真有确实证据?”   碎子把大衣裹更紧,“人我是捉住了,可也得他认。估计难。我这点还是佩服小步的,他结交的都是愿意跟他掏心窝子的,小步要不是这么个仗义为人,人也不得这么对他。”   霜晨轻轻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都是兄弟。他当时来找你要,你能跟他商量着来,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碎子这时候笑得兴味,“我也没想到老八这么想这镜子呀,什么天仙把他迷成这样了……”听此,霜晨知道下面又是歪话,厌烦往下听,摆摆手,“这事儿到这儿了,别再不依不饶。”   碎子大衣领裹住半边脸,“我都说当拜寿了……”   正说着,   驶进来一辆车,   碎子一看,低沉音说了一句,“哟,把他都惊动了。”   霜晨看他一眼,“他毕竟是少首,碎子,”轻轻摇摇头。   碎子眼淡漠下来,不冷不热。   霜晨迎过去,碎子慢慢后面跟着。   雁落下车,   看了看后面的碎子,   “还好吧。”   “还好。哎,小孩子闹着玩儿。”   “这可玩儿的不小。”雁落看了眼烧了一半的宅子,又轻轻说,“人没事就行。”   霜晨稍让一步,回头看了看碎子,   碎子已经扣好军大衣,恢复稳重走前几步,“少首。”   雁落点点头,“这几天住我那儿吧,马上又要降雪了,这宅子放了晴再说。”   碎子微笑,“没事儿,我还有地儿去。”   见情绪都缓和下来,雁落没好气儿睨他一眼,“听说都是那叫‘天瞎’的镜子招的?”   碎子笑得更大方了,“什么都是争争才更有趣嘛。”是没注意,霜晨听了这话是轻蹙了下眉头的,又看了看雁落……   雁落淡笑没变,“真的‘天瞎’就在宫里,你们怎么不去争那个。”   碎子笑着的唇似乎抿了抿,可能听出弦外之意了,   笑容依旧,“宫里那个有什么意思。拘着,早没灵气儿了。七九年这三块,别看它是高仿,多少人品鉴过。镜子和玉一样,要人养。搁那儿,就算高高在上,不接地气,没意思。”   反正霜晨是一直眼垂着,不发一言。听着,却忽然间就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猛然心一震,   怎么这么巧!   天瞎……天下……   “也是,高高在上的,往往也就趣味全无,个性全无,还有什么意思……”雁落忽然似自言般感慨出这句,再看他,人也是望着那早已扑救下来的烧焦了的残垣断壁,眼神深邃,扑朔迷离……   见此,霜晨忙出声,“好了,都别站这儿说了,夜也深了,碎子。你到底有没有去处……”   这时候,碎子的老管家朱群跑过来,   “五帅,北墙角找到了四口大箱子。”   碎子一挑眉,   “那边是我养狐狸的。哪儿来的箱子。”   “就说呀,”朱群也纳闷,招呼人抬了过来,   结果一打开呀,   碎子蹲下来笑着直摇头,“老八啊……”   原来箱子里全是他被烧的那间屋子里的陈设,一件儿不少!只除了那三面镜子,   另外,   还有一箱子钱,   足够他把这一套宅子翻修两遍都成!   碎子起身脚轻轻踢了踢这箱子钱,“得,都别着急我住哪儿了,京城最贵的帝王套我来回住两轮都没问题。”   霜晨这时候也是微笑着直摇头,果真都是劫数……   雁落见没大碍,也要返回了。   却这时外围警戒有些吵闹,   碎子示意朱群去瞧瞧,   送少首上车,   刚要合门,   朱群跑过来。“是社科院文物所的,非要进来看看宅子的烧毁情况。”   “笑话,我这宅子建起来年头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他们来凑个什么热闹。”碎子准备不搭理的,   霜晨说,“前段儿是颁布了新《古建筑保护法》,你这宅子年头少,可这方圆地段可是几百年的街区,人家来看看也正常。”   “好好,让他们看让他们看。”   几人走过来了,   拎着检验工具的,电脑的,像模像样。   头前一个男的,后面跟着一男一女,   忽然碎子看着唯一那女的,惊呼,“那不是,妙妙姐吗!”   都看过去,   果然,随着女人走近,霜晨也好像惊喜地亮了眼,   女人梳着干练的马尾辫,微笑一如既往的娴雅怡人……碎子是忙看向少首,霜晨也看向他,心想,能收雁落心的人可算回来了……   要说的不过分,   这可是从小陪在雁落身边,也是雁落唯一接纳愿意让她陪在身边的异性伴读。   鉴于此,   元首对这个千挑万选上来的“小女伴读”无论品性、外貌、家世,都很满意,   就差明说了,确实是往“太子妃”的方向上在培养……   难得的是,这位叫曾妙的女子,确实不负她单名这个“妙”字,   身妙。天生丽质。气韵丰华。小小年纪。就有“母仪天下”的冠绝之感。   心妙。这么个孩子,心思玲珑通透,为人也宽和大方。身美,却不会是那种贵艳压人,很平易近人。又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所以惹人喜爱。   再就是,个性妙。   很有主见,   曾妙陪伴雁落读完国防大后,并没有如常人所想,顺理成章顶着这巨大的光环继续做雁落背后的女人,   而是,离开了他,   独自远渡重洋,追求她所钟爱的建筑学……   曾经,元首接见她祖父曽祺时就稍流露出遗憾,雁落错过了这么个美好的女孩儿……   听说,她在国外学有所成,已经受聘康奈尔大学教职,成为这所享誉国际的建筑学最高学府,最年轻的亚裔教授。   以为,那里将是她走向更辉煌的最终筑梦之所,   没想……这是回来了么?   连碎子都仿佛燃起了希望,   如果曾妙真能回到三哥身边,说不定三哥真能真正收心。在其位谋他该负有的其政,不负众望!…… ☆、4.74   车里的雁落见到她确实微顿了下,不过慢慢也淡了,靠着椅背,睨着前方。   曾妙好像也没看到他,规矩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霜晨和碎子,“四帅,五帅,好久不见。”   “妙姐,客气了。回来了么。”霜晨也是微笑问候,   “回来了,社科院这个古建筑修复项目很符合我学。”   “我这可不是古建筑。”碎子笑着拇指向后比了下自己的宅子。   “知道。具体的,听听我们组长向您们解释吧。”曾妙规矩一点头,看向她身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斯文一笑,主动向霜晨和碎子伸出手,也很稳重,“四帅五帅好,谢谢叫我们进来看看。五帅这宅子是近五年的成品,我们知道这一点。不过永炽巷是有三百年历史的五部六府所在地,这里曾经常年设立外交使馆,各国在此成立联合行政机构,还开设银行、医院、教堂等,留下了许多风格各异的中西合璧式建筑。五帅您这块地虽然曾经是粮储之地,并无比较完整的建筑结构,但也谢谢您在修复这块空缺时,谨遵了与整条巷子的风格搭配。是这样,最近我们就住在前面的明园,刚才也望见了这场火,说个或不合时宜的话,想趁着您可能修缮这宅子的时机,容我们参与其中,让我们也有个实地践行修缮的机会。”   碎子听了,笑得大方,“这有什么,完全可以,有专家指导,我这宅子可不复原得更好。”   外头说着,   雁落的车窗渐渐升起,   霜晨他们稍让了一步,车开走。   霜晨和碎子都看向曾妙,她微垂头,谨遵本分,也没看那辆车。   ……   这天,齐政礼堂正在召开“全军四德整风”宣讲会。   霜晨正和于庆林交谈着拾阶而上,于庆林是他这次“清算财政预支借款”的得力干将之一,早前就有“司法一只虎”之称。   忽然,从上面下来一人。拦住了两人步伐。   霜晨抬头一看,   并不认得,   这个年轻人,穿着海军军服。肩章饰金条纹:一个不同宽度的长条带,中镶1道蓝横杠和竖线条,条带上方有两个相交叉的锚。显示准尉下军衔。   看着有些激动,“四帅,您不能这么把人往死里逼!……”   于庆林已经拦了上去,“瞿曜!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叫瞿曜被此一拦愈发激越,“滚!”狠狠推开于庆林,“你他妈个走狗!酷吏!功臣就是被你们这些文臣软蛋一个个逼得走投无路!我父亲在前方拼杀卖命你们他妈的窝哪儿享乐偷生啊!草蛋!他妈什么世道!……”骂得眼红耳赤。   因在个大门口,已引来不少人侧目,   这时候齐政礼堂的警卫已经出来,要拖走瞿曜,无论他是谁,他现在闹得可是四帅!   被几人连拉带拽拖走的瞿曜红着眼还在冲霜晨喊,   “四帅!我父亲瞿郦一辈子呆在海上为国效力!他哪儿来的几百万来补您下达的亏空补缺!几百万呐,你们这些在京里的享吏一套房子就千万!想过远在边疆将士的清苦吗!就算他申请了透支,那也是大战一触即发。为布防呀!谁知道南理会不会从海上攻过来!……”   一涉“南理之役”那就是高度敏感!拖走得更快了……   瞿曜的叫声却没停止,声嘶力竭,“四帅!我父亲,我姨夫。都是对您忠心耿耿,您就是这样对他们吗!……”拖远了,好像人被捂住了嘴,发出“呜呜”声……   霜晨眉头一直蹙得紧,当时什么也没说,沉着脸走上台阶进去了,于庆林赶上去跟着,好像在低声汇报……   这边,   关漫刚下车,   见到了这一幕,   “那是谁,”貌似不经意问。   身边的侯意赶紧低声答,   “叫瞿曜,是西南海六部瞿郦的儿子,他的母亲是。”顿了下,“是蒋仲敏二夫人允月影的姐姐,所以他刚才提到的‘姨夫’就是……”   关漫轻轻点点头,   “瞿郦欠了多少,”   原来这个侯意也是“催缴工作组”的成员,   “大概六百万吧。当时申请的名目确实是‘布防’,不过后来战事没有延续到海上,这笔开支被列入到了‘未执行’,所以这次也归入‘清缴’的行目中。”   “现在瞿郦在哪儿,”   “听说被逼得紧,已经入院了。”   关漫没有再做声,拾阶而上。   其实,听到外头阶上喧闹的,还有少首。   雁落正在三楼小会议室的一个独立休息室闭目养神,一会儿他还要上台发言。   秘书余浅还怕惊扰了少首休息,挺不安地轻走过去拉上了窗帘,   结果,靠在沙发上的少首出了声,并没睁眼,“外头闹什么,”   余浅只得答,“我出去看看。”   回来如实向少首做了汇报。   雁落轻蹙起眉头,坐起了身,   “瞿郦?”   “是,刚才是他的儿子瞿曜拉住了四帅,”   “瞿郦,好像是蒋仲敏的……”   “他们的夫人是亲姐妹。”   少首不再言语,   站起了身。整理着军装,神情一直很严肃。   余浅没有想到,会议就快开始了,少首却把四帅叫到了小会议室!   余浅在外面听着。心惊胆颤,似乎有争吵……   “三哥,这件事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再有难处,也是透了支,这亏空就得补上!”   “霜晨,瞿郦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他是为自己透支的这笔钱吗,他一个常年海上呆着的武将,拿得出这么一笔钱为一个决策买单吗。霜晨,蒋仲敏这件事无论元首怎么想,他到底是你的人,你就算再铁面无私,不能一点不斟酌实情,对旧部绝情到这个地步……”   “少首!”四帅这一喊,真吓了余浅一跳!简直压不住的激烈啊……   “这是绝情吗!少首,您作为国家未来的元首。一个天下的重责都掌控在您的一念一行中,您如果顾及这么多的‘人情人义’,这家国天下岂有法度可言,有规矩可遵?如何服众呀!”   许久,   听见少首沉沉地说了一句,   “看来,你比我更该担了这份重责。”   余浅听得一身冷汗!   更别提,里面霜晨肯定更惊骇,就听见似立即惊醒过来马上解释,“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浅心想,平常那样谨言慎行的四帅啊,今儿着实有些失控了……   余浅正暗自叹了口气,   不着意侧身,   结果,……人恨不能整个身形俱一震荡!   元首和五帅正站在廊下! ☆、4.75   余浅赶忙就要去推门,元首轻一抬手拦住了,却是扭头看向他的五子,“你进去叫他们出来开会吧,别让人都等着了。”轻说。萧碎恭敬点头“是”。元首转身离开,走了一步,又回头,“你觉得,他们谁说的对。”萧碎很稳,“四哥。”元首没有任何表示,走了。   元首回到车上,并没有立即离开。   行程里他本没打算参与齐政礼堂这场会。   他也听闻了萧碎宅子着火的事,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叫来问问。萧碎避重就轻,元首也没就原因详问,只提生活可还安排得下来。   碎子要来参加这场会,元首顺便提起“我和你一同去看看吧。”轻车简行,好似就是送送儿子,车里,能多说几句话。   确实提了几句,   句句碎子都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分寸拿捏的得非常慎重!   元首问,“最近你和你四哥清缴借存,可还辛苦。”   “不辛苦,本着原则办事就不辛苦。”   元首轻点点头,   “这件事如果叫你独立去做,你觉得困难在哪里。”   “肯定还是人情,并不是所有人借款都是为私。”   “那这些人的钱,就可以不还了么,”   “当然要还,不过这需要花一些时间认定具体职责划分,属于他责任范围内的,必须要依法追究。”   元首再次轻一点头,   却是看向了车窗外,声音更轻,   “这么分明的事,为什么你三哥不愿意去做呢……”   碎子心都在嗓子眼儿那儿杵着!这话儿,是万不敢再往下接了的……   不过,元首好像也不是在问他,倒似一番感慨。   萧碎今儿杵着的心算是控得稳的,   包括之后他陪同元首站在小会议室外听到的三哥四哥那番……元首离开后,碎子沉静推开门,提醒两位兄长会议已经开始了,并未多言。他知道,他不说,他们都会有途径立即知道元首来过,且听见了他们的话……即使如最亲的四哥。这种时刻他也不便多言,他知道四哥一定内心非常不平静,最好的,让他独自去平复……   瞿曜阶上那声声嘶喊确实“惊天动地”。因为,直抵天听,元首也听见了。   元首仰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一个点似乎思虑良久,最后,轻叹了口气,   “程礼,你说雁落这孩子是不是变了,”   坐在驾驶位的章程礼转过身来,“也不能说变了,只能说最近情绪不稳定,您也不必太担心,少首磨砺了这么多年,一直很有分寸。”   在这个陪伴自己近一生的伴读跟前,元首才会偶尔释放一下自己的真实心境,“我是不是把他逼太紧了……”   “您的用心良苦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让他在‘少首时期’就经历各种挫折、跌宕,总比真正到了大位上逢着要好。如果说人必须要‘吃一堑’才会‘长一智’,‘这一堑’早早摔着,哪怕一次接一次。只会累积下经验,不会到那时候措手不及。”   元首坐起了身,眉心却轻蹙,“要是我真看错了他的个性怎么办。”   饶是章程礼,下面这话也是不能再接了。   帝王多思多疑。他怀疑他自己,可以;但是任何人怀疑他,可就万万容不下了。   所以呆在君王侧,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慎言”。他哪些话希望你接,希望你怎么接,哪些话他说是问你,实际,并不希望你接。问出来,也许只是一番发泄……这些,作为他的身边人,你都得极有分寸。必须小心。   那么,现在回头看看萧碎刚才那一言一行……即使是他的儿子,哪个又不是早已身怀如此“谨小慎微”,一个字错了,极有可能从此在君父眼中情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吧,位高权重的人活着有他们心累的一面,   平民小卒,即使拥有“国恨家仇”,如果本身是个没心没肺享乐至上的,“仇”肯定还是得记着,不过不必活得那么沉重,该怎么快活还怎么快活。孟冬灰践行这一点。   老周那单接出个“萧霜晨”晦气是晦气了点,不过至少叫她“识破仇人想害什怏的阴谋”,孟冬灰紧急跟什怏“叫停了生意”,绝不称了仇人意!   不过趁这段“躲风声鹤唳”的时期,孟冬灰也没闲着,什怏那里有件正儿八经的慈善,她参与了。   什怏的律所参与了“绿苗”公益活动,   这是一个“资助大学生创业”的板块,偏餐饮业。   律所和酒店签有合约,他们资助的大学生去那边全程免费学习经营管理,律所对酒店提供免费法律服务。   这天,关系酒店拜托了什怏一件事,说年底了,服务生不够,能否叫他召集寒假在校不返家的学生来酒店帮帮手,他们会按劳动法付薪酬。   这也不难办,许多学生都愿意。可出了这么件小事。有个学生家中临时有事,要毁约。结果这个孩子和酒店闹得还挺僵,什怏作为中间人肯定想息事宁人,最好的办法。顶一个人上去就好。可确实已经放寒假,他资助的学生里找不出人来,这不,孟冬灰主动请缨了。   军校也放寒假,不过她不还有个“面试”没进行么,放了假也休息不得。再说,这又说起来挺凄凉了,就算放了寒假,也快过年了,冬灰,她上哪儿去,和谁团聚?……干脆不想这些,去酒店“打个临工”也好,起码热闹。   最简单的端盘上菜。   原来她是这些高档酒店的座上客,   如今,角色换演。她也穿上了服务生的制服,规规矩矩学伺候人。   辛苦了点,但是孟冬灰充实呀,像她所说,热闹!   忙忙碌碌,几个孩子多间包房转,   最晕头转向的时候,是碰上大场包席,绝不比她跑操节省体力!   她也欢喜就是,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一起干起活来就叽叽喳喳,啥都能来比试一下,比如谁摆盘最快,谁单手托菜盘最稳,谁倒红酒到基准线那里最准!哎哟,比出了乐趣,比出了真正的青春年少,孟冬灰一点不觉得这些是“低人一等”,行行出状元,凭双手吃饭,小姑娘认认真真做好服务员呢! ☆、4.76   孟冬灰两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满族灌骨”。   魏鑫帮她推开门,门还兑着让她小心翼翼端进来。   天呐,孟冬灰一心一意在手艺上,只是端过来一边搁在桌沿这才放下心,也这才不经意抬眼看了这一桌客人……冬灰心理素质好哇!从她这个角度看,小步比她受不住,恨不得冲过来!……是的,小步差点就跳起来了!   黄晟还一拍手,满脸兴奋,“终于来了!”站起来戴上用餐手套就要去捞起来一根,   “你不能等会儿!”小步这一吼,黄晟还吓一跳,尴尬极了,手慢慢缩回来。   关漫微笑,起身,举起酒杯向碎子,   “五哥,这杯敬你,我还以为你从此不再赏我们脸了呢。”   碎子也起了身,“哪里话。都是亲兄弟。”很豪爽,一饮而尽。   关漫如常扭头看了看小步,小步着实也没看冬灰,可眼睛就是盯着她手旁边一点地方,他多怕她烫着啊……   其实他们说话间,冬灰默默的,动作可熟练。   魏鑫拿上来小电磁炉,调好温火,   换冬灰的手,端着托盘,   冬灰从腰后取下一只隔热手套,单手戴上,另一手掌着夹骨夹抵在盘盆边缘,一气呵成,将这一大盘端上电磁炉。   “请慢用。”轻声规矩说一声。   “小步,你是不是也该敬敬五哥。”关漫这时候说。冬灰要出去了,小步怕是忍不住会投去一眼。刚才他忽然发脾气萧碎还有可能以为小步那是不情不愿吃这顿饭,毕竟是关漫出面请的客,小步可一直没发声。这会儿,五哥可瞧着他,他要再有一个不慎,五哥一定能结合刚儿那声吼,把目光立即牵到冬灰身上!……   小步到底还是知道利害关系,淡淡抬起眼,也没说多刻意,刚儿不冷不热,这会儿依旧不冷不热,   起了身,拿起酒杯,“五哥。”全喝进去了。   小步其实真不想喝这口酒,一会儿说不定他还能开车送冬灰回去,酒一喝,送什么呀……   喝进去了,就不掩饰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情不愿,放下酒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自个儿捻菜吃。   小步的脾气,谁不知道,碎子也不介意,弟弟敬的酒他都喝,还是喝了这杯,也坐了下来。   席间,   碎子的人,关漫的人,看上去和和气气,说的,也是些无伤大雅的笑言,   小步有时候笑笑,有时候捻点青菜吃,再没喝一口酒。   也没打招呼,就似如常出来上洗手间……小步一出来,还回头看了看身后有没有异常,没有,立即快步向后厨走!   冬灰,冬灰……   远远就看见她,   冬灰还端着一大盘灌骨向另一个包间走去,   小步还不敢站在这个门等,   隔着两个门,站那儿,   冬灰出来了,   看见他,   冬灰也没停留。低头抬手扶了扶眼镜,跟魏鑫又快步向后厨走去……   小步远远跟着,   冬灰来去两趟了,小步就那么远远看着……   等他回到包房,   只有关漫一人坐在桌边了。   “走了?”   关漫倒了杯茶,看他一眼,“你出去这么长时间不进来。可不就是赶客。”   小步在入口的椅子边坐下,冷冷淡淡,“又不是一路人,一桌儿能吃上饭么。”   “人呢。”关漫忽然问,   小步抬起头,神色全变了,眉心蹙着,“她怎么在这儿干这个!”   关漫倒露出微笑,“她还有什么不能干……”倒茶的手优雅极了。“再点一个大骨吧。”关漫说,小步笑着这才从门边走过来,低声说,“冬灰做什么都好看,她把大骨端上炉子那一下真利落……”   冬灰又端着一盆大骨走了进来,   这次小步直接“指示”,“刚才那一盆佐料没翻匀咯,你给再翻翻。”冬灰只有留下来用夹骨夹在盆里又翻动了翻动,   这时候关漫又要了几个菜,冬灰听在耳朵里,他都记得,全是上次吃过那一顿,她爱吃的……这样,把魏鑫也支走了。   门一合上,小步立即站起来接过她的夹子,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在这儿!”   冬灰这才微笑,“打工啊。”   “我看看手!”   小步知道有这样熟练的上大菜功夫,一定经常做,而且。肯定烫过……果然,仔细看指甲尖儿,有破皮的印子……   小步带着她坐下来,心疼地食指轻轻抹了抹她的指尖儿,又看向她,“是不是缺钱,我可以……”   冬灰摇摇头。“放寒假了,在学校呆着也是没事做,这里热闹。”   听了心里也是难过,   她一个人,一个亲人都没有,放了假,家在何方也不知……   小步不知怎的,一时有股情绪就堵在鼻息那里,酸得难受极了!   他放下她的手,微侧身给她倒了杯热茶,“你还没吃饭吧,先这里垫垫,一会儿你下班了,再去吃你想吃的。”   冬灰知道他们是好意,也不好拒绝,   抬头看了眼屋内的挂钟,   “现在确实不能吃,我还有一个小时的班,你们要能等,等我下班了,去别的地方吃。”   小步重重一点头。“我们等。”   关漫一直垂眼看着自己杯里的茶,一句话没说。   而此时,   宫里也有一桌家宴。   这次,元首只叫了老大老二老四老六,再加少首,   瞧出来了吧,都是已经成了家的儿子们。   虽说儿媳妇们都没到。可席间离不开家长里短,元首询问了她们的近况,嘱咐,公事要办好,家里也要顾及好……   元首放下茶杯,看向自己右手边的三子,这个他从十岁就挑中一手栽培至今的少首,   “雁落,你也该成家了。”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却也,不突然……看看今天在座的兄弟们,雁落心里难道会完全没有数么,   只是,   他确实没想到,他的父亲,这个一手造就他的君父,会当着他的这些“最不安分”的兄弟们的面,说出这样直白而残酷的话,   “雁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以前,真是我错了,当真是得‘先成家’‘再立业’,你要一直有个稳定的家庭,心也一定能早早静下来,竟是我太放纵了你……前儿,我把曾老接了来,商量了一下,曾妙现在也回来了,你们之前也是有感情的,分开了这些年正好各自成长,相信再结合一处,一定能连理互助。雁落,该收收心了,要再这么稀里糊涂下去,我怎么放心把这重担交给你……”   字字如惊雷巨石落在雁落的心里呀!   什么意思!   知道言外之意吗!   我怎么放心把这重担交给你……这就是指,已经是不放心了,   你要让我放心,   唯有收心,   而收心的唯一途径就是,娶曾妙,   否则,   没有婚事,就没有未来,   因为,我不放心……   雁落此时的心是一片空茫,   他知道自己这大半年都在浑浑噩噩中,   是的,很烦躁,   一再地怀疑自己。一再地又建立信心,   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又放不下很多很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雁落总不愿想起那一幕,   因为他又在多次明确告诉自己,冬灰,只是游戏。如何当真!……   但是,   就是不愿想起那一幕,   章程礼倾身,   生生从他怀里把冬灰抱走……他耷拉下一双胳膊,冬灰始终没看他一眼,他知道,冬灰也听进去了章程礼那番就是说她是祸水的话,小小的冬灰啊,一眼没看他,被抱走,越走越远,而他,竟然连一丝阻拦的意思都没有,那一刻,雁落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他把冬灰始终还是当成了一场游戏……   却,   这场游戏太抠入人心了,   它甚至动摇了雁落的意志,   怀疑自己该走这条路么,   该沿着君父为我铺好的这条巅峰之路走下去吗,   失去一切自我,   变得这般身不由己……   但是有时候这种怀疑又会被强大的自信所击败,   我生来就是王者,   哪位王者在登顶的过程中是随心所欲的?这是我必定得承受的苦,再难以下咽,再不甘心,也得受……   就在这样的左右不定里,于是雁落的决策也呈现出所谓的“情绪化”。   今天。   眼下,   又是一个关键的路口!   抉择,就在他一个“好”与“不好”的回答……   雁落抬眼看了看这一桌儿人,   父亲很残忍,   他把对手全集齐,   雁落,我不是没有选择,   而你的未来,只有靠你自己选择,   成与不成,只有靠你自己!   雁落慢慢垂眼,   心里的光彻底灭了,   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做出了选择。 ☆、4.77   小步也不是那么容不下人的人,你说请他五哥吃个饭算什么,至于面上闹这么僵么。肯定还是有原因滴:好容易得回了那三块镜子,结果,一看呀,真他妈混账萧碎!他每个镜子上都画了王八!   小步气死了,这怎么好给冬灰?北方人讲镜子上画王八是骂人的,想想你每天照镜子,旁边一个王八羔子,不是摆明骂自己是王八。当然萧碎搞这么一笔对他来说也无可厚非,他买镜子回去是辟邪的,画王八骂的也是邪气,谁管得了他。   冬灰靠椅背上,两手捧着一杯热可可喝,   小步坐她对面,两手肘枕在膝盖上,弯腰,小声说话。“你知道‘天瞎’高仿的,79年的最好……”   冬灰一听,住了吸吸管的嘴,也没说话,就是看着他。   关漫都看出来她特别感兴趣,   小步这一看,更是懊恼,还是低声,“我本来都弄来了,可惜上面画了王八……”   “画王八怕什么。”冬灰终于出声了,   小步无奈又爱怜地看她一眼,轻声说,“那是骂人的事儿。”   冬灰又吸上,垂眼,很小声,“那有什么……”   小步一下直起腰,“你还是想要?”   冬灰眼还垂着,“可我没那么多钱。”   关漫这时候开口了,“没说要你钱,一共三块,你带回去和你老板一块儿盘盘,不想玩了,就还回来。”   冬灰很可爱地掀起眼帘,“这样也可以么。”   关漫把剥好的虾浇上佐料,“当然可以。你别弄破损了就行,品相在,还可以继续卖。”   冬灰露出笑颜。   小步也高兴,拿上车钥匙,“那我现在就去拿来。”赶回去了。   桌边只有她和关漫了。   冬灰放下可可,就用手去捻虾吃,   关漫注意到她吃了一只就再没碰了。   拿过桌上那小炉子,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纸包,冬灰也瞄着他,做什么呢……   就见那纸包展开,里面原来是些粉黄的粉末,颜色很漂亮,   “这是什么,”冬灰问,   关漫小指甲盖儿挑了一点儿,伸她面前,“你闻闻,喜欢这个香味么,”   冬灰凑上来闻闻,点头。   关漫浅笑着又将小指甲凑到火苗跟前晃了晃,粉末因高温加热成了油脂状,   关漫伸出手,看看她的手,   冬灰明白,手放他掌心上,   关漫握着拿起,轻轻抹在她指尖儿蜕皮的地方,却是说,“虾不够辣是吧。”   冬灰好奇看着这药粉呢,微撅嘴。“嗯,不够味儿。”   “今天夜深了,晚上吃太辣,怕你不好消化……”   “好凉。”   “舒服吧,这东西小女孩儿用最好,给你准备了五包。每天回家你就像这样火里匀匀用。”   “谢谢。”冬灰笑得可好看。   冬灰不知道,这是关漫刚才出去那一会儿,花了三万弄回来这珍贵的五包……冬灰更不知道,关漫昨天才转出去六百万!几乎掏空了他账面上的所有现钱……   冬灰终于得了这三面镜子,   喜死,   一面给什怏盘盘,辟邪。   一面压箱底儿,箱底儿里,都是她最贴身的东西,包括那枚十字架,包括舅舅的录音笔……   一面,自己常拿手上把玩。背书的时候照照,晚上睡觉的时候顺着窗外的月光反射一下……咳,玩得不亦乐乎。   放寒假了,学校基本上冷清,可孟冬灰依旧保持正常作息,很多都在坚持,包括一周两次的五公里跑。   你说她体力怎么可能不好,   声咽跟在她后面,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体力怎么可能不好。   天寒地冻,   她穿着单薄的长袖野战T恤,   单裤,皮带把腰线扎的真叫那个结实,   跑得汗涔涔。   长发盘头顶,丸子头,   小脸蛋儿红扑扑,冷风吹的还是热的,真分不清了。   戴着耳塞,耳机线一直连到军裤荷包。   腰间叮铃咣啷挂着水壶、钥匙,仔细看,她把那镜子都别身上了!声咽也是哭笑不得。   说过现在学校很冷清了,就更别谈这学校周遭,本来这块儿就偏,她一人肆无忌惮地想怎么跑也无所谓就是。   都快跑到京亚高速了,声咽按了按喇叭。怕她听不见,还多按了几声儿。   冬灰听见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后方车辆让她让道,她往旁边跑了点,   又听见几声儿,冬灰这才回头……   哎哟,一见是声咽,瞧把她欢喜的,可脚步也没停,就是速度慢下来,原地跑,取下一个耳塞。“你怎么来了!”   声咽看了看她的手,“好些了么。”   是的,   小步掩不住欢喜,冬灰得了那镜子后笑眯眯的样子,叫小步想起来就想说“冬灰可喜欢那镜子了……”跟关漫又忍不住提起时,六哥听到了。关漫唯有说了那天的事。   声咽本没挂心这件事,可是今天正好从元明基地过来,路过他们学校,想起来,就绕下高速过来看看。没想,正好看见她在“自我拉练”。   冬灰两只手都抬起来,十字顽皮地动动,“关漫的药粉可好了,又香又润滑。”   “小心看着路。”因为她开始倒着跑,   冬灰拇指往后一比,“我还有一刻钟,你等等我。”   声咽浅笑一点头,合上车窗,继续后面跟着。她依旧那么个速度在前头跑,声咽也是好奇,没见她戴表,也没见她拿出手机看时间,怎么就知道“一刻钟”的?……呵呵,声咽自己看上表了,看看她是不是真这么准……   信她的邪,   是准,   就是一刻钟,小姑娘在前方停了跑,两手叉腰,却没停步,慢慢走……声咽依旧后面慢慢地跟,关了空调,她那样个汗兮兮,上来一定热……   冬灰一上来,就捞起水瓶仰头喝水,咕噜咕噜,汗顺着脸庞流到颈项,全是无敌的青春年少!   冬灰手背一抹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笑,有那么一下,声咽想抬手抱住她……   “下个星期我就要面试了,你最近总不来跟我复习。”冬灰嗔怪,   声咽转过头去,准备启动开车,淡淡说,“最近忙。”   叮铃咣啷,随着她腰间的那些响动。冬灰起身跨了过来,“抱抱。”zhe。   “胡闹。”话是这么说,声咽刚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还是放下来了,人也往后靠,冬灰已经挨上来。都是汗味儿,不过,肯定不难闻……   声咽抬手抹了抹她额边的汗,“我要不来,你怎么回去,”   “高速上拦车呗。”   “鬼扯。”   她肯定是鬼扯,笑呵呵的,搂着他的脖子直亲他的眼睛鼻梁,最喜欢他眼睛下那抹痕迹,“声咽,我好热……”   车里啾啾黏黏的声音,   有时候声咽“哎呀”低轻叹一声,有时候她暧暧娇娇笑的声音,像小冒咪……   他开车往市区走的时候,旁边的冬灰一直就叽叽喳喳,手里玩着镜子,   要不,把耳塞塞他右耳上,“好不好听,”   声咽“吵人。”   冬灰就换个舒缓的,   红灯了,   冬灰一腿跪椅子上,撑过身子去又亲他,   声咽单手扶着她的腰。“别闹,”   冬灰手底下小动作,“这个音乐是不是好有感觉……”   磨死人哟。   车开去了老医生那儿,   老医生瞧见他两儿总没好脸的,“腿都好了,还跑我这儿来?真当我这是旅馆呐。”   冬灰穿着声咽的外套,声咽牵着她的手腕抬了抬,“您给看看她这手,”   老中医一看,也就手指头上有点水泡儿后的蜕皮,可能之前有点严重,可现在明显已经好多啦。“这抹点药就好了。”老头儿有点烦,不过还是拿出了正规的开药单。   “开一针。”死冬灰突然冒头说,   老头儿瞪她一眼“想床想疯了。”   冬灰两手抱着声咽的腰咯咯直笑,声咽打了下她的腰。   当然不可能给她胡乱开针,不过,后面那张床还是让给他们了,咳,也是冤孽。 ☆、4.78   声咽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应该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   忙一件事:   少首的订婚事宜。   当然不能等同于一般人的婚姻,   少首的婚事有一套很完整的程序要走,这是得专门成立“事务办公组”的大事!   必须有“订婚”这道先行,   一来,昭告天下,   再,还是隐含考量的意思。这可是将来的第一夫人!仪表、谈吐、举止、思维上行为上的习惯是否堪受大任,拥有卓绝的风范、独特的个人魅力……这些,都得在“订婚期”经受考验。   订婚礼初定本月二八。   地点。中柏礼堂。   光承办酒店就达十家顶级饭店,   动用抽调京畿防卫近千人,   中柏礼堂整二十五日的内部装修,周边禁行一月,   还得有三次典礼彩排……   孟冬灰知道这是少首的订婚礼时,情绪并未见起伏。自知道他也是对舅舅绝情的人,孟冬灰已将雁落划入“敌营”,前尘往事,游戏一场。这点,冬灰可比雁落绝情,更看得纯粹,无关游戏欢愉几分,你害我舅舅,就是害,害他就是害我!   她也没想到,因着自己端大菜手脚麻利,竟然也能被选中参与这次典礼。老项目:端盘子。   今儿是第三次彩排,   上两次,都是端空盘走过场,   这次,盘子上有碗碟了。   他们这些整齐不超过二十的少年人,绝大部分来自高校,艺术院校,少数像她这样,大酒店选拔上来的“业务能手”。都是白衬衣,黑色西裤。笔挺,干净。   礼仪组的大组长一再强调今天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神贯注,不得有一丝失误!有孩子在下面嘀咕,今儿搞这完美了,正经那天大日子难道还能马虎些?有神通广大知内情的就道出缘由了“还真得这样,对我们来说,今天是比大日子那天还重要。大日子,主角是殿下夫妇,是那些高官名流。今天,我们是主角。因为就是专门来检查我们工作的,谁不到位谁滚蛋。”   这下,都认真的不得了,滚不滚蛋。面子问题咧。   冬灰和另外一个男孩儿被派出去领他们的腰带等配套装备,全七星级服务生行头。   运输车辆还在倒车,   冬灰和同事还有几个主管站在阶上等着车辆停稳,卸货。   忽然听见入口处有些吵闹,   声音越来越大,   冬灰终于听清……是一个男人的哭号!   “萧雁落!萧霜晨!你们生生逼死了我父亲呀!!还我爸爸的命!!还我爸爸的命!!”   同事男孩儿本身比她高,又站在比她高两阶的台阶上,自然看得远看得清,小声惊讶说,“哇,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情形!这么多人去封他的口……那不是!……”男孩儿忽然眼睛都睁大了,还踮着脚瞧,“是少首么……”   冬灰实在好奇,   也往上走了两步,扬起下巴也踮着脚瞧,   却。   这一看呐,   不是看见被众人护着直往里走的雁落一行,   而是……   那不是!……   冬灰认出来了!   被恨不能十几人堵嘴拽拖出去的男人……不是瞿家那个小儿子吗!   冬灰在蒋宅见过他几次,虽然没直接打过照面。但是印象深刻,因为他每次来都带好多好吃的海鲜,说,百分百海里亲自捞的。   冬灰一下心被打着定那儿!   男人被那么多人强拉硬拽,有人拿出一块方巾要堵住他的嘴了,他拼命歪头还在撕声喊,“爸爸!爸爸!看看你一辈子效忠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呐!他们生生逼死了你!逼死了你!!……”被拖上了车。   “十儿!……”男孩儿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冬灰像犟头已经跑了出去!   雁落眉头紧蹙着,   刚才得到消息,   瞿郦在医院自杀了,正在紧急抢救,   霜晨已经去医院了……   “七帅!”   王渊吓一跳。   走他前面的七帅突然扒开护卫向阶下跑去!   是的,今天本是四帅和七帅陪同少首来视察典礼筹备,   结果,谁又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消息:瞿郦自杀了!   四帅途中改道。已经去了医院。   没想,到了礼堂,又遇见这样的状况,   一同陪同前来的元首办的王渊真是头大,肯定得竭尽全力把影响减至最小呀……却,有叫王渊更心惊肉跳的!后面这再发生的事啊……王渊得一辈子都记着!   关漫忽然焦急跑下阶去,   惊动了众人,   纷纷看过去。   王渊那声喊,也引得少首回了头,   却,更是想不到呀!   少首只顺着看过去……只顺着七帅跑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许,谁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一瞬少首脸庞刷白的景象!雁落已经不顾一切地跑了去!……   冬灰在车子后面追呀,   她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死了?   谁死了!   为什么会死?   我舅舅呢!!   “十儿!”   关漫也在后面追,   他一眼就看见了冬灰,   到底这孩子平常操练扎实,   跑得真快,   可这时候的关漫似乎一心一意牵在她身上,恒心毅力爆发,好久没有这样奋力追赶了……   “十儿!”猛将她抱住!   冬灰被他后面抱住,弯着腰,佝着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还盯着前面渐行渐远的车,喘着气,沉着眼,   冬灰伸出一只手取下眼镜,松了手,丢在地上。   “谁死了,”音调很稳,   “还没死,瞿曜的父亲瞿郦。自杀了,正在抢救,还没死。”   “为什么逼他,”   “他借了国家的钱,没还上。”   “多少,”   “六百万。”   冬灰抿着嘴只是出气,眼睛盯着前方,   关漫牢牢抱着她,也盯着她,“现在已经还了,冬灰,他家的钱已经还了。”   冬灰突然扭头看他,眼睛微红,“我舅舅是不是也欠他们的钱。”   关漫看着她,   心里忽然自语了一句:蒋仲敏若也欠钱,再多。我也还。   这时候,   “四儿,”   身后一声,   雁落攒了多少劲儿呀,他跑得那么急那么急,但是,出来的声儿,这么轻,这么轻……   冬灰只是慢慢回头,   后面抱着她的关漫没松手,没动身形,   关漫跟着她转头,   冬灰看对方有多冷,   关漫就看对方有多冷,   冬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关漫牢牢抱着她的腰,冬灰要不想直起身子,关漫也不直起身子,就这么佝偻到永久都行……   冬灰只哼笑了一声,“你逼死一个常年在海上漂的武将,算什么本事,没得叫人瞧不起。” ☆、4.79   萧雁落肯定受不住孟冬灰这种调调,   早在游戏一场他就知道这孩子有毒,要不他一到临州不碰她就过不得?如今,看着关漫抱着她……新仇旧恨,雁落更明白这孩子剧毒满溢,不仅勾魂,还勾仇恨!   “小孩子胡说什么,过来。”   雁落伸出手。   雁落一旦恢复霸权,是有一种气势,必定这么多年的王者熏陶。   见冬灰不动,   雁落也知道什么能把她勾来,   放下手,“不想见舅舅?”竟还露出轻乎的笑意,   你看冬灰喏,   一听,人都放了光,   直起身就要挣脱关漫向他冲过去!   却,关漫就是不放。   低头,“傻子,你舅舅关哪儿谁都不知道,他又骗你……”   “关漫!”   雁落是真来了气,“冬灰是我的人!你放开!”上来拉扯了,   关漫根本不为所动,牢牢抱着怀里的人,头都不抬,依旧低声,“听听,冬灰,你是他的人么,这世上,你能属于谁么,就算有属于的,是舅舅对不对,轮得上他吗……”关漫忽然往后栽,因为雁落狠狠跩了上来,为了怕连累冬灰摔倒,关漫松了手,任自己狼狈地摔坐在地上。眼睛,还是只看着冬灰。冬灰也看着他,冬灰回着头,看着雁落又踹了他一脚,因为,关漫的眼睛里真的有妖气,好像还在诉说,冬灰,你谁都不属于,这畜生更配不上拥有你!……站那儿不动的冬灰,叫雁落觉得他的小四儿被彻底蛊惑了,那个牢狱晃晃目光里,唯只对他展开双手,要抱要依赖的冬灰正在消失……这叫雁落急怒攻心!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了……   这可怎么得了!   这要怎么得了!!   雁落一拳头一拳头下去,就是要把老七打到闭眼的意思啊!   关漫倒在地上,鼻血呛呛,唇角也是血,任他三哥打,就是一眼不看他,就是一眼不离开冬灰!   冬灰站在一旁,   无动于衷。   她觉得好笑,   用得着把我舅舅藏这么深么,   我就是想见他一面,用得着防我像防贼一样么……   冬灰捡起地上的眼镜戴上,   服务生也不想做了,   她现在想回学校,   想睡觉!   “冬灰!”   后面雁落用力抱住了她,   “跟我走,我一定叫你见到舅舅!”   冬灰在他怀里慢慢转了身,   踮起脚,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好好地看他,   好像,就看这最后一眼……   雁落心一慌。   冬灰抱住了他的头重重地吻了上去,   她戴着眼镜,眼镜横亘在他们中间按压着十分疼,   但是,   这个吻十分激烈,十分投入。   冬灰使出了她最用力的吮吸,仿佛,要夺走雁落一生的呼吸……   松了唇,   雁落唇周遭都是血红,   冬灰拍了拍他的肩头,   声音极冷,“别再叫我看见你,我讨厌你。很讨厌。”   推开他,转身走了。   雁落怀里空了,   心,也空了,   王者之光熄灭,   雁落终于明白,什么叫,伤透心……   关漫撑着腰,爬起来,抬手抹了下唇边的血,   跟着她一路走。   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   所有的人都傻了!不知所措了!   关漫的人要跟着他,   他回头,摆摆手,轻轻摇头,   不敢跟了。   冬灰一路走,   反正这段路都被禁行了。   沿路也没多少人,   她走着走着,开始跑,   关漫松了松军装衣领,开始追,   冬灰停下来。继续走,   他也在后面走,   走出了禁行道,   到了主干道上,   慢慢车水马龙,   冬灰开始走小巷子,   关漫步步不离,但不跟紧,留给她足够的空间,   冬灰体力好,走不累,   关漫挨了一顿打,渐渐体力不支,   他有时候会停一下,弯腰,两手撑着膝盖,   眼睛却放不开前面的冬灰。   走到一处喷泉池子旁,   冬灰终于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一脚上一脚下,   抬眼,眼沉沉看站在十步开外,对面的关漫。   冬灰拍了拍身旁,   关漫走近,在她一旁坐了下来。   冬灰扭头看他一眼。“带烟了么。”   关漫轻笑,“我不抽烟。”   冬灰起身就走,   关漫拉住她的胳膊,“我以前又不知道你抽烟。我去买。”   冬灰坐了下来,微撅嘴,“我现在就要抽,就现在!”   关漫捏捏她的胳膊,“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   他起身从裤子荷包里掏出钱夹,随手就抽出七八张,拦住一个男人说了几句,钱一递出去,得回来半包烟,打火机。男人奇怪地走了还回头看他……   他过来把烟和打火机递给她,钱夹放回裤兜,又坐了下来。   冬灰点了一支烟,   目视前方,   吸得很快,   一支完了,又一支。   关漫什么都没说,坐她旁边,指头尖儿转着那打火机,也目视前方。   冬灰一手两指夹着烟,另一手低头拎了拎衬衣领,微蹙眉,   “我想换件衣裳。”   “嗯。”   说走就走,冬灰按灭了这后半根烟,   关漫弯腰捡起烟头,丢到一旁垃圾桶。再又跟上。   冬灰招了辆的士,两人上了车。   “国贸。”直接说了去处。   孟冬灰对于去什么地买什么衣裳,轻车熟路,   她逛,关漫潇洒地跟,   何等的艳魅逼人,   关漫本就他弟兄里长的最漂亮的,   加上脸上的伤,唇边的血色,讲究的军装,领口开合的风记扣……多少人一眼惊艳后,回头痴迷地追看,快撞着柱子都不知道……   孟冬灰先去Blanco试都不试,直拿。快速打理出一套行头。刷走关漫近十万。   清一色,全黑,   一件高腰线黑裙,后面一拉到底的拉链,   外面一件漆皮亮面短装夹克,   小高跟皮鞋很英伦。   她进去换装时。   朝关漫勾了勾指头,   关漫一笑,一手放军裤荷包走了进来。   门合上。   关漫靠门板边,   冬灰背对他,   脱咣,   一手拉开发带,长发洒下来,尾梢妖娆地扫腰,   套上黑裙,   她把长发全往右边一撩,   低头,   关漫这才从荷包里拿出手,给她拉上拉链,   长发又回到背后,她一腿微弯,一腿弓起,窝着腰穿鞋,   关漫说,“我来吧。”   蹲下来,给她系鞋带,   冬灰边盘头发,边说,“系个结子,前段别太长。”   “这样么。”关漫抬头,   见她已经盘好发,低侧脑后一个很优雅地髻,完全符合她这套着装。   冬灰垂眼瞧瞧,“嗯。”   关漫又低下头继续系另一只。关漫的手也好看,贵公子的臻雅。上次他给她抹药粉,冬灰就发现了。   关漫起身,冬灰拿起夹克,推门而出,“走,买内库去。” ☆、4.80   孟冬灰觉得关漫这身也不好,   男装店里逛了一圈,又是那么随手一准儿拿,   关漫什么样的人呐,品位那是拔尖儿里的拔尖儿,平常,这方面谁近得了他的身?今儿,也任她盘了。不过,冬灰眼光确实不错。   关漫从试衣间走出来,看见冬灰两手挽着她的夹克,淑婉站那儿,   上下看他一道,冬灰微笑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稍仰头。“关漫,你这么好看,女朋友一定排到外星球去了。”   关漫一微笑,“没那么夸张。”也不知这是在默认还是在否定。   之后,冬灰就是拽着他的手腕来到化妆品柜,   其余什么都可以不看,唇彩一定要选只对的。   “这个好看么,”   冬灰跟前趴得全是各色唇膏唇彩,   问关漫,关漫一手支着头搁柜台上,懒洋洋,“好看。”   有时候冬灰左看右看,“是好看。”   有时候嗔他一眼,“丑死了。”   最后,还是选了只她最爱的正红,   管刷交到关漫手里,“你给我抹。”说完,扬起下巴,合上了眼。   关漫一手轻托着她的下巴,稍歪头,一手细致地抹。   “好了。看看。”   冬灰睁开眼,身子也没动,扭头看向镜子……冬灰这模样,堪称一种无以言喻的贵稳,如此年少,对于美艳,不急不躁。   她只看了一眼,又是看向关漫,“你一定是女人堆儿里的祖宗,抹得这么好。”   关漫只垂眼放好管刷,“又夸张。”   冬灰忽然俯身趴在他腿上,“我是个坏孩子么,为什么不让我见舅舅。”   关漫低头轻轻梳理她颊边的碎发,“有时候无聊的人是这样,他们见不得人欢喜,好像你一放纵,就会连累他们不得功成名就一般。我小时候养了一只猫,他们收走了,我也是纳闷,我对猫好一点,它会伸出利爪去抓他们还是怎么着儿,犯得着这么怕我亲近它么……”   冬灰在他腿上躺着仰起头,“后来呢。”   关漫浅浅笑,“何必在意他们把我怎么着、把猫怎么着儿,我用我的法子把猫找回来就是。”   冬灰终于也笑起来。“说得对,管他们怎么着儿,爱谁谁。”   起了身,又扭头看向镜子,“关漫。今儿我们去玩痛快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哪来那么多苦恼。”   关漫微笑着把唇彩盖儿扭好放进自己外套口袋,替她收好了。一会儿之后,这口袋里还有烟、打火机,都是她的。   玩的是畅快。   来京城这么长时间,如此难熬的冬日,孟冬灰终于第一次在京城玩上掷骰子了。   许真是许久不摸,手感差了,运气也背,一开始连着输,   孟冬灰有点躁,两手撑在桌台边,低着头,眉头紧蹙,很烦。   关漫右腿压左腿,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手里挽着她的外套,一直也没上前。   冬灰慢慢顺了顺气,   再来。   时输时赢,   后头就是连着赢了。   赢了当然开心,   冬灰手里拎着装筹码的袋子走过来,腿一弯,靠坐在他身边。歪头枕着他肩头,抬手晃了晃布袋子,“一条内库的钱回来了。”   “再去玩儿呀,说不准你这一套衣裳的钱都能回来。”   冬灰举着袋子摇啊摇的,像个小孩子,摇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火气这玩意儿请来了不能紧用,它太喜新厌旧了,我这会儿太旺了,再烧下去,容易折。留着吧,下次再来请。”   又去跳舞。   最嗨最多妖孽的地方,   冬灰在人挤人里尽情扭动跳跃。   强劲的音乐,绚烂的霓虹。烟,酒,香水……   冬灰放下了长发,光线晦暗里,你这才知道她那张正红的唇有多么诱人。你才知道,她如何会善用她的腰肢,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勾你堕败红尘。   冬灰一手握着酒瓶,要喝,对着瓶口仰头就饮,她和她的同龄人们畅所欲言,有男孩儿挨着她的耳朵根儿低语,冬灰咬唇,笑,又那么纯真。……她唇里叼着烟,仰头,有人给她点燃,她洒脱地一抬手致谢,又去和同伴交流。有时候急急吐出烟圈儿,和人玩色子,这比刚才又轻松些,到底“大赌是事业,小赌是怡情”。   关漫坐在沙发角落,全程就看着她玩儿。   也没人敢去招惹他。   有时候冬灰累了,会回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腰赖他身上躺会儿。关漫低头轻轻拍她的背……   一人走过来,   弯腰,低语,十分恭敬,   “七帅,章主任在外面等您。”   关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冬灰,“嗯”了一声。   冬灰半眯着眼好像在出神儿,   关漫还是那么轻轻梳理她颊边的发,“累了。”   冬灰点点头,“可能这几天我看书太晚了,缺瞌睡,以前我这么玩三天三宿都不嫌累。”   “嗯。没事,以后玩的日子还长。”   冬灰又仰头看他,“章主任是上次去牢里接我那人么。”   “是他。”   冬灰起了身,叹口气,抬手开始扎头发。“但愿这次别又把我藏到个狗不拉屎的地方……”是微撅着嘴的,有些哀怨。   关漫抱了抱她,“不会的。”   孟冬灰独自走了出来,   上了车,   车里立即一阵堕落气,烟,酒,香水……全绕在她青春年少的美艳身子上。   冬灰两腮红若桃李,   双眸含水媚,好似醉醺醺,   长发扎得松垮,更显得慵懒不得劲儿。   上来后靠那儿,合眼像欠瞌睡,也没看章程礼一眼。   刚要开车,   她忽然起身,“等会儿!”   章程礼忙示意司机停下来。   摇下车窗,   “关漫!”冲外面喊了一声,   阶上的关漫正随几个护卫走下来估计上另一辆车,   关漫走过来,   车里的冬灰单腿跪座椅上。   “东西给我。”   关漫知道指什么,拿出唇彩、烟、打火机递给了她。   冬灰烟和打火机随手丢在身后座椅上,   单腿又站稳了些,“给我抹抹。”   微扬下巴,这次没合眼,低垂着,看他抹。……这样看过去,小姑娘十分冷艳……   就这么,   隔着一扇车窗,   元首七子啊,   那么高贵的,最富有的王七子萧关漫,   给人精心画唇……   冬灰最后单手捧着关漫的脸颊微笑诚心说了句,“谢谢你,关漫,我今天很快乐。” ☆、4.81   颐荔园,晋中时期皇家园林,前身为清逸园,坐落京郊西,距城区十五公里,占地约二百九十公顷。   “十儿,十儿,”一路上孟冬灰都睡着了,进了园子,到了阶下,还是章程礼喊醒的。   章程礼从车外接过了棉大衣给她穿上,才开了车门。   廊下,冬灰走到一处红木做成的大柜子跟前住了脚,好奇看半天,问。“这是冰鉴么。”   章程礼不觉莞尔,冬灰到底好家教,很少有人能准确说出它的名字。   “是的。”   冬灰点点头,又看了下,继续往前走。   原来不说什怏家自己窖冰么,蒋仲敏府邸也有“府窖”,她自是了解这些。   这是孟冬灰第一次踏入皇权禁苑,好奇是自然的,想法也多,看见什么联想什么。   以前呀,冰窖分两种。一是给皇上和官员用的“官窖”,另外是亲王用的“府窖”。民间不许藏冰,因“冰”“兵”同音,民间藏冰(兵)朝廷犯忌。孟冬灰倒撇嘴,这担心实在多余,冰化了是水,“水军”除了放屁什么事都做不了……   古人的迷信还不止这些,他们觉得夏天用冬天的冰,是偷了水神“司寒”的东西,司寒会生气,所以第二年夏天取冰时有仪式:在冰室设桃木做的弓、棘做的箭。桃谐音“逃”,司寒捉不着。……想至此,冬灰又回头瞧,问“怎么没见弓箭。”章程礼笑“如今外头冷,老东西了,怕冻裂,放里头存着呢。”看来啊,小姑娘是真懂。   书房,元首召见了她。   进来,里头暖和,冬灰脱了棉大衣。   还是那种精致的烤笼,元首一手伸在烤笼上方烤火,一手拿着厚厚的文书在看,   看见她这身儿,元首轻蹙了下眉头。就这些距离,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气。   “先去洗洗。”   冬灰却是一进来就望着那金丝线雕花屏风右角挂着的一面镜子挪不开眼!   元首清淡向那镜子瞟去一眼,“洗洗回来再看。”   冬灰像个孩子惊奇地举起了手指着,“那,那是真的?”   “这里头都是真的,就你最假,哪个小姑娘放纵成这样,你是个军人。”   冬灰扭头就出门,“快去洗快去洗!”   章程礼都笑起来,“这边。”领着她去洗漱了。   再出来的孟冬灰,又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兵娃娃形象。只是因为头发是湿的,披在军装衬衣后头。   唇彩啥的再无半点痕迹,元首好像这才看顺眼,   冬灰进来就踮脚去够那个镜子,   真“天瞎”着实美不胜收。质感更仆旧,更有沉淀感。   元首起了身,一手还捏着书,抬手给她把镜子取了下来。   冬灰坐在烤笼旁边照啊,   元首怕她着凉,叫人进来给她吹干头发,   阿姨手脚很轻,不影响她左照右照,也不影响她跟元首叽叽喳喳,   她不安分的眼睛到处新奇地瞧,又不敢直接要这要那,就估摸着问,“那是玉玺么,”   如今肯定不用这玩意儿了,   “玺”,就是印章的意思,原字形写做“尔土”。玺在前秦时无论贵贱谁都可以用,始皇帝一统江湖后把这字没收了,并且规定只有自己的印章可以用玉的材质来做,改字形“尓玉”了。   君权神授。抽象的王权必须通过具体的器物和仪式来展现。玉最初也是巫师装神弄鬼的道具,它是联络上天的媒介。秦始皇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代表上苍来管理人世,只有他可以单独与上面通话,玉就被他独占了。始皇帝的这个印章上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字体叫“鸟虫篆”,这种字体的笔画像飞鸟,国人认为鸟能上天,估计能见到天神……   好吧,她已熟读《史记》,这些联想起来自是水到渠成。   元首看一眼桌上放着的,“嗯。”竟也没避忌,又伸手拿起给了她。   冬灰一手一面镜子,一手一枚玉玺,那个细细瞧,漫天幻想啊……   头发吹干了,阿姨还细心地给她扎了起来,冬灰又恢复干净得像幼儿,也结实得像小天兵的模样。   “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   别看孟冬灰手里在把玩。心思可如临大敌。这是考上了。   其实,她最近尽读直指人心的书去了,   喜欢上了日式文字,   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仿佛日本的庭院山水,比天朝本土,更好地继承了先秦汉唐的筋脉气血。   川端康成的《千只鹤》,茶道大师的儿子睡了父亲临终前钟爱的女人以及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后来那个女人相思太苦,死了。那个妹妹相思太苦,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志野陶茶碗,碎了。一百页出头的文章,孟冬灰读完时,天忽然阴下来,云飞雨落,文字在纸面上跳动,双手按上去,还是按不住。那句恶俗的宋词涌上心头:“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冬灰抿抿唇,   显然,他不想听你说读这些风花雪月的,   还是走保守路线,   “庄周、世说新语都在读。”   元首点点头,“庄子可以。史记该读完了吧,怎么不接着读战国策。世说新语可以先放放。”   一瞬,   冬灰忽然明白,舅舅虽然不见她,却一直盯着她呢!   元首的“指导意见”跟舅舅对她要求的思路且一致着呢!   冬灰一下抬头,“我舅舅叫你这么说的?”   元首不过轻抬一下眼,也实事求是就是,“我们这辈人想法都是这样的,子女读书该有个体统,乱读就乱性,乱性就会乱政。”   冬灰撅了下嘴,小声,“我又不当皇帝。”   “不当皇帝就能胡读书么,小孩子正是接受新知识、受养新心性的时候,像你今天这样无度放纵,长此以往。哪里来谈正气凝神,修身齐志。”   冬灰灵慧,晓得今儿终还是自己玩到明面儿上了,惹他生了气。小姑娘咬嘴巴,也有一肚子苦楚。我要不是今天实在憋屈,至于露秉性给你们说三道四吗。   她抬起头,模样憨吧,可嘴管不住,又开始讲大实话顶嘴,   “你打压我舅舅,连瞿叔都不放过。他常年在海上漂,人干瘦干瘦,那样的极艰都没有逼垮他,一个六百万,把他逼垮了。真让人心寒。”   “看看,这就是书读的根本不过脑子,事理、人情不究细因,感情用事。咳。”叹了口多无奈的气。   冬灰把玉玺伸手放回桌子上,镜子还舍不得撒手,足以说明她堪想人间美乐,太沉重的,她没兴致。   镜子又照啊照,   元首看来也没心情再说她了,   任她。   一时,元首看书,   她把玩镜子,   倒也一切静好。   只是没想,   这次倒是哪儿也没把她送去,   一住,竟在颐荔园住下了。   不过,只住了一周,   给她找了个大学问家,专门讲《庄子》《战国策》。好好受教。   一周后,放回学校,   再次“自生自灭”。 ☆、4.82   冬灰在颐荔园死板读书一周,殊不知,外头已经变了天。   这天的真气象其实还是非常怡人的,难得冬日冷绝的京城会展现些石涛笔下的水墨风情来,如他所说:笔与墨会,是为氤氲,氤氲不分,是为混沌。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只有我在……好意境,适合婚丧嫁娶。   不错,少首的订婚礼如期在中柏礼堂举行。   想当然,奢肃,声势浩大。半撇城都在喜气里。   小步浅笑。少话,任人盘,叫坐哪儿坐哪儿,叫往哪条道走走哪条道,反正今儿铁定做个闲散王爷,专心看热闹得了。   七哥看来也如此。唇角还有些淤青,问他怎么搞得,他说猫咬的,谁也问不出真由来。   确实如此,   那日彩排中柏礼堂外发生的炸景儿,被掩埋得结结实实。除了元首的皇威,少首也是下令封口。就算你属于少数亲眼目睹,少首和七帅如何狂追女孩儿,少首如何痛揍七帅,女孩儿如何激吻少首……心潮再难以平复,话,也不敢乱说。天上那家人的丑闻,妄议,就是自毁前程。   于是,宫里下设一个“危机处理中心”不是白添的行政机构。在场人,一个一个谈话。这件事,如灰飞烟灭……   “七哥,咱这个新三嫂得力啊,听说前儿就和四嫂一起去医院看望了瞿郦及夫人。”   关漫擴了擴茶盏盖,“抚慰人心么,女人肯定更方便些。”垂目,喝了口茶。   小步靠向椅背,刚要抻个拦腰,“那六百万到底谁替他还的……”   “我。”   关漫这一轻声可把小步惊着,懒腰也不抻了,手放下,扭头看他七哥,“你?!”   关漫放下茶盏,睨他一眼,“就是我。”   “六哥知道么?”   “知道。”   “那怎么不告诉我!”   “这不告诉你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去还这笔钱呀!”   关漫浅笑,意味深长,“这笔钱咱替他还了,可起大作用了……”   “什么事,”听口气,小步也有所警觉,   关漫不紧不慢稍起身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在小步听来……字字心惊呀!   小步略低着头,谁也没见,其实眉心蹙得有多紧,“他,他真下定了这大的决心?”小步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可置信……   关漫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腿,小步还是单纯,涉朝政少,所以一些事不早告诉他也是为他好,“稳住,这天就要变了,谁也怪不得。他自作孽不可活。总得防着他真胡来,六哥竭尽所能在挽局了。”   原来六哥是因为这还没有来,并不是因着所说的“六嫂身有小恙”……   忽的,   这场订婚礼显得异常诡谲魑魍起来,小步内心也有些紧张,   低着的头扭向他七哥看了一眼。声音不能再沉了,“他这么豁的出去,看来就是这场婚逼的,他是不是对冬灰还……”   关漫手指扶着杯盏轻轻摩挲,冷淡得很,“别把什么事都往她身上引。他当了这么多年少首,等待,总有个极限。再说,只一个孟冬灰么,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了……”   小步一听,轻轻点点头,“也是,他这种喜新厌旧法,早把冬灰忘十万八千里了,”好像一想,确实这么回事,心情也放松些,慢慢抬起头,靠向椅背,神情返回清冷,“管他怎么闹,冬灰好好儿就好。”   这时候,   二哥和四哥一同也来了,   叫人注意的是。还有一位陌生面孔,   陆军制服,肩章一颗银鹰,上校军衔。   纷纷起身,向长空和霜晨示礼。   一行人最终还是来到关漫这桌儿,龙子们都被安排在了这一桌。女眷都在右起第一桌。   “二哥,四哥。”   关漫小步有礼喊一声。   意外的是,那位随行的上校也为他在这桌儿留了座儿,   长空亲口介绍,   这一介绍,更是叫人心不静!   长空虚扶那人的背后,一手比了比,笑着,   “这位是蒋愿,蒋司令元的次子,特来向少首贺喜。蒋愿,这是老七老八,关漫,小步。”   “七帅,八帅。”   蒋愿伸出右手分别和他们握了握,静稳有礼,稍有一丝淡泊。   着实是让人心惊,   这可是蒋家人。自蒋仲敏出事后,首次出现在公共场合!   其实,细想,又合情合理,   前也说过,蒋仲敏被关押。他的家人倒没累及,不过蒋氏一族从此沉寂,极少出现在公共视野……这次少首大日头,依旧作为望族一脉,出来贺喜也理所当然。   再说,人们肯定也会联想到前一段发生的大事件:瞿郦自杀。虽也极力抢救过来了,但毕竟伤及心本,作为姻亲,蒋家来京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关漫,小步点头示意,   因着冬灰……这可是冬灰正儿八经的亲人!……心里肯定有些不静,面上,却还是如常,   但是,   这心不静看来注定还得掀起大波澜!   只因蒋愿一句“已婚”……   坐下后,   霜晨很少开口,   关漫小步因与之不熟,自然也少话,   只就长空没话找话了,   “最近临州天儿还好吧,你们那四季如春,哪像咱们这儿冷透心尖儿。”   蒋愿也有一答一,   “是还好,温度常年在10到25度间,人体感觉很舒适。”   小步心想,难怪冬灰这么怕冷,咳,南方这么好的天儿养出来的好身骨,到了咱们这儿生生摧折了,可苦了她……   “是啊,听说你们那儿年少孩子因为极少望得着雪,家长为叫他们不忘冬,生日那天习惯做一种馍,叫什么……”   “雪馍。是的,像堆雪人一样,馍能做出雪人的模样,也能把馍堆成小盘雪人的样子。”   关漫听着,   一直稍垂目,   手指有时轻敲一下膝盖,貌似闲淡,   生日那天,没给她做雪馍呀……   小步显然也想到这点。有点不是滋味的抬手掩了掩嘴,轻咳了一下。   “呵呵,看来没冬天的地方着实向冬,对了,你家有个小姑娘名字里就带冬是吧。”   这一问,   关漫垂目敲膝盖的手。一停。   小步也是缓缓起眼,看向他二哥,   得亏长空完全是闲聊,根本没注意这边,   “是,表妹名字里有冬。”蒋愿也只是轻描淡写带了过去。   其间,又来了些大员,   再高的官阶,来了,必定要来这一桌儿请安,   少帅们频频起身应安。   再坐下,   长空又开始闲聊,   今儿本是少首婚事,所以他问起蒋愿成家没,也不算突兀,   “咳,男人是要先成家再立业,要不心性儿不定,如何潜心办事……”老二这番叹,也只有霜晨心里最清楚了,这完全是模着当日元首激将少首的话在说呀。老二现在这场合说这话,如何里头没有一点讽刺少首的意味?   霜晨没吭声,心无旁骛静待礼成,   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蒋愿这句答话,给对面两个弟弟心理上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蒋愿轻答,也算如实回二帅的话,   “结过一次婚,父亲做主,和表妹注册过,后来性格不合,离了。” ☆、4.83   声咽此时确实在玄武门下。   阳光撒落红墙碧瓦,像下着瓢泼大雨。   纵观历次玄武门政变,其中最著名、最凶险的,永远还是公元626由李世民发起的第一次“玄武门之变”。那场惊心动魄的惨剧隐藏在种种史料典籍的字里行间,阴冷刺骨。   当年,一个拥有着赫赫战功和众多勇将谋士的秦王李世民,足以让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如坐针毡。随着双方斗争的愈演愈烈,李世民决定先下手为强。6月4日清晨,他与早已买通的李建成心腹——玄武门禁军守将常何内外接应,自己则亲率尉迟敬德等人埋伏于玄武门内。   这天一早,李建成、李元吉准备好一起去向父亲李渊狠告一状,期望削减李世民的势力。不过。就在前一晚,李世民已通过安插在太子身旁的耳目,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当李建成、李元吉两人骑马行至玄武门附近时,隐隐感到气氛不对,拨马便回。这时李世民跃马冲出,一箭射死了李建成。元吉还没来得及逃走,也被敬德杀死。当东宫的太子党羽们领兵前来解围时,一切都太迟了,他们的首领已经暴毙,首级也被砍下。   此时,皇帝李渊正在玄武门附近的后宫海池内泛舟游乐,只见尉迟敬德来报:太子作乱,已被秦王诛杀。大惊之下,李渊立即下令所有军国大事一律交给秦王李世民处理。不久后,李世民被立为太子。同年八月,李世民登上了皇帝宝座。……   之所以回顾这段历史,   是因为彼情彼景会否在今日重现,着实扑朔迷离。   声咽沉了沉心,   萧雁落到底做不了李世民,他下的决心还不够大,不够彻底,优柔寡断才会招致漏洞百出……   “六帅,典礼要开始了。”   后座的声咽再次抬眼看了看这座巍峨城门,   大哥的车匆匆开进去已有半晌,   元首的座驾不多时也快出来了吧……   “走吧。”声咽轻轻说,   今日就算它不够轰烈,也注定在历史的天空重抹一笔了……   ……   后世,还是将这次变故归结到“政变类”,虽然萧雁落的发起略显无力,没有直接的兵戎相见,但是,毕竟萧雁落确实向京防三个师部直接下达了“少首紧急调遣令”,已造成逼宫的事实!……   萧雁落,丢了少首位,失了君父心,却多少还是叫世人更陷谜团。看不清这个当了二十来年少首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了!从萧雁落的角度看,他本可以做得更好,就算最后难免落败,毕竟他的父亲还处盛年。但是,至少,能提得气振奋得精神,叫人小瞧不得他从十岁开始受教的天子教养!……亲历的人,之后已鲜少有人谈起当时的情状,如果愿意回头想想,静下心理性想想,对萧雁落,估计还是会报以唏嘘吧,他这不像是在“夺”,更像在“弃”呀……   天子宴请,并无好饭。   少首订婚礼本为国本大事,你更是别想在这顿看似奢肃盛宴上吃个满饱,   但是,   如此惊魂动魄一幕,人生在世得以亲睹。也不枉走一遭了。   当日,元首驾临,竟是京畿九门防卫师一体近五百人沿途护卫,抵达中柏礼堂!   而此时。礼堂内先到的达贵才得知,早在半个小时前,元首已下达了一号政令,包括京畿主城七区加十二町全城戒严;包括,立即停止少首一切职权政令;包括,津、豫、徐、青接壤京畿的四州,所有军部处待命状态……   再糊涂的人这时候也醒的透心儿凉了!   看不见的较量或许正在进行中,或许,早已成灰成烬……但是有一点,一定是明确的,元首此时此刻,肃冷地立在了少首面前!……儿子终究干不过老子。儿子这是自投死路……   可,看上去,此一刻的萧雁落并没想象中那么的……怎么说呢,他甚至放松得一无所顾般……   “父亲。您终于来了。”   注意,他喊得是父亲,   多少年了,   自他们成年,已经极少再听到这么亲近的称呼,尽管这在平常人家依旧属于尊称……   元首看着眼前的儿子,   栽培了二十来年的儿子,   有一瞬,有那么一些怔愣,   不过,渐渐也被怒意,失望,痛心取代了……   元首只是看了看在那边桌旁,站立着,身着华服的女子,   “就算有气,不该选在这样一个时刻,你可以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是,不能不给曾妙一个交代。”父亲说,   儿子微笑起来,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交代了。欲擒故纵,她跟我玩了近二十年。我若真有意于她,小把戏,我只当情趣。但是,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她,”雁落扭头看向那边的女子,女人已经脸色微白。不相信他能这么直白,这么直白地在这样的场合……“我很厌恶她。从前,您看顾她的家族,她的祖上是陪着我老萧家吃过苦的人。我迎合您意,也念她先祖的恩德。假,太假了,一个女人太假,就无论如何可爱不起来了……”   “每个人都有假的一面,雁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放纵自己的喜恶,由喜恶判断人性,这点上,我确实教育失败。”   “父亲,对不起,叫您失望了。并非您教育失败,也非我学无所成。天性使然。我也彷徨过,守着野心、忠心,想咬牙挺过去。但是。过不了这道坎了。   您要么现在让权,叫我随心所欲,大展宏图,   要么,   放弃吧,   您的磨砺,我坚持不下去了,   您或许用心良苦,可我已深受煎熬……”   儿子从荷包里掏出一枚徽章,   这是他十二岁那年,在国际军械展儿童答题区,惊艳世人后的当晚,   父亲从元首礼服的右肩取下的一枚徽章,放在儿子的掌心,   “雁落,我没有看错你,好好学,静静学,你会秉承我志,定能扛下这片山河天地。”   当时,小雁落静稳点头,   “父亲,我不会辜负您。”   而今天,   儿子掌心里躺着徽章,   递到父亲面前,   “父亲,对不起,我辜负了您。” ☆、4.84   天朝历经风声鹤唳这天,孟冬灰还在颐荔园关着读书呢。   先生问,“十儿啊,你读《史记》之后,对什么印象最深。”   她答,“一个时代,一类人物。”   “哦,说来听听。”   “时代是春秋战国,人物是刺客。   春秋战国乱得无比丰富,《诗经》、《易经》、《道德经》、《论语》……嗯,武士动刀子,谋士动舌头,诸侯装孙子臭牛掰,活得都是生动激越、真实刻骨,而太史公倒把刺客列在吕不韦之后李斯之前。留名立万,足见这一类人该是何等壮观活跃。他对一个叫豫让的刺客崇敬不已,反复引用他的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还有那个好读书喝酒击剑的荆轲,临刺秦王。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就算现在背下来,难道不涕泪沾襟,感同身受……”   先生觉得小丫头读书起码不是空读,有些想法。越发愿意跟她聊,   “那一定喜欢读《战国策》了?”   “还行,有逻辑,有故事,挺贫的。像咱京城的的士司机关心世事,可又能慎思笃行,读起来也蛮有意思。”   先生赞许。本被请来这趟“廷内私授”以为又是空对特权下的一个草包,没想,是个挺灵动的小姑娘。唯有一点可惜,看得出来,这是个贪玩的,坐不住。“先生,我该出操了。”大冷天,她宁愿围着园子跑好几圈,也不愿一直端坐火笼旁静心做学问……   于是,   元首在这大变故殚精竭虑后,回到颐荔园时,见到的,就是小姑娘塞着耳塞,又是皮带上别着水壶,围着园子拉练跑呢。   元首在廊下慢慢坐下,   两手放在膝上,眼神里有疲惫,甚至有空茫……   就他坐这儿也坐不少会儿了,加上他到之前她就不知道跑了多少,元首都重振心思回神了,她还在跑,元首不禁蹙眉,跑太长时间了……   “十儿,”喊了一声,   小姑娘两个耳朵都塞着,自然没听见,   元首起了身,   见元首都站起来了。阶下不远处站着的章程礼也忙招了手,“十儿!”   冬灰这才看见,   取下一边耳塞,变成慢跑,跑了过来。   元首又缓缓坐了下来。   手却是抬起一只稍压了压,“缓过来就歇歇,跑也要有个节制,哪能这么撒了欢的一直跑下去。”   冬灰轻轻吐气,“一时跑忘了。”不自觉的憨劲儿,   元首还是蹙着眉头,指了指她还戴着的半边耳机,“都是那招的,一听上瘾什么都忘了。”   “哦。”冬灰取了下来,又想不过。举起一只,“你听听,我听的是小说,不是音乐。”   元首拍拍身边位置,“所以更容易着迷。”肯定不得听,冬灰也没勉强,从荷包里拿出手机,线一卷,放在一旁,取下水瓶,坐下来,又是抬头咕噜咕噜全倒进小喉咙。   章程礼递过来毛巾,冬灰礼貌“谢谢”接过来,擦擦汗,一手拿毛巾,一手捏壶,望着前方像发呆。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么坐着,跟他说什么。   元首倒一直扭头看着她,   轻抬眼看了眼章程礼,“大衣拿来。”   护卫早拿过来了。   章程礼给她披上,   她也没动,还望着前方,   “冬灰,”   “嗯。”   “今天雁落订婚礼,结果,”顿了下,元首也看向前方,“他倒给我来了出兵谏,我决定,褫夺他的少首位。”   别看章程礼站几步外,微垂首。听了这话,心依旧狠狠地惊动了下!   虽然,雁落这一糊涂之举,铁定失了少首位,但是,这毕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从元首口中亲口而出!……竟,还是对冬灰如此直白……   “哦。”而小姑娘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跟,你对她说“冬灰。我今天吃了碗热干面,好吃极了”她的反应一样。好不好吃,是你的事;你要褫夺谁的少首位,也是你的事。   “你不为他求求情?”元首再次看向她,微歪着头,倒带点兴味,也许冬灰这声“哦”,忽然间,怎么说,倒奇异间放松了元首的心情,   小姑娘摇摇头,说了句真的更叫元首放松,甚至不禁莞尔的话,   “我才不做舅舅,他一定是给你意见多了。才遭致横祸。”   连几步外的章程礼都微微弯开了唇,   话儿,小孩子气了些,   但是,这个关口,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心境这样的态度,还真能给元首以宽慰……章程礼忽然觉得,幸亏这时候冬灰在元首身边,否则忽遭逢此变故……或许大多数看到的只有雁落的“身不由己”,此时此刻。又有多少人能体谅到元首的悲凉,孤家寡人,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是一位父亲,看到儿子被逼到这个程度。看到二十来年的栽培付诸东流,更心忧之后何去何从,而这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和他一同分担,只有靠自己去扛去挺去度过……哪怕是像冬灰这样,和他说说话儿呢……   “又说傻话了,你舅舅是军人,是肱股之臣,封疆大吏。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而肱股,需要做好一面镜子,反映真实,鉴别真知。你舅舅就是这两点没有协调好,付出了代价。”   冬灰喝了口水,眼睛还看着前方。“听不懂,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你要关就关,要不让我见他就不让我见他,要生这多儿子就生这多儿子,要自寻烦恼就自寻烦恼……”   元首这才真笑了出来,都禁不住抬手点了下她侧额角,“小鬼。”   冬灰忽然扭过头来,   “他们是一个妈妈生的吗,”   “不是。”   “那到底谁和谁是一母同胞?”   “长空和萧碎,雁落和关漫,霜晨和小步还有残阳,萧西和声咽都是独生。”   冬灰听着不眨眼,   本朝虽举“一夫一妻”,但是权贵妻妾有之也不违法,好像舅舅,两位夫人也属平常,更何论元首,他儿子多,是国本。   冬灰感慨的,肯定是这种“造化弄人”了:到底只有他的儿子们最有个性!母系骨血连脉一点作用不起,任性的,全凭后天喜恶拉帮结派……   这点冬灰倒是听说了的,民间都有疯传嘛,元首克妻,是这位真龙天子阳气太旺吗,儿子全活得好好的,夫人,全香消玉殒得早……   冬灰压不住好奇撒,   小嘴巴咬了又咬,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那,谁才是正夫人所生呀,”嫡子呢,肯定最令人瞩目。   你知道,阶下的章程礼早已心端在了嗓子眼儿不晓得如何再讶异下去了!   元首……今儿个绝对心绪太不平静了,这些,都跟小姑娘说出口了……   许久,   元首叹了口气,   “声咽。” ☆、4.85   泱山烈士陵园。   这次的“九二八”纪念活动显得格外沉肃,除了悼念本身氛围所致,跟当前朝局巨变也不无关系。   关漫从台阶上下来,   迎面走过来一人,   “七帅。”   瞿曜能这么走上前来主动与他攀谈,按说该承担一定压力的,毕竟,他瞿家就算没有之前闹的那一出,明面儿上依旧还是老四的人,在如今这个敏感时期。得和老七这边保持距离……但是,瞿曜没有避讳。   关漫轻一点头,他也清楚瞿曜冒着这“重重晦朔不明”的目光当众来招呼自己的原因,无非为那六百万。无关阵不阵营,只关乎恩德。   “我马上就要回西海了,走之前,想请您吃顿饭,无论如何,该当面答谢。”瞿曜诚心说。   其实,这六百万已经退还给关漫了。瞿郦的命都吊在那里了,元首亲自作保,历经更分明的责任划分,还款变为分期制,也在瞿家的承受范围内,倒也算是个比较圆满的解决结果。   关漫浅笑,“你客气了。”停了下,又说,“要不这样,能否邀上靳子与老将军,你们都是要一同随我三哥去西海的人。也算我这个做弟弟的尽一份心。”   “这……”显然,一听这,瞿曜为难了,   关漫稍一点头,轻声,“没有别的意思,到底我曾经也在靳老将军麾下磨砺过,日子虽不长,毕竟也算老?长,送送,也是我的一份心。”   瞿曜听此,这才点点头,“好,我尽力把人请来。”   凝晖亭,   这里算是临州本帮菜做得较地道的一家。   关漫进来,   席间人俱起了身,   “七帅,”   “七帅,”   关漫首先快走几步至一位板寸花白发的老者跟前,   先行了一个军礼,“老?长。”   老将军一看就是草莽英雄般,豪气直爽,“咳,七帅来这么一下,我还真受之有愧,当了您几天老?长撒。”   关漫笑,“一天在您麾下那也是您的兵,您可不能不认。”说着,比着座椅请他坐下,   老将军也没客气。一提裤腿又坐了下来,“好,七帅讲这个旧情,我也荣幸,受着了。”   纷纷笑。坐下了。   关漫这才将目光看向他人,   瞿曜直着腰,亲自介绍,“这位是蒋愿,我表哥。”介绍简洁,可只听这关系,听这姓!……谁又心里没数他是谁呢。   “见过。”关漫,是的,面上无波,如常微笑向对方一点头。“七帅好。”蒋愿也是一颔首。有礼有稳。   其实,   关漫今儿愿意赏光来这个饭局,还非叫把靳子与捎上,为的,就是见他!对,真正想见的,只有他,蒋愿。   萧雁落被褫夺少首位后,将远赴西海督军。   表面看“督军”,西海千里之外,相当于“戍边”了,毕竟你是兵谏企图政变呀!   叫朝野上下意外的是,   元首这次为“废少首”选的“副手”竟然是靳子与这个老犟头!   靳子与年逾七十了,资历自不必说,可就是个性。实在耿倔不变通,原来在朝时不晓得得罪过多少人。退休都十来年了,没想,这次竟把这老顽固请出了山……这到底是“看着”萧雁落呢,还是……咳,且看不透啊……   这靳子与,要说他嘎犟,这朝里,却有一人,是他真正佩服没二话的。蒋仲敏。   靳子与这样气节的人,肯定不得涉党争,但是,对真心服气的人,一定也是忠心不二。所以,靳子与此次现身京城。愿意走得近的,只有蒋家人。关漫执意把靳子与请来,因为他知道,靳子与来,蒋愿也一定会来,再加上瞿曜的姻亲关系……   席间确实还算轻松,聊不了别的,扯扯家常还是可以的。   而关漫,想听的,还就是家常。   “上次听说临州气候宜人,还真是令人羡慕,瞧瞧咱们这儿严寒三九的,小姑娘都得冻成雪娃娃。”关漫微笑说,也是闲聊的口气,   “那是。临州的小丫头多娇气,好山好水养出来的,可也有有韧性儿的,我就见过蒋司令元的闺女,那在部对。跟普通兵一样折腾,一个苦一个累都不叫。”   蒋愿微笑,“老将军过誉了,小嫚那下部对叫什么吃苦。”   “诶,对了,小嫚是二军医大出来的吧,现在还在做医生?”   “嗯,一直在内蒙。”   “有对象了么,”   “她的事很少跟家里人说。”   靳子与放下酒杯,轻轻摇摇头。“这是七帅也在这里,我也不避讳,元首啊,早相中你家这姑娘给这些少帅们留着的。我再说个胆大的话,那几年,不一直流传‘得仲敏得天下”的鬼话,也就那时候元首有了忌讳,怕您们这些贵主儿起了歪心思,还真当谁娶了蒋家小女就真当有……”   “靳老,这些话就不说了。”蒋愿淡淡开口,阻住了他继续往下说,   靳子与一晃过神,看来也晓得自己确实有些口无遮拦失分寸了,不过依旧直爽,又拿起酒杯。“咳,我就这一通到底的肠子,话多了话多了,自罚一杯。”说完,仰头饮尽。席间又松弛下来。   还是靳子与问起。“说到小嫚,你家还有个小姑娘吧,是蒋司令元的外甥女还是?……”靳子与这说着边也捻菜吃了,看来也就是为缓解刚才的尴尬随嘴一问,   “是外甥女,我小姑的女儿。”   “对了,好长时间没见冬灰了,家里这样,她现在在哪儿呢,”瞿曜也问起。   蒋愿看来确实不愿多谈,“她还好,还在读书。”似一笔带过。   可是瞿曜似乎也是想借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驱散刚才的不自在氛围,接着问,   “上次你在订婚礼上说你和冬灰领了证又离了怎么回事呀?当时是局面乱了没顾得细问。”   蒋愿似乎停了下。   后,还是轻言淡语的,   “冬灰从小体弱,父亲其实有时候也挺信咱们当地一些习俗,说,女孩儿快成年前儿,沾沾婚喜,身子骨会强健些。于是没弄出动静,也就借借我的名儿。”   “哦,”连靳子与都点了点头,“是的,临州朝郡通郡都有这个说法。”说着,又轻轻摇摇头,哎,这老将着实直肠子,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这小姑娘就不能再嫁人了,用这法子得了康健,是这婚事护着得来的,虽离了,福气还在,这要再结,前儿得来的福气就破了,晓得接下来身子骨会不会又垮下来……”   关漫始终带着清淡的笑,似尊重地听着。着实,这些都跟他无关,他也插不上嘴。   有道菜他似乎很喜欢吃,   滑藕片,临州特产。 ☆、4.86   小步想了半天,拎什么去瞧七哥呢。兄弟里,关漫生活品质最高,别说什么都不缺,只说什么是他看得上的。小步后来一挑眉,算了,也不花这矫情心思了,赶紧去医院瞧瞧这位爷吧,怎么突然搞出胃出血了呢?   诶,一去瞧。   果然七哥连住院都是雅致享受的,   病床对面的投影正在放前儿才在唐宁府首映的昆剧《桃花扇》,   七哥脸色虚淡,不得劲儿躺那儿瞧着。   小步叹口气坐下来,“七哥,你这是闹哪出儿呢,平常恁得会保养,怎么还弄出这么个凶险来。”   关漫浅笑,“最近饭局是有点多。”   小步十指交叉枕脑后闲适向后仰,“也是。六哥谁也不见,求神拜佛的全上咱们这儿来了。”   好吧,   看看如今这情势有多微妙急躁吧,   少首位陡然空缺,人心浮动得实在厉害。   谁是下一位少首,观望、猜测、城府、筹谋、算计……黑洞一样拉拔着好似全民狂欢,既兴奋又机关重重地往下坠……   小步扭脸儿也看了会儿戏,笑说,“听这老曲调。就觉着河浦真是个好地方,这《桃花扇》里不说了么,金河未消亡,闻得六朝香。”   “是个好地方。”关漫浅浅弯唇,稍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靠法儿,睨着荧屏,显出无限的艳懒,“六百年前他们的生活方式多好,闲散,悠适,逍遥,连调情都曲曲婉转里带点小暴露,极富情感滋味。‘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了。’对情人要叫姐姐,要说咱,不能直接说爱煞你,要先说一片闲情……河浦旧都秦淮河,这就是它的魅力……”   小步本还闲散笑着,忽然一顿,   “冬灰是河浦人呢。”   是呀,孟冬灰可真真正正出身河浦四百年世家孟庄氏,规规矩矩正宗河浦人。   这,关漫没有接话,小步如今越发啥都能想到她身上,   看看,再瞧这戏,神色都变了,认真起来。手放了下来,扭头看不移眼,念叨,“冬灰肯定喜欢看昆曲……”   这下,真正安心看戏了。关漫要水喝。他也不搭把手了,愣像要记住戏里每个细节……   偏偏,这时候有人要来打搅他的兴致,   萧雁落,萧霜晨来看关漫了。   屏幕上的戏停了,   关漫也坐起了身,小步站了起来,   “三哥,四哥。”   对雁落,他们恭敬不改。   他虽从少首位上退了下来,还是他们的兄长。   雁落抬起右手稍压了压,“躺好,别动了患处。”   关漫慢慢靠回去,微笑着,“好多了。”   霜晨走过来看了看吊瓶上的药水,轻说,“上次大哥住院,说是白芨粉、紫珠草止血更温和,用了么。”   “用了,前儿六嫂来还亲自调理了下这药水。”   “那就好那就好。”   都坐了下来。   “三哥,你这一去可要保重,我那天也见过靳老,其实就是想拜托他……”   “我知道。”雁落轻轻拍了拍他手边儿。   霜晨还是明白些,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就算平常再不对盘,这种分离的时刻,该有些情绪表达吧……这一想,也想起自己跟小步、残阳,也应该是更血浓于水,他更年长,小步残阳还最年幼……“小步,我们去医生那儿看看吧。”也是想给雁落和关漫留点说体己话的空间。   小步也懂,跟着霜晨出去了。   一时,反倒房间里静寂了下来。   “关漫。对不起,三哥上次失控了。”   许久,雁落轻轻开口,   关漫只是弯弯唇。这话,不好接。   雁落扭头看着屏幕上那戏影,似乎又不是看着上面,眼神更幽邃,   “关漫,要说,你才是我最亲的弟弟,我更该什么事都不瞒你,以前种种,到如今,也算告一段落了。我就想着,接下来有一桩,不瞒你,拜托你,……照顾好冬灰。她是个贪玩的孩子,让她玩好。”   关漫这才看向他三哥,眼神很沉。“这你放心。就像我那天说的,冬灰谁也不属于,她是个能做得了自己主的人。”   雁落也扭过头来看向他,神情肃整许多,“是的,我承认,这点上你比我看得通透。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我都知道,接下来,这世道平静不了了,别把冬灰扯进来,你要真想由着她做主,就心口合一护她到底,别把她扯进来,她还是个孩子。”   关漫目光移向屏幕。一时,情态默得好像只剩下决心,   渐渐,   什么又没有了,   关漫恢复淡漠。   “三哥,她那天说了不想再见你,希望你成全。”   雁落缓缓起了身,   眼眸里也默得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珍重。”   转头走了。   直到他出去。   关漫才扭头看向那走出去的门口,   看来,他和他到底除了骨血相连,什么都连不起来,   怎么走,都不会是一路人。   二十来年的天子教育,或许成就了雁落诸多无人能及的能力,   但是,有一点,这种教育是绝对教不会他的,   就是真正尊重一个人的本心。   雁落所受教育,所养人格,永远是“俯视”,   听听他的“拜托”,看上去是心疼冬灰,“别把她扯进来,她还是个孩子”,   关漫垂眼,   听听,多浓重的“操纵意识”。   雁落信奉的是“事在人为”,   如果他愿意“低下头”,甚至只是平视,再清醒地看看,   如果。   冬灰根本就不是个“孩子”呢……   关漫是愿意“仰视”她的,   扯不扯的进来,   如他所说,该由冬灰自己做主,   任何横加干涉,难道就是对冬灰好了?   关漫坐起身,低头扯下左手的点滴针,   药瓶里,其实打的是普通葡萄糖。   关漫下床来,   弯腰,从一旁矮柜最下格,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走去了洗手间。   阖门,   翻下马桶盖,   坐下,   点了支烟。   这个烟的牌子就是那天冬灰抽的牌子,   她说还行。   关漫两手肘撑膝盖上,眯眼抽着,有时候低咳几声。   他确实不抽烟的,不过就想尝尝这烟到底什么味儿……   还有,   他也没有胃出血,   关漫如此重养生,怎么可能真有病找上他?   关漫幽艳地看着这曲曲而上的烟线,   不过早作打算罢了,   防范于未然,   如果真有那一天,元首真想把蒋仲敏的独生女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他是有严重胃病的人,可不是托付终身的最好人选……   而且,   关漫,选了个和冬灰一样的病,   同病相怜,今后,再给她调理找药,也方便多了…… ☆、4.87   楼上这对兄弟不欢而散,楼下这对儿也好不到哪去。   霜晨几句规劝,小步就烦了,还是闹得不快。   车里,霜晨叹了口气,“小步和残阳,我的话,他们是一点听不进去,好意,也总被揣测出歹心来。”   雁落靠在椅背上。眼微垂,看着车前方,   “霜晨,”忽然喊了声他,   霜晨扭头看向他三哥,保持着一贯的慎稳。   雁落坐起身,身体向前,两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交握,这才缓缓回头看向他,一种很严肃的专注,   “接下来,那个位置,你得去争。”   “三哥,”霜晨显然有惊动。蹙起眉头看向前方,“你知道我没有这个心。”   雁落牢牢看着他,慢慢弯起唇。   或许,原来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时,他确实没这个心。霜晨对自己的忠心不容置疑。   但是,要说如今还一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雁落了解这个自己其实最看好的弟弟,霜晨要没有一点野心,光是个会做事的人,雁落还真器重不起他来。人有了野心思维才灵活,野心是双刃剑,就要看驾驭它的人如何更好地自我激发了……   雁落没有点破,   淡笑却一直带着,很温和,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我之所以这么说,也绝非出于私心。霜晨,这是实事求是,你最适合这个位置,因为你有比我们更公正客观的心,以及,强烈的责任感。是的,声咽的能力绝对不在你我之下,甚至,在协调能力上,他强于你我。但是,声咽本身想坐上这个位置的出发点就有偏颇,他是嫡子,他是为了名分在争这个尊严感,是为他自己。你我都知道,一旦坐上这个位置,首先要抛却的就是‘自我’,心里装着的,可得是一个天下呀。”   雁落也再次看向了前方,眼眸稍有黯落,“我就是前车之鉴。放不下一些东西,自然就起私念,连带着,决策上一定会有缺失。所以,回头想想。父亲这么多年孤高在上,确实不易。霜晨,为君者,必定是得有颗孤心。我和声咽做不到,看了看,我们这些兄弟都做不到。你可以。”   霜晨一直坐着不动,   轻轻出了口气,似苦笑,“三哥,你高看我了。人怎么会没私心……”   “起码你能控制得住。”雁落也放松了些,恢复些许不羁,微笑着,“说个不恰当的,你和林丰怎么回事我也知道,七情六欲……霜晨,你基本在过和尚的生活啊。就凭这,清心寡欲,加上你的责任心,正直感,同样优秀的能力,这天下,交到你手里才是正确的。   不过,我在这里有必要也要提醒你几句,人确实不能太专注一件事。用力过猛也是一种忌讳。比如这次瞿郦,有时候你想把你的策略贯彻下去,完全靠法度,一些时候其实也行不通,反倒适得其反。还是要学会变通。善用你手里能用的一切资源,这点上,你确实得向声咽好好学学……”   雁落顿了下,扭头看向弟弟的神情确实王者风范,   倾囊相助,谆谆提携,同时,绝不缺乏该有的城府谋略,   “我想,我走后,元首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会提及‘少首之事’,如果,下边的谏言太多,他会把这个问题反推回去,或许,还会更大度些,干脆就让大家举荐。看上去民主,其实,你得记住,元首最善于的就是‘置身事外观察、权衡’。所以,建议,如果真有那一天,反倒不要明着去争了。什么都有个度,这种时刻,势头太旺。反倒会犯了他的忌……有时候,不争,反倒是一种大争。霜晨,无论今后你有多少抱负,大可等你得了大位后再尽情思量贯彻。切不可在,还在‘夺位’的过程中就露锋芒,逞个性。始终要谨记的是,我们的君父,在他权统之时,他就是天,不可轻易违逆,还是得摸着他的心性稳妥前行……”   这下,完全看出雁落这二十多年的王者教育绝非虚谈了吧,   霜晨内心如何又不是震动非常!他何尝心中不迷惑。这仿佛命中注定是他的天下,为什么雁落就这样放弃了呢……   之后,   雁落再没有说话,   他靠向椅背,合上了眼,脸色平静。不过,多少,还是显出疲累的吧。心累,终终究究还是得靠自己去消化……   ……   这段时间孟冬灰受到的最直接影响就是,国防大那个短期培训的面试推迟了。   也许也是受大环境影响,   一场不那么轰烈的政变,着实牵连不小,毕竟最后是动了国本。   推迟,其实是件挺叫人烦躁的事情,   她重视这个事儿,一心一意天天弄这个事儿,攒足劲儿搞这个事儿,   结果,就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样个道理,放了个哑炮,该激动人心的那天,没来,又往后推。还得延迟专注复习的时间……这些,对孟冬灰而言,是挺郁闷。   这天,和什怏约一处吃饭,   席间,什怏划他的手机,估计在看邮箱里的文件,   冬灰揪着油条往热汤里泡,看见他蹙起了眉头,“怎么了。”   什怏眼睛没离开屏幕。“老周给我发来邮件,还想约。”   冬灰当然知道是哪个老周,撅撅嘴,“又想把你钓出去。”   “不是。你看看他给我发了多少封来。”什怏把手机微侧过来递给她看,   冬灰笑起来,咬着筷子,“所以说我还挺喜欢他撒,老小孩儿一样,这么幼稚,就差从屏里跳出来向你跪地求原谅了。”   什怏把手机拿过来,手指头没停,看来在一封封删,“怎么,你还想试试。”   冬灰捏着筷子把漂汤上的油条往下面按,“也可以呀。他这么诚心。我最近确实也挺心烦,闹闹也好。”什怏知道她的意思,管他来谁,好坏都是刺激,只要能纾解她的心情就好。   什怏点点头,“那我就给他回话了。”   “嗯,”冬灰包了一大口油条进嘴里,   什怏看她一眼,“你慢点。”   小姑娘一口油流,“好吃,好久没吃正宗的临州油条了。” ☆、4.88   孟冬灰今日着装很保守,不过,一如既往追求赏心悦目无差错。   淡驼呢大衣,同色系围巾脖前简单一系,   紫蓝高筒靴,   长发梳得温婉,额前碎发飘逸,红唇,干净的眉眼,年少的脸庞准确驾驭精致玲珑感。   推门进来。   看见老周立在桌边立即回了头,   “四儿啊!”   显然激动,   是的,多时不见,想得肉都疼,眼下,就这么俏生生站那儿……老周多想跑过去抱起来就亲,哪怕,像以前,小姑娘总zhezhe地指挥他跪着爬过去……却,老周动不得啊!   冬灰还以为他一开始拘着呢,   微撅嘴,“傻了,过来呀。”   老周还不知道多痛苦地站那儿,   冬灰咬嘴巴。“肯定有鬼,再也不信你了!走了!”转身就走,   “四儿!乖乖……”老周太着急了,不自觉喊出来,   冬灰本还带着笑颜回过头来。结果……   见,雁落一手背着,军装外套都没穿,只笔挺的衬衣扎在呢军裤里,慢慢走了出来,   冬灰像孩子,冲老周喊得更大声了,“你骗我两次了,再也不喜欢你了!”扭头开门就要走,可是奇了怪了,门怎么也打不开!   冬灰生气了,都开始踢门了,   忽然从后面被牢牢抱住,   冬灰知道是他,肯定挣,“我说过不见你了!”   雁落唇抵着她的耳廓,多么地炽热,“这次不算你见我好不好,算我求着腆着巴巴儿再见你一面成么,冬灰,我要走了,西海好远呐,你总得给我一点念想吧……”   雁落使着手段撩她呢,就是不亲,挨得这么近,贴得这么紧,……冬灰身上都起细细的小鸡皮疙瘩了!   如鹅毛轻过,他的唇锋始终轻刷,冬灰仰起头,眼眸何其的幽怨呀。   他的气势也霸道,一手牢牢夺着她的腰,一手掌在她脑后叫她左右都晃动不得,   唇,专心地妖拨。就是不亲,可明明呼吸都黏融一处分不出彼此了,   冬灰终是嘤哼出声“我恨你……”雁落重重全面裹将上去,“好得很,不恨哪来爱……”   两人就在门边炽烈激撞,   在冬灰的唇彩终于被他吃干抹净开始噬咬,雁落一把把人抽抱起来,却是退后一步,多霸气,踢了一脚门。门这时候倒开了,雁落此时是一刻都不离她的唇了,“去车里,心肝,我还是喜欢车里……”   冬灰仰着头,眼蒙蒙迷迷,恍恍惚惚的,可还是记着,“要收费……”   雁落咬一下再咬一下,“要什么给什么,要命都行……”   这是要把命给她的节奏啊,   可想,   该有多激烈,   冬灰真哭了,   太疯狂了。   还是元智开着车,   满大街,   最热闹的地方,   慢开,   疾驰……   雁落这次毫不迟疑。   他错过太多次了,   再不一举攻下,雁落自己都得咬死自己!   这自进去了,就没有想分开一下的打算,   所以说冬灰是真哭了撒,雁落太激烈了,   这种激烈,不仅仅是强度,   还在于他的折磨,   他好似沉迷进某个固执境地,不把你撩疯撩痴,不叫你死也忘不了他,叫你痛,叫你疯,叫你求饶!他绝不善罢甘休!   “雁落……雁落!!”冬灰就是一直这么叫。整个人好似红河艳水里捞起来的,连眼眸哗啦啦一吮都是艳媚横流,全是他一寸寸磨出来的,勾将出来的,然后倾泻倒出来的!   雁落反复只说着一句话。“有你真好,有你真好”……   要有超强意志力的,肯定还是元智,   不过这比原来哪次都叫元智心静,   因为,心酸。   萧雁落到底想要什么,谁也不知道,   就如一颗最耀眼的星,   它缓缓的坠落,总会让人心憾。无限地为其惋惜……   雁落此时的激烈,   除了于冬灰而言,   这个女孩儿代表了他全部的欲、不安分,   在这离别的时刻,更仿佛是跟他的过往在做一次了断,   他愈激烈,愈隐含着一种“舍”……雁落要开始重新寻找自我了么……   ……   此时,宫里拙政园门前,一辆辆黑色小轿缓入,一一停靠深红宫墙旁。下来的,全是大吏要员,包括,元首的儿子们。   元首突然召见这次“午后会”,许多人都是从午休里被叫醒。   章程礼弯下腰,问,正在签署文件的元首,“要通知雁落来么。”   元首笔停了下,又继续写,“嗯。他还是我的儿子。”   章程礼拨通了雁落的电话,   却,响了好几声都没接起,   章程礼耐心等了会儿,   接起,   却是元智的声音,“您好。”   “元智么,请雁落接电话。”   “章主任,三帅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一会儿他给您打过去行么。”   “也好。不过你们现在在哪儿……”才问到这儿呢,章程礼一停,好像听见一声女孩儿的叫……章程礼轻一蹙眉,语气沉了些,“元首有事召见,拙政园,赶紧过来吧。”挂了电话,不由又叹了口气,怎么办喏,雁落这是自甘堕落,不求清醒了……   元智目视前方。说明了情况,   雁落伸过来一只手,“电话给我。”   他身子稍动了动,叫冬灰趴着更舒服,   单手抬起。眯眼直接拨通了刚儿才拨过来的章程礼的电话,   却是凑到靡靡眯眯的冬灰耳朵边放着,自己在她这边耳朵根儿低笑轻喃,“宝贝儿,我说一句你学一句啊,”   冬灰魂儿抛到天上还没落地呢,迷迷糊糊,“嗯。”幼猫一样哼一声。   “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要选新少首了,”   “你们要选新少首了……”   “干我屁事,”   “干我屁事……”   “可干冬灰大事,”   “可干冬灰大事……”   “快告诉冬灰舅舅在哪里,否则,你们永无宁日。”   “快告诉冬灰舅舅在哪里,否则,你们永无宁日……”   他说一句,   冬灰软软学一句,   最后,   冬灰自己都笑起来,   咯咯的,   雁落又痴迷一般亲住了她,“总算笑了。”何其叹喟,   这句“总算笑了”,   通过漫长的电话线,   传到元首耳中……   是的,   是元首接过了电话。   元首把电话递还给章程礼,   没有任何情绪表达,   淡然得很,“不用找他了。”   好像,   再不关心,再也不会关心这个儿子了…… ☆、4.89   回到酒店,   雁落还算仗义,不能真坑了老周吧。他可多亏这“狐朋狗友”才结识了冬灰,虽然,这笔“结识的代价”可真够太大了,命数都改变了……   门一推开,   冬灰长发低绾在后面,   大衣已经脱了,一袭VALENTINO的裸色蕾丝连衣裙精灵一样扑了过来,   老周抱孩子一样抱了起来。“乖乖,你现在比神仙还难得见……”话没说完呢,雁落挽着她的大衣也走了进来,老周赶紧把人放下来,脸上大片尴尬,他后头本来还有一句话,“比佛祖还难得抱一下……”   老周肯定不敢再抱,冬灰却赖他身上,紧搂着他的腰,头仰着下巴磕他衬衣扣子上。“骗我两次了,一点不仗义。”zhe死。她是真喜欢老周,老周是个油嘴滑舌的弥勒佛,看着老实巴交,一肚子坏水那种。还总是笑呵呵……   老周两手就那么垂着,万不敢抱一下的样子,冬灰偏抱得紧,还回头睨一眼身后的雁落,嘟嘟,“他也不是少首了,你还怕他什么呀。”   雁落带着微笑,大气得厉害,“老周,一起吃个饭吧。她以后还得靠你照应。”   老周连连点头,又是那种畜生无害的笑,其实,他紧张着呢,生就长着一张乐呵呵的脸,骗死人。“好好,这有什么。”手还是不敢抬一下,僵那儿,像硬黄瓜。   雁落笑笑,一手插裤袋荷包,转身又出去了。   冬灰变成两手框住他的脖子,“死没用,你还不是付了钱的!”   老周这会儿不掩想死她的心,一把抽抱起来,却还是快步向门口走,仰头不住亲她的下巴,“小姑奶奶,这跟他是不是少首有关系么,他是萧雁落!老实跟你说,他弟兄几个,就他站我跟前叫我有种哆嗦的感觉。”   冬灰狠狠点了下他的额头,“就会胡说,上次那又是谁,还不是他兄弟,你还不是把我卖了!”   快到门口了。雁落肯定在外头,老周抓紧时间又狠狠亲了口她的脸蛋儿,“祖宗,上次我那也是被逼的,快叫我再亲一口。晓得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冬灰咯咯笑,“老小子,你以前老喊我什么来着,”那就是胡闹里的胡话,老周可真没少喊她“妈”,“妈啊,你怎么越来越嫩了,太要命了……”老周终是神魂颠倒前儿把她放了下来,冬灰走出来,眼神愉悦。雁落抬手牵起了她的手,还是那么笑着,自有一种霸道、稳重,对老周说,“今儿这顿我请,老周,这次你付给她多少,一次性吃回去都行。”   冬灰也太坏了,她扭头望着他,简直不能再清纯,“他才不稀罕吃你一顿饭呢,他最想吃的是我。”   这就是个要老周命的玩意儿!老周额头都冒汗了,忙打岔,还是弥勒佛的笑,“听说这里的蟹做的不错。我先下去挑几只肥的啊。”忙先下去了,   后头,   雁落单手框住她的腰一箍,那只手还挽着她的大衣在撒,   对她又咬又啵儿的。“他有我想?你自己说,刚才我吃够了吗,你自己说……”冬灰框住了他的脖子直求饶,真怕他当场又犯浑,那可真别想吃饭了,她肚子可饿着呢……   ……   雁落这边,真愉悦地和冬灰老周吃着饭,酒肉人生,恣意快活。确实丝毫不在意宫里这时候正发生着什么。   宫里,拙政殿。确实在发生着激动人心的事!   至此,   一场叫满朝臣公兴奋、刺激、满心期待,同时又费尽心机的“举荐大幕”缓缓拉开了……   元首郑重宣布,   “鉴于少首之位乃国本重责,它是家事。更是国事。这次,我也不可再独断专行,想听听更广泛的建议。   在京部级以上,诸州府副州首以上级,均可陈词推荐或提出合理化想法。   望大家群策群力。这次希望推选出一位真正众望所归,能堪当大任的领袖之才。”   好嘛,   真被雁落言中了!   元首果然把“少首推选”更广泛化了!   人心沸腾了,   各有各的想法,   各有各的看中。   各有各的城府,   各有各的心机,   反正,热闹了。可以说,真正领略“党争之壮美”的时刻,到来了……   到底这样好不好,   忧患者也先别忧患,   作乱者也别先得意,   且往后看,这局势一步步发展下去。才有意思咧。   好了,   大环境怎么走,这是个润物细无声的过程,一时是看不到头儿的,   可是京城这冷得冻骨的天儿是看得到头的。   快过年了,   随着年关的走近,许是人世间祥和喜气的氛围越来越浓,这天儿也一天比一天转暖,虽然没说到真正暖得人舒服了,至少不那么冻得连脚都不想迈出门。   小步一直记着这件事呢:冬灰是河浦人,一定是喜欢听昆曲的吧。   这段时间,七哥住院,他甚至连拙政园那天的“宣政”都没去。小步除了顾及着六哥这边的“举荐大事”,选曲儿选角儿的事他也没落下。小步自己的宅子虽没五哥七哥那么豪阔,开辟出来一个小戏台子还是可以的。小步忙活着不亦乐乎。   这天是“七食节”,   北方人是不过这个节的,   南方人过,   这天,南方的妈妈们都会给孩子们亲手做生煎馒头吃。   小步为此还亲自飞去了一趟临州。   打听到临州有家“王家山”号称是最好最贵的生煎馒头。   小步也亲自去领略了,   刚起锅的生煎要了二两,端着搪瓷盘子,挤进脏兮兮的店里面壁而食。嗯,皮薄,底子也恰到好处,至于汤汁,有,不仅有,而且大大地有,分外地多,有到不仅可啜,可吸,而且多到可饮,甚至可喷,可射。   小步的意思是,这些汤汁在保障供给了他食用之外,富裕出来的部分尤可作游戏之用——当时的情况其实是,一小口下去,一股又浓又热的汤汁破皮而出,飞流直上。命中八爷眼。用手一擦,又觉手指似已粘满胶水,遂眨眼不迭,以防眼皮粘住。   对付第二个时八爷便有了经验,用不着温习流体力学的理论,只需先将此即将被引爆物品置于危险距离之外,再使筷子尖小心挑开一洞,抓住时机,扑上去连续大口吸吮三至四次,待确认汤汁已尽,不会射己,更不至喷人,才可放心大嚼。   哈哈,八爷为此还给此小生煎取了个很趣儿的名字,小贱生。可不,吃它,可得一股子贱气儿呢。 ☆、4.90   冬灰上车来,小步将保温桶奉她跟前来,热腾腾的小生煎。   当冬灰意识过来这是过“七食节”,哪有不被小步这番心意感动的,她从自己斜背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饭盒,“你也尝尝,我自己做的。”笑眯眯像可爱的小花骨朵儿。   是些很精致的小甜点。快过年了,学校差不多也走空了,连方程都回家了,她一人住着。就在宿舍里能放手做些自己爱吃的东西了。冬灰可买了不少家当在床底下存着呢,什么面包机,小电饭煲,做些力所能及的小点心还是绰绰有余滴。   冬灰做的,又真心这么漂亮,小步如何不心爱,吃得可用心了,不过,眼睛还是不离开她,因为冬灰也在有滋有味吃着小生煎。   冬灰吃小生煎真可爱,   薄薄的皮,她小龇着牙咬开一个小缺口,   然后吹吹,   小嘴巴再附上去吮吸,   特别是吸的时候,眼睛晶晶亮地望着一处,像在细细地品,琢磨出它的精髓……真心叫人爱进心里去……   听说关漫住院了,冬灰说去看看,小步忙说。“那这些小点心留些也给七哥尝尝。”冬灰实诚,“他胃不好,吃糯食不行,我上去再做点清淡的小蛋糕,等我一下行么。”她说的,小步还有说“不行”的时候么。等着。等着心里也是欢喜的。   来到医院,   也没提前说,   关漫见小步领着冬灰来,一时还稍怔了下,心一紧。   冬灰站门口没立即进来,   主要是被病房的奢华弄愣了会儿,这儿堪比七星级总统套了……   “十儿,进来呀。”小步扶着她的手臂进来,里面暖和极了,给她脱了帽解了围巾,冬灰脱下了被窝一样臃肿的军棉大衣。   小步去那边洗手间洗才在路上碰着买的新鲜血杏子,肯定注意不到这边,   冬灰的长发简单梳着一个马尾,她把饭盒递过来时,马尾辫甩到一边垂下,   关漫仰头接住,   “怎么弄得胃出血了,”冬灰小声问,   “饭局多了,”关漫仰头望着,一心一意,   “可得当心,身体是自己的,有本钱才有玩乐。”   冬灰才要抽回递过去饭盒的手,关漫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刚儿站门口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呀,”   “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太……”这就是冬灰突然来,关漫会担心的一点,他的豪奢有时候也是做给人看的。他怕冬灰介意……   冬灰咬咬唇,眼神沉了些,   关漫是见过她本性的,她也不想在他面前遮掩,   “你觉得我会是个假清高的人么,有钱又不是罪。”她撅撅嘴,没说下一句就是,“我也有钱,就是没地儿像你这么享受去。”   关漫笑笑,放心了。松了手,也低声,“矮柜下面有烟。”   冬灰直起身,但笑不语,乖婉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步这时候捧着一果盘血杏子出来,笑着,“这是咱们来的路上瞧见的,挺新鲜。十儿,”首先捧她跟前,冬灰拿起一颗就递嘴里豪爽咬一口,红汁立即满溢她的小嘴巴,养眼极了。   关漫注意到冬灰是瞅了眼小矮柜的,   “小步,”关漫手里还捏着饭盒,慢慢坐起身。“这血杏子泡茉莉喝最好,我家那株茉莉前儿也开了,去取些来吧,另外,你要的行头我叫老方也盯着呢。你要不放心,这会儿正好回去再选选样儿。”   小步一听,高兴着呢,笑着放下给冬灰端着的盘儿,“好极了。我去瞧瞧,是那株格拉斯的白茉么,正好多带些来。”又对冬灰说,“那花香没那么冲,放进小点心肯定也很好。”   冬灰乖巧点头。只要是为她做事。小步都开心。赶紧着去了。   小步一走,   关漫亲自弯下腰去给她拿烟,   冬灰两手像小朋友乖乖放在身前,坐他床沿边儿,扭头巴巴儿望着,   关漫后来又给她弄来几种挺合她口味的,私烟,外头根本没卖的。   关漫准备的过细吧,   烟和打火机搁一只精致的小烟缸里一起放她手上,   冬灰起身单手攥着全揣进棉裤荷包里,就要出去,   关漫拉住了她的胳膊,“去哪儿,就这儿抽,没事。”   冬灰轻蹙眉,“有人进来不好,再说,到底这里是病房。”   关漫淡淡笑着摇头,“真没事,我不会叫任何人进来的。”   冬灰是彻底放松下来。   横躺着,枕关漫腿上,调皮地吐着烟圈,垂在床下的腿有时候还高兴地晃晃,小孩子呀。   关漫低头小声和她说着话儿,   有时候冬灰“嗯”一声,   有时候好奇地问“为什么呀,”   有时候又咯咯笑,明艳极了。   关漫说了些玩乐场上的粑粑事,还说了些秘闻,比如最近牌桌上谁谁谁输的蹊跷……关漫语言才不是那种“八婆型”,淡淡懒懒的,跟他的人一样,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艳贵精致,   冬灰咬着烟蒂,眼睛向往地望着一个点,“我也想去试试……”   关漫轻轻捋着她颊边的碎发,“这有什么难,你什么时候想去随时去。”   “可我最近要面试了,我还是想静下心好好复习。”   “嗯。”   冬灰捻着烟蒂递他嘴里,“关漫你不抽烟太可惜了,你弄来的这些真的超好。”   关漫微张嘴含住,稍启唇说,“我也尝了的。还好,不冲。”   冬灰勾起些脑袋,“你真抽了的?”   关漫抬手两指捻出烟蒂,完全说不出的帅啊,眯眼。瞧着那烟蒂口,“我看看月份啊,我叫他们搞最新鲜的来的,我抽的是上个月的……”   冬灰滚过半边身,抱住了他的腰。娇气又调皮,“我把你带坏了,”   关漫低头看着她笑,指头上还捏着烟,“你把我带成啥样都可以。”   冬灰躲猫猫一样,眼睛调皮又幽幽地睨着他,“我这样,不能告诉任何人。”   关漫更窝下来,额头顶着她的额角,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放心,你尽情,我守着。”   如果说什怏是她暗黑一面的经纪人,   那么往后啊,关漫就是她堕落一方的守护神,   关漫成为冬灰最放纵无顾恣享人生的忠实港湾。 ☆、4.91   忽然有人敲门,   你看孟冬灰喏,一下坐起来,火机烟盒往裤兜里一揣,端着烟灰缸就往洗手间走,边还挥挥手扇自己身上的烟味儿……一看就是老油条,老这么搞的,熟练得不得了。   关漫也没拦她,   眼睛却是沉沉往门口一瞟。谁这么胆大,不是说了不叫人进来。不可能是小步。小步这才出去多久。关漫心厌,打搅了冬灰悠闲时刻……   关漫按了下床头的开门锁,匆匆进来的却是他的助手杨阳,   杨阳跟着关漫快十年了,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七帅不高兴,   可是杨阳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走进来,弯腰低声说,“元首上来了。”   关漫蹙眉看他一眼。“怎么事先没人知会,”   “确实没接着一点信儿,这还是六帅给发来的一个短信……”杨阳比了比手里的手机,   关漫慢慢淡静了下来,“知道了,该怎么着儿还怎么着儿,元首这是临时起意,上来肯定也不会张扬,如常面见就是。”   “是。”杨阳出去了,这次门没有合上,虚掩着。   冬灰站在洗手间门口,“怎么了。”也没出声,口型问。   关漫已经下病床来,给她把血杏子端去,“元首来了,你见不见。”   冬灰一撇嘴,“见他打鬼。我就洗手间里躲会儿。”接过血杏子就歪靠在门边又咬了一大口,   关漫笑,“晓得你就是这个意思。”又走过去,收拾了她的棉衣等过细放进大衣柜里,   冬灰一嘴巴红汁儿,叫了声,“关漫,窗子打开透透气,屋子里还有烟味儿。”   “好。”关漫又走去窗子边,   冬灰站直转身合上了门。   门被推开,元首一行进来时,关漫已经坐直身子显然等着。再低调,他的车入了医院门就不可能不透一点风进来。所以,无论如何装不得完全不知的样子。   “元首,”关漫就要掀开薄毯下床来,   元首亲自走上前握了握他的肩,“躺着。”   关漫依言半躺下来。   这肯定不是元首第一次来看他了,他入院第二日,元首即来过一次。这毕竟是他的儿子。   “去西营看了看,路过这,上来再看看,现在感觉怎么样。”元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轻蹙眉问。儿子日子过得奢侈还是朴实,只要不违法违纪。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无可厚非。关键是身体,这都是人之常情,孩子健康出了问题,哪个父亲不忧心?王者亦然。当年萧西也是胃出血住院。那时候萧西还在驻地呢,元首往返多次探望,如何不也是忧心非常。   “好些了,能进点流食。”   “嗯,精神是看着好些。”   除了元首的随行人员,只六哥陪着,   最近,元首一些事务似乎也喜欢召六哥陪同……这又是个什么意思呢?多少人眼睛看着,多少人心思动着,观望的。静待的,下决心的,犹如一场豪赌盛宴,身家甚至性命一投掷进去,要么功成名就,要么成王败寇……   聊了会儿,元首回头,“声咽,手怎么样,这会儿也在医院。叫他们看看。”   关漫听了,忙看过去,“六哥,手怎么了,”   一直站后面的声咽微笑摇摇头,“没什么,他们下履带时搭了个手,擦了下。这会儿已经干了,冷水冲冲就好。”稍抬起右手,上面是有点泥渍,可能当时见了血不宜立即用水冲……说着,也向洗手间走去,   关漫只是看着他六哥推开门……走进去,轻合了门,……关漫收回眼,如常继续和父亲说着话儿……   这边,   声咽这一推开门……洗手间不小,可再大也大不到拐弯抹角,一眼就望见靠在这边墙边吃血杏子的冬灰。   声咽到底稳得住,   背对着外头,神色自然是一顿,但是,动作没迟疑,自然进来,自然合了门,   冬灰可受惊不小,   这里豪华,隔音效果超好,她且听不见外头说些什么。再说,估摸着元首这上来也不会呆久,更不会就这点时间还真进来上个洗手间吧?……所以,这突然真进来人,可不得惊着。   不过,是声咽,   冬灰惊着后。立即就变成无限地zhe,人还是靠着那儿哟,手里还捏着血杏子,手指头,小嘴巴。都是红艳艳,稍撑出头,冲他口型夸张地喊“吓死我了!”   声咽笑笑,扭开水龙头,卷起右衣袖。冲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这下冬灰好奇跑过来了,   结果,一看。心疼死,   声咽右手虎口处明显一道伤口,   冬灰忙放下盘子,两手伸进水里立即洗手,头却是扭向他。焦急小声问“怎么弄的?”   声咽被她霸道洗手挤到一边也没怎样,任她甩甩手忙捧起他的右手看。“没事,履带擦了下,不深。”声咽轻柔说,   冬灰一直低着头轻轻拨开上头还没冲净的一些小泥沙,又仰起头,蹙着眉头,“这么冲多疼,叫医生给你弄呀。”   冬灰的心疼完全没掩饰,声咽不由另一手框住了她的腰,拍拍,“真没事,元首是来看关漫的,没的,我这又生事。叫人担心。”   冬灰踮起脚,单手框住了他的脖子,忧心忡忡地眉头还没展开,“我看有点深呢,你怎么忍过来的……”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又低声,“要不去老医生那儿……”   声咽搂更紧了些,低笑,“我才不去,免得又被他骂想他的床。”   这一说,冬灰放松了些,也微微展开笑颜,额头轻轻动,揉他的额头,垂眼,望着的,还是他眸下那,永远叫她着迷的红痕,“骂又怎样,哪次他还不是得给……”   声咽出来,   衣袖已经放下来,   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淡雅。   正此时,关漫的餐前针要吊了,   需要把他的病床再摇起来一点,   声咽走这边来了,顺势搭把手,   摇杆在病床后稍下的位置,   声咽弯下腰来,   于是,和床上坐着的关漫靠近了些……   声咽专注在摇杆上,   是没发觉,   关漫有那么一瞬……眼眸重重一沉!   因为,   他身上,   有淡淡的,血杏子香味,还有,烟味…… ☆、4.92   冬灰走来车边,却是到驾驶位这边。   声咽摇下车窗,   站外头的冬灰像赶人一样手背那么招招,“我来开。”   声咽轻笑,就在车里挪到了副驾位。   冬灰在车外脱了棉大衣,拉开后车门,丢进去,帽子围巾小书包全扒了,往里一丢,再拉开驾驶位门。坐进去,帅气极了。   坐驾驶位上的冬灰先把马尾辫解了,长发散开,她重扎,往发顶上一盘,一个丸子头,更利落些,   边瞅着一旁的声咽说,“今天都得听我的,我来照顾你。”   声咽靠着椅背也想躲懒的样子,放松地“嗯”了一声。   冬灰头发盘好,侧身拉过他的右手好好看了看,“完全不会照顾自己,这里伤着可很难愈合的。”声咽又“嗯”了一声,隐隐的沙哑。冬灰仰头嘬了下他的唇。“先去看手,然后吃饭,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声咽望着她,有种极为华丽的雍艳感。真的,舅舅特别放松的时候就是这样…“面。”声咽这会儿的老实听她的,特别得冬灰的欢心,她加重了这个吻,声咽微微张开了唇。尽管身体没动,可唇齿里,任她为所欲为……   先去老医生那儿包扎了手,还开了一些中成药。   老医生这儿本来就是个背巷,居民区嚒,藏在深处的小馆子还是蛮多滴,就他家隔两户斜对门,就有家面馆,他们每次来其实也经常来这家吃。有时候鬼闹完了,冬灰懒得动,都是声咽出来买面,每次都多买一碗给老医生。   于是,面馆的老板娘也混熟了。   冬灰说想亲手下碗面给他吃,他手受伤了还得吃药,最好吃清淡点好。老板娘直夸她,小姑娘几会照顾人喏,说声咽有福气。声咽就是笑,冬灰就是专心做事照顾他。   面下好,   热腾腾端来,还别慌吃,   先喂他喝了那苦死人的药粉,   实在苦,声咽都轻蹙起眉头快要水喝,   冬灰笑着把温热的水递给他,嗔道“上次还笑我。现在知道这药粉有多苦了吧。”   声咽放下水杯睨她一眼,“再苦,你饶了我的?”   冬灰把嘴巴凑过去,“我才没你这么小气,你要受不住。渡我一些,你看我说不说废话,全接着。”是的,那次她手上烫包儿也喝了这种苦药粉的,哎哟,她可比声咽这大呼小叫多了,如何不愿意地非要把嘴里的苦味也渡给他,声咽被她磨死了,含了糖去搅合她还不愿意,非要声咽嘴里也沾点苦味……   声咽也没动。冬灰挨近,再挨近,调皮死,声咽忽然说,“吃面。”冬灰立即撅起嘴巴,“要。”唇锋都抵住了,声咽低声“老板娘笑死了。”冬灰直扭“你管她还是管我……”声咽肯定管这个小磨人精,咬住了她的下唇,“烦死你了。”说是这么说,冬灰可满足了。声咽嘴里的苦味她一点没落,她爱死声咽这种“烦不可耐”了,越“烦”,他越缠绵……   这静寂安逸的巷落,   声咽和冬灰享受这难得的秘懒时光,   殊不知,   除了老板娘艳羡地看着他们红了脸,   在远远的角落,   还有一双眼眸,看着,   眼中的光虽沉谧不见底,却也看得出,带着静守。   比起六哥的接受,   关漫此时更惊识在意的是,冬灰,对六哥竟是这般着迷……   正因为看到了这番“着迷”,关漫初时的一些激越情绪才慢慢缓和了下来……“你尽情,我守着”,关漫不是个轻易会做出承诺的人,可一旦誓言。一定守诺。   那边,冬灰像个小妈妈还在细心地给六哥拌面,六哥没受伤的手撑着头搁在桌上,非常放松地看着她……关漫没见过六哥这么放松过,如此发自心底惬意地笑……即使六嫂,即使他和小步,没有任何人能给他这样的松弛感,此时的六哥放下了一切,戒备、心深、城府……   而冬灰,自不必说。   他也见过她和雁落,   那更是一种彼此吸引的疯烈之爱,   她对六哥则不同,   带着亲人般的依赖之爱……   关漫回到车上,心情愈加平复,   他不该觉得有任何惊怪的,   往后,   冬灰再做出任何恣意的事来,他都不该再有惊怪,   关漫告诉自己,   你只要记住,冬灰代表的,就是不安定,多变,复杂。各种可能……你心甘情愿守着的,不就是这些。守着就好。即使永远在她的后面,她一回头,她看见你,你看见她。没有,她再不看你,你再看不见她。就好。   关漫开车走了,   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份“心甘情愿”,已经不重要了。关漫是个比他们任何人都重视自身感受的人,可以什么都不要,一定要自己舒适,感受心的皈依与美妙……冬灰恣意人生的时候,关漫是心喜的;她孤寂悲伤的时候,关漫是心哀的;即使她冷酷无情的时候,关漫都是心动的。哪怕冬灰如那个雪深的午后,她一人站在他们车的对面等着公汽,那样远那样近,那时候,关漫就有一种深深的感悟,冬灰不属于任何人,谁也别想抓住她,冬灰裹挟着神秘、静纯、清闲,隐隐的超然,立在那里。谁也抓不住她……   人呐,   不在于你年纪有多小,   你天生是个精灵,   你生来骨头里带妖气,   这不是谁谁谁说修炼个多少多少年。或者磨砺磨砺多少年就能够揽上身的,   曲烟袅袅,   你知道,在那车水马龙的街头,关漫只看见从她嘴里吐出来的烟雾,心中就是一阵一阵地抽紧!   她好小,   可是,又好老,   小,是你们看得见的。   老,是千年万年甚至亿年的岁月看得见的。   关漫跟在她身后走了这辈子他觉得最舒畅的一段路,   好似,他永远追不上她的步伐,   她太有劲儿了。   她坐在台阶上,   终于愿意停下脚步等等你,   关漫那时候的欣喜满足无以言喻,   她愿意给你机会。   她过惯奢侈的生活,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人间的一切,   她挤在少年人的身体间,恣意穿梭,   她沉静地在牌场上算计着运气,   最后,她赢了。她高兴,她倒在自己怀里,分享着她的处世哲学……   关漫再想想第一眼看见她,   那个带着怯静,眼神却绝对透彻、不安分,多像个精灵,她在窥视这个世界呀……   守着就好,   冬灰一直在变,   关漫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每一种变化。哪怕细微末节…… ☆、4.93   方程这几天老家祖屋上梁,她又回学校住了几天。冬灰自然高兴,有个伴儿了咩。方程见她孤单也是诚邀她一起回家过年,你看冬灰照不照业,她还啾啾地问“真的可以么。”方程更是心疼,“怎么不可以,我妈妈说我病着那些时多亏得你照顾,还没好好谢你呢。我们郊县过年虽没城里这精致,可是热闹,我们那儿也不禁鞭。舞狮子踩高跷好玩儿着呢。”说的冬灰乐呵呵,直点头。   方程回来这几天,都是吃冬灰的小厨房,方程从家里也带来些面食,孟冬灰也学了些北方主食弄法。高高兴兴,她到底是个爱热闹的。   这天,锅里正在煮揪揪面,   方程坐在电脑跟前浏览网页,叫她,“冬灰,快过来看!”   冬灰手里还拿着汤勺,跑过来,“什么,”弯下腰也是凑到屏幕前,   见一个挺帅气的老男人霸了屏。   “谁呀,”冬灰好奇问,   方程把网页往下拉,“他,成昭朝。哇。他要回国了!”   冬灰见标题上写着的是,“前驻和大使成昭朝不日将返京,据悉,有望出任外事国卿。”   “你不认识他?”方程看来特别喜欢这个人,满脸都是崇拜着迷。   冬灰摇摇头。她是不认识。   “哎,你不关心政治,可这位还是得好好认识认识,真的很有板眼。   别看人快五十了,那从前,绝对潮头上的大神!   在和本,成昭朝留下最有名的名言是:‘大使就是大家都可以使用的人。’   他曾两度被派驻和本。96那年,更可谓‘临危受命’,以特命全权大使身份出使和本。当时两国关系因和本首相专机巡视争议岛屿一度陷入低谷,两国首脑近4年没有互访过。却在他出任大使期间,小缘由纪正式访华,被称为‘破冰之旅’;之后张家瑜访和,被称为‘融冰之旅’——中和关系由此走出了谷底……   还有,他的一些外交策略、事迹至今还在外交学院的教材里呈现   成昭朝在和本善打民间外交牌,到和本没多久,他就组织了一场特殊活动:邀请使馆周边的和本邻居们来做客。据描述,使馆华灯齐放,歌声悠扬,使馆厨师们端出了一盘又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中式佳肴,令和本邻居们赞叹不已呀……   折服民众的还有,他落落大方受邀参加了和政府举办的倡导环保生活的T台秀。喏喏,这里有那时候走秀的图片,是不是帅疯了,现在看都很时髦是不,近二十年前呀……   哎。这样的人,该说更有作为的是吧,可惜不知为什么辞了公职,留在了和本,二十年也没回来过。现在终于重出江湖了,真令人期待……”   你知道,方程是个含蓄的姑娘,能得她这样滔滔不绝……孟冬灰肯定得“捧场”多看两眼,   不过,冬灰留意到的是,   对他的介绍里,说他是临州人,又姓“成”……冬灰眼神淡了淡,如果他真是成家人。也就没多大兴致了解了。   从前,对舅舅的事,外头周遭对她瞒得那样好,冬灰无从得知,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她确实不关心政治,根本也没那个意识去了解蒋家在临州的际遇。   直到得知舅舅遭难入狱,   孟冬灰虽还是不可能去关心政治,但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还是会小小刺激到她:最直接,蒋家虽未受蒋仲敏直接牵连。毕竟,在临州是失势了,没落了。而相对蒋家的颓势,成家却蒸蒸日上。成着最终还是问鼎临州,成了临州史上最年轻的州首。如今,临州还是成家的,且,彻底击垮蒋家,完完全全掌控一方沃土……成王败寇,舅舅在这场争夺中,彻底成了“寇”,于冬灰而言,想想,她怎么可能还对成家抱有好感?就连成弥……孟冬灰虽还不至于说到仇视的地步,但是,至少是别扭了,不自在了,不愿意再忆起了……   所以,如果这又是个成家人,孟冬灰自是好感不起来。淡淡的。也没说多扫方程的兴,不过马上把话题也转走了就是。   而,叫孟冬灰肯定不知的是,   也就在她和方程浏览网页这个晚上,   还就在他们学校不远处的西园军用机场,   实行了戒严。   近十辆黝黑红菱小轿停靠西园最大的且此时唯一开放的停机坪边,   从一架空客A320舷梯上走下来数人,   长空陪同一位身着深灰廓形大衣,围着同色系围巾的帅形大叔走下来,   大叔围巾围住了口鼻。两手放在大衣荷包里,   整个穿着只能用无上有品来形容,沉稳的优雅,沉淀下来的帅气。   直到走到元首跟前,   大叔才从荷包里拿出右手……是的,左手依旧在大衣荷包里保着暖,   “元首。”握住,不失礼节,却给人十分简洁、追求高效的感觉。   “总算愿意回来了。”元首的军呢大衣也竖着衣领,眼神厚重,深稳,与他握住,   两人松了手,   好像也没有近二十年没见的生疏,   大叔把手重新放进荷包。显然,也没打算再与人握,就算接下来,还有两位少帅陪同,老四萧霜晨。老六萧声咽……   不过大叔还是讲礼,与二位少帅点头示意,   直说,“天儿太冷了,进去说。”   元首似乎这时候才露出些微笑,“你一点没变,一点冻不得。”   大叔稍低头,口鼻更捂在围巾里,“京里的天儿还是这么冷,如今又不注意环保,极端天气更多,我建议过您迁都……”   元首这时候也是两手放在大衣荷包里,转过身,“好了,一回来就往最大的上说,多花些心思在眼前吧。”   大叔和元首并肩走在前头,彼此音量降低些,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看看阵势,   绝对算至高规格接机了吧,   且不谈元首亲往。两位少帅随行,   单说,   就为接回他,   二帅长空亲自搭乘专机去接,   且。回程,专线专停,西园机场专时定点迎接。   是的,   不了解其人的,肯定惊诧,何人如此受重视?   了解的,   也就觉着些许想当然了,   此人确就是孟冬灰这天在电脑里见到的成昭朝,   他也确实是成家人,   是成着成弥最小的叔叔。   同时,   还有个身份更不为人知,   他也是元首最小的伴读,   这么说吧,是元首最后一位师弟。 ☆、4.94   运钢材的货车停靠在开元门里的路口,一溜儿。全是搭戏台用的。   一侧巷道尽头,是小步的宅子。   老八的老巢虽说不是最豪华或最有特色的,   但是,地理位置最好。   这里就有必要先介绍一下京城的雄浑地状了。   成昭朝还说建议元首迁都,他当然是就目前帝都出现的人口膨胀、交通拥挤、住房困难、环境恶化、资源紧张等问题提出的设想性建议。元首说这是最大的事,着实,这绝非一句“迁都”就能解决。还有一点。前后有七朝建都于此,多少有更细致的考量,虽说时代在变迁,但是一些骨髓里的优势确实不能忽视。   两千年前,帝都选址就充分考虑了东西关系。   位置足够西,东方女人和财货的吸引力大过对于路途遥远的恐惧,足够的欧陆胡人会牵着骆驼裹挟大量钱财及异域文明过来。位置又足够东,轻骑兵向东向南几天疾行,就能在姿阳和封州洗马烧杀。北山秦岭环抱,八水绕城,秦川多谷,宜居,易守。   建城时也用汉人的皮儿包了胡人的馅儿。   皮儿是按《周礼》擀的,棋盘一样用道路划出一百零八个坊,每个坊又被十字街和另外四条街道分割成十六个地块,十字街的四个端口,分别是坊的东、西、南、北四门。这一百零八的坊数是《周礼》规定的。头是太极宫,皇帝住着;心脏是皇城,百官衙门呆着;左心房是太庙,祭祖先;右心房是太社。祭政权。双手是金光门和春明门,中间金光大道;双腿是朱雀门和明德门,中间朱雀大道。肚脐眼儿那儿,即是开元门里,这里离太极宫直线距离最短!   可以这么说,小步如今就住在他老子的裤裆儿里,而且,唯有小步这处宅子是元首亲自安排的。   原因无它,元首最操心这个八儿子,   从小就虎头虎脑,   连小九都有些沉静心思,八儿子呢,敢说敢做,不是说他缺乏细致,而是太冲,元首怕他惹事也怕他吃亏。   好了,回到帝都布局的馅儿上来,   馅儿着实就是胡人的习惯了。高档的建筑普遍使用大理石,好些建筑用了百来年还像新的一样。每个坊都有城墙,把坊围起来。仿佛西方的城堡。平常,只有一个南门开放。如果某个坊的四门大开,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着了大火。另一种情况是谋反叛乱。   就是这个南门,晚上很早也得关闭,一旦关闭,就不会为任何人打开。   这个规定是西唐宇文应制定的,号称是为了防止盗贼,真实的目的还是为了防止串通谋反叛乱。夜后、酒后、女人的怀抱之后,男人心里的野亮作祟,一阵恍惚就会以为生命苦短。众生平等,想到谋反。   这个规定也是借鉴了西方的管理经验,城堡一锁,想谋也没机会见面说话,想反也杀不进来。   不过,历经千年间的战火,现代文明的洗礼,如今。这些城墙早已做世界文化遗产观光旅游用,门,也四方达通,任何一扇都不再关闭。就是说,帝都古老的建制格局还在,但是城墙两侧林立的高楼大厦,早已造就物是人非,形成帝都独有的古今结合皇城魅力。   小步的宅邸外观就是全大理石铺成。内里房宇还是木结构。这里就能见到小步在自我舒适度的品位与精细了。小步住进来后,全调成冷色系,房梁上类似古青铜的雕花;不多,但是恰到好处点缀、几步一站的小棵银杏,都体现主人终究来自皇家子弟的品识。   负责运来建材的是小步自己的人,而负责搭建的,是关漫的队伍。那是自然,玩乐这方面,小步哪有他七哥玩得熟,小步这算首次自家搭戏台搞大仗势,关漫肯定得帮衬一下。   梁良给袁锐点了支烟,   “完全没睡好,每天搞到深更半夜。”梁良是眼圈略浮肿。   “听说了,成老妖回来后,你们外交厅就没好日子过了。”袁锐弹弹烟灰轻笑着说,   梁良是老八的人,外交厅海事司的,   成老妖即成昭朝。他在成家“昭字辈儿”排老幺,外头一直叫他“成老幺”,后来因他完全在和本创造的疯魔魅力。被改了一个字,成老妖。二十年前,有人私下就开始这么叫了。   “咳,也是没法儿。如今这事儿闹得紧迫,他妈小和本也是糟心糟肺,老们快过年了,闹这么出儿。不是给咱们天朝人民添堵吗。”   是挺烦心,   难怪元首不得不紧急将蛰隐这么些年的小师弟都请出山了,   我天朝和和本一直在西海存在一大块岛屿归属争议:秦山四岛。   数百年来,磕碰摩擦不断。   自当年成昭朝的风范斡旋,换来近二十年的和谐氛围,共同开发,共同盈利。   哪知,和本近年内政出现波动,国内保守派日益壮大,   这不,又临近他们的首相选举,通常都是这样,为吸引眼球,炒作岛屿问题都是和国政要最爱玩的把戏,   真是添堵。   咱们要过年了,这大喜的日子,和国却一而再再而三闹着要跟美欧大国在秦山四岛附近举行军演!   甚至,他的多个议员宣称要登岛搞什么环保宣传?……是的。前段时间就有这个苗头,和国那些跳蚤政客们多个场合指责我方在四岛开发上存在过度开采问题……   按照二十年前制定的“洛川协定”:我方和和方,在保障四岛原住民合法权益的前提下,效益均沾,共同开发。但是,有一点,双方一定得坚守,就是任何一国的政府机构或官员不得登岛!   好嘛。你说,万一小和本真在咱们大过年的吉利日头里,搞出了他一两个议员登岛“视察”啥的,这不是给全国人民找不痛快吗!   所以。这件事着实紧迫,   把成昭朝这样紧急召回,不就是为抢在年前,不说彻底把这桩糟心事了了,起码,得遏制住“添堵”的速度,让咱们天朝人民高高兴兴过个好年撒,   于是,也别怪成老妖日以继日一丝不苟高强度压着下边这些人做事,实在是,迫在眉睫呀。 ☆、4.95   戏楼搭起来了,八角式,攒尖顶。现代拼接结构的高效,还原古样式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老七老八铁,他们下面的人自然也瓷实得很,有些话能问,   袁锐私下问,“八帅这次怎么来了这等兴致,平常他可不是个好这些的。”   梁良也没掩饰迷惑,“我也纳闷儿呐。怎么突然有了这个趣儿,干劲儿还挺大,戏楼子搭着,戏班子也督着,角儿都是下了单子请的。不过,”顿了下,低了声,“这是我琢磨的啊,成老妖好像爱看戏……”   袁锐又磕了磕烟灰,垂眼轻轻点点头。   梁良这说的,在点,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是的,   成昭朝这时候出山返京,主要的直接原因,肯定还是为和国这些茬儿。   但是,   还有一件举朝关注的大事,是无论如何绕不开的:   少首的人选问题。   作为曾经元首的嫡系近臣,他的意见多少还是有些关键吧……   反正听说老二这次借被派遣从和国接回他,路上。可没少献殷勤:长空私自做主,这次相迎行程,包括专机上的配置、和国那边落地接洽,均按“元首出访”级别……   其实,从牌面上看。   成家应该是站在老六这边的,成着一直是声咽的忠实嫡系。   但是,必须还是得看到,成昭朝、成着叔侄并不亲近,加上成昭朝近二十年远离权力场,他走时,这些不得了的龙子们还年少蓬勃,兄友弟恭得很呢,哪来党争?   如今什么都是日新月异,包括人心,所以,到底成昭朝处在一个什么立场,还真是叫人一时摸不着……   于是,以梁良、袁锐他们的角度看,小步这时候“搭出这场大戏”存着拉拢成昭朝的可能也不无道理。毕竟,这种时刻,不说一定能争取到成昭朝这一票,至少,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颗雷好。   只不过,底下这些嫡系们,这次,着实错看小步了。   八爷这时候才想不了那么多呢,   小步目的超级单纯:就是心疼冬灰,为讨她开心!   特别是前儿几天小步去瞧冬灰,咳。又非常过不得了一把,小步越发要把这台戏搭好咯。   小步是去给冬灰特意送格拉斯白茉的,   那日他赶回关漫的病房,说冬灰已经走了,   小步去关漫宅子里取来的可不是打下来的现成花骨朵儿。而是见花枝实在长得俊,特别折了枝最旺的,移栽在花盆里端了来。也就是因着折栽的费时,耽搁久了,所以返回也就晚了。   小步很高兴,   因为冬灰见了这株白茉也很喜欢,   小步说,“看你们学校越发冷清了,楼里应该没什么人了吧,我给你端上去。有点重呢。”   冬灰一想今天方程也外出了,宿舍楼里确实没啥人,就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嘱咐“别叫巡防的人看见了。”   小步笑着拉开副驾门,让她坐上去,“放心,我车牌是特A照,直接开进去没问题,我也一定小心,一会儿进出。不叫人瞧见我脸。”   这一路开进来呀,小步心里就酸酸的,   一个学校差不多都走空了,   她一个人孤单住这儿……   上了楼来,冬灰钥匙扭开她宿舍门,人还笑呵呵地招呼,“快进来,真好,巡防的还没来这边……”   小步啊,心。真掏空了的疼了!   冬灰开了灯,熟练就过去弯腰掀了铁炉子的盖子,人又蹲下来,捡起火钳从下面那个圆筒洞里掏出烧碎了的煤,再站起来,捻新的蜂窝煤添在上面烧……   小步心中都是一种愤懑,“怎么,他们停了暖气?”   小步声音轻,冬灰还在添煤,没听出什么。还以为他正常和自己聊天呢,笑着说,“嗯呐,停了,一放假就停了,楼都走空了,还烧着管道做什么……”她弯着腰,马尾又垂到一边。冬灰进来就忙着捂热屋子,棉大衣都顾不上脱,只一手利落地摘了围巾帽子,搁在椅子上。她一边捯饬炉子,一边请小步进来坐,憨憨的,超好客的样子,“屋子有点乱。你先坐坐,一会儿我给你泡茶喝,我自己存的雨前茶呢……”   小步忍着,没将愤懑表现在脸上,   把白茉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合了门,   再看这间小小的屋子,完全普通学生宿舍的模样,   四张上下铺,一边两张,   下铺床铺,上铺都是放着行李。   还用这种老式的炉子,小步最担心安全问题,忙去看了看窗户……嗯,顶上八分之一一扇窗留了出气孔……小步走过来,“我来吧。”接过她的火钳,冬灰也没推诿,松了手,自己又利落脱了军大衣,走过去拿起脸盆,“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啊,洗洗手。对了,别加满了,火苗起来就行了。”“知道。”小步低下头,心里酸啊,冬灰该是享福的,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冬灰一直在忙活,招呼他洗手,来回打水就跑了两趟。小步不敢多话,连叫她不要这么辛苦都不敢……他就是觉得心酸,揪着疼,他坐在冬灰的小床上,只垫了一层絮,依旧能感觉床板的硬,却。干干净净,被子叠的一丝不苟……   冬灰蹲他脚边在翻行李箱,好茶她放那里头呢,   小步看见行李箱里还有一包包包好的包装盒,全是用大红的纸精巧包着,上头还缠着红绳儿,   “这是什么,”小步问,   冬灰指了指大红包们,“这些么。”仰起头来,多么明艳稚纯的笑容,“准备去方程家过年的时候送给她家人的。”   “过年……你去她家过么……”   冬灰又低下头去,“嗯,”看不见她的表情了,“我一个人……方程说他们家过年可热闹了,肯定很好玩儿……诶,找到了!这雨前茶你一定喜欢喝,你喜欢喝绿茶是么,”她举起找到的布袋晃了晃,笑容不减,小孩子一样高兴。   小步已经心酸得无法了,   从冬灰那儿回来,   即使立即参加了一个热闹的饭局,   小步一直寡言少语。   车上,   关漫问他“病了?怎么整的像个木头塞子。”   小步看向车窗外,   “冬灰屋里没有暖气。垫一层絮,盖一层被子。打热水二十分钟才烧开一次。食堂早关门了,她自己在炉子上弄吃的。她过年也不知道去哪儿,要不是她同屋的同学邀她去家里过年,年三十儿,她那顿年饭都得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小炉子边吃。元首这是为什么呀,她还是个小姑娘,福利院的孩子都比她过得好……”   关漫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4.96   关漫知道,其实过得好不好,只有冬灰自己心里最清楚。   小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然为她心疼,   想过更好的生活,甚至绝对顶尖的日头,关漫觉得其实仅凭冬灰自己的能力都能挣来。也是见到冬灰成精的一面,关漫才意识到,她曾经在自己那“考工坊”消费的十二万,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意愿能力……是的。关漫之后想通了许多事,包括那次调琉璃厂的监控,怎么就恁的巧,偏偏搞电网改造……原来,是六哥的手段……   可是,   即使知道这种生活方式多半也是冬灰自愿接受,听了小步这番话,关漫还是心中难受,   如果你了解了冬灰的成长轨迹,应该理解她其实十分适应这种艰苦的军校生活。但饶是这样,就算冬灰根本不缺乏物质生活,精神呢?终究是个孤儿,年节将至,她到底是凄凉的……   几天后的一个晚间,   快十点了,孟冬灰赶在快熄灯前读完了《鼠疫》的第二十四章最后一小节。   无疑,加缪的《鼠疫》是名著,它的思想深度自不必说,   可是孟冬灰只读出了两点:   一。死亡威胁下的生活。加缪的描述冷静、科学、乏味,像医生写病历:“昏睡和衰竭、眼镜发红、口腔污秽、头痛、腹股沟腺炎症、极度口渴、谵语、身上有斑点、体内有撕裂感,脉搏变得细弱,身子稍微一动就突然断气了。”   二,无可回避的灾难和在这种灾难面前,人的无助、智慧、忍耐。   这两点,突出表现在贝尔纳里厄和帕纳卢神甫的对话与交锋中。这类吵嘴和臭贫对孟冬灰有莫大的吸引力,类似的还有《红楼梦》开始三十回贾宝玉和林黛玉斗嘴,以及格非《相遇》里苏格兰传教士约翰纽曼和西藏扎什伦布寺大主持之间的牛皮。孟冬灰看这些挺有滋有味。   手机在一旁震动了下,   冬灰手伸出被窝躺着举起来看看,   是关漫的短信:睡下了吧,我在你门外,慢慢地起来,别慌。   那还有不慌的,你看小姑娘哟,一下坐起来,捞过棉大衣披着就跑去开门了,   只见门外,   关漫穿着的竟是巡防军棉衣,   一手拎着煤油灯,一手抓着好大个袋子啊。   “你怎么来了!”冬灰是有些着急的,   关漫轻轻摇头,“不慌,绝对耽误不了你的事儿,我安排几天了,万无一失才上来的。”   冬灰把他迎进来,边忙着也点煤油灯,“幸亏今天方程回家了。”   关漫进来,放下袋子,脱了棉大衣。里头穿的也是巡防的军衣。“我当然知道她今天不在,都在学校巡防几天了,现在呆这儿的人又不多,谁谁谁进出我都知道。”   “什么?”冬灰扭头望着他,一脸不信。“你真巡防啊,那这身衣裳是真的?”   “那还有假,”关漫微笑着指着臂膀上的臂章,“编号都是真的。”   冬灰跑过来,这下高兴了,摸着臂章,“以后这身衣裳给我吧,或许还真用得上……”关漫点头“本来就想着给你留着的。”   冬灰超级高兴,两手捧着他的脸,“看冻的。既然这样,早上来呀。”   看关漫这微红的鼻头,估计是一直站下头等着,挺让人心疼的,冬灰抬手去捂他的鼻头,   关漫站着不动,闷闷的声音从她的手心里传出,“你在看书……”   看看关漫给她带来了什么,冬灰能不快活非常吗,   一个煤油火锅儿。   涮食,调料,红星二锅头,烟,一应俱全。   锅里咕噜噜地煮着,好香,   涮食都是冬灰爱的,羊肉、鸭血、藕片儿……   冬灰吃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真正儿好看,   她一手夹着烟,一手拇指和小指夹着酒杯跟关漫走一个。再走一个,   关漫笑,“没想到你是南方人也喜欢吃火锅,”   冬灰吸了口烟,弹弹烟灰。啧啧,那种韵味,绝对她独有。年少的脸庞,千年的享受感,   “我们那儿管这叫‘打边炉’,”她夹烟的小指甲指了指这锅,“是挺奇怪,作为一种苦寒地带的饮食,竟然大行其道于‘愆阳所积,暑湿所居’的岭南,是蛮叫人费解。其实,岭南的冬天也是冷的,虽然气温皆在摄氏十度左右,却有另一番销魂蚀骨的冷法,那种湿湿的阴冷。未曾在咱们那儿过冬的很难体会。当然,御寒的同时,南人‘打边炉’的另一个动机,乃是贪图食物的新鲜与生猛。凡新鲜之物,肥牛、鱼虾、龙虾、象拔蚌、生鲍、鱼头、猪脑、狗肉、甲鱼、鸡、鹅肠、驴肉、蛇段,肉丸以及各类蔬菜,几乎无所不用来‘打锅’。”她说一个指甲弯曲一个,绝对的资深吃货。   这些涮食都是关漫亲手准备的,   比如羊肉,   内蒙锡林郭勒盟十四个月大的小尾黑头绵羊,   其实选料之后,切割更考师傅,因为只有切得薄,才可一涮即熟。过去夸谁家的涮羊肉好,一半是在称赞师傅的刀工。   今儿这些。关漫切的,这刀工实在精细,冬灰知道后,竖大拇哥赞不绝口呀。   关漫招呼她吃,   还陪她玩儿,   两人手机上打游戏,   后来啊,他们经常这么玩儿,游戏里,有时候是伙伴,有时候是对手,格斗、枪战、谋略、养成,都玩。只要冬灰来信息:玩一局吧。关漫不管做什么都会放下手里的事,陪她玩尽兴,哪怕是在元首跟前,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关漫遇险正在危急时刻!只有手机在手边,只要冬灰发来了短信……   酒足饭饱,   关漫一脚放地上,一脚弯曲搁床边,这么斜躺在她床上,头枕着被窝,说不出的慵懒,   冬灰翘着腿也横着躺他肚子上。   关漫轻鼓了鼓肚子,“你过年真打算去方程家过呀,”   冬灰随着他肚子头也动动,“嗯,不去那儿还能去哪儿,真一个人窝这儿过年啊,也太惨了。”还在看手机,冬灰答。关漫跟前,她且不掩饰个性了。   关漫放下手里的手机,“也好,现在郊县过年比城里热闹,他们家哪儿的……”   冬灰翻身两手可爱的撑着下巴,于是滔滔不绝开始跟关漫说方程老家的事儿,看得出,其实是欢喜期待的。   关漫一直躺那儿听着,   好像懒懒的,   其实,   一字不差全记心里了。   冬灰是想不到的,   就因为她一人要去那个本不算十分富裕的地方过年,   今年,   方程老家这个年,过出了,史上最“热闹丰足正宗”的年味儿! ☆、4.97   冬灰和关漫越来越亲密。   关漫也知道了她确实不缺钱花,而且,壕。   就是这么叫你万万想不到,说起来,关漫还是比她壕壕多了吧,却,孟冬灰一掷万万金倒是她“抢先痛砸”了关漫一把!   关漫生日这天,真是没想到,孟冬灰送了他一块卡地亚RotondedeCartierAstromystérieux天体运转式神秘陀飞轮腕表!全球限量100,保守估计近50万!   不是只有女人被“壕砸”会欣喜若狂,   关漫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太会赚。不是说他是元首的儿子,他就会赚。把关漫身上的一切头衔扯去,他天生就有商业头脑。   于是。早已体会不到“钱”带来的刺激惊动了。   没想,   孟冬灰就这么冷不丁叫关漫毫无准备地被刺激了一把……你叫关漫如何不对她死心塌地!   关漫生日这天接到孟冬灰的短信本来就很高兴了。冬灰叫他到银泰北门口等她。   关漫见她从银泰走出来,   冬灰今天穿的完全itgirl,   设计感十足的淡蓝色衬衣搭配简单仔裤,外披橘色大衣。脚上的纯白球鞋。长发披散着,蓬松,刘海往一边揽。宽大的黑墨镜,衬出足以娇艳的红唇。斜背一个非常童趣的链条包。   上来,她并没有坐副驾位。而是直接坐进后座。这也是她跟关漫约定俗成的,只要她换装出来,都单独坐后面,方便随机应变藏。   冬灰取下墨镜,笑容明艳。“生日快乐,来,亲一个,寿星。”驾驶位的关漫侧着身微笑地递过脸来,冬灰红唇印他脸上一个响亮的吻。   然后,   这壕货真像没什么的,从包儿里取出一张金边订单,两手捏两端举起来展给他看,不过,真的还是蛮兴奋滴,“送你的,我终于抢到一块,狗日帝都有钱人太多,要不是我天天来瞧着,还订不上了!……”   关漫定睛一看呀!……预付款就是25万……卡地亚RotondedeCartierAstromystérieux天体运转式神秘陀飞轮……   关漫怎么不知道这款卡地亚最新出品的“神器”!   神,在于神秘,   之所以“神秘”,皆因其由铂金和钻石打造的指针,仿佛悬浮于透明钟体之上,与机芯没有丝毫连接。   这款Astromystérieux天体运转式神秘陀飞轮腕表,搭载随指针轴心旋转的中置擒纵机构,卡地亚神秘美学由此更开启了全新篇章,一切奥妙皆在于这个精巧的结构上。机芯被通透的神秘氛围所围绕,宛如在表壳中悬空漂浮,不受地心引力的束缚。而机芯的隐蔽齿轮所占空间被尽可能地缩小,赋予且令人叹为观止的视觉效果……   关漫真的定那儿了!   别说他想不到,   谁都想不到撒,   这世上还有姑娘就这么大手一挥拿钱砸他的时候!   当然,   砸得何其真心,   砸得何其有情义。   他生日的时候啊,   她天天“守来”“抢来”的啊!   完全突如其来……而冬灰却一点“造惊喜”的氛围都没有,偏偏这么“平平常常”就砸了过来……   关漫侧着头,望着这订单,都说不出话来了……嘿嘿。能见到这个接近“目瞪口呆”的关漫也是超级难得了……   冬灰放下订单,估计自己这壕举是有些突兀,   她真是实在,后头又实话实说,   “对我来说,付得起,却也不是个小数目就是。关漫,我这是跟你说实话啊,你过生日,我想着买个啥送你。结果网上一逛,一眼就瞧中这块表了,我觉得超配你。可是我也犹豫过,太贵了是吧,我也不能头一热,真当自己是钱怎么花也用不完的富姐儿了。可那几天真就是纠结,看中了,就其他啥也入不了眼了。你留着吧,我知道你有钱,也别跟我扯这。钱多钱少。都是我这时候一个心意心情。这说个不该说的,你前头,那三块镜子,一直搁我这儿,可比这贵重多了吧,咱们只当礼尚往来……”冬灰微歪头瞧着他,可爱又大气,   关漫缓过神来,接过订单,“谢谢。”只有他自己知道。话儿,说的平常一样清淡,真就是迎合着她的“礼尚往来”,但是,心中何其激动。都在震颤。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孟冬灰的范儿,是她的心意心情……关漫只想着,这世上,再也逢不到第二个孟冬灰了,永远也没有第二个孟冬灰了……   正是关漫心潮涌跃时。   忽然他驾驶位那边有人敲车窗,   关漫回头,冬灰也望过去,   车窗外,一个女人微弯腰轻敲,   女人很漂亮,眉头微蹙,外头看不见里头,是在试探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吧……   “认识么,”冬灰问。她是因着警觉,她完全就是个“地下工作者”咩,和谁在一起都像做贼。   关漫回过头来,“认识。”像汇报,   冬灰咬着唇往左边挪。有点淘气,人缩了下去,   关漫瞧见她完全藏好了……这也是冬灰一乐。话说回来,她也爱当“地下工作者”,刺激咩。   关漫靠向椅背。漫不经心按下了车窗。   “关漫,你在呀。”   是顾婷,   她肯定认得关漫的车……大半年没见了,她出来后,一直就没见。也不敢主动联系……刚才一眼看见他的车,顾婷想也不想就赶紧过来了。敲敲,是碰碰运气,如果没人,她也想要等着他。有些事,她一定要当面跟他解释……   却,   反倒真这一见着……女人又说不出话儿来,   明明,想过了好久的话儿,如何的心焦,如何的难过,如何的想念与悔意……   因为,一眼就怕,一眼好像就有天地那么远的距离。   虽然以前他也是这么冷淡,毕竟还是允许她出现在身边,甚至,别人都说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关漫也没见刻意反驳……   眼前的关漫。   恶感不隐藏了,   认定她此时不合时宜的“乱入”,打搅了他……   “嗯,今天正好还是你的生日,能遇见,真好。生日快乐,关漫。”   其实,以前她跟他说话一直也都是这么谨小慎微,   她不敢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甚至,不敢“走近”。关漫很情绪化。他高兴的时候,把你挑出来“过一下朋友的瘾”,更像是在“练手”“观察人心”……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他都需要瞧尽呀,而她,就是他挑中的那个“女人”。是的,关漫的“情绪化朋友”里真有小孩儿和老人。你想都想不到。   他不高兴的时候,你们都是蝼蚁,关漫既现实又无情。按说。谁都不会喜欢这种“不把人当人”的人。可他身上有一种很诡谲的吸引力,除了身份、钱财,关漫仿若天生的“冷艳决绝”超级独一无二,十分致命有毒……是的,客观的说,关漫非常不好相与,他对人的“轻贱感”很伤人,很伤人…… ☆、4.98   “关漫,我知道你介意萧雁落把我放出来……”   女人躬身在车窗外说了许多,   低低的声音,听得出,饱含感情。   关漫一直靠着驾驶椅背,目视前方,也没打断她的话。听着。   最后,   “说完了?”口气也淡,   女人一时不敢说话,   可是,   好似已有感觉,就此,要断了……   “以后不必再见了。”   果然,   没有一句废话,   车窗又缓缓而上。   关漫漠艳的脸庞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女人只觉心中一阵极痛,偏又一种强烈的无能为力,别说追随了,就是想再仰头看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车里,   关漫立即回了头。   冬灰窝在他后方的后座下,稍抬头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和你同一时期也被关押在洪桥监狱过。”   冬灰回头看向他,是好奇的样子,“她犯了什么事。”   “男友交通肇事逃逸。她替男友顶罪。”   冬灰摇摇头,“真傻。”   “她占了你的好牢房,事儿是这么阴错阳差开始的……”关漫据实以言,没有欺,没有瞒,没有因为自己和雁落不和,就抹杀当初他三哥如何还是良苦用心想照顾好她,甚至,还实事求是解释了一下之后萧雁落为什么会放出顾婷,无非涉及党争。无利不用的手段罢了……关漫之后在冬灰跟前都是这个样子,不是说欺,不是说瞒,也不是说什么都直言不讳,事实,这些不取决于关漫如何,全凭冬灰想不想知道,她若想,关漫必定实话;她不想,关漫一个字也不多提。   孟冬灰听着,一直也没说什么。所有的事儿都过去了,她还有什么好说好想的呢?何况有些事是她如今没精力也没兴趣去深想,例如,他们弟兄几个内斗成啥样儿了……这些,冬灰更不得去碰,太遥远了,距离她的安逸享乐日子也太遥远了,如若不是牵扯着舅舅,她孟冬灰甘愿这么老实被箍在军校里过苦日子呀?老早,她就野四方了……   关漫今年这个生日着实难忘,   因为除了得了冬灰的厚礼叫他欢喜,   晚间,发生在钓鳌台的一幕也是太叫人兴味非常。   老七今年真是得脸,元首亲自在钓鳌台设宴为他庆生!……估计,他的兄弟们没几个不这么想。   当然。“得脸”的原因,估计也都想转得过来:   一,老七才住过院,元首慈爱,儿子大病初愈。又逢生辰,自是得着重关爱下。   再,老七跟萧雁落毕竟一个妈生,他俩关系好不好无所谓,要的是元首心安。才“发落”一个儿子远去西海,留下来的这个,自然看着都心生怜爱……   钓鳌台,   也是关漫出生的地方,   它位于太极宫右路,南极海中的仙岛皇宫。始建于明。清顺、康年间曾两次修建,是帝王后妃的听政、避暑和居住地。因其四面临水,衬以亭台楼阁,像海中仙岛、神人垂钓之所,故名钓鳌台。   钓鳌台岛北有石桥与岸上相连,桥南为仁曜门,门南为翔鸾阁,正殿七间,左右延楼19间,是南极海的最高点。其南为涵元门。内为钓鳌台主体建筑涵元殿。涵元殿北有配殿两座,东为庆云殿,西为景星殿;殿南两侧建筑,东为藻韵楼,西为绮思楼。藻韵楼之东有补桐书屋和随安室。乾瀛时为书房,东北为待月轩和镜光亭。绮思楼向西为长春书屋和漱芳润,周围有长廊,名为“八音克谐”,及“怀抱爽”亭。含元殿南为香扆殿,由于岛上存在坡度,该殿北立面为单层建筑,南立面则为两层楼阁,亦称“蓬莱阁”,位于蓬莱阁的二楼建有茶室,凭海品茶,是为一景。钓鳌台岛最南为迎薰亭,正对新正门。钓鳌台山石花草,水天一色,楼阁亭台。金碧辉煌,拥水而居,秀美宜人。   好吧,这么个仙界地儿,   在里头出生的。还真唯有关漫一人,   真真儿仙奢里下来的一孩儿,难怪他一生安享奢雍人生……   酒席在蓬莱阁办的,   元首未到,人人也不得坐上席。   兄弟们都在阁下的石路边站着说话儿,   当然还是一派祥和,   聊的,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家长里短,走走手足间的亲近。   按说这是家宴,又是给老七庆生,老七未婚吧,他几个嫂子出于关爱,应该也列席参加的,   但是元首这次并未召见外戚。连关漫的母舅家也没邀请人来,   纯他弟兄几个,   于是,看看酒席,都是些硬菜,喝酒的菜。   除了老三老九,该来的看看都来了吧……诶,差一个。老二。   大哥还在问呢,老二爱凑热闹,今儿怎么不积极了?   又看看廊上翘着腿坐着玩手机的老八,笑起来:小步也越发沉静了,手机里有个啥,一天到晚离不开……   关漫抬头看一眼小步,知道这几天小步心里不舒服,   自看了冬灰的处境。小步是由心心疼,可又力不从心,想帮帮不上呀,小步也知道这些“表面的艰苦”根源在哪里,不是说他去给她送去暖和的被褥,让全校开放暖气就解决得了的……于是小步心中闷郁,自然脾气也不好。   然而关漫并不知道,今儿白天可发生了大事的,这才直接造成眼下长空的“迟到”,且导致立即接下来的冲突!……   二哥来了,   脸色一看就不是很好,   挺着面儿,还是跟诸位兄弟见了礼,给关漫祝了生,   又是大哥笑着说。你最是个饭局积极的,怎么今儿倒来个姗姗来迟,   长空还忍着的,嗯,有事。   大哥又一手虚扶着老二的背,抬手招呼亭台廊上坐着的小步:八弟,你二哥来了怎么也不下来打个招呼?   事后,关漫想起这一刻“大哥的活跃”,心中冷笑,老大眼线密布。却都是些不中用的,不过哪个和哪个真针尖对麦芒了,那是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了他,所以,这会儿,他专门挑事儿呢……   老二看过去,   谁都见到他眼里的阴沉密布了,   小步倒是无动于衷,看都不看下边儿一眼。   当时声咽和关漫都还不清楚白天发生的事,小步也没提起,   互相看了一眼,已有默契,知道肯定招老二了,且,惹事儿不小,要不长空连脸面上的隐忍都不讲了,这可是在宫里!   却还是没想到,老二这会儿是真忍不了了,   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老二突然冲上去,照着小步就踹过去一脚,   “混账犊子!你不知道那是你二嫂的车?她要真在车上怎么办!活活被你烧死?!” ☆、4.99   这事儿从头扒。   得意识到这一点:萧小步,无论在孟冬灰面前把姿态放得如何低,转过头来,面对其它,他的个性照样不好相与!到底他是龙子龙孙,且,从小张扬,再一个,元首或多或少有些偏爱,养成的骄纵跋扈,自然在所难免。   他心头一不如意,能把谁放在眼里?别说二嫂,就是他这正经二哥,又如何?你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招惹了他,就别怪他六亲不认混来了。   还是为他那出大戏。   大戏除了场面,角儿更是不可或缺的大要素,   小步选了出《弹词》,这得在老生里选出精粹来,   都说陶远庭的《弹词》好,可听过唱片,确实是好,小步觉着存在这样几个问题:一是字音确实“怯”,带苍北的口音;二是劲头不好找,水嗽太多。感觉不细致。小步一些精通玩乐的门人也是说,像北边的陶远庭这样都是戏工,清工着实继承少。还说,原来的精角儿韩世章之所以好,就在于进京后,结交吴梅等人,纠正了口音字韵,一归于雅正。可见,陶远庭的东西确实是好,但是从审美情趣上讲,乡土气太浓。推想洪升作词,倩人制曲时,心中认可的,亦未必是这种风味吧……所以小步觅这个老生可费了些周章呢。   哎,这昆曲老生,北边的怯,南边的苦。南方那些老先生,那嗓子一个个都跟麒派似的。老侯爷的还好,少侯爷嗓子虽好,但就是音色太左,不像个老生味。   小步真是听了不少,   王正莱《余韵哀江南》套老生声口非常好听,但终觉秀气有余,古朴苍凉不足。   张世衬的味道好,但发声很不科学。   至于计镇华,更是自郐以下了。   最要命的是,昆曲的资料太少,传人太少,致使现在就没有像京剧出现老谭、汪、孙、余、马、言、高这些著名须生一样,出现一个从发声到口法都值得学习的榜样来。   听到最后,小步终于勉强选出来杨乃捧这么个啥都适中的声口来,这样说吧,小步求的就是个保险,他琢磨着冬灰要真是个懂行的老票友,到时候一发声。不至于叫冬灰听出不如意来……   八爷家这精致的堂会,杨乃捧敢不全力以赴应场么,非常重视,抓紧着时间排练曲目。   可近几天杨乃捧也遇着难事了,   你知道再大的腕儿。江湖行走再风光,还是不及归飨官方团体,   杨乃捧确实有个大心愿就是进总策文工团,你知道,这首先需要他入军籍。   杨乃捧如此上心老八家的堂会,长着心思往这方面找机会呢,   没想,不等八爷家这边给契机,又一个好时机找上了门,   听说二帅萧长空夫人的舅姥爷做寿。也是热热闹闹包厅的堂会,找到了他。对方干脆,直接允诺,唱得好,立马解决军籍问题!   说起来,这倒真不是小步小气,压根儿八爷就想不到这上面来!能被八帅府选中,本就是无上荣光了,还谈什么条件?   所以杨乃捧也是纠结,   八爷这边儿。是不敢不去,   舅姥爷那头,到底隔着多层,推是推得掉的,可还是不舍。近在眼前的军籍……   今儿,事儿就来了,   舅姥爷那边来接人了,说是去彩个排,那边也是大场面呢,   巧上赶巧,   八爷这头也来接,说戏台子才搭好,您去走个场,哪里不如意。还可以立即改。   这不就两路人马来了个“额碰额”撞上了!   舅姥爷那边也是太横,仗着老二到底比老八年长一大截,好似岁月真就是利器,多活这么些年势力就该比你更盛,且不好说好商量啊。非要把杨乃捧带走!   小步的人是吃这套的么?   堵了路,   对方更盛气凌人,吵嚷,二帅夫人的车也敢堵?   堵?   小步这些时就专心这件事儿上呢,   立即得了信儿,   小步电话里就一个意思:遇鬼杀鬼,遇佛,照弑无误!   于是,   何止堵了,   封了路,   把那边来的车团围,   全烧了个精光!   说起来,全是下面人所为,   小步一整天在他六哥这边,   长空其实也不知情,他一早儿还在262防区巡视呢,   都是他老婆舅姥爷那边不得了的贵戚们,仗势都忘了谁是谁了!以为把二帅夫人的车开出来就狐假虎威天神下凡了,谁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加之对方看上去确实都是斯文文人……既然是来请角儿,小步的管家安排的着实是些懂风雅的门客去请,没一点八爷家的影子,就叫这帮仗势欺人的以为只是打着八帅的旗号,更好压制一把了……   哪知,真是八爷的人!   且,来势这样霸悍汹汹!   吓得屁滚尿流的同时,当然也不得服气呀,   捅到老二这里,   好吧,说说长空真正介意的是哪一点吧,   小步混,这是他的个亲兄弟他不知道呀?   烧车啥的,这都不是长空会介怀的,   长空心中隐恨的是,   小步这么重视一个戏子。关键还是重视他这场大戏,   而这场大戏的背后又是为何……如今谁心里没数儿,不就是老六这边为拉拢成昭朝!   长空憋屈呀,   老子这么费尽心思去接你,讨好你,结果,你这头萝卜青菜一样啥反应没有?   好,   这才听说原来你爱看戏,   真他妈晦气,摆明老子用错法儿了撒,又叫老六他们得了先机……你说如何叫长空不怄!   所以,这一脚也是长空撒这口闷气呢,   这一脚,   小步倒生受着了!   到底是烧了他二嫂的车,受着了。   可小步这不冷不热生受着的模样。更惹怒了长空,什么意思?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长空也是气急,又要张去一脚,   这时候,关漫上来把小步往后一拽,拉到了身后,站在了弟弟身前,长空见状也及时收住了脚,   关漫微笑,   没回头。却是先对身后的弟弟说,淡淡开口,   “小步,杨乃捧算个什么角儿,确实只适合给老人家唱悼词。成全那老爷子吧。韩世章老先生,已经联系好,保管给你个满堂彩。”真正儿关漫口中至毒与蜜剑同在!   就这么会儿功夫,关漫知道大致始末,就立即抛出这大个惊喜!   韩世章,老生鼻祖,息戏多年,他老人家若真能重回舞台……哇,这绝对算得上震动整个文艺界的大事件!   同时,如何歹毒,   唱悼词……是的,老生里确常有悼词的部分,   但是,他这话儿里,谁听不出来,就是给那舅姥爷送终的意思啊!   可想,   长空此时已经被激怒到何种程度…… ☆、4.100   既然已经撕破脸,长空与其还装,不如骂痛快了,   安静极了,就听见长空的谩骂,“你他妈懂个屁戏!不就为了附庸风雅,讨好谁谁谁吗!……”   都听着,   老大是似笑非笑,隔岸观虎斗,   老四轻蹙着眉头。实在觉得不好,   老五听得有滋有味,二哥跳起来骂更好了,   关漫干脆坐下来看着他骂,   小八继续低头看手机,   老六扭头看着这静静的太极茉湖,……其实,都知道,老二这一口一声骂的,就是他萧声咽……   “元首,”   闹成这样,底下人自然更是噤声不敢言!好在元首终于来了,宫里的人都有这个伶俐劲儿,远远望见元首一行往这边来,喊大声点。给众位爷提个醒儿。   这一走近才看见,原来真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在侧,正是成昭朝。   儿子们骂的、冷眼看的、瞧热闹的、心不在焉的、心思深沉的……统统这时候都立侍左右,   元首该听到的还是都听到了,   两手背后。人人看了一眼,   声音不大,“吵够了?”   没人敢应答的,   元首抬起一手指了指他闹心的小八,“你真把你二嫂的车烧了?”   小步倒嘻笑了起来,“我刚儿不生受了二哥一脚吗,他您儿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要还不够,今儿我跟二哥回去,再受二嫂一脚成不。哎哟,今天都是我的错,给七哥生日添堵,也叫二哥生了这大的气。在此,我向二位哥哥真心赔礼,一会儿都在酒里。”   混账犊子吧,他这一说,氛围全变了,   小步不由他老子先骂他,首先走到他二哥跟前,好好给长空鞠了一躬,“我定给二嫂换辆更称心如意的,二哥,您就看佛面上,饶了我吧。”   长空心里闹得啊!好你个萧小步,如今你变脸也比夜叉快了!可还能怎样,他们油滑,他要再犟着,就真是不懂事了。   长空态度也放缓和下来,抬起手……还是看得出手抬得有些不情愿的。拍了拍小步的肩头,“混小子,可让着你二哥些吧,如今我这年岁哪跟你折腾得起。”   气氛算彻底松弛下来,   长空又面向元首。一副自责,“我也是浮躁了。”   看着这各个儿心眼比筛子窟窿眼儿多的儿子们……元首心下也是直叹气,是福也是祸呀,   回头看了眼成昭朝,一手还背后,指了指这一众孽障,“都长大了,不由你心了。”   成昭朝身着及膝中长黑色大衣,照样还是围着深灰围巾,儒帅沉雅。笑笑。“要都还由着您,您更操心,总归各有各的个性好。”   元首也只有笑着摇摇头。直至元首这一笑,此时,才真正又回到该有的“祥和”上来,   “关漫,今天为你庆生,是不是该你,把客人们都请上座。”元首说,语意自有一番疼爱。好似小时候,儿子的每一个礼数成长,父亲都是这么手把手教的呀……   关漫稳雅一点头,落落大方,“是。”   先为元首拉开了座位。“父亲,请。”   然后,成昭朝,“成叔儿,请。”   既然是家宴。一律按辈分喊。   接着,就是自己的哥哥弟弟,   落座,开席后,关漫也是主导招呼,席间有笑语,有品评,一派和意融融。   其实,   别看关漫面上招呼得宜,   心里,是牵挂在小步那儿的,   小步刚儿变脸这么快,真的,连关漫都想不到的!   或许,碍于场面,小步不得不收敛,   可,   不是这么个收敛法儿,   小步也万不是这个性格,   说是一下就放低姿态到这个地步,……纵是逢场作戏,小步也低头低不了这么下!……是的,关漫也纳闷,小步这是怎么了?一开始,还以为他真是做戏。晃过元首过问就放下伪装滴,结果,一直吃下来,关漫越发不解了,小步是真高兴呢。没见阴阳怪气,也没见翘气古怪,又恢复开朗,谁跟他说话都好好儿的,就是酒喝得少,没见吃几口菜……   喝过一巡,元首起身领着成昭朝去欣赏蓬莱阁的夜景了,关漫终于逮着机会问小步实情了,   “你今儿还真是个娃娃脸,哭笑间变得我都佩服。”   小步这会儿愈发不掩饰眼里的笑意。   低声,   “我刚才一直跟冬灰联系,问她到底爱不爱看戏……”   关漫明白了,难怪手机一直不离手,搞半天二哥刚儿踹一脚过去,他是没空搭理呢。   关漫这下也放松下来,不过还是漫不经心,“爱看不,”   “爱,”所以小步欣喜撒,所有的心血都没白费!更高兴的是,“冬灰听我说戏台子搭好了,说想来看看呢。”是的,这才是重点!巧着吧,元首刚走过来那会儿,小步看似站起了身,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呢,因为,等着冬灰的一个回答。他问她“什么时候想来,我去接你!”一直就等着,元首一行越走越近都无所谓了……   “吵够了?”你看更巧吧,元首发话时,冬灰回短信了!   这下,小步真是比听到他老子发话还心揪得紧,   “今晚就可以呀,天儿这么好。”   小步的心呀,一下子就那么明艳雀跃起来!……是的,冬灰说“天儿好”,小步顿时觉得今天真的天气好好,月朗星密。也不是那么寒冷。天好,日子好,什么都好!跟二哥的仇怨又算得了什么呢……呵呵,是的,那一刻小步的嬉皮笑脸是真心的,包括歉意,包括鞠躬,都是真心的!因为什么都好,今天的一切都太好了!……   关漫听后,微蹙起眉头,“那她怎么去你哪儿,”   “冬灰不让我接,她说她也有点事,我把地址发给她了,她自己来。”   关漫稍点点头,   心中却想,午后和她分手后,冬灰说还想逛逛,她又进银泰了。估计一天她就在外头玩儿了,也没回学校。既然说想来小步这儿瞧瞧,会先回学校换了衣裳再来吧……关漫一时也有些分神,冬灰有车吧,她说过她有一辆车,要不,是不是得给她备一辆……   反正,总算搞清楚,小步的“娃娃脸”可不是无迹可寻,原来,全凭着冬灰“操纵”着在呀…… ☆、4.101   宫里的规矩,即使家宴,晚间九点前也必须结束,这也是防着君王夜夜笙歌,废朝荒政,再,也为安保考虑。   所以小步才不着急往回赶,冬灰也说了会晚到,小步想着完全可以这边体面应酬完,再一心一意高高兴兴回家好好招待冬灰。   宴会快结束了。小步稳稳当当起身,他这时候愈稳就是愈不想节外生枝。   哪知,今儿注定就是要叫小步心潮大起大落咩,   哥哥们都走了,元首还是把他多留了会儿。真正的幺儿都比他懂事,这就是最不放心的一个幼儿子,今儿还闯了祸的,肯定多嚼几句。   小步是望了眼七哥的,关漫很轻地一点头,小步这才陪着元首,偕同成昭朝,一同沿茉湖边步月。   关漫向兄长们道完谢,送每位哥哥上了车目送他们各个的车驶离仁曜门。并未需要司机,亲自开车也离开了钓鳌台。   离宫门越来越远,关漫的车悉如平常融入车流中。   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冬灰的电话,   却,   半天没人接。   此时关漫并未多在意,如果冬灰这时候在pub之类的地方。她肯定留意不到手机。   关漫靠边停了车,给她发了个短信,“一会儿是想来小步这儿么,需要我去接么。”   也没继续开走,人合了眼靠着歇会儿。考虑到他“胃的状况”,今天肯定没叫他喝酒,不过那么应酬下来,主要是心累……   这么一歇,竟然过了近二十来分钟,   手机,关漫始终捏在手上,   眼没睁,眉心却愈蹙愈紧,关漫心里越来越不定,怎么还不回短信……   “咚。”   终于来了,   关漫一睁眼,赶紧坐起身去看,   结果,是小步的短信,   一看,关漫眉头也是松不下来,   一连发来四五条,每条都很短,看得出来小步烦透了,可又担心的不得了,   “成昭朝说要看看我的戏台,元首和他一起过来了。”   “冬灰到了么,我给她发短信她没回。”   “七哥,冬灰要没到,你去接接她吧。”   “冬灰联系不上。”……   关漫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开车先去小步家,   冬灰根本没到,   关漫给她打去不下十个电话了,   没人接,   关漫肯定心焦。   他也不敢再开车出去,   车就停在小步府宅巷口偏隐处,瞧着往来人口,   元首要来,已经通知到家里来了,小步宅子里各处都在准备,包括路口的小范围临时禁行……   看见四辆车驶来,……元首到了。   驶进巷道就看不见了,安保已经戒严了。   小步的短信这时候又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口气越来越顶不住。“七哥,你回个话呀!!”   关漫晓得再不进去稳住小步,只怕冬灰还没露面他就先乱了阵脚,   车开了进去。   你知道小步一望见他那就是恨不得奔过来!   关漫沉着气,如常走进来,   “元首。”   “嗯,也来看看了,”元首淡笑说。老七老八关系好,老八独当一面扛不住的时候,老七总伸手帮一把。这本是好的。   “他这戏台子我也搭把手的,过来陪陪也是应该。”关漫该是也带着笑意说这番话的,可是,此时,关漫心中沉甸甸。怎么也笑不起来啊……   正这时,   关漫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再一看,是冬灰!   这种熬心的时候,关漫一时也什么都顾不上了。生怕她挂了,赶紧接起,“喂,”一边还歉意地看向元首,很谨慎地准备往一旁走。   却,   根本不是冬灰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男声,   “您认识手机这位主人吗,我看这电话拨来十几个……”   “你是谁!这手机的主人呢!”   关漫真是急了,声调都不禁提高语气加重,   这下,小步终于是绷不住,跑过来,“是她吗!”   就见关漫听着手机脸色一下都变了,“什么,西城医院?!……”   你看小步那慌坏了的脸色,“是冬灰吗,冬灰怎么了!!”   关漫放下手机,头微垂,看着是挂断电话,其实,指尖的轻颤谁又知道……关漫声音还是很稳的,可是,相当沉。“她坐的公交和一辆转弯的渣土车撞了,这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小步拔腿就往外跑!   “小步!”   元首也快步走过来,   他听不见关漫说了些什么,但是,小步刚才扬声着急喊得“是冬灰吗,冬灰怎么了!”元首可听得清楚,   小步是停了步,   但是转过头来指着他父亲,却是完全失去控制的痛斥,   小步红了眼。一马带十杂将怜惜冬灰怨怪父亲无情的心全激涌了出来!   “冬灰出车祸了!!她现在情况到底怎样都不知道!她一个人,是生是死,谁管她!像这样出了紧急情况,她连个通知的亲人都没有!父亲,你到底是怎样的心肠要这么虐待个小姑娘?实话告诉你。我费尽心思搭这大个戏台才不是为了讨好你!更不是为了他妈拉拢这个没事儿找事儿的成老犊子!我是为冬灰!她爱看戏!”又气急败坏指向成昭朝,“都是你个碍事儿的!今儿要不是你多一句嘴要来看我的戏台,我老早自个儿去接她了,她至于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还被撞了……”小步哟,完全气疯急疯。都要挤出几滴泪来了,   余光看见七哥已经疾走出去,小步赶紧又要跟上,   结果,又看见元首也要挪步,小步再次大声喝住,哎,这也就这小儿子敢这么无所顾忌地撒泼了啊,   “你别跟来!你动一步就是牵扯各方,回头又把冬灰吓着!!”   眼看着两个儿子飙车而去。   元首也是叹口气,倒真站住脚步了。   这时候一旁的成昭朝却快步上前来,   眉心蹙得可紧,低声忙问,   “冬灰?是孟家那个小冬灰么!……”   元首稍扭头看他一眼,眼神冷淡了许多,   “这些,和你没有关系。”   成昭朝看起来情绪确有些激动,   “我也是孟老的学生!……”   “昭朝。”元首淡稳喊他一声,注视着他,眼神威邃不见底……   成昭朝一下冷静下来,   险些,他真失了分寸!   是的,他成昭朝再有个性,再盖世功勋。或,与元首关系特殊,受优容,   也要头脑清醒,有些事。还是一点分寸失不得…… ☆、4.102   你说怎么不叫小步心疼惨了,   冬灰伤倒不重,她坐在靠后的位置,因惯性,脑袋撞到前面的栏杆上,磕破。   关键是,急诊病房满了,小姑娘额头上纱布缠着,还不是包扎得那么细致,她晕晕沉沉。加之疼痛,眯着了,就睡在走廊角落的一个小担架上。   刚处理完她的伤口,小姑娘坐着的就摇摇晃晃,不稳。要给她做脑部CT啊,可一直也没见家人来,问她,她蹙着眉头闭着眼,好像醒着,其实已经晕头转向。医护只能从她的小书包里找出手机,打了最近来的最多的那个未接来电……   小步轻轻抱起她,“冬灰……”鼻子酸的都没有办法了,   肯定先去做脑部CT,   关漫后面挽着她的军大衣,围巾帽子,上面都还有血,手里紧紧捉着她的小军用书包,眼沉的也是没有一丝光亮。   章程礼从走廊那边疾走过来,   小步两手反撑在腰后,只望着诊疗室的门。看都不看身后人一眼。   章程礼走近关漫,轻声,“情况怎么样,”   关漫还是温和地答了,“目前看只是额角撞开了一个口子,医生说没大碍,可她晕沉沉的,还是去做一个脑部CT看看比较好。”   章程礼也看见关漫手臂上挽的大衣围巾了,上头的血渍看着还是惊心的,轻点点头,“嗯。”顿了下,还是轻声说,“出来后,还是转院看看吧。”   关漫知道章程礼的意思是,由他带走她,   关漫只扭头看了眼那边的小步,“小步不会答应的,你也看到了他今天情绪有多激动。”   章程礼也看了看小步,声音更轻沉,“七帅,你应该比小步更了解冬灰,她的一些事情,并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这种时候,还是了解她的人照顾她比较好,你也不想冬灰醒来后,又担心这又担心那……”   关漫忽然有些恻然地开口,扭头望着那扇门,“元首就算了解她的么,无非就是掌着她舅舅叫她动弹不得,我知道你的意思。怕冬灰迷糊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们错了,小步会在乎这些么,到现在了,冬灰嘴里再出来骇人听闻的话,会吓着他么……冬灰这么撞着头破血流。才会吓着他,其它的,算个什么……”   关漫这说的字字句句啊,是在说小步吗……   可惜,就在章程礼要深入看看他时,关漫已经恢复了淡漠,他直挺挺看向章程礼,“我会带走小步,不过你转告元首,冬灰醒来后。得让她给小步来个电话,否则,你叫小步怎么安心。”   章程礼点头,“那是自然。”   关漫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章程礼,   走向小步,   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步情绪立即激动起来,“我不走!”关漫去拉他的胳膊,他也要狠狠甩开,关漫用力掌住了他。低声,“用点脑子,你只图这一会儿陪着她么,如今算是把咱们和她接触捅到了台面上,终究她现在是全权由元首安排。难道你想看着她又被元首改名换姓藏着另一处去?”小步猛地一怔!……之后,又慢慢看向那扇门,“会不会他已经想……那我们更不能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小步真的泫然欲泣了,今儿太多的情绪积攒,小步到了一个临界点。小八其实不缺理智,也绝非鲁莽无脑之人,今次,完全,情之所至啊……关漫低低出口。声音似乎轻的也没有什么能牵绊住,“想想三哥吧,小步,你表现的越激烈,只会让你越远离她……”   小步被他七哥拽走了,   走时,看章程礼的眼神可恨,但一垂眼,又见到冬灰的大衣,又那么悲切下来……   把小步送回家。   路上还得安慰弟弟,“冬灰醒了后,会给你打电话的,别太着急,她的伤口不深。晕沉估计也是小孩子受不住疼……”   小步看着车窗外,眼神悲沉,“她太可怜了,七哥,你不觉得冬灰该是个捧在手心里疼的那种……多灵慧。冬灰做什么都认认真真,而且,能做的那么好……”   直到安顿好弟弟,   关漫回到自己的车里,已经近转钟。   他将车开到了金光门附近,   这里离太极宫北门承乾门最近……   关漫熄了火,   熄了灯,   黑黢黢里,还是和刚才一样合眼靠在椅背上歇会儿,   也许眉心那里跳着疼。他也没抬手揉一下,   手里,紧紧握着一只手机。   不是他的,   是的,是冬灰的。   他知道。冬灰醒来,第一件会想看手机的,   冬灰手机锁着,需要密码打开,   可就算没锁。关漫也不会想去看……   眉心胀着很疼,   今儿应对太多,想太多了……   “嘭嘭嘭,”冬灰的来电显示是那种泡泡破灭的声音,   是的。冬灰爱捏塑料泡泡纸,关漫也发现了……   关漫甚至没多看来电号码,   将手机放到耳边,   “关漫。”   是元首的声音。   “是,父亲。”关漫沉稳应声。   “把手机送来吧,她醒来就要。”   “好。”   关漫放下手机时,终于是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   总算醒来了。   而那头的元首,……放下电话,如何不是叹了口气。   九子里,属关漫最灵慧,   他心细,心也深,   而他的心深。跟声咽又不同,   声咽是心上背着太多东西了,   关漫则是天生的通透,   小七要能把这些天分用心正意在国业上,倒也真是难能的可造之材。   可惜,   他心全不在此……   关漫的车平稳从承乾门驶入内宫,   阶上,   章程礼等着呢,   关漫心一紧,心想,他要让我在这儿就交出手机,我冲也要冲进去!……   却,   章程礼只是稍一点头,   微笑着,手里一比,似要带路的样子,边说,“总算醒了,CT也正常,她就是嚷着疼……”   关漫的心还是一紧一紧的,真不知是激动着章程礼竟是要带他进去,还是听了她没事,却又还在喊疼……   关漫面上还是稳着的,“别给她喝西药,她一直都是喝中药,”   章程礼点头,“早熬上了。”   越往里走越暖和,   越往里走关漫的心也越软和,   直到,   听到她的声音,   “这药味儿太重了……” ☆、4.103   进来看见她盘腿坐在明黄的软塌上,   穿着淡黄的细软绒裤,上头还穿着她的军装衬衣,袖子都卷着在,脚也赤着。里面实在太暖和了,堂子所有的地暖都打开了。   长发披着,头上的纱布显然已经重新包扎过。   她精神蛮好,才睡醒的样子。   塌子边,元首单手端着一碗药,另一手搅着碗里的勺儿,在说,“味儿重说明熬得好,喝了才叫见效。”   她仰着头眉心蹙着一脸不苟同,可还是听话地接过来,咕嘟咕嘟灌进去了,   关漫忙走来,边竟然赶紧从荷包里掏出烟,含嘴边点燃。冬灰药一灌完,“哎呀!”眼睛鼻子嘴巴皱一坨还没顾上喊苦,关漫捏着烟管就已经递到她唇边,冬灰看都不看他,重重吸了一口,   “哎。这是搞什么,”元首刚要开嚼,   关漫笑着看向父亲,“这一口对她来说比蜜糖还扎实,可以立即缓解过来,”   元首肯定大不赞同,“好了,”沉着脸夺过了她嘴巴上衔着的烟。你看个小姑娘喏,这表情真是又可爱又说不出的靡魅,她熏熏地眯着眼,烟从嘴巴上一离开,人还轻轻一晃荡,无限销魂的样子。接着,开口,“关漫说的对,这比啥都压药好。”   “鬼搞。”元首把烟还是交给了关漫,关漫笑着走到一边按灭了。   看见冬灰朝他抬起了手,关漫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了她,   这时候元首似乎也放松了下来,在榻子边坐了下来,手里还捏着碗,   微侧头,眼垂着,似乎真是挺无奈地瞧着她一拿到手机就熟练解锁,哗啦这哗啦那,   “有个什么玩的,睁眼就要这。”   冬灰头低着看都不看他,却自然而然往他身上靠过去,手机一抬,“喏,这是我养的战马,今天好些人来配种呢,赚饱了。”指她这几天玩的那游戏,中午在车里她和关漫就捣鼓半天了的。   元首不做声,肯定嫌弃也感慨,如今的孩子啊,好玩的东西太多,好时光全消磨在这些里头去了……   关漫却望着榻上二人,无论如何,心中还是起了些涟漪波痕……原来,冬灰并不厌烦元首,甚至,不自觉有些依赖……也是,母舅遭难,她早已没了长者在身侧扶持,不过,以冬灰对元首的情态,起码说明一点。她并不认为元首是在害她虐待她……关漫忽然间似乎又领悟到一点,或许,父亲是故着意这么“放养”冬灰,不想拘着她的个性,无论磨难也好,艰苦也好。总比真把她箍在“金色的牢笼”里好。看父亲的情态,他绝对也是照顾冬灰的,照顾方式不同罢了……   不过,看来元首这次也受了些小惊,立即要“收紧”些“放养方式”了,   他抬起手把碗交给了阿姨,   两手交叉搁膝盖上,微倾身,看了眼关漫,又看了看还在哗啦手机的小姑娘,   话是对冬灰说的,   “以后。你不能这么乱跑了,学校也放假了,你搬园子里来住吧。”   园子指的自是颐荔园。   此时,听到这句话,关漫的感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他终于清楚。元首绝不是“不管不顾”冬灰,他有安排。而且,其实对冬灰而言,反倒是他“不安排”,任她这么“凄苦地住在学校”里才是最好!   果然,   本还在玩手机的孟冬灰一下抬起了头,反应才大!   “不!我在学校住得好好的,住园子里我生活节奏全打乱了!”   看来,她是住过园子里的……关漫回想,是“订婚礼彩排”放纵后被章程礼接走的那次么……   元首扭头看着她,眉心微蹙,声音也不大,   “生活节奏自己把握,跟环境有那么大关系么,”   “有!”小姑娘据理力争呀,“我每天六点起床,绕学校操场跑十五圈,那都是有生物钟的!你那个园子障碍物多,我跑的速度全打乱了。”   元首这时候笑起来,“好,那就住宫里来,围着茉湖跑。”   一听这,冬灰都站起来了,弯着腰,一手掌心向下一压,食指还微翘起来,像摆道理的干部,“你觉得这种地方是一个军人住得惯的?金碧辉煌,锦衣玉食?”   元首也有趣,他微扬起脖子瞧着她,不急不躁,跟她好商好量,   “你可以住警卫营,吃住和他们一样,谁说让你呆这儿享福了。”   冬灰一万个不愿意啊,就这么赤着脚走下床来。走到窗户边站着,半天不说话。   元首把她先搁到一边,也没再看她,   倒是看向关漫,   “小步劝好了,”   关漫规规矩矩,   “心里肯定还是激着这件事,冬灰一会儿跟他回个话估计就好了。”   “那戏台真是为她搭的,”   “也不完全是,我住院的时候听了几出戏,他陪着时听着听着也有了兴趣,我想,您总说他浮躁,听听这些缓节奏的,有利于小步养性子,于是搭了把手。”答得真是稳。   元首这时候看向那边翘气的小姑娘,   “十儿,”喊得也稳,不偏不倚,不骄不纵,   小姑娘还是规矩转过了身,两手垂着,站在窗台边,   她那长发。   她那军装,   她额上那一圈白纱,   在雍容的龙饰雕窗下,奇异的,又如此和谐……   “你真爱看戏么,”元首问,   “就爱瞧个热闹,谈不上像票友那样的爱。”   “喜欢哪些段子,”   “三战张月娥、武松打店、扈家庄、雁荡山。”小姑娘撅着嘴巴说,她这时候才没心思跟你聊曲儿呢,她千万个为自己接下来的“自由时光”忧烦着……   关漫都忍不住心里笑,   果然都是些热闹的场面戏。看来得告诉小步赶紧改路数了,看起来“高大上”的,不是她的好儿……   元首也是无奈看着她,哎,还是个孩子啊……也许,也就这无奈一念,心又软下来,   朝她招招手,“坐着,一有点事就跳脚,起码的冷静都没有,还好意思总拿军人说事。”   冬灰走过来。“我现在住学校真的很好,今天完全是意外,人估得了意外么,我以后更谨慎就是。”   元首拍拍身边的塌,   她走上来又盘腿坐下,   元首扭头看着她。“过年,我总不能叫你一人在外头吧。”   冬灰赶紧答,“对了,还没跟你说,方程说邀请我去她家里过年,郊县热闹着呢,又不禁鞭。”   元首微笑,“再怎么说,前头还是太放纵你了,我信任你,以为你只有周末的白天会出来玩,现在你是平常的晚上也出来荡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在你身边真正安排人。真的是听进去了你原来跟我做的保证,你有分寸。冬灰,你知道我现在对你最大的要求就是好好学习,要有自控能力,今天这一出,看起来是意外。何尝又不是你放松要求的代价。”   神情温和,言语却重。这才是真正的“重”,冬灰终于低下了头,“我知道,叫你操心了。”   元首起了身,   “你想呆在学校就还住在那里吧,”   又看了看那只手机,   “手机里设个紧急呼叫号吧,程礼把号码给她,没的,以后再发生什么事,还真当你是个没人管的孩子。”   冬灰抬起头,眼神真挚,“我会立即通知你的。”   元首又看向关漫,   “她还小,别纵着她太出格,真出了事再后悔,有什么用。”   关漫也是诚挚点头,“是。” ☆、4.104   关漫这才有机会好好看她的伤,   “还好,真是皮外伤,要把脑袋撞出好歹来可怎么好。”关漫眉心揪着,拇指摸着她的眉骨,   “我本来是准备开车过去的,后来才想起来车里那套军装洗了还晾学校呢,非得回去换。我一般不把车开到学校边儿上。”冬灰仰着头,捏了捏他手腕,“现在好晚了,你也忙了一天,困不困。”冬灰知道他这一天下来有多辛苦,现在还熬到这么晚,这还是他生日的一天,鸡飞狗跳的……   关漫笑笑。“不困,晚上吃得也好,正好消消食。”   冬灰又拿起手机,“给小步报个平安吧。”   关漫后面抱着她,头挨着她的头,“对,小步等着呢。”   你知道,小步这头一接到冬灰的电话该有多激动,“冬灰,可把我吓死了!”   冬灰如实说了遍自己的伤情,叫他放心,不碍事。也实事求是说了近几天她可能哪里也去不得。看戏台估计得年后了。小步想,她这一被章程礼接走,又有伤,元首肯定得藏她一段时间,只要不把她藏得见不到踪影,冬灰也说了年后见,小步自是放下一颗心,舍不得的又多说了几句话,才挂了。   冬灰靠关漫怀里,手里摩挲着手机望一个点不动,有她的心思,“你看他(这个他,自然指元首)刚才说的,我这几天免不得要住这里老实些,年二十九直接去方程家。”   “嗯,”关漫还挨着她的额角,点点头,“坐长途车去是吧,要我把票给你买着么。”看看,还是关漫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低调如常出行,不得自己开车,也不得叫人送她。   冬灰坐起身,像想了想。“春运是哦,二十九的票是不好买……”又回头看他,“我自己去买吧,也可以出去转转。”关漫懒懒还靠着榻上,这时候像来了点睡意,“好。”冬灰笑着去揪他的脸,“瞌睡来了?就这儿睡。”关漫笑意慵懒又迷蒙,小声。“可不敢,老爷子让我在这儿呆上这么会儿就算天大的恩典了。”翻身起来,整理了下军装,又弯腰凑她耳朵边儿。“出宫最好走北门,承乾门对面的西山公园下有个‘涉涚铺子’,他家的烤鸭做的地道,鸭皮面你一定也会觉得不错。”冬灰仰头甜暖一笑,“嗯。”关漫走了,孟冬灰是睡醒了的,靠塌上又玩起手机。   她藏宫里果然将息了几日,   元首除了过来看看她的伤,还是会问问她功课,专业的,非专业的,都问,元首着实博学也是,想蒙混过去也不得,免不了又被严厉教导多次。孟冬灰的作息也没改变,不过并没有围着茉湖跑。一来太打眼,再,京里的天儿啊,又变冷了……   年二八,她回到了学校。额上的围整圈儿纱布已经解除,只贴了方块小纱布伤口上遮着,出门儿戴上帽子完全也看不出来了。   孟冬灰在宿舍里整理要带去方程家的礼物时,宫里是有个贺年会的。   每年年前。元首会在宫里招待当年有突出功绩的太极宫直属机关工作人员吃顿年饭,   今年这一殊荣不二地落在了外事部门,   与和本的争端经过一系列外交斡旋,虽然只是暂时平息,毕竟能做到年里不再有糟心事影响全国人们欢度新春佳节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   虽然这件事的主体落实机构还是外交司,可宫里直属机关这些专门负责元首外事事务的人员们也是日以继日,大多今年年里估计都得值守在岗位上,回不了家团圆,元首此举,对他们也是最大的荣耀与宽慰。   安排得很温馨,在元清小阁,团围了几桌火锅,食材是丰富的,元首和同志们话话家常,平易了许多。   “最近你也辛苦了,今年回不了和本与家人团聚,那边都安排好了么。”元首举杯向成昭朝,昭朝也举杯敬意向元首一致,抿了一口酒,“安排好了,孩子们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家庭,过自己的小日子。一时缺了谁也无大碍。”成昭朝笑笑说。他在和本收养了几个孤儿,如今这些孩子也都出息,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佼佼不输人。   元首轻叹了口气,“是呀。都长大了,有责任感还好,要是一直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可不就得叫人操心了。”   昭朝将勺里涮好的牛肉斟进元首面前的小碟子里,   “是说小步吧,这回见识了下,我倒挺喜欢这孩子,直来直往。真性情。”   “何止他,”   元首垂眼捻了块牛肉,停了下,放进嘴里。却是轻问,   “昭朝,你觉得这少首位谁最胜任。”   成昭朝心里一顿,   他知道这话可不能随便答,但是,他也不想违背本心,   “您要想听我的实话,我就实话实说,您要觉着我说出来的,会是您不喜欢听的,我还是不说得好。”   元首看向他,带出点笑意,“这点,你和小步还真是像。”   “所以我喜欢他。”   “实话实说吧。”   “雁落。还是雁落。不说远的,这您也不是没看到,这次跟和本这事儿,现在终于能暂时缓解,归根结底,还不是西海那边儿,雁落及时展示了强硬。他真的很稳,越大的事儿越扛得住!头脑多清醒,有前进一步的勇气,也有进了这一步后埋着的后路无数。您培养他这么多年,绝对成效卓著。”成昭朝沉了口气,“其他孩子也不是说没这个胆识谋略,可他们都欠缺雁落所具备的某一面:太圆滑的,遇事必定柔,有时会举棋不定;太刚强的,遇事必定硬,冒进必然危险。这些,都不是谋国之道啊。”   元首注视着碗里,一直没有说话。   贺年会散席,成昭朝告辞时,元首捉着他的胳膊轻说了句,   “你这次去内蒙会晤,把小步也带上吧,历练历练。”   (清明小长假,祝大人们踏青快乐,不过赏春的时候也一定注意身体哦,现在的天气真是太难以捉摸了。) ☆、4.105   年节里最忙的其实就是这些少帅们,   除了各自的应酬,他们最主要还要替君父分担譬如各部贺年会这样的“巡访慰问任务”,毕竟这是一年到头来,最能体现元首关怀的时候。   二十九的,上午十点开始,关漫就启动“连轴转”模式,他今年主要跑京畿几个警备区,所到之处,除了视察年节物质发放情况、慰问官兵。有时候还得参加他们的联欢会、座谈会,其实,也非常辛苦。   下午近两点,在西郊崇门兵营,关漫才在军部吃了几口饭,   军部的电视开着,新闻里正在放因为雪太大,各条出城高速均有拥堵,特别是往北旗县、峤县方向……   是的,今天雪特别大。一早上就开始飘,到了正午天都下成白雾茫茫一片了,   所以关漫其实一天心都不定,   早上他给冬灰去过一个电话,冬灰说正在往长途汽车站去,小姑娘估计还挺兴奋,没说几句就挂了。关漫再不敢给她打电话。   可这心里牵挂着她呀,   雪这么大,她顺利上车了么,那天看她礼物带了不少,背的动么,车上座儿肯定是有的,人多么,坐着舒服么……这些,都叫关漫一直想。   现在一听高速堵得吓死人,更着急了,她吃午饭了么,车堵那儿,雪下得又大,司机才不得一直把暖气开着呢,会不会很冷……   关漫扒了几口饭,交代身边人余下的行程安排,自己开车从崇门兵营出来了。   关漫先回家了一趟,打了几个电话,准备了些东西,又开车一路向北城高速疾驰而去……   冬灰是又冷又饿,关键是还想上厕所,   以为是个短途,两个小时就到了,这种车型根本就没配厕所,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外头又下着鹅毛大雪,司机根本不给开门。   车里其实人不多,都没坐满,就是货物很多,都是当地在城里务工人员打的年货。   冬灰耳塞塞着,大棉衣裹得紧,都捂住了口鼻,靠着窗子合着眼像睡着一样。就祈祷着车赶紧能往前挪挪……   “砰砰,”闷闷的,有人敲车窗,   冬灰没精神地眯眼往外一看呀,喜出望外。关漫!!   冬灰起了身,一手放窗子上看着他,   外头关漫和她一样穿着很普通的军大衣,指了指车门,口型在说“我上来啊!”   冬灰就坐直着身子看着车门,   不一会儿,关漫在外面敲车门,   司机一开始还不开门,   好像关漫拿出了几百块晃了晃……车门开了,关漫上来好言好语跟司机说了几句话。手上的钱都给他了。   冬灰看着他从挤满货物的过道走过来……关漫啊,心都吊起来了,他永远记得冬灰这时候的眼神,那样娇赖,那样期盼。就是一副要他抱的样子……关漫的心烫的没法,可她身边还是些货物,关漫又轻声询问周围乘客这是谁的东西,他愿意加钱换个座儿……又去了几百块,待关漫一坐下来,就紧紧抱住了她,冬灰像个小动物在他怀里叹喟“好冷啊……”   关漫赶紧解了军大衣,再把她包住,摘了棉手套又捂住她的脸,唇抵着她的额角,“我裤腰那里绑了两个暖水袋,快摸摸,还热乎着吧。”   冬灰早摸到了,仰起头,这才露出笑容,可眉头依旧小锁着,“我想上厕所,你来了正好,可以帮我把东西看着了,我下去。”   关漫低头挨了挨她的脸。小声“不用,我带了东西来,就这儿解。”   关漫弯腰,从他脚边他带来的一个大袋子里摸出一样东西,   冬灰一看,可稀奇了,   是个造型很奇特的金白瓷器,   一边带把儿,上面还有个西洋贵妇的人头相儿,   关漫在她耳边低声“这是西洋的提脲壶。试试。”   哎哟,这孟冬灰本就是个爱刺激的,敢于尝鲜,点点头,一口就答应了。   关漫侧身靠着,军大衣把二人包的严实,   刚才关漫也把一些货物堆高了些,这车的靠背本来也高,加上车里不多的乘客要么打瞌睡,要么玩手机,谁看这边来……   冬灰始终微仰着头,挨着他的脸,轻轻出气,   “好了么,”   关漫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这是问她裤子弄好了么,   “嗯。”冬灰低声,咬上了唇,   关漫端着那玩意儿靠了上去,   “对准了么,”他还问,   冬灰笑……这笑意……关漫稍扭头垂眼看着她,眼里忽的,也是说不出的妖艳呐……   缓缓的,   憋久了是这样,出来的不畅快,   冬灰小蹙着眉头,还咬着唇,轻轻出气,关漫一直垂眼看着她……   “好了。”冬灰脸上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声音更是小猫猫一样软绵,   关漫又弯腰单手放下了壶,   接下来,他和冬灰都没出声儿,   两个人只是脸挨着脸。   偶尔冬灰眉心一紧蹙,会轻唤一声“关漫……”   关漫用纸在给她揩那里……   关漫再次弯腰收拾那壶时,   冬灰靠着车窗,眼眸眯眯,跟玻璃上的氤氲不分上下。   他准备的真仔细,   壶用完后怎么处理,他的手怎么清洗,那大袋子里都准备着周全呢。   关漫再把她搂进怀里时,冬灰脸蛋儿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蛋,像只小懒猫。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关漫问,“饿么,”   “嗯。”   关漫又咬着她的耳朵,“我裤子口袋里有饼干。自己拿着吃。”   冬灰又“嗯嗯”,也没说吃也没说不想吃,   关漫说“我怕我手上没洗干净,你自己拿。”   冬灰这时候哼哼“我自己的怕什么,”   关漫低笑,从荷包里掏出饼干,咬开包装,塞她嘴里,   冬灰像只小老鼠咯哧咯哧咬,关漫有时候吃她嘴边的碎屑……   这场堵途因为关漫的到来与陪伴,孟冬灰真是愉悦极了,   关漫太了解她,   与其他把她接下长途车,上自己的车,甚至,上直升机,都不是冬灰想要的,   这么鬼搞一下,一程本超级烦心的旅途,愣是叫关漫翻出花儿来地叫冬灰快活地一扫烦心,   两人窝一处又玩手机游戏,   车终于挪动了,冬灰还觉着时间过得好快呀…… ☆、4.106   车到了峤县,关漫就是帮她把东西背下车,落地后,东西又回到冬灰的肩头,关漫给她把围巾捂严实,微笑着说了句“过年好。”冬灰嘴巴捂围巾里看不见,但是眼睛里全是笑意,“过年好。”没有多送一步路,看着冬灰背着重重的行装,自己去找入村的小巴了。   关漫原地坐长途车返回。   侧头看着车窗外,   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冬灰排队上了一辆小巴……关漫直到看着小巴开走,才侧过身来靠向椅背,拿出手机,“京宜高速昌都服务区过来接我。”挂了电话,合眼休息,一会儿还得跑下一个警备区……   话说冬灰到了方程家,真是开心呀,   比想象中还热闹,   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   方程说,今年他们县里的政策特别好,每家还补助了过年的年款,因为他们这块儿大多祖上是内匈奴迁来的,国家现在也越来越重视这些早已销声匿迹民族的文化遗产,今年,好几十年不弄的“手把肉节”也要弄起来了,方程说,冬灰今年来真是赶着好时候了。   二十九的到了她家,冬灰还帮着干了些活儿,   大年三十,   照样大雪纷飞,却正是应景儿,“手把肉节”就是要大雪里。大火烤着,大酒畅饮,大口吃肉!   内匈奴人的饮食跟蒙古的其实也差不多,都是游牧民族么。他们的奶茶制法比较简单,不像内藏的酥油茶那样麻烦。只是用铁锅坐一锅水,水开后抓入一把茶叶,滚几滚,加牛奶,放一把盐,即得。冬灰一开始也没觉着有太大的特点,但喝惯了会上瘾。   他们的流水席,不像汉人一盘盘热菜往上上,他们是摆了一桌子奶食,奶皮子、奶油(稀的)、奶渣子……还有月饼、桃酥。客人喝着奶茶,门外空旷地已经支起大锅,坐上水,杀羊了。   冬灰这次算亲眼见识了,这里的人杀羊真是神速,不是用刀子捅死的,是掐断羊的主动脉。羊挣扎都不挣扎,就死了。马上开膛剥皮,工具只有一把比水果刀略大一点的折刀。一会儿的工夫,羊皮就剥下来,抱到干燥的屋子里先储藏好,大太阳再拿出来晒。看看杀羊的现场。连一滴血都不溅出,草还是干干净净的。   “手把肉”其实指的就是白水煮切成大块的羊肉。一手“把”着一大块肉,用一柄小弯刀自己割了吃。方程的哥哥也教她们了的,内匈奴人用刀子割肉真有功夫。一块肉吃完了,骨头上连一根肉丝都不剩。方程的老舅爷说。他们那时候,小孩子割剔得不净,妈妈就会说:“吃干净了,别像那干部似的!”干部吃肉,不像牧民细心,也可能不大会使刀子。   牧民对奶、对肉都有一种近似宗教情绪似的敬重,正如汉族的农民对粮食一样,糟踏了,是罪过。吃手把肉过去是不预备佐料的,顶多放一碗盐水。蘸了吃。现在佐料肯定更丰富,各类蘸酱。因为是现杀、现煮、现吃,所以非常鲜嫩。冬灰由心赞不绝口。   除了吃肉,更好玩的,肯定还是各项文娱活动。   射箭,   骑假马头比赛,   载歌载舞,   大篝火旁,一点都不觉得冷,一村子人都是亲人,气氛格外欢乐美好。   人都坐了下来,   听老舅爷唱他们内匈奴人的古调,   曲曲婉转,唱的是思念,唱的是对亲人的祝福……   篝火旁,冬灰盘腿坐在草垛子上,偷偷抹泪,   她想舅舅,   好想好想。   每逢佳节倍思亲,   听着这古调,冬灰心里越发激越凄苦得说不出话来,舅舅在哪儿,他怎么在过年的呀……每年大年初一零点,冬灰一定要给舅舅磕头的。而再过一个小时,一点,舅舅一定会来她的房间,暖暖地抱着她,狠狠地要。温柔地要,动情地要,舅舅会说,冬灰,又大一岁了……   冬灰用围巾捂住了口鼻,也捂住了脸庞上的泪渍,   走到无人的一旁,拿出了手机,   响了三声,对方接起。   冬灰小声,有点点哽咽的语调,   “声咽,我想你。……”   ……   声咽低头看了会儿手机,转身回到宴席中。   元首家的团年饭其实没想象那么奢繁。不过跟老百姓家一样,一家子大大小小团坐一大桌儿,吃些大家都爱吃的。只不过这时候必须过细的得是宫里的大厨,他们得非常明晰地记得每位贵主偏好哪口儿,桌上菜品分布得既能满足每个人的个人喜好。又能大致上不冲突,兼顾色香味俱全。   元首家目前还没有第三代,虽说已经有四位少帅成了家,可是给元首添孙的想法似乎都搁置着,不着急。主要是四位少夫人都是事业型,要说稍微居家的,就声咽的夫人了,不过狄幽自己虽说是个医生,身体好像并不好,你看她今天就极少主动动筷子。胃口好像并不好……   元首还是注意到的,特别关怀问了几句,   狄幽贤淑,文静懂事地答,前段时间进藏了一些时。估计是高原反应久久还没恢复。   “弟妹是去藏区的哪个地方,”长空问,   “四孜。”   “嗯,那地方是海拔很高,他们有藏医。相信得了我们的中医么。”   狄幽微笑,像朵幽雅的白菊,知性温柔,   “藏医和中医医理其实也有共通处,不过由于地理条件不同。选择的药材、适应的治疗环境不同……”   其乐融融,一家人聊得还是很舒畅的。   又聊了许多,   最多还是聊内蒙,   因为,明儿大年初一,小步就要跟成昭朝去内蒙出席金海六国外长级会晤。这次会晤实际非常关键,它在于天朝与和本在国际舞台谁争取到更多邻国支持的另一个战场的博弈。其实,这么重要的一次会晤,元首竟然决定让萧小步跟随成昭朝去与会……你知道,浮动了多少人的心!!   老八作为培养对象的可能性非常小。   但是,   显而易见的是,   小八是谁的人!   看似派遣的是小八,实际,这是对声咽一方的偏爱呀……   如何叫老大老二他们心中不沉底。   就是刚才入席前,   元首竟然都是带着老七从内园走出来!……   其实,   又有多少人知道,   元首提前把关漫召到跟前来,   不过问问,冬灰走了么,走的还安全…… ☆、4.107   今年是声咽的外太祖宇文寂百年忌,声咽要去祈年宫为其焚仙寿香,团年饭尾声,先行离席了。   金陵宇文,曾统治天朝近四百年光景。祈年宫位于京城正东,坐落照荡山峰顶,是帝都最早迎接朝阳的千年大寺。如今,里面依旧供奉宇文多位帝后画像,之后宇文家嫡脉子孙多埋于此峰。   声咽的这位外太祖宇文寂,虽说到了他这辈儿,帝国王权早已不再,可。依旧传奇猛将一枚。   最著名“涿州之战”,旷古未有,时称“上中下三层战争”。   时值军阀第二次大混战时期,   宇文寂的京军和付卓茂的昆系战于涿州,   京军用飞机炸城,炸不开;改挖地道,还是不行;再用铁斗车装炸药,坦克车轰城墙,还是不行。最后搬出战国时代的云梯……还是不行。   宇文寂实在没办法,死拍脑壳,用了最古老最原始的围城法……饿死你个狗日的!   数月后,付卓茂饿得实在受不了,出来了。   宇文寂的混蛋事还不少,   某3年吴培夫五十大寿,宇文寂送了个酒坛子,来宾尝过后发现装的是自来水。时,鸿儒康友敏赶紧圆场说,“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某9年农历九月初八,阎西瞻五十岁生日,宇文寂又他妈装行为艺术家,这次送个写寿字的铁蛋子。阎西瞻实在想不明白,扔乡宁兵工厂化了。啥意思?祝老子过完大寿就滚蛋?   呵呵,就是这么个有“荒劣胆气”的一代军阀王,一生却独不好女色,若不是为继承家统,闭着眼睛生了三儿两女……之后的事还是相当混账,妻,他送去护国寺当姑子了。妾,赏人的赏人,遣返回乡的遣返……   所以。声咽去祭拜他从来不带女眷。   由于宇文家族的特殊,加之,声咽的母亲也葬在祈年宫,他这个时候说提前离席,是无人二话的。   声咽离开后,团年饭其实也近尾声,   最后上了道“拔丝羊尾”,   应景儿的吧,是道蒙古新菜,   大家都新鲜,纷纷尝鲜,   关漫随波捻了一根,心里倒兴味儿,   他在四子王旗一家不大的饭馆中吃过一次,确实不错,   外面一层薄薄的脆壳,咬破了,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一包清水,羊尾油已经化了,   看来长空好这口,连说这东西只宜供佛,人不能吃,因为太好吃了!   关漫给小步也捻了一根,   整顿团年饭,小步都情绪淡淡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的样子,   关漫知道他心里烦,   小步哪里想去内蒙呢,   这一去,个把月。斡旋的不如意,只怕他还得一路跟着成昭朝几个国家连轴转,什么时候能回来谁说得准,   戏台子搭那儿,冬灰一面都还没见着……   再说,小步实在对这些纯政事不感冒。哪怕涉及一点军事呢。   可,小步又不得不从命,   一来,小步也不傻,管它这次派遣跟前儿他那一闹有没有关系,小步回来都细忖过七哥的劝导,是呀,表现得太激烈了,别真像三哥那样,最后弄得跟冬灰长离两地……   再,小步也得着六哥想,不管怎么说吧。他这次领了这个差事,绝对是给六哥长脸加分的一桩!小步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念,乱了六哥的大局……   唯有从命了。   “尝尝吧,味道是不错。”关漫放他碟盘上,   小步漫不经心一笑,拿起筷子。“味道再好也就那样,之后,还怕吃不饱这些。”   这头正说着,   忽然,   六嫂那边一阵剧烈作呕!   二嫂白念给她捻的羊尾,   哪知那味儿一扑鼻,六嫂就呕得厉害……   众人忙照看的同时,白念一句随嘴的话儿,立马叫今儿这桌席溅起小波澜,   “怎么呕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了啊?”   一时,   席里真是一顿安静!   你知道,   此时,这“有了”二字能在一些人心里掀起多大的惊悸!   老六家的有了!   真是“太会时候”的“有了”!   这岂止大喜,   简直是最“适时机”的大喜!   元首不盼第三代绝对是假的,如今,他又如此心向老六。如果老六这时候又第一个为他添孙!……   果然,元首人都起了身,“幽幽,没事吧,是不是……”   哪知,狄幽却是一副极力否认,“不是不是,”   她此时的惊否,甚至惊恐……嗯,其实,众人眼里也能理解。狄幽本就性情温淑,加之老六这么疼她。自然夫妇一条心,声咽“温文不张扬”,她自然也慧贤,这种场合,这种时刻,知轻重分寸,就算真有了,也绝不出这个风头……   关漫他们也走了过来,“六嫂,哪里不适……”   霜晨那都起了身,四嫂林丰为她端来了温水,   狄幽喝了口水。情绪好像也平复些,   微笑向元首,尽管还带些怯意,   “您不必担心,或许我就是高原反应引起的不适……”她自己就是医生,她这么说应该也偏不离。   但是,   显然元首确实重视这件事,   “还是瞧瞧吧,也好叫人放心。”   这下,   都看出元首有多么盼孙子了吧……   宗白华被立即请了过来,   见到宗老。狄幽忙起了身,   这可是中医界的传奇,   当场诊了脉,   人人注视着那两指间的命运指向……   结果,   宗老微笑摇摇头,   “是有些肠功能紊乱,近期天寒,还是要多进些暖药补补。”   “是。谢谢宗老劳烦了。”   宗白华又看向元首,   他毕竟是宫里的老医师了,也能实话实说,   “您盼着孙子的心情可以理解,可也得这些小辈儿养好身子再来圆您的愿呀。”   原来。虚喜一场,   元首也是无奈笑笑,坐了下来。   这下好,   各自心归位,   庆幸的庆幸,   兴味的兴味。   关心的还是关心,   关漫走了出来,   得给六哥说说呀,   关漫也知道宇文寂生前规矩大,死后,声咽也守他的规矩。不带女眷,不带随从,独自上山,拜祭过把小时,得把安福经从头默念到尾……   关漫笑笑,六哥肯定关机。直接打给他的行助陈焕吧,   却,   一接通,   陈焕一看是关漫,脱嘴说,“去祈年宫?六帅不说明日一早去么,”   关漫当时心就一紧!   陈焕也机灵,立即追问,“七帅,您有事找他么,也许六帅单独先上山了,我立即联系他!……”   “嗯。不用了。”关漫口气稳淡,   不过,还是很顿了下,   “再有人找他,说他独自焚香不便打搅。还有,我这会儿找他也就快零点了。送个祝福他,没别的,不用特别说,免得打搅他的忌愿。”   “好。”   挂了电话,   关漫垂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立在庭院,久久没有动…… ☆、4.108   “命门之下,可以坐化,泉水淙淙,可以开花   命门之上,魑魅魍魉,惟汝断肠,惟汝不永伤”   听着老舅爷悠久的调门,盘坐在草垛子上的冬灰真仿若入化,迎着昂昂白雪,神情袅袅。必齐之姜……   忽然,搁在膝盖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冬灰睨一眼……眼睛就朦胧起来,   只隔三秒,   冬灰像忽而注入蓬勃生命力的小老虎一下翻身爬起来,   鼻子酸的没办法,   他说不来了的呢,   他说今夜事多,来不了了的呢,   冬灰又走入席间俯身捞了好大块手把肉,边扭头小声跟方程说,“我老家来亲戚看我了,我给他端一碗去啊。”   方程扶着她的手腕,“请这儿来坐会儿呀,”   冬灰轻轻摇摇头,“他也是路过,一会儿就走。”   冬灰捧着一小钵,命门一般奔向停在坡上的车,   “声咽……”小钵搁车座上,冬灰带哭腔就撞入了他的怀里。声咽都来不及看她这身打扮,小姑娘已经凄娇非常堵住了他的唇,   如何的绵恋悠长,唇里全是如泣如诉,   声咽渐渐放松下来。也越来越专心,跟着她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真正衷肠一吻,   叫声咽仿若落入美梦深处,周身不再是茫茫白雪,而是碎花满地,嫩香萦魂,   小冬灰展现了她巨大的柔情,包裹着他,叫他一时真能放下一切,堪守这专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细软……   声咽拂开她颊边碎发,   今天小冬灰真漂亮,   里面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   梳着两只麻花小辫儿,   此时赖他怀里,撅着被他吻红的小嘴巴,诉说着她以为他不来有多么多么难过……日后,她这花骨朵儿里躺着的模样萦绕在声咽梦里深处多少多少年,忘不了,忘不了,那时候,冬灰恋着他,真心恋着他……   “这里过年是热闹,看把你喜庆儿的。”声咽揪了揪她的小脸蛋儿,就算一上来凄哀的不得了。好像谁都不要她,把她一人落这儿,但是看这鲜艳的装束,看这红扑扑的小嫩靥,谁又能说她不是养在蜜罐子里呢。过年。于不少人而言如今真成一种负担了,可对她来说,绝对还是最纯真本质的快乐。   冬灰挨着他的脸,还是哀怨不得了地直摇头,“不好,”   “哪儿不好,”声咽微直起身仰头抱着她摇摇,低笑咬她的下巴,“想见的人来了,想吃的肉吃了。想逞的小兽钰逞了……”真是些许逗她的意思呢。冬灰也可爱,像个洋娃娃跟着他晃晃,眼神还是娇气,抬手更抱紧他的脖子,“今天不走。陪我守岁好不好,”   声咽移上她的唇细细地吻,“真的有事,我得去趟祈年宫,”   声咽从席间出来,着实是一路去祈年宫的车程,   可是,脑子里就是挥之不去冬灰电话里那句低低的“声咽,我想你……”   终还是一打方向盘来了这儿,   事实。见到她心情确实好上许多,一切烦心的、疲累的、沉重的,都能暂时抛之脑后……声咽留恋地摩挲着她的唇锋,拇指也一遍又一遍拨开她眉间的愁,那里面真是叫人入迷的醇嫩之艳,冬灰哦,你真是叫人堕落的命毒……   命毒不依地又超级倔强地把他才拨开的轻愁聚拢,声咽真是没有办法,他安心走得了么?这会儿手都松不得,好像一松,冬灰就会落泪,他舍得她穿的如此艳艳还泪如雨下么……   声咽知道自己堕落得一再突破底线了,   他垂下头,额头抵在她的肩头,   “好好好,我带你去,看看到底你狠,还是土里的祖宗狠。”   你看命毒就是命毒,冬灰眼眸里含着雾气终是又笑起来,低头轻轻吻他的后颈脖,“土里的祖宗是谁呀,”   “宇文寂,”   “啊!我知道!”小妖孽一下画风突变,直起身,惊奇不得了。差点把脑袋都擂到车顶上,   声咽把她抱肩头上趴着,轻轻摸她的脑袋,怕她真撞着了,“知道就知道,跳个什么,我家老祖宗还爬出来踢你屁鼓了不成。”   冬灰像个小星星趴他肩头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他,京系混账王呗,超能闹。听说他挖开过宋理宗的坟,当时一股白烟升腾,散开再看老赵也是栩栩如生,旁人说老赵死的时候泡过水银,所以不烂。宇文寂觉得好玩儿,把老赵的腿捆上,倒挂在树上吐水银看多久能吐完,结果,三天三夜才吐干净呢……”她嘚啵嘚啵说得绘声绘色,好像她就在现场一样,   声咽拍了下她的屁鼓,“你怎么不说他超能打呢,他那么多能打能扛的事儿你不记着,独这些胡闹的事儿倒跟你身临其境一样,记这清楚。”   冬灰咬他脖子,“你祖宗这么能闹,你怎么一点也没遗下来些呢,声咽,我总觉着你过得太重了,轻轻松松入世不好么。”   声咽此时着实放松,懒洋洋,睨着她,“像你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   冬灰这时候直起了身子。   小姑娘扭头看着车窗外这白茫大地,声咽仰头望着她,忽觉她怎能如此气魄,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啊,难道她浸泡在享乐荣华中已有千年了么……   冬灰凝神望着窗外。   “有酒有醉如何不好,心利单一,只会摧眉折腰。不如洋洋洒洒一生,各般滋味尝尽,才不枉走这一世红尘。”   这一幕的冬灰注定永存声咽心骨深处。   鲜艳的衣领上,是冬灰静好的下颚,   唇红齿白,少年如玉,   心性多变,疾风骤雨,   哀,她是万世遗孤,   娇,她是花中嫩蕊。   倔,她是命门主宰,   声咽知道,这孩子不可多得,   但是,   如她所说,   他背负的东西太重太重了,   幼年时,心上即累积枷锁,   病重的母亲,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溯家族四百年的荣光,   母亲说,   百二山河,宇文皇极,   声咽,   你亦是萧氏嫡脉,   你身上,汇聚着两座王朝的精血骨气,如何不该有所担当,有所作为……   萧雁落被立为少首那年,母逝。 ☆、4.109   关漫在阶下等小步出来一同出宫。   小步走出来,“七哥,元首让我陪他一起去祈年宫看看。”   关漫心一收紧!   面上倒如常,   微笑起来,“去吧。”抬手拍了拍小步的胳膊,“对了,现在已然年初一了,刚儿看你憋得难受,给她打个电话,说个吉祥话儿吧。”   小步精神来了些。“已经转钟了,冬灰会不会睡了……”说是这么说,手机已经拿出来,   拨通,   接了,“喂,”你看小步高兴的,   关漫这时候心才放下来点,生怕她不接电话,   她和六哥在一起,这时刻,如果是他打去电话,不合适,唯有小步拨过去,六哥才不会见疑……   可是,关漫的心还不能全放下,   他得引着小步告知他接下来的行程,这样,也是间接告诉六哥元首要往祈年宫去了……   关漫始终微笑着,轻声。“问问她那儿热闹不,”   小步笑说,“冬灰,那儿好玩儿不,不是说那地方没禁鞭么。这时候应该鞭鸣炮响的呀,”   听了这话儿,关漫心又是一揪!   莫非,六哥连祈年宫都带冬灰去了……关漫是惊心的,祈年宫,莫说女眷,连他们这样最亲的兄弟,六哥都极少带他们同往,就算一路跟去了,他们也都自觉,守在山脚下……是的,实事求是想,关漫一直觉着六哥愿意亲近冬灰,除了冬灰本身,一些外在因素一定也左右着六哥的决策。六哥太沉静了,尽管他对六嫂呵护有加,可关漫始终觉得,六哥在这方面的情感非常凉薄,因为,更重的郁结已然占据了他的大半人生……想想那日在小巷深处见到的六哥情态,再看看今日他或许真带着冬灰去了祈年宫……关漫内心深处真不知是喜是悲,一个是六哥,一个是冬灰,这绝不同于他旁观着冬灰与雁落那样,感情的天平只偏向着冬灰。两个人。他盼着他们都好,却又不知这样的“好”是否是“真好”……   眼下,关漫是来不及想细这些的,如果连冬灰都在祈年宫,关漫更着急了。势必。元首一到,冬灰就得落单,那山上天寒地冻的……这样的大日子……关漫知道冬灰依旧小孩儿性,她爱过年,年初一的一开头,就叫她一人“因为躲藏”而身寒心寒……   关漫走下了一节楼梯,回头冲小步,其实细看,他的笑意是有些僵硬的,“好了。赶紧说个吉利话儿吧,元首还等着你呢。”提醒说,   小步那边笑着全是乐意,“好了,我一会儿还得陪元首去祈年宫。你玩得空儿了,再跟我说说那边的趣事啊,冬灰,过年好,这年里祝你身体康健,心想事成啊……”   已经侧过身去的关漫这才舒出一口气,   小步这边要不随嘴带出接下来的行程,关漫这会儿就算戳破了一切,也得立即给冬灰再去一个电话……   关漫脚步没停,其实已经有些不顾一切了。   开车疾驰向照荡山去,   不能这时候叫冬灰落了单,伤了心,要不再多的吉利话又有什么用,关漫这时候不信迷信的也信上了,如此凄殇的一年开局,冬灰哪儿来一年的好运好心情呀……   照荡山,   皑皑白雪早已将这座巍巍帝山银装素裹,   小冬灰真的博学也懂事,   她既然知晓宇文寂,就知道他的一些忌讳,不会真坏了他的规矩,   她并没有随声咽上山,而是坐在山脚下声咽的车里懂事地守着,   即便如此,冬灰也是心暖的,   他陪她,她陪他,都是一样的,   零时,他们在一起,   一点,他们一同在路上,   哪怕像现下,他们一上一下。   却依旧是你陪伴着我,我陪伴着你,   冬灰已经很知足了。   这种和暖的心绪,并未因为小步的电话无意透露出的一个“小变故”而受多大影响,   冬灰给声咽发了一个短信,“狼来了,兔先溜,过年好哈。”看起来心情还是蛮调皮的。刚才和声咽约好了,他上山去是不开手机的,专心祭祷。冬灰也相信当他看到这条短信时。元首只怕已经到了,到那时,他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冬灰下了车,   掀起大衣领把自己包裹地超级严实,一路从坡上走下来。   路上,她还是十分警觉的,   倒不是防坏人,   防着跟元首上山的车队来个“正面遭遇”,   所以她挺注意前方,   倒不担心接下来上哪儿安置,   冬灰想好了,今儿是不愁深更半夜打不着的的,多得是人守岁熬夜,   一想此,因为心境刚被声咽暖热乎了,这会儿贪玩的心又出来了,不如打个的直接回自己车里,换身衣裳去酒吧疯疯,这个点正是热闹的时候……   冬灰缩着脖子一路小跑,还哼上曲儿了,   这时候,远远听见有车上来的声音,她往道旁一躲,心里还在唱着戏文。我是那上天入地神兵勇将,你安得捉得了俺……   冬灰猫着腰眯眼细看外头,   黑色越野从她跟前过去,   车开得好慢,大灯远光灯也开着。像在找什么……   冬灰好玩儿地撑着脑袋又细瞧了瞧,   这一看清,顿时喜悦,   是关漫!!   可她还是不敢轻易冲出去,万一车里还有其他人呢……   冬灰靠树干上给关漫打了电话。   你知道此时正焦急找她的关漫一看是她来电该多激动,赶紧接起,这冷儿的天儿,关漫为不错过她,车窗大开,冷风直灌,就一心一意聚精凝神寻着她……   “冬灰,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你后面呢。”冬灰的笑语如天籁,   关漫猛地刹车,想都不想。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刻,关漫是傻傻地站在那儿,   路中间,   纷纷扬扬的白雪里,   冬灰两手拢在大衣袖口里微歪头冲着他笑,   她梳着可爱的小麻花辫儿,   眼眸亮晶晶,   比那天上最亮的星还美丽,   关漫有些鼻酸,   惟愿,   你永远站在那儿,   我上天入地,山穷水尽,都能找到你,   冬灰,   无论在哪里,   一定让我找到你…… ☆、4.110   孟冬灰心情一好就是几熨烫人心的好娃娃哟。   她无比静好地靠坐在关漫的后车座,带着几分悠然,甚至几分梦幻,一会儿瞧瞧车外的雪花儿,一会儿活泼地跟关漫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歪着头倾身问前面驾驶位的关漫,你知道这绝不是质问,甚至,她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纯粹好玩儿,因为,就在关漫张嘴要实话实说时,她又一摆手,然后手自然而然撑着了下巴,眼睛里都是笑意。“关漫,我觉得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是的,前面那一问就是“起兴”,后头这句感慨才是她想表达的。关漫,真的很好。   嘴巴不停。又问,“关漫,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   前头开车的关漫笑着,“想着去哪儿嗨,才不负这么好的心情。”   冬灰咬嘴巴了。他真是太机灵了。   “可我现在不想去太热闹的地方了,”冬灰直起身往后靠,头舒服地枕在椅靠上,望着车外的霓虹,“今天以为很寂寞。其实一点不寂寞。今年以为过得很艰苦,其实,回头想想,挺有趣。我就惟愿自己来年也有此刻这样的好心态,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有好的时候……”   关漫听着,心里是何等的暖意。   这一年,他认得了冬灰,   这一年,他见过她哭,见过她笑,见过她的孤寂,见过她的快乐。末了,这么个可说历经人生起落,经历过离别,经历过艰苦,经历过挫折的孩子,在新的一年的开端,依旧昂着她的头,充满希望地认可过去,期许未来……孟冬灰终究是坚韧的,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孩子才是最吸引人为她抛洒一切……   关漫稳稳开着车,舒了口气,   “既然不想去太闹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地儿如何,这么好的心态,该有个印证。”   冬灰扭头朝他甜甜一笑,“好。”   事实,   萧关漫既然要送冬灰“大礼”,必定小气不得。必定要有“倾力而出”的气魄,否则,对不起冬灰此一刻如此看好的“良辰美景”,辜负了冬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情怀……   车开到了春明大道地标建筑太极塔跟前,   太极塔曾创造多个世界第一。   12年前,在魔帝楼还没建成前,它是世界第一高楼。   世界最高速度的电梯:从5楼直达89楼的室内观景台只需37秒,电梯攀升的速度为每分钟1010米,是世界最快的电梯,其长度也是世界第一。   世界第一座防震阻尼器外露於整体设计的大楼,重达660吨,在85、86、与88楼用餐可以看到这个带有装饰且外型像大圆球的阻尼器,其直径5.5米,也是世界第一。   这个摩天巨物一度是国人多么傲然的象征。常年承办外墙灯光秀及烟火表演。   抵达时,正好是凌晨三点,   说是守岁,因着雪下得太大,这个点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关漫从驾驶位扭头,“下去看?”眼中也是一派欣喜,   来到这里,   冬灰已有预感,会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   却,   还是不及,亲眼所见……   雪花里,   冬灰两手垂立,仰头望着这宏伟巨无霸。   灯亮了,   一层层开启,   好似前奏,不由自主就叫你的心揪了起来!   “砰!”礼花绽放,   整个太极塔被点亮了!   一个硕大的“梦”字,七彩缤纷地映照在整座楼体,   湛蓝纯净的天空,风雨后的彩虹,窗外一片清晰的嫩绿,飞机在天空中滑过的痕迹。冰雪辽阔地带,澄清的湖水,远处的冰峰,近处的小花儿……一切美好,聚集成这个“梦”,美轮美奂!   接着,   是“冬”。   没有一丝“冬”的字迹体现,却处处是“冬”的意向美态,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寒梅傲然怒放,朵朵五彩缤纷的小花,白的像雪,红的似火,黄的赛金,粉的如霞……   “冬”意盎然,“冬”意永生!   最后,   纷纷落下的金灰,   早已分不清是灯光里的效果。还是真的四渐下金色的烟火,   雪的白,与金灰纱雾交相辉映,   拉下了浪漫仙贵的帷幕……   冬灰抬手抹了抹泪,   真心实意感受到的,是关漫的心意,   小冬灰手背捂着嘴巴回头看他,“花了不少钱吧,”   关漫也是两手垂立着,仰头望着这楼。   笑笑摇头,“这些都是明天他们年初一十点贺年本身要播放的素材,不过重新组合了一下。”关漫看着她,“是你名字取得好,一变化全用上了。冬灰,上次你送我表,也说了,不谈钱,只说力所能及的心意所及。这是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开心就好。”还是那么淡淡暖暖的,关漫啊,你的心里究竟已经装下了多少冬灰呀……   冬灰转过头来,   没再看他,   独自咬着手背,肆意地流着泪,   冬灰想,她是幸运的,   第一个没有舅舅的年里,能得如此多的厚爱……   当然,至此,你也叫她心上如何不更亲近关漫,   真不在于贵重,   实实在在,是因为陪伴呀,   她最悲伤的时候,关漫跟在她身后一路前行,   她最无助的时候,关漫轻轻敲着车窗,   在这她一人游走的大年后半夜,关漫给了她这样一个一辈子都会难忘的“梦(孟)冬灰”……   是的。   冬灰缺爱么,   从不缺,   缺少的,   是不离不弃的陪伴,   是耐心细致的陪伴。   关漫做到了。   ……   关漫之后还是把她送回了峤县,   冬灰在方程家过了年初一,初二,   初三,章程礼来接。把她接回了宫里。   孟冬灰再次暂时“易名”,事实,只是换了个姓儿,以章程礼远房侄女儿“章十儿”的身份十分低调地“入驻”了警卫营。   平常,均跟在章程礼身边。   明面上的身份安排妥了,私下具体吃住的问题就很好解决了,肯定还是跟在元首身边。这么看来,元首确实是有安排的,不可能真放心她一人在外过年,毕竟小丫头一个。   基本上这样的安排,冬灰还是能接受的,   孟冬灰知好歹,谁真正为她着想,她分得清楚,   这一国之主啊,除了弄走她的舅舅,其余,基本上,完美。 ☆、4.111   这是他们一天的开始。   早早儿的,   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孟冬灰和他慢跑在安静的岁羽小池旁,   他会和自己聊阮籍,聊嵇康。   冬灰只会自己盲说喜好魏晋风流,   他会具体告诉她这些人的人格魅力在哪里。   冬灰对他说起的阮籍的一个小故事特别感动:   一位兵家女孩,极有才华又非常美丽,不幸还没有出嫁就死了。阮籍根本不认识这家的任何人,也不认识这个女孩,听到消息后却莽撞赶去吊唁,在灵堂里大哭一场,把满心的哀悼倾诉完了才离开。   阮籍不会装假,毫无表演意识,他那天的滂沱泪雨全是真诚的。这眼泪,不是为亲情而洒。不是为冤案而流,只是献给一具美好而又速逝的生命。荒唐在于此,高贵也在于此。冬灰深感,有了阮籍那一天的哭声,数千年来其他许多死去活来的哭声就显得太具体、太实在。也太自私了。终于有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像模像样地哭过了,没有其他任何理由,只为美丽,只为青春,只为生命。哭得抽象又哭得淋漓尽致……   还有嵇康,   他是这么说的,   “嵇康,堪称文化史上第一等的可爱人物。他虽与阮籍并称于世,而且又比阮籍年少,但就整体人格论之,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要比阮籍高出许多,尽管他一生一直钦佩着阮籍。我也曾多次想过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想来想去终于明白:对于自己反对什么追求什么,嵇康比阮籍更明确、更透彻。因此他的生命质感也就更清晰、更明媚了……”   接着,   他如同对挚友的,提起了对嵇康的了如指掌,细致入微,敬服仰羡……   他在提嵇康,   殊不知,   这正是他最散发帝王之美的一刻,   既有居于权峰的理性,   又有归于尘土的感性,   博学,真挚,   不看低她是个孩子,   不拘束他的先王先辈秉持的礼教,   冬灰心忖,也许他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帝王的随心所欲叫他能最大化的领略各路之美,杂学则多情多思,但是,同时他又拥有一颗沉重的心,不得不压制着自律着甚至威吓住就必有取舍……也许是在年里,也许,他确实把自己当可以放心骄纵的小朋友,照顾她的同时,自己也适时得到了少有的放松,释放了一些真实的自我……   是的。近期和冬灰一处的元首着实好脾气,   总有一语不合的时候,冬灰对他大小声……你知道这孩子如果放纵了性子,犟得很,特别是面对比她强大好几倍的人。那个据理力争的劲头!……当然,冬灰从来不会莽吵、无理取闹闹脾气,她跟你吵架,头头是道,   如,这是到了午后,   他们会一起看戏,   元首可没他儿子们那么会动用奢侈来享受,   看得老胶片投影。   看完,   冬灰学了段《长生殿》中勇敢的艺术家雷海青当面痛斥安禄山的唱词:   “稗只恨泼腥膻莽将龙座弇。癞蛤蟆妄想天鹅啖,生克擦直逼的个官家下殿走天南。你道恁胡行堪不堪?纵将他寝皮食肉也恨难劖。谁想那一班儿没掂三,歹心肠,贼狗男,平日价张着口将忠孝谈。到临危翻着脸把富贵贪。早一齐儿摇尾受新衔,把一个君亲仇敌当作恩人感。咱,只问你蒙面可羞惭?”   唱的激愤异然,   她也不知道安什么心,还指着元首唱!   可人大人大事,会把她的小幼稚放进心里,   元首抬头指出了这孩子情感腔调的不妥,   冬灰不依了,她觉得自己唱的超好,跟他那个争啊。瞧那伶牙俐齿,把《长生殿》的梗概背景先扒个溜儿,再做阅读理解一般细数情感渐进,最后褒奖自己,我唱的如何符合史实。如何钻人内心……那小嘴巴,简直能说会道到天上去了!   元首着实宠爱地看着她……是的,这样鬼机灵的孩子,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元首想着的是,蒋仲敏没有把这个孩子天性养废。道德感偏远了些,不得不承认,天生的灵慧没有抹杀……   元首舒适地靠向椅背,   “这段,其实是李龟年的借笔抒情。李龟年。当日繁华的参与者,后来世态的目睹者,这里成了一个历史的评判者、记述者。他本人的形象,就凝聚着一代兴亡,‘一从鼙鼓起渔阳。宫禁俄看蔓草荒。留得白头遗老在,谱将残恨说兴亡。’他从一个接近皇、妃的内苑伶工,沦落为一个近乎行乞的卖唱艺人,因此,他对历史的述说和评判是带有深切感情的。哪里如你这般。唯有愤恨,唯有憎恶,他的苍然浩叹你唱到哪里去了,他的悲屈流长你唱到哪里去了……”   冬灰被他愉悦地淡稳几句扎扎实实又打回原形,   自己评判深摸了那么多。结果独独忽略了作为笔者的心态与情绪……不得不低头。   所以说,如此这段日头的近身深处,   孟冬灰是充分领略了帝王之美,   那种美态实际和舅舅同理,   他们都是各方面强大的人。   道行何止在冬灰之上的之上千倍,   他们寥寥几语,就能把孟冬灰手心里捧着又放回低处,抚摸她的头:还要好好学啊……   冬灰当然对这类人是着迷的,   因为她够不着……   刚才说到午后了吧。   下午,他们就分开了,   元首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冬灰有消磨不完的时光,   可她是坐不住的,   她会穿着警卫员小战士的军装,大冷天,包裹得也分不出男女的,在宫里四处溜达儿,反正她有牌有证儿,谎话又最是会张嘴就来,行到哪里绝不漏丝毫破绽。   好吧,元首也想不到呀,   她来这宫里才将息几日啊,   英雄事迹就诞生了!   真没有一点讽刺之意。   孟冬灰真的做了一件“舍己救人”的正能量事情,只不过,要把人心疼死咯……   就是发生在某个下午,   她照样四处逛逛,   行至茉湖北石坊附近,   看见一个阿姨抱着一摞可能刚烘干好的桌布在岸边走,   忽然不知咋的,脚下一打滑,桌布上头几张落入湖畔,   阿姨肯定得去捞啊,   其实这天寒地冻,以为茉湖早已冰封,阿姨壮着胆小心翼翼蹲下去够……   孟冬灰已经着急向她跑过去!因为她知道这个举动是极其危险的,茉湖是封冻了,但是石坊上有暖阁。下方一定有暖气而出,别看湖畔看似冰封,实际,一定极容易散冰……冬灰着急,可又不敢大喊,那里本滑,怕惊着阿姨反倒让她落湖……   可,   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阿姨还是因着够力不均,一下栽入湖里,果然不出冬灰所料。散冰了……   冬灰想都不想跳了进去! ☆、4.112   这天下午元首正把老五老七召进宫里说会儿话,毕竟在京的没成家的,就这两个了,年节里自是得更关怀些。   聊了会儿年节里的体己话,爷三儿走到书桌旁赏了会儿画。   这是一幅“岁朝清供”,落款却是和本字,显然是东洋人的手艺。   “岁朝清供”是天朝画家爱画的画题。明清以后画这个题目的尤其多。任伯年就画过不少幅。画里画的、实际生活里供的,无非是这几样:天竹果、腊梅花、水仙。有时为了填补空白,画里加两个香橼。“橼”谐音圆,取其吉利。水仙、腊梅、天竹,是取其颜色鲜丽。隆冬风厉,百卉凋残,晴窗坐对,眼目增明,是岁朝乐事。   “我记得东明宫原来有腊梅四株。主干粗如汤碗,近春节时,繁花满树,甚是好看。”元首笑说,又瞧着萧碎。“你小时候就调皮,这几棵腊梅磬口檀心,本来是名贵的,可咱们京里重白心而轻檀心,称白心者为‘冰心’。谁还没开始给檀心的取名儿呢,你先嚷起来……”   “狗心。”关漫接了嘴,“我还记得五哥那时候天天上树给咱们摘狗心腊梅呢。”   萧碎也是笑,“现在想想,那狗心的也漂亮,枝子好看,蕾多,就是太脆,一折就断。”   元首微笑着低下头,一手垂着。一手食指在画纸上点一下,又点了一下,“这正月里,你们给你们三哥拜了年没有,”   忽然这么一问,着实令人心下一提:怎么问起这?   萧碎微笑,“自是打电话去问候过。”   关漫并未张口,只顺着“嗯”了一声。拜了,亦或未拜?或者,只是应下元首这句“提醒”……当然,也未必就是“提醒”。年节里,除了元首,再一个就是少首,是不能忘了向他请安问好的。过去每个年节,他们着实是忘不得要给萧雁落问安。可今年,他已然不是少首了呀……元首这么一问,着实很难教人摸清用意,到底是“提醒”还是“介怀”……这位“兵谏”的前少首,并非被褫夺后就势力全无,他在西海的一举一动照样牵扯朝心,而且,萧雁落着实在年前再次大放异彩了一次,事实,他的动向确实左右了“与和本博弈”的走向!……元首亲手养大了他,教会了他。又历练了这么多年,尔今,又褫夺了他,到底萧雁落是羊是狼,到底元首对他态度又如何……现下。还真没有人看得懂了……   帝王心,不可猜,   但是,各人心里该有本账,   此时,碎子和关漫心中肯定都还是沉了口气,思忖,回去得把这段小插曲跟(四哥)(六哥)说说……   正是稍显沉默的时候,元首又把话题牵到了画儿上,   “咱们京里人家过春节。供腊梅的多,天竹的少,因不易得……”   正说着,   望见章程礼站在了门口,   神情倒是没什么。只是他这不进来……显然有事要单独向元首汇报。   萧碎和关漫识体守矩出来了,   来时,等候元首召见时,碎子和关漫已经在廊下聊了会儿的,   再说,私下里,这弟兄两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没再多可说的了,所以走出来时并未相携,只简单道别。碎子先行离开了。   关漫走慢些,他知道冬灰在宫里,虽然知道碰上的几率很小,可是,好容易这进来一次……于是。关漫立在车前,并未立即上车,   也就这稍停留的片刻,他回头看看……真叫他看到了挺不得安宁的一幕,   他和五哥前脚才一出来。   警卫团的赵福生也匆匆走进了内廷去,   是出什么事儿了?   关漫才稍蹙起眉头猜测,这时候,人其实是边拉开了后车门上车了的,   可才一坐下。   竟然见章程礼是小跑了出来!   关漫的司机老袁是多年跟随他的,熟知宫里的规矩,忧心轻说,“七帅,咱们真得走了。这地方不能久停……”   没办法,关漫只有点头,“走吧。”   可,甚至是转过了身去看后车窗,   更是叫关漫心定不下来了!   元首都出来了。   距离越来越远,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是从脚步的匆匆可知,一定是焦急地往某个地方赶去……   从前,宫里就算出火烧屁鼓的大事。关漫一定没这会儿这么心慌,再大的事,关漫永远是冷眼旁观,他只负责将事儿打听出来,告诉六哥。事儿好事儿坏,事儿大事儿小,关漫都能冷静地以最有利于他们这一方的判断给六哥参考,至于决策,最后还在六哥……   可现下。如何“冷眼”得了,冬灰在宫里呀!不关她事则好,这要哪怕叫她沾了一丁点火星子呢……关漫可“旁观”不了!   关漫还是稳住了心绪,尽管眉头蹙得有够紧,他边嘱咐老袁把车速放慢些,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这会儿出什么幺蛾子了,怎么好像乱糟糟……”关漫依旧口气淡懒,好似漫不经心,   这宫里,人员的复杂可想而知,谁是谁的眼,谁是谁的线……   关漫没有说话了,听着手机。看上去并未大的惊慌,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已经轻坐直,背上好像就那么兀得渗出虚汗了……   对方说,“还没弄十分清楚,好像是茉湖那边掉进去两个人,听走过来的人说,是一个先掉下去,另一个去救,费劲儿救上来了,结果被救的这个太沉了,救她的力气用尽,是脚抽筋还是怎么的,没爬上来又沉下去了……”   “你继续瞧瞧这事儿。有信息给我立即打来。”   挂了电话,   关漫头脑发麻,不知怎的,他就觉着这事儿脱不离冬灰……救上来的这个太沉……这个肯定不是冬灰!那,就是救人的这个……是冬灰,肯定是她,冬灰遇着这样的事一定义不容辞!还有,光掉下去人,不至于这样惊动到元首,连章程礼都跑起来了!……关漫简直坐不住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乱不得,甚至,这车,他都停不得!除了宫里的规矩,更不能忘了这宫里的无所不在的各类眼线……   关漫紧紧握着手机身体前倾,手肘搁在双膝上,目视前方,目光如炬,   轻轻张了口,对老袁说,“去考工坊。” ☆、4.113   冰潭里捞起来的人儿,脸色冰白,好似已没了人气……这一眼看了,元首心里都是一麻,有那么一瞬空白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一大些救援的人,元首是不好近身的,可是名义上这是章程礼的远房侄女儿,他表现出慌急就无可厚非。   章程礼从下水把她捞起来的警卫元手里将她接过来,神色是惊惶的,看了眼元首,元首手抬了下,细看。真的轻得没重量,“把宗白华叫来……”旁人眼里,这是元首对章程礼最大的宠信了,这是他侄女儿落水,甚至动用了元首首席御医宗白华老先生……   暖阁里,就没顾忌了,   甚至只是一进到暖阁内廊,元首就从章程礼手里把她抱了过来,“冬灰,冬灰,”一路低头喊她,冬灰的长发轻轻摆动,水滴一程……   阁子里的地暖火笼全烧起来了,   阿姨赶紧跟她擦身给她裹了件棉睡袍就一层一层用被褥裹住,   元首在榻子边坐下,倾身一手捂着她的脸,小姑娘一点血色没有,浅浅的呼吸,另一手捋开她颊边的湿碎发,“冬灰,坚持住,慢慢就暖和了,好娃娃,人你救上来了……”又抬起手,阿姨赶紧把温软的毛巾递他手上,元首细致地擦她额边的水珠,不停和她小声说着话儿,   宗白华赶来,   他也见过冬灰,上次这孩子脑袋撞破,送进宫来也是他重新包扎,开的药。   “快看看。”元首显得焦急,让开了座儿,宗白华在暖榻边蹲下来……不是没床给她睡,是冬灰自第一次入宫睡在这榻上了,就哪儿也不肯挪地儿了,这明黄金龙铺陈的暖榻本该是帝王下棋、舒阅之处,如今把小几全撤了,地儿大,她在上头怎么滚怎么扳都行。   跟宗白华来的两位助手都没停歇,   一人蹲跪一旁,展开针袋,师傅要哪种针,都能立即递出,   一人已经按师傅一串吩咐出去煎药,当然外头就有不少人帮忙了,煎炉早已架好……   宗白华一针下去,冬灰已经眉心一紧蹙!   针慢慢揉,冬灰眉心一直蹙着。宗白华回首仰望俯下身关切在看的元首,“不要紧,这孩子身子底子好,只不过水温太低,肯定有寒气浸了身,一会儿估计会有些发热,我现在一直镇着她的脉口,呆会儿喝几副冲寒的猛药下去,不会有大碍。”   元首蹙眉,“药性太凶了……她到底是个小姑娘,”   宗白华微笑摇摇头,“您放心。上次我详细切过她的脉,这孩子身体素质如何,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正说着呢,小姑娘好像醒了,   头轻轻摆,眉心更似打了结的紧。   宗白华收了针起了身,元首再次俯下身去,“冬灰,冬灰,”   小姑娘好像在哭,嘴里呜呜着啥……元首唯有又捧着她的脸,这一挨上,不得了,她眼睛闭着的,却眼角直渗泪,终于也听清楚嘴里念念啥了,“舅舅。舅舅……”   她这才是真掏心肺地让人疼啊,   元首不住拇指抹着她的泪,小声安慰,“好了,乖姑娘,没叫你舅舅失望。真勇敢……”   冬灰确实开始发热了,   脸上红润起来,但是火烧迅速那种,额头烫起来,   人肯定是不清醒的,迷糊得很。不停喊舅舅,手也伸出来乱抓,元首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她又揽住了脖子,这下好,再不愿松手,哭出声来,“舅舅,舅舅!”   元首只得把她抱起来,旁人又七手八脚给她把被褥也拉起来,元首抱着她坐在榻边,被褥包着她。把他也包进去一部分……   药来了,   这就是艰难的开始,   她死也不愿意松手啊,   元首轻拍她的背,“冬灰,喝药好不好。喝了药才能好啊……”   就是不听,   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跑了一样,“舅舅……呜呜”哭得伤心,   元首没办法,只有应了一声“嗯”,又抬手轻轻摸她的头。“先喝药,乖,”   冬灰这才渐渐松了些劲儿,滑下来,   宗白华亲手喂了药,   小冬灰始终闭着眼。糊里糊涂的,喝几口药,乖顺一会儿,又开始哭,要搂紧他,元首只有抱着拍拍,又低声安慰几句,甚至晃晃,又松了劲儿,再喂几口……哎,莫说这药的苦了,就是看她这么泪渍斑斑。闭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庞红润得吓人……这是说实话,两个这段时间照顾她的阿姨都心酸……   冬灰还在持续高烧,   宗白华一直没离开暖阁,   她睡着了,人都从内室退出来了,可是元首走不开,   冬灰要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你稍拿住她的手腕说放放,她就醒了就哭……   下午一直到晚上,又要经过漫长的夜,老这么抱坐着怎么成。   元首只有抱着她躺下来,   一躺下来,   冬灰就习惯性抬腿框住了他的腰,另一只还铆劲儿往他腿中间挤,要被夹着……   元首一开始真还以为她是小孩儿性子,被人抱着睡是这么个习惯,   却,   越来越不对劲儿,   冬灰搂着他的一手摸上他的发尾,一手,顺着颈脖钻进了后衣领,人也开始轻轻扭动……元首轻蹙着眉。想稍分开些看看她的脸,看见了,冬灰依旧那么闭着眼,脸庞滚烫,却,除了烧糊涂的,好像,又多了些难耐……她咬着唇,非要凑到他的颈脖边,元首是冷静的,他轻轻拍她的背,“冬灰。听话,睡。”哪晓得,这孩子一张口就含住了他的脖子,呜呜地,“舅舅,要……”   你知道。这时候元首的心绪!……蒋仲敏啊蒋仲敏!!   元首到底是过来人,这一晚,他肯定不得任着冬灰闹,但是,小姑娘毕竟难受成这样,她又不是说有清醒的意识,完全心随所钰……介于出格与未出格间吧,元首任她亲任她磨,但是底线坚守了。冬灰拉着他的手放到那里,元首一手环着她,真是不得已拨了会儿……冬灰一阵震颤,哭着覆上他的唇。这时候元首不放任了,既然放手也是哭,现下这个状态也是哭,不如叫她哭够,   彻底松开她,翻身起来。   坐在榻子边,扭头看她,   小冬灰蜷缩一团,长发铺满床,身子隐隐地颤,   元首衬衣领开着,轻蹙眉一直看着她,   到底还是心疼的,   抬手捋开她一些发,露出滟红的脸颊,   发觉,   冬灰的眼眸迷迷地开合了点,   元首俯身下去,微歪头看她,“醒了么,”   冬灰,轻轻点点头,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抱,好冷。”   元首重新躺了下去抱住了她,这会儿,真正如抱个孩子了,冬灰也乖,缩在他怀里,慢慢,慢慢,又睡过去了。这回,睡得熟。 ☆、4.114   宫里启锁是七点。八点,关漫提着一幅卷轴进宫了。   卷轴里装着石涛的《清音山水图》,虽非真品,却也是百年里石家后人摹得最好的一品卷。   关漫本人并不好石涛的范儿,觉得他的“嘴皮子”比画作还更有嚼头些,特别记着他说“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纵有时触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挺有个性。就是强调在临摹古人的时候要多想想自己心中块垒,也要有“自我”,不拘泥于名家影响……   但是,元首欣赏石涛的画儿。于是小时,九子初学临摹,都是石涛的启蒙。   既然昨儿元首召他和五哥进宫提到了赏画儿,那今儿,他再提一轴儿来“请教君父”顺理成章,并无突兀……   关漫走在这静旷的宫墙下,心,是煎熬的,   他明知冬灰出事了,   却不能立即做出反应,   这道深高的宫墙,树立着规矩,树立着各路不明的眼与深心,关漫只能熬着焦急,按着“它的步骤”来,   脚步还不能太急,   面容更不能露半分端倪,   一层层将他的“求见”递进去……关漫知道,他现下做的,全是给外人看的。他的父亲,元首,不会心中没有数,他一早儿就“提轴来见”真是会为画儿吗!   生在帝王家,关漫也明白,不能怪他的父亲生性多疑,   很有可能,   他这一早儿就杵这儿,他的父亲会从另一个角度解读:知道你们一个个在这宫里藏着不少眼,今儿,算不遮掩了啊……   但是,关漫真顾不上这些了,   他已经“也很守规矩”地“按部就班”来“达成所愿”,父亲就算再疑他,关漫别无所求,我就想知道冬灰是否平安!!   当里面传出话儿叫他进去,你知道关漫这颗心有多酸楚,主要是太艰难了,太煎熬了……   还是上次那间暖阁,   这是离元首卧室最近处的一间暖阁,中间隔着一个花厅,就是元首的休憩处。   “紫龙朝天”屏风后,章程礼接住了他,“七帅,来了。”却,稍加拦了拦。并未叫他立即进去……   关漫是心惊的,   因为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风中缝,   关漫看见……元首坐在榻边,抱着她,冬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哭,一床被褥拖曳下地,一边包裹着她,也将他的父亲包进去一半……冬灰的哭声很娇气,透着小动物难过的呜咽,元首有时会托着她的后脑低头挨着她的耳朵边耳语几句,冬灰安静下,只好一会儿,渐渐又哭咽出来,嘴里念囔。模模糊糊,关漫这头完全听不清……   章程礼看他一眼,   微垂头,低声,“高烧今儿早上四点才退了些。还没退尽,人迷迷糊糊的,一晚上就没睡安稳多长时间,”更小声,“她把元首当她舅舅了。抱着不松手,元首陪了她一夜。”   关漫这才似恍过神来般,有礼应了声,“哦。”   又站了会儿,   关漫再是规矩地不往那边看了,   心,也越来越平静,   只要冬灰平安就好,旁的,已经不重要了……   其间。宗白华进去了一道,   像昨天一样喂了次药。   出来,有礼地朝关漫微一颔身,“七帅。”   关漫也敬而有礼地稍一颔身,“您辛苦了。”   等关漫进去时。   冬灰已经平躺在塌上,被褥盖着,却明显见手从一侧伸了出来捉着坐在榻边元首的衣袖一角,就是怕人走了一样……   冬灰是醒着么,可是眼眸迷迷蒙蒙。像要眯着儿了,但又强忍着逼着自己不睡,手捉衣袖捉得紧……   元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关漫身上,   “你现在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去她学校把她的课本看酌情带上几本。这一路去也不能光让她玩儿了,你也监督点她的学业,别光纵着她想怎样就怎样。这两日,你就住这儿吧,大后儿,你带她先去潘普洛纳。”   “是。”   你看关漫答得稳重啊,   其实,   那心呀……关漫恨不得像个孩子跳起来!!   世人皆知,   三日后元首将离京启程开始“西欧四国访”,   这是要带上他和冬灰一同去的意思呀!哦不。是要带着冬灰同往,他,他不过是……不对,是面儿上他得带个儿子身边同访……不对不对,哎,管他是为什么,关漫现在一心就是欢悦着,他管不了元首此“年后第一访”带谁去背后的意义何在,也管不了此访对当前“与和本僵持”的局面又有何深意,他只知道。如今咱这儿严寒酷九,西牙王国那边却正是初夏怡人,享誉世界的一年一度奔牛节也开祝在即!……冬灰啊,你可得快点好好起来,潘普洛纳,正是奔牛节的“圣城主祝场”,元首这是摆明想带你去身临其境体会一把这闻名世界的“激烈疯狂大追逐”……   关漫克制着,没有再看榻上冬灰一眼,遵命准备去了。   连章程礼都佩服他的稳与守矩,   这位七爷才真正是“沉得住气”。处变不惊!   在章程礼看来,关漫这才叫“极聪明”,   他对冬灰,毋庸置疑,专注得绝不比老三老八少,甚至,更甚,   但是,他“分寸感”拿捏得多好啊,   既没老三的傲霸。也没老八的冲莽,   他在“规矩”与“付出”里游走的恰到好处,你知道,这是需要极大的智勇与心性来支撑的……也许,这诸次观察下来。元首也是首肯了他能把握得这么好的“度”,才选择他这次一同前往随访,甚至,往深里再说一点,同意他暂时能靠近冬灰……   你知道,   关漫到底是冬灰的贴心人,   他更是明了元首的心思,   来到冬灰的学校依旧是上次巡防军警的装扮,趁着夜色低调而来,   叫关漫来给她选随行要带的“教科书”简直太对头了。关漫选的,那就是冬灰如果自己选会选的!   关漫手边儿搭着他要带走的几本书,躺在冬灰的这张小床上,一手枕在脑后,望着结了蜘蛛网的顶墙角……这一刻。是关漫最放松的时刻,因为喜悦,因为心恋难当,原来,这就是她平常的视角,小冬灰清苦又自乐的世界…… ☆、4.115   这就叫巧气儿,   也就孟冬灰救人这天,千里之外,萧小步也救了一人。   锵都河旁有一座狼山。这名字,野拙而狞厉,着实给內羌文化衬得好。   听当地牧民说,起这个名的由头,有人说是因为山形像狼,有人说是因为很早以前这里曾有白狼出没。不管什么原因吧,只知道,就在很早以前,人们好似还受不住这个名字。宋代淳化年间。当地官僚终于把它改成“琅山”。幸亏后来又被改了回来,如果仍叫琅山,那多没劲。   大年里,小步说随成昭朝来蒙区参加外长峰会,毕竟还是要走访当地牧区慰问一下基层同志的。   路难走,天气条件也不大好,轻车简行,小步只由蒙区军部一个副司令元张延赟携一文书一警卫陪同前往狼山脚乌阿盖部。   狼山蹲在锵都河上。锵都河走了那么远的路。到这里快走完了,即将入海。河面在这里变得非常宽阔,渺渺茫茫看不到对岸。锵都河一路上曾穿过多少崇山峻岭,在这里划一个小小的句点。狼山对于锵都河,是欢送,是告别,它要归结一下万里沧浪的不羁野性,因而把自己的名字也喊得粗鲁非凡……   小步还在想这狼山的名来。忽然见道旁一人焦急挥手,   此人穿着军大衣,内里是白大褂,袖章上有红十字标志,   车立即停了下来,   这人跑过来,人他肯定不认得,估计这军部的车他认识,上来行了个军礼就焦急说,“?长,我们是某旗某团下卫生站的,今日是例行来此片巡诊,南麓口就一家牧民,他家盖的那八角木楼突然着火,他家男人都出去采货了,家里留着的老人孩子困在里面……”   事情紧急,小步赶紧下车领着警卫随这位军医就往山上攀,张延赟非要跟上,他快六十的人了,小步得叫他这么上上下下么。嘱咐他和文书就在山下等救援,事不宜迟,快步攀上去……   远远就闻到焦糊味儿,   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叫声,   火势非常猛,三分之一角楼都塌了,   军医上去就抓住一个女人的胳膊叽里呱啦一通蒙语,神情非常惊急,   接着就转过头来,“我有个女同事已经冲进去了!她们说里面还有两个患病卧床的老人……我就是怕她爬上爬下出意外,所以我下去叫的人。千嘱咐万嘱咐叫她别冲动!……”急得不得了!   小步看向敞院里女人们抢出来的毛毯,边脱了军大衣已经走过去,边跟警卫小刘说,“我从左边上去。你从右边……”   小刘跑快几步就要拦,“八帅,不行!”   小步手一挥,眉心蹙得紧“什么不行。救人要紧,快,还废什么话儿!”那土生土长的京腔儿啊,自是一种十分不羁的气势。   毛毯浸了水。小步披着就冲了进去!   张延赟到底不放心还是爬了上来,   结果,这颗心就此就要被摘了一样,急得直跳脚!“什么?!八帅冲进去了!这怎么得了!……”老将军脱了棉大衣也要往里冲啊!文书拦着。这事儿还能往更大了去吗!文书也是心都放空了,好在好在,事儿没往更糟了去,正使劲儿拦老将军呢,见八帅抱着一人出来了!……   成昭朝得了信儿是一路往这边赶呐,   车里一再确认八帅受伤没有,   说,并无大碍,只是肘部有灼伤……   到了卫生站,   见到小步确实只是肘部吊着绷带坐在走廊长椅上,人精神也还好,成昭朝才放下一颗心。   拍了拍小步肩头,昭朝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要在这儿、这个时候出了事儿,我怎么跟元首交代。”   小步笑笑,“能出什么事儿,我心里有数,那要真是火海葬得了人的,我还真不敢往里冲。”   昭朝也是笑,“可还是好样儿的,人都说八帅最仗义,今次看了,真不假。”   小步轻轻摇头,“这可不是仗义,应该的。”昭朝对这个“莽撞孩子”自是更高看一等。   既然来了,另一位同样也奋不顾身进去救人的女军医自然也得去慰问慰问,   走去病房的路上,卫生站的领导就主动汇报了下女军医的概况,   “我们这位蒋嫚同志……”   昭朝忽然住了脚,   似乎顿了下,   “叫什么?”   卫生站领导还惶了一下,怎么了?   “蒋嫚。”又重复了一遍。   见外长再没疑问,继续往病房走去,站领导也惶惶惑惑继续汇报情况,   “蒋嫚同志是我们站一位非常优秀的军医。她常年扎根基层……”   蒋嫚的伤势比小步要稍重点,   除了手部有灼伤,因吸入浓烟,还出现了晕迷,   不过,经细致护理,已无大碍,其实就以卫生站的医疗条件完全也是可以护理好的。   却,   这就是极其叫人不解的地方了,   自外长成昭朝来探望过后,他人甚至都还没走出卫生站。已经嘱咐蒙区军部领导务必将人转院至首府乌兰,得到更细致的照料!   据昭朝本人私下的解释是:这是他一位老战友的幺女,他必须得好好照料,转院及转院后一切费用由他私人全权负责。   小步是和昭朝同车返回的,   小步已得知这一情况,   不过他只知昭朝这“反常举动”,却,并不详情他所救这女军医的具体来历。   车里。   小步还是禁不住问起了,当然,真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   “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她还是您一位老战友的千金。”小步还是玩笑轻松的语态,   昭朝却是扭头看着车窗外,半天没言语,   就在小步以为他并不愿多谈,他也并不想勉强时,   昭朝似乎叹了口气   轻说,   “是太巧了,你救下的,竟然是蒋仲敏的独闺女。”   你知道,小步当时就怔那儿!   谁?   蒋仲敏的独闺女,那不就是冬灰的……表姐……   小步自然更来了关注,都扭头迫不及待看着昭朝了,“你怎么不早说!现在就给她转院呀!……”   昭朝这时候慢慢转过头来,   看着小步,似有深意,“你好像并不忌讳他啊。” ☆、4.116   小步不忙,还是那么没心肺一笑,“我忌讳他什么,还佩服他呢,那么能打。”   昭朝心想,看来这小八着实没争那位置的心呐,全凭着心境过活,这样也好,是个爽快人。   于是昭朝也实话实说,“那好。他家这事儿你也清楚,如今多数人还是忌讳的,怕闹大了,小嫚的来历还是瞒着些好,要不,咱就叫弄巧成拙了。”   “好。”   乌兰三旗医院,   小步得空儿会去关照一下蒋嫚的病情,昭朝也时常去探望,   两日后,蒋嫚苏醒。   昭朝和小步都在,   人才醒来,即显出极大的谨慎与外界的保持距离,   并未看昭朝与小步,很冷静地向医护人员询问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表示可以回站里修养,   昭朝忙走近几步,弯下身,轻言细语,   “你不必紧张。我是你父亲的老友,你出事,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也放心,不张扬。”   蒋嫚看他一眼。转过头去,又合上了眼,不发一声,依旧表现出极大的陌漠与防卫感。   小步看着她,由此也再次体会到,蒋家人如今过活的不易,该多小心翼翼……想起那会儿初识冬灰,冬灰还是被全盘瞒着,尚且如履薄冰般怯意地活着……这还是蒋仲敏正经的闺女,命运都极力想握在自己手中却不得,何况冬灰,幼弱的她,命运更是得受他人摆布……念及此,小步心中又是一阵怆然……   然而接下来,再听昭朝的进一步解释,小步心中惊动!似乎摸着点冬灰的“特殊性”,却也还是捉不着头绪,想不明白……   昭朝为安抚她,进一步透露些他与蒋家的关系,   “你确实不认得我,我叫成昭朝,是成着成弥的小叔,”这一说,蒋嫚明显眉心一蹙,昭朝知道她心中一定抵触。成家是她蒋家的仇人!却不得不先如实相告,这是诚意。“可我并不代表成家,我是你姑父孟永玉的父亲孟作霖最后一个学生……”提起“孟作霖”,昭朝的口气似乎都带哽咽了……   小步心中惊惑的就是这一点,   世人只知成昭朝与元首确有师兄弟关系。至于他们师承的……世人皆知,溥节是这么多年来“首席帝师”里的唯一女性!元首公开场合也只承认溥节是他唯一恩师,那么既是师兄弟关系,成昭朝也该是那溥节老太太的学生呀,怎么又是孟作霖的……孟作霖。从他口述的关系来说,该是,冬灰的祖父……一向人们只把目光聚焦在蒋家身上,至于他家这个姻亲孟家……当时寻着冬灰来历时,七哥也不是没了解过,冬灰的祖家遭难跟她父亲孟永玉的贪腐案有直接关系,父亲狱中服毒自杀,母亲殉情而亡,年幼的冬灰被抱至外祖家寄养……   蒋嫚依旧没有睁眼,好像,他的任何来历都无法得到信任……   昭朝在她床边坐了许久,   垂着头,没再说一言,却带着深切的悲意,很难过……   小步从病房里出来了,   过往一定有很揪人心的事情发生,   可不管怎样,如今它深刻地影响着冬灰了,叫冬灰,一个这样灵动的小姑娘过得这样凄苦无依……小步又想冬灰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看着手机。他出来这么些时,只给冬灰打过两次电话,冬灰在方程那儿玩的很开心,小步也不忍过多打搅……   正摩挲着手机的,   “小步,”   一声,叫小步立即蹙起了眉头,慢慢抬眼看过去时,越来越冷……   霜晨身后只跟着一个随从。风尘仆仆兼程赶来一般,   小步立即就来了气!   喊也不喊他四哥,起身就朝病房门那边走去,   握着门把推开门,沉着脸,“成部长,你出来一下。”   昭朝抬头见小步脸色特别不好,回头又看了看合眼始终陌漠无反应的蒋嫚,轻叹了口气,出来了,   一出来,看见霜晨,心也是一沉,他怎么来了?   结果小步上来就一通劈头盖脸,指着自己,“我还当你有个真性情,谁也不说的呢?还‘咱们这叫弄巧成拙’,搞半天你先把我糊弄着,背地里把你真主子喊来……”   “小步!”霜晨严厉训斥,“怎么跟成叔说话的。”   小步这才看向他,轻哼,“不要脸的,老子都这么跟他说话。”   霜晨恨铁不成钢的,这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怎的就真这么过不了一处?   “你错怪成叔了。谁也没告诉我,是蒋嫚的情况我一直知道,她在内蒙这边都是我安排的……”见昭朝也看过来,霜晨沉了口气,声音低些。“她毕竟是蒋叔的独闺女,她一家人虽面儿上没受牵连,旁的一些压力还是不小,当时蒋嫚已经快升中校了,还是受了些影响。她自己也很失意,愿意留在基层不想出来……”   小步听了,讥讽,“哟,这么说,你还是念旧情照看着他一家老小的?”   “小步,”连昭朝都劝慰喊了一声,   小步气不减,只心里越想越难受,   “她毕竟是蒋叔的独闺女”。哦,是他亲闺女你就管,冬灰呢!冬灰在外祖家不受待见,到了外头,更是不得有人管……一方面小步明知极有可能他四哥这头根本就不知道冬灰的存在。所以又哪里存在“管不管”呢,可,就是心里想着难过非常,蒋嫚一个“三长两短”有这个福气被他们救,还有暗地里关注照看她的四哥兼程来探望。冬灰呢,想想冬灰出车祸,连个通知的人都找不到,小小的冬灰头上缠着粗糙的纱布,一人缩在走廊放在地上的担架上……   小步转头就走。鼻头酸涩,他又觉得自己超级没有用,护不得冬灰半点……   “小步!”昭朝后头喊,   霜晨无可奈何摇摇头,“成叔。算了,他是这样,见不得我半秒。”   昭朝这才又看向他,神情淡漠了些,   “四帅,希望你真如你所言,看着蒋仲敏对你忠心不二的份上,真正善待他的家人。” ☆、4.117   也莫怪小步千里之外如此揪心着她,孟冬灰近段是灾祸连连咩。   这场落冰寒深水是凶险不已,饶是孟冬灰体质再不错,宗白华的悉心调养,更关漫不离一步的照料,还是好起来慢。水里终归泡久了……   高烧真正是到第三日早晨才全全退了去,   关漫看见她睁了眼,   趴在她脸庞边,“小英雄,醒了。”   冬灰脸庞还有些润红。眼眸啾啾懵懵,就跟那才睡醒的小孩子一模一样,   见她又要懒懒闭眼,关漫忙整个人都趴在她旁边,伸手搭她腰上摇摇,“快别睡了,要这两天养不好精神,咱们怎么去跑奔牛节。”关漫笑着,甚至,有些撒娇。   果然。小姑娘又睁开了眼,想说话,发觉喉咙不舒服,关漫立即撑起身,伸手拿过一只牡丹瓷杯,里面有吸管,“躺着喝还是想坐起来喝。”   冬灰努嘴巴,关漫已经窝着腰把吸管递过去,小姑娘咕咕吸了几口水,“奔牛节?哪儿的呀。”   关漫一直就那么跪窝着身一手捏着吸管随时递她嘴边,“肯定是潘普洛纳的呀,不正宗的谁带你去。”   冬灰笑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明儿你要好些。后天我们就上飞机。”吸管又递她嘴边,   小姑娘喝了几口,唇色也润湿了,她慢慢要坐起来,关漫单手把着她的手肘,坐起来后,长发垂下来,人还有点晃晃的,小姑娘还咯咯笑,搞一句“怎么跟到了太空一样。”关漫伸手又放下瓷杯,倾身完全抱住她,“这次可把人吓坏了,你好好儿的,以后真要去太空玩儿是问题么……”唇碰着她的额角,一方面试她的体温,一方面真是心疼得很……   冬灰靠他怀里,好像想了半天。虽说前几日高烧,稀里糊涂,有些记忆还是有的,比如她紧搂着元首的脖子不放,把他当成舅舅了……她发呆,关漫就低头看着,才好玩儿,她有时候抬手抠抠鼻子旁边,关漫会拇指摸摸那里。看看是不是因为过敏让她觉得痒……   “那个阿姨好么,”   关漫知道她问的是救起的阿姨,“好。昨天就出院回家休养了。”   冬灰点点头,“水里好冷啊。”笑着张手抱紧他,“我都以为要死里头了……”其实也是zhe。关漫拍了下她。“还胡说,大过年呢!”冬灰咯咯笑,尽管还是软绵绵没劲儿的样子,坐起身,“我真的好了。后天真的能走么。”哎,看来玩乐确实是比任何东西都管用的良药,人还有点晃呢,两颊也是红扑扑的,可强撑着装好的样子就是可爱!   关漫也没扶她了,任她晃,起了身,桌边站着给她配药。宗老的交代关漫都熟记在心,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榻子上的小姑娘终于是抵不住还没完全走出的晕劲儿,栽回床上躺着,却,是欢喜的,长发遮了些她笑眯眯的眼眸,她说“我这死里逃生一次能换来出去好好乐乐,也算真值了。”关漫低头专心配着药,唇角绝对是弯着也是愉悦。她欢乐,他欢乐;她说值了,他就觉得值了。   元首进来已经听见里头她叽里呱啦的声音,对于她恢复活泼,元首当然还是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一样舒了些心,她刚从水里捞起来那将无生息的模样,想来都叫人后怕……   “要穿上白衣裤,戴上红色圣费尔明围巾和红腰带,表示参加的意愿……”这姑娘从来没出过国,更别说参加这个奔牛节了,今儿一天就在网上搜这些了,超级兴奋。   “嗯,都准备好了。潘普洛纳是个小城,人口一共也不过19万,可奔牛节期间会猛增到100万。当然主要是年轻人,来自世界各地,一些人就在草坪上露宿。你是愿意住酒店,还是露宿。”   “露宿露宿,那多过瘾!”   元首进来,她正撑着脖子“强烈表达意愿”呢。   “元首。”   关漫还是规矩,本来坐榻子边喂她红枣羹的,起了身。   “嗯,今天的药都喝了么,”   “三个小时一次,没有断。”   元首看向榻子上盘腿坐着的她,手里就不离她那手机,轻蹙起眉头,“一醒就离不开这东西,缓缓不行呀。”   冬灰表现出不掩的欢乐,“我得先查查那地方的风土人情呀,要不去了,像个傻老帽儿有什么玩头。”   “谁说让你到那边就去玩儿的,主要那里暖和,你受了大寒。得养着,奔牛节太危险,你躲远点看看热闹就算了。”   完了,这一听,小姑娘怎么得愿意?她立即伸出了手就是一副要抱的样子……许是病中缠绵她真是记着呢。她一撒娇元首是会柔软下来的……   见状,关漫放下了小碗,出来了。   关漫也渐渐发觉了这一点,冬灰对元首那种介于长亲与情爱间十分微妙的依赖,像小女儿。像小情人,她爱跟他撒娇,当然她也爱照顾他,有时候看见父亲与她之间的相互扶持……不明白的人,自然会想复杂他们之间这愈加深刻的情感。关漫却着着实实这一路看下来,再明白不过,其实十分单纯,父亲身在高处,孤独着;冬灰有她独立的世界,其实也孤独着。他们彼此能说些很难对外人道出的话,自然愈加亲密。关漫想,当然这终究还是冬灰的性子决定了一切,她要是个心机深重、永不知足的孩子,元首也不会这么信任她。宠爱她……   着实也是这样,   再冷硬的心,禁不住生死一瞬的考验的,   老想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心就更软了。   元首还是走了过来,在榻子边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了关漫放在桌上的红枣羹,搅了搅。冬灰后面就框住了他的脖子,“我救了人呢!”   “救了人怎么着。哦,那舍生忘死的各个儿都该奖励他们肆无忌惮的去享乐?”元首搅拌的瓢羹停了下。呵呵,是这样,跟她在一起,他是可以放松许多。跟她拌拌嘴,心情也着实非常好。   原因只有一个,冬灰有时候确实单纯,十分信懂,只要关系她玩乐。她好像就没多少心眼,逗起来好玩儿极了。   看看,就是千万个不依呀,晃了又晃,“我跟他们一样吗!他们是为扬名立万,我就是为享乐!你给他们封侯封爵,我就是想去跑个奔牛节,天地良心,多便宜呀!……”   外头关漫听了,都侧过头去笑,   看见章程礼也是笑着直摇头,   听见里头小祖宗开始咳了,元首终于服软,“你要哪天真为扬名立万这么跟我争,我还真不操心了哟……好了,都同意你去了,那块儿那么闹,你能安生么……”   她嘴里好像塞了红枣羹,还在埋怨,“你痛快让我高兴一下怎么了,非要气我……”   也就她敢这么跟元首说话了,   之后啊,   也就她敢在他跟前大声叫,甚至跳啊,气得哭闹,   当然,   也就她敢在元首发最大的脾气,“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时,进去让他吃饭,说,你也不年轻了,身体顾好了再继续生气成不…… ☆、4.118   “关漫!!”   你知道,这会儿孟冬灰一定药到病除!而这味强劲有力的“药”,一定是这个叫人愈加为之疯狂的男人!   奔牛节,   潘普洛纳人以别出心裁的想象力,独创这一紧张刺激的活动!   从市政广场左后侧的大教堂下面马路起跑,数头重达600公斤的凶悍公牛从牛栏中被放出来,疯狂追逐数百名在前面狂奔的人,被惊吓或激怒的公牛。沉重的蹄子、尖利的犄角,无不对人造成莫大的威胁,沿着长达830多米的奔牛之路一直跑到斗牛场,虽然只有大约4分钟的时间,但一路上到处人仰牛翻,险情处处!……   孟冬灰站在二楼小阳台上,   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她红色丝带扎着的乌黑长发马尾早已倾侧到身前一边,   冬灰今天漂亮极了!   一身白衣裤,红领巾,红头绳,还有那娇艳无铸的红唇……最纯艳的一枚东方娃娃,引来多少惊爱目光,   加之,这孩子身上就浓浓地洋溢着奔牛节所尊崇的勃勃生命力与勇气激情,她那眼眸里漫溢的兴奋与沉醉的刺激感,脸庞纯天然的微醺红润,也迷魅地刺激着看到她的人为之疯狂!   腺上激素狂飙,   冬灰紧抓着栏杆对着下面狂喊,声嘶力竭,   原因也只有一个,   因为下面确实有位也叫人们无论如何难以忘怀的“妖神降临”!   那真是神呐,   男人眼里的沉着与逗弄,和他种种疯狂的举动造起高chao连连,惊呼声声,   他太灵敏了,   也太会游戏了,   戏弄牛,   戏弄人,   戏弄这整个世界!   公牛何其凶悍,几次他漂亮的躲闪,特别是紧趴墙壁侧头轻喘,那唇角弯起的笑意……多少人的镜头里留下了关漫这堪称魔魅的一笑,多少人为之心中都要醉哭了……   “关漫……”   他是有牵挂的,   好像只为精彩这短短一程,他并没有随大流继续跑下去,   他仰着头站在阳台下,张开两手,“冬灰,”专注的笑颜,虔诚的张手。好像,生命的火焰只为她一人燃烧,   小姑娘也张开了手,像要扑到他怀里去……这一刻。这一上一下的距离感是让人揪心的,但,如此欢乐的节日里,人们是不会眼睁着揪心这种遗憾。露台上一旁的人们齐心合力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往下面送,而露台下的人们也纷纷张开双手保护着她不会旁落……冬灰真正是由上而下投抱入关漫怀里,当两人紧紧互搂住时,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欢呼!红领巾招展,百年疯狂的街市,欢乐的海洋里,冬灰埋在关漫颈项里流下了热泪,谢谢这个男人,给了她毕生难忘的激越与感动……   冬灰真是太快活了,   酒精,歌唱,狂欢,沉思,   是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参加一下仅几分钟的奔牛或看斗牛。也不只是为了在海明威待过的“珍珠酒店”或回廊咖啡厅回味一番,可能还为了体验这里快乐与和谐的气氛,人们互相尊重与和平相处的生活态度。   潘普洛纳的奔牛节因海明威的《太阳照样升起》而名满世界,“可怜的我,节日就要结束了,我们就此将要告别”是奔牛节最后大家依依惜别的歌声,冬灰也会唱了,唱着回到酒店。   冬灰趴在床铺上,长发也散了些,小姑娘真累了,毕竟大病初愈……   关漫给她把熬好的药端来,“冬灰。喝了药再睡。”   冬灰闭着眼嘟囔,“一会儿,”   关漫也没勉强,一腿盘着在床边坐下轻轻捋顺她散下来的发,“累了,饿不饿呢,”   说是有酒,今儿肯定也没沾多少。她快活是快活,因着还在喝药,胃口始终不好,出来了。宫里跟来了一位厨师,专门调她的膳食,冬灰始终吃的不多。   冬灰闭着眼爬他腿上枕着,始终没睁开。舒服的懒洋,“好几次那牛的角就要顶到你了,我吓死了。”   关漫两腿都盘上来坐好,扒开她耳边的发低下头去吮她的耳廓,冬灰特别喜欢这样,有点痒却特别舒服,造成一种半空中落不下来的美腻感。“是挺刺激,我摸着牛角感觉它其实也在抖。就是一种较量。”   “今年我病这一场确实体力不支,赶明儿我非要下去也跑跑。”也许,这就是她今次唯一的遗憾了。元首明确禁止她参与奔牛,冬灰也有自知之明,这点上听了话。   “嗯,我相信你能跑也能躲,不过话说回来,让我站一旁看你身在其中。估计也会吓死。”   听到这,冬灰咯咯笑起来,“那我不吓你,我老实贴着墙角根儿站着。只感受牛从我眼前活生生奔过去的冲力……”   正低语说笑着,有人按门铃,   关漫抬起头,唇边还有未消的笑意,   冬灰从他腿上下来趴回床上,   关漫下床去开门,   竟是元首办公处新闻外事办的张轶,   “七帅好。我是过来协助您处理这件事的。”   宫里新闻外事办的,那都是最善于交际及外交辞令也是最具颜值的一群人物,张轶果然十分帅气,一看也是精明至极的灵物。   递上来一只文件袋,   关漫抽出来一看,全是些报章初稿版图片,及网络截图,   都是他,   大多他那挨墙低喘一笑,   也有些是冬灰,   还有他们张手那一抱。   关漫点点头,知道得尽力免于这些公布于众,特别是主流媒体。   “好,你们按步骤先去处理吧,我会跟进。”   “是。”   关漫提着文件袋进来,   看见坐床上的冬灰两手捧着碗正在蹙着眉头喝药,眼睛却盯着电视在看,   关漫再看向电视,   正在播放西牙国王举国宴宴请元首的画面,   之后,西牙国公主还邀请元首圆舞了一曲,   冬灰眼睛没离开电视,却冲关漫说了句,“没想到你父亲的舞跳得不错。”   关漫在床头边坐下,手里捏着文件指了指,微笑,“这可是必备的王者教育。”   冬灰这才看到他手里的文件,“什么,”   关漫抽出图片给她,“喏。”   冬灰一咕噜把药全灌了,嘴里包着接过图片,   看着,慢慢下咽,嘴里苦,眉宇间却全是甜蜜,   “拍的蛮好咩。”   关漫两手还捏着文件袋放在身前,微歪头回头看她笑着说,“都给你留着呢。” ☆、4.119   潘普洛纳展现着初夏的热力,   京城依旧在隆冬深熬。   今日也是长空和碎子的母家祭祖的日子,从凤绮观下来,碎子请二哥去姚记吃了顿铁板烧,他知道二哥好这口。   烨州胡家也绝对名门贵闺,百年巡盐道,嫡脉下来历朝都是一品大员。   长空和碎子这外祖老家烨州也是天朝久盛不衰的富庶之地,正南,古就有“吃在烨州,住在河浦,死在娄州。”   “住在河浦,死在娄州”无非是因了河浦的环境好。有山有水,一年四季无聊的活动特多,怎么住也不闷;娄州的棺木好,死了以后,尸体可得较长时间的保鲜。   如今,都走到这个时代了,看来,这种追求不仅过时,而且略显老土。河浦好不好住,已经很难达成共识,与此同时,在各地火葬场火力大致相若的情况下,更没有人会专门跑到娄州去死。唯独在吃的问题上,尽管国人对烨菜以及烨州人的吃有着各种不同的理解和观感,不过,“吃在烨州”这四个字无疑仍具说服力,大家也懒得去争论有无改写的必要,有吃就好。   铁板烧绝对是烨菜一大华彩,   这种铁板烧,不是和本人的Tepanyaki,而是在许多时髦餐馆里常见的那种中西合璧。人们对于铁板烧的兴趣,虽然在潜意识中不排除施虐的兽性冲动,但是大致还是集中于铁板烧上桌时所营造的庆典和仪式的氛围。   不过,这次老五选的这个“姚记”却有点另类的经历,   这是一家不错的饭店,铁板烧端上来时,但见肉汁汨汨,牛肉在热力的作用下颤栗不已,却,声音没有,犹如一出无声电影中的战争场面。及至烤肉汁和调味当头浇将上去,期待中的“唧唧复唧唧”并未大作,只有一场浇花般的润物细无声,那缭绕在半空中的肉香,便兀自有些空灵起来。   熟识铁板烧老辣的长空于是投箸叹曰:“京城弄这些的烹饪水准,看来还是不济。这块黑乎乎的铁板,想来是没有烧烫,铁不烫,肉不能速熟,谈何鲜嫩?久烧则沦为蛮肉一团。曾经我在烨州尝的那正宗铁板烧,轰然大作的巨响,每每令人、肉俱欢,这是何等景象?”   老五只是淡笑不语,为二哥斟酒,待老二肉到口中,眉头上是微微一怔,续嚼之,愠色竟然渐去……牛肉向舌头作证:铁板还是烧得够烫的。再嚼之,终于恍然大悟:不是铁板不够烫,而是餐厅太吵,烧肉的音量完全被人声的澎湃所掩盖了呀……老二遂笑起来,直点着老五,“说享受,咱都不及老七,可说品位,我家老五也绝不低人一等。”   老五就是通透,举了酒杯和二哥一碰,“我没老七那讲究,二哥不嫌弃这酒馆子闹就好。”   “咳,吃那雅素的干嘛。我哥俩儿都是豪迈性子,就该在这大声大作之所畅饮畅言,”说着,嘬了口酒,又叹了口气,兀自摇摇头。“可惜,如今咱家老爷子不待见咱们这号儿的,他更喜庆老七那样精致弯道的,看,如今走哪儿喜欢带哪儿,真正宝贝儿啊。”   碎子笑笑继续给二哥斟酒。没接这话儿。   长空却似闭不住嘴,情绪看上去是低落,   “老五啊,二哥算看透了,咱弟兄九个,就你我亲兄弟傻得没个底儿。如今,是老六的蒸蒸日上呀,跟着他的七八九各个儿得老爷子喜爱,老七带身边不离,老八办了这么个耀眼的差儿……”这时候看碎子一眼,眼色稍沉了些,“碎子,今儿借酒也借我家这老祖宗祭喜的大日子,你跟二哥掏心窝说个实话,你一直这么真切对你四哥,他真什么都不瞒你么。”   碎子依旧清淡轻松的笑意,“二哥,我也真切对你,没瞒过你什么。”   长空瞧着他,瞧着瞧着笑起来,又轻轻点点头,“行,你对老四的情谊我也不存歹心,只是。你毕竟是我亲弟弟,二哥看到一些东西,不说,也憋得慌。霜晨现在在哪儿,你知道么。”   “内蒙。”碎子是不瞒他二哥,因为,这又有什么好瞒的呢?四哥那边有老战友他去会会无可厚非吧,   长空筷子铁板烧上翻了翻,垂着眼唇边带轻笑,“那他去内蒙是为什么,”   “会老战友呗,都知道四哥在内蒙呆过两年,每年他都过去聚聚,这没什么吧。”   “确实没什么,”长空肉给弟弟捻进碗里,“算起来那确实也是他的‘家事’,自己的老奴救不得,再不好好照看好他的家人。实在也说不过去啊……”   碎子一直也垂着眼听着,别人的嘴你是堵不住的,可你可以管好自己的心。   但是……   “碎子,霜晨那天是匆匆离京的吧,因为,蒋嫚出事了。咱们都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山里发大火,蒋嫚巡诊遭难,竟叫路过的老八救了。咱们更想不到,你四哥原来一直握着这么个‘王牌’。蒋仲敏,到底跟元首什么恩怨。如今这世上真还没谁说的清楚了呢,他要真招老爷子的恨,你觉着元首有手软的时候么?怎么独独到了他,就这么黏不呼呼决而未决了呢,他一家子可都保着在呢,”   长空喝了一口酒。望着一个点,显得眼神讥诮,   “老六贼,知道这颗雷说不准还能爆个大喜出来,看看,不就做对了一件儿吗。你和老四前头得罪一扒人讨债。他在后面使劲儿做好人,瞿郦那六百万不是老七阴里头垫的吗,结果怎么着儿,六百万还是回了老七的账户,就是做了个样子,得了翟家的心呀,知道么,靳子与临走前儿,那可是独得了老七的送行,谁牵的线,就是瞿曜!碎子,我说我弟兄两个傻。傻就傻在这里,一没远见,二没手段,三,”看向弟弟,“没心眼儿呀,被人拽手心里玩儿。你四哥虽没老六那么阴霾,可,也绝不是完全正经的光耀,他也知道蒋仲敏是个说不好的棋子儿,抛也没抛尽儿,留了一手。把他闺女拽手心里抓紧咯,为啥,你以为原来流传的‘得仲敏者得天下’真是笑谈?”   长空稍直起身,又轻轻吐了口气,“碎子,哥哥把话放在这里。这蒋嫚,迟早还是我萧家的媳妇儿,谁娶了她,真还说不好将来会如何。在你们这些没成家的里头,你四哥要争,也该为你争一争,可现在,他可没一点为你争的意思呀。我可听说,现在在内蒙,老八对蒋嫚的照顾细致着呢,你四哥看来也乐见其成,到底。那才是他亲弟弟……”长空重新把筷子盘向铁板烧,“今儿是家里祭日,碎子,哥哥我可全是肺腑之言,你要觉着是二哥存着挑拨的心,我也没办法。如今这情势,”长空又心灰意冷般摇摇头,“说这些,着实好笑了些,毕竟咱们都是不那么受待见的……”   碎子一直没说话。   心上,到底有无变化……嗯,只有碎子自己体味了。   有一点,也是事实,   四哥去内蒙,确实开始瞒自己了…… ☆、4.120   孟冬灰在潘普洛纳呆了四日,五日凌晨离开,与关漫前往马蒂里。   来内瓦湖畔,西庸城堡是西牙王国特别招待元首的住处。   足见西牙对元首到访的重视,   西庸城堡举世闻名,是国王离宫,它耀眼、奇特、矫饰的身姿看上去像一座乐园式的城堡。建于四百年前,即西牙王国最伟大的帝皇费蒂南德逝世那年。居住在此地区的其他达官显贵,按照同样的理念建筑官邸,使得西庸成为欧陆浪漫派建筑的中心。其公园与庭园风格更深深影响及后世的景观美化设计。由于深具文化价值,此一区域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   孟冬灰又恢复警卫员小战士的身份,跟在关漫身后入的城堡。   沿途景色自是不必说,不过孟冬灰持本分目不斜视,和关漫一样,规矩走上楼来。   元首随行机要都在三楼。四楼,是元首的独立办公室,卧室也在这一层。   元首的执行秘书诤言在四楼楼梯口迎接他们,确切讲,是迎关漫,“七帅,请。”关漫有礼一点头。   却到了办公室门口,   虚掩着门里头,就听见元首大发雷霆,   “他们各个想干什么!还有忠信礼义吗!都到了鲜廉寡耻的地步了!……”   关漫顿了下,   诤言似乎也是脸色为难,可还是照常推开了门。   “元首。”关漫稳着喊了一声,   哪知元首看过来,指着他就怒斥,“你们各个存着心的步步为营,眼里就都只有自己,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从小教你们的责任感,教你们的仁慈心、大爱呢!心肠就枯到这个地步了?亲兄弟呀!……”   这话儿,听了是叫人心惊胆颤的!   屋子里此时只有三人,   元首,   章程礼,   及元首副参何晋。   再就是立在门边的诤言。   而就在元首指着关漫痛骂时,诤言已经依矩站门外将门轻轻拉合上。   这些都是元首绝对的近臣,见过孟冬灰,知道面儿上的来历,具体的,不敢过问。   元首大发脾气时,   头都低着,包括冬灰。   元首发完火,一手握拳撑在桌边,一手垂着,望向一边,还是心绪难平的样子,   章程礼稍抬起头,忧心地看了眼冬灰,冬灰站在很靠后的位置,她像吓着了,可又像根本不想呆这儿,偏又走不了,或许担心关漫,因为,章程礼看过去时,小姑娘竟是偷偷低着头小老鼠一样往前挪了点,好像想去拉关漫的后衣摆……章程礼这下心里又想笑,哪有吓着。这孩子明明就是淘气,她撅着嘴,替关漫委屈,一进来就挨骂……   章程礼又看向元首,哪知。元首的视线已经看着那边呢,   就在冬灰的手刚要不安分地抬起来,   “你,回去吧,把我刚才说的话。跟你弟兄几个通个气。没有照会,都不必来见。”   “是。”关漫守矩应答,始终低着头。   并不知道身后一切……章程礼是看得清楚,才好玩儿,元首这一稍低沉了音开口,冬灰那刚要抬起的爪子立即缩回去,不过,她是头抬起来了的,眉心蹙着,不高兴,听见他把关漫先赶回去了咩……   关漫转身要出去了,说实话,这通骂来得突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去了,自然会知道来龙去脉,就是……关漫心里也叹气,要先走了,冬灰还没有好全……一转头就看见她,心里更不舍,因为冬灰望着他也是一脸舍不得。你知道,现在她心里最亲的就是他了……冬灰不管那些,她抓着关漫的手腕走到一边低语了几句,忽然又望向元首,一脸不高兴,“你让他督促我功课,他每天督促得紧,蛮好的,你现在又让他先走,我也一起回去算了。”   元首是拿她没治,加上又想到刚儿发火那事儿,心里又一阵……哎,说不上来的滋味儿。抬起手招招,只眉心蹙着,声音不大的。“你过来。”   冬灰毕竟还是懂事的,最后她重重捏了捏关漫的手腕,还是放了,听话地走了过来,   不过,过来就仰起了头,“你别把关漫弄到太远的地方去。”   元首看她,多少有些无奈吧,“我让他先回国,他有他的事儿。哦,专陪着你玩儿了?再说,你哪个耳朵听见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   他们的对话,声音真的都不大,   可是。在场人全听得清楚!   关漫心里最激荡!   冬灰此时对他的牵挂不舍能成为今后关漫多少不在她身边日子里的支撑,关漫甚至想,专陪着她玩儿,又怎么不可以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而听在章程礼和何晋耳朵里……元首在如此急怒下,对冬灰。尚且还保持着清醒的疼爱感……这绝对是真打心眼里疼着呀……   关漫出来了,   何晋随后,   门合上前,   看见的最后一眼是,章程礼亲手给冬灰脱去了军大衣,冬灰仰着头还在和元首说话,元首眉心一直蹙着,倒也每句都回……   出来了,   七爷脸色就肃整许多了,   回头看了眼何晋。“我能知道怎么回事儿么,”   何晋赶紧上前,哪位爷挨了骂心里都不会痛快,再说,元首既然叫他出来,摆明儿也是叫他明示这位主儿,说实话,里头的冬灰,元首疼爱真是克制了,可这些儿子们。恨铁不成钢的,一连累,全给骂上了!其实,今儿老七也是倒霉,这事儿关他什么事儿嘛。他一直跟在外头,内蒙发生的,他知道什么?……   不多会儿,章程礼也出来了,并快走几步,叫住了七帅,   关漫这时候也大致知道概况,   章程礼低声对关漫说,“您这次回国,还是中间圆圆。”顿了下。“知道,感情上您可能更偏向八帅,您也看到元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终归还是不希望你们兄弟间……那毕竟是你们大哥。劝劝小步,他有时候那冲脾气也得改改了……还在年里。元首这也是要回去一家团圆过十五的……”   说实话,   这个时候,   这件事,还真只有老七回去圆最合适了!   看着关漫驶离开走的车,   章程礼也是叹口气,   要以前,这种“圆”的事还敢指望老七?关漫心冷,心也毒,他不在后头唱反调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关漫依旧心冷,心也毒,   可有一点能肯定,他谁也不顾,却得顾及冬灰了,   看看自己刚才说的那些,章程礼叹气就在这里,前头说的一大些啥兄弟感情,关漫会在乎吗,   他有可能真正在乎的只最后一句:元首这也是要回去一家团圆过十五的……   是呀,   意味着,   十五之前,冬灰就会回国,   家里要还闹得不可开交,……冬灰也过不好十五呀! ☆、4.121   靠窗边,直到看见关漫的车开远不见,冬灰才走到他桌边。   元首估计也是心累,可总不能停歇的样子,靠椅背上闭目思索着什么,眉心还是蹙着的。   冬灰轻叹一口气,各有各的不易吧,   她走到他背后,俯下身两手放他太阳穴处轻轻地揉,歪着头。小棉袄一样乖巧地问,“什么惹你生这大的气撒。”   他没做声,可也没阻止她揉,   冬灰声音更zhe低些,“我以后再听话点,少惹你生气,你跟别人怄气,就想想,至少我还听你的话儿……”   瞧瞧,小棉袄啊,   元首终于笑起来,并没有睁眼,头也微微晃,跟着她揉的力道……是的,冬灰可不是揉着做样子的,她真有手艺!且不说她从哪儿学来的吧,她这讨好人的本事,天生带一点,后天攻取一点,绝对爱死人。   “什么叫少惹。怎么就不能不惹,”   “这么绝对的话我说了你信么,我才不骗你。”   嘴又甜,怎么得了……   元首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的同时,不由又想到内蒙发生的事。冬灰就在身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争斗,虽说没涉及到她,却,这个时候,不免又叫元首忧虑上心……   这回,是老大的狂背不可理喻呀,   萧西得知蒋嫚在内蒙,赶过去,说自己夫人常年偏头痛,非要把蒋嫚“请”家里去看看……元首知道他什么意图,杨亚就一个亲弟弟,杨悦。老大这是想把蒋嫚撮合给自己的小舅子呀……   小步在内蒙巧救了蒋嫚,自是不愿大哥就这么把人“强请了去”,这小子也混,把人藏起来了,就那么跟他大哥硬碰硬杠上了!   闹得一塌糊涂,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呀,   这大不清白的遇着小不清白的,竟然敢惊动部对动了手!   老大叫人轰了山,雪垮下来,把小步和蒋嫚全埋里头了,幸而霜晨赶去及时……你说,这么个你死我活的闹法。元首能不痛心吗!   就为了争一个蒋嫚,   不,   是蒋仲敏的女儿……   元首眉心再次一蹙,   冬灰现在就在他身边,   他想到的。还有另一面,   为一个尚且他们还不熟悉的蒋嫚,就能闹到这个地步,权且说,他们都是有野心。   这要是为冬灰……连那没有野心的,失了野心的,是不是全都会参合进来?……   元首慢慢睁开眼,   抬手握住了冬灰还在贴心揉的一只手腕,   “冬灰,你想嫁人么,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忽然被这么一问,冬灰一怔,   后来嘴巴一撅,决定实话实说,   “不想嫁人,只想永远陪着舅舅。”   元首握着她的手腕慢慢放下,把她轻拉到身前来,   “舅舅要你嫁人呢,”   “不会!”   她才斩钉截铁咧。   元首望着她,眼眸中,才意喻难懂呢,   冬灰的眼神才自信,   “舅舅希望我当个女博士,女军人,不能嫁人的,读书,战斗,都是要孤注一掷的。怎么能因为儿女情长牵扯住志向!”   元首唇角再次忍不住弯,意喻难懂也渐渐消散于无形,覆盖上的,是豁然开朗一般,   是呀。   她心里有个“舅舅”也是好事,   这样的“专一”会叫她过得单纯,性子憨狡些,知足常乐,可能会惹祸,但绝生不出更要命的大祸端来,因为,她本身干净,没有更多的枝叶来思索除了玩乐以外的事……   想此,元首心下更柔软。   松了捉住她手腕的手,   “行,那你就好好读书,看能不能真读个博士出来。”   你看冬灰,   她弯下腰瞅着他。眼神期期,   “我读了女博士,能见舅舅么。”   元首靠向椅背,又合上了眼,“嗯。”   弯着腰的冬灰都不敢相信呐,   她一下激动地跳到他腿上骑着,两手放他肩头直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元首这会儿真是宠啊,任她摇,就是轻笑着不睁眼,   看看,他儿子各个不是妖就是孽,出处儿都在这里呀!   冬灰高兴呀,zhe死了。   框着他的脖子,微仰头,下巴磕着他的下巴,嘴巴就是要亲不亲的,   试探,   挨一下,又仰头分开,   又挨一下,   见他没大反应,始终靠着闭目养神……一下撞上去!   可他就是神呐。   明明闭着眼呢,咋就这好的反应,她刚一要挨上,他脸侧了过去……冬灰撅着嘴去追,他睁开了眼,带着笑,一手掌着她的下巴捏了捏,把小冬灰捏成个小猪嘴巴,“好了,今儿也疯够了,书还没读吧,坐那边自个儿弄去。”   冬灰的小猪嘴巴努努,“又不是没亲过……”   元首松了手,两手真像抱小孩子的把她腋下窝儿一撑抱起来放地上,“我可是很容易改主意的……”冬灰赶紧站好,多标准敬了个军礼,“是!元首,我立即去读书!”   走到那边小沙发乖乖读书去了。   看看,有这么个小棉袄在身边,元首怎么可能不舒心不放松呢……   正月十五前儿。   冬灰一直跟着元首欧陆四国跑,   她真的是以元首警卫员身份出现在较公开场合滴,   你别以为这些都能作假,孟冬灰确实得学不少规矩,而且。她确实这么多年军校的底子,防卫、反应、见识,机灵劲儿,不算差。   最搞笑,   她还真有一次“保护元首”的经历,   在德国,   一只德牧差点扑向元首,是咱冬灰“迎犬而上”,扑救下来这次险情滴咧!   虽然引起一点“小恐慌”……把元首吓着了!那狗嘴要咬冬灰的脖子,可咱冬灰还女战神一样“手掰它的嘴”!……回自个儿地盘了,元首捉着她两只摊着的手,绝对严厉训斥,“以后你给我老实站队伍里,不准出列!”你看个赖皮冬灰,她摊着被狗牙轧出红印儿的手……肯定不会有大碍呀,她和德牧那才纠缠几秒,早一大些警卫冲上来扒开她两儿了……扭扭扭,又框他脖子上,“元首,您放心,有我保护你,任何妖魔狗怪别想害你!”元首真是没办法地笑起来,抬手揪她的脸蛋儿,“真不能再这样了……”话还没说完呢,他的小棉袄忽然发起“进攻”,这次,元首没躲……脸庞边,还摊着她为他“搏斗”出的红印儿,哎,也是心软没办法叫她失望呀……小棉袄得寸进尺,张唇,终于尽情含住了这最伟大的呼吸…… ☆、4.122   关漫回来了肯定要先跟六哥去通通气。   “六嫂怎么了,”   关漫来,狄幽还是走出来招呼了一下,关漫见她气色并不好,好似大病一场,六嫂进房间后,关漫关心问。   “这一直都这样,没大碍,天气暖和些估计就会好。”声咽神色也淡,关漫想。这终究是他家里私闺事,自己关心问到这里就好,余下的,再说多也得避嫌些了,遂点点头没再后续。   六哥自是问到元首出访,除了冬灰,关漫据实答。……如今,自己和六哥唯一的“不能说”,也就冬灰了……   “所以,元首这次一定是气痛了心,老大也是太操之过急,他就算想提哩了蒋嫚去,也没必要急着这么跳出来明着和老四争,本身,老四把蒋家的人肉里连着丝儿的牵扯着,在老爷子眼里都还不知道怎么看,他这一拳头出去,可不捞得一身骚。”   声咽看他一眼,“你认为大哥是和四哥在争?”   关漫右腿压左腿平静地靠着沙发,微笑。“和小步?那就更是枪打错了地儿,小步哪里看得上蒋嫚。”   声咽从书桌后起身,走至窗边,   “关漫,你不会不知道。这蒋嫚迟早还是我萧家的人,元首这方面许过的诺,他收不回去的。”他背对着关漫,自然没看见,关漫听到这句是稍垂了下眼的。关漫怎么会不了解这些,否则,他提前那么早就开始防着了:那么严重的“胃病”,可“娶不起”这么“贵重”的蒋嫚……只是,没想到,六哥接下来的话,还是叫关漫错愕住了,   “我知道你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她的,你也有法子躲过去,那,只有小步了……”   “六哥,”关漫看过去,交叠的腿都放下来了,“你不会是想……”   声咽转过身来,……关漫忽然觉得,立在窗棱月色下的六哥,蒙蒙里,似乎看得不是那样清晰了……   声咽的神色其实一直是这样和稳,娓娓道来,是他纹丝不乱的思路,   “是的。原本我也以为蒋嫚是四哥的囊中物,他会留给老五。但是这次,小步确实很有机会和蒋嫚走到一起,他可救过她不止一次。想想,就算不为别的。蒋嫚着实也适合小步,她不是一般的名门闺秀,她可算家道中落,在艰苦的地方磨砺过那么多年,性情一定也补得了小步的操急……”   “但是六哥!”关漫都站起来了。“小步他!……”关漫当然着急,小步对冬灰的心!……天地可鉴,那是怎么强拉硬拽能!……小步毕竟是他们的弟弟呀,他的幸福,他的意愿,怎么能也拿来当成……关漫猛然一怔,见六哥望着自己,那神色没变,眼眸却觉,越来越看不清……关漫强行缓了下来,这件事,不能提冬灰一个字,不能把冬灰扯进来!再,关漫知道,六哥心深。且一旦心意决,很难改变,这会儿固执争执,只会生分了他们兄弟间的……是呀,即使关漫心里是难受的,他还是不想用,不好的心去想他的六哥……   关漫微笑了下,尽管有些涩苦,他还是得敬着六哥,“我是觉得小步还小。这次本来去内蒙都委屈着他,想想咱们不看重年,他还是爱热闹的年纪呢。估计这次也是无聊,救了蒋嫚,或者想从蒋嫚那里套点蒋仲敏的信息。……反正,还是顺其自然好。”   声咽也微笑着点点头,只说了句,“好。”   关漫从六哥家出来,   门栋下,   回头看了看六哥家的灯光,   从来,那抹灯光都是给人温暖,静心的……今天,关漫却觉着心里的涩苦一阵隐一阵地袭来……   回到车里的关漫。一路上都是靠在椅背上,眉心死锁,   老袁也觉着七帅此刻情绪十分紧绷,好像有根弦,一扯就断……   可七帅就是七帅。   老袁跟了他这么多年,觉着,这世上再没有比七帅更沉着能迅速做出自我调整的人了。七帅真是天生的玲珑剔透人儿,他从不是会被什么困住的人,他一定主动出击!一飞冲天,漂漂亮亮回击出他最想要的效果……   “先回家,然后去大爷家。”   七帅虽然眉心依旧蹙着,但是,目光早已沉着。老袁知道,一切又尽在他把握间……   七帅回家取了一只很长的黑漆木盒出来,   老袁不知道,   这里面装着,让多少冷兵器爱好者痴迷的一枚“重器”!   《八犬传》中犬冢信的名刃“村雨丸”。   沅户时代有位名叫曲亭马琴的戏曲作者,他以“八人逐鹿江湖”为中心创作了《南总里见八犬传》。其中最著名的名刃就是源氏的重宝村雨丸。此刀拔出杀人时,带着杀气的刀锋会有水流出清洗血迹。此情形就像是村雨清洗叶子一样。因此被称做村雨丸。   “村雨丸”后明被名将张显仿书中描述铸造了出来,流传至今,刺客拥有过,盗贼拥有过,将相拥有过,豪强拥有过。至关漫手收藏,已易主十七代。关漫知道,大哥一直想把自己的名字镌刻在“村雨丸”手柄上……   关漫手里提着木盒,一手插军裤荷包,稳健步入大哥宅邸。自有他的潇洒感。   萧西二楼窗子就看见他了,   “老七,稀客呀。”   关漫抬头看过去,笑起来,“大哥这是不欢迎我?”   萧西拍拍手,他正在窗台整理小花圃,也笑着“哪里,我七弟这样的灵气人儿,平常请都请不来呢,快上来快上来。”人也离开窗台看来是迎来了,   关漫也没停步,慢慢走进厅堂里来,   大哥还没赶着下来,他大嫂先出来迎着了,“七弟,来怎么也不早说,准备点你爱吃的宵夜……”大嫂也是热情得很,一手虚扶着他的胳膊引着往里走,关漫这时候把放在荷包里的手拿出来,规矩起来。微笑着,却更是迷死人,“谢谢大嫂,来您家还要早说么,谁不知道大嫂亲手做的小吃名动京城。平常也就我大哥有这独享的口福了,今儿总算能来蹭蹭这享口儿了,早说什么,就是来吃您这最平常的,肯定也是最地道的。”   杨亚直点着他说,“看看老七怎么得了,就这张甜嘴儿,以后谁有福高攀得上你呀……”   “那是,我家老七只有天上有,谁也攀不上。”萧西笑着从楼梯上下来了。 ☆、4.123   萧西就想,真正的妖魔是什么样子?嗯,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你心里恨他要死,可还是得奉上好饭好食招待他,因为,他特别会掐人的软肋!   他也不是全然阴毒的诡计,他更有迷人的蜜糖许之与你,叫你如何眼馋着恨他……   萧西面上不动声色,看着眼前神秀凛凛的“村雨丸”,可这心里呀就像有条火龙在拱!!他想要死这把利刃了。但是,他也知道这是“恶魔的诱惑”,自己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的……更何论,他这七弟最是歹毒心肠,看看,一手送刀,一手还真拽着“一把利刃”捅向他呢!   “村雨丸”的旁边,是一只U盘,   萧西安插在宫里的部分眼线详细资料都在里头,   还包括一些古玩市场的交易记录。甚至,流通图片,   比如,里面有套扇子,王星记30年的全套京剧脸谱扇,   文件里详解了,这套扇子如何被人从“半道红”交易出来,又如何被送入宫中要害部门何人手上,图像明细昭然,细查下去。万是抵赖不了的!   只怪萧西自己太贪,好东西自己都得占一份,就拿这套扇子来说吧,他当时见着好,竟自己也留下一套,留下蛛丝马迹,遗害无穷……   “老七,你可不能这么干,”萧西坐在沙发上,身体向前略倾,两手肘搁在了膝上,眉心轻蹙,“别把你大哥逼得真不顾兄弟情面了……”   关漫心中冷笑,你什么时候顾过兄弟情面,山都轰了,小步死活你顾么……   关漫依旧带着轻笑,   “大哥,我这就是顾及咱兄弟的情分,才求您这么做。机场去接接小步怎么了,当众给他认个错儿又怎么了,您是我们的大哥呀,小步都伤着了,您真一点不心疼?”   关漫两手握住“村雨丸”稍倾身递到他跟前,放好,“大哥,这是您该得的。”   回身时,坐稳,一手拿起了U盘,指尖摩挲了摩挲,“这些。不值一提,只当弟弟帮您捉着这些漏洞,您再规整规整。”说着,丢进脚边的纸篓,“还是仅讲咱兄弟的情谊吧。毕竟骨肉。再说,快十五了,元首回来,您和小步,他老人家跟前还是要见面的。到时候和和乐乐的,不好么。”   好你个老七,   好你个老七!!   你这真是“软硬兼施”的楷模呀……   萧西还是好气儿好声儿,跟老婆把七弟送至大门口,   回到书房,   看了眼桌上躺着的“村雨丸”,   走至刚儿小七狠犊子坐过的沙发边,从纸篓捡起U盘,恨怒的同时,如何又不是有些悲戚之感:我本长子,却终不如嫡子,天下最好的,都跟在他身边了……   车里,   关漫靠着,终是合目养了下神。不过,眉心无论如何还是展不平,   小步,七哥能为你做的,只能到这一步了。   余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牢牢把握了,   趁着大哥终于肯低头,当众来机场迎你,向你致歉。你一定要守住机会,这种场合,是最佳时机表明你态度的时候!不想沾蒋嫚分毫,大可这时候当着众人面,直接将这个烫手芋“回砸”向大哥,想要你拿去,老子不稀罕!……如真能如此,也再好不过了,起码,你的态度在众人面前这样显露无疑。就算是六哥……估计也无可奈何,只得放弃了吧……   不过,叫关漫这时候还松不了眉头的是,   小步怎么不接电话?   几通电话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想事先跟他通个气都不行,这种事,你说发个短信过去,又恐手机不在他手上,落入旁人眼里……关漫估计小步还在院中修养,此时,老四、成昭朝都在一边守着,手机不通,确实联系困难……你说,是不是叫关漫忧心……   ……   飞机马上就要降落。   章程礼给她穿好棉大衣,笑着,“看这一天一地的,那边热的天天流汗,这边还是得把棉大衣裹紧吧。京里还冷着呢。”   冬灰边被围着围巾边还弯腰往舷窗外看,“真又下雪了,”   “可不,所以你回了学校,第一件儿还是得把炉子烧热。煤还储着有吧。”系好她的围巾,章程礼又弯腰把她的一只行李袋提起来,里头装的都是她自己在国外买的小玩意儿。   孟冬灰还是提前回国了,   因为方程给她打来电话,说这次他们镇子里的年过得太有特色。马上十五了,他们还会上街“闹年游行”,叫她来看,说还给她留了个“游街”的角色呢。冬灰自是坐不住,加上她十五一过就开学。元首觉着是得收收心了,早几天把她送回来,还是归于学校的正常作息,不耽误她的学习。于是叫章程礼专机先把小姑娘送回京,稍作休整。章程礼还得立即折返。   章程礼亲自将她送出航站楼,看着她打车走的。   孟冬灰离开学校这么段时间,回来了,哟,还挺亲切呢。   小礼物也送给了楼管阿姨,人家也是一个年值守在这儿,想想,孟冬灰觉得自己还是超级幸福滴。   回来的这天,哪里也没去。烧炉子,洗被套,做清洁,能干着呢,   晚上下的速冻饺子,   蹲那儿,   一手捧着碗,一手筷子拨着饺子往嘴巴里塞,眼睛还盯着眼前从床底下捞出来的大箱子,   孟冬灰在瞧她入药的西红花还有多少。   是的,即使是大病大灾当前,多少好药逮个饱地灌,她“治欲疾”的药是没有停的,前儿也说过冬灰自己配制了些或成粉末或成药丸随身带着。到时就记着吃,这是她身体的第一大事,她怎么可能怠慢……   必须是西红花特别干燥的柱头才有用。柱头有三个分支,常断裂,样子暗红色。孟冬灰也碰到过一些仿品,就是掺入整个花瓣的西红花,晒干后的模样和真品差不多,但是通过泡水可以看出来,好的是色泽清晰的柱头三分枝,但伪品只能看到小花瓣,色泽上相似,口味却涩得多。   真正西红花的上品在叙朗,可我天朝没和那地方建交,冬灰多半通过什怏搞西红花来,   见也不多了,冬灰给什怏打了个电话,   “我的西红花快用完了,”   年里,什怏回老家了,哎,他家也都是事儿,听说他大哥的儿子今年高三,成绩不好,还专门在外头打架惹事儿,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第四代,宠狠了呀,什怏也是头疼…… ☆、4.124   “扣扣,”有人敲门,   蹲地上还在往嘴里塞饺子的孟冬灰回头看了眼门,这时候来人……她嘴巴弯了下,以为是关漫。于是起了身,箱子也没收,筷子往端碗这只手的小指甲上一勾,走过去就开了门,“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唔!”是的,简直就跟饿狼扑羊没区别,门一拉开,根本连让孟冬灰叫一叫的机会都不给。小姑娘就被抱了起来!“哐当,”碗筷落地上的声音闷响,冬灰的后脑勺被霸道掌住往下压,唇早已被吃干净!又是如何洒脱地后脚跟往后一拨,门锁上,啃咬着几步走到床边就把小宝贝儿压严实了,再细细咬脖子时才听到孟冬灰红赤赤的小嘴巴又怒又应接不暇地喊出“萧雁落……”   是的,   这就是萧雁落,   霸艳降临,无声无息,   就是,急。急,急!   他也说话,   就是没完没了地“乖乖,想死我了!冬灰,我的冬灰……”   什么“招呼一声”亦或“久别重逢煽情一下,浪漫一下”?哎哟,顾不上!全省略,真正做到上来就是上,上,上!   像狗一样都快把孟冬灰拱散了,摇昏了,要疯了……   要。   无止境地要,   冬灰这张承载着她多少清苦的小床,这一刻,荡滟得能挤出水儿来,   冬灰的脚趾头绷得有多直,渐渐落下,蜷缩在他后膝盖窝儿里又是这样的媚意娇然,   他捉着她的脚踝都捏出了十指印儿,   冬灰哭叫“雁落……”   雁落真是不饶她,“宝贝儿,是舒服还是疼,你告诉我呀!”   冬灰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爱疯了这个他,   他的凶猛也好,   他的痴狂也好,   他慢下来,折磨似的怜爱她也好……冬灰都爱,是的,她和他一开始就充满着狂热撒野的极致吸引感,像磁铁,摩擦出了血都扯不离,分不开……这份超潮天堂里,她和他是天生绝配……   真是造孽,   冬灰这会儿的“战斗力”是稍逊从前,毕竟大病一场后,   小姑娘长发都湿了,   汗湿了,   水里捞起来地趴在被窝上骨头全被抽走一样,只知道小小出气,只知道眯着蒙蒙的眼,看着大坏蛋光着腚走下床去捞她放在炉子上锅里剩下来的饺子大口吃……边吃边还回头冲她笑,“不准撅嘴巴!等我吃饱了再擀你。”孟冬灰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劲儿都得跳起来去咬他!越来越坏了,真的,萧雁落这“放养外头”只多长日子呀,人好像也黑了,眼睛更贼亮了,越来越粗野。越来越……冬灰不得不承认,也越来越肆魅,妖悍得没边儿了……   小冬灰总体上还是稀罕他这么忽然来的一下刺激的,   而且,遇妖更妖,你觉得小冬灰老久不施展的媚力输得了他么。   冬灰慢慢抬手,又落下,真是要死要活又娇死娇活地拍了下床,“我也要吃,”zhe冲天了,   雁落笑着走过来。一腿跨上来半个身子就趴她身上,就用手捻起一颗饺子喂她小嘴巴里,就算冬灰大口咬住,也包不下一颗饺子呀,没事儿,他凑上来了……   就是闹,就是笑,就是黏,就是扯不断,就是怎么鬼混都混不腻,连一起,歇会儿,冲冲撞撞,没完没了……   谁也别嫌弃谁了,身上都是味儿,也都是你的,我的,你我的。   雁落扒开她的湿法,望着她,   冬灰乖乖仰着头,也望着他,   雁落说,“我实在受不了了。赶了五天五夜的路才回来,又等了你两天,可算没叫我哭着回去。”   冬灰撅嘴巴,“你还会哭呀,”   雁落鼻尖顶着她的鼻尖,“我是个人。是个想你想的心上都要戳个大洞的人,怎么不会哭,你心上戳个洞试试,不哭死你。”说着,手摸到她心口上,轻轻揉,   小冬灰是爱听甜言蜜语的,你一煽情,她也煽情,搂紧他的脖子,“雁落,你壮了……”   啊呸。“你瘦了”才是疼人的话儿,壮了?呵呵,小冬灰这还是心疼,心疼她自己,雁落都快把她擀散架了……   雁落低低地笑,笑声这么迷人。也这么疼人,他细细地描绘她早已红透儿了的唇,细细地又开始慢慢动,他得把这每一分每一秒都牢记在心,接下来,还不知道多少个日子得指着这一刻熬……“冬灰,我可以永远不回京城,可是只要你在这里一天,我就一日不回京城都成了煎熬,我知道我不能自私地霸住你,只有偶尔这样捞回本了,只求你个小没良心的。别玩忘了我,宝宝,你还是最喜欢我这样的要你是不是,咱两摸天见神的,你也不想下来了是不是……”小冬灰好像又来了感觉,指甲尖儿都掐进了他的肉里。“雁落,雁落,”是呀,这样的冬灰如何不把雁落的心全吃去,你说一句,“冬灰。我爱你。”她说一句“雁落,我爱你。”真真假假,雁落心是烫的,他觉得值了,他们目前虽聚少离多,好似情感的累及都来自激情。但是,雁落知道冬灰学他的这每个字绝非仅仅情动而言,她心里的感觉一定和自己一样,他们分不开,就算距离再远,眼睛只要像刚才那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必定相互吸引,分不开,分不开……   冬灰抬起头咬住了他的脖子,雁落在用命磨她,   雁落也疼。   可这种疼却是他一生里最美的感觉,   雁落凑到她的耳朵边儿,多烫的呼吸呀,“宝宝,你要西红花么,我给你弄。”   冬灰重重又咬一下。松了口,捶了下他肩头,“你偷听我说话!”   雁落多么柔情地摩挲她的发鬓,“我又不是日日夜夜能偷听得了你说话的,这么久来一次,怎么不行。”话儿。又是这么霸道,   真是说得冬灰恼也恼不起来,可又恨他,只有张嘴又咬,他沉沉地笑,“对,用力咬,我就指着你这几口好牙口回去过和尚日子呢,”说得冬灰更舍不得,松了口又挪到他的嘴上,不住亲,“那里是不是很苦。你争气点儿,早点从那里回来撒。”   雁落又是那样好好儿地看着她,   最后,   笑得真温柔,   “好,我争气点。早点从那里回来。” ☆、4.125   萧雁落有时就是一场梦,妖梦来袭。可不是,第二天一睁眼,霸艳妖气散去,梦醒,人离。   总体而言,孟冬灰喜欢这个调调,加上雁落临走前儿又许了她不少好事:西红花给她弄来;还说。交代过老周,她,或者什怏有什么难事,都可以去找他,老周一定竭力而为……怎么不得冬灰欢心?   雁落这点真没骗冬灰,他这次辛苦蛰伏七日来京,着实就一个目的,见她。旁的。什么年节团聚,什么亲朋故友,没啥留恋。正因为目的专一,所以宁愿费些路程“潜伏低调”回来,一点痕迹都不留,免得摊一些事儿。   回去,开车的元智就明显感觉雁落放松了许多。   后座,他翘着腿靠着椅背。瞧着这熟悉的京城街景,不咸不淡,赏着,像路人。   “三帅。四帅派人回临州好像把蒋仲敏的二夫人月影接进京了。”   雁落瞧着车窗外没转过头来,淡淡弯唇,“这是真想给老八做媒了。他也是用心良苦,小步毕竟是他亲弟,蒋仲敏……他还是想用足呀,可这么一来,就怕老五不好想了。”   “应该不会吧,五帅也不可能会对蒋嫚感兴趣。”   “这不是兴趣不兴趣,是信任。我估计,在蒋嫚这件事上,霜晨一个字儿都没有跟老五提过,这次去内蒙,霜晨是独往,包括前儿几天他们给我来电贺年,碎子一个字都没提他四哥,这可不正常。”   “四帅着实现在……想想钱毅头前跟您汇报说,四帅委婉属意他们在‘少首举荐’上都去推选六帅,或许也是想着意把六帅这口热灶烧得热过头,反倒会引起元首反感……”   雁落这时候微微垂下了眼,似轻叹了口气。   “我临走前儿,着实告诉他‘不争就是争’,可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中要积极许多……但是。用力太猛了。或许,能尝到一时的甜头,但是,长远来看。失了人心,特别是跟自己的身边人有了间隙,拿什么走到最后……”   雁落着实感慨,   于那个位置,霜晨还说他从来没想过,……雁落苦笑,怎么可能没有,   霜晨的野心从来不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嗯,就从蒋仲敏示意开始扶持他起,   元首这么多儿子,蒋仲敏为何独独相中霜晨,估计还是和霜晨的母舅李梳有关。   李梳做了蒋仲敏近二十年的副官,后因胃癌离世。蒋仲敏不止一个场合表示过对李梳的惋惜,有德,有才,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副手。   而李梳生前,老八老九何其年幼,他亲近的这几个亲外甥里。也只有霜晨了。受李梳影响,蒋仲敏格外关注到霜晨头上也就无可厚非,   再之后,又传出“得蒋敏得天下”……你叫霜晨如何心静得下来?   不过因为自己一直在那个位置上杵着,叫他们这些有野心的静不下心的,全都按捺着不得发作罢了,   一旦那个位置空出来了,看看。该是什么心性,全都会展露无遗,   其实这本也无可厚非,都是元首的儿子。都有机会,   就是,真的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在某些原则问题上走偏了心,发错了力……霜晨把自己的话确实听进去一些,但是,太着急,也走偏了心,碎子这些年对你忠心耿耿,你也知道他的为人,最在乎的。无非一个“真”字,你现在也开始对他虚头巴脑起来……如何叫这么好的弟弟再似从前跟你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再,   你委婉暗示我以前的旧人全台面上“倒戈”老六,如元智所说,大火烧透老六的热灶,反倒会引起元首对老六反感,或许,一时得逞,你能将声咽一举击败,叫他在元首跟前彻底失了“圣心”,可是,考虑到之后么。这些你曾经明里暗里摆布的臣下们,他们又如何看你?忠心不是拿来摆布的,越是对你真心的人,越是要真心维护呀……   雁落再次看向车窗外。   霜晨身上确实有许多可贵的品质,   大事上他刚直不阿,   他也肯吃苦,堪受得住各方压力,能忍能受,   但是,   野心,着实一把双刃剑,   它是促使你奋进的动力,   却往往也是“毒雾弹”,   一旦过分捧在手心,就会蒙了心,做出实在违心疯狂的事来……   此时,雁落只得叹气,霜晨心重,这时候如果自己再去提醒他。反倒会引来他猜忌。再说,雁落现在也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参合这些争权夺利的事里,更何论,这次回来,他的小冬灰还为他打开了另一条思路:是的呀,“出息”和“逍遥”为何不能兼得呢……雁落露出笑意,冬灰本身就是“逍遥”的代名词咩,她身上,真还总能给他无穷的灵感呢……   ……   一夜欢愉,孟冬灰如今体力暂时跟不上,那心情,绝对是大开怀,   第二天睡了半上午,下午抖开门窗,将一屋子靡魅散出去,又重新洗、拖、抹。昨儿晚上回来网上就订了今天下午三点的长途客车票,正好,七点之前可以到方程家吃晚饭……   两小室友见了面,自是说不完的新鲜话,冬灰也没停歇,又带了一些东西给方程及家人,然后吃过晚饭,就开始投入到“街游”的排演队伍,   超级热闹呢,   好玩的是,冬灰被分配了个“佛多妈妈”身边的小仙童角色,   内匈奴人信奉萨满,   “佛多妈妈”是萨满教中供奉最普遍的神灵之一。过去的民间传说,或谓她是黎代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小妾的化身,因有恩于大辽太祖努兹而成为内匈的祖先神。实际上,内匈语“妈妈”(mama)是内匈对祖母或老年妇女的尊称,“佛多”(fodo)的内匈语意思是“祈福祭记时竖的柳枝”,可见“佛多妈妈”是导源于柳树崇拜的神抵。   “佛多妈妈”又称“鄂谟锡(omosi,子孙之意)妈妈”,俗称“子孙娘娘”。无论在民间,还是在辽宫祭把中,都把她当作赐福送子的生育女神。   所以,方程笑称冬灰是“送子童子”。 ☆、4.126   别说,孟冬灰穿上他们萨满小灵童的服饰,是挺福气满满的样子,蛮喜气。   大红的斜襟袄子,中间束着红绸腰带,   因为里头穿着露出金边的棉裤,着实显得憨笨。小屁鼓圆滚滚,显丰腴,这恰也是咱老印象里会生的样子。   长发被婆婆巧手挽成一个很漂亮的斜髻,化了点妆。可完全不同于她平常会化的妆,比那夸张多了,嘴儿化得好小,眉心还点了个小红点儿,年画儿娃娃一样,更喜庆儿!   那天就上街了,   真是热闹的不得了,几多人看喏,不过也把过往车辆堵的乱七八糟。   长空本是个爱热闹的人,可这会儿兴致不高。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己的幕僚王琰说话儿。   车堵这儿一直动不得,王琰扭头看车外,   看了会儿,笑起来,“那孩子真喜庆,送子灵童,年纪小,身子看着结实,以后长大了一定也很能生养。”   “哪儿。”长空枕着椅背的头徐徐扭过去,   不做声了,   也一直没动,维持慵懒地靠着椅背,只视线投向那里。   都没有再说话。   瞧着那小姑娘,   有时候两个大男人都会笑笑,   她手里捧着一只“金钵”,肯定是假的,金纸糊的一个小罐子,   一些迷信的,或者闹着好玩儿的,拜过“佛多妈妈”都会往里面投钱,   那就跟投壶游戏一样,小姑娘捧着钵儿站那儿,他们往里扔,   人家要往里扔的时候,她几认真喏,全神贯注,就像等着接球的,人家一抛,她左右接,肯定有顾接不暇的时候,但也有反应真灵敏的时候,她穿的又这样喜庆,特别好玩儿。   车,终于挪动了,   两个男人的视线却还没离开她,直到开过去,看不见了……也都没回头看就是。王琰说“今年峤县这边的年过的特别热闹,开车过来瞅热闹的一波又一波……”长空也只是笑笑,没说话,不过,头扭到另一边。像是瞧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琰当然想不到他们这二爷在想什么,   其实,有时候他们这二爷想得出来的,他们大多都会被吓到!呵呵。长空荒唐的点子来的那叫一个快,关键是他也敢搞……长空是十年前出过一次车祸,那次生死一线好像把他整怕了,后来收敛许多,可曾经啊,二爷可是出了名的荒劣王爷,他在家养了近百个道士,出门问道,吃饭问道,连入厕都问道!元首召他入宫。他问道士,我今天能出门么。道士说,最好别出去。他就不出门儿了。元首气死了,他跟元首隔空喊:您想叫您儿子一出门就倒霉吗!……就这么个东西,稀里糊涂还打过好几场胜仗,元首总说他走狗屎运……   这会儿,   长空当然又来灵感了,   还是源于王琰那句根本无意的话:年纪小,身子看着结实,以后长大了一定也很能生养……   是的,   长空看中孟冬灰了,   确切讲,   看中了孟冬灰的肚子。   年三十儿那顿年饭,算是叫各个儿看得真切:元首是多么想抱孙子呀!   偏偏长空和白念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就是生不出来孩子。   长空去检查过,白念也去检查过,都说没问题,可到底那里出了问题呢?   原来长空真也不急这事儿,说实话但凡这些有荒唐因子的活宝贝们,色,这条路上兴趣都不大,因为这世上那么多好玩儿的事儿他还玩不过来呢,女人,哎。也就按部就班,该结就结,孩子也是这样,该生就生,十分地顺其自然。好吧。既然一时半会儿生不出来,那也还是顺其自然好,有就有,没有也不着急……   却,只这个年饭过后。长空忽然想法不一样了,   我要是能第一个为老爷子添孙……   说个心里的心里的心里的话,长空对大位真没多大想法,一,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再,真也不想操那份糟心,快活当个逍遥王爷不好?那,长空也爱往“争权夺利”上凑热闹又是为啥哩?简单讲,找存在感。   长空别的不在乎。在他爹心目里的位置他还是蛮在乎滴,   你说他或多或少还是立过战功的吧,却,都被老爷子说成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也得叫长空咽得下这口气撒!   所以,也别怪长空想法出挑儿,这会儿竟“茅塞顿开”想到了“代孕”!……长空看了这么会儿,着实也是看中了孟冬灰的屁鼓……嗯,真跟“色”没一点点关系。是的,长空刚才瞅着台上的小姑娘,视线都在她那圆圆滚滚的屁鼓上去鸟,女孩儿身子是看着结实,脸蛋儿又喜庆儿,性情嘛,从“接钱”这动作上看,憨实也机灵。年纪嘛,最好,女孩儿越年轻生养出来的孩子越聪明!这一切,都是长空的认为啊……   长空是真相中孟冬灰了,   人长空向来想到做到。绝不拖泥带水,   第二天,他就遣人来打听孟冬灰的出处儿,   结果,一开始还闹岔劈了……   长空的车停在坡儿上,   坐后座儿的长空,右腿压左腿儿,扭头看着车窗外,等着,   今儿他亲自来物色这姑娘,主要也是为确认。这什么人儿呀,眼里看到的,跟面对面摸摸底还是不一样,这是自己“子孙后代”的大事,长空当然得亲力亲为,仔细斟酌。   结果,   远远瞧着被领过来一姑娘,   长空真是眼尖儿,第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儿,微起了身。轻蹙眉又仔细看了第二眼……   “不对不对,办的什么事儿,不是这个!”   前头行助谢罗赶紧跑下车拦着了,这要还带跟前来,可不更招二帅的火!   原来,   当日演“送子灵童”的有两个孩子,除了孟冬灰,还有一个小姑娘,   冬灰在马路这边,那孩子在马路那边,这不,就搞错了。   长空郁闷着,愈发对这个要找的孩子火急火燎,非得找到不可了咧,呵呵。 ☆、4.127   长空看见她了。   小姑娘叫萧十儿,竟然和自己还是本家。   长空在空后院门口守四天了,竟然还有些小紧张,因为小姑娘给他的感觉很有个性,甚至,有点冷艳。   咋有这感觉呢?   他看着的,全是“长途奔袭”的孟冬灰咩,   她歇了这么长时间,还大病一场,回来了。自然得调整,坚持长跑是恢复体力的一项。   小姑娘束着丸子头,穿着精神的被她洗的干干净净的迷彩T恤,宽松的军裤皮带把腰身扎得真是好。有时候裤腿一边卷着,一边没卷,毛巾系在臂上或吊在皮带上,加上手机耳塞线,感觉超潮,运动量大,尽情挥洒的汗水冲刷青春的脸庞……一声不做,克己严守地磨砺着自己的意志力,耐力又好,显示非常棒的身体素质。长空特别爱看她仰头喝水,喝完,她爱包一口嘴里慢慢咽,眼睛清澈瞧着一个点,都是舒畅……她不算顶级的漂亮,却很难叫人从她身上把眼睛移走,因为,有灵气有活力……   正因为这样无敌的灵气与活力。长空生出几分紧张,小姑娘不好相与吧,她跟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紧张就导致连跟了四天还不敢上前去打招呼!   这真成为长空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忧心事了,他也纳闷自己咋忽然就这怂?把她叫上车,直截了当,谈条件,说呗。她愿意就愿意,不愿意,算了呗。可总得有个开始吧。长空有时间都想抽自己大嘴巴,他的车远远跟在小姑娘后面,心里猫抓一样,怕什么呀,去呀,呵呵,可就是不敢……邪气吧,就是不敢。   今儿,长空算鼓足“勇气”了,   后座的长空手边上一大袋零食,全是他打听来时下潮孩儿们爱吃的玩意儿,   脚边还有听装可乐一箱。   “过去吧。”   长空微弓着腰,两手搭膝盖上垂着,瞧着前方,眼睛里沉,可那是因为紧张!   谢罗把车开到前方慢走的小姑娘稍前位置,停下了。   冬灰一愣,当然奇怪,谁呀……   前方司机先下来,   十分礼貌,“您好,是萧十儿吧。我家主人有事儿想和您说说。”   冬灰站着没动,因为司机说完这句,赶紧地就拉开了路虎后座车门,   里面,坐着一人。   他侧着身,直着腰,连冬灰都瞧得出那脸上竟然有点无措?……冬灰当然一顿,她认得他,元首的九个儿子她都认得脸熟。这是老二,萧长空……   他找我干嘛?   冬灰肯定得谨慎,   她做出了最自然的反应,   掉头就走,   对她而言,“陌生人”嘛,又“来历不明”,干杵那儿干嘛,不搭理就是。   哎哟,可想。这下长空更着急,   长空忙急下车,“萧十儿!我叫萧长空,喏,这我证件,你可以看看,我真有事想和你谈谈,咱们就这儿谈,车门开着。”   冬灰没回头,小跑起来。   你看长空喏,说起来也是,怎么说,可爱,急了,这荒劣王爷是啥都做得出来,他也不在乎谁谁怎么看,又不敢张手去拦她,跟着她跑,边跑边真把证件哟翻给她看,“你看,我全部的有效证件都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上网用手机查……”   你知道,谢罗都傻眼了!!   他这一直是跟着二帅跑这事儿的,可还是惊着了,二帅中邪了吧,本身想法就荒唐,可,依他性子,实施起来绝对不是这个范儿呀。怎么……不过良心话,谢罗跟这几天,也觉得小姑娘真不错,体能好,毅力好,本来军校的孩子都吃得了苦……   冬灰只有停下来,他老这么跟着自己跑也不成呀。长空看来最近缺乏锻炼,跑一会儿就喘上了,冬灰又觉得好笑……   冬灰看着他,还是带着应有的防范。这在长空眼里完全正常,   她接过证件翻了翻,   他的军籍证,军阶证,工作证……   “找我什么事。”冬灰也干脆。证件还给他,听听到底什么事儿算了。   长空真的一喜呢,指了指车,“话有些长,还是车里坐着说吧。”其实,主要是车里有他给她准备的小零食……长空啊长空,你自己估计是没觉察,怂透了……   冬灰想想,扭头走过去了,长空赶紧跟着。   上了车,真的没关门呢,   长空弯腰去拆可乐箱子,“喝可乐吧。”   冬灰摇摇头,“谢谢,我有水。”   “哦。”那无措的感觉又出来了,他慢慢起身,接着,像想起来,又忙侧身去拿旁边的袋子。“吃点东西吧,你也跑很长时间了,体力消耗不少……”   冬灰看了看那袋子……说实话,里面有些东西是挺好吃,   冬灰其实也没想到萧长空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不过,人家真心待你,冬灰也不想破他的面儿,不做声从里面拿了一包包装很精致的小蛋挞出来,“谢谢。”   “不谢不谢。”长空看着她低着头规矩撕开包装袋放进嘴里小咬了一口。忽然觉着,心里真高兴,声音也柔极了,“你身体素质真好,跑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多吃亏。一般这跑是多远呀,”   “就是一般常规拉练的距离,差不多一百里,”   “真难为你了,还没开学,自己就能严格这么要求自己……”   就这么他问,她答,一句句聊起来,   冬灰吃完了这颗小蛋挞,长空又把袋子递过来。冬灰摇摇头,又谢谢了一声,   这时候,冬灰看见他前头副驾后背挂着的收纳袋里竟然装着好多影碟,全套《星战》……   长空见了,放下零食袋,把影碟全拿出来,“才买的纪念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干嘛,说正事呀!……   显然,冬灰对这儿感兴趣,竟然也接下了这话儿,   “不便宜吧,”   “真正喜欢还管什么价钱,”   “你看了‘7’么,”   “看了呀,国内还没上映,我自己跑去米国看了首映,现在又收集到了它的全套,没办法,好这口。”   “‘7’好看吗,”   “真不错,显然这回的编导很清楚不能得罪死忠粉,既然后者推崇前头的第四、五集,那新作就尽最大努力引进这两集的元素,这就叫‘情怀’,好多老角色都回归了,对了,你看了前面的么……”   天呐,谢罗恨不得撞墙了!   二帅这可怎么办呐!   知道他是铁杆星战迷!可,这会儿,是聊“星战”的时候吗!!……二帅疯了,这就是谢罗此时最直接的观感。 ☆、4.128   白念有时候都接受不了长空的“孩子气”,是的,别看他行二,身上就有种脱不了的“儿童稚气”,长空只要入迷一个东西了,有些举动那就叫幼稚!   长空确实是个牛到没朋友的星战迷,   他有一间房专门收集光剑,   当然,长空在初涉星战时,自己也做过光剑,他把圣诞节剩下的彩色玻璃纸贴在高尔夫球杆上,开会都随身携带,多少人私下笑死他,长空在乎过么?   他对原力的黑暗面也情有独钟,藏品多关于达斯维德和西斯人的。长空对追求星战藏品也很执着。其中有一幅黑武士原始设定稿他花了十年才搞到……   孟冬灰肯定没他这么迷星战,不过聊起来,也足够叫长空“感动流涕”了,多不容易啊,找着这么个懂自己的:   平常。   你说“ESB”,人懂吗,这是《帝国反击战》!   “ANH”“ROTJ”“AOTC”“ROTS”,《新希望》《绝地归来》《克隆人的进攻》《西斯的复仇》……前头谢罗听得都头疼,而后面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你来我往,完全无障碍,这就是骨灰级星战迷的“交际代码”:他们都是用首字母缩写来指代片名滴。   还有,   纪年,要用“BBY”“ABY”   这又不懂了吧,   这两个缩写的含义分别是“雅汶战役前”和“雅汶战役后”,如雅汶前41年,天行者阿纳金生。   然后,一个不落地地细数谁砍掉过谁的手:   长空一句,“《星战前传2》阿纳金砍掉刺客的右手。杜库伯爵砍掉阿纳金的右手,对了,唯一没发生过砍手的是《星战前传1》,就是达斯摩尔被砍成了两截……”   小姑娘一句,“《星战前传3》阿纳金砍掉杜库伯爵的双手(和脑袋),欧比旺砍掉格里菲斯将军四只手中的两只,阿纳金砍掉温杜大师的右手,欧比旺砍掉阿纳金的左手(和双腿)……”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接龙一样,谢罗都要疯了,星战搞半天就是砍手比赛吗!   反正,长空此行目的完完全全走偏了,   搞笑的是,最后倒是孟冬灰想起来“你到底找我干嘛。”   长空这会儿不仅是怂了,根本开不了口了!   “哦,也没什么事,我那天路过峤县……”说了开端,当然,也比较狡黠地圆了下来,说,当时他的车正好路过他们“街游”,结果胎破了,村民很热心给换了新胎,长空十分感谢他们,结果村民指了指台上,说。要表达谢意就谢“佛多妈妈”和“送子灵童”吧,这不,“佛多妈妈”他已拜过,就剩她了……   这一听,冬灰也安下心来。搞半天是这回事呀,巧遇……心里放松了些,加上,真是没想到老二是这么个德行儿,挺好玩儿。也就没把这件事多放在了心上。   “对你的谢意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这些吃的,是不是薄了些,要不,我送你一把光剑吧。”   冬灰当然知道对于真粉儿来说,那可是真爱!怎么能轻易夺人所好?   摇摇头,笑着,“今天你来,像这样表达谢意已经很好了,再说。我又不是真灵童。”说着,冬灰就要下车了,长空撑起脖子,“没事,你也是真粉我才送!”冬灰还是摇摇头,“这袋吃的我拿了吧,光剑,真的没必要。”也没说再见,自己拿了那袋零食,走了。   长空又不好追。“谢意”都表达完了咩,想喊她又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有看着她走进学校转弯不见,才怏下来靠椅背上,看着那整套《星战》怔了会儿……“走吧。”恢复过来的长空有点消沉。一直歪头躺着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二帅,是不是直接去西园机场,”谢罗小心问。   他跟长空日子也不短了,这二帅到底跟五帅一个妈生的,某些心性是出奇的像!都有特别不着调儿的时候,而且娃娃脸性子,说变就变……   “嗯。”长空只懒懒哼了声,谢罗再不敢多话。   今天是八帅“凯旋还巢”的日子,因着跟成昭朝在内蒙峰会除了政事完成的漂亮,据说,还得了一门“上上亲”!……是的,老大去内蒙那么一闹。虽说并未在台面上搞得沸沸扬扬,可人心里谁不明白,现在“争蒋嫚”已然“夺少首之位”的重要组成部分了!   老八有福气啊!差事办得好,这么“贵重的媳妇”也得来这样轻松……   这件事上,长空本来就是瞅热闹的,   他眼里,老大就是生的贱,明知争不过非要去丢这个脸,   这一看,老八要真能娶蒋嫚。老六看上去是“占了先机”,其实,还真不好说,从头至尾,推波助澜的好像是老四呢,毕竟小步是他亲弟,对外又博了多好一名声:到底在我霜晨眼里,亲情还是大于野心,不像你萧声咽,我完全以我弟弟的终生幸福着想……   老八回京,同机还有老四和成昭朝……这又是老四叫外界看到他对小步“真心”的一件儿:小步受伤,他这亲哥可是一直留在内蒙“亲力亲为照顾着”的呢……加之成昭朝是如今绝对瞩目的重臣,元首外访还没回京,于是在京的还是得去机场迎迎的……   原本长空今天去瞧热闹的兴致还蛮高,   那各个儿的脸色,可得好好看看,   大哥,会来么?长空估计老大来不了,一没脸,二还是没脸。一没脸在“整输了”呀。二没脸在“叫人不齿”,狗急跳墙,真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老四,估计还是那个菩萨样儿,心里西天一样深远……   碎子……长空稍微有些叹息。你从小就跟你四哥亲,这我也不怪你,我一小儿就是个糊鸡混账,也没多顾上你,照看你。再说咱两一个娘胎里出来。都好像有点不着调儿的筋,谁也真搭不上谁。不过,我萧长空这点绝对做到,一定不拿自己亲兄弟来事儿!所以,我那天提醒你。你当歹意,我却是真心。你四哥……真不好说呀。   老六嘛,如日中天。可也得记住一点,物极必反呀……   关漫,说起来长空兄弟几个里真最佩服老七了,会玩会算计,猴精儿的,长空真甘拜下风!当然,长空对关漫愿意“心里佩服”也是他知道关漫和自己一样,对那个位置。其实一点没兴趣……长空一直觉得,像他们这种出生,就该“惜福”,当个逍遥王爷多好呀。当然,另一方面,长空“孩子气”的一面又升腾,逍遥也好,一定还是得有“君父重视”,就像争宠的小孩子,父亲偏爱谁,他就讨厌谁,   所以,长空从来没喜欢过雁落和小步,因为他们都是君父的宠儿,   至于小九,长空一直把他当“儿子辈儿”看,更不值一提……   每次,长空都有“看热闹的点儿”,他也超会看,看爽了还禁不住参合一下,“娱乐一下”,   今儿,长空似乎真提不起劲儿来了,难怪一程下来都沉默着,真正做到“置之事外”。 ☆、4.129   不过到了机场,诸多意外还是叫长空蛮玩味儿滴,   譬如,大哥竟然来了,且接下来的表现……   飞机舷梯上开始下来人,   首先是成昭朝,   依次与萧西,长空,萧碎,声咽,关漫握手,   “成部长,辛苦了。”萧西依旧微笑迎人,丝毫没有前头自己强霸跑去内蒙那一闹与昭朝对峙时造成的尴尬感……所以说,元首的这些个儿子呀。只有性情或直或曲的区别,没有谁是真正省油的灯。   昭朝也面带微笑,“大帅客气了,也谢谢各位来亲迎接机。”   其余人也是简单寒暄几句。   小步也不是和霜晨一起出来的,   他被人扶着落后好几步。   霜晨不时回头看看他,带着关切,   小步裹着军大衣,衣领也竖着,始终垂着头,被随行参赞张锋扶着很慢地走下来。   弟兄几个都迎了上去,   长空注意到大哥脚步慢了一下,似有迟疑,不过,立即还是上了前,主动伸出手向小步……   “小步,回来了。”大哥的声音很轻,   小步慢慢抬起头,   关漫看见小步第一眼就是心疼!   怎么,怎么感觉小步完全没了精神?脸色很不好……关漫疑惑。说是伤势并不重,也养了这些时了,怎么人还……   小步没吭声,就是望着他大哥,   谁都看得出里面的冷,至于里面有没有恨……这就是问题所在,依小步的性子,爱恨分明!老大这次坑他可不轻,要往常,小步跳起来抓他大哥的衣领要揍人都可能!……但是,眼里只有冷,冷得很沉很沉,接近绝望……   关漫是心惊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   都听见萧西缓而低的声音,   “小步,大哥对不住你啊,一时昏了头叫你遭了这大的罪,大哥做的是太……小步,大哥知道错了,等元首回来了,也一定去他老人家跟前领罪,你要大哥怎么赔罪,大哥也没二话……”   这就叫所有人吃惊不小呢,   这种场合,   萧西主动低头?   是真的很新鲜呀!他是老大,无论如何。面子在那儿搁着,就算他知错,也绝不会选这种场合呀……   关漫却完全没去看萧西,   他站在一旁注视着小步,   直至这一刻他回来。小步都不接他电话,……是的,飞机降落,哪怕那么一点空档,关漫都没放弃和他联系……手机通了。显然,是小步不接他电话……如此这般,可想,说小步抓住这难能的机会“大力反击”萧西,趁此跟蒋嫚彻底划清界限!……不可能了,在关漫眼里,小步像死了心的人,一言不发,一举无动,连对萧西的道歉都……   萧西好容易这么低下头。   肯定,都关注着小步的反应,   却,   毫无反应,   小步又垂下了眼去,似要继续挪步,   “小步……”大哥喊了声,说实话,这一声比刚才真的更真切些,因为连萧西都震惊小步的反应!……太消沉了……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情的。萧西也许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次对小步造成的伤害,不是一点点地轻……   小步没有跟任何人交流,包括他最亲的七哥,六哥……还是被张锋搀扶着缓缓向车走去……关漫低下了头,心里的难过可想。他知道小步一定是出事了,稍稍有些握拳,他后悔没有立即赶去内蒙……   听见六哥忧心问起,“小步这是这么了,伤势不是说不重吗。”   霜晨倒没有开口,是昭朝叹了口气,   “确实不重,可不知怎的,精神就是这么一直消沉,说实话,还找过心理医生……”   关漫忽然冷笑,眼睛却是牢牢看着霜晨,“你没逼他什么吧,”   碎子这时候到底还是维护他四哥的。“老七,你这说的什么话,小步到底是我们弟弟,难道还真忍心看着亲弟弟变成这样?……”   关漫扭头就走,   第一次,关漫恨透了这样的争斗!   亲弟弟又怎么了,   照样可以不顾他的人身安全恣意妄为,   照样可以不顾他的个人感受肆意操纵他的人生……   关漫深深自责着,   没有保护好莽撞其实根本就单纯的小步……九个里面,连残阳都有心为自己留后路。看看雁落垮台这么久了,小九那边平静如水,丝毫不沾京城这边一点腥臭……你知道,本身能做到跟这边隔绝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有城府了!小九才多大呀……   关漫心更寒凉了,   他知道,越往下走,只会越残酷,   关漫一路走,眼里早已没有了温度,   他也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必须要有一定的“生存技能”,惟愿,小步这次能扛得下来,人生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啊……   大哥的意外,小步的反常,   长空面上淡漠不语,心里也是有感慨的,   他们兄弟间活活上演的就是“弱肉强食”。   长空瞥一眼霜晨,   至始至终他都不发一言,   忽然间,长空觉得这个四弟更叫人看不懂了,或许。他比声咽还要心深可怕,看看,短短日头,小步成了这个样子……长空一点不质疑关漫刚才问出来的那句,就算没“明逼”。你在内蒙“照顾”他这些时,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萧霜晨想撇清还真不能叫人信服……   由此,长空又看了眼前头跟着霜晨走了的碎子……心下肯定又是一阵叹气,碎子肯定没小步这么好摆布,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碎子要哪天看清霜晨……难道不也会成为一种伤害吗,   长空摇摇头,   他也不否认,真能走到那个位置的人一定“孤家寡人”了,这是你情感上必须付出的代价,   咳,世上的事到底不可全全兼得,其实“狠心”也要勇气的啊,所以当帝王真没想象中那么美好。到头来,满满的权力抓在手上,心,是空的呀……   一场“兄弟相迎”如此尴尬收场,   好在还是维持了明面上的“平和”。   眼看着就到十五了,   元首也返京在即。   这京城的天儿啊,却一直不见晴好,还是持续着冷啊,   倒是什怏从老家先回来了,   孟冬灰一听说,立即见了一面,她有太多话要跟什怏说了…… ☆、4.130   清晨五点,还是那副装备,孟冬灰从学校里晨跑出来,   一怔,   长空站那儿。   也没有停步就是,冬灰继续往前跑,   长空手里提着一只长灰布缠包着的东西,一看就是一柄剑,赶紧跟着跑过来,   “还是送你一把吧,这柄光剑是我自己做的,”说着,还边跑边解开了布条,   冬灰看过去,   做的还真不错。   也干脆,人都送来了么,“好。”   长空一见她愿意收着了,可高兴,“你先跑。我回去先把剑放车上,然后跟着你跑会儿行么,绝对不打搅你,我不行了自己停下来,你跑你的。”   冬灰淡笑着重新把耳机戴上,没吭声,继续往前跑。   你看长空喏,先跑回去把剑放车上,脱了军装外套,袖子一卷又大步跑过来,跟着。   千万别小看孟冬灰,她跑得不慢呢,长空个闲散王爷慢慢跟不上了……咬牙跟呐,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安逸久了。曾经也有过的好体力丧失殆尽……实在不行了,长空停下来,弯腰两手撑着膝盖,重喘着抬头看她越跑越远……小姑娘有无穷的活力,如此冰寒的清晨,她却似那冉冉升起的红日,有希望,有多么美好的未来……   冬灰跑回来时,长空还站那儿等着,不过也只是把剑递给她,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真的不多打搅。   冬灰提着剑回到宿舍,也好好看了看这把光剑,   长空是这方面的真玩家,做的以假乱真。冬灰笑,这位二爷凭这手艺养活自己也绰绰有余,她在网上原来看过国外网友也是自制的光剑,能卖到800刀呢……   收拾好,还是严格按作息紧凑安排时间,   冬灰确实不能懈怠,十五过后那个国防大进修班的面试就开始了,这次机会她非把握住不可了,特别是元首已许诺她只要学到什么程度就能见到舅舅的情况下,孟冬灰更不会放弃。   复习功课到十二点,冬灰出了门。   先去自己车里捯饬了一下,然后去见什怏。   孟冬灰如今在京城早已混熟,哪里旮旮旯旯有好吃好玩儿的,她基本摸熟。   这次也没搞大菜,她请什怏去吃臭豆腐。   什怏吃了一口。笑起来,“听说没,港府环保署最近就旺角通菜街一家卖臭豆腐的小吃店违反‘空气污染管制条例’而提出控告。结果,法官裁定‘美味食店’女店东‘污染空气’罪成立,罚款一万二千大元。”   冬灰哼一声“奇葩”。又豁了一口在嘴巴里嚼,   “臭豆腐之所以成其为臭豆腐,就是因为它是臭的,‘不臭不要钱’,是古今臭豆腐贩卖者们对于其商业信誉的共同承诺。臭豆腐之所以能立足于中华传统美食之林,是因为它在市场上拥有足够的、而且代代不绝的顾客群。当然,反对者也一直存在,他们对于此种事物的深恶痛绝,由一个惊叹号紧接着一个问号所组成:一、臭不可闻!二、竟然会有人爱吃这种臭不可闻的东西?哎,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也不能单向的标准一概衡量所有人的喜恶吧。曹植就说得好:人各有所好尚。兰茞荪蕙损毁之芳,众人之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英之发,众人所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   噼里啪啦,什怏听着听着也是笑,孟冬灰书读的太杂了,轻易间就能伶牙俐齿,不过这孩子平常压抑久了,难有这样畅所欲言显本性的时候。   什怏给她倒了点啤酒。   “说是萧长空最近也找上你了?”   嗯,他们在电话里提及过这件事,   冬灰像来了些兴致,坐小板凳儿上,两手撑膝盖上还往前凑了凑。一脸好玩儿,“他怎么是这样个性子,哎哟,超级星战迷呢,他还送了把光剑我。”   什怏笑笑。“这是个荒唐主儿,他和老五是一个妈生的,都有点不着调儿,他原来养道士‘问道’,老五原来养和尚‘做阴寿’,都是活见鬼。”   冬灰小嘴巴里咬着筷子,“那是挺好玩儿……”   冬灰又将最近她跟元首一些事说给了什怏听,说这段时间她得超级用功,一定得拿下国防大这次机会,虽说只是进修。她也想好了,听说进修好的话是可以有提前考国防大资格的,跳级对她说肯定有难度,可是不试试怎么又知道自己不行呢……呵呵,积极上进的一塌糊涂。   什怏点头,也肯定了她的学习态度,“少玩儿点,趁年轻先把“事业”定好,你要真想走学术道路,就专心一条心读到底。再别想出来工作啥的花花肠子了。”   冬灰也是叹气,“我哪里想一辈子呆学校里死读呢,可现在现实是,不读就见不到舅舅,不能不读。”   什怏看她一眼,以实在的口气说,“你还是适合读书的,出来工作,新鲜感几天没了,难道老变不成。你舅舅给你指了这条路,许是他比你还了解你,再说,读书还算你拿手的吧,你应付自如,这样也才能腾出空儿再玩玩儿,要工作了,你从小就呆在军校里,不见得适应。”   冬灰一听,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呀。伸手过去抓住了什怏的手腕,“你说得对,什怏,还是你真正了解我。”   什怏又笑,“前儿电话还说最了解你的是萧关漫。”   冬灰甜甜一笑。“关漫也了解我,关漫可好了……”   又聊了聊什怏家里的情况,   这回该什怏叹气了,“家家一本难念的经,我大哥那孩子油盐不进。丢了,我现在就是想办法能不能在国外找个严厉一点的学校,把他关着读,这孩子得受点罪。”   冬灰往涮锅里又加了些佐料,这时候。她像个小大人了,看什怏一眼,“这你就糊涂了,送国外就更丢得远,这千山万水的,天高皇帝远你们更把控不住他,再说,国外再严厉的地方有咱们这军校管得好?要我说,这小子是欠揍,就该送到魔鬼军校里来揍他一顿。你们家要舍得,挨打受骂都不在乎,就送军校去,保管出来了规规矩矩。”   什怏似乎真在考虑她说的话,   又笑笑,“军校可不那么好进,我家没一个在军籍的,也没指标。”   冬灰盛碗汤放他跟前,完全拿事儿的小大人范儿,“放心,我来办。雁落上回回来还说了你我有事可以去找老周,再不济,找关漫试试呗。”   看看,   这才叫真信任了,   无论雁落还是关漫,孟冬灰不是个轻易会求人的,她有事能想到他们,已经非常难能了…… ☆、4.131   关漫从九一礼堂走出来,   他一身长深灰大衣,衣领竖起,手里握着一把长黑雨伞的手柄,一手放在大衣荷包里,帅雅完全无法形容。   他的车打不着火了,留着老袁在那儿处理,他步行走走也不错。   同样开完会从九一礼堂出来的霜晨见状,车滑到他身边,后车窗渐下。“关漫,车坏了是吧,上车吧,送你一程。”   关漫一淡笑,倒也没拒绝,他也是一份好心,没必要这上头耍性子。上车了。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上次机场闹了点不愉快,到今天开会,见着面也没说话,现在坐一辆车里,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霜晨先开的口,问了些很平常的生活之语,关漫也淡淡客气地答了。一程路上,基本上都是沉默。   却。   关漫也没想到就这“一程路”,幸亏他上来了!……   车行至斯卡丽大酒店,   关漫本瞧着他这边车窗外的,   忽然霜晨叫停了车,“停一下。”   关漫漫不经心看过去……靠霜晨那边的车窗慢慢降下来……这一看,关漫心一掐!   冬灰?!   他不着意赶紧看了眼霜晨,   发觉他的视线是向冬灰那边看去……不过,又像是看冬灰后边儿几步也正在步上台阶的男人……   “怎么了,”关漫面儿上当然得越发不着意地问,   霜晨回头看他一眼,果然指了指那男人,指头还点了一下,“这个周显,死性不改,老扯上招瓢这种事儿,如今他在我这边搞资审,还这么不检点,真是没办法。”   嫖?   关漫心一噔儿,   微笑着,一如既往地慵懒不搭事儿般,“食色性也么,只要他不耽误正经事儿,这种事儿咱还真管不了。再说,您怎么就知道他这是在嫖。”   霜晨似无奈地苦笑摇摇头,“后面那女孩儿,我捉到过一次……”   这下,关漫心更勒得紧了,   倒真不是听闻冬灰跟“嫖”扯上关系,说过,关漫早已不会对和冬灰可能扯上的任何“不可思议”感到惊奇了。关漫挂心的是……四哥要留意到冬灰怎么办!   “咳,这也算他私事儿,管得了那么多……”关漫玩笑的口气,也是想早点引霜晨离开,   哪知。霜晨对这事儿是真耿耿于怀,他确实还没有放弃找到女孩儿背后的老鸨……   “你等等,我得上去看看,”说着推开车门就下车了,   “诶。四哥,这你管得着么……”关漫这下真有点急了,他也没想到,平常正儿八经的四哥这事上可能是看不过眼,可。可也不至于真像管小孩儿一样立即上去管呐!……   怎么可能坐得住,   关漫又不能表现出太着急,只能像好玩样儿也跟下来,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赶紧给冬灰发了条短信,“你在斯卡丽吧,我四哥正上去找你们了!”匆匆也只能发这么多了……   得亏这时候冬灰手里正拽着手机呢,   这一看,先是一怔,怎么是关漫发来的?……接着。就发起大火!   指着老周啊,“你又把他招来了!!再也不见你了!再也不见你了!……”说着,捞起外套包包夺门就要走,   你知道老周好容易盼来冬灰召唤……自从雁落那回,老周一亿个胆子也不敢再找她了呀!这下好。小姑奶主动找他,名正言顺,吃不得大肉了,哪怕见见,抱抱zhezhe,也解思念苦呀……哦哟,老周也是被她突然这一吼搞蒙了,招谁来了?这次他一接冬灰电话,可是啥也不顾,愣是亲自要去接她的呢。啥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不怕人看见,有雁落这座坚实大靠山,怕哈呀!   赶紧后面抱住,着急得不得了,“乖乖,乖乖,招谁来了?哎哟,看把我乖乖气得,我就吃了一万个猴子胆也不敢再忽悠我的小姑奶啊。四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低头脸直挨着蹭,   冬灰撅嘴仰着头任他挨着,举起手机,“你那个该死的四主子又上来捉我们的奸了。”不晓得几委屈,“怎么老碰上他,烦死了!”   老周把她抱起来,恨不得哄毛毛一样抱着摇了,“管他谁来。这次咱都不怕了啊,乖乖,我现在也学贼了,他妈的这些龙子龙孙怎么就见不得老子快活呢?”边也打开了大门,抱着小祖宗走出来。挨她耳朵边儿低笑,“我早把左右两边的房都用别的名儿包下来了,他来捉呀,捉我一个人在酒店里睡觉啊,”   冬灰听了。这才撅着嘴嗔怪扭脸儿揪他的鼻子,“看你个老小子总算灵光一回。”   “是是,再伺候我小妈可不得多长几个心眼儿……”   这回确实“准备充分”,   老周洒脱着呢,   大门都不关。   霜晨上来时,   看见他正儿八经坐沙发边翻着文件,假模假样鼻尖儿上还架着副无边眼镜儿,   明知是霜晨他们进来了,还故意以为是自己的助手上来送资料的。“怎么现在才来……哟,四帅!您怎么上来了……”   还没看见关漫,   因为霜晨先踏进去的,关漫跟在后面,   却这时候收到冬灰的短信,   “快看你右边,嘿嘿。”还打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关漫赶紧回头,   小冬灰确实爱刺激,   就见隔着几个门的一间房,门略打开,   调皮的小姑娘四肢着地,跪趴地上像只小狗,略探出头来,看见他,直朝他招手呢!   关漫也潇洒,   笑起来,   不慌不忙,一手还插在大衣荷包里,稍扭头对已经步入房里的霜晨说,“四哥,我去那边抽口烟啊,这酒店,有点闷。”   老周这才看见门口的关漫……不过刚儿小祖宗已经吩咐过了,关漫是她的人,她得跟关漫偷偷说几句话,老周还有个“重要任务”是得拖住霜晨的注意力呢,   老周也圆滑,像才看见关漫的,忙举手示意。“七帅,也上来了,”   关漫稍一抬手,很沉雅地一点头算打过招呼,“置之事外”地走过去了。   霜晨也没看身后关漫。一直就瞧着老周,心里其实疑着,这老周搞什么鬼!……莫非他现在学更贼了,上来鬼混还有万全之策……说实话,霜晨现下的心情也是对自己哭笑不得,你这是着急什么呀,完全像个二傻子上来管个无意义的闲事……细想下来,估计还是好奇心作祟了,那女孩儿,还在干这行么……   不过,现在弄成这样,霜晨忽然间也清醒了,所以才会苦笑撒,看看刚才一根筋儿搭哪儿去了,跑上来闹这一场,可,总得圆回去呀,他也不着急,微笑着淡然开口,好像也顺理成章,“我路过,正好看见你,一直想跟你碰个头说说国防大进修班面试的事儿……”大大方方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正儿八经是开始说正事了。 ☆、4.132   关漫把她抱起来,上下看了看,“好看。”   冬灰身上这条onepiece的裙子是他和她一起去买的,包括胸口这枚TiffanyKeys,镶钻的白金“鸢尾花”图案款式,精巧而奢华。当时冬灰还说这就叫“小心机”首饰。   冬灰晃晃他的脖子,“抽烟的呢,”   关漫就是笑,刚儿他扯得由头不就是抽烟。冬灰喜欢看他抽烟。   冬灰从他身上下来,靠墙上。那模样啊……要多要命有多要命,   瞅着他,   关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上,   食指拇指捻着,吸一口,笑着吐出时,又递她嘴边,   冬灰摇头,关漫衔嘴边。微歪头,抬手调整了下悬在她胸口的TiffanyKeys,   冬灰单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关漫,你真是我的福将,我有难,你总在我身边,真好。”   关漫还是那么捻下烟,笑笑,在冬灰眼里,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冬灰跟着他头转,“关漫,关漫,你害羞了?”   关漫又吸了一口烟,眼睛好像还真不敢看她呢!   坏冬灰可来劲儿。她单手捧着他的脸别过来,“关漫,看我啊,”   关漫鼻子里出着烟,看向她,那情态,真是美疯了!   冬灰起身仰起头凑近点,“关漫,想不想亲我,”眼睛追着他的神态,好像在追逐最亮的小星星,   关漫单手夹着烟,立那儿,注视着她,“你知道我有多想,”把心都剖给她看了,   冬灰微微弯唇,也多么专注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从来不主动,”   关漫看着她的唇,“只有你主动吻别人的,我不敢……”说着,冬灰的唇已经挨上了他,轻轻呢喃“我已经主动了……”关漫张开了唇,包括夹着烟的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这是他们的初吻。   想不到是这个时刻就到来了,却也顺理成章,冬灰想要了,关漫时刻准备着……   不过,对关漫而言还是相当激动。   他似有感觉,刚走过来抱起她的那一瞬,冬灰穿着他们一起挤在试衣间试过的衣裳,冬灰看他的眼神,最重要。别忘了小冬灰爱刺激,当下此刻,他们的“相识相知”就在人眼皮底下……所以,关漫真的是害羞了呢!她不是别人,她是冬灰,她是关漫已经认定了的,就算失去一切,也要坚守到最后的……他可能感觉到这一刻就要来临,确实有些“近情情却”之感……   关漫手抱得紧她,他嘴里有淡淡的烟味儿。吻是生疏的,却,叫冬灰这样痴迷!……真的,仅仅一个吻,冬灰的心都在震颤!为什么。关漫的生涩,诱人得就像个无底洞诱惑着你极尽想取之不竭,想占有他全部的一切一切……关漫松了唇,一口接一口地喘,冬灰却像匹小狼还不放过他。踮着脚又一下一下地嘬,迷离的看着关漫的唇,蜜艳无比,关漫有颗只为她动情的心,情态上表现出的微醺本能就是一种迷恋,这种迷恋叫冬灰更心颤,叫她觉着,这样的关漫是我的,只会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关漫从门里出来。   低着头,   手指上还夹着烟,   谁也看不到他那微颤的指尖,以及微红的脸颊与唇锋,   冬灰当然知道他有多想,   所以冬灰也知道如何叫他梦成真,   关漫咬着唇笑起来……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感觉熨烫心间,再多的磨折,再大的不顺。不值一提,守着她就好,守着她,就是守住了我唯一的幸福甜蜜……   ……   老周帮忙很给力,二话不说,第二天就送来了报名表和体检表。   老周也客观给出了意见,像什怏家这样的混小子,要想整好,就得给出十足的苦头吃。推荐了一所军校:装甲兵工程学院。建议入“车辆工程”专业。   小冬灰很负责任呢,   回来好好研读了关于学校、专业的相关材料,   傍晚,章程礼来接,元首已低调回京,接她回宫吃饭。   饭桌边儿,冬灰还在翻“装甲兵”相关书籍,   扒一口饭,还问元首,“学这些,整天就是跟钢筋铁甲打交道了吧……”   元首知道她专业学什么,怎么忽然兴趣上这些也懒得多管,不过,还是趁机考了下她,蒋仲敏提过,她对军事装备一些基础知识掌握得还算扎实……   筷子敲了敲跟前的盘,冬灰看过来,   “说说坦克和装甲车的区别,”   冬灰看他一眼,头又扭过去看书,嘴巴却答上了,   “坦克与装甲车在狭义上是并列关系。广义上是从属关系。严格意义上说,坦克属于装甲车的一种,是一种将火力、机动、防护性等特点集于一身的武器。它通常装有大口径的主炮,厚重的装甲以及大马力的发动机。而通常所说的装甲车一般是指除坦克外的其他装甲车辆,通常不具备坦克的厚重装甲。可完成作战、输送、侦查、武器装载/发射等多种任务,范围较广不好明确定义。   区别主要在:   1、重量不同,坦克即使是轻型也一般在数十吨。   2、坦克一般装载大口径火炮,一般是120或125MM,而装甲车一般只装载小口径速射炮,一些装甲车也可以搭载反坦克武器。   3、坦克装甲厚。一般可以达到数百毫米,而装甲车不过几十毫米。   4、作用不同。坦克的目的有二:一是利用其强大的防护掩护来撕裂敌人的阵地防御;二是在突击过程中重点摧毁敌人的坚固火力点和装甲装备。而装甲车主要是运送士兵,并掩护步兵进攻,其装备的武器目的主要在于压制敌人火力,为步兵进攻创造条件。   5、坦克一般都是履带式。而装甲车有履带式,也有轮式,也有履带和轮式相结合的……”   她越说越流畅,越说越像教官在讲课了,筷子在盘子里一点一点,像个人!   元首端着碗,边轻轻拨着饭粒边笑,“纸上谈兵是真不错。”   冬灰横他一眼,“要你说你也不见得比我说得这么详细。”   元首柔声,“我没说你背的不好,就是有些还是得实践里去磨练磨练。”   冬灰放下书,扒一大口饭,“你还真指望我为你上战场打仗去呀,”   元首把鱼肚子上的肉剃了大刺放她碗里,“那还真不敢。不过放你过去和敌人打口舌之仗看样子还行。”   冬灰又把鱼肉上的葱都挑他碗里,她不吃荤菜上的葱花。元首也没异议,他们同桌吃饭,她不吃的,都是他的。   十四的晚上,元首啥也没做,光跟她复习功课去了。   她真说错了,元首要说起具体的军备知识,确实比她“详细”更多,冬灰听得很大劲儿,因为他有结合具体的战役来详解……冬灰暗暗点头,嗯,什怏家的肖肖读这个专业可以,因为确实太苦太累了…… ☆、4.133   正月十四的这天晚上,霜晨也挺忙,他连夜召集总策教育司的多个部门联合组会,再次强调了开年后各级各类组考纪律,十五过后,就要正式拉开各层面军事体系教育的选拔及甄考工作,马虎不得。   简单的工作餐在总策行政楼二厅休息室,   这点休息调整的时间,大家也比较放松,三两边吃边聊。   霜晨的行助贺斌因为整理资料下来晚了。盒饭有点凉了,他拿到微波炉那边热了下。   微波炉在里面热饭,他走出来,   这边一些景观植物遮挡着,一旁小沙发上坐着的人根本看不到他这边来,贺斌同时也瞧不见后头坐的是谁,只听得到他们的交谈,   “咳,最近你姐夫那边轻松吧,二帅最是个随性的人。他管的也不严,”   “也是,听说人二爷现在心思也不在公事上,又开始捣鼓他那些野趣儿爱好了。”   “又玩上道士了?”   “这倒没听说,人二爷又不是只会玩这些偏门,他自己做光剑……”   “光剑?”   “呵呵,我们都是不看电影的,好像是那《星球大战》里的道具……”   “哎,这是有情趣的人呐。”   “还有,我听说……”声音降好低,“二帅现在可能想要孩子了,”声音好低好低,“哎,也是怪,元首这第三代怎么这么难有。各个儿都生不出来……想辙呢,找人代孕都有可能……”“也是啊,这婚了的几位怎么一直都不见有动静呢,不过,现在这形势,谁要真争气先生出来个龙孙,可不讨大彩头了,代孕怎么了,还是他们的精卵,不过借一个结实的肚子罢了,头孙才重要……”   贺斌上楼了,   想了半天,还是没瞒霜晨,把刚才听到的这些“边角余料”告诉了他,   你说这方面,就算作为霜晨嫡系,想建言也不好开口啊,毕竟私事儿,但是,私不私的,它又带点“公”,“元首欢心”有时候也挺重要啊……   贺斌没明说“叫霜晨生孩子这方面加吧油”,不过借他人语气暗示了下像这种“软竞争”也不能完全不顾及。霜晨微笑着清淡摇摇头,果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贺斌也不好往下再劝。这茬儿到此止。   十五当天,   元首一家子晚上还是会吃顿团圆饭的,   午后,   元首分两批召见了两队人:   先,萧西和关漫。   元首当着关漫的面,把老大痛骂了一顿,人伦亲情你放到哪里去了!那是你亲弟弟!!……萧西恨不得抹泪,“父亲,我错了……”   关漫始终垂着眼。   面对父亲的雷霆、大哥亦真亦不真的悔意,持本分,不露半分概念性情绪。   元首正痛心疾首还在教育长子,章程礼走进来,至元首身旁低语了几句,   元首本没松下的眉头更蹙紧了些,   “她一人来的?”   “蒋家的管家杨木陪同。”   元首头侧向窗那边似乎轻轻摇了摇头,   再转过来时,神情很严肃,   “小步来了么。”   “和四帅在西厅一直候着呢。”   “把他叫进来。”   萧西和关漫也没叫走,恭顺站在一旁。   小步进来了,   还是那样儿,   身形儿是好的,可就如一颗空壳。内里被掏空了一样,了无希望……   这几日,关漫几乎天天要绕他府上去看看,小步不是不见就是这副不死不活的颓废样子,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关漫恨不得揍他:有什么你不能说出来!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能解决问题了?……小步就是对着鸟笼拨弄那几只鸟,面无表情,一声不做。   进来了也不喊人,就那么垂着眼……明显人消瘦好多,元首看了,肯定心疼,可是……   元首走到书桌边,抬手放在桌上的手,似乎虚握了下。   “蒋嫚的母亲已经在宫门外了,人家是来议亲的,你到底怎么个想法。”   关漫猛然抬起了头!   这么快……   显然,这几日,这绝不是元首第一次见小步,他们一定已经谈过这件事,而且……依元首这个态度看,并非是要逼他……反倒是,明明想叫他再考虑清楚!……   关漫心里一个惊趔……果然,小步的冷漠开口叫他完全不可置信。   “我还是那句话,我娶,越快越好。”   “小步!!”   关漫真是忍不住了,冲上去两手重重捏着他的肩头,“想好!小步,你真的想好了再说,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不为别的,什么都别为,为你自己想想,小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关漫眼睛都红了,他不能眼看着弟弟往“了无生机”里落!   小步头侧到一边,不看他,   却,真是被他重捏着,隐隐摇晃着,落下泪,   可,还是那样犟撑着,   “你别管我,我想好了,这是我的命,我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关漫眯起眼,好好看着他,慢慢松了手,   回头,看父亲,   头一回。   头一回,   看见这样的关漫,这样地看着他的父亲,   “他都这样了,他都这样认命了。您就忍心,这样让他毁一辈子……”   却,   话没说完,   流着泪的小步似乎轻笑起来,   “七哥。不怪任何人,不怪父亲,甚至不怪大哥,是我,是我自己……”他闭上了眼。泪汹涌而下,却,始终带着笑,那样凄绝,那样无能为力,“我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雪里太冷了,她用她的身体捂着我……找到我们的时候,她的皮肤和我的都黏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七哥,”小步睁开了眼,望向他的七哥,“这是我的命,注定欠她的,她的右乳都撕裂了。黏在我身上……这世上,只有我娶她了,只有我了……”   关漫震惊地回头看着他!   这一刻,   关漫的心也空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小步终于还是为他的莽撞行事、不思后果付出了代价,   任何龌蹉的阴谋都可以有理由奋力一搏!   唯有这生死里的情债……   不管你以任何出发点去“维护她”都好说,但是分寸感一旦忽略……她毕竟是个女人!小步啊,无论如何,你都该拿捏好这里面的“距离”啊…… ☆、4.134   今儿天不错,终于有点初春之感了。   于孟冬灰而言,她肯定不喜欢帝都的气象,太不怡人。   孟冬灰常想,真不知帝都的古人是怎么度过的,古时的北方人估计也见不着江南的春天,不知江南的绿是如何的层次分明,从浅到深,从嫩到老,诚如刘禹锡所形容。“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冬灰自然还是怀念临州的春天,   清晨从屋内走出,抬头一望,见满树枝杈之中滋出新绿,与老叶相映成趣,方觉刘禹锡形容得再贴切精彩不过了。老叶在温暖的南方扒在枝头之顽强,是因为南方的冬季没有北方凛冽的寒风,没有北方的三九隆冬,即便随寒流降温。还是留有余地,让老叶们能吮吸秋冬剩余的养分;而新叶嫩而透明,赶上倒春寒时长不能长,停不能停,只好耐心等待和煦的春风……   哎。想也是多想,如今她身处寒冷的北方,也只能脑子里勾勒一下往日临州的春景了,   不过,望不到临州的景。还是见得到临州的人滴。   这会儿,孟冬灰就站在装甲兵工程学院的西门,等着迎接一位临州少年的到来。   天气稍微暖和点,冬灰没有再戴雷锋帽,   干干净净梳着一个马尾。还是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围着深灰的围巾,军大衣,斜背的军用小书包,手上戴着手套也放在大衣荷包里。   什怏的车过来了,   停稳,   什怏从驾驶位下来,先跟冬灰招呼了几句,   “来了?”冬灰问,   “来了,”什怏稍一侧头,示意人就在车后座,“都办妥了?”   冬灰点头,微笑,“妥妥的,放心吧。照片带了么,”   “嗯,都带了。”什怏从大衣荷包里掏出钱夹,拿出三张照片,   这也是孟冬灰第一眼看见肖肖,   照片里的肖肖笑容灿烂,像太阳之子。冬灰心里还在想,这真不像个堕落少年……   所以说,孟冬灰看见活肖肖,还是第二眼。   什怏拉开后车门。   后座儿窝成一团懒靠着一个少年,好像即使车里开着暖气,也无论如何适应不了这寒冷的北方……   “肖肖,”什怏喊了声。语态是严肃的。显然作为叔叔,什怏对他还是以管教严厉为主。   少年还是动了。也足够懒洋地下了车,   他穿着及脚踝的黑色羽绒服,上面的竖领也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红发。   你知道,   只一眼,   你就得不得不服气,   没有人不会宠他,   实在漂亮!   还没露出真颜。   只看眼睛和这头红发……美丽的人不需要任何动作,就能惊人地震慑住你的一切感官!   冬灰心里是惊艳十足的,可面上她得装老成,   轻蹙起眉头,“红发可不行。”   “怕你在这儿一直等,所以先过来跟你碰个头,我现在就带他去染回来……”什怏还在说呢,忽然男孩儿捂着的脸庞里好像传出一声儿“呆比”……   “肖肖!”什怏严厉斥责,   孟冬灰却把手一抬,   看向男孩儿,   “呆比是吧,听说你不挺能打么,要不咱两过过手,打不过,你就认呆比,赶紧乖乖去把头发染回黑色。”   男孩儿似乎一轻笑……他确实属于那类绝版的漂亮,一笑,眼睛里全是很容易叫人着迷的东西,勾引人完全不费神那种……   冬灰开始解围巾了,   拿下小书包,   脱了军大衣,   取下眼镜……全交到什怏手里,什怏也任她,全接着了,   男孩儿微仰起头,   露出鼻子,隐约的嘴唇,   因垂眼看着,更显睫毛的长,   也开始拉羽绒服的拉链了,眼神里尽是戏弄不屑,   终于脱下了长羽绒服,也不给他叔儿,就地上一放,平常干架估计也是这个范儿。   也终于,露出真颜,   果然美得惊心动魄……不夸张,如今这种美很难得了,一点不娘,少年人的精气灵气,热力扑来……   嗯,同时扑来的,还有少年人“当仁不让”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拳头!   真的狠戾,   他的意思是,教训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婆娘,以为穿着军装就真能打了?……   嗯,看来,这还真不是框他,她,穿着军装,不咸不淡像摆谱儿一样说出那番话,但是,确实,能打,很能打。   第一个“当仁不让”的拳头就被她灵敏地晃过去了,男孩儿再下第二城,仗着身高仗着力重,想把这“作死”的婆娘三下五去二就搞定!腿脚都招呼上来了……可是,哎,太多可是了,身高不是优势了,因为她会抄你下身;力重更讨不到巧,她“以柔克刚”,孟冬灰“推拿”般掐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咔嚓”,拜托,小冬灰也是太卖力了,第一面就打上的肖肖,脱臼了!!   可是肖肖能忍啊,“你他妈!……”是疼是冷是堪受不住这样的羞辱,男孩儿的蛮力上来就要抱起她往下摔!却,这时候,“萧十儿!”   天呐,长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和一个男孩儿打架?!!   也就长空这一喊分了冬灰的神,男孩儿却完全不受打搅,十二分专注地抓住冬灰的军装肩头同时起脚一脚就踹了过去!……   “肖肖!”   什怏也是着了急,抱着冬灰的大衣就迎上去抱住了摔过来的冬灰,冬灰一个踉跄,后腰挨了一下,当然重,不过她扶住什怏的手臂还是没跪下去,蹲了下,站住了。   这时候长空也已经跑过来。“十儿!”   冬灰和什怏都是第一时间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冬灰站好,什怏脱了手,   冬灰站的笔直,唇边还带着微笑。“真巧,这里遇见你。”   “你,你没事儿吧!”长空可是扎实看见她挨了那一脚!担心的不得了,两手都虚抬着,   冬灰从什怏手里先接过眼镜戴上,又接过军大衣穿上,边笑着说,“没事,闹着玩儿呢,这都是我朋友,切磋一下拳脚。”   长空轻轻“哦”一声,没多话,却也稍蹙起眉头看向肖肖。   男孩儿这时候的表现同样叫人惊艳,   想不到,   跟变色龙有得拼,   肖肖弯腰单手拿起羽绒服穿上,同样不顾已经脱臼了的手腕的剧痛,   笑着,“叔儿,先去染头发吧,几点钟报名来着?” ☆、4.135   肖肖还是那么懒窝在后座儿,整个脖子都缩在衣领里,看着窗外。他怕冷的样子,冬灰也算感同身受,初来,她也那么不适……   坐副驾的冬灰扭头看一眼肖肖,又看向正在驾驶的什怏,轻声说,“还是先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嗯。”什怏只冷静应了一声,“你怎么样。”又问了句她。   冬灰慢慢靠向椅背,“我没事。”   “十儿,”什怏故意这么喊她,一来当着肖肖的面,冬灰的具体身份还是想保持面儿上的一致;再,这么一喊,下面接着说出来的意思她也该明白,“那边没问题吧。”   显然指长空,   冬灰笑笑,“没事儿,谁还没一两个朋友,再说,他都知道了又如何,我没必要怕他吧……”   什怏也是点点头,“我这边会留意些的。”   意思是会防着长空细查。   冬灰稍起身,“就前头放我下去吧,余下的,你带他去办呢,有问题再和我联系。”   什怏稳稳拐着弯儿,“我会联系老周。”意思是尽量不再麻烦她。冬灰笑笑“没什么的。”   路口。冬灰下车了,没再看肖肖一眼。   肖肖也没看她,   不过,车再次前行时,肖肖掀眼看了眼那边车窗外,   她两手放在军大衣荷包里,视线是扭头看向他们车之后,   肖肖又看向他这边前头驾驶室外的后视镜,她过了马路……   “她属于事儿多那种的吧。”肖肖开口,   什怏如常驾驶,半天没有说话,   又拐了一个弯儿后,   什怏的语气听上去淡,实际沉,   “肖肖,每个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有些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不是谁欠你,更不是理所当然,领不领情是一回事,仗不仗义又是另一回事了。先把自己顾好吧,他人的人生你还真没资格插上话。”   肖肖看着车窗外,也不说话了。   家里,他确实还只听得进些他这个叔儿的话,有时候肯定也不中听,可肖肖能受着……这一刻,肖肖心里是有些波动的。看样子,自己进这个军校,还是那女的在出力?也不能说肖肖就是完全那种不思进取的孩子,他家境好。又天生给了这么个模样,被骄纵成眼高于顶为所欲为也好理解,可并非他就没有个性,反倒,非常有个性。家境好、不得了的模样、加之强烈的个性。也不叫“恶性循环”吧,反正只会越被“众星捧月”,也就“特立独行”更严重……肖肖见识也不浅,他自己“混迹江湖”,什么样的人也逢过吧。女人,也见识不少。冬灰,他这短短接触,加之听了他叔儿和她的几句简短交谈……肖肖心里有数,这个女孩儿不单纯。别看模样长得纯凡……   肖肖疑惑的是,给自己的感觉,叔儿对她没情爱的成分,反倒有些“忠仆”的意味,听听刚儿叔儿说的那番话,警告也维护得很:远离她,你没资格谈她。肖肖知道,叔儿这也是在训诫自己,终究自己“不争气”,你还在靠“他人跑路子”来安排你的人生,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这点,肖肖也赞同,所以他不说话。   但是,对冬灰,肖肖并无好感。肖肖不是不识肩章,冲过来的那个男人军阶可相当的不小!女孩儿有板眼给他把“军籍”都弄到手……肖肖讪笑,轻轻摇头,女孩儿是厉害,睡一个床的厉害……呵呵,也许冬灰这时候知道了肖肖对她的看法。也会一笑了之吧,肖肖没想错呀,确实不是她厉害,是睡一个床的厉害,无论萧雁落,还是老周……而且,肖肖着实也没想错她的“职业”,只是肖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的叔儿正是她职业的经纪人!这就是这凡尘造出各种“阴错阳差”的好玩儿性了,所以即使有苦。呆在这里头,冬灰还是甘之如饴……   下了车的冬灰确实还有事,   她给章程礼打去了一个电话,她的一本教材落宫里了,平常都是章程礼接她入宫,她也不可能说自己找上门儿去,打个电话过去,看是他怎么给她送出来。   章程礼一听,就说要亲自出来接她,冬灰说她没必要进去一趟。让人把书送出来就行。章程礼轻轻说,有些像哄了,他知道冬灰并不愿意多在宫里呆,规矩大她活动范围也小,她无聊。“你也快考试了不是,元首也想看看你的功课,要不这样,我让七帅过去接你,一起陪元首吃个午饭。”   冬灰这才答应下来,“那我直接给关漫打电话吧。”   “七帅就在我旁边。你和他说说……”   关漫接过来了电话,“我去接你。”   听见关漫的声音冬灰就觉得神定心暖,   “嗯,我在……”   关漫来接她的时候,看见她手里拎着装烤白薯的袋子。   冬灰走到驾驶门这边,先把袋子递进去给他,“我来开车,你趁热吃。”   关漫就从车里挪到副驾位置上,冬灰上车来,摘了眼镜围巾,伸手放到后座,   关漫剥开纸,问“你吃了么,”   “我吃了一个。可好吃了。”   就见关漫不是从最上面解开那层焦皮,而是从中间剥开,那可是最甜最软和的地方。递到她唇边,“那就再咬一口。”   关漫和她一起吃东西都是这样,最好的都是先紧着她。夏天吃西瓜,关漫会把最中间最甜的舀出来,放碗里,冰镇着。即使外出,遇见卖西瓜的,关漫也从来不让切块儿,而是一切对半,细心地先把最中间的舀出来喂她……   冬灰也没让,还是咬了一口哟,嚯嚯嚯烫,可小嘴巴动得香,   关漫也吃了,不过还是沿着边儿一些,把中间的留下来,喂她,   红灯时,   关漫低头在清理烤白薯的袋子,   “关漫,”   冬灰忽然喊他,   “嗯,”关漫一抬头。冬灰侧身过来亲到他的唇上,“我主动的,”很顽皮,   冬灰刚要抽身离开,关漫抬起一手框住了她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冬灰也伸出一手抱住了他……   后面的人按喇叭了,   两人分开,   冬灰笑眯眯地开车,   关漫靠在椅背上,垂眼望着前方,靡靡的,懒懒的,媚媚的,   冬灰伸出一手摸他的脸,“一吻你就这样,叫我怎么受得了,”   关漫抓住她的手,一根根吮她的指尖儿,   冬灰抽回手,“开车呢,”   关漫笑笑,   咳,关漫勾引她从来都这么直白。   关漫倒下来枕在她腿上,   冬灰又单手摸住他的脸,车开得很慢,   “关漫……”zhe死了。 ☆、4.136   冬灰还是走在关漫的身后,即使宫里这内走廊,规矩还是要讲。   她依旧围着那条深灰围巾,稍捂住口鼻,微垂头,谨遵内敛,   偶尔抬眼看看前方。   对向走过来两人,   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肯定不认得,   可。跟在后面的……冬灰眼睛都睁大了,差点喊出声!   杨木也看见她了,眼里自也是一番说不出的激动,可这种时刻,实在不便相认……   关漫自是知道这是蒋仲敏家的老管家,不看身后,他也知道冬灰能激动成啥样儿。关漫不动声色,喊住了领头人,“小刘,现在方便帮我个忙么。”   小刘看向身后杨木,也很礼貌,“您稍等下行么,”   杨木忙连点头,“行行,您先忙。”   关漫也有礼地向杨木一点头,“谢谢,他一会儿就过来。”领着小刘走开了。   一见没人,冬灰拽下捂着脸的围巾就跑向他,“老杨!”冬灰带哭音抱住了他。搞得老杨也鼻酸,一手拍着她,“好好,看见你好好儿的就好……”   见到家里人,冬灰眼睛都红了,接着就着急问,“舅舅有消息么,过年你见到舅舅了么!”   老杨左右看看,还是把她拉到一旁,“你舅舅很好,你也别太挂念,好好读书……”冬灰真哭了,抬起右手手背捂着嘴,眼泪流,可还是乖巧地点头“我知道,我好好读书就可以见到舅舅……”   这么久没见,老杨自也是心疼,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说就算家里败成这样,正经一家子的,年节里还是能在一处,虽说一直还是见不到蒋先生,可多少能带些信儿回来,宽慰家人。可冬灰呢,她一人就这么一直流落在外……老杨当然清楚这背后的水深,就算冬灰不缺人护着,毕竟不是亲人……   又好生宽慰了几句,低声,“舅舅一直记挂着你,不伤心。总会有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段在外头一个人的时候,千万别光顾着贪玩,荒废了学业,舅舅就是担心你一没人看着。就乱了作息,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冬灰直摇头,那模样可憨萌了,“没有没有,我到哪儿都一直按作息严格要求自己。不敢瞎玩儿……”   老杨也好好看了看她的气色,“药,怎么弄的,还在吃么,”   冬灰又直点头。“自己配着有,一直在吃。”   老杨放心地也点点头,“照顾好自己,也别背太重的心理负担,总会有团圆的那一天……”   嗯,这见一面杨木,听他几句宽慰,真比什么都管用,冬灰心里暖融融的,这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家人呐,你说一个年节,一个亲人的面都不得见,到底冬灰心里是缺一块的……   又提起了老杨为什么这会儿会在这儿,   冬灰听了,肯定是有一愣。   “啊?小嫚姐要和小步结婚了?”   这,冬灰着实想不到,   可,一来他两这会儿面见的时间太仓促,   再,在蒋家,冬灰本来就是最不起眼的存在,说过,从小她对她的这三位表哥表姐本能上存着敬畏,他们的事。自然也不敢多问,   所以,关漫和小刘返回前,老杨对于这件事也只是匆匆几句,说,他们结婚证已经领了,蒋嫚还在内蒙,不愿回北京,所以婚礼会回内蒙办,二夫人和六帅已经先去了内蒙,不几日,元首也会亲临,他这次进宫就是和宫内政司商讨婚礼事宜……   反正关漫回来时,是注意到冬灰眼睛微红的,老杨走了。冬灰眼睛里的不舍也是有的,   一进她的小暖阁,关漫就抱起了她,“哭了的?”   冬灰趴在他肩头,眼睛望着一个点。又泪眼盈盈,“总算见着临州的人了。”   关漫知道她的意思,临州的家人……   关漫仰头亲她的下巴“想见临州的人还不简单,你要有空,我们今晚偷偷回临州一趟,那里该到处都是临州的人吧,你看个够。”   冬灰破涕为笑,却也真点点头,“坐火车去。”   “好,坐火车去。”她说什么。关漫就依什么。   关漫把她抱到榻子边坐着,蹲下来给她解围巾,解军大衣的扣子,   冬灰发了会儿呆,   又看向他。“我小表姐和小步结婚了,”是当一桩稀奇事讲的,   这你真怪不得冬灰无情,一直以来,她真当小步是好哥们儿一样。小步确实也像孩子,他和冬灰的接触虽殷勤倍至,却,到底,一接触有限;再。就算这有限的接触,也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流露呀……   关漫心里是苦的,   肯定还是替小步苦,   同时,他也不想让这种“苦”影响到冬灰。   不是关漫自私,如果这桩婚事里但凡有小步的一丝不情愿,关漫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事实,也看到了,直到最后一刻。关漫都在为他争取,甚至打算着不惜和自己的父亲翻脸!   却,   前儿也说了,知道内情若此,倒真不关乎一切外在因素了。   说到底,还是“性格决定命运”,   小步现在就算有机会不娶蒋嫚,他后边儿也过不好了,因为。他过不了他自己这道坎儿……现在,谁也帮不了他,唯有小步自己去扛,去渡过……真正,人生里。每一步都是个槛儿,要步步保持清醒很难,却,还是得尽全力去拨云见日,秉持分寸找到方向……关漫看着冬灰,心中一紧再紧,虽说替小步苦,可关漫确实在心里再次上了一道紧箍咒,一步都不能走错!我一步都不能走错,因为,我是绝对承受不起这“如果错了一步”的代价的,好好走,稳稳走,我会保护好自己,守着你,守着你……   “嗯,结了,以后他们会在内蒙生活。”   关漫声音很轻,给她脱下了军大衣,   许久,听见冬灰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我小表姐是个生活很清淡的人,小步呢,热烈似火,他们一冷一热,会过得很好吧。”   关漫把军大衣折好放到了一边,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4.137   都不是说着玩儿的人,晚上七点的火车,冬灰和关漫回临州了。   关漫订了普快的软卧,两人就如普通回乡探亲的旅人,东西少带,也就一夜车程,冬灰说这样安排最好,睡一觉,睁眼就到家了,然后她准备在临州玩一天,再乘第二天晚上的火车回程。   好的是,平常选择这种方式去往临州的人不多。如今人们更青睐高铁或飞机,快。于是,软卧里他两儿各占一个下铺,上铺都没人,合了门,清净着呢。   上了车,冬灰就睡着了,关漫这才明白原来冬灰是喜欢坐火车的,像摇窝,她特别好眠。   关漫是不敢睡熟的,这出门在外,不能有一点闪失。所以冬灰那边有一点动静,别看他面朝里侧身躺着,警敏着呢。   小冬灰悉悉索索下了床,门拉开,估计出去上厕所了。   关漫抬手看了看表,半夜两点。从上车到现在,她整整熟睡七个小时,上车前吃了点东西,她像要抓紧这难得“摇窝”的机会,开车后没多久就窝着睡着了,还是关漫轻手轻脚给她脱的外衣裤,穿着一套保暖内衣盖层被子就很舒适了。车里暖气很足……   直到听见冬灰进来了,关漫才又合上眼,耳朵肯定还是听着那边动静……她好像没上床?   关漫睁开眼,稍仰头,果然,只车窗飞逝的时明时暗里,冬灰像个小贼却也是笑眯眯地弯腰看他呢,   见他睁开眼,“没睡着?”尽管车厢里就她两儿,她的声音也好小好小,   “嗯,眯了会儿。”关漫就要翻身起身,却,冬灰按住了他的肩头,“别起来,”自己却脱了鞋,跨过他,掀开被子,挤到里面侧躺着,抱住他的腰,还轻轻晃了晃,“再睡。”   关漫自然而然搂住了她,又摸到她背后把被子攒了攒,“两点了,肚子饿不饿。”   冬灰却没回答,她把关漫抱更紧,半天一动不动,好像又睡着了。   关漫也把她搂得更紧,只留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关漫,”她的呼吸好像抵在他的颈窝那儿,还是声音好小好小,像讲蛐蛐话儿,“我们为什么要坐火车,”   看似问得莫名其妙,   关漫轻轻拍她的手却一停。   隔了会儿,   冬灰还是一动不动,   关漫这只手慢慢拉出她腰后扎着的保暖衣,进去,并未流连她的腰背,直接向下。转弯,手腕擦着衣角边缘,移到了前面,贴着她的小服,照样没有停留,直接撑开蕾丝腰带覆上……   冬灰这时候却夹住了。   仰起头,   “想不想,”   关漫牢牢注视着她,“你知道我有多想,”   冬灰这次像跟他翘气的,眉头一下蹙紧。“我不知道!你总要我主……”“动”字还没脱口,关漫翻身就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好,好,好!你还嫌他不主动,真正关漫就“动”起来叫你方知什么叫“不知如何是好”!!   窄小的走道上全是他们的衣裳,   没有光亮,全凭车窗外忽而明忽而暗的光线支撑,   冬灰的呜咽间歇从被子里发出,幽艳得害人,这要哪个男人正好从门口过,耳力惊人,贴着门听,能当场泻咯!   进入隧道了,   完全没有一丁点光亮,   黑黢得纯粹,   也是他们爆发得最纯粹的时候,   冬灰把关漫的肩头都咬破了,似泣不成声地呜咽。“关漫,别离开我……”   这是冬灰的心里话,   关漫像野兽,却着实是最烫煨着她心的野兽,关漫有双孤傲的双眼,但是任何时候看着她,都仿佛尊她为唯一,写着,冬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热暖得像火球。   关漫又像和她一样的小动物,   他埋在被子里吻遍她一身,   冒出头来,   挨着她的唇上,眼眸里大把大把地抹着兴奋,冬灰异常熟悉,她情不自禁时也是这样,而且,通常,接下来会做出更疯狂的事儿!……没错儿,冬灰尖叫起来,关漫想尽一切叫她潮滟泛滥,摸着了天!而他呢,还是那么长久地迷恋地专注地看着她,好像一心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好像希望能尽可能记住她每一帧的变化,决心做出能力以外的什么事情……   这样的关漫太刺激人了,   与此同时。他的艳美也如开了闸口地倾泻而出,   “从此君王不早朝”,   说个伤风败书的话儿,孟冬灰就有这样的感受,恨不得一直缠着他,饱览这样独一无二的关漫。独占他,离不开他……   开门,关门,关漫来回跑了三趟,   进来是热毛巾,   出去时是湿黏的毛巾,   待冬灰又是保暖衣扎着裹在她自己的被窝里,关漫衬衣领口开着弯腰还在忙,忙着给她冲奶粉,他都听见冬灰肚子咕咕叫了,   可冬灰知道她的肚子在哪儿么,都没骨头撑着了。感觉自己就是一团软肉“啪叽”糊在被子里,   关漫趴她脸庞,牛奶温热的时候,吸管放了进去……你说他过不过细,这些,上车前儿他全想到了。不过,准备这些,是防着冬灰半夜里饿又懒得起来,可没想到她这却是被自己折腾得“起不来了”……   冬灰还捉着他的手腕“哭”,   嗯,   Zhe“哭”。如今这个时候对关漫,嗯,应该说今后每每这种时刻之后,她都会有类似这种“假哭”,其实就是极致的娇气,肆无忌惮的撒娇。   “还是我主动的,”   “嗯,一直都是你主动。”   她就这么蛮不讲理,   到底主动好不好撒,   奇异的,关漫就是挤到她骨头缝儿里的一样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主动好,”什么时候该说“主动不好”……   “不想下车,”   “嗯,不下车,咱们做到你想下车为止,”   关漫把吸管递她嘴巴里。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看她小口小口地吸,   喝了口奶,她好像又清醒些,   “几点了,”   关漫抬起手腕。凑着两人一起看,“快六点了,”   她扭头唇抵着他的鼻尖,“‘陈记牛肉面’七点钟开门,我要带你去吃,吃完了咱们再做。”   关漫慢慢仰头,让她如愿挨着了他的唇,“嗯,都听你的。”   冬灰摩挲着他的唇锋,这时候又像个小妈妈,“咱们第一次在火车上。我睡饱了,你一晚没睡,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关漫低笑,“可看看谁躺着动不了,谁生龙活虎,”   冬灰撅嘴巴,又回到小孩子,“我落水后太伤元气了,我体力好的时候,你也别想下床,”   关漫抬手捧住她的脸,也稍撑起身子低头轻轻地吻她,“那你把我的元气都吸走吧,下不下床你说了算,”   冬灰又zhe起来,翻身单手搂住他的脖子,“关漫……”好像叫一声,诉尽衷肠,   关漫忽然有些鼻酸,   感觉好像一切都在梦里,   冬灰,把全世界都给了他……关漫幸福得生怕这一切真是梦…… ☆、4.138   你知道这到了她的地盘,孟冬灰就是活泼万分,带着他到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好不快活。   晚上,去万松巷吃烧烤。   临州真是个宜居的地方,气候舒适,你看尽管还在冬日,却完全不似帝都,早已有了初春的美意。街上高挑的女孩儿穿出薄毛呢长大衣,质美萱人。冬灰虽说因着时间关系,懒得换装了,但是,长发温婉较低挽在脑后,素颜,又因扯过后的满足,完全不一样的风情,真有点初沾雨露小妇人的感觉呢。   事实,关漫着实是她心爱。她也真如新妇般照顾着他,   “这个爆炒花甲是这里的拿手,你尝尝,”   亲手给他把肉剃出来,冬灰一丝发柔软地浮在她颊边,加之柔言细语……叫你知道,她有多多面,每一面又都是如何往深邃着迷里要你的心……   关漫尝了一口,点头,   关漫该也是多极致品位的人,这也不是为迎合她,确实不错,就是……有点辣,   这一直都是知道的,冬灰嗜辣,   关漫嚼着,   这么看她对面的这个男人,   真是美到无处安放,   他身着的虽是一般质地的呢军装,肩章也都下了,   可,   就是贵艳的压都压不住,   即使在这样的市井小摊,   环境再喧闹世俗,   坐在他对面,   就跟高级餐厅烛光晚餐没区别。   当然,   关漫是落了地的,   因为他追逐着冬灰,冬灰入尘土,他也必须落下来,   这时候他的贵艳就并非高不可攀了,反倒成了一种极其可爱温馨的美,   如同他这会儿,明明很辣,辣翻了,关漫稍侧了下头,依旧细嚼慢咽,神态,眼眸,唇动。包括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露出的颈脖……都让冬灰心动不已,这个男人是她的!冬灰超想吻,不过保持理智吧,都穿着军装,大庭广众……就见小冬灰单手捉着一杯清水递过去。长久地伸着手,身子前倾倚着桌沿,“瞧你,受不住辣吧,喝口水。”关漫看向她。拿起水杯,喝水的时候,也看着她……勾死人呐。   这是没办法的,   此时,是他们最不想分开的时候。但凡不在公共场合,但凡有一丢丢避人前,他们的唇就在一处。关漫要死了她,可也不能长久呆在床上呀,宝贵的一天,厮磨可以留在往后许许多多时刻,当下,还得尽着冬灰玩儿,尽着她带着他“尽地主之谊”地玩儿,于是在酒店疾风骤雨扯了一场后。又出来疯闹。无疑,今日是冬灰继奔牛节后又一“情绪高涨”的一天,同样是关漫带给她的……所以,你说如何叫冬灰不更黏惯他……   夜晚的临州确实更迷人,   总有种秘艳在空气里氤氲着,   临州美女多,   美少年更多。   你看看这前后几辆车里坐着的,谁颜值差?   当然,也不完全凭颜值,关键是气质……五炮的孩子什么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再次也次不到哪里去。   “杨煜,他肖肖说上北二环我们就去北二环?”开车的梁言问,   后座儿,杨煜单手搁在车窗边食指弯着撑着下巴,微笑,“这你问秦迹,他的腹地他准备好没有。”   一旁,秦迹仰靠着,显得也是慵懒放松,垂眼看着前方,弯唇淡笑,“就算送他一个临别大礼吧。什肖肖,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这段时间也给咱们落不少恩怨了。最后一回,就让着这‘弟弟’一回吧。”   “你看他头发都剃光了,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去当兵就是送哪个牢笼子学校锁着呗,反正他老子有钱,丢国外去祸害也不无可能。”   “当兵?不行吧。他家没军籍入册。”   “呵,怎么不行,如今什么买不到……”   杨煜扭头看了眼车后窗,   见肖肖的车始终跟在后面,又笑着摇摇头,“这要小弥在,说不定还挺欣赏这小子,留为所用了……”   正说着,   靠着的秦迹慢慢抬起了头……忽然一下坐起来,“停车!”   梁言刹住了,还笑着说,“甭一神一鬼好吧,考验老子车技呢,”   却见后头没反应,   回头一看,   见,秦迹,杨煜都肃目望着靠秦迹这边车窗外,梁言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也是大大的一怔!   孟冬灰。   梦冬灰。   是的,   如果将她的姓改成“梦”,估计也无可厚非,   她就是一场梦,   噩梦、悲梦、美梦……都已然无法从五炮这群孩子心里抹去了……她坐牢了,小弥远走他乡……   秦迹从军装外套荷包里拿出手机,低头就开始按手机发信息,   杨煜蹙起眉头,“你干什么,”   秦迹头也不抬,“调人来,不能放她走。”   杨煜眉头蹙更紧。抓住了他的手腕,“算了,都过去了,小弥也不在……”   秦迹抬起头,眼里沉。可完全就是写着固执,“过去了么?你觉得小弥过得去么,”轻轻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发信息,声音更沉。“既然遇见了,她至少得给小弥打去一个电话,问问他好不好,还记不记得他,而不是。不是这么‘以前什么都不是”地,惬意地,跟另一个男人坐在路边吃喝她的,过活她的……”   车里沉闷极了,   杨煜。慢慢也松了手,   低声,“对方身份不明,她现在的情况也不明,还是不要贸然……”   “所以。人要调来的越多越好,关键是要逼着她把这个电话拨了!这个电话她一定要打,这么久了,她得给小弥一个交代……”   肖肖靠在副驾的椅背上,   养着神,   车里就他和元庆,   这“最后一役”他也不想连累再多兄弟了,恩恩怨怨一人了算了……   肖肖要入伍了,干脆一根毛都不留,全剃了,好好生生来个“重新做人”,   光头的肖肖更显容貌的极致精致,   容貌对肖肖而言有时是一种挺恶感的东西,它会分散人对他本身个性的忽视,这点,肖肖并不喜。   前头的车忽然都停了,   元庆正蹙眉骂呢,“他妈龟速也就算了,现在干脆趴那儿,趴活儿呢。”   见就前头一辆车下来一人,   走过来,   食指往下压了压,   元庆睨他,缓慢降下车窗,“咋了,车嗝屁了?”   那人也没跟他计较,   冷冷地说,“今儿没空陪你们玩了,先回去吧,再约。” ☆、4.139   元庆自是不服气,“他妈把老们当猴儿耍了?”   肖肖摇摇头“算了,西山日落,我这不过也是想给前小半生一个交代,既然注定窝囊,耻辱点也好,起码后边儿我得警醒警醒今后该往那条道儿上走,才不会窝囊一辈子。”   这就是肖肖深得人心的另一面,   你以为他是个冲动的少年?不,肖肖能退能进,有时候你甚至见得到他身上漫出来点沧桑,都不知道哪儿铸成的。肖肖的性情其实很缓懒,干起架来是凶狠,赢了不甚喜,输了也不甚忧。感觉,他其实就是左右都找不到一个兴奋点,飙车、斗狠、疯闹,一切少年觉得新鲜的刺激,肖肖是去经历。却始终达不到一个非常满意的振奋感!……所以,肖肖这次“听话”,“听家里人安排”,换换环境,再找找看。   元庆打算倒车。肖肖拦了下,“看看。”   “咋了,”   “这块儿有事儿。瞧瞧半天车都不挪动。”肖肖食指一划,“绕坡儿上去,要看得见秦迹他们的车。”   元庆依言开走。看上去,也像他们已离开了……   这一看,   肖肖更兴味儿了,   他没想错,这女的是事儿多。   看这阵势。估摸着她在临州时也是一团麻,看看,为她,杨煜秦迹他们号来了多少人……   喧闹的夜市好像一下子安静一半,   一些食客纷纷避让,   此起彼伏车熄火、关合车门的声音,   下来的,全是军装孩子,   他们中不乏曾经那次冲击五炮校门的、球场上冷漠注视她被球砸的……   关漫明显感觉冬灰紧绷起来!……这种情绪确实在冬灰身上少见,毕竟,这是她的最初,见到这群孩子,冬灰有种瞬间被“打回原形”之感,虽说她曾经的“苟且过日”多半也有装精的成分,但是,至始至终“默默无闻处在五炮的最底层”不假,堪受种种冷眼甚至欺辱不假,这些,可以不用在意,但是,也忘不了……   关漫起了身,如常叫老板把刚儿叫他去热的牛奶拿来,弯腰递给她,“冬灰,这事儿你想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无需过多话。事儿已经到跟前了,关漫简洁明了地只想看顾她的感受。   冬灰低下头去,“我只想默默无闻地离开,像没有回来过,不伤害任何人……”对关漫。她能说心里话,   关漫单手扶着她的肩头按了按,“好。你慢慢喝这牛奶,一会儿我们就能走,还是坐火车回去。”   冬灰头还低着。点点,完全信他。   关漫,慢慢起了身,转过身,就站在她身前。完全挡住了人的视线,意思就是,谁也别想靠近她,甚至,看见她……   男孩们才下车呀,就往前走这几步的功夫,   “呜!……”是军警防爆车特有的威慑警笛声,   浩浩汤汤开过来,足有一个警备连的阵势!   关漫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该说。太有警觉性了!   你知道,小步的事给了关漫多深切的戒备心,既然说来临州,这里毕竟是冬灰“渊源较深”的地方,怎么可能不防着有像这样的突发事件发生?错不得啊,小步的教训,叫关漫防备心愈重愈紧,关漫只告诉自己,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步错不得……   秦迹走近。   他们确实见不到冬灰的面目了,   只见她坐在男人身后,   低着头,   单手捧着一杯热牛奶……   秦迹也没多看关漫,   他稍歪头,现出微笑,   “冬灰,好久不见,”   冬灰自是不会应答,   秦迹不过伸出一手,手里,一只手机,   “冬灰,算我们求求你,给小弥打个电话吧。你们在一起这么些年了,不会不知道小弥现在有多想念你,哪怕只是听听你的声音……只打一个电话,说明,至少你还没忘了他……”   言辞恳切。   男孩儿手抬着,   关漫与他直接是面对面。   看得见,   那里面这才真正慢慢隐藏不住,渐渐溢出来的疯狂……说是“为小弥”,其实……   临州警备司的正司黄集亲率人马脚步疾谨走过来,连黄集都是一身防暴正装。严阵以待,   看见关漫,也不忙喊,只是沉敬一点头,   关漫这才转头,弯腰从一旁把冬灰的军大衣拿过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抱起,始终不叫人见到她的模样……   见状,秦迹眼神确有一刺!   “冬灰!!”不顾一切上前就要拦!   “秦迹!”   杨煜跑过来,   一手还举着电话,   抱拦住了要往上冲的秦迹,急急低声,“我跟小弥通过电话了,他叫咱们别找她!……”   秦迹此时好像根本听不进去,根本也不在乎杨煜手里捏着的电话里,小弥还在不在线,   秦迹依旧举着手机,眼神渐露痴狂,   “冬灰,打给电话呀!你就这么无声无息不见,你知道他有多想念你么!……”   杨煜也发觉出些不对劲,“秦迹……”   秦迹猛然挣脱开他,指着他手里的手机,终是爆发出来,   “他说别找就不找?!他一直霸占着冬灰。对她又不好!完全是他把冬灰吓走了!如今他一拍屁股寻着他的伟大前程走了,他从来不缺‘下一个冬灰’那么伺候他,他当然不在乎!”   又指着已经被抱着远走了的冬灰,秦迹眼睛都红了,“她那么弱小。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成弥他珍惜过吗!他害她坐牢,害她背井离乡,害她现在都不敢在临州呆!……冬灰!成弥已经走了!这里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你回来呀。这里,毕竟是你的家呀!……”   杨煜早已愣怔得没有办法,“秦迹,你疯了?”   秦迹捏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   情绪好像渐渐缓下来,眼神却越来越冷,   “没疯,就是心里难受。冬灰如果不是因为他,会一直呆在五炮吧,都说是冬灰逼走了成弥,都瞎了么,是他叫冬灰再也不想回来了……”   是的,   秦迹一直关注着冬灰的美好,   她任劳任怨,   总是那么尽心地做着任何人叫她做的任何事。   她少言寡语,   却,眼睛里总藏有对这个世界无穷的好感,即使都在欺负她,她也没说沮丧,她依旧在她的小世界活得积极乐观,   是成弥桎梏了她,   霸住她,理所当然好像冬灰就是他的所有物,   秦迹忘不了,曾经,就为一箱口香糖,他都计较着不叫冬灰收自己的钱……   凭什么呀,   既然霸住她,你就对她好呀,   可看看事实,   他是如何在伤害她,   他不要她了,还弄得她坐了牢,更之后,音讯全无……   世上的至上美好,怨不得只昙花一现,   重点是,没人珍惜呀…… ☆、4.140   回程,因着离开临州前儿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波折,孟冬灰显得很沉默。   关漫没有打搅她,   给她攒好被子,   冬灰不得劲儿地握着他的手腕,“关漫,你昨儿一晚上加这一天都没休息好,都是我折腾你了,今儿你要睡熟,别挂念我了,我知道你怕我有闪失,不敢合眼……”   关漫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嗯,睡吧。”   冬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毕竟,她在五炮呆了五年,她和小弥一起了五年……就算最后的结束显得那样纠结悲意,除却一切外在两家的恩怨。冬灰内心里肯定还是单纯地惟愿小弥一切都好……   冬灰坐起了身,   低头望了会儿手里的手机,   这只手机里肯定已经没有了小弥的电话,   可是,他原来的号码,冬灰记得,   不放在手机里,她也记得,曾经的五年里,这支号码,几乎占据了她生活的绝大部分,从一早儿叫他起床,给他送早点,提醒他大课时间,午餐订餐,球场送水,衣裳送洗,枝枝末末。末末节节……   冬灰按下了数字,   停了会儿,   按下了拨号键,   她本没指望接通,也许只是此一刻的心情,想做这件事,所以,手机还摊在手上,甚至按的免提。   没想,   一声过后,竟然,接起了,   “喂,”   小弥的声音幽沉传出,如多少个夜晚,冬灰因不得已的汇报必须给他打去电话,带着心怯,害怕打搅了他……   冬灰半天没有声音,确实失措着,   “冬灰,我知道是你,这个号码从我告诉你号码起,只有你一人知道,我也坚持尽力响一声就接起,因为等时间长了,你会失去继续等我的勇气,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是耐心。”   冬灰是看了眼那边的关漫的,   他很有礼貌地面朝里躺着,   冬灰知道他可能并没睡着,就算真半梦半醒间了,也被她这通电话吵醒了……   冬灰低头又看向手机,   她并不打算避着关漫,所以,没关免提。   “小弥,你好,这么晚打搅你了,今天的事很抱歉,可能又惊动了一些人,这并非我的本意……小弥。我想对你说的是,今天听了秦迹的话,我也很愧疚,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你一直对我不好,可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因为,不会那么巧,每次你让我出去买的外卖,都是我爱吃的……小弥,其实。我也不好,我利用了你,你成了我每次偷溜出校门最好的借口,到头来,还叫你背上了欺负我的恶名……小弥,现在也好,咱们天各一方,都有了重新学习的机会,我只惟愿,你好好儿的,咱们好好儿地学习,好好地进步。好好地都有出息……”   你知道,   小弥那边始终没有声音,   可你是否知道,   那头,小弥早已泪流满面,   是的,   冬灰是重情重义的,   就算发生了那么多其实没有她一分责任的事情,冬灰内心里对他,依旧没有恨没有怨,她还是惟愿他好,惟愿他顺顺当当一生……   “好。你也保重。”   没有再多的话,   小弥那边却也没有挂断电话,   直到冬灰这头断了电话,   “嘟,嘟……”小弥听着这嘟嘟音整整一夜,眼合着。手背枕着眉心,一手紧紧捏着手机,泪干了,再流,泪干了,再流……   而这边。   冬灰是没有哭的,   除了眼稍有些红,多半,她还是像卸下了一桩心事,躺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关漫起了身,   “我抱着你睡好么,”   冬灰扭头看他,抬起一手招了招,   关漫走到她这边坐下,脱了长裤,脱了衬衣,脱的精光……   冬灰顺着他的剥拉抬手,将身上的衣裳也全褪了下去,仰着头,让关漫更黏她地吻着她的颈项,腿已经缠上他的腰,“关漫。我真怕你身体受不住。”话这么说,可抱着,一丝不离……   关漫多么专注多么专注地吻着她,“没事,我受得住,我受得住……”   其实,   关漫是害怕了呀,   他心里在对她不断地说:冬灰,你永远别对我说刚才那样的话,我们永远不会天各一方,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最近,叫他看到了太多“离别冬灰”的情形,   饶是关漫这样内心强大,清醒冷静地看着前方之路,可,难免还是有被刺痛之感,   人呐。都有后怕,   愈是在乎,他人的遭遇,一旦联想自身,愈是后怕不已。   关漫密密地亲吻着冬灰的耳廓,   炙热的情感直灌冬灰内心。   他低低地喃,   “有位作家说,   一见钟情明明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连白头到老,都只是习惯使然。   冬灰,   这句话是消极了些。却也道理通透,   情字,背得重了些,你不必太搁在心上,享受它就好,   于你而言。没有愧疚,这些,既然人心甘情愿付出,必定也有他的所得所满,   冬灰,你只要快快活活的。如你所说,你也好好儿地学习,好好儿地进步,好好儿地出息即可。”   关漫低低这几句,   完全是真正的大爱呀,   他自己尚且在“后怕”里煎熬,可想,“情”字当头,扛着在呀,   但是,   就算这样,   他的意思一如既往。   还是希望冬灰放下一切包袱,尽情享受,尽情为所欲为地享受“情”字带给她的欢愉,   简言之,   冬灰不该有背负,只该有享受,   再重,背负的也该是心甘情愿为她付出的人,   所以,关漫是一定不会把“永远不想她说出这样的话”等等之语说与她听,关漫永远对她说的,一如她和雁落之后,“冬灰,你是掌控一切的人,你没有背负,你只有安享。”   这是何等的惯宠了,   也许,也正是关漫这一路陪着她经受,内心里才会涌起这最大“惟愿”,到底还是因为冬灰是个重情重义的,他害怕她背负太多,他太心疼她……   他知道,冬灰注定薄情也多情,伤人也被人伤,   关漫愿一路相随,为她保驾护航,尽她所欢,兴她所愉…… ☆、4.141   面试在东城空策军部礼堂,孟冬灰从学校坐521出来,到小南京站转车,坐806,遇上高峰段,一趟车人真是多。   冬灰上了车后,挤着往后走,   看见空出来的栏杆,手刚儿抓过去,……一抬头,肖肖?   原来肖肖今天也是入学面试,不过他坐806到了空策礼堂下来还得转车,往装甲兵学院去。   肖肖看她一眼,转过头去,当不认得的。   冬灰倒看他多两眼,他戴个雷锋帽,什怏说他把头发剃光了……   两人确实没啥好说的,又不认得。还一见面就干了一架,说啥呢,交流干架经验?   肖肖跟前一个中年妇女到站起了身,   他右边是个高筒靴女郎一屁股就要坐下,   肖肖忽然手往前座椅椅背栏杆一拦,这只手却像拎小鸡儿地拽住孟冬灰肩头就往座位上一推!冬灰占那儿坐着了。   女郎当然生气,   但是,   一看肖肖从黑高翻领大毛衣露出的容颜……一怔!……算了。   冬灰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此抢座儿……   未免多些事,冬灰还是坐着没动,头扭到车窗外。   又一站,   上来个老人,   冬灰起身让了座儿,   老人还在不住感谢时,车忽然急刹,冬灰还没来得及捉住扶手呢。人往前栽,被人从后面拦腰一抱!……   肖肖单手环着她,另一手拉着吊环,   这冬灰得回头谢一声的,   “谢谢。”   她也扶住栏杆了,这该把手放开了吧,   肖肖没放,   冬灰又回头看他一眼,   肖肖眉头轻蹙着,看着车窗外,   冬灰也没做声,   回过头来,   眉头也轻蹙起来,   左手戴着棉手套却放到腰间开始拨他的手,   肖肖就是不放,   冬灰刚要回头,“你不怕我把你指头再掰断……”   肖肖忽然冲他旁边那女郎大吼,“再看,老子女人把你眼睛挖出来!喏,她恶躁得很!”说着,抓着冬灰腰间的棉衣往前一耸,冬灰差点就撞到那女郎了!   女郎花容失色,扭头直往车后走,估计也臊的……   肖肖却还抓着她的棉衣,也不怕丑的,“我知道你能把我指头再掰断,你厉害!”   冬灰也臊死了,   大庭广众,人挤人的,   一个这么漂亮的男孩儿大发脾气,而且,依冬灰看,他是真恼火着,是像那女人把他看毛了,连累了自己当了“挡箭牌”……   冬灰跟他丢不起那人,   干脆不往下扯了。再吵,闹得笑话更多,   冬灰又不动了,一手扶着把手,看着车窗外,嗯。还是有点翘气的,他害自己丢脸了……   肖肖一直也不是抱了,就一直抓着她腰间的棉衣,好像以此来证明“他们是一对儿”,花痴的视线不要再往这边瞟了,而且。“他女人”此时小翘气的样子还真应景儿,女孩儿女人们是不敢再多在他那张脸上长时间停留……   终于,冬灰要下车了,   肖肖也下,   肖肖这会儿是单手抱着她,一手扒开前头的人。“下不下,下不下,”   下来了,冬灰这会儿爆发了狠劲甩开他的手就往前走!这孩子太恶劣,唯我独尊,一点不如意把谁都能扯上,宠得太恶劣了!   肖肖才没理她,看都不看她,两人分道扬镳,又像不认得的,肖肖往站台走,冬灰向空策走……   肖肖又转了一道车。终于也到了装甲兵学院,   这来送考的家长不少,   甚至有豪车,   哎,不乏京城子弟估计也是头疼送来受踹的……   肖肖走到无人的拐角抽了支烟,   烟雾从鼻子里出来。合了眼,背了几个火炮常识,   肯定得有准备呀,这方面,他也不想丢脸,既然答应家里走了这条路,走不好还真是自己的问题了。   “借口烟抽行么,”忽然身后一声,   肖肖回头睨一眼,   一个男孩儿戴个眼镜儿,斯斯文文的模样,跟他一样。里面没军装,也就一件军大衣,规规矩矩扣着,围巾,好孩子模样。显然也是新生一枚。   肖肖年纪小,混迹江湖的日头不小了。初来一个生地方最好是服软点比较好,一来就耍酷,那是酷啊?那他妈一二愣子才做的二百五事!   肖肖不做声,掏出整盒烟和打火机全递过去,显出大气。   男孩儿走过来,接过来。抽出烟,打火机点着,递回去,“谢谢。”   说实话,这么个文雅的男孩儿抽起烟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你好。我叫林小言。”   “什肖肖。”   “我信息工程系的,你呢,”   “车辆工程。”   “听口音是南方人?”   “临州。”   两人聊了会儿,不显多亲热,也没显多生淡,男孩儿间的平常交谈。   到点排队入警戒区候场,点名入相应考室接受面试,   信息工程、车辆工程都念完名字了,什肖肖、林小言的名字都没听到,   到最后的“指挥管理”了,   这可是装工院最热点的专业!   除了超级优秀,就是超级有后台。所以它到手的面试面额不超过五个。   “林小言。”   显然林小言也没料到,眼镜里他眉心一蹙,不过还是走进去了。   又念了两个名字,   最后,   也是所有名单的最后一个,   “什肖肖。”   肖肖沉静着,也如常走进去。   却,   被带到考室后,面试席上并没有人坐着,   带他进来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转身合上门。   “坐,”   很有礼貌。   “谢谢。”肖肖也很有礼貌。   那人站他身旁,“这些是所有的入学资料,你填一下,明天上午来指纹采集,录入军籍人事总库后。就可以给你办理身份牌,军序列号,以及我们学校的分区军籍证、学员证、出入证。”   这是不用面试就直接录取了吗?   肖肖自然疑惑,不过他也机灵,摆明“面试”这一环节已经取消了,再问,显得极不识趣,   但是,专业的事,一定要问清楚,   “不是车辆工程么,”   因为。拿到手上的一切资料抬头都是“装甲兵工程学院指挥管理系”,   这位教官看他一眼,似又去帮他摆放手里的资料,轻声,   “你笔试成绩优秀,学院破招,给你调控到指挥管理系,你在入试要求里也填写过同意调剂,所以没有通知本人。”   肖肖低下头,没有再多话,   看似在看资料,   其实,   心中冷笑,   笔试优秀?这才他妈见了大头鬼!   他就算这段时间再刻苦学习,也冲不到“优秀”的地步!毕竟外行的一塌糊涂……   呵,   是那女的实在太“优秀”了呀,看看,她的“睡主儿”们水深到何种地步?军籍轻飘飘给他解决了不说。如今这么高规格的军校,进来了也不说,更离谱,这么要害的专业!不面试,一句“人赐给你的优秀”就……   肖肖心里除了“谢谢,佩服”她还能咋地。   哎。其实肖肖不知啊,   他这头是解决的顺风顺水顺得大不可思议了,   却,真正人孟冬灰该凭本事进去的面试反倒遭遇大阻!……是有点说不过啊,正主儿的事儿反倒糟心了…… ☆、4.142   面试孟冬灰的有三人,   实事求是说,面试的时候均不认识她,   三人见她第一眼时,心里都有一个观感:小姑娘,用现在的流行说法,就是个软妹子,神情稍怯,有点紧张,如今能走到面试环节。估计笔头还行,交流起来可能会不够大方……   这是心里的想法,口头上却一点没有松懈,严格审视、提问、观察……   题一上来就很难,   “能说说国民政府时期,国民革命军的兵役制度演变么。”   孟冬灰这层面试自然比肖肖那要严苛更多,毕竟它这是在军校基础上再选拔更高级人才,肖肖那儿,只是入门了……   以为小姑娘答不上来呢,   因为她头侧到一边,好像想了半天,   其实,冬灰这方面还算个挺稳的性子,就像她笔试答题,绝不是答案想哪儿答哪儿,一定已经想到了最后一笔写什么她才会下笔。面试亦如此,   于是,   当考官刚要进入下一题,“好,下一题……”冬灰开口了。   结果,一气呵成。   “国民政府时期,国民革命军的兵役制度演变如下:   1936年前以募兵制为主,之后以征兵制为主。国党一大曾规定要逐渐将募兵制改为以义务兵为主的征兵制,但是由于地区政权不巩固,所以很难实行。所以这一时期,国民革命军还是以募兵和收编为主。北伐结束后,国民革命军由初期的4万人发展到百万之众,主要原因就是大量收编了北洋军阀各派之败军。抗战开始后,由于对日作战兵力消耗巨大,单纯地依靠招募已经难以补充兵源,且由于与外敌作战,收编一法已然无效。所以,抗战开始后,国民党军正式实施民国二十二年颁布的义务兵制的兵役法……”   她说得也不快,眼睛也不看他们,脸稍侧一边,两手放前,说得规规矩矩,清清楚楚,   应该说,非常清楚!   活档案一样。   这些,是难不倒她的,背东西,大多她还比较快,就算吃力,她也能刻苦,所以“记识类”应该不是问题。   考官们眼里已经有少许赞赏,   不过,能背能记的人也不算稀奇。   下面,是道比较“实战”的题目,   “平常有射击训练吧,”   “有,”   “嗯。能谈谈你觉得在战场上射击如何能提高命中敌人的几率么,”   她点点头,不过,还是想了许久,   再次开口。   “我们平常在训练射击的时候,自己都很平静,紧张的时候很少,可是在战场上,高度紧张的节奏与气氛不会让自己有那么长时间去瞄准。去冷静,所以,当进入战场的那一刻,就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这样才能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在平常训练时,是不会有人教你爆头这样的瞄准方法,因为太不实际了,一般采用胸环靶,距离,风向和风速是几个大要素。这个没有绝对的计算方式。经验说话。   在瞄准敌方目标时。要注意虚光,因为阳光照过来时准星在眼里会发生偏移。通过调整枪托的保险,从远到进,从高到低,调整呼吸在呼气时扣动扳机。不是刻意的扣动而是随着呼气慢慢扣动,呼气时身体动幅比吸气的小。射击点就是被准星压住的位置,也就是说用准星压住你想射击的目标即可。在进行长点射和扫射瞄时,瞄准点低一点就行了,因为后坐力会把你的枪抬高5个度……”   “好。”考官忽然打断,“拿把枪来。”   是一把L85A1突击步枪,   工作人员交到她手上,   “你具体演示一下。”   冬灰侧身对墙,演示、讲解。始终不说非常兴奋,就是谨慎求稳的样子……   其实,真的表现得很好,   她出来了,   是不知道。身后三名考官一致是稍稍点了头的。   冬灰当然还是忐忑的,   说实话,演示时她手都有点颤,因为并不是很有把握,   和具体步枪的接触,除了那次23号帅叔来五炮、之后成弥带她去射击场,直接摸过这类狙击步枪,之后,真没弄到这头来。这次复习,年前在声咽那里。没涉及过;年后一直在宫里,元首也只是点拨了下,比如她刚才答的‘虚光’那些,一些都是元首的经验之谈。宫里,怎么可能真给她搞把真枪来摸摸?所以。刚才的演示全是她的领悟了,毕竟,也没想到会问到这么细致高尖的泛领域“专业实践问题”上来……   面试完了,冬灰直接回学校了,   说是第二日就能出结果。   因为太在乎,冬灰回来后搞得门都不出了,呆在寝室想这想那,主要都是回忆自己面试时的每个细节……本身他们学校也在预备周内,方程她们都回学校了,学校一切恢复正常,寝室楼又有些闹哄哄,方程她们也都各自做着开学准备,冬灰倒不显得繁忙,一想。她整个寒假都呆在学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呢?大家也就不感奇怪了,任她一坐坐那儿发呆半小时……   孟冬灰肯定不知道,   她愈在乎的这次面试,   却被“pass掉”的愈冤枉,   完全是“陈冤旧账”闹得啊……   面试的当天下午,   空策礼堂这边严阵以待,   四帅要过来了,   尽管这天有多所军校、军政部门的多场面试在同时进行,   “国防大”这场面试还是规格相对较高的一项,所以四帅亲自过来看看,不足为奇。   小会议室,   面试领导小组先向他汇报了一下上午面试的基本情况,   然后,   将一些初步意见分多个文件袋放在了他面前,   “有特别优秀的么,”霜晨随手拿起一支文件袋,抽出来看了看,   “有,总装工程学院的张继宇……”   认真汇报着,   “对了,还有个小姑娘,来自空降兵工程学院,叫萧十儿,也挺不错……”   听这个名儿,霜晨是没有感觉的,他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儿,老周招她时喊的是小四儿……   直到档案递到他手上,   霜晨确实还是如常抽出来……当孟冬灰的标准军籍照展现在他眼前……   你知道,霜晨确实手一停,   很愣了下,   接着,   真的,   大发雷霆!   档案重重拍在桌面上,   “这谁弄进来的!”   人都起立了。   站在霜晨这个角度,确实大为惊怒!   他首先想到的是,   老周胆子太大太大了!   简直无法无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虽然不直接负责“国防大面试”这一块儿,可他到底是作为“全局直审官员”整盘负责今儿所有军校、军政部门面试工作!相当于他萧霜晨督办这件事的放在最前哨的最高实际指挥官!结果……看看这匹老色狼疯狂胆肥整出啥幺蛾子了?!   他把他的小情儿竟敢往这么要害的最高学府里作弊安放!!军籍,军籍都解决了?!……   霜晨简直不能容忍,   这,这可是严重徇私枉法,渎职丑闻!   霜晨不知道在场还有多少人被老周“收买”了,   当即一句话再不说,   提起“萧十儿”的档案就冷厉着脸离开,   哎,   搞得底下这些面试官员们……各个面面相觑也冷汗直流!   到底,到底哪里做错了撒! ☆、4.143   老周还不是在各处跑视察,   接到这边自己人的爆料:老四发火了!   过来了,   “怎么回事儿?”   都是一头雾水,档案资料四帅全部提走了,只能把老周引到监控室,调出当时面试孟冬灰的视频,“喏,就这孩子,不由分说,看了就……”   哪知。   老周一看到屏幕里的……哎哟喂,老周还不是吓一大跳!!   这,这不四儿吗!   老周算稳得好的,差点没去“舔屏”确认这就是他的宝贝儿姑奶。因为,晓得她背后有萧雁落这位霸神,有这番“出息”也就不奇怪了……完了,看见没有,连老周都误会了,以为孟冬灰能“混”到这地步,全是萧雁落的操作……   老周到底精猴儿油,面上不露分毫,公事公办“嗯”一声,收了孟冬灰的全部面试视频,“好,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与四帅去交涉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面上的工作你们正常,不必受影响。”   “是。”   老周出来,   车里就用随身电脑看了整个面试经过,   连老周都心中啧叹。他的小四儿竟还有这一面?简直不得了,小学霸呀!……   有了这个底,老周更不怕霜晨,不待霜晨传唤他,理直气壮主动找上门去了,心想,我家四儿这可是凭真本事考上来的,你胡乱发个什么火!……   却,   当天竟还没机会碰上霜晨的面儿!   因为,   老周又得知了另一件儿“糟心事”,也难怪老四一天都得“焦头烂额”下去:   装甲兵工程学院那边也出了事,   有个考生,   叫林小言,   真的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是萧霜晨夫人林丰最小的一个堂弟!   林家就是为避嫌,这林小言一路入学都是谨遵程序,凭孩子自己实力考,   却,   也是见了鬼,   孩子的分数只到“信息工程”,   可临了到了“面试环节”,怎么就提档到了最好的专业“指挥管理”?   这种“不明善意”林家可得相当提防,   也是立即告知到霜晨这里,   可想,霜晨就算面上沉着,心里该何等恼怒:这种针对真毒!不仅牵进他的家人造成“不公”,更坏了他主持这项工作的正常秩序!   一天之内,   两桩“舞弊”,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工作上的“重大失误”……   好吧。事儿只能延到了第二天。   宫里来了一批非常新鲜的山竹,章程礼一早就把她接进来,冬灰爱吃这。   冬灰只穿着军装衬衣,扎军裤里,衬衣袖子卷着。微躬身两手撑膝盖上坐在她的软塌边儿,剥山竹吃,   元首跟她说什么,她都“嗯”应着,显得心不在焉。   “好了,吃这些够了,拉肚子。”元首从阿姨手里接过毛巾递给她,   冬灰也听话,不吃了。毛巾擦着手,   元首看着她,“昨儿考得怎么样,”   肯定知道她昨天面了试,但肯定也不会去干涉分毫。   冬灰眉头蹙着,还擦着手,“还行吧,可怎么就觉得不安心。”   元首知道她这心不在焉就激挂着这件事上在,“自己觉得行那就行,别老搞得恍恍惚惚。端不住事。”   冬灰撅嘴看他一眼,“我还不是太在乎了,这次我要通过了没准真能跳级……”毛巾放下,zhe他身上,单腿跪榻子边。像小孩子后面框住他脖子趴他背上,低头小声,“我要就差一点点没考上,”手指头还抬起来,比了个“一点点”。“你能给我走个后门不。”呵,别打量孟冬灰多正,记住,她可是搞过“偷题作弊”滴人咧,   元首睨她一眼。“足见你还是没使出百分百的力,指望有后路,”   冬灰直摇他,“我还没使大力?你自己都看见了我背的有多辛苦……”诶,这越想越心躁了。放开他的脖子,冬灰直起身子掏出手机,眉心蹙着,“不行,我得问问,他们有咨询电话,说今天出结果的,这也不能网上查分啥的……”嘟囔着,她拨通考办的电话了,   元首也扭头看着她。   不干涉,也不说不关心,   “您好,我是空降兵工程学院的萧十儿,请问。昨天我的面试成绩出来了么……”   “哦,还没有出来。”   对方的回答是谨慎呢,还是敷衍呢,冬灰听不出来,反正她说过“谢谢”后对方一句多话没有就挂了。   这下。冬灰更不安了,   她不做声,   低头又拨电话,   打给昨儿一同面试相识的同学,   “继宇,你好,我是萧十儿,请问你的面试成绩出来了么,我看现在都快中午了,也该有消息了吧。”   “出来了呀,十点钟就给我来了电话,还叫我下午去一趟呢……”   这下好,   孟冬灰完全是哭丧着脸泄了气地坐自己跪着的腿上,“我被刷下来了。”   其实,这还真跟私心无关,元首跟她复习这么长时间,她实力如何,元首哪能心里没数,   还那么看着她,不过也有些稍蹙起眉头,   “你跟我说说问了哪些题,”   冬灰沮丧透了,   一下侧躺下去,“还有什么好说的,没考上呗!”来了气,可又不知道气什么,她觉得自己够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呀,年都没过好,结果,这么个“结果”……   元首就那么蹙眉头看着她,也没说话,   冬灰气了会儿,爬他腿上枕着,两手交叉手心朝上枕额上,望着天花板,嘚啵嘚啵开始叙述她的整个面试经过,考官问了什么题,她怎么答的,真是一字都不差,因为,这些细节从昨儿到现在,她脑子想好多好多遍了……   元首始终也是没吭声,   心里倒真是有了疑虑。   答的不错,   无论理论方面的,还是实践方面的,   再说,毕竟冬灰考得不是国防大的正经入学试,   一个进修班,问成这样,答成这样,真不错了……   元首把章程礼叫了进来,   孟冬灰一听把章程礼叫进来,那个一骨碌爬起来!   “你看,怎么把她的成绩问一下,不好,也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好,后头她还可以再改进。”   冬灰一听,又鼓眼睛,搞半天不是给我走后门,可是,能问问就好,她也确实想知道到底“不好”在哪儿呢。 ☆、4.144   哪知,章程礼才要转身出去,冬灰电话响了,她一看号码,立即叫住他,“等一下!是考办的。”   接起,   态度跟刚才完全不同,   “你好,是萧十儿吧,你已经通过面试,成绩是……”   哎哟,你看这小冬灰。立即整个人都疯亮了!   连着说了两声感谢,一挂电话,张手抱住元首就使劲亲,“我过了!我过了!”   章程礼微侧过身去,不过,唇边带着笑意。冬灰也是不容易,够刻苦了……   元首还是轻蹙着眉头拉下她的手,不过这会儿的严肃绝对没有之前那么紧绷,“好了,看把你疯的,所以说还是没有耐性。”冬灰还是揽着他的脖子歪头靠着他肩头,就跟鸡同鸭讲话一样,他训他的,她美她的,“我就说我怎么过不了,我要过不了,没人能过了……”开始嘚瑟了。   章程礼出来了,看得出元首其实也高兴。没抱着吧,可也任她一直搂着,和她小声说话。   好吧,   这边的时间差打得太好了,   就差一点儿,这事儿发展下去可能就是另一番格局了。   嗯,其实,这事儿解决得也是够曲折了。   倒回去说,   一大早,老周激着这件事儿呢,非得当面找着萧霜晨不可,   霜晨这些时也是忙,脚都落不着家,就住在位于复兴路9号的总策大楼办公室里。   “周主任,四帅今儿凌晨两点才得了合眼的机会,还没睡四个小时,您稍等会儿……”霜晨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拦着他,老周也不管,“我这是急事!……”   门开了,   霜晨边穿着军装外套走出来,终还是把他吵醒了,   不过也没责怪的意思,神情还比较平和,叫工作人员出去泡两杯茶进来,   老周自然还是得表示点歉意,“四帅,昨儿一天没谋着您的面,今儿就要出结果了,我这不得已一大早上来叨扰了,您见谅。”   霜晨抬手比了下沙发,“坐,”   老周哪儿顾得上坐,   开门见山,   “您把萧十儿的档案提走了,我想问问,到底有什么问题么。”   霜晨当然知道他这一大早赶来是为了谁,   也不得不承认,昨儿他是急了些,之后,他也具体看过萧十儿的档案,应该说。他把有关“萧十儿”的一切全调了出来看过一遍,确实也出乎霜晨意料,她在校表现非常好,包括这次国防大进修班的甄选,从头到尾,笔试成绩。这次面试……都很好。   不过,有些地方依旧引霜晨疑虑,   特别是“军籍”这块儿,   造假太明显,   竟然显示她有近六年的军龄!   这怎么可能,   她现在读的这个空降兵工程学院也才二年。以她的年纪,六年前才十一二,这不是荒唐,十一岁的孩子怎么入得了军籍?   国防大进修班是没有军龄限制,   但是如果想正式进入国防大,必须要有起码五年的军龄起底。   有人帮她在这方面造假,估计也是想为今后她正式入国防大铺路……   当然,霜晨首先怀疑的就是老周了,怎么样说,这还是不合规矩的,   霜晨也算实事求是。   “她这次考试确实没什么问题……”   哪知一听这话,还不待霜晨说完,老周就抢着想先发制人,“既然没问题,您就先放下成见,把她这个入学的事情先解决了,毕竟人孩子在这方面刻苦复习肯定也下了不少功夫。我也先表个态,她考这场试,我确实事先一点不知道!您要还不放心,可以让她再过来,您亲自出题,我相信按四儿这个实力,一定也能给您个满意的答复。她平常玩儿是玩儿,人正经学习也没耽误,您不能因为人课余时间的私事儿就抹杀了她的前程,这确实不公平。”   霜晨点点头,确实也同意他一些说法,   不过,也没着急,继续还是要把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   “她的专业是没有问题,咱们也可以暂且把她的品行先放到一旁,你要说公平,那确实有些东西我想先问问你。”   霜晨食指点了点办公桌上一叠档案,   “档案上显示,她今年应该十八,在空降兵工程学院才读二年,可,军龄显示已有近六年。这又怎么说?军籍呀,我们把好的最后一道关,想要在这上面动手脚,老周你自己知道,该多难!”   真的,老周又是一愣!关键是。他确实也没看过“萧十儿”的档案。其实和霜晨不一样么,他也是这次考试才知道原来小四儿平常是这么个来历……   老周知道事情的麻烦性了,   也确如霜晨所言,如今想在“军籍”特别是“军龄”上动手脚简直难于上青天,因为现在许多资历资格审查都直接跟“军龄”挂钩,包括入学资格、升职进阶资格。甚至进衔资格,可想,这是个硬杠杠,源头把关一定超严!   老周也知道他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可,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否为小四儿扛不扛的事儿了,就算他愿意扛,最终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萧霜晨是个较真儿的,继续这么纠缠下去,对小四儿肯定不利……老周沉口气,看来只有惊动三帅了。   不错,老周也认定冬灰在军校这些事都跟雁落有关,一开始真没想去惊动他,毕竟冬灰考得好,这是最有底的事儿,他萧霜晨还能说什么……没想。还真有说的,“军籍军龄”可是大事了……   老周这话儿啥也没回,直接掏出手机,就当着霜晨的面儿,拨通了雁落的电话,   “三帅。”他这一喊,霜晨瞧着他,眉心都蹙起来了……   老周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雁落静静听着,   末了,听他汇报完。只说了一句,“叫霜晨接电话吧。”   反正把电话递给四帅时,他的脸色是不大好的,   听了电话后,   神色也一直没有缓和,   最后。   只淡淡应了声,“好。”   老周听不见雁落说了什么也没关系,猜也猜得到,一定是告诉了霜晨,军籍军龄都是他的操作,这孩子。他一直看顾着在……   这下,霜晨疑惑是没了,就是更有些惊心了:原来这女孩儿跟老周亲近,跟三哥更亲近!这些,当时作为少首的三哥来办,那就一点不算难事了……三哥对这个女孩儿,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事儿就是这么解决的,   只不过,   霜晨,老周,依旧是不清楚的,   即使雁落扛下了这件事。孟冬灰的“军籍军龄”确实连他也挨不上碰不得!   军籍,那是蒋仲敏的一手操办,真是不怕你萧霜晨想不到,蒋仲敏在她五岁不到就给她入了军籍,所以,孟冬灰同志可是位扎扎实实的“老军人”了!   至于军龄,   着实是章程礼当时给她“开得挂”,   其实根本也不怕谁来查,就算这次萧霜晨一劲儿要查到底,章程礼肯定也有后手。   雁落当然知道这些来历,他不出面,这事儿父亲肯定也会为她做平,只是雁落也实在是心疼冬灰,任何不顺都不想叫她挨着边儿,早完早了,何必叫冬灰多揪心一些时呢…… ☆、4.145   老周这几天也是焦头烂额,冬灰这边的事才下地,肖肖那边又来事儿了。   什怏联系他说,肖肖面试就是走了个过场,而且专业也被调剂到“指挥管理”,最叫人疑惑的是,当时就办了入学手续,这肯定不正常吧……   老周恨不得拍大腿了,这肯定不正常撒!   真是事儿赶事儿,老周正往装工大那边赶呢。电话来了,果然揪心:说,四帅遣人来“封冻”了这两个孩子的档案,一个什肖肖,一个林小言,说他们涉嫌严重舞弊……   老周把他嘱咐全权办理肖肖这事儿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他妈怎么办事儿的!要你多事儿讨好给他调专业搞特殊了?尽给老子多此一举添乱!……”   那边儿,人还不是委屈得不得了,“周主任,您的事儿,您说我们敢办砸吗,这次真的是冤枉,我们全部按程序走的,可就那会儿,二帅亲自过来了……”   老周这段时间尽遇稀奇事了!   老二?长空?他又是哪门子插进来的撒!   老周冷静下来,详问了经过。   对方知无不言,   “您不知道,二帅过来,指定办了这两个人,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另外那个林小言,原来是四帅夫人的堂弟……周主任,这是我给您私下里交底啊,二帅的心思估计是向着咱这个肖肖,他把那个林小言搭进来,可能也是想以此堵四帅的嘴,万一肖肖这边出了劈叉,还有林小言陪着呢,估摸四帅也不好往下追究。可就是没想,四帅果然铁面,自己内堂弟的前程都不顾……”   看看,老周找的人还真都不是棒槌,有眼力劲儿呢,   这一听,老周倒还真不慌了,   他拍了下前头司机的靠背,“不去装工大了。”   接着对手机里的人说,“那行,这事儿咱先不动。老四封了他两档案的事儿捅老二那儿去了么,”   “这边一封,就给那边递信儿了,这您放心,真不慌着急,由得老二先去闹,咱们先看看再说……”   老周权且按兵不动了,静待事态发展,   就是心里难免还是疑着,老二又是怎么知道肖肖的呢?   他当即给什怏回过去了一个电话,什怏得知是长空背后的“大力帮忙”,倒是沉默了会儿。之后谢过老周,也同意老周“按兵不动”策略,倒没细说跟老二的渊源。老周知道什怏人脉广而杂,既然他没表示多麻烦,也就没再细问下去了。   什怏这边挂了电话。还不是苦笑,   孟冬灰啊,你这“妖气远拂”得何等要命!   看看长空为你就跟肖肖打过那么一次照面,竟然不做声不做气暗地里“帮了这么大个忙”,虽说用力着实有些过猛。但是,心诚啊……   好咧,   确实都没想错长空,   他这次着实是诚心想帮肖肖一把,   那天。虽说看见冬灰跟肖肖“打了一架”,可也看得出冬灰跟他们关系非常好,   既然是冬灰的朋友,长空觉得自己是使得上劲儿的,为什么不拉一把。   着实长空也有心思,为保万无一失,正好老四的内堂弟也在这场试里,一起拉进来,到底也有辖制住老四的意思,   却,   这老四真是个嘎巴子!不通人情,不近人伦,你老婆家最小的个弟弟出来入仕了,都不着想一下,还这么嘎里嘎气行事……关键是,坏了长空一片诚心!这要传到冬灰耳朵里,我这,这不是弄巧成拙,还怎么见她呀……   所以,确实不用老周操心,长空这边一得信儿,手头上的事儿全放下,立即就赶往了总策大楼,直接找到霜晨头上!   霜晨一见二哥亲自上来。知道什么事,心里厌躁,面上却还得尊重着呀,   “二哥,有什么事儿来个电话何必亲自赶来……”   长空冷笑。   “如今电话不管用,我亲自去张罗的事儿,到了你这儿还不是一句话说封就封?霜晨,你二哥我现在是失了势的窝囊废,想给朋友家孩子找个好专业都难咯。还敢摆谱儿,有事儿只打电话?”   霜晨得受着呀,亲手给二哥泡了茶,   “二哥,你误会了……”   长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单刀直入,直接说要求,   “你家那堂弟你想怎么搞你自己弄,那我管不着,我家这个,你也甭想插手,老四,我跟你说清楚,这孩子,你要耽误他一天入学。真别怪二哥就此跟你撕破脸……”   屋里,长空声音不小,说话又这等不容情,外面工作人员听着心里都慌,   这可怎么搞。   二爷是气势汹汹上来的,脸色相当不好……这位二爷也是出了名的胡闹主儿,这要四帅继续“轴”下去,难免……   正好,这时候碎子也上来了。   肯定也是有人立即去请来的,   “哎哟,五帅你可来了,快进去缓缓吧,我们四帅哪挡得住这位……”   碎子笑着走进来。   “哎,多大的事儿,二哥,至于么,”   长空指着萧碎。“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四哥今儿不讲人情,我也就没人情可讲!”又看向霜晨,“这事儿到元首跟前我也说得过去,我萧长空是有三等功的人。亲族里有别说你这专业优待就是入伍升职都行!你凭什么卡我!”   碎子上来扶住他二哥的胳膊,还是不住陪笑,“我的个二哥诶,真不至于,四哥也没说不让那孩子入学啊,他把档案先拿出来,不还有一道审核么,咱们知道这孩子可以享受您这优待,那其他的人不知道撒,咱把这个‘优待项’的证明文件一补齐。不是更完善,谁还挑得出毛病来?”   又看向他四哥,“四哥,小言的事儿您也甭较真儿了,我也有三等功啊,把我那个优待用了,这不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了么。咳,我的两位好哥哥诶,都是好心,重在沟通,别一闹就说撕破脸,咱弟兄这么多,走得走,贬得贬,能有几个还能聚一处……”   霜晨还是先低得头,“二哥,碎子说得对,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别生气,不得耽误他们入学的,立即就可以把优待证明添进去……”   长空也就顺坡下驴,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叹了口气,看向霜晨,“那个优待也别占碎子的名额了,他还没成家,晓得以后还有多少事儿,也用我的吧,回去跟林丰好好说说,也别叫她家里人着急……”   二爷满意离开了。 ☆、4.146   碎子添了新茶递给四哥,   “二哥就这个性儿,你也别放在心上。”   霜晨无奈笑着摇摇头,“我也是堵心,总想着一些事不能出差错,结果偏偏总有漏洞。”   “这也是我劝你,以后有些时候还是得圆通些,他们都留了后手,你这窟窿是补不完的。”   霜晨只得叹口气,喝了口茶。   “四哥。”   碎子又喊了声他,   霜晨抬起头来,见碎子神色漫起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霜晨放下茶杯,   碎子抿了抿唇,从荷包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霜晨接过手机,才看了一会儿就震惊地抬起头!“怎么拍到的!”   “这是在卢干达,程峰他们在那边辅助布置反导,路上无意间碰到的,程峰就顺手拍了下来。”   程峰第一时间把这段视频传回来给他时,碎子也是一样这么震惊不已,不知道说什么好……   视频里,   显然在拍摄者所在车辆的马路对面,   一排营帐最左侧,   一男一女正在拉扯,   女的要甩开男的,男的不放,一用力,将女人抱进怀里,女人似乎一直在哭,渐渐也就没了挣扎,男人抱着她,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他们都穿着白大褂,   这一排营帐明显也是天朝“援卢”的医疗分队所在,   之所以叫碎子这样为难,   完全因为视频里的女人……正是声咽的妻,狄幽……狄幽最近确实在卢干达做“医疗技术输出”,   至于视频里的男人,   程峰也传回了他随后侧面了解到的情况,   他也是这次“医疗技术输出”的一名医生,不过所属医院跟狄幽不同,是同和的一位心外科医生,叫季令航。   霜晨把手机放下,   似乎沉了口气,   再看向对面的碎子,“这件事,除了程峰,你没有跟任何人再提起吧。”   “跟谁提,那男的身份都是程峰多事儿打听出来的,我也告诫了他,到此为止。”停了下,“这到底是声咽的家事,不光彩,谁知道了都不光彩!就是咱们跟声咽隔阂太深,再说。这种事,怎么说?哎,平常看着那么娴静的个人……”   霜晨看着一个点,声音也是很轻,“是呀。这件事,不好说呀……”   也没有再过多的交流了。   于碎子而言,对四哥他一定是知无不言的,不会有任何隐瞒,而且这件事他告诉四哥。他也相信四哥和自己一样,即使他们和声咽再不对盘,也绝不会拿亲兄弟的这等私密事来做文章。只能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如今看真心何其难……   是呀。如今看到一个人的真心是太难了,   此时,元首同样有这样的感慨。   年节是热热闹闹的过完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在这个“天朝首次缺少少首”的年节里。也在“悄然热闹”的行进着,   不错,就是各大员推选少首的事情,暗潮汹涌的程度绝不亚于这年节里喧闹的节日气氛!   冬灰考上了进修班,这两天又适逢大周末,她都呆在宫里。当然,也是宫里有东西让她呆得住。   婉湖再往北宫门走200米处就是原来大名鼎鼎的国子监,   元代的遗迹,已经难于查考。给这段时间作证的,有两棵老树:一棵槐树。一棵柏树。一在彝伦堂前,一在大成殿阶下。据说,这都是元朝的第一任“国立大学校长”——国子监祭酒许衡手植的。   柏树至今仍颇顽健,老干横枝,婆娑弄碧,看样子还能再活个几百年。那棵槐树,约有北方常用二号洗衣绿盆粗细,稀稀疏疏地披着几根细瘦的枝条,干枯僵直,全无一点生气,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很难断定它是否还活着。传说它老早就已经死过一次,死了几十年,有一年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这是乾隆年间的事,这年正赶上是慈宁太后的六十“万寿”。嗬,这是大喜事!于是皇上、大臣赋诗作记,还给老槐树画了像,全都刻在石头上,着实热闹了一通。这些石碑。至今犹在。   孟冬灰听宫人们讲起这些颇有意思,听了几天故事,又活生生的“物证”在眼前,也逛够了些时,配合这兴致,她又去国家图书馆借阅了一些关于“国子监”的书,读的也有滋有味。   “看看,这以前就是辟雍,”   书桌后,元首坐着伏案审署文件,   她靠坐在扶手上,翻着她从图书馆借出来的“国子监大鉴”,看会儿,还得指指点点跟他交流一下,   元首戴着眼镜儿,抵着那英挺的鼻梁较低处,   有时候看一眼,说一两句指导一下,不耽误看文件。   “这哪里是辟雍,再找找看。”元首又是只看她指的处处儿一眼。回到文件上,说,   “不是么,”冬灰窝起身子把大书凑近恨不得那鼻子在闻书了,“哪儿呢……”   辟雍是国子监最中心、最突出的一个建筑。这就是乾隆创建的了。辟雍者。天子之学也。天子之学,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一直众说纷纭,谁也闹不清楚。照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在平地上开出一个正圆的池子。当中留出一块四方的陆地,上面盖起一座十分宏大的四方的大殿,重檐,有两层廊柱,盖黄色琉璃瓦,安一个巨大的镏金顶子,梁柱檐饰,皆朱漆描金,透刻敷彩,看起来像一顶大花轿子似的……   冬灰一直像个近视眼在整面大图上找。元首几次抬手把她的书往下压了压,意思是离远点,别把眼睛看坏了,可过不了一会儿,她又凑上去“嗅”了,才好玩儿。……所以说,这幅画面看着是温馨的,有冬灰陪伴着,元首也平和许多……   章程礼轻轻走进来,   “元首。齐安进来想见见您,说有十分重要的事儿跟您说说。”   “嗯。”元首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还在看冬灰指,   “这儿?”   元首不做声,   死冬灰才鬼,她一直瞄着他,手指头慢慢挪……她这就是典型的“投机取巧”,不正经做学问找,“歪门左道”看他的神色找……   元首忽然抬起眼看她,冬灰吓一跳!她知道他要训她了,一把把书合了,“算了,我网上查查得了。”还装不在乎一扬手,   元首看着她,“原来你也就这点耐心,好景儿长得了么。”   冬灰撅嘴巴站起身,“我好景儿长着呢,又志不在此。”   元首低下头去继续看文件。有时候冬灰是“激将”不得的,他越是这么淡,她越是不服气了,   “你等着,我定自个儿找着。”说着,向后廊走去了。   是没见,   元首再抬起头时,取下眼镜儿,唇边是有笑意的。   “叫他进来吧。” ☆、4.147   结果,刚儿和冬灰一起攒起来的放松与好心情,这会儿,全没了。   元首虽状态维持平和,内心里,可波动不小!   面前站着的男人,年岁大概跟萧西差不多大,也算他从小看到大的了,   冬灰才提到的“国子监”就跟他家有关,   他叫齐安。   是前清“国子监”主臣齐和同第二十四世嫡孙。   他们齐家,除了面上这层“君臣关系”,和萧家也有裙带姻连,   算起来,如今齐家的当家齐绪,也就是齐安的二伯,跟元首还是表兄弟,自然深受元首重信。   但是,   听听齐安的“哭诉”吧,   真的,如今是不兴行跪礼,这要能行,齐安一个也算“国之新兴重臣”一定跪下头磕地向君上诉衷肠屈曲。   齐安两手垂着,头低着,基本上就是哭音了,   “元首,您提拔我做京畿警备司长,我实在惶恐,恕小安着实无能,担当不起这么重要的职责呀……”   是的,元首前日才签署了一系列关于京防的职位变动,这也属于例常更动,当然,像“京畿警备司长”这样的要职,肯定元首得经过深思熟虑,不是最信得过且能力各方面确实卓绝的人,怎么会由元首亲自提拔。   没想,今天齐安就上来请辞……嗯,接着往下听,原来,其里深藏缘故这样叫元首痛心,   既然这样恳切请辞,元首自然会问缘由,   齐安一开始还惴惴不敢言,   后,不得不吐露实情,   “元首,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知道我的个性,不喜权争,您如果当下是把我派出去打仗亦或其他艰难事,您看我有没有二话!但是,这个职儿,我真是不敢当啊!昨儿下的调令,晚上,我二伯就把我叫到家里去,说了好些话儿……”   还是不敢说,   元首看他一眼,还是淡淡的神色,   “没事。慢慢说。”   这样,齐安其实心中更有惧,   但是,他既选择今天“破釜沉舟”求见元首了,也就意味着其实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谁也不指望。只坚定站在元首一边!   齐安心一横,   “二伯说,他现在最看好六帅,所以他会全力保促六帅登上少首位,但是。他一方面又担心四帅也有这样的势头,所以他嘱咐我如果担任了这个要职,可以先向四帅去示好,但不必过于亲密,看着形式走。这样。才能保全我齐家无论谁上位,都立于不衰。   元首,京畿警备可是护卫您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被如此有心利用!……不是小安没有能力保卫您,着实是怕家里这些掣肘执行力。到时候,真要有事,小安如何对得起您的信任与如此的悉心栽培呀!……”   齐安是眼眶红红离开的。   元首一人坐在那里,两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窗外,许久没有说话。   章程礼看在眼里,心中也难过,   人呐,你不在某个位置上自然不能体会其中的各番滋味,   于一国之首而言。他得站在最高处,还要看到最远处,   接班人,   始终是每位临大位者必定慎之又慎,甚至终生都得去仔细考量的事。   其实元首不可谓思虑不全,   他就怕引起这番后世纷争,早早就选定了接班人,   雁落十岁,元首就选定了他,认准了他,悉心培育着他,   无奈,   太多的无奈了,   第一等无奈,雁落总以为是他的父亲“人为”制造“弟兄间的攀比”来考量他,   殊不知,这也是元首的无奈啊,怪只怪,他这八位兄弟。没有一个是孬种,各有各的个性,且,各个个性十足!   哪有元首会刻意去“安排攀比”的事情呢?作为一个父亲,总还是想一碗水端平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于是,这个有能力“要一点”,那个有能力“要一点”,无形里,势力形成……这么说吧,元首当初可能只给他的这些弟兄们一个小小的馍馍,哪知他们都这么争气,能壮大成“一座粮仓”!这,也是元首始料未及的。都太有能力了……   第二等无奈,雁落不理解父亲也罢,最后,竟然还“放弃”了父亲,   是的。   看上去雁落是放弃了少首位,   其实,他“放弃”的是父亲啊,   这么多年,元首当然对雁落是不同的,对他苛对他严,可是,难道就没有偏护没有优爱吗,   父亲从初时扶着他走,到牵着他一只胳膊走。到完全放手,父亲,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呀……比起其他兄弟,雁落从小到大跟在父亲身边最久,得父亲亲传的东西最多,一言一行,一心一思,哪一刻没有父亲的影子。元首嘴里挂念最多的是雁落,雁落生病,元首放下一切。守在儿子病床边……这到底不是每位兄弟都能得到的呀。   别人不知道,章程礼最清楚,元首是真心喜欢这个儿子,   他私下也不止一次说,雁落最像自己,无论从思维模式还是为人处世,当然,雁落有比自己更优秀的资质,他更聪明,潜移默化的能力更强……章程礼看得到。每每雁落做好一件事,元首不会在众人跟前,甚至儿子跟前赞赏,私下,心情一定是无比愉悦的,他会加菜,会不由自主提起,嗯,做的不错……是菜不错么?是儿子不错呀……   可惜了,   这方面都“不善表达”的父子。误会深了,心,也离得原来越远,   直至,儿子灰了心,父亲伤了心……   章程礼心里叹口气,   走进来,   “快午饭了,是在这儿吃还是园子里吃,”轻声询问,   元首这才像回过神,   恢复肃静神态,“冬灰呢,”   “还在后头廊下坐着找辟雍呢。”   明显元首听到这,又松弛下来些,   章程礼想,现下,也只有冬灰能叫他放松点心情了。   “那就这儿吃吧,对了,她昨天吵着吃蒸鸡蛋,”   “有,今天蒸了蛋,还放了点肉末。”   “嗯。”   元首又低下头去看文件了,   章程礼出来,布置中餐。   (月底了,大家还有小钻赐给咱冬灰么,嘿嘿。) ☆、4.148   元首召齐绪进宫一同用晚餐。   路上,齐绪还忐忑不安,不明元首这时刻的忽然诏请是个什么用意。他也是才得到通知,明儿会在照园小礼堂有个部级以上的碰头会。这可是年后元首首次召集“碰头会”,回想年前元首提到的“推选少首”,这次碰头会必定会过问这件事吧……   “绪子,坐啊。”   当元首喊起儿时家里的小名儿,齐绪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是,”谨敬在方桌对面坐下,   元首微笑着和他提及一些家常,询问了下家里老人的身体情况,齐绪更心平了些,原来这也就是年后元首一次对远亲的关怀宴请。   “你尝尝这道酥肉,如今孩子都吃不得大肉了。哪像我们那个时候不忌大荤,吃这些特别香。”元首亲自为他捻了一块厚肥的五花肉到他碗里,齐绪赶紧起身接着,笑着,“是呀。现在的孩子谈保养谈养生,跟我们那时候真是不一样,不过,他们吃得注意了,动得却比我们少呀,想您当年横渡漓江,绕青城环跑,身子多强健呐,现在,他们比得了么。”   元首放下筷子。笑着摇摇头,“现在也不行了,”抬起食指环一圈,“就说绕这宫里走一道吧,下来也是气喘,到底老了,不似从前。”   齐绪也放下了筷子,“您哪儿见老呀,我们都还指着跟着您享万世清福呢。”   元首抬起的食指放下,点了点桌面,轻轻一笑,“哪有万世,人也没有活那万世的,只把这辈子过好就好。再说,我们要真能活万世了,岂不给后人添堵。江山辈有能人出,咱们到了这个时候,就真不是要全权相握的时候了,要给后人留路子,造机会,代代更替,这才有长久……”   齐绪直点头,心里似乎更有数了些。(可惜,这种“有数”错得十万八千里。)   元首吃了一口菜,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家里除了齐安,还有小辈儿能出来顶事儿了不,”   齐绪这一听,人都站起来了!   从椅前向左走出一步,标准行了个军礼。人显得非常激动,   “谢谢元首,您一直记挂着我们齐家,母亲要在天有灵,一定也对您感恩戴德……”   元首单手压了压。   “坐,这是干什么,小姨嫁到齐家,一直也都是当着齐家的家,没少为你们操心。如今,我看齐安就不错,关键是,人心正,齐家要都出这样的好孩子。小姨要在天有灵,那才是真安了心。”   齐绪并未坐下,一直那么恭敬站着,   “齐安这次得到提拔,也是您的一片苦心。在此,我替我那逝去的弟弟也谢谢您……”说着,都要哭了一样,   元首再次招呼他坐下,又宽慰不少。反正齐绪回程时可完全不同来时心情,那满足的,甚至,带着兴奋……   齐绪走后,   元首看这一桌菜,又是思绪良久,   轻轻叹口气,   要是齐绪真能理解到他今儿这些话……对于老臣,元首自还是想用安抚来劝慰他们,那番“江山辈有能人出”的话,无非是想告诉他,老了,就要服老,哪能这把年纪了还撺掇着年轻人不安分?你亲侄儿都知道你这么做是在玩火,你怎么还梦想着扶持这个扶持那个来妄想保存自己“万世清福”呢?……要能明白这番话就好了,适时收手,还能保存这大半辈子积攒来的功绩颜面……   元首其实话里话外“暗示”不少了:“你家齐安就不错,人心正,齐家要都出这样的好孩子,你母亲要在天有灵,那才是真安了心,你齐家起码不会被拖入‘阴谋乱政’的深渊呀……”   能明白这番话就好了,   元首揉着眉心,心中惟愿着呀……   冬灰站门口,   看见这华丽一桌菜,   他对面放置一套餐具,他却独自坐着合眼揉着眉心……   虽然她这一路过来,也没人拦她,可见此,她还不敢进来了呢,   元首似有感应,睁眼看向门口,见小冬灰止步站那儿,进退两难的样子,   元首朝她招招手。   冬灰还站那儿不动,“是吃过了还是还没开始吃?”   “吃过了。”   冬灰这才走进来,   两手背后,瞧了瞧这一桌菜,   “挺不错嘛。”伸手过去就要捻颗虾塞嘴里,元首忙抓住了她的手腕,“诶,凉的!要吃,拿去热热。”   冬灰撅嘴巴“这玩意儿就是要凉着吃,热虾子什么味儿啊。”虾子还是松了。元首拿餐巾给她擦手,“到底还是初春,虾本是发物,你不沾也罢。”   冬灰坐他腿上,任他给自己擦手。看他眉毛一直没有展平,小声问,“你刚才一直揉眉心,是不是头疼呀。”   元首似乎沉了口气,“没有。”   手擦干净了。冬灰单手环他脖子上,这只手食指轻轻揉他的眉心,“肯定是遇上烦心事了吧,不头疼,怎么眉毛就是揪一坨不舒展呢。你也得注意身体,你让我不吃虾,你也得少吃这些大荤,初春得养……”   元首单手虚握撑在额边,又合了眼,也任她揉自己的眉心,渐渐是舒展开来,也确实露出笑意,“小东西,你接我的话倒是从来不含糊,”   冬灰脸挨上他的脸,“原来不知道,现在看,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人了。人家说做皇帝好,哪儿好呀,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每天操不完的心。你现在更得把身体保着,等有消停的时候,也得把该享的大福都享了,要不。这辈子就算当了皇帝,有什么划得来,活活累死……”   元首闭着眼低笑,“你这话儿怎么听怎么好听,可我怎么就感觉你撺掇着我享福。也必定要把你带着,其实,就是你个小东西想享福……”   冬灰揉他眉心的手变成捧住他的脸,唇慢慢逡巡……不否认,冬灰心中是激越的,这世上,还有谁能如她这般亲吻这张尊贵无上的脸!这其实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元首这一生,多少次被外媒评选为“最美首脑”,想想他的各个儿子,有颜值弱的吗……同时,冬灰也是真心疼着,她和他,可说是“仇人的开端”,但是,什么都经不起“日久天长”,他如父的关爱,正是冬灰从小就缺失的;而他如情的溺爱,虽说表面上确实看不出来,但是,冬灰自己心里不会不清楚,他到底还是为她破了不少例……   “好吧,你就当我想享福吧,好好保重,就让我多蹭点你的帝王之福不行么……”   所以说,她如何不掏人心肺,   即使是帝王的心肺,   她真心实意去掏,照样能同等地掏来实意真心…… ☆、4.149   当晚,   齐绪从宫里回到家,家里早有一些扎得紧的臣僚等着。心不定啊,一来不明这时候元首把他召进宫是何意,再,明儿一早就是“碰头会”了,真要议“少首”的话该怎么回呢?这都得等齐绪回来拿主意。   却见齐绪走进屋来时神情极其放松,甚至带有笑意,   忙都围上去,   “齐部长。情况如何。”   “齐部长,明儿到底怎么办……”   齐绪稍一抬手,微笑着,   “各位尽请放心,明儿就按咱们的原计划大胆推荐就是,也请回去告诉各位的亲朋属下,无论哪一级有这方面的垂问,举这位,没错。”说着,手指比了个“六”。   见他如此信心满满,一下都好似打了鸡血兴奋起来,   “是今儿元首有了暗示么!”   齐绪轻轻一点头,接过一人两手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   “年前,我看六帅也只有半成把握。现在细想想这年里发生的桩桩件件,老爷子又如何不是在为六帅稳稳地铺路?那么重要的‘欧四国外访’独独只带了老七去;现手大热的‘内蒙和谈’派了老八,且这年里最大的一桩喜事,元首可把蒋仲敏的独生女嫁给的是这老八呀……都知道老七老八是六帅的左膀右臂,这一系列动作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好吧。就算如此,我心里确实还存着不踏实,元首的用意一般是轻易揣摩不出来的,再说,总觉得他还年富力强。说是重视选少首,估计,他依旧不想大权旁落……可今天,他是跟我说了心里话啊……”   经过齐绪这前前后后“过细揣摩点拨”,群臣的心更踏实了!   “好!那咱们就再没犹豫了,就六帅了!只惟愿他日登顶,这位可别忘了咱们今日对他的忠心不二,这么操碎了心喏……”   哎,都是指着他享几世荣华的……   第二天,   碰头会如期在照园小礼堂举行。   各州在京办事处一把手,及各部部长以上领导均列席参加,   元首的儿子们除萧西、霜晨、声咽够级别列席,其余也均在照园旁的仰许阁候着,   人也不多了,话儿自然也少,   萧碎站走廊逗着鸟,   长空翘着腿坐阁子里翻着书看……仔细看,都是古代铸剑的专业书呢,   关漫立在窗前,两手插军裤荷包里,赏着窗前的红梅。初春了,也许这也是最后的梅景了……   红梅娇艳,   关漫眼瞧着这朵朵红,不禁想起前几日冬灰挖回来的一棵山丹丹。   这棵山丹丹的花真多。是她那天独自开车从国家图书馆借书出来想不过到霞山逛了圈,眼尖在坡上寻着的。关漫到时。她正在挖。关漫接了手,她一旁蹲下,说:“这棵山丹丹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咋知道的?”关漫袖子卷着边用铁锹刨,笑着问,   “山丹丹长一年。多开一朵花。你看,十三朵。”   她说,山丹丹记得自己的岁数。   这棵山丹丹现在种在关漫家里,   非常皮实,关漫每天都悉心护养。   关漫想着呢。不禁神情都非常放松,惬意,   忽然眼前更一亮!   这就是想什么来什么了,   远远儿的,   关漫明明看见有抹身影从婉湖对面跑过去。是冬灰!她又在拉练跑么……   关漫不动声色从阁子上下来,   看似去洗手间,   边走边给阁子里执勤的警卫小方发了一条短信……着实因着近段他常行走于内廷,关漫跟这些警卫关系更亲近些,说实话。真不是为权谋了。为冬灰,也为关漫自己。   说,自己可能胃疾又犯,找个清净地躺会儿,有事给他来个信儿。   小方当然应允。   关漫打眼处都是慢行。   到了无人处,就是一阵紧跑啊,呵呵,冬灰跑得不慢呢,想追上她可得用劲儿……   婉湖这边更是禁宫内院,不过冬灰通常还是避着嫌,捡人僻处凑足锻炼量。说起来,今儿也算关漫有心往这边瞧呢,要不,她这“一晃而过”还真叫人很难看见。   她戴着耳塞,关漫怕惊到她,特意稍绕行,快跑几步,迎着面迎上她……   “关漫!”可想冬灰多高兴,拿下一只耳塞。脚步没停,还在原地跑,“哪儿看见我的?”   关漫脚步也没停,头稍往前一扬,“继续跑啊,边跑边说。”   冬灰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够数儿了。”   关漫当然知道她“跑步数数儿”的习惯,“嗯,我陪你。刚儿我是在对面照园……”冬灰的每个问句关漫都不会忘记回答的……   两人边跑边说,十分钟简直如驹过隙一会儿就过去了。   停下来,   冬灰两手叉腰轻轻呼吸调整,   关漫这才抬手轻扯了扯衬衣领,头上都冒汗了,   冬灰看着他,眼里泛着笑意。   关漫慢慢放下手,捏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抱起来就往一边的石山里走,边亲边低喃着,“石头上会不会磨屁鼓啊……”特别嗲又特别坏艳,他知道冬灰想要,他更想要……冬灰还作,明明抱得紧,咬他的耳朵,“你还有没有体力呀。”关漫用实力证明自己死她身体里都愿意!   自从开了荤,   他们做太多了,   通常还是整日整日地腻一起不分开,   她会趴关漫身上做题,   他们有个很污很污的游戏,   关漫会把答案用奶油写很小很小的字在她那里周围,   她答对了,就舔一口,算“销案”了,   后来冬灰也会写在他后面那里周边,问他,对了,也是如此“销案”……各种污,各种能想到的污招儿荡玩儿全尝尽,反正鬼混无边……   现在,两人身上都是热汗,可这种大汗淋漓的时候还少么,喜欢这种黏着不分开的感觉,   冬灰摸到他后面,一个手指头轻轻磨。关漫夹着,这样太要命了,可每每如此,关漫心里都会有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因为。这世上,他只会为冬灰一人放开自己最羞耻的地方,一如,只为她毫无保留地放开自己的内心世界。关漫在她面前会流泪,太舒服了;控制不住,会喊我的个亲娘诶,这些,毫无端着啥的必要。   关漫轻仰着头,微眯着眼,   冬灰也仰着头。咬他的下巴,“关漫,我的山丹丹开得好么,”   “好,好极了。又红润又湿软,”   冬灰咯咯笑,zhe死,“我真的问我的花,”   “我是说你的花呀,”   污极了。   关漫就是这么个男人,玩起来众神仰止,情深起来,寿山愧不如……   (大人们五一节快乐哟) ☆、4.150   冬灰给他扣着外套扣子,“进来开会的么,”   “嗯,前面还候着呢,有动静小方会给我发短信。”关漫两手垂着,任她捯饬自己。   扣子都扣好,冬灰轻抓着他的衣襟,抬头,“前头工作餐要不好吃,你上后面来,我给你弄好吃的。”关漫现在是她最贴心的人儿了,冬灰肯定超级疼爱维护。   关漫抱起她亲着往外走。“嗯,我想吃你上次弄的奶酪炸馍馍,”   冬灰娇俏地捶了下他肩头,“坏蛋。”可想上次吃这玩意儿时一定也是荒秽不堪……   关漫回到阁子里时,萧碎也已经走进来坐着和他二哥一块在品茶,   “好些了么,”   碎子关怀问。肯定已经从警卫那里得知关漫胃不舒服,找地方歇会儿。   关漫在他们对面慢慢坐下,微笑点点头,“好些了,早上有点泛酸水。”   “嗯,这个气候是这样,我有时候早上起来口也有点苦,你有胃病,更该注意。”长空说,   “是的。”   没聊多会儿,   一处的张传江匆急而来,   一进来就是“不好了!元首晕过去了!您们都过去看看吧!”   均大惊失色!   晕过去?!……这实在难以想象。元首身体一向那么康健……   赶紧全往照园小礼堂赶,   路上,边问张传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哪知这时候张传江显得特别支吾,“您,您们还是亲自去看看……”   长空发了火。“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这个状况了!”   张传江看一眼关漫,还是不敢吱声,   关漫轻哼一声,嘴毒着呢,“你看我做什么,是我的缘故?”就这么直着问,   张传江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六帅……”又住了嘴,   关漫扭头看前方,美艳凤眼冷傲非常,“有话就直说,别摊着这个摊着那个,谁堵你嘴辖制你祖宗了?”   这个老七啊!   张传江头上冒虚汗,只得如实汇报,   “元首问起少首推选情况,大半举荐的都是六帅,”张传江战战巍巍说,又得快步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叄儿脸色,“结果,元首似有不悦,问,这真都是他们自己的意愿?齐绪齐部长这时候起身,说了好长一番话,说,说元首也说江山辈有能人出,既然六帅这样得人心,不如,不如顺应民心,一些国事是该有人为元首分担……”   关漫的心着实一紧!   暗叫糟,   齐绪这老糊涂蛋,不是在帮六哥,反倒害惨了他呀!!   多少人偏到六哥这边都无所谓,只要元首寻不着一点他们跟六哥的直接关联。这些,都是“民心”,够不着“串联”,更够不着“谋夺”!   但是,   看看这齐绪胡说八道什么呀!   你可以说“顺应民心”考虑六帅的接班权,   却。决不能说成“顺应民心”为元首“分担”!……分担多少?现在依旧是元首的天下,他大权在握,你去“分担”,分一点都是“谋夺篡权”呀!!   “元首一开始还比较平静,后又问了问有没有推举其他人的,大帅的。有;四帅的,也有;您们都有,唯独……元首问,为什么没有人推举三帅呢,”   这时候,可想。这边三位心中都是如何想法,均有一沉吧,似乎,又隐约意会到些什么……   张传江依旧兢兢不敢抬头,如实往下说,   “齐绪说。三帅既然已经被褫夺少首位,肯定就没有资格再议,他不明白元首为什么又重提这个本已被他否决过的人选。   元首反问,否决是针对他的从前,这次重新选举,为什么就没有资格。三帅也是他的儿子,不应该被排除在外,   齐绪显得情绪很激动了,说,说元首出尔反尔,这么一弄,人心会大乱,   元首也发了火,说,人心已经乱了,就是被像他这样的‘有心之人’搅的,不辨是非。不以国之重……齐绪还在继续说,自己如果是‘有心之人’,怎么一朝天下都没有人选三帅,可见,独元首偏心。元首说,怎么没有人选,”   已经快到小礼堂了,   张传江这时候停顿了下,   声音低小下来,   “元首说,成昭朝,九帅。包括,包括蒋仲敏,选的都是三帅……”   所有的人心都在往下坠了,   想不到,确实想不到哇……   成昭朝多少还能想清楚点儿,毕竟这次“和本纠纷”。萧雁落表现太亮眼,引得他的好感,不足为奇。   但是,   老九?   这个一直远离朝堂,甚至还未出仕,即使在众位哥哥眼里“少年老成”。可依旧是还没长全羽翼的幼弟呀!   没想……   就算要选,他,他不是该选老六吗……   所以说,你知道关漫这时候心沉得有多厉害,   原来他就知道小九的心比小步要深,只是依旧想不到。竟“深不见底”到这个地步……   另外还有一个就更想不到了,   本身,   元首能提起“蒋仲敏”三个字就非常叫人心惊了!   到底,这是个如何局面呀!元首究竟心里在怎么想!……圣心,原来,真是从来就没有人看清楚过呀……   所以,齐绪只能陷入无与伦比的躁乱中,竟然失去理智在朝堂痛哭痛骂起来,说元首是昏聩之君,说,再这样下去,必定血染山河,大乱天下……元首一时气至极,就……也不是彻底晕了过去,就是当时身体有些摇晃,他一把扶住了桌角,人还站着,可。脸色已极其苍白……   三人赶去礼堂里时,元首已被大把的人扶着坐在椅上休息,   眼合着,眉心却依旧紧蹙着,微垂着头,轻轻出着气。   章程礼蹲在一旁轻轻抚着他的背,一直小声问,“好些了么,头还晕么……”   宗白华也赶来了,   初步看了看元首的情况,   “先扶上担架,慢慢平躺下来,血压肯定是高的……”   这时候,所有人肯定都是屏住呼吸,高度紧张的……   元首被众多人悉心护理,抬走了,   关漫这时候看了眼六哥……六哥一直怔在那里,似乎一直还没从某种情绪里走出来……   关漫知道,   这些时候,特别是六哥参加完小步的婚礼从内蒙回来,和自己疏远不少。这也有自己的原因,小步的事,到底还是在他们兄弟间留下点距离。六哥最近着实跟一些人走得比较近,包括齐绪的人……这次,六哥是全心全意扑了进去,别说自己,他更顾不上冬灰……年三十之后,也不完全是冬灰这边事赶事,知道冬灰给声咽去过多少个短信么,声咽的态度似乎朝改夕替,越来越冷淡,越来越顾不上她……冬灰的难过只有放在心里,最后一次,他委婉地以狄幽的缘故结束了回复,这……冬灰就此再没联系过他。   关漫回过头来。心里自是非常难受,   他想去安慰六哥,父亲如此鲜明的态度其实也基本表明对他的否定……六哥一定有种大势已去……   可,关漫同时也了解六哥,这时候他任何的安慰之语对他而言都是“侮辱”,只会更火上浇油……   关漫心里绞着。唯有跟着队伍一路护送元首回寝殿,   身后,   远远儿的,   终于传来齐绪的大哭声,   “元首,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啊……”   如今听在耳里再没有任何感觉,他,也大势已去…… ☆、4.151   “十儿,把那个手枕拿过来。”章程礼一招呼,跪坐在靠里床边的冬灰赶紧把手枕捞过来给他。章程礼边将手枕放在元首打点滴的手腕下,边喃着,“诶,这样就好些……”   元首已经醒了,宗白华在与他说明病情,说,还是情绪激动引起的,有高血压迹象。可到底是不是还得观察几天,看看这几天血压情况。   冬灰梳着马尾辫,长发有些搭在了肩前,像个忧伤的娃娃一直担忧地看着他。   听完宗白华的话,元首点点头,也没说话。   转眼看到冬灰,   元首问了句,“几点了,”   章程礼说“两点了。”   元首没打点滴的手拍拍她的膝盖,“吃饭没,”   冬灰单手抓住他的手背,也没说话。   还是章程礼说的“没吃,端来了也不吃。”   元首带着她握着的手还是轻轻拍了拍,“没事了,快去吃点东西。怎么能不吃午饭。”   冬灰忽然看向宗白华,“您看了看他的颈椎没有,他经常脖子也是酸的……”   元首微笑叹口气,又捏了捏她的膝盖“没那事……”   宗白华还是正经回答了,“检查了,颈椎应该没有问题。”   宗白华出来了,   都围上来,“怎么样!”   宗白华又汇报了一遍。   随后,   章程礼也出来了,   “七帅,”看向关漫,“您进来一下。”   全看向关漫!   关漫有礼一点头,跟随着,走进去了。   看见,   靠床里,冬灰赤脚跪坐着,像受到惊吓的小女儿俯身趴在元首身上,眼神漫溢说不出的忧心伤心。元首轻轻拍着她,小声说着什么……   关漫走过来了,冬灰也没有起身,就是望着一个点还是没有完全走出来……元首扭头看向七子,“带她去后面吃点东西,煮点面,她胃口不好,稍微放点辣椒。”   “是。”关漫敬谨点头,   元首又好好看了看儿子,“说你早上胃也不舒服,好些了么,”   “好些了。”关漫这时候是动容的,无论如何,这是他的父亲,他忽然倒下……这都是叫人不能安心的。“您好些了么,”关漫轻声问,元首点点头,“不用担心。你自己也得把身体顾好,胃得养……”“嗯,父亲。”关漫这声“父亲”喊得一定情真……   冬灰也不愿意走远,   就在后头小暖阁,   冬灰坐在桌边。   关漫亲自至小旁厨,给她下了碗酸菜鱼辣子面。   端她跟前,这可是冬灰平常一定喜爱的口味,可这会儿,人是伤着的。怎么也没多少胃口,   “多少给点面子吃点儿吧,保你吃一口还想吃下一口。”关漫腿分开,包着她坐着抱着摇了摇。冬灰抬起一手摸他的脸,“你的胃也不舒服?”说着。都快有哭音了。冬灰就是想着怎么就这么不如意,对她好的人怎么就这么一个个身体出状况……关漫赶紧抓住她的手,脸挨着她的脸,凑到她耳朵边,“我那是骗人的。冬灰,你信我,我身体好着呢,包括上次住院都是我找的由头……”得赶紧澄清,要不这个时候冬灰更要胡思乱想。冬灰回过头来。“真的?”关漫挨上她的唇,“你不让我病,我怎么敢病。”冬灰咬上他的下唇,“胡说胡说,”眼睛都红了。关漫重重吻上,“是的,胡说了,永远不会病的,你放心,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关漫弄得怎么会不好吃,   冬灰小口吃着,   关漫就这么抱着看着,   心里疼着她,   父亲如今对冬灰而言越来越重要了。   对天朝而言,父亲是一片辽阔的天,支撑着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   而对冬灰而言,父亲只是她头顶上一片为她遮风挡雨的天,冬灰早已没有了亲人,特别是长辈,父亲的羽翼下,冬灰有归属感,从她越来越愿意呆在宫里就可以看出来了……所以,一旦头上这片天有了不测,冬灰一定会再次陷入不安,念起她算多舛的经历,冬灰其实是缺少安全感的。且,这里说的“安全感”并非物质上的,不是她独自一人就养不活自己;也并非我们通常意义下的“情感因素”,冬灰缺爱么,从来不缺。很难形容她所缺失的,如果硬要形容,像,幼崽对巢穴的归属感吧。归根结底,冬灰是没有家的孩子……   于是,这座磅礴的宫殿,对冬灰的吸引力绝非它的尊贵不二了,   是因为,这里像个家,   家里,有关心她的人,   包括章程礼,   包括这些照顾她的阿姨,   包括宗白华,   都是呵护着她的人,   冬灰有了那份家的归属感……   关漫低头挨着她的额角,   人呐,再撒野。总还是有根线牵引着你的,   冬灰从一开始为了舅舅不得不留在这宫里,到,现在把这里当成了家……足以说明冬灰还是个“缺爱”的孩子,这份“家之爱”是任何再浓烈狂热的情爱也给不了的。像生下来就被遗弃野外的小兽,就算它今后成长成再强大的王者,回到曾被遗弃的旷野,依旧会流露出它的哀伤与脆弱。所以莫怪已经很顽强的冬灰,元首一个“倒下”就轻易将她击垮成这样……   后面这个小暖阁跟前头元首寝殿只有一条窄小的内走廊。且,都是雕花磨砂玻璃的窗子间隔,   加上这会儿一定是安静的出奇,   于是,前面一点动静。后头,他们是听得清楚的。   冬灰小口地吃,   关漫静静隐隐哀伤地看着她,   所以他们这边也是很安静很安静,   听见。   “父亲,”   是声咽的声音。   关漫一直注视着她呢,   冬灰一点小小的犹迟还是被他看见了,尽管只停顿了那么一秒,又往嘴里拨弄着面……   “您好些了么,”   “好些了,来,坐到我跟前来。”   过了好一会儿……关漫知道,这对父子间这么长时间的“相对无言”一定还是因为彼此间有太多太多想说,却。可能一辈子都不容易说透的东西,   还是元首轻轻开的口,   “声咽,爸爸对你是有安排的……”   是的,   九个儿子里,   真正只有声咽喊过“爸爸”,也只有他有最独一无二的资格亲昵地喊出这一声“爸爸”……   却,   声咽并没有给爸爸继续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轻声喊了声,“爸爸”,……这也是声咽自母亲离世后,多少年来,第一次这么喊父亲,   “狄幽怀孕了。您当年答应过母亲,我如果有了孩子,会考虑我的前程去往……”   关漫始终看着冬灰,   见她,这一刻,再没有任何的犹迟,垂下眼,如常往嘴里放入一口面,咬断…… ☆、4.152   关漫眼见她这一咬断,咬断的可不止与声咽的牵扯,简直断得再无连接的可能,再不想,再不见……关漫垂下眼,看尽这些,冬灰,我今生和你除了死别,绝无生离!   听见外头元首也是痛心,   “那是你母亲太想延续两家的血脉。但是,一个国家的未来能托付给未知的血脉吗!声咽,不是爸爸没看到你的能力,可,太偏执了,执著心过于顽固,这绝对会影响判断力,甚至,造就无情……”   声咽似乎自嘲地轻笑了下,“看看,您从头到尾就把我想得多坏,”   元首顿了好长时间,   最后,幽幽说,   “小步从小就跟着你。他对你的敬崇心从来就没有变过,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是关漫站到了弟弟身前,为他不惜撕破脸奋力维护。那时候,你在哪儿。声咽,你不是坏,是执念太深,蒙了心呀,小步最后还在跟我说,他不在你身边了,叫我别偏心,多看看你的努力……孩子啊,你这两个弟弟,小步,关漫,他们这么待你,你真的珍惜么……”   这边,冬灰放下了筷子,   单手支着额头轻轻摩挲着,眉心蹙得太紧,几近痛苦,   关漫拿下了她的手,轻柔着她的眉心,“别想了。”   冬灰合着眼轻轻摇头,“我没想他,我在想你和你父亲,这么操心,身体怎么办,”   关漫干脆把她抱起来,往后廊走去,“有些操心是人生里必须承担的,就像你,年纪这么小,还得为我们操心,这是缘分。冬灰。我听一个科学研究说,如果真有轮回,咱们这些有缘的灵魂可能生生世世都会纠缠在一起,因为磁场相近,或者上世是仇。这世是亲,亦或相反,总之上辈子在一块儿,下辈子可能还在一块儿。仇也好,亲也好。你只想着缘分一场,没有值不值得一说。”   冬灰看着他,“关漫,你才是真正的心大,”她抱紧他。“不管上辈子下辈子了,只这辈子,你别……”高chao情热时,冬灰喊得出“关漫,你别离开我!”这种清醒时。冬灰不敢,小姑娘年纪不大,经历过的离别已经太多了,早已不敢奢望牵绊他人的人生……而关漫心里是清楚的,他抵着冬灰的耳边。稳稳地,“不会分离,相信我,冬灰,没有分离。”   ……   元首披着外套坐在床上。   他的儿子们恭敬立在床边,   “这次我也有考虑不周,本想多听听众人的意见,结果,繁听则乱,倒生出一些人的贪心妄想。告一段落吧。今儿你们都在我跟前,我也明着跟你们说,少首一位,暂不考虑了。你们要本着为这国家办事儿,人人都拿出是少首的责任感。正心履责,也不枉今次一闹。心摆正,自持守,方才是国朝之幸。”   “是。”   儿子们均低头谨听。   就这样,一场令举朝人心蚁钻的“少首广推”以齐绪的“官帽落地”降下帷幕,   不过,少首终究是悬而未决,人心也只能说暂时沉淀,真到“尘埃落定”远远未至呀,   这不,也就儿子们“听训”这次的话尾,   元首放下肃颜,家常地几句嘱咐,又注定要掀起不可预知的大风大浪……   “声咽,狄幽有孕在身,这之后的几轮巡视你就不必到处跑了,好好照看,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多看护。”   “是。”声咽恭敬答。   你知道,这个信息听在多少人耳朵里心绪又翻飞,   萧西都抬头看向了声咽!   老六厉害呀,   本以为因齐绪这么一大闹,老六风头“过犹不及”反倒招了老爷子的忌,会从此一蹶不振,   却,   这孩子来的多是时候!   长空听在耳朵里,却是心中一冷笑,   不过,这时候的长空早已对此不再有任何兴致,   当然也不会全是冬灰的缘故,叫长空打消了“代孕”的念头,   近段这高chao迭起的闹剧与反转也是叫长空基本上看清楚了未来的走向:这少首之位,老爷子还等着老三呢。   咳,长空也想开了,偏心就偏心。我快快活活做我的逍遥王爷也没啥不好,就是,你们谁都别来招我,招了,老子也定跟你们下不了地!   最不平静的。当属霜晨和碎子了,   狄幽怀孕了?   不管这是不是老六的招儿,都够叫人揪心的,   特别是碎子,   就算跟声咽再对不上眼。还是为弟弟担着心,   反而,碎子倒希望这是老六的一条计了,总好过“喜当爹”,最后。就算到了那个位置,才发现自己的血脉竟然是……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才是奇耻大辱!   于是,一出来,碎子就找到了四哥。   “四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把那个视频给声咽……”   霜晨看着他,“你想过没有,万一声咽根本就是知道狄幽这些事的呢,”   “我知道,这可能是他不择手段的一种方式,但是,要不是呢!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要不,给关漫吧,让他……”   “不可!”霜晨极力阻止了。可能觉得自己口气重了,又缓和了下来,“碎子,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和你一样,也担心,可是,要想清楚,这个节骨眼,声咽不管怎样,都肯定是破釜沉舟的心境了,咱们贸然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你能预料声咽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也绝不能让关漫知道,你我都清楚,关漫那冷毒的心,搞不好,他反过来还指着咱们一直盯着声咽……”   碎子不做声了,   细想,四哥说的也没错,   这件事的分寸确实非常不好把握,   可是,   碎子总觉着这件事就这么“袖手旁观”……   霜晨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她这也是才怀上,日子还长,总有咱们暗地里帮的上忙的时候,别着急,我也不想声咽吃这种亏……”   碎子也是带着满腹心事离开的,   靠车里的碎子,心境此时倒跟他至亲的二哥想法上一致了:   有个什么好争的,本就是能者上的事儿,这么搭上一辈子的耗着了,真值么…… ☆、4.153   孟冬灰考上那个国防大进修班,估计得开学一个月后入学。这段时间尽管她本校已开学,除如常周一到周五她呆在学校,周末也再没去外头荡,都是回到宫里,这里,确实越来越像她的家了。   宫里人的待遇还是蛮好的,月头都会发牛奶发鸡蛋,一箱一箱的。冬灰的职儿挂在警卫处,自然也享受这个待遇。   上个月因在年里,宫里人各处都有调休,积压了一个月的福利都挪到了这个月领。冬灰主动到分发处帮忙,帮着分东西。   承乾宫门口空地,一辆箱式小货车停着,后车厢大门敞着,超级热闹。   碎子单手插军裤荷包里,靠这边内走廊立柱看半天了,   车厢里站着个小姑娘,   估计是新进的一批警卫员吧……是的,每年年后宫里都会换防,一些“少爷兵团”,说起来就是高官们才从军校毕业的小儿小女会来宫里“警卫”一段时日,也算一段“另类镀金”。至高无上的荣耀:说出去,咱是当过元首亲兵,真实护卫过元首的禁军出身呐!……   小姑娘扎着丸子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袖子还高卷,干劲十足!   “这是三处的!”她力气还不小。一人可以搬四箱,   爬上爬下的,   时而从军裤荷包里拿出分货单看一眼,再搬,再分。   也蛮听调动,叫她做什么,她都听指挥。有时候她得把拆开后的包装盒规整一处,她就默默不语一人那边麻利清理,也没怨言懈怠……碎子露出微笑,如今她这大的世家子,有这么个吃苦劲儿的,还真不多了。特别是女孩子……   分完了,   上峰拍拍她肩头赞扬几句,小姑娘腼腆笑,直摇头,汗珠子还有些跟着甩,到底青春活力。   她领了她的那份走了,   劲儿是足,两箱东西她一手提着,另一手框着军装外套。   碎子也不是有意跟着她,   今儿元首召他进宫了解“澄海军演”的事宜,本安排十点,后传话出来向后推迟一个小时,招待是到滕亭阁坐坐候着,走到承乾宫门口,碎子见这番热闹就说这里站站吧,招待的人说为五帅端茶来,碎子大咧一摆手,没那讲究,茶还没凉我人又要进去了,何苦麻烦那么一大些。宫里人谁不知道这各位爷的心性儿,老五荒洒随性,拘不得,所以也只得任他,连跟着都不敢。   这确实是往太极殿内殿走的一条路,   碎子得走这条路去昂光殿呀,他还心里想,看来这小姑娘还是太极殿这边的警卫呢……   却,   一拐弯,   小姑娘身影不见了,   碎子这下更纳闷。   这边只90度垂直两条路,   一条直走的长走廊上去,是昂光殿正门,通常,都是走这条直道,   而通向右侧这条内走廊。是禁道。几重宫门锁着。宫里这样的禁道不少,最多就分布在太极殿这边,当然,这也是自古以来出于安全考虑设置的“迷道”,如真遇突发状况,也叫人摸不着头绪元首到底会从那条道行进。也有利于声东击西……   哟呵,这才是见了鬼,人呢?   因快到接见时刻,碎子也不敢过多耽搁,步上台阶,还是左右看了看。后一想,估计刚才她直走了,根本没拐弯……哎,碎子无奈笑了笑,肯定是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她早走岔了,我还以为她一直在我前头。真是操多心……碎子如常上楼。   其实,他真没看错,冬灰是一直走在他前头,   一拐弯,她确实也是走的禁道进来的内殿。通常,她也不常走这条路回来。今儿不提着东西么,这边近,再说,她带着一些禁行门的门卡呢。   “哎哟哟,”冬灰进来,见她单手提着两大盒东西。章程礼赶紧过来接住,“你一盒一盒拿呀,”   冬灰军装外套往龙纹高背椅上一丢,人就走到书桌边拿起元首的茶杯就往嘴里灌水,   元首手里拿着一只文件夹和笔,戴着眼镜正准备出门去前厅。见她仰头咕嘟嘟一通猛灌,轻蹙起眉头,取下眼镜,“慢点,灌不灌人。”她把他一杯茶水全抽进嘴巴里,拿下时还往茶壶那边走。“根本没够。”元首轻轻摇头,又戴上眼镜,也没阻止她就是。这就是年轻,汗流多少,就能牛饮多少。   她嘴巴里还灌着水,走过来,指了指那两盒,“牛奶……”杯子放下,水吞进去,单手背一抹嘴,“章叔叔,牛奶你拿回去给你小外孙喝吧。鸡蛋我留着,我给他做鸡蛋羹吃。”他,自然指元首。   章程礼忙摆手,“我有我有,牛奶你自己留着喝,”   冬灰笑。“我喝奶粉的,他现在跟我一起喝奶粉,放着浪费了多不好。”   元首开口,“她要给你你拿着就是,往后把她这份牛奶都去掉,她确实也喝不着,”其实,多少有些笑意,逗她呢。冬灰撅嘴巴,“为什么要去掉,我不喝我送人不行,这是我份例的。凭什么去掉……”   元首绝对是笑着离开的,章程礼临走还安慰她,“怎么会去掉,逗你呢……”   这一汇报,近两个小时,   元首留碎子在宫里吃午饭,   回来时,   冬灰歪躺在小方榻上睡着了,   元首放下文件夹,走过来轻轻抱起往后面寝殿走,   嗯,自他上次倒下,卧床连打了三日吊针,冬灰都是不离一步那么跪坐他床里照顾着,困了,也就枕他身上或窝旁边睡着了。之后,冬灰很少回自己隔壁的暖阁里睡了,龙床上她占了一大半,有她的书,她换洗的衣裳,小被子,包括零食。两人当然还是各盖各的被子,现在搞得晚上元首不给她讲几个故事她还不睡了。   通常,冬灰周五晚上回来。周日晚上回学校,所以周六是他们呆一起最完整的时刻,元首没有特别安排,周六都会陪她练字读书,手把手教。也许,除了雁落。冬灰会是最得他笔尖精华的孩子了。   一抱起来,冬灰迷迷糊糊就醒了,   “吃了?”她还问,   “吃了,你还没吃?”元首看见那边放着一只小电饭煲,   “吃了,我做鸡蛋羹了,他们说你在前头吃了,我就自己全吃了,盐放多了……”   可想,她这睁不开眼嘴里还关怀人的话儿,元首听了,心里该多暖,   “嗯,下次我看着,少放盐,”抱着她还是往里走,“不说话了,睡会儿,早上分东西累了是吧。”   冬灰单手攀着他的脖子扭了扭,“不进去,抱着抱着,”   元首叹口气,只有把她抱书桌边坐下,冬灰在他怀里眼睛睁不开可也一眯一眯的,“怎么回事,我以前不容易这么累的,”   元首捋她额边的发,声音也柔,“那么寒的水里浸着,肯定是大伤元气的,得一段时间恢复,所以叫你有序的锻炼,也不能一下那样加大运动量,毕竟身体还处于寒虚里。”一手轻轻地拍她后背,   冬灰乖乖地“嗯”一声,继续睡。 ☆、4.154   碎子效率高,刚儿元首指出的几点修改意见,吃完饭,元首走后,他饭桌儿边就思考调整了。   其实碎子也是不想为这些小毛病再被号进宫来一趟,宫里规矩大,说实话,真没谁爱往这里头常呆,太受箍。   碎子今儿是有些图方便了,自作主张。不经上报,径直往元首书房这边来,   一路肯定有人拦,他都理直气壮应答:元首叫他修改完立即来见的。这也说得过去,元首当时没这么指示,可也没说“过两天再召见”呀……   到了二门下,   警卫拦下,   这确实是再不敢往里走了,   现在是元首午休时间,除章程礼如遇急事入内请示。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惊动。   “五帅,您只能这里候着了,真有急事,章主任一会儿就上来了,您直接跟他说。”警卫不失恭敬却也公事公办说。   “好。”碎子也知道行到这里已有些僭越,再不敢任性下去。   警卫退下来到阶下,   碎子两手持文件夹放身前,规矩立门槛外,静候。   脑子里其实还是在想刚才元首给的部署意见……眉心忽然一蹙,哎呀,有个地方忽略了……翻开文件夹,找到那一处,从军装上口袋拿出钢笔刚要改动。忽来一阵风,一页文件吹了出去,   碎子心下一啧,不自觉就跨进门槛去捡,哪知,这风不停,文件翻飞几下,更往里飘去……   这下,阶下警卫看着着急,   五帅为什么跨进去,他们也是看得清白,肯定不是主观意愿,东西飘进去了咩。可是,这么进去……警卫慌张上来,“五帅,”又不敢大声,更不敢跟进去,就想他捡了东西快点出来!……   话说碎子也是心烦,飘这远……终于捡起来,才要起身。一抬眼……也就这一瞥呀,透过那面壮美“龙翔万里”的檀木屏风缝隙,里面还有一层是“龙冲云”雕花玻璃窗,透过玻璃龙纹,隐约望见……碎子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书桌后,   父亲靠着椅背坐着,戴着眼镜,单手放桌面稍拿起一份文件在看,   却,   另一手环着的,   怀里,怀里是抱着一个女孩儿么……   碎子愣是脑门一轰,秉着呼吸稍一晃脑再定睛一看!   是那个女孩儿!   她梳着的那丸子头,碎子记忆清晰……她睡着了,父亲半抱着她……这时候她似乎动了下,父亲低头去看……碎子赶紧走了出来,真的,心都卡在了嗓子眼!   一看到着慌的警卫,碎子立即稳定下来,心就算卡那儿绷着,面上也不得不静缓下来,还露出微笑,“哎,就飘那门口,捉都捉不住……”警卫冷汗直冒,低声,“爷,您可得小着些心呐。”碎子一点头,受教般,也小声嘱咐,“我这也是无心之举,你们别说出去啊。”带点顽皮。警卫心想,您得亏是他亲儿子,这要外人这么干,别说瞒,早肃纪赶出去了……   余下时刻,   碎子那心就静不下来了,   主要冲击,还是父亲的态度,   咱这个国制,他身边有女人其实不稀奇,   稀奇的是,别看元首有这么多儿子,真正,不是个好这方面的。起码近一二十年了吧,自残阳的母亲逝去,元首近身处再没有异性出现过,包括身边的工作人员,除了一些生活上的阿姨保姆,年纪基本偏大……   所以。碎子惊撒!   小姑娘!   还是看上去那么幼嫩的个小姑娘!   当然,都是成年男性,碎子就算再震惊,这方面,倒也怪不上父亲,身旁有细软陪伴,人之常情,再说,小姑娘一看,不属绝对的漂亮,可也算可人儿,心地不错,性情也不错,得人疼也似应该……   碎子渐渐“好奇”还是多于“震惊”了,小姑娘是谁?多长时间了?难怪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多半走的是禁道儿吧,也就是说,元首身边不说大多数人知道,最亲近的,应该还是知道的……   所以。等章程礼上来时,碎子依旧规矩立在门槛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章程礼见老五立那儿,也是一顿,   不过还是微笑着走来,“五帅有事儿?”   碎子有礼一点头,拿起两手捉着放身前的文件夹,“元首叫修改的地方都改好了,您再给拿进去批示批示,如果还有问题。我马上再改,这事儿早办完好。”   章程礼接过来,“好,您稍等。”   进去了。   他进来时,冬灰已经醒了,   起了身,正在那边倒水喝,   见他进来,含着水杯又把头扭过去,喝完水。自己走后面去了。   章程礼把文件递上去,“原来五帅一直站外头等着呢,他说全改好了。”   元首也没多问,接过来,就专心看文件了,   “叫他进来。”   “是。”   章程礼出来,请碎子进来,   碎子一路走着,心不知怎的,还小跳快,挺刺激样儿……   章程礼没有立即跟进来,   他问起阶下的警卫,“五帅一直站外头么,”   警卫们肯定是不敢隐瞒的,如实说了那段小插曲。   章程礼只微微点头,“知道了。”不过还是轻说了一句,“以后遇见这种情况,不管是谁,你们也得尽自己的本分呀。”警卫们听了,均惶恐愧疚地低下了头去。事后,这一个班的警卫是全部撤换了的。   议事出来,章程礼是多送了碎子几步路的,   “五帅,宫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以后像这种请见的事,还是按步骤来好。”   章程礼也是微笑着直说。   碎子多精,估摸着他那“误闯”的小插曲是没瞒住的,所幸也大方直说,   “您放心,我知道规矩,不会没有分寸。”   “那就好。您慢走。”   回来,   事儿还是跟元首提起了的,   元首不过写字的笔稍停了一下,倒也没多大碍般,头都没抬,继续批示着文件,“看到就看到了,只别影响到冬灰的学习,你看着办吧。”   “是。”   章程礼明白,元首其实也不怕人知道冬灰在他身边,终归担心的还是怕冬灰受瞩目了,确实影响她的学习。这件事,想想也真不大,只要五帅真能识趣儿就当没看见,倒真不至于叫人着急。章程礼也不慌,顺其自然吧,有事再说。 ☆、4.155   肖肖入学也有二周,基本上老老实实,按部就班。   肖肖也清楚这京城大不同临州,特别是军校,特别他这个专业,摸错都是身后牵扯一大些。既然是来“重新做人”的,且“家薄底浅”,更该谨慎。   林小言算他结识的第一个同学,之后的学习生活也有接触,关系还算不远不近吧。   就是没想,事儿还是出在他身上。   那日从食堂打过晚饭肖肖往宿舍走,   看见林小言走在前头,肖肖本也没打算打招呼,各走各的路。   忽然,东楼梯口出来四个男孩儿截住了林小言,   肖肖还是不想管的,这摆明就是事儿……可,这实在不是肖肖的个性呀,谈不上有多仗义,可“见死不救”……肖肖一啧,一扭头,还是走了过去,   “干嘛呢,”   四个人围着林小言,   林小言一看就是学霸型的好学生,斯文两手端着饭盒,也不说怵吧,就是眉头轻蹙着,就是跟这种状况格格不入,   肖肖这样儿江湖气就重多了,   人看向他,“不关你事,滚。”   肖肖微笑起来,“甭摆势了,直接说事,我能帮得上他忙的自会全力帮,帮不上,不用你们斗狠,立马滚。”   见他这么干脆,一人拍了拍巴掌,“看来也是个爽快人,行,这小子前天擦花了老们一辆车,得有个说法吧。”   “赔钱呗。”肖肖轻笑,当然知道不可能“赔钱”这么简单,要“钱”能摆平,拖不到这时候还来找茬儿。   “赔了。”林小言这时候开了口,   肖肖看他一眼,“显然赔得人家并不爽。”   “对头,这位兄弟说到点子上,啧,总觉得这钱给的像打发叫花子的。算了,也不认这几个钱了,你小子有种给咱们去办件事。这件事就算两清。”   林小言侧头就要走,十足的冷范儿,几人拽住他的胳膊,他依旧如“清纯王子”,“放开,这世上可有王法,走法律程序……”肖肖都想笑,他是养在深闺里的“童话”么。肖肖觉着遇见这种“奇葩”也算有缘了,“纯真”难得,护护吧。肖肖单手插进军裤荷包里,眼沉了沉,“什么事,说吧,我替他扛了。”   这次“澄海军演”规模不小,   天朝南海、西海舰队全都参与,   雁落两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合眼在听总指挥部发的演前军力战报,   这次他奉命率西海两栖装甲团,绕京郊内河庄元河进澄海,   这不,都到京郊了,雁落不想冬灰啊?   肯定想,   不过不着急,   明儿老爷子召了他进宫,雁落知道冬灰年里都在宫里……雁落当了这些年少首,唯一大半时光都住在宫里的龙子,宫里肯定根基最深。虽说如今再更具体的也不可能知道了,不过,她人影儿大致飘在哪儿还是心里有数滴。   听完一期战报,雁落取下蓝牙丢一边,推开车门下来舒展舒展筋骨,   明月当空,   庄元河清澈的河水轻荡拍打河岸,   空气超好,   雁落两手反撑着腰不禁想着,这时候,一轮明月下,冬灰,我跟你又呼吸着同一地儿的空气了,你可得老实,明儿是周末吧,别到处乱逛,在宫里好好呆着,叫我轻松找到你……想着。不禁笑起来,又侧身伸展手臂扯了扯腰骨,   “三帅,”   这时候他下边儿的一个连长辽亮跑过来,   “胆大包天了。有人竟敢来窥营!”   雁落睇他一眼,   “说人话。”   辽亮笑起来,“是有个小毛贼闯进来,在G2那儿鬼鬼祟祟不知道找什么。”   看看他手下这些兵跟他嬉皮笑脸的……是的,这也是雁落的板眼吧。从刚开始过去,身份这么高得吓人又如何,人“地头蛇”不买你账照样不鸟你。结果,看看也就这小半年吧,上下收服的……好的跟亲兄弟一样。想想雁落也是心下叹气,他真正的亲兄弟还没好成这样的……其实说起来,弟兄里会带兵的,雁落真不敢撑头说自己最行,讲实话,老二长空,老五萧碎都是好手,这至亲的弟兄两“荒唐因子”一脉相承,带兵的板眼好像也天生带感,真不得不感慨基因的强大……   “是么,哟呵,这会儿正无聊,瞧瞧去。”雁落两手往后一背,瞧乐子去了。   肖肖被两名战士反手揪着要按跪下去,肖肖自是犟持着,那膝盖头绝对不得曲下来,   肖肖晓得自己今儿又不计后果猴儿阎王了,可是,不后悔,这种刺激人生能有几回?   大灯照他身上,   叫雁落看见眼前这小子的俊,   也叫肖肖看见走过来这位的……怎么说,洒脱,   是的,   他两手背后,带着微笑。看了看自己,“算了,松了吧。”   肖肖站直身,轻甩了甩胳膊,不咸不淡看着他。   男孩儿一身运动装,就像晚间出来运动夜跑的孩子。   “想瞧什么,”雁落和蔼问,   “没想瞧什么,跑错路了。”肖肖也答得自然,   雁落手还背在身后,抬头看了看河堤上设的警戒线,倒对他赞许点点头,   “其实,你挺好样儿的,我这些所谓的精兵到了这层防线才把你逮着,小伙子挺灵活。”   “夸奖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瞧什么,别误会,没歹意。你这样的孩子如果真对军事感兴趣,咱们部队是欢迎的。不用掖着藏着,逮都逮住了,何不放大方些,想瞧什么尽管说,我让你瞧。”   肖肖看着他,决定也干脆些,   “看履带上的编码。”   这话儿一说,旁边的大兵们都想笑,这孩子玩游戏玩傻了吧。   游戏世界里,坦克装甲的履带上是有编码,有时候还会随你的游戏等级发生变化……现实里,这可就一笑话儿!   雁落听了……人没注意,他倒是轻一挑眉,显得更兴味儿呢,   朝男孩儿招招手,   “好,就给你看看。”   都纳闷了,   三帅也是开玩笑吧,   履带上哪来编码!   (有小钻石滴给小冬灰么,嘿嘿) ☆、4.156   “找着了么,”   雁落变成两手反撑腰后,也伸着脖子去瞧,显得非常有兴致。   肖肖好像笃定有编码,打着电筒在履带上下一个齿圈一个齿圈地找。   辽亮凑上来,小声,“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怎么可能有……”   哪知雁落瞧他一眼,“你别不信。还真有。”又浅笑着看向男孩儿,“只不过,像他这么个找法儿,是得找到老死。”   肖肖停住,   忽然眉心一刺痛般紧蹙,   “我被耍了。”   轻声说,却是肯定句。   雁落慢慢直起身,拍了拍他肩头,“小伙子读的军校吧,今年第一年?而且,读的专业估计挺不错。”   肖肖扭头看他,眼里绝对迸射愤怒。是的。谁被这么拐着弯儿地叫人耍都不好受!   雁落回头又看了看辽亮,“拿卸履带的工具来。”   “是。”   辽亮等那也是极其好奇呐,   这两栖攻击装甲车,他们也是摸爬滚打多少年了,履带上哪儿来的编码着实叫人好奇呀!   这下,算是叫手下这些大兵不得不服;原来已经服了的,更服!   他们的三帅脱了外套,袖子卷起来。一人像玩一座大型玩具,扳手,钳制,锤……叮铃咣当,动作熟练麻利,非常之熟练,放手边儿的工具看都不看,一摸一个准,流畅得确实帅气的没法说儿!   且,没见过这么个顺序下履带的,套路就是跟平常他们的程序不一样。当然,他一人也不可能全卸得下来,他只卸出来他想展示给人看得部分就行了……   “来,瞧瞧,”   三帅蹲着,手拿扳手敲了敲轮毂。   男孩儿看来也是由心佩服……不讲假话,肖肖真的是看服了气!这种手艺……肖肖心想,这该是多少辆装甲试手练出来的气魄感,必须承认,人家的“傲气”是有底气的……肖肖真心实意蹲下来,受教。   雁落食指点了点带齿圈垫,   “现在的装甲全装备的特种履带,材料采用的是杜邦公司凯夫拉纤维,并非普通钢丝。凯夫拉纤维有强度高,重量轻,模量高,无收缩等优点,其实如今顶级名跑所用轮胎几乎都用这种材料做骨架。履带内部增强架则用的是太空材料碳纤维骨架,也不是传统的铸钢骨架。凯夫拉纤维的强度是普通钢丝的3倍,而碳纤维骨架则是铸钢骨架强度4倍多。所以,原来老式履带存在的脱丝、脱齿、断齿等现象在如今这种特种履带上完全不会出现。   而我军是什么时候开始全部铺设这种特种履带,五年前,   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特种履带确实藏着一个很有趣的秘密,这其实也是凯夫拉纤维的一种特性,”   说着,雁落从裤子口袋摸出打火机,   打着儿,抬手,反向向下,火苗尖儿冲着轴心部分扫了扫,   戴上手套,再托着一轴。递到众人跟前,   哇靠!谁不瞪眼,   轴心真有数字出现!!   连大兵们都惊奇非常,七嘴八舌问,什么“为什么会有数字”,什么“是不是所有的轴心都有这个现象”……雁落一一解答,   “……所以,所谓编码其实就是凯夫拉纤维遇热显示原始出厂编码的过程,这跟组装不同型号装甲车的构件排列序号有关……”   大兵们今儿也“涨姿势”了,“咳,这谁发现的?也太能研究了。”   这,雁落就没回答了,   他起了身,   微笑看向肖肖,   “确切讲,你这也不叫被人耍了,回去弄弄明白来因去果,自然就知道为什么会有今儿这一遭。”   肖肖走了,   走前,是对雁落说了句“谢谢”的。雁落微笑一点头,算回了礼,十分大度。   “散了散了,今儿算奖励大家这几天日夜兼程,辛苦了,可我有言在先,别他妈无聊有事没事儿就拆履带玩意儿似得掰弄,叫老子知道谁……”   身后,听见雁落“正经”说,其实,绝对带着笑意……肖肖没回头,唇边却也是泛起笑容。忽然觉着,要自己跟着这样的人学些真本事,才真是正经出路呢……   雁落回到车里,   放松靠着椅背舒了口气。   想想,又无奈笑起来:   我军是五年前开始全部铺设这种特种履带,   而五年前,正是小九跳级入国防大第一年,   半年后,   顶级军校顶级专业就开始“暗地里”出现这种“寻编码游戏”,   其实,就是“第一轮挑选程序”,   谁在挑选?   残阳选新人,估计现在程序已经发展的极为严密了吧……   刚儿都问谁发现的这些?   雁落自己就是鼻祖,   作为少首,他各军种都呆过,无聊时,爱掰弄,且“不走寻常路”地掰扯,   也就小九入国防大那年夏天,他跟在自己身边在西路某装甲团呆过两月,   雁落也不掖藏,带着幼弟把装甲都“玩坏儿”了,   雁落也没想到。   回来后,小九竟然有这个“灵感”,把这些发展成一门“游戏”,甚至,之后一项“试探筛选程序”!……   ……   肖肖推开201的宿舍门,   房间里三人,   一人躺着看手机,   一人电脑跟前坐着浏览网页。   一人台灯下看书,   肖肖走到看书的跟前一指敲了敲桌面,“你出来一下。”   小言跟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   四下无人,   肖肖忽然一个转身掐住小言的脖子狠狠抵在墙面上!   “玩老子啊。”肖肖咬牙说,   此时,   小言分毫不抵抗,   鼻梁上的眼镜儿被走道晕黄的灯光映照得晦暗不明,   慢慢,露出微笑,   肖肖心下就是一阵恶烦,   也怪自己太轻率,识人不清,   现下自己手心里捏着的,分明就是一条“变色龙”!他的笑意,显得这般“老谋深算”……太会装了!浑然天成,装纯情,装无辜,装他妈净土里捞出来的奇葩王子……   “我没看错你。恭喜你,第一轮测试顺利通过了。”   小言真的是“和蔼”看着他,就似一位导师。   肖肖忽然松了手,   “老子没空陪你们玩儿。再有下次,”肖肖看了眼他抬起来摸他自己脖子的五根左手指,“没有手指头,拿书可不方便。”   转身走了,   至于具体什么“来因去果”,肖肖既然不想参合,自然没那个必要再细问。   只不过,   小言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可带着不小的赞赏呢。 ☆、4.157   元首一睁眼,就看见她在玩手机,   叹了口气,翻身仰躺,单手背搭在额上,眼还是合上了。   冬灰爬起来,   长发扫到身前,在她自己的被子里匍匐拱拱拱,凑到他脸庞枕着,举起手机。“看看,我有二十万士卒了,可以吃猪肉了。”元首听了,真是没办法,笑起来,眼还闭着,才不看她这些无聊的东西。冬灰也不介意,照样举着单手拇指熟练地按着,“关漫才厉害,他都有五千万士卒了。”“那吃什么。”“吃虎肉啊,当然什么难得吃什么。”元首起了身,右手拍了拍她被子,“今天就给你杀只老虎吃。”“真的?”冬灰放下手机单手撑起身子睁大眼。元首回头睨她,“门口不是有只老虎凳么,拆了堵你的嘴。”冬灰一听。zhe死地抱住他后腰钻进他衬衫咬他的腰背,元首单手向后环住她拍了拍,“好了。冬灰,今天几号。”“16啊。”……   16,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   元首亲手把象征少首尊位的鹰头王冠勋章戴在了雁落胸前,   如今,这枚勋章依旧平躺在自己掌心,不知所属……元首轻轻摇摇头,将它放回盒中。这是个漫长的命题。必将还得耗进他不少的心力……   麟德大楼,位于太极宫南麓正中轴上,   它是太极宫唯一近六十年的新兴建筑,   原来这里是麟德殿旧址。   麟德大楼由建筑大师方简答设计完成,这座如今也能够代表太极宫标志性的建筑,共有五个外立面,建筑分为五层(包括地下两层),每层由内至外共有5个环状走廊,迄今为止,它依旧是大型木质建筑精构繁建的经典代表。   这里,自建成,一直是天朝国防的心脏所在,   国防部是执行力,   麟德是绝对的决策核心。   此时,   军情作战室,   元首坐正中位首,   左右两侧,   他的肱骨大帅们次级而坐,   一开始提到的当然还是“澄海军演”,   萧碎作为“主布置人”做了具体宣讲。   都很认真,   看看,长空细致做着笔记,   此类关于国体的大事,着实马虎不得。   这件事毕,   元首借军财部汇报本季度军费开支这个议题,提了提关于“军籍改革”这个话题,   你知道,   这一开口,底下立即更加寂静无声,   因为,   这确实是个“有爆点”的“硬骨头”话题啊,   “军籍改革”,   其实是上次军代会就已经提出,   具体指,将“军籍终身制”改成“年审制”,   这就意味,咱们这个属军体制天朝大国,终于也要开始在一些“顽固利益”上动刀了,   军籍不再终生拥有,   “一年一审”亦或“几年一审”都代表着,有裁有退,   其实,这也是“裁军”的前兆吧,   想想,这得动多少人的根基,自然轻言不得。   但是,   这种改革又势在必行,   不能走了“八旗”的老路啊,   如今越发自由开放的环境,国家的钱,人民的钱养不起一些“遗老遗少”亦或“军中米虫”,是的,军里“吃空饷”的现象已屡见不鲜,正因为近年来逐年曝光呈递增趋势。逼得元首不得不把此事提上日程,但是,同时他也清楚,推行一定会阻力万千……   当下,“裁军”两个字还提都不能提,   只能在“军籍改革”上试探试探,   见无人接话,   元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们,   “长空,”   长空放下笔,看来心里也有数,不慌地答,   “这件事很美好,可是实施起来我有几点疑问,……”接下来也算“实事求是”提了几点实际问题,   元首心下明白了,他是反对这件事的……   “霜晨,”   “我觉得可行,建议参照****一年一审……”   这是个“实干型”,说了不少具体实践意见,   元首心里却暗自摇摇头,太冒进……   “声咽,”   看向他的嫡子,   声咽清明地也看向父亲,   “此事近几年实施不妥。首先……”   态度非常明确,   反对,   且列举的“因素”每一条都直抓在座各位军大佬的内心世界!……六帅说的最好!最为我们着想……   元首的视线从他这个嫡子身上缓缓收了回来,   内心,是涌出一阵哀凉的,   声咽啊,你到底还是要执迷走到底……   ……   麟德大楼这个联席会是上午九时举行,   雁落故意十点入宫,   虽他着实也不在联席会会议名单里,但防着万一,毕竟他人就在京郊,怕老爷子想起他来,临时起意,愣“拽召”了来。雁落指示元智,谁提前来电。都说自己已在途中,正往宫里赶……此说法着实赖皮了些。   冬灰穿戴工整,标准小警卫员模样,准备去承乾门值守两小时。   肯定不是大门正岗,   承乾门岗亭前50米岔路口还有个不打眼的岗哨。   一般不通行人车,而是货物运输,   她担着这个职儿,总得有站岗记录吧。章程礼每月给她安排一班。   才从西禁道一门出来,   吓一跳,   雁落一人蹲那儿抽着烟!   看把小冬灰惊的……一只脚踏出门槛,整个身子还隐在门里,瞪着大眼看着他……   简直就是个大坏蛋!   雁落也没起身,   两指夹着烟,眯眼嘬烟,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种犹如“一人防狗”、“一人瓮中捉鳖”状态足足维持一分钟!   雁落夹着烟的手朝她招了招,“过来啊,晓得你想抽死了。”还摇了摇指头,诱惑十足,   冬灰撅着嘴出来,   绕过他直走,不理,   哎,雁落肯定起身一把抱住,烟嘴儿凑到她小嘴儿边,“好好,乖乖,非要我喂……”   冬灰作也就个态度。你看她挣不挣,就嘴巴撅天上靠他怀里,雁落低头挨她嘴边儿上,都是迷死人的烟味儿,“快点,趁我还给你留了嘴巴出来吸吸,”冬灰这才张嘴,含住烟嘴儿,雁落把她掰正抱起来,不慌不忙又往禁门里走。冬灰吸一口烟吐出来,咬他一口,吸一口,吐出来,咬一口……雁落抬头,迎着她的牙口,“想不想我,冬灰。”   冬灰两指捻起烟蒂,低头好好看他,   吻上他的唇,“想。” ☆、4.158   说实话,人命里总有那么几个冤家,可能是亲人,可能是情人,叫你恨恨不起来,爱,又爱得那样怨怼。   雁落就是她的冤家,   主要他们的开端玩玩闹闹,过程也往往伴随高能刺激,   经历一些事,有了点铁磁的感觉,但是又不巩固。致使,你拿不住他,他也拿不住你,不似关漫,给她死心塌地的感觉,雁落,还在天上飘儿呢。   冬灰推开他一点,“我还要值班,今儿不能陪你胡闹了。”微笑着,手指习惯地放在他衣领发尾慢慢摸着。   给雁落的感觉,冬灰长大了,   虽然这孩子一直有主见,可是,今儿一见,觉着,她软软柔柔里仿佛注入了些女人的包容感,   小冬灰一直不缺女人味,   曾经,更强烈的是鲜明的媚感,尖锐的肉玉,高涨的醉生梦死,   现在,温柔如水,   一切都在沉淀,   发酵,   仿佛在酝酿出更要命的吸引力……冬灰,你不能再修炼了,再这么下去,有一天,我还真够不着你了……真的,这个念头一闪,雁落心猛地一紧!   要知道,他从未放弃过她,   即使远走他乡,离她这么遥远,心,没有离开分毫!   自己的“出走”,雁落是有考量的,   一来,他自身“形势所迫”,既然选择了放弃权位,至少一开始必须得“走得干净”,要不于人于己都不利。   再,雁落也摸着冬灰的性子在,   不要忘了,冬灰还没有完全信任他,走前,是他霸道索取才挽回了些她的心,   冬灰爱刺激的性子绝不适合“趁热打铁”,从这个方面来说,雁落和关漫都算看透了孟冬灰,她适合“细水长流般的慢慢渗透”,一时激烈,且。热度持续,冬灰是会生厌的。所以你看关漫,始终践行的就是“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从关漫这个角度看,真是太用心太用心了,但是,冬灰是一开始就体会到关漫的用心了么?绝不是。她其实也是有个慢慢“见到”的过程,确切讲,应该是这么个顺序:冬灰是接受了关漫,才注意到他的用心。绝非,她先感受到关漫的用心,才接受了关漫……这点上,一定得摸准,否则,如小步,说的残酷点,冬灰心里根本就没进这个人,自然,从小步这个角度看,他再痴热成狂,冬灰还是见不到他的“好”。   不同关漫,雁落用的另一套路数罢了,   关漫是“隐守”,   雁落是“离守”,   他得把冬灰对自己的趣儿吊着,始终高高地吊着,叫她永远对自己抱有新奇感,激烈感。着实,也很有成效不是。无疑,雁落是冬灰最觉着要跳起来才能摘着的一位,和他在一起,像有瘾,偏偏这“瘾”又因相聚短暂而总觉不够,就是这种“老欠着”的感觉,叫她也迷他,也会想他……   可是,就现在这会儿见着她,心生“冬灰长大”的惊觉,雁落当然警铃大作!   “离守”的本质,是为了吊,   那是因为冬灰好刺激,要新奇感。   可冬灰也在成长呀,   当“刺激,新奇”被更广阔的见识、更复杂的情感经历打磨,“刺激,新奇”也是会上一个层次的,你再用这种简单的“离一段儿腻一时儿”地来吊她……不中用了呀……   所以。雁落稀罕她,   因为她就是“挑战”,她就是可以比权位更“生动多变”需要你跟她“斗智斗勇”的所在,   雁落早已卯足了劲儿往她心里钻,   他放弃了一切,早已无后顾之忧,更会用心地“钻研”她,把毕生的情感智谋奉献给她……   也着实出乎冬灰的意料,他这次“这好说话”,不蛮干了,依言把她放了下来……嘿嘿,雁落这弯儿拐得又急又大,一时,冬灰还怔了下,   不过,“站岗”是正事,冬灰是不能当下跟他胡闹咩,也没好失落的,冬灰单手扶着他脸庞,踮脚又挨了挨他,“谢谢,西红花收到了,非常好。”   雁落单手框住了她要离开的腰,微扭头,唇抵着她的额角,“别慌谢,一会儿你还得大谢我,我别的不要,只你给我规规矩矩行个军礼如何。”   冬灰扶着他脸庞的手还没落下呢,正好改成揪。“你就坏吧!”   雁落却微笑着细细地吻她的额角,“在我右边裤子荷包里,乖宝,自己拿。”   冬灰眼看着又zhe得不行了,揪他的手落下来环住他的腰,头仰着,下巴磕他胸前,左手还是去捞了他的裤子荷包,“什么呀……”   拿出来一看,   是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手册,   冬灰本还带着笑意靠他胸前单手随意那么一翻……   结果,只翻开第一面。   冬灰视线落上去,只那么一眼……冬灰猛然推开了他!   后退一步,站那儿,多么激动地翻着小手册,“这是!……”冬灰抬起头看他,眼睛当即都红了。   雁落也后退了一步,   “这是你舅舅当年在西海筑岛礁时留下的工作笔记,前儿整理档案,找出来了。”   冬灰怎么不认得舅舅的笔迹!   见字如见人,见字如见人呐!   冬灰低下头去,又去翻。   翻着翻着,眼泪流下来,   合上,   紧紧攥手里,   垂下来,   立正,   抬起右手,   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军礼,   “谢谢您。”   雁落一手插军裤荷包里,显得那样潇洒又沉稳,   抬起一手指了指她,微笑着。十分温暖,   “很标准。小姑娘,加油,你在监狱里都能过得有滋有味,何况这深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完,转身走了。   冬灰缓缓放下手,望着他的背影,心潮涌动,一波一波,全是暖洋……   ……   元首回到昂光殿,   看见,他的三子两手交叠放身前,恭敬立着门口,也注视着父亲一步步步上台阶来,   “父亲,”雁落喊了一声,带着微笑,   这是“兵谏”后父子首次面见,   还记得么,那之后元首其实召见过他一次,雁落怀里抱着冬灰在车里“回敬”了他什么呀……呵呵,之后,元首再没召过他,哪怕过年,好像真没这个儿子了……   “嗯,”元首只应了一声,进去了,   雁落,好像咬了下内唇呢……嗯,像冬灰说的,坏。实际在元首跟前,这他父亲,又显得一抹顽皮,还有点无奈,老爷子“记仇”呢……   最后,还是放下两手,洒脱地跟进去了。   殊不知,元首心里哪里不波动,   最亲近的儿子啊,   一别也这么长时间,   好像瘦了…… ☆、4.159   元首取下眼镜回头看向儿子,   “先去找了冬灰的?”   这是瞒不住的,雁落大方点头,“嗯,我鼓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元首瞅着他就是恨铁不成钢,   又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这要不是她在宫里,你还不得来见我是吧……”多少有些父亲的无力感,   雁落口气也放轻下来,“哪里。我终归还是您儿子,就算做了不孝事,这会儿也算在将功折罪,努力在一些事上找补回来,为您分忧。”   元首轻轻点头,“这我知道。你有这份心,这段日子去西海,干得不错。”压了压手,叫他坐下,雁落在他曾经常坐的小沙发边坐了下来。元首也在自己的办公椅坐下……总有些恍如隔世,曾经大事小情经常会这么促膝商讨的父子,有过争吵,有过心有灵犀,有过互为彼此的支柱……   “就想一直这么呆在西海么。”元首一手搁在书桌旁,一手放在膝头,侧身坐着看他,确实有许多话想和他说的模样,   雁落两手肘放在膝盖上。微弓着腰,微笑看父亲,摇摇头,“不想,总要回来的,可是西海的事不能半途而废。这是说实话,蒋仲敏当年在西海开发岛礁,确实有许多不错的思路,我想,不如趁这次咱们跟和本杠着,所幸大胆地争一把。这个,我和成部长多次沟通过,您放心,还是很有把握的。”   元首一再点头,西海争端绵延数十年,如果雁落真能借此契机重新构建起新的地域格局,绝对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强国大利。   “那就要多靠你们的智慧与勇谋了,昭朝有多年与和本交道的经验,你在谋事前,还是要多和他沟通,分寸一定要把握好……”   “是。”   “还有,”元首顿了下,“如果实在在岛礁建设上有与蒋仲敏沟通的必要,你可以见见他。”   “真的!”雁落腰都直起来了,   元首这时候幽幽看向他。“这是国事,千万不要把冬灰扯进来。”   如此直白告诫了,甚至,警告……雁落稳沉一点头,“您放心,她的好日子在后头,我不会让冬灰沾半点跟她幸福无关的杂事,即使是国事。”   元首一听,又是心里苦笑,幸,还是不幸?好好一个雁落,都磨砺到这个程度了,出来一个孟冬灰,虽说不能全怪她,可,毕竟主要因素不可少,三子的魂勾跑了……难道,这真是报应,我确实欠他们孟家的?……   无奈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的好日子在后头,”   雁落这时候笑的更温暖,“不管您和他舅舅间什么恩怨,对于冬灰的安排,您和蒋仲敏一定是有共同约定的吧,像您现在这么看护着她,还是看得出来,将来定亏待不了她。我再大胆猜猜,蒋仲敏当下愿意这么‘屈人之下’,安心这么‘屈人之下’,肯定里面也包含冬灰的因素。”   元首看着,心里再次感慨,这么好的眼光、见识、判断力,怎么就……   元首靠向椅背,稍扭头睨着他,   “雁落。还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雁落一点头,和少首那时候一模一样,稳稳地。也带有兴趣,   “军籍制度改革你怎么看,”   雁落没有犹豫,   “势在必行。父亲,您必须下这个决心着手这件事。它关系到民心,以及咱们国本的公信力。当然,这件事肯定急不得,它同样需要契机。倒着想,人们为什么害怕失去军籍,其实,害怕失去的是一份保障感。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可以找到两全之策,比如,军专公、优先创业补偿,甚至。联系咱们下一步将大力主导的岛礁建设……”   元首也渐渐坐起了身,两手交握,看着前方,不住轻轻点头……   是的,   雁落虽然提出的仅仅都是初步设想,   但是,   切实地,他在想这个问题,在动着脑筋想着办法在解决这个问题,而非。如霜晨,眼光止于眼前看到的,没有更宏观更细致的把握感;更不像声咽,国事永远放在权谋之后……   雁落当晚就回西海了,   这位人神着实了得。   看看今次他依旧算“隐着返京”吧,   却,   一举又“撩动”了多少人心念住了他,   肖肖记住了他吧,甚至,肖肖之后有意无意还打听着他,肖肖是心里真佩服他……   元首该更“念好”这个悉心养大的儿子了吧,终归,还是雁落最称自己的心意啊……   包括小冬灰,   雁落就是这么厉害,   不用激情,同样达到效果,   一本蒋仲敏的小工作手册,足够冬灰念他好长一段时间的好了吧……   冬灰这几天就是把舅舅的工作手册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呀,   元首明日就要亲赴军演现场了。   冬灰攀他肩头,边翻手册就不停说她舅舅的“雄才伟略”,   元首靠着床头,看起来也不忌讳她把她舅舅吹天上去,就听她嘚啵嘚啵,好像她把这本手册看得有多么的懂多么的透,   不过,小冬灰心下还是有计较的,   末了,   她直起身。很一本正经对他说,   “我今儿给你详解这本手册,不是说我舅舅就比你强啊,你可别多心。”   元首微歪着头,“那我和你舅舅,到底谁强。”   冬灰撅嘴巴,“问我这,不幼稚么,”   元首笑笑,“幼稚什么,人之常情,你提到‘比’,我自然问问。”   她多么珍惜地把手册放到自己枕头底下,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我舅舅比你强。”   元首是真不生气,抬手摸她的头,“强在哪儿,”   冬灰放好手册,又赖过来抱住舒服枕他肩头,变得笑嘻嘻,   “我舅舅比你聪明,他知道生的越多负担越重,看看,他现在两儿一女多安逸,好东西终归一分为三,谁也不偏心,大家得的还多。你呢,虽说基础雄厚吧,可九个不省心的,怎么分都会有人有意见,难吧。”她仰起头,其实,眼睛里着实带着心疼的。元首太累了,就拿今天来说,也就这会儿快入睡前,他靠着能歇歇了,又是开了一整日的会,午饭都是端着碗看文件吃的……冬灰知道这么说肯定是幼稚得不得了,可这不也是想逗他放松放松……   元首轻歪头脸庞挨着她的额头摩挲了摩挲,一手揽着她肩头轻轻拍着,   小声,“你舅舅还是有偏心的,偏心你……” ☆、4.160   “澄海军演”已宏伟展开,萧碎下午会赶去驻地,午间他必须留在宫里和关漫布置处理一些后勤调控事项。   “22号之前……”   碎子和七弟正边走边商议着,忽然,关漫停住了脚步,   碎子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稍有一怔,   倒不是前方廊下,大嫂二嫂正扶着声咽那怀了孕的老婆站在那里,   而是。   蹲着正在用纸巾擦大理石地面上的呕吐物的小姑娘!……不正是那天他在书房瞥见的,父亲抱着的……   正因为看见是冬灰,碎子太惊讶,所以都没顾上看此一刻关漫的神情……碎子倒率先走了过去,   “怎么了,”   大嫂杨亚扶着狄幽这边胳膊,“我们这不进来送狄幽往宗老那里去瞧瞧,到宜宁园先吃午饭,喏,小幽这会儿就害了喜,不住吐……”   正说着,二嫂白念把她手腕上挽着的包儿还往蹲着的女孩儿跟前一递,“诶,先别擦了,把我包儿拿去先抹一下。别沾水啊,用软布干抹。”原来她那包儿上沾了些狄幽的口水。   女孩儿刚要起身伸手过来接,   碎子心想,这怎么能叫她做!才要伸手接住,“二嫂。我这正好有……”关漫已经捏住了包儿,淡笑着,“沾了秽物还要了干嘛,二嫂,二哥也没这小气吧,再买一个新的就是。”说着,拿着那包儿往前一指,“先去吃饭。”   说实话,妯娌几个都还挺寒着这老七,他是出了名的毒,也是出了名的贵艳,享受一流,着实一种高攀不上之感。平常,他愿意尊重着你们,说几句客套话;不愿意搭理你们,到底还是不敢招惹他的。   他这么开玩笑一句,偏偏感观又觉着不冷不热,白念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回,只得也笑着,“哪那么讲究,你二哥你还不知道,他自己玩儿的都顾不完……”这事儿就这么岔过去了,二人扶着狄幽往宜宁园走,碎子和关漫送,关漫一直捏着那只包。好像还是淡笑着说,“如今二哥卖他几把剑,您这包儿不得回来它一二十个。”“咳,关漫啊,你就纵着你二哥把他那些玩意儿当至宝吧……”白念心里还不是揪着,自从那次因“争角儿”小步跟长空搞一场,自己的车不都还被烧了,白念就越发寒着这老七老八,见着他们,他们阴阳怪气点也正常……   三个妯娌是没发现端倪的,只是,这顿饭……怎么每个菜都这么咸!……又不敢开口说饭菜咸了,还不能不吃,这顿宫里的午餐,简直吃的痛苦死了……   却,   萧碎不傻,   老七虽说平常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但是,今儿这“忽然的来气”,且,气不小!……没错儿,碎子敢肯定,关漫气得不轻,且,直接跟这个女孩儿有关……   碎子不动声色,   他和关漫也只把她们送到宜宁园门口。   关漫说肚子也有点饿,碎子说云台亭里坐着吃,嗯,都是会享受的,云台亭对着大太极湖。视野开豁,不能喝酒吧,吃点小菜,也是意境。   关漫于是去张罗。   碎子看他拐了弯儿才跟了去。   却见关漫先走去了最附近的一处值班室,从里面提着桶、抹布出来,   还是叫碎子没想到,   他知道关漫一定回头去找那个女孩儿了,只是想不到女孩儿还在刚才狄幽吐了的地方在清洗!   你知道,关漫看见冬灰一人还卷着袖子在那儿擦洗……心里多么地不舒服!可他同时又知道,冬灰是不在乎这些的,人都走了,她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了,但是,这不是她的性格,这无关该不该她做。她碰上了,哪怕只是被叫住要搭把手,也得有始有终。   关漫把一桶水放下,冬灰抬起头,知道他还会回来,也没多惊奇,起了身,过来弯腰在桶里洗手,边抬头冲他笑,“吃了么,”   关漫笑的单纯,什么气啊什么揪心啊,全不表现出来,跟她一样,根本不把这件事当事不值一说的,“还没,你呢,怎么今天回来了?”   嗯,今天并非周末,所以关漫当时看见冬灰确实也怔了下,突然停步……   “拿东西,”冬灰简单说,“我也没吃,一会儿一起吃。”   “好。”关漫完全纵她做任何事,不打搅,也没说要帮她咋了,冬灰自然洗了手,起身,用抹布抹干,放下抹布,脱军装外套,关漫接住她外套,挽在手边儿,冬灰利落挽起袖子,又蹲下去用抹布把那块地打湿抹了一遍。   彻底弄干净了。   关漫去还桶,冬灰回昂光殿拿东西。   碎子倒一直跟着关漫在,   他去了宜宁园的小厨房,   进去,   吩咐了云台亭的中餐。   见,案板上摆着一些菜,   “这都要送前头去的?”   “嗯,”厨师长恭敬答,   真没想到,   这七爷是疯了吗!   他竟然不慌不忙拿起盐罐子,每盘菜里都大大地给了一勺!   “七帅!这……”   老七淡淡神情,也不理他,每盘不错过啊……   放下盐罐子,指头慵懒搓了搓。   “你只管把这端了去,她们要敢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放的,七爷最近口淡,吃啥都没味儿。”   厨师长真不敢不从,因为他又不走,非看着菜端出去为止……   所幸,夫人们真无人敢提。确实也不敢就是,她们进宫本就战战巍巍,还敢嫌弃“御厨”的手艺?   关漫从小厨房出来。   一抬头,   看见五哥了。   关漫也没多惊诧,   他知道萧碎也不傻,自己当时那种“火气”本也不想瞒,知道就知道了,他绝对是不能眼见着冬灰受半点“使唤”的。   “菜放这么咸,其他人无所谓,你六嫂可是有身孕的,吃了怕不好。”碎子还微笑着说,   关漫也是淡笑。却显得非常无情,   “那只有怪她吐的不是地方,憋着呀,吐到金銮殿上只要不叫人伺候也不会给她罪受。”   碎子心里啧啧,   这老七,心恁毒,   看来兹要是招到他心尖儿上这位,全可六亲不认,是他最敬爱的六哥的老婆又如何?   碎子还是错了,   冬灰早已不是关漫心尖儿上如何如何了,   她就是自己,等同自己,   她今儿“被人使唤了”,就是我关漫被人使唤了,我饶得了你谁! ☆、4.161   “这是我五哥。”   关漫给她拉开座椅,边介绍说,   冬灰礼貌向他一点头,“你好。”毕竟人是起立迎她的。   既然到了饭点儿,都要吃饭,碎子跟关漫也实话实说那天在书房见过元首和她,这边菜都现成的,不如一起吃吧。关漫只说那就不能在云台亭,太招人眼。碎子说,依她。她能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   碎子见关漫陪她进来时,手里拎着一大袋子书,这会儿才坐定,关漫侧坐着对她,弯腰就扒开书袋,“刚才说差哪两本,”   她边脱去外套,眉心微蹙,“《战术学课程》《长征记》,寝室那边也没有。我记得拿这边来了。”   关漫点头,“晚上给你送去行么。”   “嗯。”   关漫又接过她的外套,从自己军装外套荷包里摸出一个东西亮给她看了一下,放进她外套荷包里……碎子看见女孩儿唇弯了下,碎子也看见那是一包烟。黄鹤楼1916。   也没多拘束,   吃饭的时候边聊了几句,   由《长征记》聊到齐州,由齐州又聊到达摩侯墓葬,嗯,自然这墓里是出土过大件儿的。譬如那“天瞎”古镜。   碎子这才明白“前情债缘”,搞半天那时候老八不惜烧了他的宅子也要把那几枚高仿“天瞎”弄到手,还是为了她呀……   不过,如今小姑娘对这镜子的趣儿早已消淡多时了,   也是,真“天瞎”她都能随手拿着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了,还在乎几枚高仿的么……   可看得出,小姑娘自这“天瞎”对古镜还是挺有研究的,还真不是那种只图它漂亮的幼趣,   “铜镜的反射效果确实不怎么样,工艺限制吧,尺寸又都不大,真不如一汪开阔湖水照得敞亮痛快。不过关于照全脸,我看沈括的《梦溪笔谈》里说了一个解决方案,他叫工匠做镜子的时候,镜面大就做成平的,镜面小就做成微微拱起的凸面,凸面镜照出的人脸显得小,所以镜面即使小,也能照出全脸。”   女孩儿微笑边扒饭边说,   关漫给她剔了鳊鱼的大刺,放她碗里,也边笑着说,“这些,你还真说不过五哥。五哥以前自己在家就琢磨过做青铜镜是吧,”   碎子自己捻菜吃,笑笑,“除非像你的‘元家开物’什么都是专业的,我这个人捯饬简直就是鬼闹。首先用土就得讲究,现在搞不到那种细的灰沙了,老法儿都是稻谷壳烧成灰再拌和细砂,通气性和平整度都是最好。”   “是的,现在的沙都是机器弄出来的……”关漫把鸡肉的皮都扯下来放自己碗里,然后沾了汤汁再放她碗里。这些习惯啊,看看都知道,怎么会是一顿两顿养成,多少日头处一处牢记于心的“自然而然”啊,每盘菜上来,关漫都清楚她想吃什么,怎么吃,吃到什么程度……   比如黄瓜,   关漫要来的是切成寸断的生黄瓜,   当场用水果刀从外至内旋成薄条,如带,成卷。剩下的黄籽的瓜心不用。酱油、糖、花椒、大料、桂皮、胡椒(破粒)、干红辣椒(整个)、味精、料酒(不可缺)调匀。将扦好的瓜皮投入料汁,不时以筷子翻动,待瓜皮蘸透料汁,腌约十来分钟。再用水果刀取出瓜皮装盘。先装中心,然后以瓜皮瓜面朝外,层层码好,如一小馒头,仍以所余料汁自满头顶淋下……充分展现了关漫的“高品质生活”,这么扦的瓜皮极脆,嚼之有声。诸味均透,仍是瓜香,碎子不得不赞口连连……   聊的闲适,吃的也爽口,氛围正好时,   碎子的参谋沈迈在阶下喊,“五帅,有点急事。”   碎子扭头瞧一眼窗外,“说。”   廊下,沈迈就那么两手垂立仰头轻蹙眉看着。他这个角度也瞧不见亭殿里到底还有谁和五帅同桌吃饭,又觉着这件儿要说的这么大庭广众下讲不好……   “您还是出来一下吧,”   碎子到底也是性情中人,他觉着这么闲情逸致的氛围,自己搞得掖藏反倒显小气,   “哪那么多屁事儿,说。”   沈迈只有张口汇报,声音不大就是,   “我们还是早些赶回基地吧,听说。听说今晚有大事,”   “别磨叽成不,”   沈迈沉了口气,   “刚得到消息,这次咱们邀请来参加联合军演的缅义共和国。送给了元首一件礼物,原来是大晋失传的那件‘三尤玉玺’!元首很高兴,说,‘三尤玉玺’命运虽多舛,但它一直是‘勇者’的象征。所以决定,也就以今晚展开的‘夜战’为试场,谁第一个拿下F高地,这件‘三尤玉玺’就赠与谁,也不负这枚玉玺的历史意义。”   这边,   冬灰小声问关漫,“‘三尤玉玺’没听说过呀,”   关漫放下筷子,倾身,凑她耳朵边,绝对的“棉袄百科”。“晋孝帝萧尚得了一块十分珍贵的蓝田玉,做成了玉玺,关键不是这块石头本身价值,而在于它的传奇经历。三国,这块石头转到司马家,南北朝后又转了一圈到李家。每逢战乱它都出门旅游,直至五代十国。石进攻洛阳,它离开唐末帝李从珂后彻底杳无音信,贪官出逃一样无影无踪了。后周皇帝郭威找不到它,只好私造了一枚;北宋徽宗说他见过,可书里都说那是他胡诌……反正历朝历代都有人说见过,故事一个比一个编的神乎。今儿,这石头又出现了,我觉着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冬灰扭过头来接话,偷笑,“重要的是,又要掀起‘夺嫡’的腥风血雨了,你怎么不去争。”   关漫直起腰,摇摇头,“不是那块料。”又看向她。笑,好小声,几乎动嘴型,“你可以要,只要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有点坏,   正是这种坏,搞得冬灰真来了趣儿,“试试?”她也动口型,手反摸到身后椅背上搭着外套的荷包里,掏出手机。   关漫微笑着只自己舀汤喝,   冬灰拨通了电话,   “喂,章叔叔,他在您旁边么……嗯。……诶,‘三尤玉玺’留给我,谁也不能给啊……”   可想,元首那边一下眉头得蹙多紧,“胡闹!”   冬灰笑得可开心,“是胡闹了,别生气,说着玩儿的,就是问问你,我的《长征史》是不是混你书里一起带走了,我怎么也找不着……”   余下,都是电话那头说话了,冬灰间或笑着应“知道,我知道……”   电话挂了,冬灰咬着碗边缘喝汤还在笑,哎,还是小孩子心性儿,调皮了一把,很开心。   碎子看着这一切,   心下竟有些无法言喻的感动,   无论关漫和她,   还是她和父亲,   一切,好像都多了抹人情味儿,这宫墙里,终于感觉有了温情…… ☆、4.162   要说兄弟里会打仗的,老大、老二、老五。霜晨和声咽都是文职出身,看来跟这“三尤玉玺”是无缘了。   声咽看起来不着急。如今在众人眼里,他有“首孙”傍身,是不必在这些“象征物”上再计较。   霜晨似乎也淡然得很,   不过,也只有他身边人知道,五帅还没抵达基地前儿,四帅眉心是一直不得舒展的,好像在愁第二天会议的一些事宜。直到听说五帅在“夜袭”前终于抵达,其实,会议的事宜还是没得到解决。但是,明显四帅眉心舒展许多……   今晚战事,注定惊心动魄。   异常激烈,好看,   你争我夺,好似多少年憋着的一口气,这会儿,“真刀真枪”不客气了,全比试出来,   大帅在火炮上优势明显,   二帅善于奇袭,战术上应该最得军事专家赞誉,   五帅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他有一会儿的“按兵不动”特别叫人着急,见着,当时连四帅都叉上了腰,显得有些急躁……   却没想,   最后。还是这个更“倒鸡毛”的五帅力胜一筹!他最后那段“爆发冲锋”简直叫人热血沸腾!懂行的人这时候再回想之前他的“颓势”,何其不是萧碎“精打细算般运筹帷幄”的结果,这是一场典型“厚积薄发”的胜利之役,整个谋局堪上教科书!   自然,元首不食言,“三尤玉玺”落在老五手里。   老大心里多么不痛快,回了营帐,大发脾气,底下人也是不敢吭声,晓得大帅之前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实战经验”了,结果,首次这么跟他的兄弟直接对垒。败了,且,败得很不好看,如果折算“战败成本”,大帅这边是要挨批的,太不惜火力……   长空回来倒还好,还不住跟自己的参谋们聊起碎子的战术,甚至有佩服的意思呢。就是心里肯定还是有遗憾,他也好奇“三尤玉玺”长啥样儿,想瞅瞅,可无论如何,他是丢不起那人,吃了败仗,还主动凑上去瞧人家的战利品……长空心里失落罢了。   “三尤”在手的碎子呢……此时他左手夹着烟坐在行军床边,右手就提哩着这颗“为了它还真不知打过多少仗”的玉石疙瘩,   微歪头,嘬一口烟,眯眼瞧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卫员小贺进来报,“五帅,四帅过来了。”   碎子随手也没多宝贝地就把“三尤”放在床上,“嗯。”并且按熄了烟。   “四哥,”   碎子起身笑着喊了声,   霜晨快走几步过来。抬起左手一把握住他的肩头,“好样儿的!碎子,真争气!”   碎子轻轻摇头,“也有点走火的运气,大哥二哥也在尽全力。”   “就是他们这么拼,才更显出你的不凡呐,五弟,你真是我的一员福将……”霜晨又笑着轻拍了拍他肩头,视线,落在床上那只玉玺上……   他以为,碎子这时候会主动把玉玺拿起来给他……却,碎子看来也只是扭头看着,唇边带着浅笑,“哪什么不凡,就一次小聪明……”好像,对这场仗不在乎,对这枚玉玺更不在乎……   霜晨没再看那只玉玺,扭过头来,“这是你的实力,不能妄自菲薄,这东西也是你荣誉的象征。”停了一下,“这东西,打算怎么保管。”   碎子还是那么不在乎地轻摇摇头,“当一般劳什子玩玩儿呗……”   霜晨跟他再聊了几句,“你这一晚上也累了,早些休息,好样的。”又笑着拍了下他肩头,出来了。   是没有人见,   霜晨出来后,那眼其实是明显一沉的,   这趟,他都亲自过来了,碎子也没说……是的,霜晨一开始绝对兴奋着,因为他肯定碎子不会多想,当下就会把玉玺给他拿过来……这其实会是一种更“有力”的“气势表达”:看看。我虽没参战,但是,我有‘虎将’为我拼杀夺功!韩信当年对刘邦就是这么说的,“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言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是的,为将者只要会“将兵”就是好将,而真正为王者,要会的只是“将将”,我有碎子这一枚虎将即可……   却没想,碎子迟迟不见前来……霜晨终是坐不住,亲自前来,更没想到,就这,碎子还是没有……   霜晨当然心里是有,有些沉郁的,   还有他想不到的,   当听说碎子连夜将玉玺送往了京城……霜晨首次这么暗自跟查了自己的五弟,结果,更叫霜晨心中郁结不得甚至怒意……这枚“三尤玉玺”,无论它真假如何,也无论它背后藏着多么幽深的象征意,它最终。落到了老七,萧关漫手里!   凌晨四点,紧急操练铃响,冬灰他们起来作训,折腾到早儿快八点才能回到寝室梳洗,姑娘们各自捯饬好,均躺床上补眠了,毕竟年后开学第一次这么“突袭操练”,多少都还是有些不适应。   冬灰还好,她年里可没荒废操练,作息也没多大改动,因此延续性好。她倒没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架。手机震动,一看,是关漫短信,   “方便出来一下么,”   冬灰当即套了外套拿了手机边发短信就出来了,“方便。在哪儿。”   “东门。”   冬灰这学期因马上要去国防大进修,所以开具有“特别通行证”,平常出入学校都比较方便了。   上了车,看见关漫一身野战装,贝雷帽别在左肩肩章上,帅得没王法了,冬灰心潮一涌,zhe着就抱了上去,关漫早已倾身接住,“喜欢这身?”冬灰亲他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关漫多么缠绵低头亲她,“才洗了澡的?”冬灰仰头眯眼有些小喘,“早上四点就起来作训,才结束……关漫……”   到底她早上累着了的,这会儿超级软绵,不想动,也就意态显得特别媚懒,   关漫和她紧紧连着,抱着倾身伸手从车前拿过来一只还包的比较大的盒子,放她胸普上,   “什么,”冬灰懒懒问,   关漫也靠她娇艳的挺包包上,笑的昵艳娇zhe,“你自己打开看,”往里又动了动,   冬灰娇笑,低头咬了下他鼻尖儿,“别动,你这么弄我怎么拆盒子呀……”   关漫的声音闷闷传来,“快拆呀。”反倒动得更厉害了,   冬灰完全不在乎盒子地丢到一旁副驾上,窝着身子找他的唇,“关漫,关漫……”   嗯,盒子还是关漫给她拆的,   当“三尤玉玺”展现在这娇货眼前时……这一刻,多少人为这玩意儿心潮汹涌着,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提哩起那明黄吊绳儿,冰凉的玺身挨着自己的脸,“关漫,稀罕它还是稀罕我,”眼神倒真是似笑非笑着,   关漫握着她提哩着玉玺的手腕拿下来,自己的脸颊挨上去,“冬灰,你知道我有多稀罕你,我这人很惜命的,打仗,会丢命,我怕死。可是,如果你要我去丢命,我不会有二话。”   冬灰再次丢了玉玺,紧紧抱着她的关漫,“这就对了,要惜命,关漫,远离战争,远离危险……”   你知道。   看见关漫这身迷彩,冬灰爱着,同时,心里也慌着,   是的,到了如今,让他们打得你死我活吧,只,关漫不行!我得保护好他…… ☆、4.163   “也就是说玉玺在冬灰那儿?”元首放下笔抬起头来眉头轻蹙着,   章程礼笑着,“您想想,给关漫了,关漫能不都往冬灰那儿送么。”   元首叹口气,“这些孩子……”   章程礼给茶杯斟上新烧开的水,“要我说,这也是五帅的一个态度,说明他心里首先还是有您这个君父。站在他的角度,这颗玉玺他拽手里是烫手。就算他和四帅平常走得近些,可五帅为人,在这种敏感时刻,他一般也都做的不偏不倚。前儿也说了,他和七帅在宫里吃了顿饭,瞧瞧冬灰都知道这玉玺了,估摸当时也在座。他其实也明白,给关漫,就是给冬灰了,说到底,还是还给了您。”   元首又拿起笔,似乎轻沉了口气,他的这些个儿子啊……   批了几个简报后,头也没抬,问道,“她得了那劳什子,就没来说说?”问得似不经意,   章程礼笑,递过去手机,“赶紧地就来电话显摆了。喏,还发了几张照片来,您当时在高地上,也就没来得及拿出来看。”   元首再次放下笔,这回彻底放松地靠向椅背,眼镜也顶到额头上,显得格外闲适帅气。拿起手机慢慢划着看,微笑着,“给她回去弄个新穗子,老玩意儿了,晓得几多人摸过,她还往脸上扫……”   “是。”章程礼笑着应。他知道,这种结果,是元首最满意的。   所以说,碎子真有他自己的心性儿,   诚如章程礼所说,碎子也是能着大局想的人,   这场“玉玺之争”,碎子想法里,“玉玺玉玺”就该是元首之物,元首说拿出来赏人,终归还是回到元首手里才最正道。   再说,碎子确实也有纠结之处:四哥,他一直对他忠心不渝,如果非要给。当给他最亲近的四哥;但是,这场“夜袭拼杀”,莫说他眼见着二哥有如何用心,就是大哥,也是见着认真担当的,于碎子个性,他们虽然输了,可都值得尊敬,这颗玉玺如果代表军功,真不该自己独得……   所以,碎子做出了自己觉着最正确的选择:他相信,玉玺到了十儿手里,应该也是父亲最欣慰的,着实,也是玉玺最该去往的地方……   一场激烈精彩的“夜袭拼杀”完美拉开了“澄海军演”的序幕,余下时刻,每一次大规模演练都是那么振奋人心!各方媒体每日头版头条都是报道这次军演的壮阔战况,外媒也相当关注,均声称这是我天朝一次“颇有用心”的“亮肌肉”,针对的,无非他们所谓的“西海扩张”……   连带着,各层级军校也“大练兵”式各方面操演,包括“体能大比拼”“军史大比拼”“武器知识大比拼”……哎哟,热火朝天呐!   也难怪这几天要把冬灰她们累疯了,每天神经都得紧绷着:睡觉不得安宁,时刻防着“紧急操练铃”的响起;吃饭不得安宁,食堂上方挂着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当日军演盛况,你必须关注着,因为有可能今天的各科作业里就含有对当日战报的论述要求;终于得了休息时刻。还是不得安宁,要记要背的军史、军事知识点太多,你懈怠一点,第二天课堂上或者就会被老师批,被同学看不起……   冬灰从来都不是个“争优秀”的。但是,如今这种“全员你争我赶”的氛围里,不得不勤奋呐。还好就是,就算她年前落水元气大损,到底养得好。逐渐恢复着,体力还是比别人好些,加之脑子确实不算笨,所以她被选拔出来作为他们学校“五人小组一员”将亲身前往军演前线“令营三日”……说实话,全校公示的各项“选拔指标”,孟冬灰着实名列前茅,凭真板眼选上的,是实至名归,冬灰自己也高兴就是。   这天,天还没亮,   冬灰和他们学校选拔出来的另外四位优秀学员就已经身着迷彩作训服,背着大行军囊,钢盔,早早登上军卡,去往西园机场,   一架大型运22停靠在停机坪,   同时还有另外京城各级军校选拔出来的近六十人,除他们这个“学员大团”整装待发,好像还有一个医疗专家小分队也随行而去,还有一些军备物资也会同机运往前线……   这是冬灰第一次乘坐这种只在教科书里见识过的大型军用运输机,   “学员大团”纪律严明,   他们都整齐盘腿席地而坐,身上的装备也不得卸下来,近三个小时的飞行行程,一言不发……   相对于这些各校严格选拔出来的优秀孩子们。   医疗组的专家们“待遇”可要好多,他们坐在前侧座椅上,有时互相小声聊聊,还有饮用水喝。   一路轰鸣,终于落地了。   “学员大团”整齐列队,跑步下机,然后按照之前分配的“班制”分列整队,报数……   后下机的医疗组受到接见,   这里大多数人可能不认得,冬灰看一眼。就再没往那边看……是萧霜晨,还有,萧西吧,这个老大,冬灰只见过他的照片……其实,冬灰不再往那边看也不是怕被发现,就是不想看那老四。当下,谁认得出来她呀,一样的迷彩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大钢盔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框进去。加上她还戴着眼镜儿。……这一趟来,冬灰肯定谁也没告诉,因为没必要,这是她的学习生活,正常作训。   “向右……转!起步……走!”   那边。年轻的孩子们整齐列队被带走,上了四辆大军卡,开走了。   “辛苦了,正好他们军校的学员团今儿也抵达,就叫您们委屈些一同搭机过来。”霜晨微笑说,   “不辛苦不辛苦,四帅这说的哪里话,我们也本是前线出身,听上级指挥,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同和的院长张林云赶紧说,又看向萧西,“大帅这些时胸口闷好了些么,”   萧西微笑着轻轻摇摇头,“咳,还是那样,时不时的,药也没断。”   霜晨也看向他,“大哥,前儿给你送去的茯苓膏在吃么,我有时也有点儿,吃些,好些。”   “吃了,咳,现在只要心舒气顺我就知足了,啥也不消想……”   霜晨又看向张林云。“对了,听说您们院心外科近几年科研成绩斐然,就拜托您多看顾看顾我大哥了,”   “那是肯定肯定,诶,这次我们院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季令航也来了,令航!”   张林云张手向后一比,   一个年轻男人斯文上前,   “大帅,四帅,”   微笑行了个军礼。 ☆、4.164   既然可说“千里挑一”挑出来的这六十个孩子,肯定都是拼了。   经历过两日的“魔鬼作训”,优秀的孩子们依然优秀,意志坚定,气势宏博,朝阳般迎接最后一天的挑战考验。   一早就有个“隐蔽训练科目”,   如同代领他们的排长训言:   “一个优秀的战士除了会冲,更要会藏!”   这点叫冬灰想起雁落跟她提起过他曾在特种部队驻训时的一些经历。   他说,老特大部分时间在训练,小部分时间才出任务。且大部分任务是跟自己的兄弟部队找碴,把部队气得打天灵盖生烟,小部分时间居然是……真实的战斗任务,只是得藏着掖着。出任务的大部分时间也是藏着掖着,那叫潜伏,极少的一部分时间开火,功成身退,通常是以秒计数。   这也叫冬灰想起更早前舅舅跟她提起的他年轻当兵时的“作训经历”:“我们出任务时用大量时间准备,防空防地防生化防导弹,把自己部署得像头武装豪猪一样开始行军,我们的假想敌,通常也是一头武装的豪猪,在几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辗轧撕咬,冲击反冲击。一连几个昼夜……我们的准备时间也是极其有限,很少把时间用在漫漫行军路上,它更像一把刀子,捅出去,然后尽可能不损锋刃地收回……”   如今,冬灰也“近身体验”这种“隐”这种“藏”,也想像舅舅一样“藏得愈久,出鞘得更锋利”!……   却,   想象永远赶不上现实里的“始料未及”,   如今,   十度左右的气温,   她和她的作训战友王楠,仅穿着单薄的迷彩作训T恤,站在凛冽的风口,两手背后,腿微分,“昂首挺胸”罚站三小时!……   说起来孟冬灰也是冤枉,王楠私自在裤兜藏了一袋热奶,隐蔽时,她们这一组第一个被红外探测发现。教官本着“一损俱损”原则,连带冬灰俱受罚……王楠是不知道有多抱歉,冬灰倒仗义,认了。两个女孩儿迎风站着,认真受罚,也是一种态度。   停妥三辆迷彩吉普,   从车里下来一众人,   长空背着手和碎子走在前头,边说着什么边往坡上走,   长空真也是无意一瞥,瞧见那边林子口背对他们这头站着两个女孩儿……长空一怔,本来思路都还在,和碎子说的话都没停,可走两步,突然停了脚步,转头就往那两个女孩儿走去!……   碎子一直微低头听着,忽然二哥没声儿了,待他扭头看过去,二哥已经快步就往林子口那边去了,碎子顺眼看去……忽然就有种“不好”之感!   碎子灵光,首先阻住了要跟过去的人员们,也小声快速问了句身边人,“军校选拔出来的孩子们已经来了?”   “来第三天了。”   碎子一点头,也快步走了过去。   果然。   二哥认得她!且……碎子都想不到二哥一见她会这么……激动?   小姑娘穿的单薄,笔直手背后立在风里,   还是扎着丸子头,颊边发丝吹散些。全刮到嘴边,嘴都被吹得干裂了……   “十儿?”   这要不是她旁边还站着个女孩儿,碎子觉着二哥都得冲上去要么把她拉到一旁要么脱下外套包住她,反正。就是为她遮住一切狂风……长空是太惊讶,“惊”过后第二感觉就是心疼、怒意,小姑娘的唇吹的见白,干裂,显然已经站这儿不是小一会儿了!   “谁,谁……罚站呢!哪有这样个罚法儿?人都要吹干了!”   这要不是这么个情况,碎子都得笑出声。没见二哥还有这么“铁血柔情”的时候,糊涂了,你罚你的那些兵可比这狠得多了去了!   不过,看着是好玩儿,   二哥好像又挺怕她,   小姑娘看他一眼就再没看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只不过眉头是轻蹙起来了的,似有嫌弃……也就这表情,搞得二哥又裹足不前,他也晓得不好干涉,怕干涉了,惹她生气……   可二哥就是不走。他干涉不了吧,像个孩子,可又不走,好像,好像这么看着,这么干着急,都比离开要好。长空两手垂着,这也是碎子头回见他这么明显的孩子气一面。着急,不知道怎么办好,可就挪不开步……   碎子目前也摸不准二哥认得她,可到底知不知道她和父亲的关系呢……反正,他现在这么站这儿肯定也不行呀,不说眼前这女孩儿明显就烦了,那边,一大些随行人员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呢。这再站久了,肯定招事儿。碎子只有强拉上二哥的胳膊,低声,“二哥。不管她是谁,你这会儿这么犟着,都看着……”长空抬胳膊避他的拉扯,又不敢大声,“把他们教官喊来,怎么能这么站着……”碎子叹口气,“二哥,你糊涂了,你这越明显维护越对她不好!”这么一说,长空似有一怔,接着,真着急地回头看碎子了,“可也不能这么紧站着呀,她那么小,又不是真当兵……”碎子再拉他走,长空动脚步了,可眼睛还是回头忧心地看冬灰,听碎子小声安慰,“要帮也得避着点嫌,你可以到了高地再给他们教官打电话。甚至,另派任务,不就把人给撤出来了……”   长空一听,“是滴是滴!”像终于想到辙儿,脚步也快了,再不用碎子扯,甚至小跑向高地去!……   碎子回头看了眼女孩儿的背影,   依旧站如松,纹丝不动,那腰杆儿挺得直……碎子想,父亲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这儿呢,又一想,可能知道了也不会干涉吧,这孩子虽得宠,可也不像蜜罐儿里那种“甜宠法儿”……咳,碎子是没想到,马上他就知道这孩子在他父亲心里的分量了,当真,重得没法说啊……   碎子过来还帮着二哥打圆场,“二帅就是这么挑剔,那两孩子站的姿势不对,前段时间‘军容律改’不是还规范过……”   正说着呢,   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五帅卧倒!!”多少人上来护住他,可此时碎子心就像被全掐空了一样,只想看那边的女孩儿!……飞溅的砂石如星雨砸过来,碎子只隐约听见更高处二哥的声嘶力竭“十儿!!!”…… ☆、4.165   她就有这么叫人着急的倒霉运怎么办!   一架战机误操作,落下来一枚R9小炮弹,一则幸,幸在R9作为军演模拟弹,威力肯定有限;二则幸,幸运在它爆在了岗下的深坳里,不过冲击波依然还是存在,坡土倾斜而下。把小树林子没了半边儿……   这件军演败笔,之后也被外媒报道过,不过绝对也是严控修饰后的结果,多集中在军机误操作上。……又有多少人知道现场的具体情况,更不谈,之后,更隐秘的一些内情……   说实话,碎子那一下脑子是懵了,可就算懵着,起来后第一反应还是奋力往小树林跑!却,忽然从一侧下来更猛烈地重击,碎子都没会过来这是被人一拳头揍了!……长空重吼“我说带她走!看看。就是你!”吼着的,人已经疯急跑向土埋地,“快!快救人!”长空眼睛都红了。   二哥这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牵连了,可此时碎子也顾不上这些,赶紧跟着跑过去,也是边焦急招呼“找人!”涌过来再多人都不嫌多咩,两位爷俱是袖子都顾不得卷,弯着腰徒手在土里挖呀……   好在,这也不是天要绝她的节奏,   事发当时,这两小姑娘都挺机灵,第一时间往左侧跑,最后轰然那一下,两个孩子充分展现了平常良好的体能及作训要求,都是一个飞身匍匐……沙土是把她们埋了,不过不深,很快两人就被找到。   你知道长空把冬灰从土里翻出来,转过面来……长空心疼得真感觉心都在颤了。小冬灰满面尘土,眼睛合着,看着还是不好,因为一转过面来,只一会儿,额角流出了血,顺着眼角。脸颊,触目惊心……   “十儿,十儿,”长空抱着低低唤,又不敢大动,害怕她还哪儿不好。冬灰是眉心紧蹙了下的,估计有知觉,不过一时也砸埋晕了,蹙眉头也许也是因为感觉到痛感……她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喊她,来往匆忙的脚步,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四周很嘈杂,很嘈杂……   章程礼是先接到西宁高地有爆炸事故汇报的,元首当时正在与京城那边通话,没有立即进去报告,   还没隔二十分钟,接到了萧碎的电话,   “什么?!十儿?确定是十儿?!”   这下连章程礼都有点慌神……同时,那边碎子也确定元首并不知道她被选拔出来来这边作训……   章程礼到底沉稳。片刻惊慌后,条理还是相当清楚,紧急吩咐了一系列事项下去,确保元首能第一时间赶过去见到人,且,面上各方无破绽……   “元首,”   元首放下手中电话,见,章程礼神色沉重,着实还有些掩不下去的惊急,   “怎么了,”   “您听后不要太着急,”稍顿了一下,“半个小时前西宁高地发生了一起落弹事件,出现小范围土层滑坡,埋了两个来作训的孩子……”说到这,元首已经起身了!章程礼硬着头皮说下去,“其中一个是冬灰。”   元首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瞬的身形轻晃……接着,他出来扒开章程礼就往外走,声音里的怒意毫不掩饰,“她来了怎么不说!叫你看着她,这是看得什么!!……”虽然这都是一时情绪不可控出来的宣泄之语,可章程礼此时是心中愧不可言,他确实没有照看好冬灰……   元首一行往这边赶时,   冬灰一直由长空抱着也在往战地医院赶,   哪知走到中途,碎子接到一个电话,立即指示车子掉头急往高地总指挥部去!   这下。长空肯定不愿意了,“你是不是想害死她!!”都口无遮拦了,   碎子就知道会这么回事,直接把电话交给他,“章程礼的电话。”   长空真像孩子呢,不松抱冬灰的手,不接!   碎子没办法,只有从副驾起身。趴座椅上把电话凑他耳朵边……   “二帅,我是章程礼,谢谢您对十儿的关心,她是我亲戚家的孩子。现在麻烦您直接把她送来指挥部,这边正好同和的专家组在,看看具体情况,如果不佳,我立即送她回京……”   长空一时也是有些怔,   十儿,是章程礼的亲戚?……   脑子是乱的,主要是怀里小姑娘额头上的血还在流。也想不了那么多,车掉了头急速向指挥部驰去……   远远就看见章程礼站在那里了,   车一停稳,车下的人开的车门,章程礼弯腰进来要接抱过去冬灰,   长空还抱紧着似顿了下……“二帅,”章程礼低唤了声,长空慢慢松了手,章程礼赶紧抱过冬灰,低头看着也是不掩饰地焦急心疼啊,刚好这时候冬灰好像迷迷糊糊眯开了眼,“章叔叔……”哎呦。她见着熟人是安心了,又眯过去。可这声“章叔叔”也把章程礼越发喊得愧疼,“诶,”章程礼低声应着。“你怎么跑来也不说一声,十儿,十儿?醒醒,不睡啊……”抱着几乎是小跑进去了……   而这声“章叔叔”也彻底叫长空信了她的来源……长空对她着实也是一种中了邪般的迷信,冬灰身上的美好、朝气、个性,以及跟他“独特兴趣”上的契合,都叫长空迷信,这孩子对我来说独一无二,却,望尘莫及……正是这种“仰视般的迷恋”叫长空愿意相信她身上所发生的任何事都是“真”,不查,不质疑,只要跟着感觉走就好……   碎子心里何其还不是感慨,   原来她真是章程礼的亲戚呀……这就说得过去了,能近元首身侧,哪有那么轻易?章程礼是元首最亲近的近臣,儿时就开始追随元首,这样个关系,元首得遇见她,完全有可能……这说回来,关于冬灰的来历,这知道了个大概,碎子也不会去细查。一来,也不敢,二哥不清楚她和元首的关系,他知道呀!再,也不是碎子个性。单从儿子角度看,父亲身边有贴心人,难能父亲还能接受,这也是宽慰君上的一种方式,碎子单纯着为父亲好的角度也不会去见疑猜忌……   碎子依旧扭头看着二哥,表情故意放轻松些,“二哥,你放心,她既然是章程礼家的孩子,一定会得到妥善的照顾。”   长空望着车窗外,久久不愿扭过头来,“碎子,你不知道,这就是十儿的个性,她独立着呢,这要不是出事……她就是这么个宁愿扛到底也绝不会搞特权的孩子……” ☆、4.166   长空还是把她想美好了,不搞特权?哼,特权得厉害。   这都是多少年医龄的老教授了,难道她这头皮上擦刮出来的伤口深浅还看不出到底累不累及脑子?问她晕不晕,她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清醒着呢!问她哪儿疼不疼,她在床上做伸展运动,以显示她好胳膊好腿儿……是的,老教授们出来也是安慰章程礼,孩子问题不大。殊不知,屋里。“好孩子”头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纱布跟她真正的“监护人”闹呢!   “我没事儿,就最后一天了!你干嘛把我弄回去!”   知道么,   直升机就在外面停着呢,   别说把她送回去……是元首准备亲自把她“送”回去呢!且,那边宗白华早已“待命”,元首还得亲眼看着她做完全身检查,重点是脑子!然后,就宫里呆着,一条心,养病!……元首下定决心不把这些事做下地,他有心思干别的事儿么?第二次了,她这么“不省人事”地被抱到他跟前……哪有那么多的“有惊无险”,不能再有下次了……元首这回真心不敢大意了,他在考虑冬灰身边不能离人……   此时,元首坐在床边,两手似没劲儿地搭在腿上,特别安静,冬灰怎么抱他。晃他,亲他,zhe,娇,闹,他都坐那儿,也不搭理她,就像专心在思索什么问题……   他愈是这样,冬灰愈是像没道理了,渐渐,人的气势也弱下来,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挨着,“我知道这次又把你吓着了,可真是意外……”   没想,他这转过头来了,眼神非常肃沉,“所以,我最怕意外。冬灰,这次你被选拔出来到这里作训,不告诉我,包括你违反了‘隐蔽条例’被罚站,这些,本来都没有错,可,”他看向她缠着纱布的额头,“意外发生了,这些反倒都成了错,不是你的错,是我,我让意外发生的太频繁了……”这一听,冬灰心下就大叫“不好”,她咬着唇,就是一股子要憋出泪的模样,“不公平,我不能被根本不是我造成的‘意外’连累了。求求你,别把我关紧了好吧,我保证以后再去哪儿都跟你说,求求你,求求你,”冬灰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侧颈项,可能真在哭……   她是没看见,元首当真是比她更纠结,一会儿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了,一会儿又确实心软地也不无理智地想,什么都不能真走了极端,真把她箍狠了,真放手心里日夜捂着,是对她好么,小孩子不放手,永远也长不大……   最后,元首伸出一手是把她抱了过来的,   哎,真哭了,   清洗伤口,上消毒水,染着那疼她都没哭,   这会儿,生怕他“禁她的足”吓哭了,   元首拇指抹她的泪,冬灰张着泪汪汪的眼睛乖巧仰头看着他,“我一会儿跟你回京,也去医院好好看病,这段时间你叫我在宫里好好呆着我也好好呆着,就是像上次一样。我好了,还是叫我自个儿去上学好不好,我下次不敢了,有事一定跟你说……”哎哟,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还抬起一手自己抹泪,看着更照业,   元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点着,“冬灰,你该知道,现在你出任何事我心里都会不安的,不谈别的,咱们处一处这么久了,该教给你的道理也都说了,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有担当的人,首先,得学会保护好自己,不叫关心你的人操心,这才是成长呀。所以,不在于我要怎么把你箍着,而在于你要真正有这样一个自觉性,你什么事都跟我说,你到哪儿都跟我报备,冬灰,你要真的让我放心了,我用得着这样把你看护着吗,我难道不想让你更自由更无拘束些地快活过日子?……”   冬灰这会儿是真哭了,一手攀上他的脖子紧搂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草率地任意妄为了……”   他抱着她轻轻拍,这会儿也是不掩饰心疼了,“好了,这次要是不出最后这点事,你拿个‘优秀学员’是不是还得回去跟我显摆的,”   小冬灰多可爱,哭音里直摇头,“拿不到‘优秀学员’了,‘隐蔽’这一项的分扣光了……”   你知道,元首听了这,又多么哭笑不得。   抱着她拍了许久,一直也没说话,   就在冬灰都要被他这么拍着拍着哄睡着了,   听见他说,   “这会儿,你还是跟程礼回趟京,把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如果真没什么……”停了下。你看个死冬灰,埋他怀里的,偷偷露出一只眼睛……元首看了心里也是好气,忍不住揪了下她的脸蛋儿,“没事。你就给我滚回部队,看看你有没有板眼接下来一天把‘优秀学员’再整回来。”   “真的?!”你看个蚂蚱一下直起腰,眼睛里迸放出的全是多么灵光的惊喜!   元首要放开她了,心想,这么看,确实也不像有大碍。冬灰其实是个不会装的性儿,她要真不舒服,没这好的精神……   元首也没再做声,不过唇边带着笑意,挺恨铁不成钢吧,   冬灰就是不松手了,再次zhe起来,抱着他直亲直晃,“你怎么这么好,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元首了,尧舜禹汤都比不上……”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满嘴跑火车鬼闹了……   立即是由章程礼带她乘机返京。宗白华亲自接机接应,直接带去指定医院展开“细致检查”,   她是在检查眼睛的时候,关漫赶来的,   一睁开眼,就看见关漫站在那边门边……诊室里人多,所有人都在关注她,关漫走不进来……可冬灰看到关漫,心里就软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关漫那眼里没天没地只有她……冬灰收回视线,她怕自己会不由自主抬手叫他抱,关漫肯定不顾一切跑过来……   冬灰睁开眼,章程礼这才直起弯下的腰,也注意到冬灰看门口,见关漫站在那里……章程礼赶紧有礼地走过去,“七帅,”关漫微笑,“情况还好吧。元首叫我过来看看。”“还好还好。”一边虚扶着关漫的胳膊走了出来,出来关漫就急了,“到底怎么回事!”章程礼实实在在扶着他的胳膊走到一边,低声,“您别着急,情况真的还好。都细致检查了,是没大碍,一会儿会出来个详细的报告,也会立即传给元首。哎,这孩子还激挂着作训那头呢,看来一会儿还得回去,您进去看看她,也多嘱咐几句,可得再注意完全,都把人吓坏了……”关漫一直听着,神情也是不定心的样子,就算这一路赶来,一路接到的都是她并无大碍的信息,可,心,就是落不归位,冬灰要真有三长两短,关漫这心,也永远找不回来了…… ☆、4.167   车里,冬灰坐在副驾位上呼呼啦啦吃糊汤粉,关漫坐在驾驶位上低头一针一线给她缝那个绑腿的小沙袋包儿,这玩意儿外头肯定有卖的,可,能叫冬灰用的舒服那就不一定了,干脆关漫亲手改良。   按说,明儿这些军校的娃娃们作训就结束了,下午返程。截止目前,应该还有一个作训大项。就是“战地拉练跑”,冬灰不指着这最后一项够一够“优秀学员”嘛,其实希望也是蛮大滴,毕竟这最后一项是她的长项,所以孟冬灰是下定决心拼命滴。她的经验,长跑前如果先负重训练一下,等明儿卸掉绑腿的沙袋,再跑起来就会格外轻松。嗯,这会儿,做的就是这个沙袋。   章程礼拉开车门看见的就是这个景儿:   七爷无比认真。什么事儿都比不得这件大的,针脚缝的可好,   冬灰呢,一边吃粉一边还指点,也是认真的不得了,   章程礼就一个感受:真是一物降一物!   问这是干嘛呢,   冬灰放下手里的筷子指了指小腿,“绑这儿,今晚上就不摘了,保管明天跑的特快。”   “还是要注意身体,你这陡然增加运动量……毕竟才受了伤。”章程礼肯定担心呀,   她大咧咧地摆手,“没事儿,您又不是没看到结果,我哪儿都好好的。就是头破了点皮,放心放心。”   这时候关漫沙包缝好了,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看看行么,”   冬灰说“得绑腿上试,”   关漫就弯腰给她系腿上,冬灰又拿起筷子呼啦粉,   章程礼见她只吃粉,“够不够啊,”   冬灰笑,“够了,晚上不能吃多,明天有长距离跑。”   绑腿绑好了,关漫拿过她手里的粉盒子,冬灰下车在原地跑了几脚,“超好超好!”赞不绝口,又上车来,关漫再把粉盒子递过去,她摇头不吃了,光顾着低头看沙袋。满意的不得了。   章程礼问关漫,“是不是吃的太少了。”   关漫拿起她的筷子就着也呼啦了一口粉,笑着说,“不少,她前头还吃了蛋糕的。”章程礼这才点点头,又问,“一会儿跟我们一起走?”哪知这时候冬灰赶紧一抬头,“关漫不去!”章程礼这就奇怪了,望向关漫,关漫微笑摇头,也像只听她话儿地,“我就不去了。”   章程礼肯定还是疑惑,冬灰出这么大的事儿,关漫就这么放心只见她这一小会儿?   冬灰像晓得他疑惑的,眼睛还是瞄着沙袋呢,撅着嘴巴小声说,“关漫以后都不上战场……”   章程礼先一怔,后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哎哟,小冬灰这是真正“护犊子”啊,看她把关漫护得,一点危险的边儿都不能沾!……章程礼不禁看向关漫,关漫注视着冬灰,眼里早已没有了其他,那样的专一。深情……章程礼心里想,关漫啊,这辈子就冬灰了……   临走前儿,章程礼还是识趣儿的,知道冬灰得zhezhe,也知道关漫不舍,下车来等。   车里,   冬灰绑腿已经不卸下来了,坐关漫身上黏得老紧,关漫也是不住亲她,特别是看着她额头上缠着的纱布心该多疼啊,“明儿下午就回来了,到了学校一定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冬灰捧着他半边脸,拇指摩他的唇角。“嗯。关漫,记着我今儿跟你说的,他们就是明天叫你去你也扯由头不去,不准上战场,军演也不行。”关漫直点头,“我知道,可你也一定要小心,冬灰,我啥都听你的,你也得叫我放心……”冬灰堵住他的唇。“放心,我也超级惜命的……”   章程礼开车带冬灰走了,   冬灰从副驾外的后视镜看见关漫站那儿看着车越离越远的身影,又是那种低喃的声音,“关漫可不能上战场……”   别看这次是她自个儿受的伤。可冬灰也彻底算知道了战场上绝对的不可预料性,你说她这时候忽然大女人心态也好,自己去就行,可关漫愣是不行!其实,这还是她没有安全感的一种体现,愈是在乎,愈是不想失去,愈是护得狠……   章程礼见此,安慰她,“关漫一直是后勤这条线,其实就算上了前线也不是真正……”话没说完呢,冬灰立即扭头看他,“不行!就是不行!”坚决得厉害!章程礼赶紧又说,“不会的,关漫本来离这种事就少……”冬灰又扭头看窗外了。眼睛里就是犟,这件事她认定了,那就是不行!   回到澄海这边,肯定第一件儿还是见元首,   元首见她头上缠着纱布。两小腿肚子上还缠着绑腿,心疼吧,不禁又好笑,冬灰就像个愣头小子,迷进一件事里。啥都能忘,包括疼痛。   “冬灰,”元首喊她,因为她在那边背着手弯腰凑战地模型跟前左看看右看看,像视察的。她嗯一声,也没过来的动静,还好奇地看,   “冬灰,”元首喊第二声了,她才直起身转头过来,一手还背着一手指着那微缩沙土,“炸我的在那儿是不,”指着西宁高地,   元首也不回答她这,主要是顾不上,招呼她喝药呢,   坐着的元首,直起了腰,一手持勺,勺里是深咖啡色的苦药,一手下边端着怕洒一样,递过去,   冬灰弯腰一口就包进去了,“哎呀,苦!”可还是吞进去了,眉毛鼻子皱一坨,元首赶紧拿起桌上的水递给她,她直起腰抱着使劲儿灌,元首一手还拿着勺,一手手心向上摊膝盖上,担忧不得了地望着,“慢点儿……好了,哪一口气喝那么多!”真是元首自个儿都没发现呀,他这么说的同时,手一抬。脚一抬,超级着急呢,   这时候,正好儿碎子随章程礼进来了,   元首也顾不得看他们,只望着他这独苗儿劫数,冬灰眉毛鼻子还不得舒展,一手叉腰,一手捂着嘴,“怎么这么苦!”怨怪得不得了,   “良药苦口,这是白华专门给你调的……”   冬灰还唔唔,“他跟我有仇……”   元首抽出一张纸巾,起身,伸手抓住她一只胳膊拽过来,“尽胡说,你要不吃药,现在就给我回京,”   冬灰癞皮狗一样赖他身上靠着,仰着头,“我药都喝了,你尽拿这话儿抻我……”   元首板着脸给她揩嘴巴,这才看向章程礼,“今晚她就在这儿,明天一早再送过去。”   冬灰要叫,“你明明说!……”   元首低头看她一眼,   冬灰撅嘴巴,眼睛看一边,不说话了。 ☆、4.168   第二天一早她回到队伍中,王楠也是那时候回来的,头上也打着补丁,两位“患难战友”再相见超级欢乐,都挨了教官的训,也都受到关怀,均也下定决心接下来的“战地拉练跑”一雪前耻!   主席台上,   萧西一手支着下巴,兴味儿瞧着那边整齐带过来的一排队伍,“哟。还有娃娃兵。”   碎子看长空一眼,   长空翘着腿靠椅背上如常看着那头,碎子知道他视线保管落在冬灰身上在。   都戴着迷彩野战帽,还是瞧得见她头上缠着的纱布,冬灰站的笔直,女孩儿一看就是部队里长大的孩子。   不一会儿,长空起了身,碎子似眉心蹙了下,“二哥,这快开始了。去哪儿?”   长空瞧他一眼,“哟,你还把我瞧着了。”冷着脸走了,碎子干脆也起了身,真跟着呢。   萧西。霜晨,声咽都瞄着,只知道这哥两儿昨儿在西宁高地正好遇着事故,都是战场上的好手,遇见这等糟心事。估计当时有摩擦。   长空下来,碎子追上,低声,“二哥,你这会儿看她不招人眼!”   长空狠甩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碎子也拦不住他,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真动手拦呀,只眉头蹙得紧肃声劝,“你也看见她没事儿了,那章主任愿意让她归队肯定也是不想影响……”   长空忽然住了脚,碎子劝的话儿也停了,看过去……   正好孩子们放松下来,正在各自活动胳膊腿儿,   小姑娘站在她同伴的身侧盯着要走过来的长空呢!   就这一眼,生生把他怎么劝都没用的二哥给定那儿了,   碎子看着又是好笑,   小姑娘明显眼里有警告:你过来试试!   长空真怕呢,眼里就是哄:我走我走。真扭头就走了。   碎子再看她一眼,她视线已经收回去,和同伴一起压腿。   这边主席台上是望不见侧下发生的这些的,   别说萧西,   就是声咽,霜晨都没看出里头有冬灰来,   她本来缠着纱布帽檐就压得低。加上一群孩子都一样,她此时又站在靠里的主席台视角盲区……这是长空碎子知道她在里头,要不谁摘得出来她?   可,如果人走下主席台来了……   先还是把视线调回刚儿长空和碎子离开后,   三人肯定都得避谈昨儿的事故,扯到别的,   萧西微笑说,“看见这些娃娃兵,想起我们小时候,在那长意宫的后头,也是喜欢比试着长跑,声咽,那时候你耐力最好呢。”   声咽看向大哥,一直有该有的尊敬,“大哥那时候也教我不少呼吸吐纳的方式。”   萧西心里想,那是你母亲争强好胜,哪儿都要凸显你嫡子的身份,我能不好好教你么,那时候,宫里最好的,都是你的……   萧西忽然指了指那群娃娃兵,“这些孩子反正也是相当于来助兴的,不如今儿我和你用另一种方式再来比比?将他们分两队,你我各自调教一下,再比。总比这么走形式的跑有意思。”   霜晨只是微笑,这,他是不好插话的。萧西毕竟是老大,人前,都还是得给他这份尊敬。所以,声咽也不好推辞,微笑点头应承了,“好,只要不扫大哥的兴。”   吩咐下去了,又坐了会儿。两人也从主席台上下来了。   碰着长空和碎子,   还问他们要不要参与一个,长空看着脸就沉了,“这些孩子也不容易,拿他们取乐干嘛。”   萧西笑着指他,“老二今儿怎么了,平常这种事儿你可是举双手双脚都不够,”   眼见二哥要跟大哥杠上,碎子拦着了,笑着,“这也不叫取乐,毕竟大哥和声咽对他们也会有指导,比试比试,更有劲头。”   长空不吭声了,可脸始终沉着。他也不得走,他得看着十儿呀,十儿要不舒服了,他得马上想办法……   娃娃兵队伍开始一分为二,   他们选人也不好,干脆,娃娃兵们选,你愿站哪位少帅跟前,自愿!   王楠低声问她,“你选谁。”   冬灰脸上平淡,垂着的两手,右手比了个,六,   王楠那也是学霸,家里背景也不错。平常听家里人讲,知道点儿高层这些关系,小声儿,“大帅可是领兵打仗的老手,你看选他的还是多些,六帅好像一直是搞行政的……”   冬灰一直不做声,目视前方,   她选声咽,肯定有私心。虽然他两缘分尽了,可在什么样的境遇下。她还是想帮他,这里,没有别扭的情绪,单从他曾经也那样关怀过自己,帮助过自己……   孩子们单排成列。   左为大帅的红军,   右为六帅的蓝军,   一个一个走向前,做出选择。   真的,   真是到还有五六名快上前时,声咽才看到……冬灰!……   你知道,有那么一下,声咽的眼里绝对是惊顿住了的!   不仅因着冬灰竟然在队伍里,   更因为,   她帽檐边露出来的白纱布……   声咽也戴着军帽,所以那一瞬眼神的顿愕,接下来,流露出的……不管有些什么吧,声咽垂下了眼眸稍缓了缓,再看过去,眼里可能还残留着东西,但是,一定得逐渐淡下去……冬灰一步一步靠近“选择”……   长空和碎子肯定也看着她呢……好在,这好的日头下,大家都戴着军帽,眼里有什么都能掩住……   到冬灰了,   女孩儿向前一步,   立正,   向教官标准行了个军礼,   然后,   向右转,   走到右边队伍的后头,跟前排学员对正,立正,站好。   无论如何,   声咽这时候心是……平静不了的,   他表面上能把自己控制到再不动声色,纹丝不动,   心,   都控制不住的。   他了解冬灰,   这是个记仇的孩子,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她,   依小冬灰的性子,今天一定会选对手,冬灰,你恨透我了吧……   但是,   还是想错了,   她连犹豫都没有,   一套不打梗的动作下来,   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像无论对方是谁,她都只会选自己……   是没人注意到声咽垂着的右手似有虚握的,   最后,   还是渐渐放开了,   声咽,再没看她一眼,即使她在自己的队伍里。 ☆、4.169   这是话说回来,无关她站在谁的队伍里,孟冬灰也想为自己争口气,“优秀学员”就靠最后这项“长项”搏一搏了。   声咽确实也对他们做了指导,冬灰觉得有用的主要是战区路线上的特殊性,小姑娘这点上蛮大气的,能抛开个人恩怨,还是专心听他说,心里头一门心思地也是在思索自己一会儿跑的策略……   开跑了,   冬灰并未占先。   她心态很稳,步速均匀。   长空背着手慢慢往主席台上走,这会儿到不慌不忙,忽然转过头来,小声问后面跟着的碎子,“你觉得她能跑第几。”   “这我怎么知道,”碎子哭笑不得,   长空点点头,“肯定第一,我把话放在这里。”又扭过头去继续上楼。   这么多年,说不好听,就从小到大吧,碎子好像也就这几天才真正认识他这同胞的亲二哥一样,孩子气这么重。真是想不到……   都回到了主席台,   大屏幕及下面几块分屏幕导着卫星传回来的实时画面,   这次“军校学员大团”的负责人张韩光肯定也一直陪同,   萧西笑着问,“这些孩子你们肯定也都摸了底吧。到底哪个强些。”   张韩光恭敬站着,如汇报工作一样认真作答,   “都是严格甄选出来的,各方面应该都差不多,要说耐力这方面,这几个孩子不错,姚样、陈鹏举、萧十儿、黄愿……”   你知道,“萧十儿”这名字一出来,在已经看见她的各位心里都得再有轻有重地抽一下,何况刚儿唯一一个没看见她的……没错儿,霜晨心里肯定咯噔了下!那孩子也被选拔上来了?   唯一跟她没任何交集的萧西肯定最没感觉,继续如常问,“都谁呀,”   张韩光赶紧走到大屏幕跟前,镜头晃到他刚才点到名的哪个孩子身上,他就一指,报个名儿,“这就是黄愿,……这是陈鹏举……”   萧西自然是在瞧着这些里头哪几个是自己队伍的,嗯,起码说的这两个都是,   “这是萧十儿,”   一指屏幕上的女孩儿……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屏幕的身影上,   这也是他们最可以“肆无忌惮”看她的时候,   冬灰一如既往跑得很稳。   一如既往给人结实、青春,清纯……侧面,她帽檐压得也低,看不见眼睛,只看见那鼻,那唇,那颈脖,那身姿……冬灰从来都不是一眼美孩儿,她的妖气果真要把你拿下,一定是个渐迷渐深的过程……这不用多说了,在座几个,只这么看着她,脑海里冲进来的一定是“多个冬灰”,她笑,她瞪你,她认真的时候,她伤心的时候……肯定的,被记忆席卷脑海最多的,一定还是声咽,他们间,拥有太多太多的片段,早已满满占据了声咽留给自己并不多的“自我之处”,他得用多大的自制力将它们压住,压住,再压住。不能冒出来……同时,长空对她的记忆薄么,是的,相处有限并不代表记忆一定浅,某些片段最贴近自己的内心,就算很少很少,也一定能厚重得小心珍藏着……   碎子对她记忆,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她和父亲的相处,   就拿昨儿来说吧,   她喝过药后……那药一定很苦。她都不想说话了,   父亲也心疼,叫章程礼找些糖来,   可你想想,就算元首在这儿,毕竟战地之所,能找到多好的糖,   章程礼好容易拿来几颗时,碎子正在跟元首汇报工作,她一人趴模型那儿一手撑着头拨弄着小物件玩儿呢,   “十儿,这糖吃了,压压口里的味儿。”听见那边章程礼把糖递给她,   她接过来一颗,不说话。塞嘴巴里,   元首肯定这时候是望着那边的,   她已经变成两手蹭桌边缘,绑着绑腿的两条腿开始原地跑,   元首看她一眼,继续看手里的报告文件。   又听见她小声问章程礼,“明儿早晨我四点钟起来,这里应该蒙蒙亮了吧,”   “四点天怎么会亮,”章程礼笑着说,   “明天是中分……”接着,她嘚啵嘚啵讲了一串气象,“这里不澄海么,书上说‘半三半四,冥冥昧昧’。那时候应该有点亮光,”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   别说章程礼,就是碎子都头回听说,想着她这哪儿听来的……元首这时候起身了,把文件交给他,“可以,就这么印发吧。”“是。”碎子接住,如常转身离开。边走出去,听见。“又哪儿看的些野书,在这儿瞎说,”“野书么,《天象稗谈》,冀唐时文良丈人的一本小记。你们没看过,就说我看的是野书……”   别说,碎子正事办完,闲下来还真上网搜了下这本《天象稗谈》,挺信她的邪,这么偏的一本书她还读过,虽然里面肯定有胡扯之语,难能她都记着了,且,还“活学活用”上了……真的,碎子这一晚,一直也捧着这书读进去了,别忘了,老五也是个“歪门邪道爱好者”,这实属一丘之貉了……   除不认得她的,这人人都算在想她的“好”吧,   霜晨可想不起她的“好”来,毕竟他们的“相遇”都在“龌蹉”里,   不过,霜晨也不糊涂,这种选拔要还能靠老周,简直就是“见光死”,何况,上次“入学风波”,霜晨也算充分见识了冬灰学霸的另一面,所以这次她被选上来,倒也不稀奇。   望着银幕上冬灰,要说霜晨内心里没有一点服气,也不真实,   这真是个复杂的女孩儿,   霜晨可忘不了见过她的两面,绝对的,她的另一面,那种奢贵,娇艳……对男人,已然致命,   现在,看来又是这样一种个性,   霜晨也是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那样的三哥会看上这样的她,还有,老周对她简直可说“乖儿子似的迷恋”……   无疑,   这次孟冬灰还得在萧霜晨对她的印象上“再痛加分”一把,   是叫谁都想不到,   嗯,除了长空,当然,也包括声咽,   其余人着实都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因为就算在他们已经肉眼能见到的范围内,冬灰都还在第二梯队里,   结果,   就在最后这一千米里,   叫同志们看到了小姑娘极佳的爆发力!   这,绝对堪称美丽惊人,   她一个一个超越,   跑来,   像小太阳……   最后,她每超过一个,都会引来人们的惊呼,   萧西都站起来了! ☆、4.170   冬灰停下来,两手叉腰,剧烈喘息着。教官们赶紧上前有拉住她胳膊询问情况的,有记录成绩的,可能扶着她的教官叫她先不要站着不动,带着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冬灰弯下了腰,两手撑着膝盖,抬起一手取下了帽子。还抬着头和教官说话,教官一手接过递过来的水,先帮她拿着……   直到她把帽子摘下来了,才真正看清小姑娘确实头上缠着纱布,   萧西惊异回头。“这孩子还受伤了?”   张韩光也显得精神抖擞,底下成绩虽还没报上来,可这边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成绩非常好了!长脸呢!   “是的,昨儿‘隐蔽训练’她这组违反条例,就罚站在西宁高地附近,结果那事故砸着脑袋了……”   你知道,这话,听在声咽耳里,何等揪心!   他当然知道冬灰这一直都在元首身边,所以即使刚儿看到点点头上的纱布也绝不会往这么严重的“事故”上想,毕竟,护得那么好,怎么会叫她出事儿!   声咽扭头就下楼了,   只不过,这“立即下去”的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可全然变了味儿,   萧西的兴奋劲儿当即过去,眼愈来愈沉:到底是他运气好呢,好苗子到了他那里去了……   包括霜晨,看声咽这样“积极”,想到的也是:这样的“比试”,他的人气与运气依旧这样好……   其实,还有人早也迫不及待想跑下去了!当冬灰离终点还有近两百米时,长空都已经是要起身的模样了,冬灰一过终点,萧西是站了起来,他呢,长空恨不得侧头就往楼下跑!……终还是忍住了的,你看长空呼吸急促,好像他也跑了一场竞赛,高兴,兴奋,自是不必说。说过,幸而是这场比试他不是主角,人的关注点也不在他身上,加上军帽压着,要不,早露馅咯。   声咽下去了,   萧西显得笑容有点干。“走吧,都下去看看,声咽是人气旺啊,这么个小姑娘,多给他争气。”   霜晨淡笑着,始终这场比试和他距离远的模样,只说萧西要怎样就怎样,随大哥也下去了,   这时候长空倒不着急了,   他又坐下来,大畅快般往椅背上一靠,脱下军帽,仰头靠着望着天花板,“我说什么,十儿多棒啊……”   碎子是一直陪他身边的,见二哥如此,那是发自心底的高兴啊……   “跑到第二个弯儿的时候,那里的土有点松……”   声咽走过去时,冬灰已经站直了身,呼吸也好些,一手拿着水,还在跟教官交流,   声咽越走近心越紧,她大汗淋漓,额边的发全湿了。围着的纱布也湿了,肌肤润红,喝过水,唇特别红……   见声咽走过来,教官赶紧喊了声,“六帅,”   冬灰看他一眼,就低下了头,明显松弛的状态都变了,变得恭敬。谨慎,距离……   声咽心中肯定一刺,可他面上稳得住,“还好吧,”   “还好。”   “这头上的伤没事吧。”   “嗯,一下来就问她这,她说还好,您放心。”   都是教官替她答。   声咽刚想问些她自个儿答的话儿,这时候跑过来一个女教官,“十儿!”   见冬灰直接扭头也向她走去,“李教官,”   女教官离她几步就抬起了双手,扶住她,歪头多么关切地看她,小声好像详细在问她的情况。问了几句后,直起身,对这边声咽和教官客气一点头,“我带她过去换换药。”就扶着她走了,情态十分小心……   是的,李清是个军医,今早才派驻到“学员大团”,表面是“医疗顾问”,其实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孟冬灰。   除了他走过去她一抬眼看见的那一眼,始终,冬灰再没看他一眼,   声咽垂下眼眸,等着心里的刺痛感过去……   这时候听见身后,   “声咽,这小姑娘太争气了,这成绩,拿到机动部队去比试都不俗。”   声咽转过头去,见萧西笑着走来说,   声咽也微笑起来。“是不错,看得出这帮孩子素质挺好。”又看向陪同在后的张韩光,“你们教导得好。”   “哪里哪里,这都是平常他们在各自学校……”   正说着,作训部的徐明跑过来。都顾不上称呼各位,忙说道,“元首要过来了!”   “啊,”这下萧西都像惊住了,“他老人家怎么有空……”   倒是声咽这时候心中渐渐又静了下来,没再多言语,   偏偏他这“沉默”看在旁人眼里又有了另一种解读,   连霜晨心中都不禁有一沉:父亲当真这么在乎他啊,一个小小的比试都能惊动到“御驾亲临”……   好吧,就来瞧瞧到底是谁能把元首“立即惊动”到这个地步!   你打量一大早儿把她送回来,就真如表面上这么的“顺理成章风平浪静”?晓得底下得有多少细致的布置着!   除了李清,看着她的人可多,毕竟她还在伤情里,章程礼那是万不得大意的,这边一点动静。章程礼那边实时得知,   所以,你想想她跑出这么好的成绩,那老早就报喜到章程礼那里去了。   元首在听取海防那边的军情布置,   战地模型边。海二战区的司令员姚剑云正在为元首详细讲解如今的布防成果,   元首两手背后,听得也仔细,有时会指着某一处工事问问,立即都会得到最详尽的解答。   一直跟在他侧后的章程礼,中途似乎出去了下,   返回时,人显得很高兴,   这也是这么长久以来。章程礼为数不多的,在元首正在面谈时打断了他,   所有人都往后挪了点步,给元首留下了听章程礼“秘奏”的空间,   同时,心中都巨大的好奇着,   因为,都有双细致入微的眼睛看得见,多么明显,元首听后,那个“龙心大悦”,甚至,都毫不掩饰露出笑意……   这也是元首为数不多的,中途暂停下一个议程,“匆忙”而去,   而这份“匆忙”肯定不是焦急。带着欣慰,带着欢喜,带着自豪,还有,心疼……   是啊,他的小冬灰着实不易,这份坚韧,值得他放下一切,第一时间去肯定她,祝贺她,捧捧她…… ☆、4.171   孟冬灰等十位优秀学员被事先带到主席台下,听元首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教授了一会儿上台授奖的礼仪。   冬灰听得很认真,不以得到荣誉而自满,更不以自身特殊而存骄慢轻浮感,一板一眼,她还当这是作训的一部分。   所以,冬灰上台,你看她一直肃着脸,甚至,大庭广众。她还有点紧张,更显脸庞的稚嫩,不过,规矩到位的军容军姿又无时不彰显她出身将门的事实……   在拉德斯基进行曲的背景下,元首为这些优秀的少年们颁发奖章及证书,   轮到冬灰了,她是第七个授奖的学员,   面向元首站得笔直,冬灰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   上前一步。   元首将奖章别在了她胸前左侧军装上口袋上侧,   然后将证书递给她,   冬灰两手平抬起,接住,左手掌心向上握住证书上方。右手再次一行军礼,   元首微笑向她一点头,“继续努力。”   “谢谢元首。”说的同时,放下右手,向左转,起步走,走至队伍中,依旧成立正姿态。   这都是刚才训练过的,全都是一个程序,   不过看在碎子眼里,嘿嘿,总觉得特别好玩儿……主要是小姑娘太一本正经了,又显得极为生涩,好小好年幼……估计,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如此高规格”授奖,碎子也看见章程礼真像个慈父,要记录下闺女这“最重要的时刻”,站在那边幕帘下,照了几张照片。旁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知道的,只当他举起手机是随机拍摄,碎子是心里有数,就是为了拍十儿。其实要说这到处少的了摄录么,章程礼这也是私人的一种纪念呐……   其实,碎子旁边还有一人也特别想“私人纪念”一下,无奈,这种场合,长空实在不适合掏出手机,   台上的小冬灰,依旧扎着丸子头,尽管缠着一圈儿白纱丝毫不影响她赳赳的精气神儿。长空心里还不是感慨。当时冬灰冲向终点时,说她像个小太阳,如何不恰当?那么有活力,有能量,那么鲜活的生命力之感……再就是她的认真了,认真的孩子从来都是最美的,她跑步是这样,和他聊星战时也是这样,即使生气地瞪他……   长空心里着实是高兴,眼睛还看着台上的冬灰,微侧倾身靠近一旁的碎子,小声,“真该跟你打个赌的,这会儿要什么有什么了。”   碎子转头看二哥,笑,“您想要什么撒,只要我有的,还能不给?”   长空倒像惊着地瞧他,“这可是你说的!”   要原来,碎子一定不会跟他打这个包票,可如今……真的,好像就经儿这几天,碎子觉得自己和这个二哥还真是一母同胞,就是感觉越来越亲……   “我说的。”碎子扭头继续看台上,唇边的笑意很放松很放松。   “好,”长空更低声,“你那宅子不正在翻新么,留块空地我搞个模拟星战布景,你要舍得,租我折腾折腾,算完成你二哥我老久以来一个心愿了。你知道,我这爱好没几人看得顺眼,包括老爷子,”长空翘着腿右手支着下巴稍一抬。瞟了眼台上的元首,“咱也不招人嫌了,低调点儿玩玩成了。”   碎子笑得更豪爽了,“这有什么,谈什么租不租。二哥,您尽兴,您帮我添宅子特色,我谢您都来不及呢。”   长空拇指抵着下巴一点头,眼里的笑意也是不掩。“好兄弟,这人情,哥哥记住了。”   授奖大会暨他们的结业大会结束后,   冬灰随同同学们也要回基地,打包行李。准备回京了。   走前儿,她被李清带走了会儿,说是换药。   其实,被带到了章程礼跟前,   见没人了,冬灰立马变活泼,举着证书直跳“他呢他呢!”你说还有谁,这时候她最想显摆的,还有谁!   章程礼笑扶着了她的胳膊,“小心头疼,那么拼命,真叫人担心。”   “担心什么,我说我都好好儿的,没事儿……”走到一辆车跟前,章程礼拉开了后车门。冬灰上车。阖门前,看着小太阳冲进了大胸怀里……   冬灰就赖他怀里zhe到不行,嘴就不停,说自己如何沉得下气,不到最后一定不显山露水……元首笑着一手环着她,一手拨弄她额上的纱布,有些都卷起来了。   冬灰仰头,“刚才你给我授奖我很紧张你知道么,”   “紧张什么,该得的,就昂首挺胸受着。”   冬灰嘟嘴,“可这次还是有点不完美,隐蔽训练我是零分,他们其他九个都是均分高。”   元首微歪头,好好看着她,这会儿,眼里毫不掩饰宠爱,“嗯,有这个上进心很好,你还小,以后寻完美的机会多得是,当然这只是对自己的一种高要求,哪有绝对的完美,苛刻过分了也不好。”   小冬灰显然听了心里舒服,抬起一手框住他的脖子,稍撑起身子小咬他的脖子,“我这么争气,你都不奖励我。”   元首这会儿不嚼她闹了,也抱紧些,嘴里却还是说。“还要怎么奖励,才想着你懂事些了,这会儿又露小尾巴了,”说着,还笑着轻拍了拍她屁鼓。像打一样,   冬灰唇微张望着他,扭,“起码亲亲我啊,”   元首看来也是真高兴着。额头顶了下她,“就知道鬼闹……”   嗯,还是这混犊子主动冲了上来,   他们的关系如今很亲昵,但是,唇吻的时候并不多,主要是孟冬灰个贪婪的鬼打架特别迷恋这最伟大的呼吸,因为它绝对的独一无二,因为它绝对的至高无上,因为它,确实带着强烈清淡克制的禁钰感,反倒诱人的无与伦比……   这次叫她贪嘴的时间是最长的了,   冬灰抵着他的唇锋,眼眸低垂,看着她和他的唇挨着,说,“我伟大的元首,一定记着啊,你给我孟冬灰颁授的第一块奖章时,我才十八,多有本事啊,十八岁就得此殊荣……”说着说着,看嘚瑟的,咯咯笑起来,冬灰今儿也确实高兴,心想事成呗,   元首也是拿她没办法啊,才说懂事了,看看眼下这飘然的……不过,元首还真是觉着该好好奖励奖励她呢,   抬手捋了捋她颊边的发,冬灰都没想到他真顺着她的话儿说了,“是有本事。回去后,叫关漫带你去栖山玩玩吧,那里温泉养人,你这伤着,也该休息下……”   冬灰又吻住了他,这次更柔情,她记好,记着他的好…… ☆、4.172   孟冬灰送给关漫的第二件礼物是一只黄金碳纤维版XboxOne手柄。   这又不是年节纪念日,咋又想着送他大件儿了?嘿嘿,冲动消费呗。   孟冬灰回京第一件儿是得处理一桩急事,   她常年停在长街口的“私房豪车”被扣了!   幸而,牌照上在什怏名下,什怏去南城区交警大队把车领回来了,之后也把车打开看了下,直摇头。塞太多了,所以建议她是不是清理清理,目前淘汰的,不喜欢了的,处理一下,别弄得跟汉正街的小仓库似的。   孟冬灰虚心接受了意见,又问什怏,你那儿有没有可以收这些旧东西的。我这些又不差,如果评估评估有价值的,还能换点钱回来。   于是,什怏介绍了封宁来。   封宁是个超潮的男人,皮夹克,耳朵上打着一只银钻耳钉。   虽然话少内敛,可一看,就是超会搜刮富人钱财的“吸血鬼”,东西一看就知什么价,眼睛毒到神。   此时,车门敞着,孟冬灰右腿压左腿靠坐在她车副驾位玩着手机。超有范儿地一套CELINE灰黄套装,特别是裤脚部分很潮,大开的扣眼和圆扣。   后车门也敞着,封宁坐后座儿微弓着腰正一件一件看成色,初步估个价出来。   东西五花八门,从内衣到首饰,从高跟鞋到古董,她也是太会乱花钱了。   孟冬灰也就这会儿玩手机又想剁手了,这不,看中了这款手柄,她一眼看中,觉得太适合关漫了!   “封宁,瞧瞧这款手柄,现在是这个价么,”有现成的精油子在,她肯定得咨询咨询。反拿着手机给后面的封宁看了看,   封宁只看了一眼。超级专业,   “这款套装限量50件,价钱是对的,就是你最好还是查查它的序列号,毕竟数量太少。”   冬灰也没回头,看着车前,“我这在官网订还会有假?”   封宁却一直是职业尽责地看着她说,   “假到不会,主要是看你想要单件还是套装,它的套装礼盒里除手柄本身,还包括一组4拨片,一组6操纵杆,2个D-pad。单件和套装序列号是不一样的。”   “哦,谢谢,我会详尽跟客服联系说明的。”冬灰收回手机。   “嗯。”封宁也低下头继续做事。   这时候,开过来一辆黑色捷豹,   这地方她停的够隐蔽了,却也见她并不慌张,看一眼那车,又看向手机。唇边咧开笑,“我叫来的。”解释给封宁听的。   关漫从车上下来,   一会儿他们就会往栖山去,冬灰说事先有点小事情要处理一下。   如今,冬灰也是没什么想瞒关漫了。   冬灰也没从副驾上下来,转过身来,两腿微分,勾着车边缘,腰挺起来,抬起左手框住关漫的脖子,“给你看个好东西……”   关漫勾着头仔细看了看,以为她自己想买着玩儿的,竟说出了和刚儿封宁一样的话,“单件和套装序列号不一样,最好问清楚再下单。”你说冬灰心里多爱啊,她超无敌的关漫……冬灰脸挨着他的脸轻轻揉,小声儿,“我买了送你的,我那稀烂的技术怕糟蹋好东西。可我一定要你用最好的。”关漫也不推辞,只单手搂着她的腰笑着“嗯”了一声。   “封宁。关漫。”简洁地互相介绍了下,两个男人有礼点头示意。   “封宁把这些东西折价一算出来给我,请你吃大餐。”她拍了拍他的肩头。壕气十足,   “吃虾。”关漫完全顺着她的喜好咩。   封宁是见过百样人的,眼前这位一看就非池中物,他对冬灰的稀罕感觉就是天地可鉴,不在乎这么处低处“被她宠”,只要她高兴,要他怎样都好……   封宁仔细估算完所有东西的价钱,将手写的账目递给她。“你看看,基本上就是这个数目了,有些我抛高一点,因为毕竟是限量版,有些压了点,时间太久了……”   冬灰看了看,感兴趣地问,“我听什怏说,你那儿好货也不少,我能换购么。”   “可以。”封宁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这里面有些东西你看看,如果真有意。我再带你去看实物。”   冬灰接过手机,又凑关漫跟前一起翻着看,边翻边还问,“能给我打点折么,”   “你先看。”封宁说,   忽然,见冬灰翻着一个东西不动了,问关漫,“这什么呀,”   关漫扭过头来,到她耳朵边儿小声说着,唇轻弯,有点坏,   眼见着小冬灰咬住了唇,   关漫在她耳朵边儿是这么说的,“这是入株。就是将珠子植入……待其伤口愈合,拨起时,凸出表面。分‘活珠’和‘死珠’,‘活珠’就是……”   哪知小冬灰还接了嘴,“就是还可以动来动去的呗。那死珠,不像苦瓜一样?”   别说关漫笑,连封宁都笑起来,   冬灰问封宁,“你这种生意是卖珠子还是卖手艺,”   “都卖。”   “很赚钱么,”   “还行。”   关漫又靠她耳边儿上,“我可以给你练手艺,”   冬灰撅嘴用手肘拐他一下,“尽胡说,我才不舍得呢。”   关漫就是低笑,浪媚里都是对她的极致溺爱……   你看她行头也多呢,   把她倒私货的POS机拿出来当场跟封宁结账,   账一划过来,就在手柄那边下了单。   封宁提着两大黑塑袋收的她的货走了,冬灰和他互加了微信,方便以后再有倒卖往来。   冬灰是快活地开始她的小假期了,   多高兴,想给关漫买的东西是用自己二手倒卖来的钱买的,又没浪费,想想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会持家了,   没想到的是,更兴奋的在后头,   关漫也送了她个“大礼”,   关漫也订了一样东西,   不用入株,戴着,却堪比入株效果,温泉里把个小冬灰叫得啊……要死要活!   这边,她玩得嗨翻天,   却不知,   得亏她远离京中,   宫里,再掀“腥风血雨”……   (今日颈椎病又犯,头晕目眩,晚上一更更不了了,明天继续吧,哎。) ☆、4.173   作为一个普通人,别说季令航,就是他们院长张林云,第一次入宫,也情绪激奋,再就是,难免紧张。   他们是随大帅得来的这次人生难得机遇,自当格外珍惜。   萧西的母亲逝去的很早,从小就由这个陆姓乳母带大,后来一段时间也养在声咽母亲身边。所以前儿那场比试,萧西不说自个儿年少受声咽母亲“教诲”要多带带声咽么,内心而言,他肯定亲近不了声咽母亲,这位正夫人一心一意只有她亲生儿子。于是,陆奶奶才是萧西心里最亲的“母亲”。   如今,陆奶奶七十多了,一直也将养在宫里。萧西真心实意只孝顺这位乳母,她大痛小病都很重视。   陆奶奶这段时间心口不好,萧西觉着近期季令航调理自己的胸口闷效果还不错。于是把他带进宫也想给自己老乳母瞧瞧病症。   萧西叫自己的办公室主任陈聪守在陆奶奶这儿照看情况,他先往云台亭这边来,   家眷都在这里,   今儿是军演结束后,也可说年后第一次家宴,   “澄海军演”完美收官,元首也似乎心情大悦,对几个儿子的表现均可圈可点,但是在外人看来,最叫他欢喜的,这两位了,老五老六。老五无可厚非,“夜袭突奔”亮点大赞,这是公认的;老六……虽说行政组织均在幕后,估计也出色,但是一些人都有这个认为,六帅这次的出彩主要在“学员大团战地拉练”那一盘上,指导得好,军娃娃都能创造佳迹……   这不,老五老六都被唤去昂光殿,还没下来,   其余人就坐这儿等着,元首下来才能传饭呀。   兄弟妯娌这会儿聊得也就家常了,而最多的,肯定还是狄幽肚子里的孩子,   “幽幽是得好好养养,你看这都有段日子了,害喜的症状还这么重,声咽这回回来,能好好陪陪你了。”四嫂林丰说,   狄幽微笑,“还好,我可能还是底子薄的缘故吧……”   正好,厨师长过来确认菜单,   这也是霜晨叫来细瞧瞧的。霜晨往狄幽那儿指了指,“给她们看看,哪些看幽幽不能吃,”   狄幽忙说,“四哥,不打紧的。”   二嫂白念也是劝她,“你现在身子最要紧了,饮食是得注意,”   “可也不能为我一个人……”   “没事儿,我们都跟着吃清淡点也好。”大嫂杨亚也笑着说。   这边,萧西背着手走到长空跟前,老二翘着腿靠亭柱子一直在玩手机,   “长空,你这会儿也搞成低头族了,一天到晚玩什么呢,”   “我能玩什么,无非就是些丧志的东西呗。”   萧西瞥一眼也瞧见了,确实丧志,好像都是些科幻电影的布景,   老二最近的状态确实也叫萧西摸不着头脑,好像忽然就想开了,真只顾着玩儿了,你看跟老五比试那场“夜袭”,输了,也没见多气恼。这要以往,老二不说多计较,总还是会顽劣地到老爷子跟前顶几句嘴,找找心理平衡,如今。到“豁然开朗”了不少……   见长空也没多想理他的兴致,萧西笑笑,摇摇头,走过来,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咳,这老八成了家,像懂事儿些了,听说在内蒙兢兢业业的,反倒我们家长空玩性回来了,小孩儿似得。”   白念看看那边长空,也是摇头叹气,“都不明白他怎么那么迷星战这部电影,”又转过头来苦笑,“不瞒您们说,我看几遍都看不进去。”   都笑,   长空呢,根本像没听见这边的,不同道不相为谋么……   霜晨也是微笑。“各人有各人的趣儿吧,我二哥从小就对科幻电影感兴趣,难能这么些年了,童真之趣还不移,这也是本心吧。”   长空没抬头。这时候搭了句,“霜晨这话儿我爱听。”   又都笑起来。   这时,陈聪走上亭子来,   萧西回头看他,“情况如何,”   “检查了下,各方面还好,就是心率还是有点快,”   “啊?这不对啊,你把他们领上来我问问。”   萧西转过身来。眉头轻蹙着,   “怎么了,陆奶奶这些时身体不好?”霜晨问,   “嗯,前儿说心口不舒服,哎,我也说我娘俩儿恁有缘,连病都发的一样,我胸口闷吧,她心口也不舒服,这不,我叫张林云把季令航带进来也给她老人家瞧瞧……”   哪知,还说着呢,狄幽忽然大呕起来!再看那脸色呀,卡白……   这下。都慌忙起来,连长空都放下手机起了身,“怎么了这是?”   狄幽已经站起了身,紧紧捂着嘴泪汪汪的,“我还是先……”   她几位嫂子却都把她扶着,“别慌别慌!先坐着先坐着,叫医生来看看再说……”   可狄幽似乎特别难受,坚决要走的样子,真的流泪了,   “哎呀,还是快把声咽叫下来吧……”   正说着呢,   陈聪领着张林云和季令航进亭子里来了,   都也是医生,萧西忙招呼,“正好,你们来给看看,怎么突然闹这么厉害……”   这时候乱,   都去注意狄幽越掉越汹涌的泪去了,   是没有人注意,   季令航那忽然一怔的表情……   当然。当听见萧西招呼,也还是立即稳住情绪,赶紧随院长走到这帮贵妇跟前,   狄幽被扶着又坐下了,都只当她十分难受,她腿软,她身子在隐颤,她低垂泪流的眸里掩映着什么,均也理解成她怀上这胎太辛苦了,太脆弱了……   随身医疗器械都在季令航肩上背着,自然院长稍让开,只弯着腰给蹲下来的他打下手,   张林云并不认得狄幽,尽管他们都是医疗系统的,狄幽一直很低调,所以更不知道这位到底什么状况,总得先问清楚什么病症呀,   嗯,这还真不叫他操心,大嫂杨亚已经开始嘱咐了,“她有身孕了,快两个月了,可这害喜越来越严重……”   嗯,病症是晓得了,但是!……不是操心的问题了!真把张林云吓死了!   哪知,就听了杨亚这一句,她有身孕了,快两个月了……   天呐,这接下来一幕,   得把多少人心惊肉跳的!……   谁想得到,   蹲下的男人,忽然抓住狄幽的手腕,那么紧!仰起头来,眼睛都冒出了红丝,“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4.174   也别怪季令航一时失控到这个地步,他和狄幽苦恋近二十年,分分合合,太多的扯不清理还乱……狄幽一直确实身体不好,以为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   狄幽会嫁给萧声咽,也和那时候她和季令航正在赌气有关,   狄幽的母亲原来是声咽小姨的随身医生,声咽小姨一生未婚,后又患乳腺癌,一直得狄幽妈妈的照顾。所以声咽小姨十分喜爱狄幽。临终时,就放心不下声咽的终身大事,极力撮合,声咽娶狄幽说来原因非常简单,就为能叫小姨安心合眼。婚礼低调、仓促。也是这个原因,叫小姨临终前看得到。   而当时正值狄幽和季令航因误会闹得最伤心的时候,遂一绝望,答应了这门婚事。   所以说起来,在这个故事构架里,声咽还是个配角呢。   婚后第二年,季令航出国,两人遂再没见面。   婚姻生活里,狄幽非常清楚,声咽一直是个极为冷淡的人,虽然他对她确实很好,就像同住屋檐下对待室友一样的好。外界看到的“他有多疼她多照顾她”,声咽没有作假,可那就是一种关怀,甚至感恩,感谢她的母亲那样悉心地照料了他唯一的小姨那么多年……于是,母亲过世,是声咽一手操持,她娘家的一切事宜,都是声咽不离不弃扶持着……   对于狄幽这样一个有过那样刻骨情爱的人来说,声咽,她不容易爱上,却,很容易依赖上。她也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走进的婚姻生活,所以,渐渐这段“无爱却有家之感”的婚姻生活也慢慢适应习惯了……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狄幽也知道声咽想要什么,他有他一直背负着的,狄幽也愿意成全。于是,对外,这对“恩爱夫妻”从未露出破绽,   直到,三年前,季令航留学回国,狄幽和他在一次研讨会上重逢……   声咽一直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和狄幽谈过,声咽愿意离婚成全他们,狄幽却觉得自己如果这样做就太“忘恩负义”,她也知道,“婚姻”于声咽的“政治需要”越来越重要。坚决反对……拒绝了季令航,两人再次分开,之后,季令航甚至已经快步入婚姻……   就是这么孽缘,季令航始终忘不了她,最后甚至为她逃了婚!想想,狄幽的心又开始摇摆了……反正就是这么一直“纠结的爱恨离合”下去。声咽对此,一直都还是很尊重狄幽的选择,她如果想离开,声咽不会有二话;她想留,声咽也尊重。而狄幽这时候确实也有她太多的挣扎,毕竟这世上她也没有亲人了,这些年得声咽照料这样好,她或许也没有勇气再踏出那一步……   这次怀孕,狄幽也是万万没想到。   她和声咽之间肯定一直都是清清白白,   可她为季令航堕过胎,也就是那次手术“判决”了她永远做不了母亲……   得知狄幽怀孕,声咽再次提出让她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而这对冤家这时候又处在别扭中,狄幽任性,不告诉季令航,这她的私事,声咽也不好多说。   所以,整场看下来,声咽在这个“狗血的爱情故事里”完全就是个路人。一路旁观,   只不过,这个“旁观来的婚姻”对声咽而言,也能存在:毕竟,不是狄幽。他肯定也会找另一个女子来“旁观”。他不需要“妻子”,他需要“婚姻”。同理,他也不需要“孩子”,但他需要“继承人”。   “继承人”的问题,声咽早有考量,他冻结了自己的精字,可以“借腹生子”啊……所以这样话说回来,冬灰对于声咽这样一个冷情理智到极致的人而言,着实也是很特殊了,就算这样。声咽和她亲密如此,也没说想借她的肚子做文章呀……   声咽这个人,除了冷情,理智,还有一个个性。确实不容忽视,就是执著。   如元首所说,执著过分,会影响判断,   现在回头想想。上次“齐绪事件”对声咽真是打击太大了!逼得声咽不得不都先拿狄幽的孩子出来做“绝地逢生”了……   是的,声咽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好了,   现在。   此刻,   南墙终于“正式矗立”在他面前,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没错,   就在季令航捉住狄幽的手完全失控不顾一切喊住那句叫人心惊肉跳的话儿时,   声咽跟在父亲身后,下来了。   可想,这时候的氛围有多紧绷,尴尬,   多少年来的苦恋,一个孩子的到来,确实能叫季令航爆发勇气至此,   他依旧紧紧捉着狄幽的一只手,   起了身,   眼红着。直接看向台阶上的声咽,   “六帅,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您和狄幽什么都没发生,确实也是我和她之间太多的不成熟造成了您的左右为难,狄幽任性,我也辜负了她许多。今天,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里,我和狄幽向您请罪,也请您,最后成全我们吧。”   说完,跪了下去。   狄幽坐在那里,头低着,一直在哭,她不敢看声咽。甚至,不敢再看这个世界……   很奇怪,   声咽这个时候,第一个竟然想到的是冬灰,   如果是冬灰。   她会一直昂着头吧,   不对,如果是冬灰,她的人生里永远不会出现这样一幕,   冬灰年幼。却极善于选择,   她杀伐决断非常利落,   她知道该断不断必受其乱,   冬灰善于的是去搅乱他人的人生,却。极会自我保护,坚决不叫任何人来搅乱她的人生……   声咽知道父亲此时多么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   也知道他的兄弟们,各自在以何样的心情也看着自己,   败了,   不管怎么说,他萧声咽这辈子的事业,败了,   声咽得承认,   直到这最后的最后。   他竟有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哗啦啦,   他愧对母亲,却也,似与母亲在做一次挥别……   声咽平静地看向狄幽,   “小幽,别哭了,都结束了,我们互不亏欠,下面,该各自去走各自的人生了。” ☆、4.175   办公桌边,元首立着,单手撑在桌边,着实是十分痛心地看着儿子,“声咽,你怎么这么糊涂!”   声咽两手垂着,神态平静,眉宇间确实完全松弛下来,   “糊不糊涂的,也走到这一步了。这就是命吧。父亲,我这辈子对不住的,”他顿了下,垂下了眼帘,“挺多的。可其中,辜负您最多,接下来,我愿意接受您的责罚,再无他想。”   元首走到他身边,单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孩子,你觉得父亲在你落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还会想着责罚你么,声咽,你在拿你的一生走一条错路啊,拉都拉不回来,爸爸除了痛心、完全没有办法,只剩心疼你了。声咽,你后头的路还长,要重新振作,走对了,也不枉这前小半生的弯路曲折……”   声咽抬起了头,望着父亲,要说这一刻没有真正的动容怎么可能,直至此刻,听到父亲这样说,声咽才知道,爸爸一直是那个爸爸,卸去一切权力加身,骨血间的濡沫亲情从来没有抹去……这一刻,声咽的心着实重刺了下,是羞愧,是无地自容,想起小步,想起关漫,想起上次父亲的痛心之语,“小步从小就跟着你,他对你的敬崇心从来就没有变过,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是关漫站到了弟弟身前,为他不惜撕破脸奋力维护。那时候,你在哪儿。声咽,你不是坏,是执念太深。蒙了心呀,小步最后还在跟我说,他不在你身边了,叫我别偏心,多看看你的努力……孩子啊,你这两个弟弟,小步,关漫,他们这么待你,你真的珍惜么……”   声咽轻轻合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的后半生注定孤独,因为,为了一个不悔的执念,他已经透支太多,总该有还的时候……   声咽再次睁开眼,微微弯起唇,他不知道,他的眼眸已经湿润了,   “父亲,让我在祈年宫出家吧,这下半生,我只想在真正的宁静里度过,您就成全我吧。”   元首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垂下头去,谁也不知道。元首这一刻心里,泪涌得有多厉害……   这一天,对有“心”的人而言,一定撕心裂肺,   像。萧碎。   碎子此时的痛感绝对不比殿内那对父子轻易半分,   可说,更煎熬。   无论如何,声咽还有父亲陪同着,护爱着,   碎子呢,这种“痛心”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声咽的“家事”就这样冷不丁摊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你知道,“撞破”得碎子多么措手不及。多么不可置信!……   当时,随父亲和声咽一同步下台阶,眼见那一幕,碎子第一时间竟是去看四哥!……四哥没有看这一切,他的眼眸是看向的一旁。那样平静……碎子还是不信啊,第一时间将四哥单独拦了下来,“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霜晨依旧很平静,“你也看到了,纯属巧合。陆妈妈病了,大哥把他带进来看病……”   “四哥!”这一喊,碎子喊尽了自己的痛心啊,“这时候你都不给我一句实话吗,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霜晨却截断了他的话,抬手扶着了弟弟的胳膊,眉心蹙着,“你以为我是故意?碎子,别把政斗想的这样轻易了,你怎的就能肯定这件事一定只有你我得知,大哥眼线从来不少,你又怎知这一出,不是他的刻意?……”霜晨最后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胳膊,松了手,“声咽这件事最后走到这里,我看了也痛心遗憾,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点点头。“就这样吧。”走了。   碎子没有再拦,   看着四哥远去的背影,   只觉,越走越远,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陌生……   碎子退后一步,坐在了门廊下,   他当然知道政斗从来不会这样轻易,   他了解大哥,   且不说他的眼线有多少是脓包,只说大哥为人,大哥的心机……至少,碎子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季令航捉住狄幽胳膊这一幕,大哥眼里那震惊甚至惊忧!……碎子再次痛心的合眼。他错看不了,特别是当大哥看到声咽走下来时,那不掩饰的第一反应,还是为声咽担心着……连大哥尚有“濡沫之情”,为何。一直“正直”的四哥却……   碎子轻轻摇摇头,   这样得来的天下,四哥就能安享了么,   没了亲情,   没了慈悲……   而这天下。真的就能交给这种“铁面无情”了么……   真的也只有在这种大痛大非跟前,才知人情冷暖,   声咽没想到自己从殿里走出来,站在阶下一直守候着的,有大哥。远远的,还有二哥,   萧西赶紧上前一步,“声咽,我真不知道!……”   声咽摇了摇头,微笑着,“没事,迟早有这么一天。大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事。也是我咎由自取。”   “可是声咽,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也好,这个终究无缘,说明,跟你有缘的还没到,总会找到的。”   “是的,跟我有缘的总会找到,我现在也看清了,在庙里。大哥,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总说我长着一副佛陀像么,那里,可能真是我最好的去处。”   萧西已经震惊无法了!   “声咽!瞎说什么!你母亲说你像佛陀,那是觉得你可以像佛一样君临……”   声咽抬起一手,阻住了他接下去的话,“事事都有它的因和果,有些事,确实强求不得。大哥,这里,我也替母亲向你道声抱歉,她心里肯定还是疼你的,但是……一切都往后看吧,希望我真有佛陀之力,保佑她在天上能放下心,保佑你在人世也一切顺当。”   “声咽……”萧西这次是真的红了眼,   远远的,   长空也低下了头,眼眸里有湿润。   (谢谢大家对冬灰一直不离不弃,这篇文我写的很细致,大家如此耐心地一直跟着我走,我十分有动力,也有这份责任感将它尽力写得不留遗憾。今天这章着实写得有点痛心,但是,也着实是摸着人物性格以及他真实的心路历程写下来的,也算一种另类的痛快了。) ☆、4.176   简达在一旁伤沉汇报,   关漫在淘米,   米粒白而晶莹,缠绕在关漫修长的手指间,格外美腻,   关漫的手指在里面轻轻搅动,当,听说六哥决定出家……“好了,”你可以看到那美丽的手在米粒里紧紧一握!关漫有多心痛,可想而知……   简达走了。关漫将饭蒸上蒸笼,回头抹灶台时,看见冬灰站在门口,   关漫直起身,眼里的伤心都不想掩,“都听到了?”   冬灰边卷着袖子走过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抹布,“我来吧,你有事,先去处理。”   关漫从后面抱住她,“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他,”   冬灰抹着灶台,摇摇头,“关漫,”停下来,两手撑着灶台边,头稍侧向他却也没直接看他,只注视着侧边一个点,“这是他的选择,我们都该尊重。就像当初,小步是不是见难,只有你冲上去为他扛,我们也都听到了,你父亲那样劝他回头……大事上我也不懂,可有些道理我明白,自己选择的,自己扛,应该的。”   尽管这是小冬灰首次在他的跟前直接展现无情,关漫却只觉倍感窝心!   听听冬灰的一字一句吧,   她介意的并非声咽对她的态度,她看不上的,始终是声咽在小步危难时、在他父亲那样苦口婆心规劝下,所展现的冷漠与执迷不悟,这才是叫她心凉的根本……   关漫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低头亲了下她的额角,“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儿再住一晚,还是一会儿也直接回学校。”   “回宫,我一会儿会叫章叔叔来接我。你放心先走吧。”   “嗯。”   关漫紧抱了会儿她才松手离开,   心里在冬灰这头只会越来越暖烘,他知道冬灰这会儿想赶回宫为什么,打击沉重的是六哥,可谁又真心明白,难道父亲不心痛么。冬灰不放心的,是父亲……   关漫走后,冬灰给章程礼打过电话后就一直在厨房忙活,   她手机翻出粉蒸肉的方法,一步步学着做,   五花肉300g、甜豌豆100g、红薯1个、大米30g、糯米100g、花椒10粒、八角1枚、肉桂粉1茶匙、丁香2枚、甜面酱1汤匙、郫县豆瓣酱1汤匙、绍兴黄酒2汤匙、老抽1茶匙、白砂糖2茶匙、白胡椒粉1小撮……全准备好,   五花肉切成厚0.3cm的大片,加入绍兴黄酒、老抽、甜面酱、郫县豆瓣酱、白胡椒粉和白砂糖抓匀,腌渍30分钟,   再把大米、糯米和所有香料放入干净无油的炒锅,用小火焙,一边加热一边翻炒,直至米粒变成金棕色,摊平晾凉后拣出香料,把米放入食品处理机打成小米状备用,   蒸笼中垫上事先浸泡回软的干荷叶,红薯去皮,切成1cm粗细的粗条,铺在荷叶上,然后放上甜豌豆,   把腌好的肉裹上一层米粉码放在豌豆上,然后把腌肉剩余的汤汁一并浇在肉上,   蒸锅上汽后,盖好蒸笼放入蒸锅大火蒸40分钟,   蒸的时候。冬灰两手叉腰站在一旁,一直发着呆,早已香气四溢,也没见她有任何兴奋之色,   直至章程礼走进来。“喔,好香啊!”   冬灰回头,   这才露出笑容,“香吧,一会儿咱们趁热带回去一起吃。”   “好。”   章程礼走过来。歪头看着她,“都知道了?”她一人呆在这里,关漫肯定不放心,跟章程礼也通过话,   冬灰注视着蒸笼。点点头。看了看钟,可以关火了,她要上前,章程礼卷袖子,“我来吧,”冬灰也没推辞,给他打下手,边问,“他还好吧,今儿肯定又受刺激了。”   章程礼听她的把蒸笼端到水池边。“伤心肯定是有的,可至少声咽这回是真悔悟了,回去宽宽他的心,再不能劳神说晚上也休息不好了,你知道,他血压肯定还是有点问题……”   “我知道。”小冬灰默默听着,默默做着事。章程礼心里还不是想,幸亏元首身边还有这么个小棉袄,看看,他才刚想是不是把冬灰接回来。冬灰自己就打电话来……   回来时,见元首还在灯下看文件,冬灰也没去打搅他,只不过走到那边小茶几边,坐下,打开她端进来的暖饭包儿,   一揭开盖儿啊,立即香气四溢,热喷喷的,   元首看过来。   就见小冬灰坐那儿,一手还拿着揭开的盖儿,微撅着嘴看他,“这么香都把你勾不过来,”   元首瞬间就似放松了下来,取下眼镜,手撑着揉了揉眉心,“那儿好玩么,”   冬灰放下盖儿跑过来,两手抱着他的手臂直拽。“先来尝尝,我做的呢,搞了个把小时,你边吃我边跟你说那里怎么好玩儿……”   元首愣是被她拽过来,   坐下,   冬灰像个称职的小侍女,用小兰花碗给他盛了一块排骨,碗和筷一起递给他,   元首接过来尝了一口,   挺不错呢,   扭头笑着看她,“真第一次做?”   冬灰嗔他一眼,从外套荷包里掏出手机,翻到菜谱那一页,“喏喏,现学现卖,不信你问章叔叔,他去的时候,蒸笼还在火上呢。”   元首吃了两块,也不吝夸奖。“好姑娘。”   冬灰歪头靠向他肩头,“既然是好姑娘,是不是得听我一句劝呢,今天晚上就不看文件了,一会儿陪我出去散散步,然后回来我们下盘棋就休息,睡前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听你都得说好听……”   一直站在门口的章程礼这才放心走开,   哎,这要不是冬灰回来,一晚上,元首肯定又得在灯下熬过去。他心里苦,原来又没有人分担,唯有繁重的事务来武装内心了。以前年轻,或许这样无碍。可如今,到底年岁不饶人,自上次那样忽然晕倒,确实得倍加注意了……   冬灰回到宫里,   这边,关漫也坐在六哥家的客厅里,   六哥在厨房问他,“面里搁点辣椒么,”   “哦,好。”   关漫应道,只觉心里极酸楚无比。 ☆、4.177   关漫手里拿着,却迟迟没有动筷,看他六哥挑起一口清汤面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六哥,非要这样么,”关漫说的眼睛都红了,   声咽没抬头看他,“嗯”了一声,   关漫低下头也慢慢往嘴里挑面,听见六哥拿着筷子说。“关漫,你一直和冬灰在一起是吧。”   关漫嘴里嚼着面也没抬头,“嗯。”他知道瞒不住六哥的,   声咽轻轻点头,“是的,只有你最适合她,那就好好珍惜她,你比我有福气。”   “六哥……”关漫看着碗,眼睛湿润。这不是生离死别,却比生离死别还叫人难受,   声咽慢慢放下筷子,眼睛看向那边窗外,   “你知道冬灰为什么喜欢黏着我,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很喜欢亲我眼角下这个胎记,”说着,抬起手搁在桌沿摩挲着自己眼下的红印儿,“我那时候就老想,这到底有什么特别呢,后来。有次我去党史资料馆检查工作,他们把所有大将授衔时的彩照拿出来整理,我这才看清,原来,蒋仲敏的眼角下也有这么一个印儿……”   关漫猛地抬头,“六哥!不是这样的!冬灰对你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声咽轻轻点头,“我知道,她是个心很软的孩子,就算有这样的起因,久了久了,肯定有感情。她给我打电话来,每次都说好多话,我只应两声,她也乖,挂了电话,挂前总说,声咽,我好想你……关漫,你知道么,我心里其实也在说,冬灰,我也想你。可是,一有这个思念的念头,我就觉着像犯了好大的罪,就会觉得自己放纵到害怕的地步……”声咽已经泪流满面了。像他这样的男人,估计也就到了这种彻底看得到结果的时候,才会如此袒露自己吧,是一种释放,也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正视自己……   “之后,是我放弃了她,我选择了放弃她,所以,这时候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了,”声咽又抬手轻轻抹着自己眼下的泪,“关漫,我不是有宿命观,只是这还是跟个人的性格有关,你比如说小步,六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眼见着小步迷恋着冬灰为了私利还非得拆散他们,你也知道,冬灰这孩子很有个性,对人,其实她眼里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能入得了她心的,一定在某方面有她认定的‘强’,首先,她欣赏他,说不好听。得拿得住她。小步,着实还是太单纯了,往后走,冬灰本就养在高处,小步要愈迷愈深。加之他那莽撞的心性,出事也是迟早。要冬灰心里有他,小步还算值得,问题是,关漫。你心里也清楚,冬灰这一直心里对小步是那样的感情么,只怕真到小步无可自拔的时候,连累了冬灰也……这是从冬灰这方面说,再从局面上说。小步着实不适合长呆在京城,就算父亲有偏爱护得着他一时,能护得了一世?这几年来,我不是没有着意培养他,也指望着养好他的性儿,不说一定得有多少城府谋略,至少,处事谨慎,且思且行,可是。你也看到了……”声咽撑着额头轻轻摇了摇,“也许我确实悲观了点,我只是担心我如果不济了,小步得蒋仲敏这层关系护佑着,还能给他继续成长的时间……”   “六哥,”关漫也放下筷子,两手交握放在了自己身前桌上,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你着实是一片良苦用心,但是。还是忽略了人的情感对他们成长的作用。你看窄了冬灰,她虽然很难入心,那是因为她的家世出身造成了她对人防备心重,看着和善,其实不易亲近。可是冬灰毕竟心善,甚至可说,她有一份大爱,你对她好,她会用百倍回报。冬灰是捂得热的,只要有耐心。只要真诚。她眼里是揉不下一点沙子,可那有时甚至都不关乎她自己,冬灰心里有杆秤,她知道她能包容的下什么……六哥,你也看浅了小步,虽说他确实一直不见长进,着实也是父亲、我们给了他太少的挫折去磨砺他。小步有他的韧性,他也不缺少见识,单纯的个性对某些事情有时候也未尝是我们能够敏感洞悉到的,你看看这些年。咱们经历的暗潮汹涌也不少了,总怕他出大事,可临了儿,每次小步都还能抽身自保……这次,在内蒙,我估摸着,除了小步对冬灰的感情造成了他对蒋嫚的‘过分用心’,难免,也有四哥的助力,这确实是他短板的一面,但是我也相信,吃一堑长一智,小步会迅速成长起来,有他的一面担当。所以,六哥,你真不必再有这大的心里负担,再为你自己活活吧,”关漫握住了他六哥的手腕,重重的,“哪怕你要去找平和、宁静。也是为你自己,是你真正想过这样的日子,不为任何人!”   声咽手覆上弟弟的手背,拍拍,又拍拍,一时,真是有万千的言语无法出口,   父亲说的没错,   此生,他有这两个对他真心相待的弟弟,福气,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   “关漫,我知道你为了冬灰估计现在也想好了一切,对你,别的。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你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六哥只惟愿冬灰一直都好好儿的,这样,你也会好好儿,不会……”   声咽也握住了弟弟的手背,   他话没有说完,   可是他心里明白,   关漫以前没有弱点,   现在,   冬灰是他的全部,   万一冬灰有个三长两短,声咽知道,关漫的决绝会不容他自己独活……   这对兄弟如此促膝交心,心中虽然伤感,但是,毕竟,当话儿都说开了,反倒有了更放松的豁达,更亲暖的人情味,   咱们不把全部的功劳都给小冬灰,但至少,她也贡献了她一小部分“粘合剂”作用,   想想当初,这货初来京城,想着还是奔他老萧家作乱而去,   这会儿阴错阳差,面上看,老萧家人离身孤,可,大部分人心都在变暖变得接人气儿是不争的事实吧,这也未尝不是她功德一桩啊…… ☆、4.178   “关漫!”   关漫回头,见五哥笑着快走几步过来,   关漫浅笑“五哥,”   碎子环上他的肩头,两人并肩而行,“跟你讨个好东西,有真品,我买,考工坊的,我也一分不少算给你。”   关漫还是那么浅笑着,不紧不慢,“五哥这说的哪里话,只要我这儿有,你尽拿去玩儿就是。”   碎子扭头看着他,眼里都是真诚。“关漫,五哥以前有些事是瞧偏颇了,你别介意,今后有什么需要,像你说的。只要我这儿有的,也一定不吝着。”   关漫只是淡淡笑着,没接这话儿。   如今,六哥出家,小步远在内蒙,看似,他们这条线是彻底垮了,倒显得他这个老七孤孤形影孑立,来可怜他了……关漫心里冷笑,真还犯不着这样。本就不是一根绳儿上拴着的蚂蚱,再怎么套近乎,也吃不到一锅里去……   碎子心里倒是在叹气。声咽这件事上,碎子心里的愧意是抹不去了。他也知道间隙已深,真要挨近关漫,关漫一时也决计接受不了的,碎子只能想,我竭尽所能吧,不能再叫关漫也出了差错,下边儿,就这么个弟弟了……   “什么好东西,说说,”关漫还是引野棉花上说,   碎子也面上放轻松,   “‘宝腾’,你该听说过吧。”   “乾隆爷那把宝刀?”   清人为马背民族,对刀尤爱,至今都很容易看到皇帝佩刀的图像。康熙到乾隆一百多年时间里,宫廷造办处没少为皇帝制造精美的宝刀,有案可查的达数百把,按古代编号,颇显历史上的庄重。   这些宝刀,宫里留了些,弘义阁西庑藏着。清末民初的社会动荡,不少宫中的宝贝遗散。大多不知所终。这些年天朝文物市场的火热,让沉于湖底的大鱼翻了出来,“宝腾”乾隆宝刀即为一条“大鱼”。此刀为乾隆佩刀,天字十七号;据档案记载,乾隆御制腰刀九十把,此为其中之一。只是不知何年何月从宫中失踪。   “正是正是,就是它,我听说它去年是拍回京城了的,你有信儿么,”   上个世纪95年,德国慕尼黑一家古董武器及军品专业拍卖公司不知哪儿找到这把宝刀,仅估价6000欧元,由于德国不是天朝文物的交易中心,许多国人不知道,被一老外捡了漏,以13万欧元买走,并于次年春,送拍香港苏富比拍卖公司,卖了惊人的4604万港币获利三十多倍,这一下惊醒了国人。趋之若鹜啊,   两年后,苏富比再度上拍,只卖了5890万港元,算是不赔不赚;四年过去,宝刀再出江湖,嘉德公司拍出了4830万,尽管媒体雀跃,但卖家还是小赔,哑巴吃了黄连,不过终是回到了宝刀故里京城……   多少还是叫人感慨的,   回头想想,宝刀命运多舛,皇帝威武过,强盗得意过,商人激动过,也都是自己人瞎折腾,六年三买三卖,不赚小赔,除苏富比嘉德赚了佣金,其他人都是陪绑,乾隆爷是不知这一段,否则他得反思咯,刀名起得不好:宝腾宝腾,宝刀折腾,折腾死人呐……   关漫笑,“真品我这着实只能眼羡,考工坊那边可能模得出来。”   “那也好那也好,我拿来也是镇宅用的,”碎子继续邀着关漫的肩头走。“还是你二哥折腾我,在我那儿抠一片园子出来搭布景,又说怕惊了土地爷不孝敬,非得拿老东西镇着……”   “那也是二哥讲究……”   二人这会儿是往麟德大楼走,又到高参联席会。   会议由总策的张友宪主持,   会上再此提到“军籍改革”,   因没有元首与会,一些大佬敢于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现象很叫人玩味,   多数年长老资格大帅明确反对,甚至说激动了,连老祖宗都扯出来了,   新生代大多不吭声,显得很谨慎……   更叫关漫心里嗤之以鼻的,   这次,再次又征询到霜晨这里,   他的四哥……倒没有了上次那样的干脆,   他抬起一手,似示意了下:这次,他不发言。   关漫垂下眼,   翘着腿,修长的手指打拍子似得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可不是为这出“好戏”“伴着奏”?   虚伪菩萨王终于不想装了,收买人心他也急需,特别是如今六哥倒了台。正是人心散乱重新谋主的时刻,他也知道再贸然发表一些“违众言论”会得罪人,收敛起来了……   “七帅?”   问到他头上,   关漫慢慢抬起头,微笑着。   “我听三哥的。”   忽然这么一说,   你知道多少人瞧着他!!   关漫慢条斯理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他不嫌乱,   他还嫌不够乱呢!   你知道就这句“我听三哥的”,朝野这风又得“花枝乱摆”几多!   本来渐渐明晰的走向……最大的热门老六萧声咽,嫡子啊,且这蒸蒸日上的“人心所向”,这天下,简直就是他的囊中物了!……结果,出家了?!你知道,举朝愕然!也,碎了多少人的痴梦……   好吧,没事,老六倒了,“抢位置”的人也已经很少了呀。其实并不难猜:大爷太“大”,元首从未有心与长子;二爷五爷一个妈生的,都是荒劣无惧的货,不靠谱;小九又太“小”,到底多少深浅。虽谁也说不上来,可毕竟还是“小”,也不靠谱;七爷……最不好说,萧关漫从来都是“若隐若现”,不容易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但是,也决计不敢拿小眼瞧他……要说最有把握的,看看,只有四爷了,稳着的一位能主儿,又有老五一枚虎将保驾护航……多少人心里默念,原来,他才是最后的赢家啊……   却,   今儿老七一个霹雷般的“表态”又叫局势扑朔迷离起来!   不说了么,决计别小眼瞧萧关漫。   他或许不是端坐峰顶的主儿,   但是,向来有一双“托着人往上冲”的翻云覆雨手!   还别忘了,他下边儿还有个死心塌地的老八,听说,萧小步婚后真似换了个人呢,那蜕了皮破了壳般顶出来的龙子之凌厉!……   我听三哥的,   好嘛,这还真都想起来了,萧关漫和萧雁落可不一个妈生的?这难道真是“上阵一脉血”的节奏了!…… ☆、4.179   孟冬灰下周就要入学国防大了,不过在此前,还有一项“荣誉任务”等着她。   作为“军演学团”“十佳优秀学员”,孟冬灰被选入“征兵宣讲团”,要跟随统宣部的人到各大军校开展“投身西海岛礁保卫建设”的宣传工作。   集中培训了三天,   这也是孟冬灰第一次见识到萧雁落的“鬼才”,   因为,送来的“西海宣传片”听说都是西海三帅那边制作好直接拿过来的成品。啧啧,跟大片儿媲美!   一开始,雁落大神就亮了一小相,   却,绝对的超级震撼!   无比壮美的落日下,   惊涛拍着海岸,   雁落单手插在军裤荷包里,立在一嶙峋礁石上。   看了眼身后,   再慢慢回过头来看向镜头,   笑容虽清淡,却有着无比的自信,   “这么美的山河,不值得你守卫么。”   镜头切换,   正在卸履带的战士,汗水淋漓回过头来,却带着最灿烂的笑颜,“值得!”   全副武装准备下水排险的战士,竖起大拇指,钢盔下也是真挚的笑颜。“值得!”   ……   一张张最朴实的笑脸,   一声声最昂扬的“值得!”   雄壮的音乐,   无与伦比的航拍美景,   宏伟的战事演练场面,   十分炫技的剪切,   优美振奋的文字搭配……   总之,看了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一刻钟的小片,从头至尾只有开头雁落那句“这么美的山河,不值得你守卫么”这么句起兴勾人之语,其余全是音乐、画面、文字搭配,雁落的声音又那样的沉醇……说实话,看的时候,片子里的萧雁落真打到冬灰心上,觉着,是挺帅啊……呵呵,可惜雁落是没亲见冬灰第一次看这宣传片时赞赏甚至带点迷恋的样子。要不啊,雁落大神保准“飞身扑去”早将他“满溢的帅气”溺死他的小冬灰了!   已经跑过几个学校的宣传,这天将抵达装甲兵工程学院。   出发前,点名会上,统宣部的干事王敬又领来一个新学员,   “于鹤,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男孩儿十分帅气,   落落大方,   行了个军礼,   “我叫于鹤,来自冀工大能源科学学院。”   也很简洁,并未多说,   还是王敬补充,“于鹤同学是今年总装备部最年轻的‘兵王’,他各项竞技指标都非常优秀,已经跳两级被国防大正式录取。现在也加入到我们的宣传工作中,欢迎他。”   你知道,大家鼓掌的同时,投去了多少惊赞的视线,兵王、跳两级……这是名副其实人尖儿里的人尖儿啊!   当然,人到底“高精尖”到何种程度,还真只有到“实战”里叫你去见识折服了。   为了贴近学员,宣传工作并未搞得那样绉人,   没在大礼堂,   就在操场上,   大屏幕草坪上架着,   装甲兵工程学院的孩子们围成了圈儿,   宣传小分队的孩子们轮番上阵,展示他们优秀的军事素养。末了,也有交流环节,可以提问,甚至可以比试,主题不离开“保卫建设岛礁”就是。   冬灰在这里面负责的是“军容展示”,   小姑娘身体素质好,加之精气神儿一看就是打小儿部队里养出来的。特别适合展示岛礁部队战士们日常军容军姿。当小冬灰穿上海蓝迷彩军装,背钢枪,目光清澈炯炯,如何飒爽了得。   冬灰演示了几个出操动作,规范,认真,足够漂亮,   不知道的是。   这边六层玻璃阳棚里,有重量级会议也在召开,   霜晨牵头,总策军教处全国“三达标”工作正在进行部署,因此次涉及资产清整,总装备部协助落实,所以,长空也在座与会。   会议中途休息时。操场上的热闹肯定也吸引了这些大佬们的注意,   玻璃幕墙是双面的,外头看不见里头,是不知道这边诸多高级将领均站在窗边瞧着外头的热闹呢。   远不怕,他站得高,长空真是一眼就把正在操场上展示的冬灰给看到了!   尽管冬灰戴着钢盔,   可那身形。那姿态,长空绝不认错,   长空内心当然激动,可面儿上也露不得分毫,好在他这性子谁人不知,要来个望远镜好好看热闹,也没人疑他。就见长空两手举着望远镜啊,多高兴地看着,是的,一直在笑……呵呵,还是不会有人疑他,二爷就这么个爱热闹的性子,晓得他看见什么高兴的了……   不过,一会儿二爷那弯起的唇就渐渐往下落了,   怎么回事儿?   冬灰明明已经展示完,辛苦了。该下去休息了,   怎么又返回场中央,   立正,   站好,   标准直挺的军姿……   长空肯定心疼,   虽说春里的日头还不算毒,   可,这没遮没挡的大操场上晒着,那肯定还是不舒服呀,何况冬灰才演示完一套动作,她又无比认真,这可得费好些体力呢。中间没个喘息,接着又上场这样像“罚站”一样……   正在长空心头不悦时,   听见那边有人小声笑着说,   “这孩子不是盛曼悦么。”   原来,这时候操场中央又走过去一个女孩儿,   她没有戴军帽,   低扎一个马尾,   军装衬衣扎在军裤里,真正九头身少女,   这么一瞧哇,冬灰矮了些,身上一种稚气未脱的淳朴兵蛋子感,   而这位军少女,那就是天鹅,美腻的飒爽感,十分养眼。   “谁?”   “上次‘金章奖’的第一名,据说还是他们装工的校花呢……”   什么校花不校花,现在在长空眼里都他妈一狗屎犊子,滚上去扯什么鬼连累冬灰都不能休息?……长空慢慢放下望远镜,抿唇,薄唇显出骄横不悦,   有点忽然发作的意思,   长空一扭头,眉头都蹙着,   “那个谁,下去说说,搞两个女娃子紧干站那儿干嘛,不说下面还有格斗展示么,赶紧的,弄点实在的!”   哎哟喂,装工留在这边招呼的领导赶紧下去“指示”:快点换“有趣”的项目,这儿有天王老子看得不耐烦了!   一旁,没人敢吭声,心里还不是笑:信他的邪,老二真当戏看呐!不好看,还要求“换台”滴!呵呵。 ☆、4.180   原来,因冬灰站姿漂亮,装工的孩子不服气,让校花出马和她比试,结果还没站一会儿,忽然又被叫停,说是时间有限,赶紧进入下个环节。一些装工的孩子还起了哄。被严厉制止了下去。冬灰下来,情绪倒没被影响,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下个环节,于鹤上场。   渐渐,场上刚儿闹得有点不快的情绪好像一点点散去,因为,全被于鹤的黑科技吸引了去……   男孩儿上场就一直未发一言,模样帅气,态度认真,和助手完成着一些“前期布置”,   助手戴上了头盔,   站在距离他十步远的位置,   男孩儿提箱走至划定的点内,   蹲下,   打开手提箱,现场快速娴熟组装一小型狙击步枪。   提枪站起,   抬枪,   微歪头,   瞄准。   一枪向助手射去!   多么明显,全场一阵惊呼!   冬灰也是放下了手里的收拾,扭头站那儿好奇看着,   助手由于冲击力向后猛退几步,却,坚决没有倒下,人绝对完好无损。   全场一片寂静,   都为眼前一幕震惊疑惑着!   只见这时候男孩儿放下枪单手提着,唇角微弯,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话筒,标普流泻而出,“这位战士身着的是西海装备二所和冀工大联合最新研制出的液体防弹衣,”那边,助手已经脱去军装外套,露出里面一层看上去像轻羽绒马甲的黑色防弹衣,“这种防弹衣里面充容的是一种特技液体。名为‘剪切增稠液体’,简称STF。STF遇到冲击会迅速变硬,不仅能快速抵挡子弹的冲击,还能将能量扩散到更大的面积上,和汽车里安全气囊原理一样,分散碰撞时产生的压力。这样,能将危害减少到100%,偏差也从4厘米减小到1厘米,它可以很好的抵挡速度每秒450米的子弹……”   这是学军事的孩子们普遍感兴趣的话题,马上就有人提问了,   “液体的,难道会比金属纤维还要轻吗?”   “是的,比起凯夫拉纤维,液体更有柔韧性。STF的主要成分是由聚乙二醇和硅微粒组成。聚乙二醇是一种应用广泛的无毒液体,能承受的温度范围也很广。”   “那不是像救生圈,里面直接充的都是液体?”   “液体防弹衣。里面也不是流动的液体填充其中,它是将防弹纤维浸泡在液体中。就是说,液体代替了一部分的纤维层,使其更轻更灵活。我们现在推出的这件,在没有外力作用下,液体是可以流动的,但是遇到外力,将会在几秒内变硬,让防弹纤维变得格外坚固,从而抵挡子弹的冲击。但是很快,这件防弹衣又恢复了柔韧性。不信,你们现在摸摸。它已经很柔软了。”   助手走到部分同学跟前,纷纷伸出手去戳,着实又柔韧无比。   “可以抵挡任何子弹么,你这是小型步枪,冲击力更大呢?”   男孩儿微笑,“可以试试。不过要稍等,大型枪组装起来会费点时……”   宣讲团干事们见刚儿因“站姿比试”没成行,怕影响了装工孩子们的情绪,这时候示意场上的于鹤:你先宣讲你要讲的,组枪我们再找人……   “除了这件液体防弹衣已经试行配备在我们西海海防突击队员身上,还有一些‘神器’也将试用于我们的西海防务上,比如这种最新的‘电磁弹射系统’……”这就要运用大屏幕了,幻灯片上出现了停靠在西海的我“剑神航母”,   “剑神航母最近就完成了电磁弹射器的安装,为了测试这种电磁弹射系统,西海官兵们在航母上还玩起了‘打水漂’游戏……”   幻灯片里再次出现雁落身影。   虽然是静止的一幅幅画面,但是依然清晰记载了他和官兵“同吃同住”同甘共苦的点滴折射,   有趣的是,他们确实将一个重达36吨的铁块弹射进了水域里!   “这种电磁弹射器设计的最大弹射质量为36吨,而我战斗机基本上只有20多吨,弹射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240英里。它的利用率为每45秒就能弹射一次,不过电磁探测器需要消耗大量的电能,三秒钟的弹射需要消耗近1亿瓦的电力,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镇的电力供应……”   男孩儿用他强大的“黑科技知识”十分强力地吸引着众人注意力时,   也是有人注意到的,   角落里蹲着的,   还是刚才“军容军姿”那个女孩儿。正在熟练组装PSG-1,   这下不少人服气了,   “军容军姿”主要靠态度,   组装PSG-1……那就真是一种没多少人能及的帅气了!   因为。PSG-1太稀有太powerful,绝非咱这些即使有着优越感的军事学院孩子们能轻易沾得上,更莫说去组装,更不谈还如此熟练……   不得不承认。   要校花去和她比试这种“高技术含量”的……只能摇头了,校花毕竟只是个花架子。   而且,   再看这孩子,别看她憨实憨实。像个稚气未脱的兵瓜蛋子,   当,提着PSG-1走上场……这种反差出来,反倒觉得特别吸引人!   其实,当于鹤余光见竟是在他前头出场的“军容军姿”小姑娘在组装PSG-1心里也诧异极了,没想到,她还是“多面手”……就算知道这被选来此次宣讲团的一定都是人中佼佼,但是,能这么娴熟组装PSG-1,还是十分难得啊……   于鹤心中一时也是好奇,她会组装,射击如何呢?   冬灰把PSG-1递给他时。于鹤抬手轻推了下,“你来射击。”   冬灰一愣,   看他一眼,   也没多大反应。我来就我来呗。   于鹤走到那边,脱下军装外套,穿上了防弹衣,   冬灰这边也自觉走到刚才他射击所站的原点上。   当,冬灰站定,两腿微分站立,抬起枪,微歪头对准瞄准器,准备抠射扳机……   “二帅,四帅让您……”   这头,   长空正是激动!   他也没想冬灰竟是这样多能,你知道,当小冬灰蹲在人群角落里拼枪时,长空恨不得踮着脚举着望远镜往那里瞧!   冬灰提枪站稳,   举枪,   长空呼吸都憋着了,仿佛与她共存亡似地期待着抠射那一瞬!……   结果,就这么一下被打搅,   “去你妈的,不能叫老子看完!……”   霜晨此时在小会议室等着他,因忽然来了一桩急事,他们得立即进宫,着人来请,   二爷这一吼,把来请他的人吓得真一颤呐!   哎,就这么一分心,   那边,小冬灰的有力一抠射已然将子弹漂亮地击入于鹤左肩……   你叫长空如何不懊恼,没看到冬灰射击最精彩的部分,   当然,   长空一定也是怎么想也想不到,   孟冬灰大半年前,虽摸过PSG-1,却,绝没有如此熟悉它,无论组装还是射击,都还是初级入门,   却,   如今这等娴熟……   深得他父亲的真传呐,   这可是,元首手把手教授的成果呀…… ☆、4.181   散了,宣传活动完了么,   冬灰正在清点她的东西,   旁边一人蹲下,“问你个事儿,”   冬灰抬头一看,肖肖?   好久不见,   肖肖戴着军帽朴实得跟之前完全两样,只,这么近处看到耳朵上的耳洞隐现往日荒劣,   “嗯。”冬灰手上没停,往包里塞东西,太多了,拉链难得合上,   肖肖出手帮忙。帮她把拉链两边的布拉着,冬灰一划就拉上了。   “谢谢,什么事。”冬灰起身,单肩背上包儿,   肖肖还蹲着。下巴朝大屏幕轻一扬,“刚儿宣传片里片头出现的男人是谁,”   冬灰眉头轻一蹙,“萧雁落。怎么了,”   肖肖起身。嫌弃地瞧她一眼,“我想知道他是谁,光个名字有屁用,”   你从面儿上看,他俩儿站一块儿如此登对,都这么年少。其实,冬灰心里,肖肖是她下辈儿人呢,她跟他叔儿什怏才是同辈!   所以肖肖对她任何态度,冬灰丝毫不介意,   “哦,萧雁落是元首第三个儿子,前少首,现在在西海督军。”   说完,冬灰也不关心他为什么想知道这,背着包儿向宣传组的车走去,   肖肖也没再看她,视线却是又投向那块大屏幕……嗯,真还没人知道肖肖心里琢磨什么呢,肖肖也有自己的方向感了……   这边小会议室,   长空走进来,眉轻蹙着,“什么事儿撒,”   霜晨这边也得知他二哥瞧热闹在兴致上,打搅他了,他自是不耐烦,   霜晨还是很随和,不过因事出伤怀,声音也有些低,   “刚儿得知陆奶奶走了。”   长空这才也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陆奶奶虽说主要带大的是萧西,可她在宫里资历老,也奶过像长空、霜晨这样宫里稍早出生的孩子,着实还是有些感情的。   “突发心梗。所以说前儿那胸闷还是有征兆的,大哥遣人来看,这段时间都好生照料着,可还是没想到……”   长空点点头,“老人家这方面有毛病了那就是防不胜防,……这样吧,你先过去,我这边还有点事处理完也马上进宫看看,大哥有什么需要的,你先帮衬着。”   “好。”   兄弟俩兵分两路,霜晨先行离开进宫去了。   长空这会儿还留在装工,肯定还是心里放不下冬灰。长空一腔热血,看到小冬灰原来枪杆子都能玩儿,立即想到自己也有一把PSG-1,真是有什么就想给她什么。再说。他在老五家辟的一方天地搞成布景,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冬灰也来瞧瞧。这些,都想当面和冬灰说说……   这会儿她在宣传组执行任务,又怕打搅她,长空只得远远跟着他们车后,看他们如果真是回统宣部,长空就瞅着空儿去见见她。   冬灰他们的小巴车行在前,   长空的捷豹越野跟在后面,   谢罗那会儿是跟着二帅经常往航空兵学院守等着这萧十儿的,所以,当看见萧十儿竟在这宣传组,二帅又让开着车跟着,也就不奇怪了。   开到阳西东路时,忽然车流量特别密集,   “怎么回事。”长空也扭头往车窗外看,   “好像前面有民房失火了……”谢罗才说呢,一会儿又提高声儿,“二帅,他们都下车了!”   长空也看到前方宣传组车上的人都下来了,往一旁辅路人流往外拥的方向跑去,   长空知道这帮孩子是去救火了,急死,他就担心冬灰的安全!   估计是才事发,肯定有人报了火警。但是救火龙还在赶来的途中,那火势现在一定没控制住,越发危险,长空想都不想也下了车,谢罗拦着。“二帅危险!消防的肯定马上就来了,您不必……”哪儿拦得住呢,长空推开他,“你没看见十儿也跑进去了!……”扒开看热闹的,二帅也往辅路里扎。谢罗只有贴身跟着,生怕二帅可别一时啥也不顾,真往火里扑了……   待他们一进去,哟,这帮孩子不愧优秀,真的早已拿出人民子弟兵的气魄和当地居民投身积极救火中,   叫长空心疼啊,   正好看见冬灰从二楼一住户家中背出一个老奶奶下楼呢,   长空忙去接,“二帅!”谢罗又不敢喊大声,只得跟着跑过去,   这下场面再乱,统宣部的干事王敬他们也看到长空了撒,那个惊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二,二帅?!他怎么也在这儿!   忙都跑了过来。“二帅!”   长空到底也是掌控场面的老手,“我路过这儿,不多说了,赶紧的,先救人要紧!”二帅疾走向前,他张开两手,接住的自然是已经下楼来了的冬灰,但他也不着急把小姑娘背着的人接过来,而是一手扶着小姑娘一手扶着老奶奶,“人怎么样?”冬灰这时候哪儿顾得上想他怎么在这儿。只急着说“好像呛了点烟子。”长空还是不接人,只赶紧扶着她们往外走,“走走,用我的车送去医院!”冬灰也没多想,快步顺着谢罗在前边儿扒开的人群跟着上他们车去。   长空贼,他知道这时候如果他把人接过来了,冬灰肯定侧头又往火海里奔,干脆把她引出来。果然,到了车前,谢罗一从她手里把老奶奶接下来扶进后座儿,冬灰就又往巷道里跑,长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诶!这人你得跟着!”   冬灰甩他的手,没空儿跟他说的,“你罩着就行了呀,”   “不行不行,快点别扯了,救人要紧,我一会儿还有会,你在医院招呼着,等她家属来……”说着,把冬灰牵拽着也往后座儿去。得亏是这会儿救火龙也到了,冬灰一听他话也有理,难道指望他这大个人物在医院守着?上车了。   车一开。   长空就把水递给她,冬灰拥撑着老人家的头,“婆婆,还好吧,这里有水,要不要润润唇。”   婆婆轻轻点头,冬灰小心地倾斜瓶口,水一点点润她唇上。   长空侧着身子坐她身后,勾着头看,   喂了几小口。冬灰把水瓶往旁边一挪,长空赶紧接住,冬灰轻轻把老人家的头放靠在椅背上,再坐正身子,担忧地看着前方。   长空一直扭头看着她,安慰,“别担心,一会儿就到了……” ☆、4.182   到了医院,长空多想多陪会儿,可,没理由啊,他也怕引冬灰反感,说还有会的,再说,宫里头陆奶奶那边也得赶去看看,只能先走了。走前儿还不是欲言又止的,想说PSG-1的事,想说布景的事,可冬灰注意力都在救人上,这场合实在开不得口……哎,真把二爷算磨着心了。   殊不知,   长空这门儿出医院。霜晨的车那门儿进医院,正好打了个擦边。   霜晨也是为大哥的事亲自来了趟军总医。陆奶奶忽然辞世,最伤心的,肯定是大哥。萧西最近不也胸口发闷么,说是前几天来军总医拍过片子。霜晨亲来看看情况,也是为大哥尽一份心。   霜晨直接去的八楼院长办公室。   而此时,   一楼急诊,婆婆的家人已经赶来,非常感谢冬灰的救护。走廊上又是要留她电话号码的,又是说给她送锦旗去,这时候的冬灰特别腼腆,辞谢了就要走,“四儿?”忽然后头有人叫她,正好脱了身。   谁呢,   这一看,冬灰着实还蛮心疼哩,老周右脚打着石膏被人推轮椅上正好从外头晒太阳进来,   “这咋搞的?”   自然冬灰跟他上了楼,去了他病房,   “哎,跟人打球,脚还崴了。快快,乖乖,叫我看看清楚,”一进病房,他就把冬灰拉跟前从上到下仔细瞧,瞧新鲜瞧稀奇一样,   冬灰任他拉着她左胳膊,似笑非笑……这会儿的孟冬灰哪里还是刚儿那个“腼腆小姑娘”,玩世不恭。让他看,也知道他看什么,这模样的“四儿”老周确实没见过,土兵蛋子,加上她刚儿还救过火,烟熏火燎的……   老周也玩味儿地捏了捏她胳膊,“你要以前玩这类制服,估计也老要人命了。”   冬灰抬起右手挑了下他下巴,“你不中用咩。折了腿,要不……”弯腰咬唇挨近他,“这会儿就要你命,”   老周猛地两手环住她腰抱着仰起头,“宝贝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赏一次吧!”老周也是豁出去牡丹花下死了,管他萧雁落谁谁谁,怕不怕的,这会儿都不顾了,想疯了呗。   你要知道,孟冬灰这么长时间不接单绝非是“改邪归正”了,   一来,你看看过年这以来,她事赶事儿,伤情一个接一个,没这个快活的精力,   当然,她确实现在也不需要接单来寻求这方面的刺激,身边。关漫呀,时不时雁落呀,包括元首,zhe一zhe,也都发泄了。   但是,这是她人生重要的另一面,轻易是落下不得的,孟冬灰着实也蛮做得了她自己的主,一阶段我该奔什么,一阶段我该放下些什么,她还是把握得很好。   目前,她知道自己的精力应该放在何处,不正经的玩乐是要稍放放,所以也能克制自己。不过,像老周这样的“铁杆主顾”。已经不是生意做不做的问题了,这是老感情,冬灰不会不给面子,也舍不得不给,说过,她一直都还蛮喜欢老周。   冬灰环住他的脖子,低头撞了下他额头,“老儿子,收费照常,记得给什怏打账。”   老周自有他的风流劲儿。单手掌住她的屁鼓,一握,“放心,我哪次赖过你的账。乖乖,就穿这身好不好。特他妈纯!”   冬灰一笑,“里头衣裳总该脱了吧。”   老周埋她匈口直点头,“别说了,我已经硬了,不信你摸摸……”   男人世界里的孟冬灰一定属顶级优物。   什么“装备”都没带来,她照样能把自己捯饬成无敌妖精,   就在病房的洗手间里冲了个澡,这种高级特护房啥配置也有,用吹风将已然及腰长发吹得特别蓬松,   当然真空,   再套上衬衣,长裤,   长裤拉链是拉上了,裤扣没扣,   长裤还卷起了边,   挽起的裤腿一边长一边短,   赤着脚走出来,   他要纯咩,   就至纯给他看。   嫩白的肤,   露出的只有风记扣未扣的脖子,   手腕,   脚踝,   再就是那双嫩生生的小脚……   身体虽包裹在质朴战士军装里,   却极为丰艳,水蜜桃一样,   加上蓬松的,及腰的长发,   烂漫。   绝对的素颜,   眼睛里却笑汪汪的,像住着个小精灵,   走过来,   爬上来。   老周单手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捞起她一缕长发覆自己口鼻上,无限迷恋,无限迷恋啊……   笑闹了会儿,冬灰衬衣衣扣已经解开,老周埋她心口贪婪吮西,冬灰的手就要覆上他要害,却突然听见外头门被推开,“周主任,四帅来看你了……”   惊得老周啊不顾伤腿一个翻身掀起被单把他的宝贝疙瘩捂了起来!要命的是,宝贝疙瘩好似一点也不慌,她好像还在咯咯笑……   你能理解老周此时心里的阴暗面有多浓阔吧!呵呵,又是他!!每次坏他好事的都是他,萧霜晨,老子这方面跟你有仇啊!!   嗯嗯,这里客观说一下,这次,霜晨还真是出于好心上来探望他,   听过大哥的健康报告,情况还好。霜晨这才稍许放心从八楼下来,也没叫院长他们送,不影响他们正常工作了。   结果电梯在六楼停一下,上来一人,那人一见电梯里竟站着霜晨,立即敬惶不得了,“四帅。”   霜晨也认得他,这不是周显的助手么,   还是关怀问了句,“身体哪里不适啊。”   助手肯定赶紧答,不是我,是周主任,他脚崴了,在六楼住院……   好吧,既然遇上了,霜晨肯定说看望看望呀,   冬灰在里头,助手也是知道的,不过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周主任在里头就鬼闹起来了呀,   当然这也不能怪老周太随意,他这套间,两道门,里头一道门,谁进来都还得先敲门,   现在,是因着四帅亲来,助手知道事关重大,一点不敢怠慢,外头那道门他推开,请霜晨先进来,里面这道门他还是敲了下,也又说了遍“周主任,四帅来看您了,”想着如此贵客是绝对不能叫他等的,就直接推开了门…… ☆、4.183   人有时候忽然来的情绪是挺奇怪,连自己都莫名其妙,掌控不好。   霜晨此时就是这样,怪极了,他一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老周就觉着……霜晨心口不知怎的,就腾起一线火苗,怎么老让我撞着他这种龌龊事!   你知道,真是奇准的敏感度,他连被子里蒙着谁都知道!   四帅的发作也是来的太突然,连老周都蒙了!   因为。一进来,四帅还一切正常,   他温和地看向助手,“我和周主任有话说,不必忙着招呼我。”   老周的助手立即明白,识趣儿赶紧退出来,且连合上了两道门。   “四帅……”老周才想着装衰赶紧把这瘟神打发走,怎么也想不到撒,霜晨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被单就掀开!……   这,这是他会干的事儿吗!   萧霜晨呀!   铁面王萧霜晨呀!   老周第一反应就是翻身去掩抱里面的小妖精,   要命的是,刚儿他外头又郁闷又得小心应对着这总“来不逢时”的铁面王,里头的妖疙瘩一点不放过他,已经扒下他的裤头,手握住……   你知道,   这被单大力一掀,   萧霜晨遭遇上的第一眼……对我们菩萨铁面王而言,已然污得不能再污,   妖精的眼又挑衅又戏谑地看着他,   妖精的手握着早已拨起的命脉。   长发散在老周腿间,   老周膝盖正好抵在她大片果露的心口上,   最让霜晨一时气血往上涌的是,她竟然还穿着军装!   好吧,掀被子已经叫老周惊得张嘴了。   接下来,四帅更“狂野”的一举更是叫老周惊得要叫!……事实,老周已经叫起来了,“四帅!四帅!”同时,伴随着女孩儿的尖叫,可怎么听也不像受惊吓,倒真得瀛靡得不像话了……得亏助手两扇门全合上了,一丝风声都露不出去,要不……真是太毁三观了!!   霜晨弯腰越过老周,真似抓小鸡儿地把小妖精要抓起来,人是气得不轻的模样,“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对得起这套军装吗!小小年纪,学点好不行!!”   此时……嗯,真是闹得有些“不堪入目”,呵呵,霜晨气急败坏去捞她,小冬灰又叫又躲,老周,尴尬死啦!反倒这时候,害臊的好像只有他。四帅是一心一意把妖精要抓起来,妖精是,玩疯了……   都气喘吁吁,污不可言,万不可描述,好似三人才激酣战歇,   老周揪着被子坐床上捂着下边儿,   霜晨一手叉腰也是喘,望着床上站着的妖精,   妖精呢,   全然不怕丑,   衬衣全敞,   两峰娇挺,颤巍巍,美不胜收,   没抹唇膏,却小红唇甚似被多少男人濡沫过,红如樱桃,也在喘,   军裤垮着。已经到小腹下,隐约露出黑郁葱的艳影……   老周是傻了,   被眼前的美景整的不能再硬,   却,   咱铁面王正经撑着,   像父亲训不争气的姑娘,   “扣着!”指着,狠狠一点,   小妖精还挺挺凶,“你管!”   老周觉着今天四帅肯定是受大刺激了,要不,怎么这么受不得一点激,   眼见着他走过来可能要亲自给她扣,嘴里还在训吼,“我还管不了你?你要给我老老实实进国防大就得……”   小妖精又尖叫。蹲下来往老周身后躲,后头抱住他的脖子埋着,看着好像害怕,其实,只有老周知道。四儿现在超级兴奋,她在咬他……   老周也是快疯了,一方面挡霜晨伸过来要拉她的手,一方面真是哀嚎,“四帅四帅。我教育,你叫我来教育好不好……”   霜晨这会儿真似人格反转得厉害,坚决不听,忽然一发力,抱起小姑娘一拔!小姑娘的尖叫……是尖笑吧。拖曳着老周心都在颤!   四帅十分强而有力,堪称帅气,把人一抱转身自个就坐床边,手伸前头就给她扣扣子,脸沉的黑的啊,比罗刹金刚,   冬灰这会儿倒不动了,享受般靠他身上,眼睛却看着老周,软软艳艳的。   老周完全看不得这场景,   想想他都觉得太不可思议,又,太刺激了……   赶紧翻身找裤子,快速穿上。下了床,   霜晨给她提裤子,她像滩泥直往下滑,霜晨箍住她的腰狠狠往上一提,“再使坏我把你丢下去!”   冬灰侧仰头,“丢啊,你敢……”正说着呢,霜晨忽然两手公主抱起她就往窗台边走!   老周忙去拉,“四帅四帅,小四儿还是孩子,您别吓她……”   小冬灰也来了气,“让他丢!你看他敢不敢!……”   霜晨也真是气得不轻,可又实在无计可施,只能自己生闷气一样,   他把小妖精放窗台上坐着。   面对面,   又开始给她系裤扣,   冬灰扭头望着一边,嘴巴撅着老高,   “外套呢!”   霜晨阴着脸问。   冬灰不理他,   老周赶紧说,“四儿才救了火,送个老太太到医院,当时上来就没穿外套。”   霜晨不做声地。开始解自己军装外套的扣子,脱下来,裹她身上一包,就这么赤着脚也不给鞋穿地抱着就往外走了,   老周忙拦,“四帅,这是要去哪儿,小四儿顽皮些,您要教导她也得给她留点体面……”   “留体面首先得穿衣服,她这模样送回军校像话吗,你要真顾她脸面,赶紧给她弄套衣裳来,”末了又加了句,“还有内衣。”继续往外走。老周一时糊涂了,哦。意思是叫他赶紧去给冬灰搞套军装来,可,这儿等着呀,你非抱她去哪儿呢?“那您这是去哪儿……”   “我车上等,这儿有床,难免她又撒野。”   看着四帅酷酷抱着人走了的背影……老周忽然失笑,这,这四帅要不要这纯真?哦,他以为只有床上能搞得起来?   你知道助手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冬灰进去时是纯朴小战士一枚,   出来时。被四帅用自己的外套连头蒙着抱出来,只看见长发甩啊甩……   霜晨睁着眼说瞎话,依旧清淡如发号施令,   “这孩子有癫痫,刚才发作了,你们周主任吓坏了,你进去帮帮他……”大大方方走了。   外套下蒙着头的孟冬灰此时倒笑死了,   他扯谎也属于完全不要脸型的呀!   充分说明,愈压抑狠的人,反弹起来,更放肆得无懈可击! ☆、4.184   萧霜晨几十年的司机老姜也是惊得没办法,四帅这是……抱着谁?赶紧打开车门。   四帅坐进去后,就让他在外头守着。说实话,这已然超出老姜对他的认知……四帅今儿反常得叫人心惊肉跳,因为他坐进去时也是脸阴沉得叫人心惊肉跳……   不过,你再铁面阴沉,抱进来这小妖精不怕!几狠,她还一再挑战你的底线!   霜晨脸色不好,手脚一定是轻的,没说把她丢座儿上啊,轻手轻脚地放,可这妖精不饶他啊,冬灰本来就恨他,性子上来可没轻没重。她脸还蒙在外套里。却,脚使劲儿蹬他,泼妇一样乱扳,“我要喝水!”   霜晨一开始冷着脸不理她,我往外头再坐一点,叫你踢不着。   诶,她睡着往下滑,非要蹬他,   脚乱踢,都要踢到他脸上来了,霜晨这得发火了吧,一下抓住她的脚踝,“你怎么这么坏!……”但是,话也没说完喏,因为摸到她的脚冰凉。没给她穿鞋也没给她穿袜,这初春,一路从楼上走下来,是脚得冰凉……霜晨沉着脸,手还是捏着她的双脚,按下车窗对站在车外的老袁说“买瓶水来。”冬灰又一蹬“要最贵的!”霜晨不放她的脚,“水哪有贵不贵的!”“有有!非要最贵的!”她就蒙在外套里像个极坏脾气的孩子无理取闹着。霜晨看一眼外头老袁,老袁赶紧扭头走了,甚至小跑。   再合上车窗,   冬灰一掀外套坐起来,蹬开他的手,转面盘起腿靠椅背上坐着,鼻子呼呼直出气,也像气得不得了,   霜晨再次扭头看向车窗外,   却冷不防冬灰一下起身又扑过来,扯开他的衣领低头就狠狠咬一口!   霜晨“嘶”倒吸一口气,很疼,手也是自然而然狠拍了下她的屁股,“你怎么这么坏!”老这么句,只不过每一次的口气都不一样。   冬灰一屁股坐下去。连他的手一起压坐在他腿上,头不抬,肆无忌惮在他肩头啃,狠出一口恶气,包括他抛弃她舅舅……   这时候外头敲车门,   霜晨“谁!”   闷闷的声音传来,“四帅,衣裳拿来了……”是老周,   “老袁回来给他。你可以先上楼养病了。”   老周一愣,他不开门什么意思?后一想,这铁面神看来真是严防死守怕小四儿再作乱,行为却如此刻板,甚至幼稚……殊不知,小四儿要作乱谁拦得住?管你铁面铜面,照样闹死你!   此时,霜晨左肩一定“联排牙印儿”了,她狗啃得都咯他骨头疼,   不多会儿,老袁果然拿着一瓶水跑回来了,一纸袋递他手上,老周也识大局,知道自己杵这儿太招人眼,却也临走前儿一再低头哈腰在车门外小声哀求,“四帅,四儿还是个孩子,您别太为难她……”老袁也回到驾驶位,车,开走了。   老袁决计是不敢向后看的。   四帅叫开到一处僻静的路边,老袁再次下车。   这其间,冬灰把他脖子都咬破了,牙缝儿里都是血,   霜晨之后倒一声不吭,   车停好后,   “穿衣服。”还是命令的口气,   冬灰在咬破的地方又咬一口,“不!”   霜晨眉心紧一蹙,肯定疼呀,也不指望她了,霜晨带着怀里的坏啮鼠一起弯腰,纸袋里一抓,把衣裳全抓了出来,开始解她衣扣,亲自给她穿!   冬灰半果了,霜晨如金刚大如神,神情沉着岿然不动,掰她的手将肩带套进去,结果……套反了!老周,老周个老坏种,他太了解女人事,给冬灰买的她常穿的前扣式。可咱冷面王这方面完全是一窍不通呀,这玩意儿扣环不该都在后面吗?   嘿嘿,霜晨哪里又知道内衣这东西如今学问大着呢,掰扯半天也没穿好,   倒被怀里这坏东西嫌弃惨了,   冬灰握小拳头使劲儿捶他肩头。“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这东西都不会穿!有什么用!”霜晨脸通红啊,他也是臊的,掌住她的腰就要把她往一边放,真是够了,他认输,搞不赢她,他得赶紧下车……哪知他愈是这样,冬灰愈不饶他,两只胳膊牢牢环箍住他的脖子,“不穿好不准跑!”霜晨绝对来了气,抓住她的一只手腕往下扯,口气却至冷,“我今天确实有点失控,也许是因为内心里认可你还是个人才。这么堕落下去不成样子,但是,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活该你堕落,我也没那精力再跟你纠缠,唔……”冬灰直接咬上他的唇!霜晨一愣,超级嫌恶,头一摆,直往一旁侧,手也自然抓上她的长发往后拉想躲开,却,这一拉,冬灰惨叫,霜晨吓得一松,再回头看她,冬灰一手撑着自己的头哇一下哭出来,“疼!疼!”……你知道,就这么声声要命的“疼”把霜晨的铁石心肠都要喊化了!   霜晨也是无措,手也不知道要放哪儿好,是继续挨她头发,还是抹泪?“我。我不是……”   冬灰就那么半果的身子上吊着没穿好的内衣,长发蓬松松一泻而下坐他腿上哭得吓死个人,   霜晨唯有起身又抱着她,重新把内衣从她手臂上拉下来,   单手环抱着她,这只手拎起这薄薄的一层,眯眼仔细看了看。   哦,是扣前面呀,   再穿,   冬灰哭声小了,   他给她扣前扣时,她也低头看,还抽泣着。“往里面塞一点呀,”   太嫩滑,也小丰腴,几次都没扣住,冬灰还一直在旁边“笨,笨死了,你怎么这么没用……”   终于扣上了。也许你是没发现,霜晨是多么庆幸地呼出了一口气,怀里的坏东西再次倒靠在他肩头,又哭,想不过又咬,今儿是捞本儿撒气咯,   霜晨着实也是被她折腾累不轻,靠椅背上一时也是不想动了,   冬灰伸手又揪他的脸,“你才坏!你个大坏蛋!”霜晨抓住她的手腕,没她精力好,闹不动了,“有你坏?你看看你,到底谁把你养成这么个要不得的性子啊……”抓着手腕还摇了摇。说明多没办法,   冬灰一手环上他的脖子,又不泄气地去咬他的嘴巴,霜晨还是侧头,眉心蹙得紧,“别闹。”冬灰就追着咬,霜晨忽然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因为冬灰准确咬住他上唇峰了,虽然非常疼,却也叫霜晨忽得一紧绷,   冬灰咬着他上唇生气说,“你今天又搅黄了我的生意,赔我钱!”   霜晨一听也来气,他也张嘴咬她了,“你还不忘了卖!”   “赔我!”冬灰在他身上扭,“手机呢!”唇从他唇上移开,霜晨呼吸悬了空,挨着她长发急促小喘着,   一时失神,   手机从裤子荷包里也被她找到了,   她就这么脸挨着他的脸。一手环过他的脖子两人似挤一块儿看他的手机,   结果一打开,还要密码,冬灰又扭头咬他的脸,“小气包儿,还设密码,多少呀!”   霜晨合上眼,眉心蹙得紧,嘴却蠕动了下,声音好小,   冬灰撅着嘴巴看着他的嘴,   然后按下密码,   打开了,   她第一件儿就是去改他的密码,   霜晨微眯开眼看了眼,多烦的样子,“别瞎设,”   冬灰“就要。”   冬灰重设了密码,就直奔搜索引擎而去,   她多熟练,找到CarineGilson的官网。直接到下单区,   “快看,哪套好看,”全是超奢华的内衣,一条CG丁裤售价从240美元起,   霜晨被她磨烦,不得不睁开眼看了看。半天不吭声,冬灰又扭,晃啊……“黑的。”   冬灰还嘟囔“知道你个闷骚喜欢黑色的……”   要下单了才发现他竟然手机里没有绑定任何支付方式,冬灰又气不过了,“你生活在什么时代呀!卡呢!”   霜晨也是被她磨怕了,这次主动把钱包捞出来丢她身上,   冬灰坐他腿上。自个儿捯饬,输卡号,绑定,花钱……   花了多少钱霜晨没问,只问她把手机密码改成啥了,   冬灰趴他身上,好像有了手机啥气儿也消了,又开始翻到网上资费最贵的游戏玩儿,这不把他卡搞光不罢休的架势,最气人,她真给自己和关漫的游戏账户里都冲了钱……   “多少呀,”霜晨捏着她的下巴摇,手机里还有不少重要资料,   冬灰正在挑选最贵的装备,心不在焉说,“四儿是我祖宗。首拼第一个字母。”   霜晨耳朵边儿都是闹哄哄的游戏声,   心多累…… ☆、4.185   孟冬灰捞回本儿好像也够了,不闹了,正经日子还得过呢。   从他身上翻下来,坐一旁,不慌不忙捞起新军装衬衣穿好,又弯腰站座儿上解了老裤子,套上T裤,她的长发扫在结实的腿上,嫩肤的白与蕾丝的黑,腰线年少完美得一塌糊涂,一切,就在霜晨一旁袒露着。   系好裤扣。人坐下来,腰直着,抬手多么利落地将长发扎起来,又一盘,恢复纯净锋利的小战士。   她弯腰从老裤子荷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超级熟练哗啦了好几下,见搜刮来的点卡都到账了,微微一笑,手机放回新裤子荷包,登上胶鞋左边开车门就要下车,   霜晨一直右手撑着额角,翘着腿疲累靠着,眉心紧蹙,“上哪儿去!”   冬灰扬扬手里手机“我叫了车,你忙你的去吧。”   她这种“用过即甩”的即视感太强,有兴致跟你闹闹就闹,没兴致了,一分钟不想多呆,康庄大道,各走半边!好像,你永远别想抓牢她……   下了车,   霜晨看见她昂首挺胸就是一纯净不能再纯净的小战士规矩走过马路……   老袁上车来时,   见四帅一手支着头合眼靠着,   不敢多看,不敢打搅,   沉稳开车,   行了一段儿,   听见后头四帅说,“给汤宁打个电话,叫他重新给我买个手机。”汤宁是他的执行秘书。老袁赶忙答。“好。”四帅后面还有一句,是对他说的,“明天开始换辆车,这辆别开了。”“好。”   什么都禁不起头脑彻底冷静下来,   霜晨觉着自己今儿是烧脑过头了,也是太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赶紧得把“今日一切”抹杀去,换手机,换车……可脑子里的懊恼感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与,落空……抹得掉么……   宫里这几天是浮着些悲伤,到底是死了老人。   冬灰却是不晓得这回事的,因为整日间不归宫,白天各军校执行宣传任务,晚上老实呆宿舍里刻苦苦读。主要还是这几日都跟太优秀的孩子们呆一处,她还是看到差距了的,乖乖,真是人外有人天外天,孟冬灰对这即将展开的国防大学习也头回有了忧虑感:我到底跟不跟得上啊……   元首几天没见她了,自然得问,   电话里冬灰就说自己得好好学习,差太远了……这一听,元首又过不得,怎么忽然间把我家这孩子又整这自卑了呢。   这天。碎子正在与元首汇报“澄海军演”总结报告相关事项,章程礼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面锦旗。   章程礼也是见独有五帅在里头,又因事关冬灰,才拿着旗子直接进来,   元首看过来,   章程礼笑着将锦旗摊在桌面上,“王奕送来的,说,这是十儿前几天救过一场火,救出个老人家,老人家家人感激她送学校来的。”   王奕是航空兵学院的总指导员,为数不多知晓“萧十儿”来处的人。   “她救了火的?”元首蹙眉问,   “嗯,听王奕说,她随‘西海征兵组’到装甲兵学院宣传回程,在阳西东路遇到民宅失火,从里头背出个老太太,”   元首取下眼镜,看着这枚锦旗,眉头也没展开就是,“这孩子,这事儿怎么不说……”不是她该不该做的问题,现在。元首最忧心就是她的安全,总记挂着……又看向章程礼,拿着眼镜的手点了点锦旗,“得了这,怎么不在学校直接给她。”   碎子心里都笑,多偏爱,他这么多儿子,就算老幺小九吧,得再大的荣耀也没听元首说一句该开个表彰会好好表彰表彰啥的,她就得了这么一面感激锦旗……   章程礼笑得好像也蛮无奈,“她不要,坚决不要。所以王奕才递我这儿来,”   元首是真心忧上了,“怎么不要呢……”   碎子不知前情,不过看老爷子这样,除了笑还是笑,太宝贝了,她就不要一面锦旗至于这么忧心么……   元首还是不放心,起了身,“打个电话,”   章程礼立即拨通了冬灰的电话,   那头冬灰一“喂”,电话就递到元首手中,   “前几天救了火的?”   “是呀,”   “还是呀,怎么回来不说?”   “好好的说什么,我做了好事咧!”   “好好,好事儿,人给你送锦旗了。怎么又不要呢,”   “不要。”   “不要总有个理由吧,”   “没脸要。哎呀,不跟你说了,一会儿轮到我上去了。”   挂了?   元首半天看着手机,   还给章程礼。   轻轻摇摇头,又指着他,“今天把她接回来,不省心。”   出来,   碎子私下问章程礼,笑着。   “不就是不要一面锦旗么,小姑娘挺高风亮节,咋这么忧心呢,”   章程礼叹气,也是笑得无奈,   “这您不知道。十儿这些时心理上可能有点自卑,她被选到那宣传组里,都是些拔尖儿的孩子,压力估计有点大。”   碎子失笑,一方面为小姑娘如此无上的背景还真不骄纵,依旧严格要求自己,一方面也为元首感慨,这是心上的真宝贝,不努力,忧心;太努力,还是忧心……   碎子今儿进宫第二件就是来看看大哥照料陆奶奶后事这边,   台阶上。   正好四哥正在跟大哥说着话,   见随碎子一道来的还有章程礼,都走了下来,“章主任,”到底是元首身边要人,得更礼遇些。   章程礼稍一颔首,对萧西,“大帅,宫里规矩不能及时来致哀,请见谅。”   “哪里哪里,章主任客气了,还多谢您妥善的安排,对了,老太太一家人刚儿进来祭奠了祭奠,还是您想得周到,既没破了规矩也叫他们全了心愿,我在此替老太太家人谢谢您了。”萧西说完。向他鞠了一躬,章程礼肯定赶紧拦着呀,“大帅这是做什么,我分内的事……”   又暖暄了几句,   这时候,杨亚被一个小姑娘挽着胳膊,她也亲密捉着她的手两人从那边走过来,   一见这边站着人,杨亚赶紧正色,却也不忘护着小姑娘,牵着她的手腕疾走了过来,   “四弟,五弟,章主任,”微笑不失端庄打着招呼,   说实话,这时候人的眼光自然会看向她牵着的小姑娘,   因为。   太漂亮了,   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十分可人,皮肤超好,吹弹可破般……   萧西自是要介绍,“这是杨亚最小的侄女儿。杨芮,一直在瑞士。”   内亲,老四老五是不好接这个嘴的,特别是老五,他还单身,更得防着这种事儿……   唯有章程礼得接个话儿呀。“好灵气儿的孩子。”   萧西也有些自得就是,“家里都宠着,九彩菊没断过,肯定水灵。对了,小芮现在也是调制九彩菊羹的能手,一会儿,您尝尝。”   你以为章程礼会婉谢回绝呢,   没想,   他竟微笑着一点头,“九彩菊产于西域高寒峡谷,着实不易得,今天有幸尝尝,也算享口福了。”   难能章程礼竟给面儿应承下来了,萧西当然高兴不得了,忙吩咐杨亚去准备,留章程礼就这边儿宁园坐会儿,   章程礼微笑点点头,“我这儿还有点事,办完回来就过来,谢谢大帅费心了。”   别说萧西想不到他这么给面儿,就是霜晨心里也难免纳闷,是因为陆奶奶走了不想驳大哥的面儿么,这可真不是章程礼一贯的待人之法……   唯有碎子心里有数了,   碎子心笑,   一会儿别说章程礼,元首亲自过来他都不吃惊了!   这碗九彩菊羹……真正想被谁尝尝……这会儿,章程礼不正出去接了么。 ☆、4.186   九彩菊,高原人叫它金色的太阳,   它长于藏区人烟稀少的高寒峡谷之中,采摘难,盘活成食更难。   它如果熬制出来,色泽金黄、透凉,真美如耀阳。它具有散风清热、平肝明目的作用,还有独特的美容奇效,长期饮用对女性面部美容确有极好的疗效。   如今,章程礼确实把冬灰当囡女了。好东西自然想到给她。九彩菊宫里不难得,难得的是能把它真正熬好的人,杨芮的成效摆在眼前呢,章程礼肯定想冬灰尝尝。   冬灰接回来了,小姑娘懒洋洋靠小贵妃椅上玩手机。元首书房本没有这套贵妃椅,都是为她,从戚凤宫搬来的。   要往常,她这么边玩手机心不在焉跟他说话,元首早训斥几句了,   今儿,是心疼她,不仅没嚼她,还也在小贵妃靠边坐下,手拍着她的小腿,低声跟她说话,   “刻苦是好事,可也得劳逸结合……”   冬灰“嗯”一声,把手机翻过来举着递给他看,“我现在也有一百万士卒了,”   元首今儿真是够容得下她,扭头真仔细看了看,微笑,“可以吃什么肉了,”   冬灰咯咯笑,起身zhe到他怀里赖着。元首也心疼地抱住,冬灰一手攀住他脖子,轻轻咬他的耳朵,“我想吃龙肉。”元首拍她的屁鼓,“刚才跟你说的听见没有,十个指头都有长短,你是哪块料尽力做好那块料就行,没人能真正做到全才……”冬灰被他抱孩子一样斜抱着,仰头撅着嘴,“可我真的差远了,他们有些人比我还小,《先秦军事论》都梳理到第六卷了……”元首低下头,额顶着她的额,“这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你也不能一蹴而就这些天死擂呀,眼睛要不要,健康要不要,”冬灰又抱紧他的脖子,“可我着急……”   冬灰在他怀里是睡着了的,   元首把她抱进房里。坐床边亲手给她脱了鞋袜,脚有些凉,又掌心里捂了捂,叫阿姨还灌了个汤婆子来,攒好被子,才出来。   你知道萧西得知元首也亲自过来了,那份惊喜!……陆奶奶辞世,元首致吊唁过来已经是天大的脸面,到底宫里这样的老人不少,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荣耀得元首“哀思”。萧西这会儿心里一定是熨烫的,自己的奶母去世得这么大的重视,不仅她的家人能安排入宫在老人家常呆的地儿悼念悼念她,现在,元首也亲自过来……这是陆家天大的荣耀,也给他萧西争了脸面……   得知元首要过来,宁园这边早有准备,   许弋亭里,   早已摆好了熬制九彩菊需要的一切用具,   杨亚更是激动,反复叮嘱家里这宝贝小姑娘!……她还真是他们杨家的幸运儿。第一次入宫就有面见天颜的机会……   元首来了,   老四老五都在一旁随侍陪着了,   跟老大、老大媳妇叙了几句家常,   小姑娘被带出来了,   “元首好,”   小姑娘穿着很朴素,白衬衣扎在黑色西裤里,脚上穿着平跟皮鞋,及肩长发梳着一个干净的低马尾。   元首问了几句她的学业,   女孩儿是学世界史的。说话文静,答话也井井有条。   之后她走到一旁默默熬着羹,   元首还是和儿子们说着话儿,   羹熬好了,   首先端到元首跟前尝了一口,   元首不过轻轻点点头,没说什么。   坐了会儿,元首起身离开,   这羹初衷是为熬给章程礼尝尝的,私下。萧西肯定煲了一碗给章程礼带走。   回到昂光殿这边,   章程礼两手端着暖包快步走到元首身边,“给冬灰尝尝?”   元首摆手,“有点甜,她不见得爱。算了。”   章程礼无奈笑笑。这东西被拿走,也就根本没和冬灰打上照面。   他知道,元首这亲自过去一趟也是想看看是不是熬得好,好的话,冬灰要爱喝。那孩子,就多留宫里几天。看来,是没必要多留了。不过,从某个方面而言,也没亏待那孩子熬了这份羹。萧西为她在元首跟前讨了个“恩典”:杨芮想到国防大做旁听生。元首也答应了,毕竟这孩子看上去各方面资质是很不错……不过,元首当时没这份心情当面表扬这孩子如何如何,主要是心里想着自己的冬灰正这么自卑着,别人家的孩子再好……只会加剧心疼。   冬灰醒来时,元首已经回来了,   坐她床边翻着文件,   冬灰坐起身抻了个懒腰,“睡得好舒服。”   元首扭头看她,“再跟你说一遍。要劳逸结合,你学得再好,身体垮了,照样是失败。”   “好好好,”冬灰掀开被子,捞过床边的袜子边穿边扭头望着他笑,“你也是,这话儿你自己也要记住。”   爬过去亲了下他的脸侧,穿鞋下床了,捞起外套穿上,“我这会儿回学校还赶得上晚操,才睡醒养好神,跑跑更舒服。”   元首“嗯”点了下头,再心疼该不娇惯还是不能娇惯,冬灰的严格自律是他一以贯之希望维持的。   冬灰自己从宫里出来。   傍晚玉安门大道在斜阳照应下如此磅礴壮美,   空气也好,   冬灰决定顺着绿化带走走,   忽然来了个电话,   一看,是封宁。   这些时孟冬灰和封宁都有联系,她学校也藏着一些“没用的奢侈品”,从封宁那边出手好几笔了,   “你那块表买家转账过来了,打给你?”   “不不,你手上有现金么,有的话,咱们现在碰个面,给我。”   “好的,在哪儿碰面。”   孟冬灰这一听到底又勾将起玩心,   今儿她既然出来了,放松放松吧,   她想去玩掷骰子了,那里头都是现金押……   冬灰的计划,   先跟封宁在澳门路口见面。拿了钱,顺便在那里她常逛的店现买套衣裳换了装,然后去快活。   结果,   这就叫猪不凑巧,狗不凑巧。人凑巧!   霜晨的车从宫里出来,斜阳下,也是慢行在玉安门大道,   疲惫的霜晨仰靠在椅背上,好容易放松地休息下。   大哥今儿明显非常得意,留他们说了好长时间话,   也着实热情,给他和碎子也一人煲了碗九彩菊羹带走,   这会儿。车里都是那玩意儿的馨香,太甜,霜晨也不是特别喜欢,   却,这时候冷不丁脑海里冒出来:她肯定很喜欢,小孩子嘛,不都喜欢甜食儿……   哎哟,你说也要霜晨心一抽好不好,真是想什么就看到什么!   那,不是……   霜晨身子没动,头,却确实立即抬了起来,   眯眼看过去……   不是她是谁,   坏孩子走得很慢,原来在打手机,   只见她放下手机后,明显蛮高兴,走快,甚至小跑起来,   道旁拦了辆的士就走了。   这会儿,别说霜晨又高度敏感,就觉着她又要开始“干坏事儿”了……霜晨心是一揪又一揪,管,不管,……   “跟着!”最后还是来气儿地管了,   这次老袁还是心惊肉跳,   四帅这次的脸沉得比上次更狠! ☆、4.187   是得把咱四爷气死,她多么“不负众望”果然又在干坏勾当!   霜晨抿唇,心里如何塞揪着:你的“格调”呢!如今竟是嫌都不避了,野到大马路上就开始交易了?   因为眼看着一个瞧着也挺有“格调”的男人从车窗递出来一个黑色纸袋包,这货接了翻开看一眼,面露满意色……不是钱是什么!   霜晨实在看不下去了,   “四帅,”老袁不得不出声拦阻一下了,四帅开始脱外套卷袖子这就是要下去逮人的气势了!这,这怎么好?这么个妖孽丛生的复杂地儿,谁要冒犯了他!……   霜晨却是沉着脸,外套往旁边一放,眼睛盯着外边的糟心货,“真要闹大了,你直接通知汤宁。这地儿封了,一个也别放跑了!”说着,就推门而下,逮妖精去了……   老袁着实也是战栗地傻了眼!!这小姑娘给四帅到底下啥降头了,把个平常稳如磐石恨不得立地成佛的四帅愣是挑拨得……不成人形!   嗯。老袁如何紧张地关注着那头形势,   还好还好,   四帅到底是四帅,要说也真是难得一见的霸帅,不由分说上去单手拦腰抱起小姑娘就走。小姑娘当然受惊得扳呐,四帅一只手箍不住了,改成两手紧抱着,估计说了几句狠话,小姑娘似乎也抬手安抚了安抚从驾驶位赶紧下来的男人。嘴巴撅到天上被抱过来了。   见不少人往这边看,他们一上车,老袁赶紧就开了车,   哎呦,这后头啊就开始跟打仗似的,女孩儿大叫大骂,大摔大打!   光用听的,老袁都知道四帅狠挨了几下,四帅也是可怜,老袁敢保证四帅只有招架的份儿根本就不好出手,可,哪怕他挨了她一下,她都是鬼哭狼嚎说他又欺负她,把她头发扯疼了,把她胳膊打痛了。四帅就是吼得狠“你真是坏得没药救了!!”……   路口,四帅叫他下车自己先回去,老袁鼓起勇气瞥去后座的最后一眼是见,女孩儿扑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肩头,看四帅颈项惨不忍睹的红印子,估计她在咬……   冬灰就是怄他,怎么每次要快活了都是他搅合成粑粑了,他就这么见不得她快活?   霜晨伤痕累累,估计都破相了,左下颚不被她抓破了?   小妖精估计一通大发泄也暂时累了。趴他身上先是喘,后来间或来了气又揪他咬他,最后,嘤嘤又哭起来,越想越委屈,我今天本来计划得蛮好的……   霜晨一直靠椅背上,眉心紧蹙着,合着眼,她要怎样就怎样,   霜晨心里还不是苦,我这是怎么了,克服不了了还是怎么着儿,怎么又失控了呢……   听见她哭声,霜晨心里一烦,睁开眼,扭头,单手抬起推了推她,“哭什么!今天你是不是非要做这笔生意!”   “非要做!”冬灰冲他吼,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这不存在伤不伤心。就是气的,抬手又揪他,   霜晨捉着她的手腕,沉声,“好,做,我跟你做,按你的规矩,多少钱我都付你。”   冬灰那眼泪就跟自来水管子一样,一下就收了。   一开始还愣会儿,“你说什么,”   霜晨抱着她往旁边放,可算消停下了,   身上的妖精离开。霜晨顿时觉着呼吸都顺畅许多,靠上椅背,抬手慢慢扣被她扯开的衬衣扣,脸还是很沉,却也略显疲惫。“上哪儿,你快说,这是个路口,车一直停这儿不好。”又些些烦厌,   霜晨此时烦厌的,当然除了她,更是自己,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明知做出的决定都是大错特错,偏偏实在控制不住……   冬灰还撅嘴巴,嫌他不情不愿,又踢他一脚,“你这个态度我不跟你做生意。”   霜晨不理她,一个跨步跨到驾驶位,“去哪儿,说呀。”也没吼,就是没办法的样子,   冬灰这时候得意,靠向椅背,还翘起了腿,扭头看向车窗外,“先去万达,我要买东西。”   车在行驶时,两人都没说话,   冬灰一直在后面掰弄她的手机,订酒店房间呀,订她的装备呀,订她的奢侈享受啊……霜晨稳稳开着车,脑子也是热得慌,可这时候饶是把车窗开到最大也吹不冷静了,都到这份儿上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儿吧……瞥眼一看,车前还放着刚儿大哥煲给他的九彩菊羹,伸手拿起递到后面,“喏,先吃了。”   冬灰倒也不嫌弃,接过来,“什么呀,”   霜晨遂再没和她说话,不过有时候瞧一眼后视镜,看她吃了没有,   信她的邪,   她一手明明端着暖包儿,还低头不晓得几认真地在掰扯手机,   又把霜晨个规范爷儿看着急了。“你吃呀,”   “哦。”冬灰也是可爱,她专心办事儿在咩,竟难得分心出来跟他计较,倒也手机放下。解开暖包儿拿起一旁的瓢羹舀着吃了一口,   结果,吃一口眉头就蹙起来,放到一边,又拿起手机继续办事,   霜晨这是一直时不时看着后视镜呢,见她一口就放到一边,问,“怎么了,”   冬灰不抬头,“太甜了。”   霜晨心里默默一句,搞半天,她不喜欢甜食……   哪知这时候冬灰又放下手机,舀了一瓢,趴他后背上递他嘴边儿。“你没尝么,甜了,这九彩菊羹淡香最重要……”   开车呢!可把正儿八经的霜晨搞严肃了,“坐好坐好!开车呢!”   冬灰坚决要他吃一口,“那你把车停旁边。快点!”   霜晨着实担心安全,绕进道旁,   扭头就要吼,   冬灰瓢羹就递他嘴边儿了,撅着小嘴儿,“吃一口嘛,”   霜晨没办法,张了嘴,   是挺甜的,   却,接下来,   更甜的迎上来了,   冬灰就这么趴后面勾着脑袋轻咬住了他的唇,眼睛还勾魂地往下看,喃喃,“我尝尝,你嘴里的或许没那么甜了,”   霜晨扭脸就要向前,冬灰也松了唇,头,小孩子一样歪靠在他肩头,娇软小霸道地说,“今晚你都得听我的,我要怎样就得怎样,要不,这生意我不跟你做。”   霜晨沉着脸,细体会,被她咬过的唇锋滚烫得灼人,   肩头就这么一直趴着个妖精,开向万达了,   既然做好的是“明知山有虎”的心理建设,走的也是“偏向虎山行”的荒唐路线,那就一个字,闯呗!   霜晨其实也是在逼自己给自己一个了断,   今晚,他豁出去的远不止“治这个小妖精”,   既然这是个不要脸的,   就给自己人生里唯一一次机会,   破碗破摔一次吧。 ☆、4.188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买了些什么,反正一大袋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冬灰一手反撑腰,一手慢慢将框在手上的东西放沙发上,   上下看他一遍,   霜晨有些不自在吧,往窗台边走。   冬灰淡着脸,弯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见方的黑色礼盒,   走到他跟前,   单手递给他,   “我先进去洗。这盒子你洗完了才能打开,必须穿上,你要不听我的,”冬灰像赌气,顿了下。“你就真不是男人!”   霜晨两手都放在裤子荷包里,看一眼那纸盒,冬灰抬了下手“接着呀。”他伸出一手拿住了……这就是潘多拉的盒子,揭开了,……从此万丈深渊……   室内的灯本来就够暗寐了。   冬灰把自己裹的像蚕宝宝包在被子里,   看见他裹着浴衣出来了。   死冬灰才要命,她被子咧开一小缝儿,像唤小狗的朝他招招手,   霜晨头发还有些湿润。搭下来,跟平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你知道萧家的儿子没长的不好的,个性不同,外头装的样子也不同。   霜晨走过来。   “啪”首先把床头灯全按熄了,   冬灰肯定叫起来“黑黢嘛黢的看得见什么呀!”   听见霜晨悉悉索索脱浴衣的声音,“不就是做么,看什么看,”   冬灰暂时没声音,   因为暂时不跟他计较这些,   床往下压的声音,   听见冬灰“穿了么……”忽然又一大叫“你抓着我手干嘛!告诉你你今天不穿……”   “穿了穿了,”霜晨的声音临界发火,   冬灰也来气,“你别破坏我今天的兴致啊!你这和我身上这些是一套,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吗!算了算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心思!你要没诚意,趁早走!”那脚啊,又开始蹬,   霜晨一直没声音,   不过从她渐渐又安生下来,知道,估计霜晨松手了……   冬灰绝对在笑,   他穿上了,   可是好想看……   这货从不做赔本买卖的,自己穿这么美,他看不到是损失;萧霜晨呀,她舅舅唯一死心塌地效忠的人。最后竟然还把她舅舅抛弃不顾了?真是铁石心肠狼心狗肺的一塌糊涂!竟然穿上了……是一件T丫裤,后面一根很窄的黑色带子,前面包着,包的也紧……孟冬灰当然非要看到!   她突然伸出手去开床头灯,   明显,霜晨张手去拦了的,   可惜,根本没这货迫切的速度快,……你看嘛,灯开后,霜晨要拦的手还举着……灯光尽管还是不亮,却照着人面上依旧刺眼,霜晨的手慢慢落下,头,侧到一边,手背也搭在了额上,连同眼睛,全遮着了……   也就是说,他依旧没看到压他身上的货穿的如何美浪,长发如何撩人披散下来。小脸蛋儿如何纯艳迷人,   当然,   此时,   冬灰也顾不上用自个儿这一身来撩摆他如何如何了,   更重要,   她微掀开被子,要看到他穿着……   却,   这一看,   冬灰,眼睛都瞪大了!   她忙去看霜晨。   霜晨搭在额上的手……似在轻轻握拳,眼,一定是紧合着了……   是的,   一个男人,   有两面尊严。   一面在昂首挺胸的脸面上,   一面……就在这双腿间,   可是,   他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   他从小发育就有问题。   粗,   却很短,   所以说,霜晨今天绝对是豁出了一切地在逼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唇线抿得有多紧,   几近能咬碎一切,   心中不住默念,   没事,   她不要脸,   这种人生仅一次不需要脸的事儿和她做最合适……   你知道,小冬灰的心肠多少还是柔软的,   对方要强,她会像打气筒一样把自己打得更强,绝不服输!   可,当对方一旦弱势下来……冬灰的气也会泄,心软软软,软到尽去看他的软弱一面了……   冬灰向上慢慢亲吻着,到了他的唇边,   一手牢牢抓着他覆在额上的手腕要推开,很轻柔地说,“你看看我呀,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呢,这唇,”她的唇锋在他手背上轻轻揉,“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唇彩,什么都没抹,可是,又为了好看,你刚才出来前,我把这唇角都快揉破了……”他的手还没有移开,却紧绷着的,似乎有了些松弛,“还有,看看我这身衣裳,你喜欢的黑色,我也喜欢,可是我告诉你啊,这款式我以前不喜欢,太多蕾丝了,好看是好看,可我穿的不舒适,特别是这里……”她开始压低腰磨,   霜晨终于慢慢任她拿住他的手腕挪开了,   慢慢。也睁开了眼,   晕黄的灯光下,   俯身看他的小冬灰美艳如神,   黑的发,   黑的眼珠。   黑的蕾丝,   黑的三角幽丛,   衬,白嫩娇嗲的一切……   哦,还有点缀的红,   据说被她揉坏了的唇锋,   还有那两点艳樱……   冬灰如软暖的丝绵被覆在了他身上,在他耳朵边低说,   “我本来做的就是只磨不进的买卖,没事,你试试,大小跟我没关系,只要你快活。”   啥?   冬灰啊,这话儿还是说早说自信咯,   这会儿你咋就这么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他呢。   男人呐,   无论他那方面正不正常,开发得早亦或晚,   你一旦给了他放纵,   他很少有跟你客气的。特别是,你还这么这么这么的要命……   听听之后冬灰的惨叫吧,   “别!霜晨!那里不行!……”   嗯,这不是讲笑话,他长度不行自然要找更能叫他发挥优势的地方,   “霜晨!……坏蛋!!……你他妈,痛死我了!……”   慢慢,   她又开始只剩出气一般,   间或嘤嘤下,像小动物被踩了尾巴,   之后,   越来越嘤得狠,   到后来,且娇滴能挤出水来,   霜晨狂野地尝遍了她“据说揉破小唇”里的每个角落,牙缝都不放过,   她说蕾丝不好撒,   这不好的蕾丝却被他搅得皱巴巴,刺激得冬灰指缝儿里抓着他背里的肉丝儿红俏俏!   全程,   霜晨极少出言,   你把一只沉睡的兽唤醒了咩,   好似千万年不尝荤腥了,   一旦开闸……卯着就是万劫不复的劲儿而去的…… ☆、4.189   你知道,这场生意做的有够久。   该死的孟冬灰是掐着指头算出来明儿是周末,她可以岔着玩儿,完全不顾霜晨可是日理万机的人……   霜晨的手机是没关的,他着实一直这个状态,有时凌晨都有紧急事务,   响第一次,吵醒了孟冬灰的瞌睡,不是说小姑娘有多娇贵的睡眠质量,她也是地道军校出身。夜半“急行操练”也是常有的事,关键是,今儿不一样,她被他折腾惨了,美美入睡多迫切,结果,吵醒了……你看小姑娘这要死要活的不愿意,全撒在他身上!霜晨慌死,忙着安抚她,刚要接起电话,手机都被她拍到地上去了……“好好,睡睡,再不响了再不响了……”抱紧着直拍,你能跟个没睡醒的孩子一般见识么?好容易哄睡着了,悄悄伸手下去把手机捡起来,调成了震动……   第二次,别见怪,震动也把她吵醒了,小姑娘直接翻身坐起来,披头散发直拍床“还让不让人睡还让不让人睡!”眼睛还闭着,脚直蹬!霜晨只有又抱住,不住小声哄,“错了,我错了好吧,丢了。我把手机丢了……”坏东西好像眯眼看了下,一甩手又打他“明明还在手上!”霜晨赶紧丢地上,“丢了,看见没有,丢了!”哎,心里还是唯有叹气,她是辛苦,你看看,身上还都是他弄出来的印子……这一看,心像又勾动了下,抱着,压住,又顺着印子轻轻折腾起来,越来越重,小姑娘半梦半醒还十分配合,zhe的霜晨又要死要活……   反正就这么醒了弄,弄了睡,睡够又鬼搞,累了再黏糊的,一弄也弄到天亮了。   霜晨真要走了,翻身起来时,她是醒着的,   坏东西伸出脚踢了下他的屯,“还要穿着,”指那件t丫裤,   霜晨没答她这,问,“你睡到几点,”   冬灰脚缩回被单,撅嘴巴翻过身去,“你管我睡几点,我今天又不上学想睡几点睡几点。”   霜晨只看到她乌泱泱一床黑发,还想问的,唇启开一点,还是住了嘴,起身去了洗手间。   一身正装出来时,   见小姑娘裹严实被单趴着,   滟滟的眼睛只望着他,也不说话。   那里头住着个小魔鬼呢,霜晨实在抵挡不住,   走过来,两手撑床上弯下腰来,“肚子饿不饿。我先给你买点吃的上来吧,”   小姑娘摇头,   只伸出白汪汪一只胳膊出来拉住他的皮带扣,又要解,   霜晨捉住她的手,   多无可奈何,低声,“穿了……”   小姑娘嘴还撅着比天高,就不撒手,   霜晨无法,只有单腿跪床上,直起身,自己解了皮带扣给她看……   小姑娘手妥下去,头扭到另一边再不看他,   霜晨一只手都抬起来了,想摸摸她的头……终究还是没挨着,系好裤扣,膝盖离开床,转身走了,   出来前,   回头看了眼那晕黄床灯下,   她小小软软艳艳一团埋在被单里……   霜晨压着心里的不得舒畅慢慢走向门边……手摸到门把,咔嚓,都已经旋开了……“啪!”忽然又重重一按按回门锁,   边解衣扣地又往卧室走来。   脱得只剩那T裤又钻进被子里,“我就知道你要的是这个结果!……”翻过来抱着疯狂地亲啊,小姑娘手脚全缠着他,咯咯笑得不知道多得意……不一会儿,又是哀喘连连……   看看,这是走得了的节奏么?   又结实浪混一上午啊,   到了午间,实在饿的不行了,霜晨点了餐送上来,她吃的小肚子撑着还是不愿意起来,要说作息如何严苛的霜晨怎么看得下去,但是,这会儿也是全然没了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要不够……   这是萧霜晨从出生来到这个世上,过得最堕落的一天,   只是没想,这只是个开始,   之后他的堕落会更彻底,更不可想象……   又进夜晚。   冬灰迷迷糊糊醒来,   缓了缓,彻底清醒,习惯咬唇,又赖了下床。   他已经不在身边了,   冬灰疑惑,走了么?   懒洋洋爬起来,就那么叫花子一样拉过被单把自己一裹,下床来。准备去洗手间,   却,瞧见了小沙发上他的军装,没走啊?   那上哪儿去了?   冬灰还蹙着眉头,拖着长长的被单赤着脚走出房间来……一看过去……饶是冬灰都微怔了下……   你知道。这该是个用哪样语言形容得出来的景象,   沉稳,冷肃,自律至极的一个男人,   背部全果。   只隐隐见到那两股丫缝里箍着一线黑,是那件t裤,   本,该是何等浪滟的场景,   却,   他偏偏如穿着最优雅威严的正装,   背对着这边立在窗台边,   一手指夹着烟,不时慢慢递到唇边,   双眼认真看着的是另一手拿着的手机。手机里人给他传过来的文件……   小冬灰像个叫花子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你要真忙,就先走吧。”这话儿其实说的也真诚,   霜晨夹着烟的手向后环抱住她,头也扭过来。“醒了,还饿不饿,刚才那皮蛋粥还给你热着呢,”   冬灰摇头,又推开他“走吧走吧,我一会儿也回学校……”却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转身抱了起来,“走什么走,大半夜的往哪儿走。”先挪出这只手按熄了烟,又腾出那只手把手机丢沙发上,反正就是不得放开她,   冬灰也没挣,又作怪,撅着嘴“你就是想走,要不大半夜装什么勤政,”   霜晨顺势就把她压在沙发上,伸手去揪她的翘嘴巴,“我怕把你吵醒了又错了?你说你好不好相处,太坏了……”   这下冬灰该扳了,“谁要和你相处啦,就坏怎么了!对你个大坏蛋就该坏唔……”嘴又被堵住了,霜晨手伸进被单一掀把自己也包进去,“你总说我坏,我坏哪头了?还不是被你个坏种气得……”冬灰更要争辩,却一闷哼,接着鬼叫“疼啦!”被单里只露出霜晨的头顶,声音从里面闷闷传出,“明儿一早你跟我一起去国防大走走,先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冬灰遂不出声,这是正事。又听见霜晨很小声,“放松,太紧了……”冬灰有哭音“弄坏了,我拉不了粑粑了……” ☆、4.190   霜晨就是她一碗菜,也是,他负了她舅舅,相当于也负过她,冬灰觉得自己怎么“虐待”他都不过分,甚至无理取闹也是应该。   “停车停车!”   路上她瞟见道旁有摆小摊卖荸荠的,叫起来,   霜晨停了车,   她直起腰瞄着外头,“我想吃那个。”这倒不是故意为难,是真想吃。   霜晨能怎样,下去买呗,她还在后头嘱咐,“就在车下洗干净啊……”   过了好一会儿,   拿上来了,   各个洗的干干净净的,   袋子递给她,   她不接。   腰还直着,像个小孩子,又想吃又要人弄好,“我这怎么吃,要把皮去掉。”也是,她在家吃这。关漫全给她皮去好了……   霜晨几时伺候过人,他生活独立,却肯定不会照顾人,这类小食更碰得少,   “这也没刀啊,”犯了难,眉头都蹙起来了,   冬灰手一摆,大咧咧的,“用嘴咬,我不嫌弃你。”她这同样不是为难他,关漫给她咬得蛮好,   霜晨一开始到底还是犹豫了下,你知道他的生活习性一定和孟冬灰啊他七弟啊不在一个星球上,这不是卫不卫生的问题,是“礼与仪”的问题,一个大男人,东西咬得乱七八糟。再塞给一个女孩儿吃……不可想象。   冬灰见他迟疑,撅着嘴就要把袋子夺过来,霜晨回过神,抓紧袋子,小声说了句,“你真是磨人。”眉头蹙得再紧又怎样,还是拿起一颗,顿了下,放到嘴边……   坏冬灰要笑不笑扭过头来继续玩手机,她也知道“适可而止”,你要一直盯着他看,他肯定也不愿意了,   一颗剥得真还算漂亮的荸荠果肉递到她跟前,坏冬灰小土匪一样低头一口包嘴里,还是不看他,继续玩手机,   嗯嗯,   渐渐霜晨也放开了,咬、剥、递……最后,干脆直接塞她嘴巴里,霜晨的眉头也完全松开了,主要是看她吃得香,像喂小老虎一样,   冬灰玩着玩着也偷偷扭头看他。   霜晨正在咬,   他即使用牙剔那个皮也不紧不慢的,很稳,   然后,还是拿下来用手剥,也很细致,   递过去时,正好看见坏东西在偷看他,霜晨往她嘴里一塞“看什么看,”   冬灰包一口“看你偷吃没,”   霜晨就是笑笑,不跟她这幼稚一般见识,   见他这么细致、大度,说实话,冬灰心里还是蛮感动的,一时心又一软,zhe起来,   “霜晨……”放下手机抬起双手娇气往他怀里要抱,   霜晨也接住了,抱着低头拇指抹她满嘴还在嚼的小嘴巴,   冬灰仰头,“尝尝,”   霜晨也不客气,低头就覆住了她的唇。   抵着慢慢嚼,“都是渣子,”冬灰咯咯直笑,   又单手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边多坏地嘀咕,“我有个更好玩儿的吃法。你可以放在……”   你以为你还调戏他呢,哪知,他伸出一手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真开始解她裤子了!死冬灰这时候孬了,赶紧捉着他的手,“你还真信啊!”霜晨咬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低笑,带点治她,“怎么不信,你要玩儿么……”   事实,孟冬灰着实撒了欢地一点点攻占他的底线,发觉萧霜晨其实是这么个人,就跟刚才咬荸荠一样,一开始一定非常不适应,但是他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快,接受了,那就不慌不忙了,开始享受。探寻,继而,掌控。这其实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的体现,他能“被攻占”多少,就能“承载”多少,所以说,这类人非常能隐忍……   你知道孟冬灰之后能把他“逼”到什么份儿上,   他办公室,   来给他汇报工作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冬灰无处可藏,躲到他办公桌下边儿,   霜晨在上面正儿八经听简报,   冬灰窝下头使坏了,   伸出一手去捞他的皮带扣,   霜晨一手还搭在办公桌上,一手若无其事拿下好像在抽屉里拿东西,其实,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他肯定不得看她,可手劲儿告诉她别胡闹,   你知道冬灰就是沉迷这种挑战他底线的游戏,手不放不说,另一手还去掰他捉着自己手的手,   “等一下,”霜晨忽然打断汇报人的话,   都一愣!嗯,包括冬灰,   他淡淡一笑,“你可以说的慢点,我记一下。”说着。他松了捉着冬灰的手,全拿上桌面,关键是,他分开了腿椅子还往前挪了挪,表面上看他是拿起一支笔正儿八经要做做记载了,其实。完全把小冬灰包在他双腿间,更方便她挨近使坏……说实话,冬灰有时候就是喜欢他这种“既然反抗不了,我就顺其自然”的态度,感觉很潇洒,当然。归根结底,还是霜晨从来都是“从了她”,恣意放纵她,甚至,有时候那种“纵她的度”都是冬灰想象不到的,而霜晨表现出的,依旧淡定,我能“释放”多少,就能控制多少,心里很有数……   冬灰自是不客气,桌子底下鬼闹起来,   霜晨着实也是艰难。   饶是双腿都在隐颤……拿笔写字的情态一定滴水不漏!简直上半佛,下半魔,考验的,绝对是人生里最极致的意志力,   那边门一合上,霜晨推开椅子弯腰抱起妖精疯狂就吻上。   冬灰在欣赏他的自制力,   霜晨却不得不暗自叫着苦,   在冬灰眼里他实在自制强大,也只有霜晨自己知道,临界点几近崩溃!这一刻,他的一切都给了她。包括引以为傲的理智,   冬灰真是天生刺激他的一把好手,逼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要继续逼,   小冬灰自己都受不了了,还不忘持之以恒的试探。   “去走廊,”   此时他们紧紧地嵌在一起,   霜晨不说话,手几乎掐着她的屁鼓了,   你知道,眼神中稳定里的那种疯狂……   开了门。   真挪到走廊上!   孟冬灰生来需要刺激养育,   萧霜晨生来却从来都是与刺激为敌,   这样的碰撞,   看上去,好似冬灰在“开发”,   其实,   隐隐又觉着这只是一种“唤醒”,   也许,萧霜晨骨头里从来不缺乏冒险精神,只是,好似被什么封存了一样,缺少的,就是孟冬灰这样一枚“丸药”…… ☆、4.191   冬灰终于正式入学国防大了,   虽然只是进修性质,压力依旧挺大,   她这个班考核属于“宽进严出”,也就是说一开始人人都有“挣学分”的机会,可随着学业难度加大,那就不是人人敢轻易报哪一门课程快速结业了,因为没有补考,总课程达到两门不合格就滚蛋。嗯,就这么残酷。   所以。本来都是优中选优,国防大平常对学生的管教比任何一所军校都宽松,可你一定要深知这背后巨大的“自我加压”,你真的松懈了,末流淘汰的必将就是你。   入学短短一周,冬灰仅回宫一次,而且还是保持那种“灯下苦读”的状态,头回,元首书桌这头看文件,她对面做题,说是元首分了心的,时不时要起身给她倒水喝,或者真抱起来到窗边走走,歇歇眼睛,这比家里有个高考生还叫人操心心疼……   今天。元首亲自吩咐了小厨房弄哪些菜,冬灰要回来吃饭。   冬灰一进来,大汗兮兮,天儿更暖和了,她动得又多,国防大的体能测试更严格,每次成绩出来都张贴在公示栏上,每个人的前后之分都是零点几几差别,咬得特别紧,这不,明儿又有耐力测试,冬灰今儿是一路从国防大跑回来的。   斜背的小书包往贵妃靠上一丢,拿起兰花珐琅彩水壶壶口包嘴里就咕噜咕噜灌,元首跟在后面“慢点慢点,”一手扶着壶底,一手赶紧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毛巾给她擦汗。   坐桌边,她整个脸蛋儿红扑扑的,好像每个细嫩的毛孔都还在冒着热气。迟迟不动筷子,就是两手来回扇,“好热,”   元首看看也是没法,叫他们把一个落地扇拿过来,都搁她跟前了又觉着这个天气这么吹风还是怕把她吹病了。“拿把蒲扇来吧。”你知道元首亲手给她一旁慢慢扇呐,有时还会拿起筷子给她夹有营养的菜,见过的,谁还会怀疑这不是帝王心上最尖尖儿的一块肉了?   关漫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景象,不过,他早已是最明白的那个,肯定不奇怪了。   “吃了么。”这也是她心上最尖尖的一块肉,冬灰抬头问关漫,   “吃了,”关漫微笑着,规矩站那儿,   元首按了按手,叫儿子也坐到桌边来,   “最近胃又不舒服?”   冬灰赶紧抬头看他,   关漫只淡静地看着父亲,“时不时,不过您放心,我会保重。”   冬灰一直瞄着他,心里是将信将疑,因为关漫跟她保证过他胃绝对没问题,那这又是唱哪儿出?……   接着,   冬灰听了下句更激动起来,   因为元首点点头,嘱咐道,“到了那边儿也要注意……”   她一下放下筷子,“到哪边儿!要上哪儿去!”   哎哟喂。那就是她的所有物,现在你随便动她的关漫就是不行!   元首无奈看她一眼,多少现在也知道她如今是离不开自己这个小七了,可元首到底是父亲,是君父。我这个小七有能有才,也不能真专门变成你个小东西的陪玩了呀,男人还是得有事业……   不过,元首着实也是心疼他的尖尖肉,虽说口气还是训斥,实际还是安抚,“去哪儿,他正经国防大能源研究所毕业,现在正是他为国效力发挥所长的时候,能去哪儿,肯定是干正事。”   冬灰不依,都伸手抓住关漫的手腕了,“坚决不去打仗!”   元首也是头疼,眉头蹙着,“去纽约谈判。哪个说是去打仗……”   “在京里呆着也能为国效力,关漫身体又不好,你把他丢那么远的地方去……”说到底还是离自己太远了,   “有保健医生跟着,再说纽约那边条件那么好。也可以养养,”见她还要岔嘴,元首手一抬,脸色沉了些,“小孩子。别任性。”   冬灰就是不高兴,头扭到一边,抓着关漫手腕的手忒紧,   元首见此,只能又放柔声音。   “就是去两个月,再说残阳也要去纽约那边交流学习,关漫原来也有去那边学习的经验,带带弟弟。还有,你这边学这么苦,得空也要放松放松,可以抽个时间也去纽约走走……”冬灰这才神色放缓了些,再扭过头来看他,   两个都是她心尖上的,一老一少。你说冬灰光顾护着小的,老的一片苦心她也得看顾上呀。冬灰嘴撅着,“就两个月。”   “就两个月,你也要听话,不能专门耍小孩子脾气。”   元首这会儿把儿子叫来。也是想当着她的面儿把事吩咐清楚,要掖着,事后再叫她知道,你看还得闹得狠……   嗯,见此情形,关漫其实也是稍许放下心来的,   起码,现在元首再对他有任何安排,都得有所顾及了,看看。今天相当于就是在冬灰跟前“报备一下”了,   不过,关漫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你看他多精,一得到纽约那头“能源谈判”的风头,就赶紧做出准备防范于未然,首先装病,这要就算把他派了出去,他也有由头一再装衰装不济,一来可以应对一切变故,再,也可以早些回来……   关漫紧紧抱着她,冬灰在他耳朵边儿一直嘱咐,“要注意安全,要注意身体,”关漫亲她不歇,心里肯定万分不舍,这也是他们在一起后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段儿吧,“我在那边儿先准备着,你来了。痛快玩。”冬灰点头,“我还没去过那种花花世界呢,可以亲自去买好些东西。”“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和霜晨的事关漫也晓得,那次从霜晨卡里搜刮了一大笔充值自己和关漫的点卡。就告诉关漫了的,   不谈关漫和霜晨权术场上合不合,   光只谈关漫是她的人,肯定站她这边,嘿嘿。可跟小冬灰水了不少霜晨的私密,比如他四哥不喝牛奶,嫌腥,诸如此类萧霜晨的“禁忌”,   冬灰抱着关漫,就是自己的个心爱,说的也是最实心眼儿的话,“你看他活着多无趣,有钱也不知道怎么花,还不如给我们买点卡,你走前我再给你冲点,足够你两个月在外头玩个上上王出来。”   全世界的便宜都叫她占过来给关漫了,   关漫更不得管,她把四哥的家底都掏空也是她的兴致,只要冬灰快活。 ☆、4.192   国防大詹斌礼堂,   他们这些新学员在做校史培训。后排也有领导旁听。   不同于前几个环节的讲授都是国防大的讲师教员,最后一位上来授课的竟然是个和他们也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   关键是,科系主任亲自上来介绍,“这位是杨芮,原就读于瑞士伯尔尼大学世界史专业,现来我校交流学习,杨芮同学……”接着,全是溢美之词。   关键是。女孩儿非常漂亮。   孟冬灰这时候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霜晨坐在后几排,   不料,   正好撞着他的视线,   是的,霜晨正在看她,   霜晨也没料到她会忽然回头,   事实,这么右腿压左腿靠着椅背一手支着左下颚已经看她有一会儿了,   结果,冷不丁她这一回头撞见……更叫霜晨落下心思的是。小坏蛋看他一眼后明显蹙了下眉头,扭过头去……虽然绝不会那么明显,可霜晨就觉着,她生气了……   绝对落下心思了,   都说少女的心思你别猜,更何况他这个还是个超级混蛋的坏小孩,到底又怎么了撒……   接下来,   霜晨更没兴致听台上说什么,又不能再一直看她,   单手已经变成半遮着唇角撑着了。   就在想,又哪儿惹她了?……   培训结束,   冬灰他们新学员整队回教学楼,   国防大党办的王方还紧跟霜晨,“四帅。杨芮我们已经安排在……”   “嗯。”霜晨轻轻点头,并无下文。可王方知道这位杨芮是万千不能怠慢的,不提她是大帅夫人的亲侄女,只说,上面传下来的话儿是,这位千金之尊此次来国防大旁听交流,是元首钦许!不得了哇,敢慢待一丁点儿吗……   霜晨走了几步,王方小心跟着,也不敢多言,   霜晨扭头看了看他,“我这学期几堂课,”顿了下,“就排在政修六班吧。”   你知道,萧霜晨的正经任职在总策,他来国防大授课一学期也就那么几节,安排在哪个院系,都由萧霜晨办公室统一布置,   现在,他本人竟然亲自吩咐了这学期的安排。王方肯定赶紧照办。   萧霜晨在国防大也有一间独立办公室,   他指示把政修六班的班情记载及花名册拿来看看,立即就送达至他面前,   四帅随便点了个六班的学员来他办公室,想问问目前课程进展,此学员也被当即叫到行政楼这边报到。   孟冬灰被卫兵带领上到六楼,   卫兵庄重一比,指向第二间办公室,   冬灰昂首挺胸走到第二间办公室门口,向左转,敲门,“政修六班萧十儿报到!”   “进来,”里面传来平稳一声,   冬灰扭开门,还以标准军姿走了进去。门合上,卫兵守卫在走廊口。   她进来,   见霜晨右手两指托着下巴,另一手环胸撑着这只手的手肘,靠坐在办公桌边缘,   没穿军装外套。衬衣袖口也卷了两道。   “?长好,政修六班萧十儿奉命向您报到!”   小姑娘站姿标准,目视前方,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你知道,她这样,霜晨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只有也规规矩矩来,   侧头看了眼自己桌上摊着的班情记载,   “你过来看看,你们班的课程安排是这样么,”淡淡说,其实,心里有点揪着。   小姑娘走过来,   两手拿起记载本,认真翻阅,   霜晨姿势不变,扭头看着她……她戴着军帽,帽檐下,肌肤如何水灵昭然若揭……   冬灰转过头来,正好又撞着他的眼神……她稳得很呀,若无其事,“是这样的。”   可,霜晨已经稳不住了,   一直看着她,   放下手来,两手撑着桌沿,如何办法穷尽的。低声,“到底又怎么了,你老这么跟我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呀……”   死冬灰还规矩立着,扭过头去。看着前方,不过,摆明嘴巴撅一点起来,“我们班的课程是这样的,?长还有什么问题……”霜晨一扯她的胳膊把她抱进怀里,掀开她的军帽放桌上,捧着她半边脸,额头顶着额头,“别磨我了,给个干脆话!”冬灰嘟着嘴。这着实是个坏种,如今他落她手上,这坏东西是翻着花儿地故意磨折他呢。其实,你看看,虽说她嘴巴嘟着。眼睛里早已有笑意了,不过语气还是小气吧啦,“那姑娘那么漂亮,你先看她再看我什么意思!”   无事生非吧,   看看把霜晨咋糊涂的。“哪个姑娘?”   坏东西装可怜地扭头靠他肩头,小声,“就台上上课那个,好漂亮的,”其实,心里都笑翻了,她就是无理取闹。   霜晨眉头蹙着顿了下,   想起来她说的可能是杨芮,   可是,   霜晨又觉得这不是这孩子的个性呀?别说捻酸捡醋,再漂亮,霜晨觉着以她的心性,瞧得上谁……   到底是聪明人,霜晨低头看了她一眼,正好还是看见她要躲要藏想弯起又憋着的嘴角……   霜晨忽然把她一把抱起。像抱小孩子的,直接就往外走,   这下冬灰又急了,“去哪儿去哪儿!”   霜晨仰头看她,“去重新开会,听你的,你让我睁眼看谁就看谁,闭眼当瞎子也行。”   冬灰憋不住了,坏东西终于笑出来,伸手揪他的脸。“那你现在闭眼当瞎子我看看,”   霜晨真合上了眼,   不过,唇边也揪起了笑意,口气里尽是无可奈何,“怎么办呐,你这么要命……”   冬灰抱着他的脸密密实实吻上,小小地咬,“我漂亮她漂亮,”   “你漂亮。”   “我好看她好看,”   “你好看,”   “我美丽她美丽,”   “你美丽,”   “我能要你死她要你死,”   “都不死,”   冬灰不依,直扭,“你才说我要命……”   霜晨掌着她的后脑加深了吮缠,   忽然想到那句话,   漂亮像你不行,坏脾气像你不行,不是你不行,   嗯,连折磨我,还非你不行了…… ☆、4.193   人呐,难免有私心,即使再铁面无私的主儿,心里藏着一个了,还是会有。   如今,这种关系格局孟冬灰也喜欢,她和萧霜晨成了师生,这下刺激感更强。   霜晨也是不违逆自己的心意了,偏心就是偏心,他把孟冬灰排成了自己的课代表。虽然不是唯一一个,可也添了不少独处的机会,这本就是个滴水不漏的人,面上一定做到毫无破绽。   当然,毕竟霜晨是个骨子里认真的人,冬灰也不会把学业当儿戏,该刻苦学习的时候,他们不会本末倒置,该怎样就怎样。有时候,霜晨还成了她的家教,他学问大,冬灰请教时那绝对认认真真,虚心好学,霜晨辅导她那也是尽职尽责。   霜晨上完两堂课,冬灰坐他办公桌边帮他批改作业,霜晨也正在审核文件。   突然霜晨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继续看文件,却似漫不经心说了句,“工资来了。”   自从冬灰关注到他的卡。霜晨就叫秘书去办了短信提醒。   你看个孟冬灰,一下抬起头,放下笔就跳他怀里zhe着,我要买这我要买那……   你说真是欠她的,且不说她是个不缺钱的,孟冬灰用她舅舅的钱都没说这放肆的,用萧霜晨的钱那就是心安理得的不能再心安理得。   霜晨也放松地靠向椅背,一手拍着她的腰,“自私得很,每次只知道给自己买,我呢,哪怕一个螺丝钉呢。”   冬灰赖抱在他怀里,仰头笑:“好啊,给你买个好东西。”又贴近他耳朵边儿,“牛奶好不好……”   霜晨手伸进她衬衣背后轻轻摸,冬灰喜欢这样,每次睡觉前你搂着她这么慢慢摸,她一会儿就睡着了。关漫也是这样,她主要是喜欢背部挠挠的感觉,很舒服。   “又使坏,”低头亲她,   冬灰早用过这个“他的不喜”逗过他,故意嘴巴里都是乃味吻他,当时霜晨着实表现出反感,眉头蹙得死紧。冬灰就要推开他,霜晨还是坚决没离开她的唇,只不过那眉头一直没松开……   如今霜晨已经熟练会解开她的小衣扣了,前边儿的,后边儿的,单手沉稳操作,   拇指轻轻拨弄那颗小红樱,不看,他都知道有多么的嫩滟娇润,霜晨特别爱它,甚至迷恋,总也濡沫不够……   冬灰托着他的头,像个小妈妈,看着他全心全意溺在自己心口,低头亲吻他的额角:“要是我的乃,你喝么。”   霜晨迷离地抬起头,你知道愈是清心肃冷的人,这种媚烂的时刻愈是诱人,像个懵懂的孩子未知的感姓全开发出来了,毫无防备地都倾倒而出……他勾下她的头。“喝,想喝。”   好嘛,孟冬灰也是鬼混的祖宗,其实这突发奇想倒真叫她有了兴致,想看看他吃是什么样儿了。而且。想不到的是,霜晨竟兴致也很大,两人后来真买来了催汝针,可是打进去,冬灰没感觉,好几天都没反应,霜晨还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自责自己也是胡闹昏了头,冬灰倒无所谓,她大大咧咧说自己身体棒棒哒。你看,汝没出来,可感觉好像变大了呢,是不是更饱满了,她还蛮满意。   霜晨着急啊。找了自己在国外一个可靠的朋友,寻了一位顶级妇科医生,在线问了情况。医生了解到状态,安慰说这是正常的,小姑娘毕竟年纪轻,精力旺盛,就像一个小发动机,她有太多宣泄的途径,激素效果慢也能理解,等等看,给她注入的也是最好的调理营养剂,不过带催汝成分,肯定不会伤身,她像个小洪流,说不到哪天就给你一个惊喜呢……   霜晨遂才放心。接下来就跟等着奇迹一样,更爱死了她那对小樱桃,确实更嫩更丰盛了……   一天,霜晨正在开会,   忽然接到冬灰的电话,霜晨一看是她,想都没想,立即离席出来接电话:“喂,”才张口,就听见那头冬灰软小微弱的声音。且非常着急,“霜晨,下来了,好涨,衬衣都糊湿了。可我还在上课……”   你知道霜晨这一听,那都得几重方面的激浪席卷而来!   有心疼,有狂喜,有刺激,有担心。赶紧安抚,“别怕,好十儿,你好好趴那儿,就说,就说肚子疼,我马上过来,马上!”   直接下楼,到底是掌控全局的人,脑子里早已排谋布置了。一步步怎么弄,一定最快最安全让他的坏小孩脱身舒坦……   所以,你看看这就叫权力感,   他不让他的萧十儿动,   他叫全校为她而动!   国防大忽然接到上级通知。全校集合岁月大礼堂,宣讲最新的“三教五条”,   当然,这也不是首发情况,   曾经,一旦有重大文件精神,国防大作为一级大单位必定第一时间宣讲。   冬灰这个大教室本来还在上课的,广播里通知全员集合岁月礼堂,   呼啦啦起身,   冬灰不敢站起来,不过老师也已经知道她肚子疼了,   “萧十儿,还是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冬灰少显怯意地抬头,“没事,我趴趴看,好些我立即归队。”   偌大个阶梯教室,   就剩她一人趴那儿了,   其实,孟冬灰也觉着刺激着。她肯定知道“全员挪动”是霜晨的手笔,这也再次叫她看到萧霜晨是不轻易“犯浑”,要真放肆起来,一定也不会输他任何一个混账的兄弟!   他来了,   你知道。这也是孟冬灰见过的,不多叫她感觉“真的挺帅”的场景,   萧霜晨站在那远远的门前,   看她一眼,   单手向后合上大门,   开始关灯,   不慌不忙步上来,   沿路走,   沿路关灯,   关窗帘,   就跟自己家似的,   到了她跟前,   蹲下来,   “我看看,”   冬灰真打心眼儿觉着他是个闷骚至无上极致的人,好像,前几辈子都是个最耽于享乐的,这辈子被啥揪住不放了,把他身上一切会玩会闹的部分全掐死了,这会儿,有丁点死灰复燃,就游刃有余得浑然天成,丝毫不违和……   冬灰娇气地打开怀抱,   他埋了进来,   用力一吮,   冬灰微仰头咬唇“嗯”了一声,   幽幽缓了会儿,迷迷低头,问他,“好喝么,”   “腥。” ☆、4.194   萧霜晨不知道她有多混账,当然,这是她一点私心。   如今,关漫不在跟前,宝贝的也就他爹了,一老一小咩,好东西她都记着他们。   “十儿回来了?”   元首看见她的书包丢在小沙发上,   阿姨谨敬答,“回来了,一回来就回屋睡了。估计累了。”   “嗯,”元首心疼,还是放下手里的咨文文件,向卧室走去。外屋,近身工作人员早已各执其责,准备元首便装的,做随行记录的、翻译人员都在准备下一段议程的工作任务。是的,元首才从会见外国首脑的紫金阁回来,少做休整,换便装,还得去前头赴国宴。   进来,   却见冬灰没躺着,   背对他盘腿坐床上不知道低头在干什么,   “十儿,”   哪知,把小姑娘吓一跳样儿,她两手抱着她自己,鬼鬼祟祟回头也没全侧过来,“等一下!先别过来!”   元首肯定奇怪呀,担心她有事。眉心立即就蹙起来,“怎么了,”根本不住脚,直接走过来,   这一看,   元首第一感觉是惊!   她光遛遛没少见,所以看见她袒凶也没什么,惊的不是这,   惊的是小姑娘凶蒲上大片乃渍,她竟然还拿着一只小碗在接……   “十儿!”元首这声喊可重,伸手要接过她的碗,见她湿润一大片,又觉得应该去取来毛巾,这情况又不能把阿姨叫进来,还是先把她手里的碗拿过来,又亲自赶紧走进洗手间拿来毛巾,递给她,口气可严厉,“怎么搞的!”   你细看死冬灰的表情,虚透了!   她的初汝咧,混账也暖心的想法,就想给他也尝尝,   本来自己在那儿挤,到时候哄他是羊奶喝下去,结果。这被抓个现行……冬灰还是有点怕他生气的,毕竟,这种胡闹肯定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教她的从来都是浩然正气,这种荒唐……他不得骂死她!   碗被拿走了,毛巾递过来,冬灰一直都是默默不吭声,老老实实低头擦着。他问她怎么搞的,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怎么答,这要扯偏一点,说是病了这样,肯定成大事了,她又得被翻过来翻过去地做世上最细致的检查……嘿嘿,抛开一切,光看孟冬灰此时这个情态,真是难得少见呀,这么心虚,这么不知如何是好……   元首是瞧出来事儿了,   坐下来,   两手都撑在膝盖上。扭头看她,非常非常严肃,   “冬灰,到底怎么回事,我说过。身体上的事,健康的事,别想瞒我。”   冬灰晓得今儿是不老实交代,只怕学都别想上了!   她啾啾看着一个点,蛮小声,   “我自己弄的,我在网上看见人家这样可以美凶,就,就试了试,结果它还带催汝的……”   元首听了。简直是又气又……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抬手狠狠点了下她的额角,“你呀!”   冬灰可怜兮兮抬头,“我再不弄了就是,你别生气,”这不同于任何人。如今他教养着她,一心一意她成才,加之他独一无二的威严,容不下任何荒劣的,   元首也看着一个点,好似也在自我调整,慢慢气息也平顺下来,   看向她,   眉心又蹙得紧,“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接着竟有些自责的口气了,“我把你逼狠了……”   冬灰这时候实诚,摇头像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我。我没那么脆弱,这,这就是我好玩儿……”   “好玩儿玩什么不好!玩这些?这是你自己的身体,瞎掰呀!……”忽然就吼起来,   天子之怒,那是得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   嘿嘿,这会儿不必伏尸血流,看把个坏小冬灰管服帖就行。   小坏蛋呜呜哭起来,豆大的眼泪往外掉,   看来这会儿她不哭是不行了,否则,真过不了这一关。   瞧瞧吧,这惨了的泪人样儿,谁看谁没辙,   元首一开始还心硬着扭头只看着她,什么也不说。看她袒着凶,两手揪着毛巾搁盘着的腿上,微仰着头肆无忌惮地哭,   他知道他这鬼劫数有点以疯装邪,就是想用这招来马虎过去这件事,   可,   哭久了,不可能不心疼,   加上,她一用力哭。那汁水啊还在往外溢……元首真是!一辈子就这么个作孽的劫数了……   “擦干净!”   死冬灰抽噎着乖乖低头擦,   又抬头,   “有点多,还蛮涨人,”照业死的。   元首起身又去洗手间,用温水洗来一块毛巾,   站那儿托着她的后脑,低头给她把脸擦干净,   掌着毛巾又往下一挪,   隔着毛巾握住一峰轻轻捏,   眉心始终紧蹙着,   小冬灰一直就仰头委屈看着他,   眼神里,又像渴望着,他亲亲她……   元首扶着她肩头的手抬起扒了扒她颊边的发,“冬灰,有些放纵不是不能有,可要适可而止,不能伤身呐,身体没了,以后还拿什么本钱来玩……”语重心长,其实细听,元首对她着实已了解至深了,他也知道这孩子有她的分寸有她的原则。性子呢,也是野得特殊,不想箍着养,也知道这孩子终有一天还是会成器,你也箍不住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剩健康平安了。他生这么大的气,还是怕她拿自己的身体不计后果的儿戏了。   冬灰低头两手抱住了他握着毛巾的手背,点点头。   元首这才坐下来,细致地给她清理,   直到她舒服了,   躺下来,小毛毛一样蜷一坨,看着他,元首也才心软地俯下头让她如愿以偿抱着亲了,   “你喝一口好不好,”她还真执著,   元首刚要恨铁不成钢训,冬灰搂着他的脖子一摇,人也很真挚,“我不是胡闹,就是,”她看向一旁,眉宇里有点淡淡的幽怜,“你现在是我最亲的人了,只要我有的,都想给你。”   这话儿,是致命的,   饶是你是那最至高无上的帝皇又如何,   最不做作的情感,照样能打到你最不可企及的孤心上,   元首抱起了她走到刚儿放着小碗的桌边,   拿起来,抿了一口,   冬灰歪头问他,“好喝么,”   “腥。”   他和他儿子答的一分钱不差。   看上去荒唐极了,   可,冬灰就是觉着心里暖透了…… ☆、4.195   乾灵门阶下,被扶着走上来一位老将军,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粟历。   粟历一生参战无数,最显赫的战功当属立在抗战时,曾先后担任新七军第二支队副司令员、新七军第一师师长、新七军苏中战区司令员等职。他用兵如神,指挥部队打了许多奇仗、险仗、大仗和恶仗。   官徒门战斗是粟历指挥中的一次经典对决,最大特点是“奇袭”,整个战斗仅用了15分钟,俘敌570,缴获大批枪支弹药。而新七军仅有十人轻伤。这场经典的指挥艺术如今早已录入国防大战术方面的教科书,是孟冬灰他们必考的论述题之一。   今年是粟历90寿,元首在乾灵殿亲自宴请了老将军。   虽说已入鲐背之年,老将军依旧精神矍铄,除了因曾经战役落下过腿疾,其它仍看上去硬朗。   元首上前伸出双手与他亲切握住,老将军情绪激动,紧紧一握后,放开手,依然规矩立正向元首恭敬行了一个军礼。   随后,元首亲扶,步入殿内,亲切询问,主宾氛围和乐亲融。   粟历崇州人,爱吃红烧肉,特意做了沪帮烧肉,   元首为他捻起一块放入碗中,笑着说,“粟老爱吃红烧肉,这我是记得的。原来雁落上您那儿讨教,一定得带上一碗红烧肉,说,要不粟老不教。”   粟历两手抬起承让了下,“哎,老了老了,这类大荤他们都拦着我,怕我滑肠,可嘴就是馋,有时候不尝一口就跟白活一样。”   “嗯,那下次雁落再提肉上您那儿讨学问,可得嘱咐他要适量了,粟老尝的也就一个鲜儿。”   “哪里哪里。”   “粟老,”元首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慢慢擦了擦手,人似思虑着缓缓说,“雁落部队里一些事儿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这往后啊,您还得多帮衬帮衬他。”   粟历也赶紧放下了筷子,   “这是当然,我在世一日,当为您分忧一日。”顿了下,接着又说,“可如今,我确实年岁大了。这脑子啊,观念啊,都有些跟不上,三帅那边我当然也会尽力辅佐,但真的力所能及做得到的,可能也就去学校多讲讲课,把我这一辈子的经验不带走……”   元首看着面上是轻轻点点头,微笑着重新拿起筷子,又为他夹了菜到碗里,“您说得对……”粟历也是双手承接,恭敬无比。   其实,元首心里是有一沉的,   看来,这位老臣,也是不赞同“军籍改革”的,   雁落正在西海实施“军籍改革”试点,   元首刚才也是一种试探,   作为雁落入伍的启蒙老师,粟历应该与三子的感情非常深,当初自己罢黜雁落少首位。粟历还曾连续几日宫门前守候谏言,   可,看看现在……已然明确提出想让他帮扶一把雁落,他都避之不及,为什么。肯定还是由心反对改革,所以连情分都想模糊了……   如今,元首也是真心感觉对此事举步维艰,   几乎所有旧派势力攻不可破,要么对改革冷眼旁观。要么干脆明确反对,很难有进展……   ……   霜晨接住了老将军的胳膊,亲扶他上了车,   粟历在国防大有个讲座,霜晨亲自至宫门前接往。   车上,   老将军对四帅掏心里话的可比刚才在宫里对元首要真,   “四帅,这‘军籍改革’不是胡闹么……”发了一通不满,   霜晨始终带着微笑,“有些事是不能操之过急。”   现在,对“军籍改革”的态度,萧霜晨显得十分模糊,没有明确的反对,也没有十分的赞成。不过,却越来越多的老旧派系示好于他,因为在这件关切他们切身利益的大事上,比起萧雁落的“雷厉风行”,老四的怀柔显然要更得他们心……当然,也要看到,还是有一部分新兴干将,或者说,青年一代,更拥护雁落些,他们更需要鲜活的政策来扬风正气,而不是死守刻板陈旧……比如粟历的两个儿子都不站在他一边,全倾向老三的“大胆革新”,于是家里经常也是因政见不合闹得不愉快,这会儿,老爷子也是在霜晨跟前感慨“子大不由父”,   霜晨微微弯唇,劝慰老爷子,“年轻人眼光总还是没老人家长远,您也不必烦恼,到底话语权都还在您们这些功成名就的伟人物这里,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碰了壁,自然会回头想想长辈之言,到时候,会明白您老一片苦心的。”   这一言,似乎启发了老将军。是呀,都是顺惯了的,当然说话不腰疼,只要给点阻力……   这样一来,老将军对霜晨更是贴心,   看了看四帅,轻轻叹口气,低声,   “这未来的大舵,要是您掌着,可能会少许多波折呐……”   霜晨轻轻摇摇头,浅笑着,“您可别这么说,”   “四帅,我也不是不知分寸胡乱感慨,不瞒您说,从前,我确实把希望全寄托在三帅身上,可,如今看看。太锐意,未必好事啊……”   霜晨目视前方,一直不言,有他一贯的隐稳,   “四帅,这也是我这个老不中用的跟您掏心肺说体己话,”粟历也看向了前方,“您得谋谋了,如今,虽说三帅又有后起之色,可您要知道,时至今日,绝非当初,您身后,支撑起的力量绝不弱于他,甚至,强劲于他。您要考虑的,还是如何更得元首的心,”顿了下,“这是皇家私事,我本不该多言,您看看六帅,虽说之后黯淡收场,可,前一段。他如何那样得元首贴心?还是有个后儿啊。帝王家,传宗接代到底还是大事……”   霜晨,这时候目光是稍挪向车窗外的,   事实,   霜晨心里听了这番话,倒是一烫的,   这话儿,要没冬灰前儿听到,霜晨一定苦涩交加,这是他最有心无力的事了……   可如今,   真的,霜晨竟然觉着自己能全然抛却“争权夺利”这回事,   光从自己最纯本的心意出发,   他想试试,   头回,霜晨有了去就医的想法,   想试试,   想和她有个孩子,   想有个和她骨血相连,一生一世,拥有唯一的血脉延续…… ☆、4.196   这天,孟冬灰回原学校取东西,遇见一个老朋友。   古宁。还记得么,她贩私货的上线老板。   古宁因为家庭原因休学大半年,现在返校回归了。   古宁依旧酷酷的,孟冬灰还蛮亲热,总体上,她是感激古宁的,为她捞了不少外快。   “那生意还在做?”   两人找了个烧烤的小摊儿坐下来喝点小酒慢慢聊,   古宁一点头,看她,“你去国防大进修了?”   “是呀,你要我帮忙我没二话的。”   这是真心话,如今孟冬灰再跟古宁的交情,赚钱已在其次了。主要是曾经同一战壕“出生入死”的战友情。   古宁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烧酒,这要不是周末,他也不敢沾酒,古宁一直还是秉持低调行事作风。   “最近手机不景气,耳机很火。可就是货源少,”   他从荷包里拉出一条耳机,放桌上,“喏,就它,K10U,只要一有货就抢光,”   冬灰拿起来看,   一看就不同凡响,   外壳是铝材打造,靠近耳道的一侧为银色,而外侧是炫目的红色,全都使用了阳极氧化处理工艺。重量却意外地超级轻巧。   古宁介绍,K10U,又名Kaiser10U。是一款在设计上极具野心的入耳式耳机,每一只由铝材打造的具备冲击力的机身下,有多达10个分离的动铁单元。该产品由美国顶级耳机厂商NobleAudio推出,价格也非常高昂,为1599美元(约合天朝币10352元)。这可能是目前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最好的入耳式耳机。   冬灰拿出手机试了下效果,连连竖拇指称赞,   声音的细节程度相当丰富。在播放由Drive-ByTruckers演绎的《ItsGreattoBeAlive》现场收录专辑时,反正就孟冬灰的感受而言,从没有任何一款耳机能够呈现出如此生动的临场感。在《UsedtobeaCop》中,来自吉他以及鼓点的低频音下潜极深,临场感十足!   “现在市值多少,给我拿一只吧。”冬灰都动了心,   “这只你拿去吧,头回不是还有个尾款没跟你结,”   尾款才多少,几千的个零头,冬灰当时根本就没放心上。这会儿,他也不过一说,相当于这只耳机就送她了。冬灰也没推辞,谢了。美美地收进口袋,   “你说货源少,是这东西很难得进来么,”   古宁轻轻摇摇头,“不难进,主要是纽约那头对货源管控严,我其实那边也有渠道,就是老美最近做生意磨叽得很,所有签名电传不行,非要到场亲笔白纸黑字,我才返校哪里走得开……”   冬灰咬着筷子,听得认真,   “在纽约么?非要你到场?代理人行么?”   古宁笑起来,“我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代理人……”   “我呀!”   冬灰放下筷子,   搞得真像她是个小神仙了,一有难,她都有解决之道,   古宁疑惑看向她,   孟冬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马上就有机会去趟纽约。我去签字成么?”   古宁也放下了筷子,想了会儿,“也不是不行……”   好吧,她和古宁又敲上了,   纽约的事还在谋划。   倒是你看她能干吧,转眼帮着又倒出几只耳机,私人又有进账,美滋滋哒。   孟冬灰这段时间算啥都顺的,心情也好。   她心情一好,影响着她身边人都心情不错,   元首国事繁忙吧,见她慢慢也适应了国防大紧凑的学习生活,较之刚入学,游刃有余得多,也放了心。   霜晨也是,十儿真的争气,着实也叫他见到了她的真实力,小姑娘聪明不说。也不缺少能吃苦的精神,心底有正气,骨头硬,善良意更不少,其实,是个好孩子……   越来越多的时间,霜晨会想起她,   甚至,想起了,他怀抱着他们的孩子,十儿依旧小孩子样儿趴着他肩头撑头看,他就是养两个孩子,一大一小,一辈子的怀抱,就为他们了……   “四帅,”   汤宁弯下腰轻喊了一声,   霜晨一回神,   台上的大帅萧西还在做战区首轮巡视总结,   “什么事,”霜晨正色。   “裘先生刚才来电,您吩咐过他一来电就要通知您……”   哪知这一听,霜晨当即就站起了身,快步走出了汇报厅。   此时,   霜晨正一心一意往国防大赶,   你能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吗!   那种人生至此再无苦痛,霜晨一生,唯有此刻,好像真有点别无他求,感激上天,还是厚待着我……   唯一的,就想立即抱住她,   高高举起,   十儿,   有了你,我真有了一切!……   是的,   他才和也就是国外那位密友通过电话。前不久,通过他找到的一个专家,几日前,霜晨是有过短暂出国的私人行程经历,就是与那位专家面见……今天得知了这个叫霜晨着实无法抑制激动喜悦的好消息!他可以医治好,他可以有孩子……   老袁都没见过四帅这么不掩饰的激动,嗯,想想又见过一次,上次在澳门路口逮那小姑娘……不过。上次是气急败坏,这次,感觉都恨不能喜极而泣了……   四帅推开车门忙急就下了车,   几乎是跑进教学楼,   却。   老袁见他又跑了出来,   怎么了?   只见四帅站在阶上,稍有些喘地望着那边大操场,   开始解军装外套衣扣,   望着那边,眼里都是喜悦,   脱下了军装外套,搭在了他车车顶,   边卷着衬衣袖子,又往大操场那边快步走去。   冬灰他们正在打篮球,   一看,   四帅竟然卷着衣袖走过来,也是要上场来参与一份的意思,   都蛮兴奋呢,   毕竟萧霜晨的身份,外在,内涵,这都是多么不常见的场景!   这也是冬灰第一次看他打球,   说实话。她看过的天之骄子打球还少了?   但是,萧霜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因为,太难得,   四帅。天上掌权大佛一样儿的人,   这会儿,终于落了地……   他打得很好,   关键是,连打球都那么运筹帷幄之感,加之游刃有余的不急不忙,非常隐艳的潇洒,   还有一点,   他专门喂球给冬灰,   不明显吧,好似就到了这个点不给她还不对头,   所以,这就是他的板眼了,既不露破绽,又完完全全取悦了他的小十儿,   冬灰打球蛮次,她运动神经好,可就是球类不发达,   霜晨喂过来的球,她有的接都接不住,但是,还是超级开心,毕竟他的宠爱她还是感受得到……这场球,冬灰玩得非常开心。 ☆、4.197   “论文改出来了,你去把分誊了吧。”   球场下来,霜晨说,   冬灰肯定听话点头,跟着。   进了行政楼,   这时候正值午餐时间,多数人都去食堂,楼里人烟稀少,更别提楼梯间。   冬灰是还奇怪他怎么不走电梯……一进楼梯间,霜晨回头就抱起她挤在了墙壁上!   疯狂地亲。   亲得小冬灰咯咯直笑,捶他“你越来越疯了!”可今儿他太讨好她了,小冬灰高兴呀,也不作了,相反,十分配合,抱着他的头如何缠绵地吻着……   抵着他的额头揪他脸“有摄像头,”   他把她抱更紧挤在墙角,扭脸挨着她的脸看一眼那顶上,“你觉得拍得到么。”又扭过头来密密地亲吻她的脸颊,两人身上俱是刚才打球流出的汗,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了,他们酣战时哪次不是折腾得汗兮兮……霜晨如何轻地低语,“十儿。十儿,有你真好……”冬灰食指摩挲着他的唇角,“完了,你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霜晨就这么抱着她挨着墙角根儿走,笑着,看得出他今天非常高兴非常高兴,唇离不开她,“甜言蜜语算什么,今儿还要送你玩个大项。”   “什么,”冬灰肯定好奇,鼻尖揉他的鼻尖,“今天这是咋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霜晨再次深情地吻住她,“就是高兴,看见你就高兴……”   这个“大项”玩得可豪华,   这是冬灰第一次步入这么大的军情汇报室,屏幕林立,感觉特高科技特炫酷也特神圣!   几百平的偌大空间,   就他俩,   所有的灯全开,   设备全启动。   霜晨一手放军裤荷包,修长漂亮的食指,轻点各类按钮,教她操作,   小冬灰一开始还以为他这是给她开挂上课,不晓得几认真听着,心里默记着操作要领,   却,   哪知。   他最后来了句,“玩儿吧。”   冬灰还糊里糊涂,“玩什么,”   霜晨就是笑着睇她一眼,慢慢走向那边小沙发,坐下,前面的案几上还堆满文件,伸手拿起一份翻开,慢慢说,“想玩什么玩什么,刚才不教你了怎么手机联网,游戏什么的都可以导进来。”   孟冬灰着实呆愣了下!   他,他这是,要我用这儿,玩游戏?!   当冬灰意识到这点,眼睛都瞪大了!   萧霜晨……疯了么,   冬灰站那儿半天不挪动,   小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微笑着抬眼看过来,“机会难得,你要一直把时间用在发呆上。等会儿我要后悔了,或者文件看完了,要走了,你可别……”才好玩儿,他没说完。小姑娘已经燕子飞开始在演播厅一般大的军情汇报室来回跑,干嘛呢,抓紧时间启动屏幕呢!   你说怎么不叫霜晨爱,你教她的,多半一遍她就记着了。   更要霜晨爱的,永远是她的生动灵气,   她指着那块最大的屏幕,“那个能打开么,”贪心着,都是最美的,   霜晨看一眼,视线似漫不经心又移向手中文件,“你知道按钮在哪儿,”   乖乖。   她要玩那就玩最震撼!   试了下用全屏幕玩赛车,兴奋得孟冬灰两眼冒贼光!!   说实话,吵死人,   对冬灰而言这一定是上天入地无与伦比极致享受了,废话!几人能这么豪奢地用最前沿的国防资源玩网络游戏?!   这真是因着是冬灰。你说霜晨平常受得了这些么,可他也静得下来,该专心在文件上还是稳得下来的,   冬灰一人疯玩儿,总也有新鲜感过去的时候。   坏东西回头看他了,   忽然,一个更刺激的点子冒出来,   冬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关漫,猜我现在在哪儿呢……”   挂断电话后,   冬灰把声音调小,   走到霜晨跟前,   “你心真大,这么吵也看得进去,”   霜晨抬起头,“玩厌了?”像钻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的秉性,   冬灰像个小土拨鼠朝他招招手,“你来,我教你玩,”   霜晨起了身,“玩厌了就走……”   对面冬灰隔着案几伸手过来捞他胳膊,“你今天一直表现很好,非要最后惹我生气是吧,”又zhe起来,“霜晨,你这么厉害,还怕跟我玩游戏不成……抱抱。”   这一说要抱,霜晨也没法,伸出双手接住她的胳膊,走过来,全抱住,低头亲她撅着的唇,“你不磨我一下是不甘心呐……”冬灰抵着他的唇笑,“我的萧师傅,今儿徒儿斗胆指教一下你怎么了,这么小气……”霜晨低笑“就你鬼主意多。”   倒了个个儿。   这会儿,冬灰悉心地教,霜晨微笑着学,   他更不在话下,她说一。他领会三,一上手就玩的蛮好,   冬灰双手抱胸在一旁看了会儿,连连点头,   有时候忍不住走他一旁伸出一手搂搂他的腰,蛮满意地一晃,“你怎么这么棒,”   霜晨心想,还说我甜言蜜语,这小混蛋才是嘴里抹蜜的祖宗……   见他基本上手了。   冬灰也一手放入军裤口袋,一手撑着指挥台沿,右脚尖点地,环在左脚踝前,微笑望着他。“玩大点好吧,咱连到北美网上,你用我的账号,和他们拼杀拼杀,别怕输。姐是有钱人。”   你知道,小姑娘这气势绝对堪称帅气,   但在霜晨眼里……他明知她是个混玩出来的混货儿,但是这模样,如何千年榨取出来的玩世不恭。会玩,敢玩,无畏惧,大气魄……   霜晨压着心里的少许不安,他抓不住她,十儿会不会也像在这军情室里玩游戏一样,刺激感一过,就生烦厌,对他,也会如此……   面上,霜晨是不露心乱的,   他微微点头,示意试试,   冬灰侧低头开始操作联网,   看上去不慌不忙,   心中,绝对是超级亢奋的,   另一头,是关漫,   这可是他弟兄两首次在网络世界“厮杀”,   冬灰觉得刺激的主要是,萧霜晨这边并不知道那头是关漫,且,他还是第一次上手玩……小冬灰也不是说故意欺负他,联合自己人整他,就是觉着,平常这么一个严肃正经的人,第一次在这么正经的地儿不干正事儿,且,第一次就玩这么大!……非常令人期待。 ☆、4.198   残阳看见他七哥接了个电话从外头露台进来后,低着头还在弄手机,直接往楼上走去。   按照纪律条例,他们不可能在海外有不动产,即使依托关系人建立第三方不动产也是严厉禁止,所以,饶是像七哥这么有财力的来到海外,常住,也只能是酒店,或租居高档公寓。   残阳知道七哥生活最有品质,来前儿就租下了这层位于第五大道820的公寓,这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七哥人未到,公寓二层即开始重新改造,残阳来看了后才得知,竟是一间游戏室,超烧钱,光这三面墙的大屏百万配置……   残阳是不知道,就算仅来纽约小住两个月,更确切讲,冬灰要来,至多一周,   可这一周里,在网游这个层面讲。可得为她准备好一场饕餮盛宴!毕竟,冬灰一直网游对决的区域偏北美,也就是说,她相当于这次来是“深入敌占区”了,关漫肯定得叫她绝对舒适地玩尽兴。   残阳没想到的是,七哥如今这么迷网游……   “七哥。扬声器还没全送来吧,”   残阳比他七哥先来几天,所以帮着照看了会儿改造的。   上楼的关漫扭头看向弟弟,微笑,“我刚儿就是催这事儿,下午来装。”   残阳笑着跟着七哥上了楼,   见七哥不慌不忙开启了各项设备,进入了游戏界面,却迟迟不见操作,   “怎么了?”   “等个朋友。”   残阳笑,“七哥,你现在对这真是感兴趣哦,”   关漫把手柄交到弟弟手里,“打发时间呗,你先玩玩。”   残阳上手也熟练操作,潇洒靠坐桌沿微仰头瞧着大屏,“我重新申请个账号吧,免得影响你的战绩。”   关漫笑笑,走到那边小沙发坐下,交叠翘着腿靠着,又在看手机,好像一直跟人联系着,非常放松,也很专注……   残阳玩了会儿,看来也算不上事儿,娱乐着也能拼杀成王,   他七哥走过来,残阳放下手柄,“朋友来了是吧,你来吧。”   关漫微笑着,“你帮着先陪他暖暖场吧,他是新手。”又低头在发信息,主要精力好像还在手机上,   残阳遂又操作起来,笑着说,“新手就来这一关尝鲜。有胆量啊,”   残阳啊,你是打破脑壳都想不到吧,   对面,   这位“有胆量的新手”,   正是你那铁面菩萨的四哥呀!   关漫完全是听他家“总司令”滴指挥咩,   关漫告诉她,这边小九也在,正好可以玩四人战,   总司令指示,那就先让小九带着老四先玩一程,她也好先摸摸小九什么套路,   没想到,   精彩呀!   这老萧家的儿子,咋范儿都恁得足!   小九是剑走偏锋,游龙一般,套路且一时看不明白,   老四呢,完全控局的全才,他确实属还不够熟练,所以走不得“先发制人”,跟着,见招拆招,也是渐渐游刃有余……   冬灰的兴致早已被撩得老高啦。   指示她家关漫,“参战”!   四人开始隔着海、隔着千山万水、隔着诡异又荒唐的神秘感,杀呀!……   那头,小九也玩出了趣味,   手指边灵活挪动着,眼睛盯着屏幕。却笑着对他七哥说,“你这位朋友不简单呐,真是初次玩儿?不错呢。后面上来这位也挺鬼,就是有点赖皮……”   兄弟俩俱是惬意地靠坐在桌边缘,关漫到底是王上王,玩的最不费力。拿着手柄玩玩儿,大部分精力还是在手机上,他家总司令不时就发指令过来:重来重来!……你们太厉害了,不行,重来!……关漫这时候就会按下暂停,也不管小九怎么看,超好的战局全毁了盘,重来……   而这头,   霜晨就算输的不好看,也是无奈笑着训她:输就是输,你老这么悔局,实在不地道。   孟冬灰有理呢:他们那边都是玩精儿了的。我们多惨,初来乍到……咳,反正话都是她说,选这么难的关卡,也是她的主意……直摆手,不听霜晨的。还是反复悔局,真是赖皮透了!   要玩也是她,   不想玩了也是她,   反正隔海隔山的三位龙子全任她盘,   赖皮直接从大屏幕上发来“挑战书”:下次裸战,不准开挂自己的任何优势。再看谁狠!   关漫就是笑,   小九回了话:没问题。   霜晨揪她的脸蛋儿:你这种小赖皮,谁跟你玩得好,搞半天,你这么多钱都是赖来的。   孟冬灰超一本正经,像布置作业的:我给你把游戏下手机了啊。你这几天要好好练,到时候可别拖累我。   霜晨抱起她往门口走,“小不要脸的,谁跟你个赖皮搭档再玩儿,太丢脸了,”   冬灰直扭,“你听见没有!……”   霜晨压下她的后脑吻上,“祖宗。”   你知道,   这真算一段非常奇妙的经历,   要在现实世界里,   他们哥叄儿可能这么毫无顾忌地玩心眼,杀得热血澎湃?……   真的,经常玩,   他们四个经常玩,   有时候个人战,有时候组队对决,   嗯,也有这样的情况,   嫌冬灰太赖皮了,把她“踢”了出去,   好在那也是玩得最嗨的时候,冬灰个大妞儿性子,倒也不觉着什么,踢出来就踢出来了。旁观也是兴奋得哇哇直叫!   这边,也只有霜晨堪受她的疯丫头劲儿了,   关漫赢了,她叫,   霜晨赢了,她也叫,   就是小九赢了,她一撇嘴,不大高兴。   是的,这一面也没见过,咋还注定结仇了?   很简单,   有次小九实在受不了。“一枪毙过”她,   毙了后,小九也是蛮过意不去,给了她“十条命”,要知道,这“十条命”买点卡几千块呐……   可。冬灰就是记仇了,   太不给面子了,当时冬灰看到荧屏上自己“哗啦啦如此凄惨地坠下山崖”……多塞心呐,她在游戏世界里遨游这么些年,从来没“死”过这么惨……   中午饭都吃的不香,   霜晨自己也觉得荒唐,可不得不劝,你不劝,她不好好吃饭呀,“人家不是赔了你十条命么,你要还嫌不够,一会儿再给你冲十条。我把我的也都给你好吧……”   冬灰始终不来劲儿,霜晨觉得小姑娘可爱就可爱在这里,她是真伤心沮丧着,“太失败了……”扒口饭进嘴里,望着一个点,慢慢嚼。却,哀怨着散发一脉诱人的香甜感……霜晨抱紧她,默默不出声抵着她的额角,内心柔软得没有任何东西支撑得住了……   当然,   她的“伤”终究还是得关漫来治,   几天后。小姑娘重展欢颜,   霜晨发现,整套游戏库数据竟然复位至她“一枪毙命”前儿了?……她高兴地歪头笑,说,这是老天可怜她,看不忍她这么多年的战绩毁于一旦……可。霜晨总觉着这背后有双手托着她,完全不计成本地在讨好她……霜晨毕竟还是觉着这就玩儿的个事,终究没把这点疑虑放大,   殊不知,   冬灰的世界,头等要务就是这么个“玩儿的事”,   关漫明了,   关漫自然会将它当“人生最大的事”来做,   关漫不会让冬灰有一点遗憾留人世间的,   多大的窟窿,他都会为她补上。 ☆、4.199   你知道,孟冬灰这趟纽约之行,前期,章程礼得做足多少工夫……连萧霜晨都看不出破绽来,一切,顺理成章。   她还是作为她原学校航空兵工程学院选拔出来的优秀学员参加的这次与纽约福柯军校的交流活动,走前,甚至,霜晨由总策教育司这个层面还送了机。   和所有随行官员握过手,霜晨简单讲了几句话。其实。心思或多或少还是寄放在冬灰那头,   这几天是没时间见到她面的,   此次交流活动,根源由宫里的对外文化交流办事处发起,   级别这么高,自然选拔出来的孩子一定优中胜优,且,这是国家层面的交流活动了,事关国体,冬灰他们集中起来还有针对性地培训过一周时间。从语言、礼仪、知识层面等都有涉及。   舷梯下,   小姑娘和她的同学们一字排成两行,共二十人,   因有年纪限制,均不满十八,   全新的军装,   腰间外置宽皮带,   窄檐军帽,   双肩背黑色正方皮质书包,   朝气年少的面容。   英姿勃发的军容军姿,   无不彰显这些娃娃兵将肩负着我军青年一代如何鹏程万里的未来……   上机前,   霜晨单独把她叫到跟前来说说话,这个操作还是可以有的,毕竟,面上,她是他的学生,这点“特殊性”此时灌输出去霜晨估计也有点故意,起码,这一路,他的十儿也得被人高看许多……不过,霜晨着实是不可能知道,他这番用心其实也多余。想想,做足这一大摊子,就为她去纽约放松的,这一行人里,怎么可能没有章程礼的安排?   那边门一合上,   本来还规矩站在他跟前的冬灰就张手扑到他怀里,   霜晨本靠坐在桌角,一脚撑地,一脚踝交叠另一脚踝前,   十分放松,两手放前搁着,看上去和蔼交代她事情,   这一就剩两人。肯定得好好抱抱,   首先就卸下她的军帽仔细看看,   刚儿外头第一眼就发现小姑娘好像把长发剪短了点,低扎的马尾原来能甩到腰眼儿那儿,这会儿,只到了背心那里,   “剪头发了,”   “嗯,剪了,太长了,出去不方便,”   冬灰爽快把马尾解了,晃晃头,长发蓬松披在肩上,洋娃娃一样,   冬灰的发质非常好,黑亮不说,又蓬松,发尾怎么剪都带点弯曲,很烂漫的感觉。   昨儿在宫里阿姨给剪的。   元首两手背后一旁弯腰看着,给定的长度,   冬灰完全不操心,还在玩手机。   霜晨温柔地肯定不舍的摸着她的发,唇抵着她的耳边低声说着话儿。   冬灰有时候抬头也听话模样地说说话,神态像个小孩子,叫霜晨更放不开,捧着她的脸蛋儿亲了又亲,   “到那边儿。总有自由活动时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钱我都打你账号上去了,也别怕拿不回来,我交代过王济说你会帮我带点私人物品回来。他会安排……”   看看,就算没大环境上的大统筹,光霜晨这边都对她有十足的私下关照,所以这趟出去,无论从哪条线调剂,孟冬灰都可以玩得宽松无忧。   冬灰到底是感激这些的,搂紧他的脖子,小小咬又小小吮,“嗯,这次我不自私。肯定给你带东西回来,一个螺丝钉好不好。”霜晨低笑,拍她的屁鼓,“小气。”   经过近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程,   纽约时间临近晚十一点,飞机将在肯尼迪机场降落。   降落前,   交流团领导间对下机后的一个细节安排有过一次讨论,   得到的消息是,七帅会亲来机场接机,   这也都知道。刚好七帅和九帅都在纽约,本次活动又是宫里的根源,他们会来接机不足为奇。   正因为有如此尊贵人物的到场,纽约方面也很重视,他们那边国防部都来了人陪同。这样,就涉及降落后会有个小型接机仪式。沟通的是,福柯军校那边会派学员发表简短欢迎词,我们这边肯定也要有人出去代表做答谢词。   就是这个致答谢词人选上有了小小的分歧。   霜晨这边的人,决定把冬灰推出去,这正是露脸的时候,得抬举。   章程礼安排的人心里更有数,   七帅这亲来,接的就是这位,章主任交代过:一切低调。到了纽约,排个特殊任务,萧十儿这段时间的行踪都可以遮掩过去。所以,此时露脸并不好。   最后,还是章程礼这边的厉害些。选了另一位。   不过,真临场了,状况又发,弄的人心惊肉跳的……   关漫也没料到残阳会有兴致跟来,   不过残阳这兴致也是随性而为,   他知道七哥今晚有这么个行程安排,本来并未在意,   后来,巧了是,正好有美国友人“献玩”一辆最新的林肯MKC给他试驾……小九也是作为交流生来西点学习,不过这可得比孟冬灰他们尊贵太多,毕竟他是天朝元首之子,残阳已经很低调了,无奈人格魅力太强大,就算并非人人知道他的身份,照样能“圈粉”无数……   车,确实好,   人都给开送到楼下了,   两手放西裤荷包的残阳,望一眼窗台下,无奈一笑,   回头对正准备出门的七哥说,“七哥,我送你去吧,这车,试试也行。”   关漫笑,“你玩儿你的吧,用来送我,憋屈了。”   残阳拿起外套,“这有什么,路上你还能跟我讲讲这美国车的门道……”   关漫面上淡笑没再言语,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枪毙一事”冬灰谁没吐露心声,关漫跟前那是不遮掩,把他家这老九骂的狗血淋头的!也就是说,残阳这一去,冬灰不见得想见他……   幺弟这番兴致,你说叫关漫硬里回绝,一方面人情不合,再,小九这细腻心思,也怕他觉出什么,节外生枝。唯有一起来了。   偏偏就出劈叉了,   底下人这些人也是太想讨好二位爷,   朴素点欢迎式完了不就完了,   非要搞得这样花哨,   下来了,愣是又安排了“献花”环节,   这花,本也不是普通花,名贵紫色郁金,象征坚强,   真正要献给的是接机来的美方高官,以示交流友好,   可,我天朝二位少帅在此,不接一束怎么合适呢,   孟冬灰手里就被临时塞入了一束。 ☆、4.200   就这么稀烂的巧,孟冬灰要献上的就是老九!   你说往后偏一个,是关漫,她的最爱,那多好,保管她心花怒放……结果,偏偏往不如意上对。   当然,再大的情绪不得带到面上来,冬灰顶多眼眸往下垂点,心里不屑他罢了,   却,   幸而她命里有关漫呐。   更巧的是,   就该她上前献花时,   老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残阳这一走神的功夫,   关漫似上前解围地伸出手接过了冬灰的花,   “谢谢。”微笑带着清雅,冬灰感觉他的指尖碰了下自己……冬灰老想结结实实抱抱她的关漫了!   规矩走到队伍里,冬灰再没看这群人,甚至,不想看人,一心一意她就体味着内心的激越,关漫是她的!   安排的还是很有序的,   当车门打开,   后座的关漫已经侧坐起身来,   冬灰弯腰坐进来,却是咬着唇抬起一指示意他不说话,   关漫慢慢靠回椅背,扭过头来,目视前方,唇边,带着淡淡的纯纯的笑意……   车,平稳行驶,   司机是关漫的人,自是默守本分。专心开车。   而坐在后座的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一个对视,   可是,只有关漫了解她了,   冬灰要的就是这份酝酿,   要的就是这个“隐秘压抑而后的爆发”……   她的手在黑暗的皮革座椅边慢慢地挪了过来,   关漫左腿压着右腿坐着,右手摊在椅面上,   冬灰的手先挨了下他的手,   只浅浅一下,就走了,   关漫的指尖弯曲了下,没抓她,也没跟着她走,   小冬灰始终小战士模样地望着前方,   其实,余光观察着司机,   左手撑着,向关漫挪了挪……   小冬灰看着后视镜呢,   关漫也看向那里,两人眼神在那里交汇,   小冬灰正儿八经地问,“这是去哪儿,”   关漫如常答,“第五大道,”   “Bouley在那附近么,”   “在,”   Bouley是全美广受好评的一家餐厅。孟冬灰来前儿做足了功课,哪儿玩哪儿吃事先做好心中有数。   看上去,两人聊吃聊乐,   其实,手下……烈焰似火!   为了方便她的手插入,关漫还稍稍身体往下更躺了些,腿保持交叠,手一直那么向上摊着,懒艳得一塌糊涂!   冬灰慢慢地摸,无比地溺爱,眼睛还能保持至纯地注视着前方,问着她爱的话题,   关漫有受不住的时候,你会感觉他两腿一夹,猛然用力,又一松,小冬灰就会特别高兴,她唇角都像要弯起来,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看他,她知道,只要一看,绝对受不了。她得破功,车里就得昏暗起来……   到了,   冬灰先下的车,   她两手放前,   尽管穿着军装,   姿态完全不一样。   真正的淑女,   军帽被她捏在手上,静立,马尾辫散下来的颊边碎发,随风浮在唇边,眼神温婉。如远行而来的千金美妇,仪态万方……   关漫下车来,走至她身旁,不很近,礼节性的距离,绅士地比了个请。   随后,   他走前,   她在后,   走入这幢其实外表看上去十分朴素的高级公寓。   陈设都很朴旧,   但是,地毯、廊壁上的画、花瓶。包括镜子,无不显示高卓的品位,厚重的奢荣,   很安静,   冬灰走着走着,单手抬起,解开了军装外套最上头一颗扣子,   “关漫,”   她一喊,关漫驻了足,   回过头来,   冬灰看看四周。又看向他,绝对地露出温柔的笑颜,“还不能开始吗,”   你看关漫一笑,“还可以再忍忍,从电梯开始。”   冬灰望着他,眼神带勾,小姑娘领口第一颗扣子开着,两手背后,开始往后退,靠着了墙,很小声,“可我已经忍不住了……”   关漫冲了过来,   当两人的唇终于交融一处,冬灰明显整个身子都往下软了下,发出叹喟的满足音,关漫,她真的想他……   关漫更想她!   投入所有精力地念着她,   关漫吻遍了她面部所有的细节,冬灰带着轻笑,嘴里含糊不清,时而也会眉心一紧,随之又欢逾地松开,关漫最了解她身体里的密码,百试不爽……   这就是他们最私密的天地,   如何秽闹,如何混玩,谁管得着,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老天爷看不过眼也是它自找,谁叫它没他们这对混账儿这等脑力,推陈出新地寻欢作乐不重样儿,干心痒罢了。   床单上都是水,   冰化的。   关漫跪在床边,用小镊子捻着弹珠大小的小冰球还在慢慢往里塞,   冬灰艳气大美地靠着,   黑发湿润地黏在脖子上,   嘴巴还轻咬着食指弯儿,不时哼哼两句“五颗了。”   忽然房间发出“嘟嘟”两声,   关漫弯腰从床头柜下边一个抽屉拿出一个iPad,在床头柜架好,点开,   冬灰迷迷蒙蒙扭头看,   上头九宫格是监控录像,   “小九来了。”关漫看一眼说,   见,楼下大门被推开,残阳走进来。   冬灰看着就烦厌地往下滑,却还是如何的娇艳着,她身上这件红缎兜兜因身体的下滑。现出肚皮。腿又因着夹着东西向内弯。眉心蹙得愈紧,愈怜人。看一眼屏幕就不想看了,“他也住这儿?”   “怎么会,”关漫一点不着急,捞过手机,却还是先看看她,笑着,“你确定让他走?”   冬灰娇气地蹬他一脚,坏东西,真是寄生在她肚子里的虫子!……来个人,不是更刺激?偷的滋味永远最撩人……   关漫把她抱进洗手间,   洗手间超级大。还有个能藏人的浴袍柜呢,   门也先不慌关,   听坐在洗手台上的她指指点点,“窗帘打开,床单换咯……”   残阳进来时,   二楼。   见他七哥果着上身,只穿着松垮的一条棉质运动收绳长裤,正擦着头发赤着脚走出来,似才冲过澡,   “车试完了?怎么样,”   残阳仰着头。脱去外套笑着说,“就那样,像你说的,美式车就是稳,要说顺手感还是日系的强点。”   他哥微笑着点点头,转头又往房里走去,   听见,问他,   “你要不要冲个澡,今儿不知怎么,感觉泡个热水澡特别舒服。”   坏透了!!   你知道,此时,小冬灰就抱着那只iPad两腿晃来晃去坐在水池子边瞧着这一切呐,   他还故意叫他弟弟进来泡澡?逗事儿不怕大,真是不把气氛撩到紧张至嗓子眼儿不罢休啊! ☆、4.201   这间卧室,   小九走到门口就停了步,   因为,感觉到异样。   别看整体上瞧不出明显的不妥,空气里就飘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艳丝儿,幽柔,甜腻。   “七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麻烦你去洗手间把我那条黑鱼拿出来。”是的。小九这趟上来就是拿这条鱼的。   他七哥背对他立床头柜前正低头看手机,   回头看他一眼,“你自己进去拿呀,怕什么。”   残阳实在不明白今儿他七哥怎么这么……逗他玩儿?明明洗手间有人,私人领地,他怎么会真进去!   残阳笑起来,有点求饶的意思,“七哥,我真等着这条鱼……”   万想不到啊,   还说着呢,   “嗖!……”洗手间的门忽然打开,他那条大黑鱼成抛物线被丢了出来!   等残阳再看向那边,门“砰”早已甩上,是谁完全没看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别怪他这么想,关漫傲冷,品位又高的挂天边儿,他本人又实属男女通吃型,他看得上什么样的,还真说不准。   他这条大黑鱼不小呢。残阳看这头凶猛的黑鱼被摔得七晕八素的,心忖这位主儿力气不小,脾气也不小呢……   残阳单手插在鱼鳃里,起了身,“七哥,走了啊。”没当回事般,   “嗯。”关漫回头又看了眼弟弟,多少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小九闻得出味儿,肯定不得进来,一切“激将”其实都是说给里面那位听的,调刺激的气氛嘛。   残阳下楼,   说心里一点不好奇也假,什么样的人儿霸得了七哥的床,七哥的态度也奇怪,这是太在乎,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怂着我往里进……   残阳哪里又知,早已不关在乎不在乎的事儿了,他七哥连命都可以为里头的人卖,这点疯劲儿的造势算什么,陪玩儿惯了,只要她一直开心。   关漫推开洗手间的门,   冬灰坐在马桶上,仰头看他“鱼摔死了么,”   “晕了。不容易死,那玩意儿才吃了一条它的同伴。热量大着呢。”   黑鱼是凶猛的肉食性鱼类,较为贪食。它的摄食量大,往往能吞食其体长一半左右的活饵,胃的最大容量可达其体重的60%上下。黑鱼还有自相残杀的习性,吞食体长为本身三分之二以下的同类个体不在话下。   冬灰嘟囔,“我一般都拿这玩意儿焖藕吃,”   关漫弯腰在浴盆里放水,“他养着斗鱼的。”   冬灰好奇,“怎么斗?鱼吃鱼?”   “可不,残阳这条养了四年,赚了两百多万吧。”   冬灰眼睛瞪大,“这也行!”   关漫反身坐在浴缸边缘,一手握着另一手拇指垂在身前,详细给她讲了讲“斗鱼圈子”里的来历、行规,   冬灰咋舌,“那我不差点还把他的摇钱树摔死了,”   关漫歪头,似笑非笑,“其实,也划得来。摔死了他的鱼才抵得消他毙了你的游戏命。”   冬灰咬唇笑,揪他的脸,“你得一直向着我,不能可怜你弟弟。”   “那是当然。”关漫起身继续放水,   冬灰后面抱住他的腰。又腻的不得了,“关漫……”关漫一手向后把她拨抱到前面吻住她的唇一起栽入浴缸里……   疯玩一宿,   第二日,一双妖孽出了门,   吃喝玩乐。尽享人世繁华。   第三天,关漫完全不干涉她的生活,他做他的事,冬灰昼伏夜出,有她的计划。   孟冬灰着实会捯饬自己。   简约的花型盘发,发上戴网状发带,精致感一点也不亚于上东区出没的任何一款美人儿。   她是有意为之,   妆化得浓,   冷艳路线。   略显苍白,有抹哀伤。   起范儿成这样,是最近这货瞧上了很不出名一人写的一本很不打眼的书,《万喜》。   里面的人物都有种病态美,   唯一的主人公黄为为,   江南军阀黄少谷的儿子。少年时就开始滋事:“曾犯偷窃、持械伤人、瞟技和抽大嘛”。人不笨,军事大学数学系本科毕业,又拿了尚本大学数学研究所硕士,给NASA写过电脑程序。九零年代中期,炒股成为小湾十大富豪之一。有了钱。为为终日COHIBA雪茄不离口,姑娘不离手。每年喝六百瓶葡萄酒,流连苏富比拍卖会,热情讴歌辉瑞制药的伟歌,经常在家聚赌。出门不系一条领带但是带十几个美女。   可就这么个浪渣,冬灰脑海里总勾勒出的唯有他的落寞与忧伤,在酥胸大腿和罗裙鬓影之间,他一直忧郁着,看姑娘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无限美好但是终究无法守住必然从指尖滑落的自然现象,仿佛流水……   依据心中对“为为”的感觉,冬灰把自己也打扮成了一个“圈养在富贵牢笼里的金丝雀”,拥有全世界,却依旧内心空无……   你看看小姑娘对人性的把握多准,落实在她的气韵上,跟她心中的“为为”一样一样的!   这也是金眉看到她的第一感觉,   年少,男人捧宠的禁銮,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可就是见不到太阳……   金眉在纽约私货市场游走近十年,作为从天朝京城赫赫有名会计所掌事的大会计师“沦落”到纽约暗市做讨价还价的出货人,一个女人,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识人面相的本事多少练就些出来了。   找她干这行的,没几个经历单纯,毕竟,缺钱,这类人更迫切。   可眼前这位,   依金眉判断又属另一范畴了,   纯粹无聊,   找刺激,   不过。也保不准真缺钱。   金眉眯眼吸了口烟,出烟时,烟灰在烟缸里弹了弹,“你跟古宁怎么认识的,”   冬灰淑女地坐在对面,“我买过他的货,后来他叫我帮他销货,做过几笔。”   “他一般给你几点抽成,”   “看什么货,最多四个点。”   “妹子。说实话,我觉得你不缺钱,”   冬灰微微一笑,“缺不缺钱,都不影响我来签这个名儿。”   金眉心里笑笑,是个小野猫呢,   烟头按灭在烟缸里,金眉也爽快,直接说,“我跟你肯定没仇怨。可是,说实话,对古宁有点意见,他上次拿货把我这边价压得太狠,之后商量得也不叫人舒服。我本想着这次他本人亲自来,也不叫他那么舒坦,没想到,他派了你来……”   冬灰微笑不灭,“姐。你该怎么着儿怎么着儿,我忠人之事,这名字,我定要签了的。”   金眉心里有点喜欢这小金丝雀儿了,   “叫什么,”   “为为。”   “好,你帮我拍下一件事儿,不关古宁的事儿,姐这单送你了!” ☆、4.202   血缘真有它十分奇妙的一面,   萧残阳和萧霜晨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看上去南辕北辙,又没有一点亲热劲儿,但是,往骨头里深挖,还真是一样的个性:认真、自己不放过自己、强烈自律、强烈追求完美……不过由于年纪悬殊,阅历不同,造就外在表现也不同。当然,千万别误会。这么说不是说萧残阳缺乏阅历的意思,元首这老幺儿子有点天生的鬼呢,浑然天成般的老成,看得远,想得深,而且,绝对的“强迫症重症”,他不喜的,再努力,也很难叫他接受……   这类人,也很有恒心与决心,   一旦他有兴致去做了,定要做到极致的好!且,不惜一切……   他明知这是纽约最著名的鸭店,   不在乎,   萧残阳坐这儿守着一个男人四天了,   道理很简单,   这个出台号叫JC的印度裔男人手上有条六十年生黑鱼,雌的,萧残阳看中了。想配种。   着实另有许多手段能达到目的,   萧残阳了解了JC的具体情况后,放弃了“掠夺”,还是想和这个膝下养育有六个子女的男人好好打商量,平和达到目的。   四天,他都叫了这个人的台,   坐下来好好谈,   不过,这就跟犟头遇上倔头一样,   JC是个老实人,生活所迫不得已出来卖屁鼓,但是,印度人信仰感更强,黑鱼是他从祖国带来异乡的唯一寄托,它上头有神有佛有乡愿,怎可轻易交易?   饶是这样磨耐心,残阳反倒越发不想上手段,他佩服这个四十六岁的老男人,尊严被生计压得早已捡不起来,但是,信念不倒。言语里,他愿望十分质朴,我六个孩子能在纽约立足,到那时,我可能早已行将就木。却,值得,不辜负他们成为了我的孩子……   纽约的繁华下,残阳结识了这样一个最普通的人,也许,慢慢,他和JC的交流不再仅仅围绕黑鱼,这也是另一番看世间百态的角度吧……   残阳是一不在乎二无惧,当然也不得关注到这里,   他早已成了多少人心中的“宝石级猎物”!   明明人人眼里都清楚他是来“嫖”的,   偏偏心痒难耐到撑破胆想拿下他!   这里面就包括金眉。   巧气,   金眉曾经万不得踏入这种腌臜地一步,   那日,被朋友灌大了拉了进来,   一眼就看见他……   人呐,爱不爱的,多数第一次像被雷击的,反倒不是常处,全是这样的一眼眼缘,   金眉这类独自在外打拼的女强人。骨子里其实因缺乏安全感更容易自卑,   她迷上这个男人,却没有勇气去靠近他,更别说占有,   困扰金眉几天了。   四天,   他和那个印度老男人对面坐着聊了几长时间话,   她就远远看了他几长时间,   越看越觉着此生无望,这样的人。注定无缘……   但是,又十分的不甘心,   想留下点什么,偏偏又抓不住头绪,能留下些什么呢……   直到见到了“为为”。   她和他都拥有叫人“容易迷恋”上的特质,   金眉的想法开始趋于荒唐出挑儿,   她跟“为为”说:你只要想办法帮我拍下一个男人的果照,哪怕只一张,我留作纪念。也了却我一桩“色胆包天”……   你知道,如果单听最后这么个荒劣的要求,冬灰是不会答应的。虽说她本来也没在干多正经的事儿,可这类的“无聊”还是撇远点好,   但是,关键就在金眉也没瞒冬灰这点她自己“望而却步”的“色心”,   烟雾缭绕里,   女人的自嘲,   女人的悲凉……   为为说的话,叫金眉更喜欢这个金丝雀小姑娘了。   “姐,要不这样,咱不搞这猥琐,你把人指我看看,你无非缺个胆量和人沟通。我帮你去搭个桥梁,咱一没想睡他的心思,二又真不图他什么,真诚交个朋友,哪怕就一杯咖啡的缘分,合个照,一来了你一番钦慕,再,也光明正大。”   冬灰着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小软妹子,她看透的,是金眉那份矜持,你能拉人一把,何乐而不为?   好吧,   看上去咱孟冬灰多正多善呀,   哼哼,那是不干她的事儿!   金眉都没想到,   就在她带着她去瞧了那个男人……“为为”绝对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一开始从鸭店出来,为为一直不吭声,   金眉微笑,“你也觉得很不错吧。”   “嗯。”为为看向一边应了一声。   金眉也看向前方,“后悔了么,想自己留着了?”稍带玩笑的嘲意,   没想到,   为为很直白地扭头看向她。   “姐,我觉得这男人着实难得碰上,还是搞果照吧。”   这时候轮到金眉惊诧了,笑起来,不过。她一方面也知道这小姑娘一看就玩得起,“你真看上了?”   “看上了。不过,我也一不想睡他,二对他无所图。跟你一样个想法,留张照做个纪念吧。”   金眉心下绝对是惊撼的,   女孩儿口气超淡,   完全谈不上“迷恋”,甚至,“喜欢”都提不上,   要确切给个感觉。像“收集”……嗯,仅仅“收集”,看厌了就甩的意思……   好吧,也不要太过分地去黑化孟冬灰见到竟然对方是萧残阳后改变的这个主意,   你知道,小冬灰还真不会仅仅因为他游戏世界里毙了自己一条命而跟他计较到这个地步,   多亏古宁,   萧残阳……冬灰脑子里又唤起了一段叫她十分反感的往事:   她和古宁的“第一次认栽”不正是栽在此人手上么?   冬灰回忆起当时古宁提到的关于萧残阳的一切,   古宁的大字报“萧残阳是杀人凶手!他强歼未遂,逼死漂亮女同学!”   那一段慷慨激昂的檄文:萧残阳仗着是龙子龙孙。年少就显畜生样。高中时候,看上一个漂亮女孩儿,人家不从,他多次威逼,最后竟要强了对方!结果。拉扯间女孩儿坠楼身亡……   “我听我一个表哥说的,他原来和萧残阳一个学校。这事儿,被强行封了口,处理得也干干净净。这就是权势。”   “……有没有关,最后头子都在他那儿。这京城里的军校。不,一个国家的军校,要杀要剐不就他一句话。也许本身处理这件事的不是他,可游戏规则是他定的……”   孟冬灰不见得有多嫉恶如仇,   但是,“恶人”撂她手上了,她也不想轻易放过。 ☆、4.203   孟冬灰而言,照片不难弄来,时间而已。   其实,到了这时候,金眉和她倒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了,不存在交不交换,字儿她已经签了,只等什么时候弄到照片,分享的意思了。   今儿也是孟冬灰留在纽约的最后一天,   关漫出去给她取订好的枫树汁。纽约由于枫树密集。是枫糖浆的原产地,枫糖浆具有较高的营养和保健价值,是当地最著名的特产之一。关漫和冬灰选的当然不是市面上容易得的那种,就像你来临州吃小热面,走街串巷到当地人常去的馆子才会领略到最地道的美味,他们找到的,就属这种很落地的“百姓款”,实惠也正宗。   洗手间,   孟冬灰从小梯子上下来,   手里拿着螺丝刀,抬头看自己架设的隐蔽摄像头是不是够“隐蔽”。   这套设备都是金眉提供的,   孟冬灰想,萧残阳有时会来他七哥这边小住,总有洗澡的时候吧……   这事儿,冬灰这会儿没跟关漫通气。毕竟那他亲弟弟,冬灰不想叫关漫夹中间为难。不过,也没想瞒他,等哪天照片拍到了,事过境迁,再跟他说。事儿都做了,她一人为一人担,不关关漫的事。   冬灰低头看着手机从洗手间出来,联通了摄像头,设置好了录像程序。   对时间时,无意看了眼床头柜上摆着的iPad,上头依旧是九宫格对大楼的监控,   这一看,冬灰一凛!   小姑娘又兴奋又一时有点呆懵,   真他妈好运气是不是,   送上门了!   只见,残阳正从楼下推门而入……   你看孟冬灰哟,   拿出了“紧急操练”时的反应速度,   手机往裤兜里一揣,   跑进洗手间,拿起一只盆儿放水龙头下哗哗接水,   同时,拎起小梯子就往中门那里冲,   其实,这货着实堪称观察敏锐,脑子也来得实在快,   豪奢的中门上方把那些花里胡哨的修饰物捡开,正好可以搁个盆儿,虚掩着。待他一推开门,哗啦啦一盆水倾盆而下……捉弄人的老伎俩,但是能立马见成效,他湿了身,必定要入洗手间盥洗,   当然,里面还有些逻辑细节得捋顺咯,   淋得像落水狗后,他肯定得质疑这到底怎么回事,也许会满屋子开始找“凶手”……嗯,我得准备好遮面的东西……她找了个硬纸盒子丢进大衣柜里。   把我捉住后,他必将发怒,我得有凶器制衡住他,起码也得捱到关漫回来……她又跑去厨房拿了一把刀别在腰间。   一切准备就绪,   坏东西躲进大衣柜盘腿坐着。膝盖上搁着iPad,眼睛瞧着他到哪儿了,手里却迅速给关漫发着短信:到哪儿了?很叫人满意地,关漫立即回复到:快到家了。   很好很好。   冬灰冷静将手机消音放大衣柜一边,   又开始拿过那只硬纸盒,抽出刀挖了两个窟窿眼儿,套头上,还随手拿起她自己的一件内衣脖子封口那儿一系,蒙面纸盒大头娃娃诞生!   怕身形也有暴露,她又揪下关漫两件衬衣套身上,   然后,   一手握着刀,低头看着iPad,尽等着好戏上场了!   这样一个熟悉私密的环境,   饶是天神也料不到会有这等荒唐事“从天而降”呀!   哗!……一大盆水迎头浇下,残阳一时真是淋懵了!   殊不知,   衣柜里的坏东西笑惨了!   又不能发声,   憋着,   隐着抖成啥样儿!   当然,   乐着还不忘正事儿,   把iPad也赶紧藏了起来,   变成两手握刀,   此时,全凭听觉聚精会神提防外头的动静了,只待他拉开衣柜门……   冬灰不知,   外头残阳没她想的那样气恼,   着实懵了下,   抬头看了看上头,   又瞧了瞧滚远了的脸盆……   残阳一抹脸,一脸水。   又稍稍甩甩头……可惜没人见到,该有多帅啊,而且,有点实诚的萌,   这要不知道七哥家藏着个“上得了他床的爱物”,残阳肯定惊疑,七哥家遭贼了?   这会儿,残阳估摸搞鬼的是那爱物,   这一看,这玩意儿还相当的幼稚。能折腾,是准备跟七哥闹着玩儿的吗,结果,我阴错阳差中招了……   想想,残阳又觉得蛮无聊,七哥喜欢这样的?挺不可思议……   他知道人一定在家,   虽然着实有点小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但是,本着避嫌。   残阳扭头就往外走,七哥不在家,他留这儿不好,   结果,才一开大门,   正好关漫抬手准备开门,   兄弟俩打了个正照面,   关漫见他这一身淋的……稍有一愣,   关漫反应也快,冬灰在家呢,估计是报复性杰作,   “这怎么弄的?”还是正常反应地问,   残阳笑,“估计是想跟你闹着玩儿吧,”   关漫放下手里的纸袋,扶着弟弟的胳膊,“淋成这样去哪儿,洗洗吧。”这也是人之常情的关怀,到底是弟弟。   残阳轻轻摆手,“没事,回去洗。”   “这样走像什么样子……”关漫领着弟弟上楼了,   关漫懂冬灰,就算她想捉弄残阳,必定也就想私下看他出丑,不会举台面上给他难堪,要不,之前不会发那个短信问他到哪儿了,算着时间,冬灰给他发短信时,肯定已经在筹备怎么整残阳了。只等着他正好回来善后……   “我回来了!”关漫进来首先喊,   接着笑着说,“没淋着我,把小九淋惨了。”这是默契地提示呢,   柜子里的冬灰见“戏本”没按猜想的路线走……不过不要紧。这样走,更顺理成章了。   死东西推开衣柜门自己走了出来,   残阳还是“见识”了一下,真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看看她这一身别扭的鬼怪气,   套着两层关漫的衬衣,   头上蒙个大硬纸盒子,要命的是,抠了两个窟窿眼儿,更要命的是,脖子那块儿被一条黑色蕾丝内衣勒着。   他七哥倒似见怪不怪,   还像在征询她意见,“让他洗洗?”   纸盒大头娃娃一点头,也不出声。   关漫回头,低声微笑对残阳,“过意不去啊。闹着好玩儿的。”   残阳一抬手摆摆,摇摇头,也微笑着,“没事,我来的也不是时候。”   去洗手间了。   余光看见,大头娃娃走出房间,七哥后面跟着。 ☆、4.204   这帮“纽约交流团”的孩子回程要轻松许多,毕竟圆满完成任务。   你别看孟冬灰私下放风玩也玩了,此番“交流活动”她任务不落,也有出彩的地方。   老美搞不懂咱大天朝“悠久文明”的地方多着呢,   譬如连弩。   大概是老婆黄月英长得太丑,诸葛亮把一腔精力投入到发明创造中。工作室环境差,草房常漏雨,又有干扰,刘关张三缺一的时候,老找他去打麻将。却,依旧没阻挠他旺盛的缪斯升腾,连弩伟大诞生。   所谓连弩,即一张弩机放两支箭同时发射,两个箭头凑一起,特像摩托罗拉标志。后来人越发脑洞大开,“一弩十矢俱发”,弄成了雪铁龙标志,一次统一发射可以为十支箭啦!   当然,咱们这次带去老美的“冷兵器展示”没这夸张,还是一弩两发,演示这样兵器的就是孟冬灰,小姑娘不负众望,临场发挥都很稳,百发百中。因为神。加之,一个少女,扎丸子头,嫩白柔软,却,射箭时,目光如炬,很显英气,给老美留下最深的印象,下来。连连朝她竖大拇哥点赞……   因任务完成出色,回程机上,孩子们显然放松许多,   孟冬灰人堆里一向老实坨坨,都是听他们聊,   老美盛情,临行时款待过他们一顿“国宴规格”,所以这会儿孩子们在yy元首每天吃什么,   听他们五花八门的想象,冬灰心里要么撇嘴,要么哼一下,有时候又傻笑,因为实在太不靠谱儿了。   冬灰是熟读史书的,   她原来对帝王的吃喝拉撒也做过研究,   以她的“研究成果”,没一个帝王有她好命,越早的皇帝越照业,都吃的些啥撒,   《周礼》说主食六种:黍、稷、菽、粟、粱、麻。其中最难吃的是麻,就是苎麻的种子。吃下去又扎又疼还有点毒,嘴肿也就算了,眼睛也肿,糟心极了!   肉食的膳则用六牲:牛、羊、豕、犬、雁、鱼。主要是猪牛羊,做法不外乎煮和烤,单调乏味没滋味。   即使是现在的王者……对于元首的口味,孟冬灰也不敢恭维,太清淡了,他不爱吃辣,少放油,少放盐,从养生的角度看是健康哟,可,失去了多少味觉上的享乐……   嗯,一路谈吃。她还真有些嘴馋了呢,   没想,一下机,   来口福了,   冬灰被单独带到机场一间独立会客室,   桌上盛着一盘最新鲜的梅子!   冬灰是爱吃梅子的,   往年这个时候临江的梅子一出来,舅舅必定给她招呼一小篓子,不怕她吃得牙全倒咯。   冬灰当然高兴,她也没问谁弄来的,坐下来就往嘴巴里塞,   领她来的人恭敬说,还有一篓未开封的,会给她送学校去,   冬灰谢谢人家,这才问起谁的好意,   对方也没明说,只说章主任知道这件事,冬灰遂再没往下问,以为章程礼的安排。   霜晨送她走,又晓得她今天回来,肯定还得来接,   哪知在机场遇见了碎子,   “四哥,这来干嘛,”   霜晨微笑,“去纽约和福柯学院交流的那帮孩子今天回来,反响不错,我来看看。”   “哦,今年跟外头的交流还蛮多哟……”   聊了几句。碎子去忙他的了。   碎子来机场也是接机,不过接的都是他的一些私人物品,云州他的嫡系上贡给他的一些新鲜玩意儿,碎子今儿也闲,亲自来看看,一小飞机呢。   曲望的八珍,   窑易的蛐蛐儿罐,   临江的梅子……   碎子心一动,他好像听章程礼说过小姑娘爱吃梅子,   他知道小姑娘去纽约交流了。   至于今天回来,确实不知,   刚儿听四哥说,心中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要回来了,难怪元首下午的工作安排空了出来……   不如借花献佛吧,   碎子也是一时起意,这梅子新鲜,她爱吃就给她吧,   遂。有了以上安排。   门一合上,霜晨就把立他跟前的小人儿紧紧搂了过来,   怎么可能不想念?冬灰小牙口一招呼到他脖子上,甜腻的呼吸扑面而来,霜晨低笑着“才走几天?怎么牙磨更利了……”掌着她的下巴,唇吻了上去,   何止牙口利了,更甜更香,满嘴梅子味儿咩,   如何思念不舍地缠吮了许久,放开了还抵着,冬灰和他挨得如此近,叫霜晨安心,舒心,   抬手轻轻捏她的耳垂,“哪儿吃的梅子,把我的牙都酸倒了,”   冬灰垂目看他的唇,眼睛里都是叫霜晨不能自已的小媚暖,咯咯笑,“胡说,梅子的后劲儿就是甜,我捂嘴巴里都快酿成酒了,你还不知足……”越说越zhe,惹得霜晨哪里想放开她撒……   再想跟她腻下去,也得放,   要把她放出去了,霜晨都是把她抱到门口,   “一会儿回学校就在食堂吃,今天菜应该不错的。”   冬灰密密亲他的眼睛。“你又搞特权,”说是这么说,心里哪有不感动的,吻得可温柔,   霜晨没接这个话。   他为她搞得特权还少了?霜晨没有失去理智,这些,都在可控的范围内,他能为她做的,为什么不做,霜晨觉得无可厚非。   出来,霜晨觉得自己嘴里沉着的都是梅子甜香,十分怡人,   却,   当再次遇见五弟,   碎子拎着一小篓梅子放他车里,   笑着说“四哥,才从临江来的新鲜梅子,你尝尝啊……”   你知道,   这一刻。   霜晨的心一下!……类似忽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时,好像呼吸都勒成了线,勒成了冰……   不是他多疑,是这也太巧太巧了……   霜晨扭头看向前方,   给了自己一个轻轻顺出这口气的机会,   同时,情绪也强制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了右腿,压在左腿上,轻靠向椅背,   再看向身旁碎子时,已无半点破绽,   但是,   听听问出的话儿,   竟能直白成这样!   “碎子,萧十儿是我的学生,你刚才请她吃梅子了?难怪她违反纪律私自出列,他们指导员说她满嘴梅子味儿。”   碎子绝对大愕! ☆、4.205   霜晨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她再怎么鬼闹,应该不以为意的。   但是,这已然是个渐深的过程,霜晨都已经想到跟她拥有孩子了……你知道这本就不是个儿戏人生的人,他着实开始做长远打算,和十儿先怎样,再怎样;他自己要先怎样,再怎样……   所以,正是因为有了如此正色且充满期待的投入。猛然,好似被强行打入现实中,她其实和你不是一条心,根本的,她和你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中……   凭心而论,当霜晨这么“愤而问出口”后,立即情绪就冷却下来了,   问出个结果又如何?   难道心中郁结着的就能舒展开来?   霜晨甚至有些空茫感,问出来,我该怎么办?是看着,还是去有所干预?……   “四哥,其实……”   霜晨忽然抬起了手,   似十分疲惫地又摆了摆,“算了,我也是太严厉了。一个学生而已……”   心里也是这么告诉自己,一场跑偏了的激情碰撞而已,我是不是太认真了……   可愈这么想,霜晨知道,其实心里更难受,他明白自己陷得有多深……   此时,碎子倒是全然没有觉察出任何一点事关霜晨个人情感上的波折曲屈,因为根本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他四哥是谁,情感单薄,事业心强。或许说,野心蓬勃城府深都行,唯独情感方面……这里还不单指男女之情,包括亲情、人情世故,经过前头儿几桩碎子亲见的,难道还会以为四哥会是个儿女情长,心中有柔软的人吗……   冬灰如今在国防大进修,是他的学生很正常,   霜晨历来对人要求严格,更何论他教学时的学生,更是管教得严苛,   冬灰本就是个不一般的孩子,霜晨在这么多学生里关注到她,也没什么好惊奇……   想通这些后,碎子猛然听到他提起“萧十儿”的愕然也就慢慢释然,反倒有些小慌张,哎哟,我这可别好心做了坏事,本来就想叫她尝几个新鲜梅子,反倒害她在学校老师、四哥跟前落下个不好的印象……所以。碎子赶紧就想解释,   可是,他四哥生生又拦下来了,   四哥摆摆手后,头也扭到了车窗那边,眉心蹙着,看着十分倦累的样子,也不想多谈,   碎子一些话含在嘴巴里着实又不能全部吐露出来,她和父亲的关系那是万不能说的,甚至,她是章程礼的亲戚,碎子都不敢妄言,看看她被隐护着多周全,肯定是越少人知道她的背景越好……   碎子晓得自己有点坏事。可又着实一些话得含着,但又不能叫她真背了这“不白之冤”,“四哥,那些梅子是我着人带给她吃的,就是个感谢的意思,上次军演,这小丫头和她另些同学也被选拔出来到前线阵地……”亏碎子用着心呀,既不想骗他哥,又得注意言语的分寸,“这帮孩子还蛮机灵,当时帮着做了些事,今儿恰巧碰着了,我也就一个好玩的心,还给她带回去一篓子给其他的学员吃……”   这么说就完全另一个层面的概念了,   还不是只针对她,这要今儿在机场遇见是其它帮过忙的孩子,碎子也一样的做法,请他们吃梅子……   这一听,   霜晨的心境又大不一样起来,   扭过头来,   “澄海军演?”   他也想起来了,十儿不还在最后的“战地拉练跑”里勇夺第一了吗,   “是的,你应该还记得大哥和声咽比试的那场拉练跑,就她得的第一。那时候她还没去国防大。所以说,四哥,今儿完全是我多事了,别把错儿怪到他们这些孩子身上……”你看看,尽量都不提她的名字。全不熟悉的样子,尽力模糊成一个群体的概念了……   霜晨点点头,再没就此事说任何话,好像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其实,真还没过去,就算明白下来是这么个原委,霜晨心中还是不得舒展,自己都摸不透,到底抚不平的是什么呢……   通过这件事,霜晨还是给自己强打了一剂冷静针。对冬灰……强制着冷却了下来,尽量不想她,也减少了与她打照面的机会,甚至,这一周的课。霜晨指示都没有排,不去翻她的电话号码,当然,冬灰也没有联系他……   事实,他对自己的这番“冷却”。孟冬灰一点觉察都没有,因为,小姑娘的生活实在太丰富多彩了,顾不上谁在为她别扭着,她也天生没长一颗为他人多愁善感的心。西边不亮东边亮,孟冬灰就是个“婴儿眼”,哪里精彩哪里望,犯不着伤神任何人对自己的看法如何,都不跟她玩儿了,她自娱自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最近,她着实有件事得专心,   还是跟“西海征兵”有关,   她这次访美秀的那把好剑术又被看中,将和多位有特长的孩子角逐“征兵形象大使”,除了有远赴西海拍“西海宣传片”那样大片的机会,对孟冬灰而言最迫使她想被选上的原因是,这个“征兵形象大使”据说等同二等功记录,而二等功记录如果在国防大记入学分的话,是能免于一次“当课”机会的!   这。孟冬灰着实想搏一搏了,   搏下来了,相当于得了一张“免死金牌”,万一哪一门不济,不及格了,至少这个二等功能凑上数儿,多了点保障,现下的学习压力也小些……万一搏不下来,也没损失,这次机会难得,射箭无非就是下点苦功,她既然凭此特长得了这个机会,就抓住,全力以赴就是……   当然,机会好。难度也不小,   冬灰的对手各个也“身怀绝技”,   不说旁的,   有于鹤,还记得他那炫酷的黑科技么。   有杨芮,这个女孩儿算近期国防大最风云的人物了,   国防大也本着“不拘条框纳人才”,一个旁听生她有真才实学也可以角逐这项“荣耀之战”嘛,颜值、名校光环、还有那绝佳的演讲口才,更重要,神秘的背景……都叫这个“杨家小女”来势汹汹,心里有底的人也大概猜得出她的来历;消息来源更扎实的,知道她确实出身名门,保不齐,大帅这外戚之家又得出一位“少帅夫人”呢……   幸亏孟冬灰一旦下决心备战一件事,能做到全神贯注。这些“外在的硝烟”,冬灰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潜下心来尽力做好本分之事就好。 ☆、4.206   霜晨上车,坐下后就在低头看手机,是没注意前面老袁那欲言又止模样的。   老袁是蛮揪心,   他看到了这段视频,不告诉四帅吧心中不过意,告诉了吧,又怕显得多事,这终究属于四帅私事……   霜晨一抬头,正好看见后视镜里老袁在看他,满脸为难。   眉心微蹙,“怎么了,”   老袁只有如实汇报,   “今天我看新闻,电视台在寻找一个女孩儿,我看着,看着好像十儿……”   霜晨眉心更聚紧了些,   向他伸出手,   老袁赶紧把视频调出来手机递给他,   霜晨接过来,这一看呀……   “……昨日在淮青路某餐厅,某公益组织为30多位残疾孩子举办生日会,到结账时,却发现万元用餐费已被某好心人默默结算。经过调取餐厅当时监控,我们发现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现。此公益组织负责人特委托本台寻找这位善良的姑娘,您的善举应该被……”   是电视台一段新闻报道,   其间,播放出了餐厅那段在总台结账以及离开总台走出门口的几幅画面,   女孩儿扎着简洁的马尾辫,白衬衣,黑色A字裙,单肩背一只链条包。   你想,连老袁都能一眼把她认出来,何况霜晨!   虽然画面不甚清晰。拍到的也均是她要么侧面,要么俯拍视角,可,十儿安静、单纯、稳重的情态还是一丝不漏全全烫进了霜晨的心间!霜晨真是……久久,进度拉回来再看,再看,“去国防大。”霜晨终于控制不住,什么矜持,什么冷静,和上次得知自己有治愈可能时一样,霜晨知道自己这样压不住情绪不好,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十儿的影像他就这么一路一直拉回来反复看,   还是老袁提醒他,   “四帅,虽然这是件正能量的事情,可是您看看下面的评论,还是有些无聊的人会深究一些没意义的事。”   霜晨头没抬,手指终于松开视频画面,往下滑……   是有些人关注的点不同。   比如,   开始扒女孩儿的白衬衣、黑裙是哪个大牌,   那只链条包最受瞩目,   是JimmyChoo“Chandra”17最新一季限量单品,光这只包儿就可供小朋友们再聚餐两次!   于是,有些腔调就变了,话也有些阴不阴阳不阳,   霜晨的神色自然沉了下来,   靠向椅背,看向车窗外,   再拿出自己手机时,眼色更是沉稳,   “汤宁,你现在打电话给宣传部方达……”   不到半个小时,   网上这则新闻全被删除。连电视屏幕上再播出的新闻重放这则新闻也没有了……   嗯,   这个处理速度是惊人的,   不过,宣传部迫于的压力还不仅仅来自四帅……   冬灰正在廊下练习射箭,   元首一旁看着,时不时会有指导。   “我是不是真该试试一弩十矢的,”冬灰瞄准着,唇边却是带着淡笑,有点调皮。   元首看她一眼,“别贪功。”   冬灰眼神变深,看着一抠射出去,两支箭如梭而出,利扎靶心!   放下手,弩弯在她手腕十分潇洒画了个半圆,   冬灰回头。   “《天工开物》里说,此弩‘机巧虽工,然其力绵甚,所及二十余步而已。此民家防窃具,非军国器。’射程也就二十来米,真有点像前列腺,滴滴答答不停,但就是整不远。这要诸葛亮听了,肯定不高兴,心里估计还会想,我这连弩要是尿不尽,吕布的三叉戟就是尿分叉了。”   元首恨不得踢她一脚,   坏东西,学问都往偏里做!   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水壶扭开盖儿又递给她,“能学点真才实学吗。”   冬灰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弩,   “我这把,还不叫真才实学?”接过水壶就往嘴巴里灌,临了,仰头壶口抵着唇了还嘟囔,“《武备志》说得更狠,‘诸葛武侯弩,即懦夫闺妇皆可执’,哼,只能给老娘们儿当防狼器了……”   元首真又气又爱地假不假踢过去一脚,“小畜生,你不是闺妇?”   冬灰往后跳,还把弩举了起来,“胡说,我是元首的正规军!……”一旁警卫看了都不由笑起来,只有和冬灰在一起,元首才会展示他最放松的一面……   正愉悦的放松时刻,   章程礼走来,   也是笑着聊了几句射箭方面,   冬灰再次举起弩专心练习,   章程礼低声与元首说了几句,元首遂走上台阶,在凉亭里坐下,   放下她的水壶,毛巾,   元首眉心微蹙,“什么视频,”   “您看看,”章程礼将手机递上前,   还是那段新闻片段。   元首看了,心里的暖意绝对不比霜晨少,回头看了眼阶下的冬灰,“这孩子……”章程礼见到元首眼中绝对是溺爱……   “主要是下面评论有些不好,”章程礼此时也是眉心稍蹙。“这要不是怕牵扯到旁的,冬灰该得到一些褒奖的……”章程礼如今也是打心眼里爱护这孩子,见到一些负面评价也不舒服,遗憾不能叫冬灰正儿八经荣耀一把。要是没有关于这些奢侈品的争论,大可操作一番,冬灰该得到的一些褒奖全给她弄全咯,比如,国防大、甚至她的本校航空兵工程学院都可以给予嘉奖宣传……   元首抬手摆了摆,“这也算不得什么,遇着了,她也该这么做……”话儿虽这么说,眼睛却是没离开手里视频的,“她知不知道上了新闻这件事,”“可能不知道吧……”元首又点点头,“应该不知道,要知道了,这显摆性子不外头说,回来肯定嘚啵没完了。”元首微笑着,章程礼明白,元首心里一定是非常高兴的……   所以,宣传部的主要压力来自宫里,   宫里叫删除事件相关所有内容,当然也有专人前往电视台、公益组织甚至那家餐馆进行了善后。这件事,确实在孟冬灰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了结了……   霜晨当日并未找到冬灰,   周末。她不在校,野哪儿去玩了也未可知,   不过,霜晨心中的芥蒂早已就这么奇妙地了去无痕。人的感情呀,就是这么说不清楚,当然,还是入迷太深,所以,一些“伪装的冷漠”太脆弱,且不堪一击,看看,只镜头里一个“土豪天使”的形象蹦跶出来,霜晨心中一层一层强行建立起的“理智”就崩塌了,十儿,还是他唯一的堕落天使…… ☆、4.207   十一大楼骑楼前,   一辆一辆深沉的小轿停稳,轻闷的阖门声此起彼伏。   军中大员们或结伴低声轻言走上台阶,或独自后面跟着一秘书走上,气氛肃正。   今日元首将在此向晋升上将军衔的军官颁发命令状。   九子里,除了老大萧西,   再就是今日的霜晨获此阶荣了。   “二哥,”   碎子走快几步,赶上前头背着手上台阶的二哥,   长空回过头。“你怎么也现在才来,”   碎子微笑摇摇头,“我又没什么事,观摩的,来那么早干嘛。”   长空似笑非笑,“我以为……”本来想说你不替你四哥招呼一下这来自四方的祝贺?后一想,说这干嘛,自己本不在乎这些了,说了反倒好像酸味十足,白担小心眼的名声。   “对了,我那一园子布景捯饬到现在,快进尾声了,你再忍几天,我叫他们加快进度了。”   “没事,着什么急。就让他们慢慢弄,慢工出细活儿。”   “我这不怕打搅你嘛……”   弟兄两聊着入了大厅,   长空走慢了几步,   扭头看了眼碎子,好像有话又不便说,   碎子看着他,似心领神会,“二哥,你想问十儿的情况是吧。”   碎子最近是一直与章程礼共事,长空着实是想问问。   “她学业很重是吧,我那园子布置好了,她暑假有空来看看吧,”长空低着头。碎子觉着二哥这一面实在能说可爱了,像个孩子,好东西等着和好朋友分享……   碎子掏出手机,滑动了几下,递到他跟前,“你看看这个。”   长空接过来看了后,人立即抬头,“这新闻里面的?我怎么没看到,哪儿放的!”   碎子微笑,“早删了,章程礼说还是怕她受这些干扰,让她专心学习。”   长空又低下头也是反复滑回来看那段餐厅里的监控,也慢慢弯起唇,“我说十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吧,她以后做再多这样的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听章程礼说她最近在练习弩射,她这方面有特长,凭此要竞选‘西海征兵形象大使’。”碎子笑着收起手机。   长空站那儿,顿了下,   他本来想说还用竞选吗,我定能叫她如愿,   可又一想,一切不是她个人拼搏来的,十儿是不会稀罕的……   长空着实怀着愉悦的心情步入的进衔礼堂,   看上去老四蒸蒸日上的风头风光无限,长空倒没有一点欣羡了,人生这么多美好的人、事、物,站那么高,不见得就领略得到了……   其实,   长空不知,   人站得再高,他的心一旦落在了最柔软的低处。照样视眼前风光愈清愈淡,   授了上将军衔,霜晨当然高兴,   如今,更多的军中大员明里拥护他,   授衔结束,元首离开后,你看看多少人前赴后继过来与他道贺,几乎所有一线大员齐刷要走过来与他暄聊几句……   可谓万千簇拥着回到车上,好容易有了安静,   霜晨靠在椅背上合眼揉了揉眉心,问,“几点了,”   老袁答“十一点半,”   霜晨没睁眼。却微笑起来,“正好赶上下课。”   车,一路开去国防大。   车后座,   霜晨靠着扭头看向车窗外,   见冬灰跑过来,老袁和她说了几句,她过来拉开了车门……这是他的专属停车位,近处没有安装摄像头,老袁也站在较远处……   霜晨已经坐起了身,张手抱住了上来的小火球,冬灰才打完球,又是一身汗兮兮,   “快开空调!”冬灰爬到前头去按按钮,   而此时霜晨也起身后面压住了她,细细吻她的脸颊。冬灰笑着侧仰头,让他一路往下亲,反手抱着他的头,“越来越秦兽了,都不叫我歇会儿……”下边儿,已经在解她的裤扣了,   霜晨坐下来,冬灰就这么撅着趴前头驾驶座后背上,   霜晨边扒拉下她的长库,掌着腿外侧轻轻晃了晃,仰头看她,笑着,“看见前头放着荸荠没,皮都削干净了。”   冬灰踮着脚伸手去够,两指夹着袋子拎到驾驶座上放着,抓起一颗就往嘴巴里塞,一嗯,又一笑,手往后掌住他的后脑,头歪着枕在后背上,慢慢嚼,眼睛也渐渐出现微醺……   霜晨从她股间抬起了头,“甜么,”   冬灰眯眼,嗲成河,“甜……”   霜晨脸轻轻摩挲着她的屯肉,轻笑着“我尝尝,”   冬灰遂又捡起一颗,刚要扭身递他嘴里,他抬手接住。拿到了她那里去……   终于玩成了第一次吃这玩意儿时冬灰“使坏教他”的吃法,事后,冬灰久久腿弯隐颤,他把她的魂髓都要吸走了……   冬灰娇气地揪他的耳朵,“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霜晨手还放在那蛮豆上轻轻揉,   “我进衔了。”   冬灰稍仰头正视他,“上将了?”   “嗯,”霜晨却掌着她的后脑靠近又和她脸挨脸,小声,“你翻翻我右荷包。”   冬灰伸手去捞,   摸着一枚勋章,   拿出来,单手举着看来看去,   上面有他的名字,   金星和橄榄叶辉映出无上的荣耀感!   “好看。”冬灰笑着,是由心地觉着它好看,   霜晨抱着她又轻轻摇了摇,“你再翻翻我左荷包,”   冬灰又伸手去捞,   咦,还是一枚勋章,   不过手感比这一枚要小些……   冬灰这拿出来一看呀……哎哟,那个惊喜!   样子一模一样,   金星配橄榄叶,   除了小一号,   最重要,   上面是她的名字:萧十儿……   “什么时候做的,”冬灰爱不释手,当然深深感动着。一手一枚勋章举着比一处,仰头亲吻他的下巴,   霜晨低头接住了她的唇,吻一下说一句,“前几天就做好了,我想,师傅得了荣耀,小徒弟也该沾光吧,再说,最近你确实优秀,该奖励一个,嗯,师傅我就授你个‘小上将’吧,我的小上将……”   冬灰甜甜吻深,“师傅,别在t库上给我就好了,”歪货,可是霜晨惯她,低声,“你自己别呀,穿着在……”   所以说,   堕落天使一次善举就能大把地这样更收服人心,   她觉着举手之劳,人人却当无上美好巴心巴肝要把更多的好献给她……   总体上,孟冬灰还是占大便宜了。 ☆、4.208   这是孟冬灰一天的开始,并未因今日她要参与一件“大考比试”而有所改变。   凌晨五点起床,   晨跑20圈,   去食堂打来早餐,回到宿舍,冲个澡出来,嘴里包着馒头,两耳塞着耳机听着桑德斯最新演讲,全英文。孟冬灰苦学外语的毅力也是值得人佩服,全凭自学,多听多看,没听清楚的,倒带慢放,轻蹙眉合眼小声跟着念……   “……美国人民懂得,我们伟大祖国是基于一条很简单的规则。那就是公平。我来阐述一下:美国的收入和财富不平等程度已经超过地球上所有主要国家,顶层1%人群中的十分之一,他们掌握的财富相当于底层90%人口总财富——这不公平!20名富豪的财富,超过了全国一半人口的总财富,这也不是公平。……”   小声跟着念的同时。她翻开了课本及笔记本,继续完成她的社会学论文初稿,   “……基尼系数是国际上公认的判断社会分配公平的指标。这个比例数值在0—1之间,0表示绝对的平均,1表示绝对的不平均。0.4是国际通行的贫富差距警戒线,大于它社会容易发生动荡……”   停了会儿笔,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   嘴里不能念,心里慷慨激昂跟着桑德斯喊出来,“贪婪、无情、无法无天的华尔街主宰着美国经济。美国人民救了一次华尔街,现在轮到华尔街来救中产阶级了!”   穿军装时,耳塞没取下来,甚至手里的笔都没停,   穿上这只袖子拿起笔写几笔,“社会分配并不是人类独有的问题。动物就有,非洲草原母狮负责狩猎,公狮负责交配,获得的猎物长幼有序的分配进食;人类文明初始阶段亦如此,要学会在分配中照顾妇孺老弱,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得以繁衍,得以壮大。……”   再穿上另一只袖子,这时候耳旁的桑德斯已经临界最激昂的时候,冬灰站着宿舍房门口狭小的穿衣镜前,一边扣风纪扣,一边看着镜中自己念出来,“不!我们决不允许亿万富翁逃税!我们决不允许削减社保、退伍军人抚恤待遇、联邦医疗保险、医疗补助和公共教育经费!一个依赖石油产业的政党(指共和党),连全球气候变化的基本事实都不承认——不,我们决不允许这样的党入主白宫!……”   呵呵,元首哪日访美真可以把她带在身边秀一秀了,她学民主党候选人桑德斯的语音语调语境语意简直太像啦!   长发低盘,戴好军帽,   今日穿的很正式,   因为最后的甄选竟然在国家大礼堂举行,   元首亲自会来观摩。   当然。这样隆重的安排和孟冬灰没有一毛钱关系,   西海事务如今是国之重务,元首亲至,表明的就是对西海一线事务的绝对重视。   孟冬灰一切准备妥当,   小姑娘单肩背用灰帆布罩好的弩箭筒,斗志昂扬,正准备出门,   手机震动,   冬灰掏出来一看,赶紧接起,   “方程,”不由自主弯起唇,她的老战友们一直感情都铁得很,   却,   那头方程只来得及喊她一声“十儿。”且,语调含忧虑,电话就被另外的室友接过去了,   “十儿,我是曹婧,不好意思啊,你今天有比赛是吧,”   “没事儿,有什么事儿你们说,”   “是这样,我们寝室正在争那个‘十优’,公益这方面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就献血吧,今天正好学校团委的张干事在校,我们一起去中心血站。他可以给我们把相照了,也做个确认。十儿,你看你方便赶过来一下么,耽误你了。”   “没事没事,我马上过来哈!”冬灰还蛮歉意,她人最近在外进修,寝室的事务也参与少了,但是,肯定不能因此影响了大家的共同荣誉……   冬灰打车赶回了航空兵学院,   方程私下把她拉到一边。“几点开始比赛,”   “还早,十点半,我上场估计还得往后推不少时间,昨儿抽过签。我倒数第三个上场,没事。”   方程叹口气,看了看那边的曹婧他们,“献血没什么,她们非要今天。张干事不容易碰上,再约时间嘛,我跟她们说了半天,她们非要给你打电话,我都说手机坏了。她们不信……”   冬灰知道同寝另外那两室友因着是市内人,是多少有些压着方程和她这样的郊县或外地人,算了,最后的心思也都是好的,都是为这个集体嘛……框住方程的肩头拍了拍,冬灰蛮大气,“都是好事,不说别的了,”又大咧咧笑,“幸亏我今天早上吃的馒头,差点就拿油条了……”献血前不能吃高脂高油腻,小姑娘还为此庆幸,要不又耽误事儿……   来到中心血站,   过程并不顺利,   血站出现电力故障。启动应急机制又费了些时,   方程开始着急,“你这一会儿还得比赛,”冬灰安慰她“没事,大家不都这么等着么。”其实孟冬灰心里挺平静,大不了赶不过去弃权了呗,相较起来,冬灰还是更看重集体荣誉,毕竟大家一起学习生活这么长时间了……   时间在流逝,   方程等不及起身要说“不如再找时间……”冬灰拉住了她,正扯着,血站开始正常工作。   “路上小心,十儿,面包牛奶记着吃点儿,”像打仗的。方程着急给她在道旁拦了辆的士,装面包牛奶的袋子给她放座儿旁,也顾不上多说了,阖门就招呼司机赶紧开车。冬灰还单肩背着箭筒,一手用棉签压着右胳膊出血点。冲车窗外也是忙说,“方程,你把牛奶都给我了,自己记得买啊!”方程朝她摆手。   赶去国家大礼堂的路上,   冬灰并没有展现焦急。   而是按着出血点静静地靠着椅背,缓神,缓神……   你知道,射箭是个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技术活,事前,一点要静心静气,达到无论是心绪还是气息都平和的状态……可像她现在,且不说她抽去了多少多少血,发力的右胳膊还有针眼,光这一通乱仗似得往目的地赶……   冬灰心情还是很平和,她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如此这样了,就顺其自然,尽力而为吧……   这才掏出手机。   她知道多少人在找她,刚才刻意没去管,手机震动得都快爆了……   事实,   你可想,   现在的国家大礼堂,多少人心急如焚得已经爆了! ☆、4.209   冬灰去哪儿了?   急死人呐,   人们只看到元首其间起身离过席位,谁又会知道是为什么呢?   “国防大宿舍那边怎么说,”元首眉头蹙得可紧,   “说一早就出门了,穿的整齐,背着东西呢,估计是箭筒。”章程礼也是忧心忡忡,   元首抿着唇,看向他手里的手机,章程礼又低声说,“您别太着急,电话一直是通顺的,只是没接,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元首沉口气。“能去哪儿了……”   正说着,章程礼的手机响起,一看呀,那个欣喜异常!“冬灰!”   元首手伸过去,章程礼接通赶紧地递给他。   就见元首不待那边开口啊,“你去哪儿了!”可见,有多心焦!   那边说了会儿,元首眉心始终不得舒展,可是又不忍心再训的模样,“到哪儿了,”口气是轻了些,可接着又重起来,“报什么道,你先给我过来!”   电话挂了,手机交给章程礼的同时,又是轻声说,“你去门口把她接进来,安排一下,熬点红枣汤来。她才输过血。”   输血?就算心里疑惑着,章程礼赶紧还是去办,   首先,把小姑娘走特殊通道亲自接进来,   一看到冬灰,接过她背着的箭筒,还有手里拿着的塑料袋,是中心血站发的面包牛奶,   冬灰还在问,“赶得赢吧,现在第几个人了?”   章程礼扶着她的胳膊,“还有两个到你,哎哟,今儿怎么搞出这一遭,叫人多担心,哪怕来个电话说一声呀……”   冬灰也有些歉意,“我以为赶得上……”   进了屋,   冬灰倒一下站门口不敢进来了,   因为元首确实脸色很不好。   看见章程礼手里拿着的印有中心血站的塑料袋……该有多心疼呐,元首还是抬起手向她招了招。冬灰这才跑过来,元首接着抱住,“今天你真是做了鬼事!”   冬灰仰着头,“你先别慌吼我,我真的就是没料到会这么不顺利,我一会儿还要上场,你给我点鼓励成吗。”zhe。   元首抬手点了下这不省心小劫数的眉心,“你呀,”冬灰开始搂袖子了,“你看我抽了多少血……”给他看针眼儿就是卯劲儿博同情,千万别吼我了……   “五帅,”   章程礼面向走来的碎子微笑一点头,   碎子放缓一些略显忧急的神色,也微笑着,问的小心。“十儿还没到么,刚看外头点名的没她……”   章程礼神色温和,“已经来了,元首说还想给她再指导指导。”   “那就好那就好。”碎子终也是放下心来的样子,不打搅地似还有旁事去往别处,却也看见,这时候有人端了一保温盅过来,站在此处的章程礼接过来向元首休息处走去……   碎子回到原位,长空都急疯了,“来了吗!”   “来了,在章程礼那边。”   长空也像这才松了口气,“真怕十儿出什么事了……”   碎子是没接这个话,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疑忧的。   刚才所有选手上台亮相,独独没有十儿,长空就急上了。非要去打听清楚,碎子压住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在章程礼那边休息呢。”“不会!十儿绝对没这个特权想法,她规规矩矩的,这会儿不在肯定是没来,这么重要的竞赛,她怎么还没来,这也不对劲儿啊!……”说了也是,碎子又不能叫二哥一冲动把事儿闹大,只能安抚着。“我去章程礼那边儿问问成吗,你别这么着急,她这时候没到,肯定有原因,章程礼那边儿也不会坐视不管是吧。”长空忧心着。“我就是怕十儿出事,这么关键的时刻,她不会出这种状况的……”   这一看,长空的忧心也不无道理,   碎子认得。那种保温盅是宫里快速熬药的器皿,肯定不是为元首准备的,那就是为她……   此时,冬灰弯腰坐那儿,两手肘搁膝盖上自个儿捧着红枣汤喝。   看着一个点,静静地边喝边想着什么,   元首坐旁边就扭头看着她,   眉心轻蹙着,   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别那么大压力,选不上也没什么,我知道你就是想要那个二等功,以后还有立功的机会……”元首是彻底心软了,要这次不行,下次专门再为她设个二等功项目又如何,也没什么大不了……   冬灰扭头一笑,“没压力,我就是静静心,放心。看我的,一定不叫你失望。”   元首捋她颊边的发,“傻孩子,你就是今天发挥不好,我也不会失望,你今天其实已经,表现很出色了。”   冬灰眼里有自信,“可以更好。”   小姑娘上场了,   可就在冬灰上场前几分钟,   车库,   焦急的霜晨刚要上车,   有人跑过来连喊,“四帅!来了,萧十儿来了!已经正准备上场了!”   霜晨稍有一怔,不过马上转身快步又向礼堂内走。边肃着脸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她正在向指导员说明情况,不过下个就是她了,指导员叫她先上场再说……”   当霜晨走入侧厅门口,就听见里面已经响起了主持人的介绍。“下一位,是来自航空兵工程学院的萧十儿,她的特长展示是‘一弩双射’,萧十儿学员在上次访美……”   霜晨就站在这侧厅门前,   遥望台上。   十儿沉稳背着箭筒步上主席台,   先规整行了个军礼,   上前走至落地话筒前,做了简洁的规范性自我介绍,   “首长们好,我叫萧十儿,来自航空兵工程学院,我今日展示的特长是‘一弩双射’,我的座右铭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从取出弩与箭,放置好,举弩,瞄准,小姑娘动作沉稳,   两脚一前一后。腰杆笔直,   微歪头,瞄准,目光冷静,   显示超好的心理素质,   绝对正常发挥水平,   五射,双发,十中靶心!   所有刚儿要急爆了的心,   这会儿,全熨烫得尽是暖意,说不出的激动与欣慰……   这时候,   霜晨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啧叹的同时,也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孩子如果去西海,气质才真是最符合,都有股子锐意进取不服输的劲儿……”   霜晨烫得火热的心,忽然一沉!   渐沉渐冷,   我怎么,能把十儿送去西海,送到三哥那里去…… ☆、4.210   方程出来打水,拐角,听见曹婧在打电话,   本来没在意的,却听着,“还是赶去了么……已经尽量拖住了……”语气都是小心,还有委屈,   方程疑惑着还是走到水房接水,   桶放好,热腾腾的水往里灌。方程忽然惊醒,关上水龙头桶都不管跑回拐角那儿,   曹婧已经不在那里了,   方程疾步走回寝室,一推开门,“你们故意拖住十儿的?!”   曹婧正在跟张译语嘀咕什么,   吓一跳,两人看过来,张译语戳她一眼,“一惊一乍干嘛呀。”   方程冲到曹婧跟前,“你刚才跟谁打电话!有人指使你们拖住十儿的?”   曹婧起了身,“哟,你还会偷听我打电话了,不可理喻。”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方程伸手要去拦她,张译语也起了身,推开她的手,“把自己管好吧,偷听别人打电话,什么人呀。”两人出去了。   方程怄死了,可确实没有勇气追出去,   在自己床边坐下,取下眼镜,眼睛都怄红了。就因为自己也不坚定,成了害十儿的帮凶……十儿可别被耽误了吧,   方程赶紧翻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而此时,   冬灰刚从场上下来,   坐在幕后的矮凳上,   手里拿着一瓶水,喝一口,发一会儿呆,   心绪,着实有些久久难平,   人呐,真是这样,   当正处在“争”的状态里时,十分投入的话,着实感受不到一点紧张,   这一弄完,   情绪垮下来,   才感受到心跳的有多快,   冬灰抹一下嘴,又慢慢笑起来。连自己完成的这样好好像都是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有种庆幸,又有种满足……   手旁自己的小书包里手机震动,   冬灰一手捏着水瓶,单手伸进去把手机拿出来,   一看,   笑起来,   接起,   “方程,”   对面方程着急就忙问,“十儿,赶到了么,顺利吗!”   冬灰笑着,“嗯,赶来了。很顺利,发挥也还好。你们那儿也还好吧,有什么需要我的赶紧跟我说啊……”   方程抬手一边抹泪,“赶到就好赶到就好,十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冬灰听出不对劲,稍坐起身,“怎么了方程,你在哭啊……”   方程这边把刚才的事说了,“十儿,我太没用了,我要坚决一些,她们得逞不了……”   冬灰这边听了确有一怔,不过还是赶紧地安慰那边的方程。“没事的,也没耽误上,方程你别太自责,也别再和她们吵……”   电话挂了,冬灰眉心微蹙着。谁指使的呢……不过想了会儿,又懒得费那脑子琢磨,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在这方面,孟冬灰一向是个大咧性子,糙汉子一样,来事儿我不怕,事儿来了我再顶,懒得跟人玩这些小伎俩费神……   冬灰收拾东西准备离场了,她还得到指导员那里去说明迟到的情况。   正弯腰收捡弩弦,   “十儿!”   见长空几高兴地快步走过来,   后面,碎子跟着,   哎。这会儿二哥非要过来祝贺一下,碎子是拦不住的。好像自己的小伙伴取得优异成绩,长空孩子一样抑制不住高兴与自豪……这点,碎子好像也能理解。   “完成的真好!练好久了吧,”得亏周遭也没人。前头还有人在继续比试呢,都去看前场了。长空蛮温柔地问,   冬灰手里绕着弦,也笑着看他“嗯,每天都练。今天发挥的还算稳定。”   “这个弩也可以三连发吧,”碎子也微笑着问,   冬灰点头,“三连发就是瞄准的基准线不同……”   长空看着她多欢喜,“十儿,我在碎子那里做了个……”   才低声说,   这时候却见霜晨也从楼梯那边上来,   长空立即正色,   甚至眼睛里有些沉郁,好好的。哪儿都有他……   长空碎子这边先看见的他,所以当霜晨瞧到这边来时,看见他二哥就老顽童一般好奇掂量着那只弩看,碎子站一旁,神情也是蛮好奇……霜晨心里立即也是叹气。老二老五一个妈生的,这点好古怪新奇都一样,估摸着就是看见十儿这“一弩双发”不多见,赶紧地就来瞅稀奇了……   霜晨淡笑着走过来,“二哥。看出什么技术没,”   长空也换上一副玩乐态度,浅笑着举起弩指了指挂弩弦处,“这种矢长八寸,换算过来估计得十八厘米。这个长度限制了弩弦的开合度,开合度又直接影响发射力度。距离稍远的话伤不了人,最多刺进皮肤表层。十八厘米铁针温柔地扎在敌兵身上,怎么看都像是针灸理疗。”   只谈弩,根本不谈人。   冬灰也是他们说他们的,她默默还是利落地收捡自己的东西。不过,听了长空这番话,心里是笑起来的,这老二,果然是这方面的玩家子,懂得也不少……   东西收拾妥当,   还是单肩背着箭筒,   一手拿着水,一手接过长空递过来的弩提着,   霜晨也是不动声色淡淡看向她。“刚才怎么迟到了,”   她是他的学生,这么问无可厚非,   冬灰立正,规矩看着前方,   “临时接到本校一个任务,去中心血站献血了。我现在就去指导员那里说明情况。”   你知道,霜晨是知道这些的,当时他一得知情况赶紧地就是要亲自去接她……可这个场合,也只能摆出应有的严厉。“以后遇见这种突然情况,不能自我判断占先,首先要学会向上级汇报,这样私自行动,你知道会耽误多少事么。”   “是。”冬灰虚心应道。   哎。   别说长空了,   就是碎子听了,心里都是一惊,原来她是去献血了?那……那岂不是,小姑娘还是带着身体的受影响……那是不容易,特别是射箭,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得多到位才能……难怪那时候章程礼端进去的快速保温盅,是熬得红枣水吧……小姑娘还是有毅力,这会儿一点都看不出来才献过血,且,经过那样高强度的临场竞争……   “那是很出色,发挥的这么好。”   长空是憋不住的,脱口而出。不过,该有的隐忍还是忍住了,看上去,只是?长对小姑娘的基本赞誉。   冬灰看向他,“谢谢?长。”水瓶挪到左手,再向各位?长行了一个军礼,走了。   长空看着她的背影,   看似淡笑出口,   “这孩子不错,我觉得可以担重任。” ☆、4.211   霜晨看他一眼,神色是肃正的,“二哥,这可不能凭喜好,还是要看全面素质。”   “我怎么凭喜好了,这孩子全面素质又怎么不好?”长空一听就烦了,碎子知道二哥已经忍着对十儿的维护了,这要再深入讨论下去,肯定露馅。再说,四哥是个严苛公正的,他这么告诫也是他本性所致,就算十儿是他的学生他也毫不偏颇评价。都无可厚非。只是,这要闹起来反倒委屈了十儿。碎子忙说,“还没比完还没比完,看看再说……”拉着二哥先走了,也无奈地看了眼四哥,霜晨淡淡向他一点头,表示不会介意。   出来了,长空就骂,“看他那德行!肯定老子保谁他就毁谁,”这一说自己都警醒起来,忽然住了脚,抬手一指。眼神坚定,“他要敢给十儿设障子,我定跟他没完。别打量他现在好像触天可及,我们这些人愿意捧他,是他造化,要想摔死他,照样不予余力……”神态渐渐狠戾,绝不姑息!   碎子忙压手,“哎,二哥,你就爱把事儿往坏里想,大里闹,哪有那么严重,就说你不答应,那章程礼愿意呀?十儿不比任何人差是吧,”长空赶紧接嘴,“哪里差?好太多了是不是!”手直点“你看看老大家那小骚货,装他妈圣母无邪有意思吗。一看就不是好货!”碎子想笑,他真是越来越觉着自己这二哥是个太对自己胃口的活宝气,直肠子得可爱。也许大哥家那杨芮是看着优秀,可,就是太“十全十美”反倒有些不真实,作的痕迹还是瞧得出的,虽也不至像二哥如此“偏见性”地说得这么不堪(毕竟,二哥在气头上,加之和老大也不怎么待见,说的是狠了点),不过是感觉不怎么样……   碎子这天是把二哥勉强劝住了,不过心里也清楚,这要十儿没选上,二哥肯定有一闹。   不过,碎子由心评价,确实这里头十儿是真的最好,   抛却一切外在因素,单从十儿本身的资质来看,   朝气,灵活,   毅力有,   骨气也正,   西海如今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精气神?   坚韧不拔,锐意进取。同时不缺乏稳沉抵抗来自各方重压……   这样一想,碎子不禁又想起自己远在西海独自扛下这一切的三哥……如今,碎子觉得自己才真正做到“心明眼亮”,经历过这么多事,剥开一切伪装、晦暗不明的心思,真正“国本当前”,还是三哥最有气魄、勇气与刚强意志扛下了重担。碎子现在并不仅为之前种种“看不惯”而和四哥渐行渐远,而是由心觉得,这份“国之重责”还是只有三哥担得起,他才是真正大眼界大气魄。大局上看,四哥,到底还是私利心重了……   或许,就是怕出乱子,碎子这些时关注着这桩“选拔结果”呢,   这天,刚从宫门出来,   遇着西海事务联络办的王志,   “来来。”五帅把人招来,之所以这么豪气随性,主要是王志在他手下干过五六年,老部下了,   王志赶紧地屁颠跑过来,“五帅,好久不见,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孝敬您去喝酒呢,”   碎子坐车里,一脚还踏在外面,“猴崽儿,老子这会儿不喊你,你当老子是空气早飘过去了,如今,是宫里人了,自是眼睛长顶上去了。”   “哪敢哪敢,五帅这么说就是故意折我……”   笑闹了几句,碎子似随嘴问。“那天那大的阵仗选,你们那形象大使选出来没有撒,”   王志叹气,“咳,纠结了,两个人选不相上下。还没定下来。”   碎子这只脚伸进去,舒适地靠向椅背,“又不是选美,分儿当场不打出来了么,”   王志哈着腰,一手撑小车车顶,低声,“您又不是不知道,里头有大帅的外侄女儿,抬举的人多,不过,射箭那小姑娘。萧十儿,您有印象吧,她分数最高,本来上头觉得公正透明,谁分数高谁上,可。”声音更低了,“结果送到四帅那里,驳回来了,您给看看,这是不好决定是不……”   碎子当时笑笑,不置可否。又和王志玩笑了几句,离宫了。   却,   合上车门后的碎子神色就忧沉下来,   心里而言,就算不为怕二哥闹事,碎子心里也是很不赞同四哥这么做的。   为什么呢?难道就为避嫌,举贤避亲?这也过了吧,分数面前说话,十儿是最高分,谁拦谁就说不过去!   “去总策。”   碎子想了会儿,决定势必得去说说了,小姑娘那么努力,且这么优秀,难道就这样被一些外在乌七八糟的因素给否决了?碎子都看不过眼。   “四哥,”   霜晨从会上下来,走进来,碎子起身。喊了声。   “来了,吃过了么,要不凑合点儿,”霜晨微笑着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盒饭,   碎子笑,“我吃了。你吃,”   这点上四哥还是十分节俭,工作时间里和下属一样待遇,从不搞特殊。   四哥吃饭,碎子也就不打搅,   看见他也不挑肥拣瘦。吃的也斯文,好坏饱腹就行,   他桌上还放着一袋荸荠,   这玩意儿确实属于很市民气的水果,就算四哥伙食不讲究,可出现在他手边儿还是叫碎子觉着挺稀奇。   碎子起身,走到办公桌这头,提哩起那装荸荠的袋子,“这玩意儿能煮水喝吧。”   霜晨笑笑,“生吃,脆,削了皮,还挺甘甜。”   “你爱吃这味道?行,赶明儿叫姜齐他们弄一大筐子来。”   看来四哥是真喜欢,竟然没说“不要”……   待四哥吃完了饭,   碎子还是微笑着看向他,   “四哥,今儿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选出个西海形象大使,说起来也不大不小的,你也不必为这事儿考虑太多,萧十儿是你学生。她确实优秀,该她上就她,也不必为……”   哪知,碎子连话都没说完,四哥好像特别反感这件事,脸色当即就淡沉了下来,   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说了,这件事自有去办理它的人,你就不用参合进来……”   碎子也有点急了,   “四哥,这太过了吧。十儿是最高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十儿?……喊得这么自然,你知道,霜晨心里早已翻将起来,上次,他私下给她吃梅子都还叫他没完全过去……   “碎子。别是,你和这孩子真有点什么吧,”   霜晨语气问的轻,   其实,一身心……重得都要往下坠了!   碎子看来也是逼到底了,   沉眼看着他四哥,“不是我跟她怎么样,她是章程礼家的孩子,人家隐得这样好,虽说不求拔尖,可,到底拔了尖儿,你不能就这样委屈了人家的努力。” ☆、4.212   霜晨绝对不掩饰地怔在那里!   她竟有,这样的出身?……   碎子见四哥这样的表情,口气不觉又轻起来,   “估计也是不想这孩子惯的太娇气,对她,章程礼一直是没怎么关照,你看,有多少人知道她这层关系,外头,该怎么艰苦还怎么艰苦。她样样机会着实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碎子是由心欣赏小姑娘这一点,他心里更清楚,轮得上谈章程礼么,就仅他眼里看到的,父亲对她……小姑娘要什么得不到?可依旧该刻苦的还是刻苦。而且。父亲再溺爱,没说降低半点要求,甚至,比教育他们这些亲儿子还严苛也是有的,毕竟,父亲怎么训她,碎子也是亲眼看过……   霜晨心中此时却绝对是惊涛骇浪,   她这样的出身!……何以他半点无闻!可见,章程礼这背后着实,遮得多完备呀……还有,说,章程礼一直没怎么关照,难道,她这么在外头鬼混,章程礼都不管吗!这还叫不惯宠?……还有。她原来和三哥的混账无法,章程礼知道么,难道也坐视不管,或者,有别的深意?……还有,这也是霜晨此时最介怀的,为何碎子会知道这些内情,我却连半点她真实的边儿都摸不着……这是叫霜晨最难受最难受的!真的,没有半点旁的什么深意的城府方面,霜晨就是觉着,仅此一点,好似,他离十儿就好远好远,还不及碎子半点亲近她……   霜晨看向了一旁,视线是落在那袋荸荠上,   缓缓地,“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碎子只当四哥听闻她背景的震惊,而且心里又着上这份急了,怕四哥更想深,把十儿牵扯进权谋争斗里,忙又解释,   “我也是无意知道,就上次澄海军演……”提了十儿遇险脑袋受伤的事,“这要不是情况真危机。章程礼还不得出面。你看看他也是狠心,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就叫她归队了,还跑那么艰苦的战地拉练……”   霜晨现在当然知道十儿有多么好!   用得着碎子这般“维护着”说吗,   霜晨自己亲身与她呆了这么长时间,十儿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他难道不清楚?   就是太清楚了……太特别了,太难得了……霜晨就,太在乎了啊……   明知她原来和三哥有那样一段疯狂的过往,霜晨敢把十儿“拱手”送去西海吗!是的,说到底,是不敢!   雁落跟前,即使霜晨现在再如日中天,他的三哥永远是横亘在他生命里最仰之弥高的峰顶!……真正,霜晨还是自卑不自信啊,他怕十儿一见到三哥……他们相识的时间比自己长,渊源比自己深。疯狂,比自己热烈……   还有,霜晨着实心思太深太沉了,   他想得更远,   看着眼前的碎子,   也许,这一刻碎子着实对十儿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仅仅欣赏,仅仅好奇,   但是,   难保这份欣赏好奇,不会随着他和十儿因着章程礼的缘故结识愈深而渐生……   这也是霜晨最心惊,可说心慌的,   因为同时他还想到另一种可能,   既然十儿是章程礼家的孩子。且,个性这样足,以章程礼和父亲的关系,万一父亲看到了十儿……或者说,已经留意到十儿。会不会真把十儿纳入到“儿媳人选”,一旦碎子真有这方面的想法!……   想到此,霜晨竟然都坐不住了!   一下起了身,   走到窗台边……   霜晨目视远方,缓缓出着气。   这种“极有可能他再也无法控制住的局面”在脑海里发酵的非常迅猛,   席卷他的心海,   头脑发麻,   他不能失去十儿!   直到这一刻,   霜晨终于认清。   他决不能失去十儿!   一想到如果面临元首指婚,他眼睁着看着十儿被指给了碎子,或者三哥,甚至还没结婚的关漫,小九……谁都不行!不行!……他怎么受得了……   你要明白何以孟冬灰会在萧霜晨心中占据到这样重的位置。说到底,萧霜晨在情感世界里还是一如白纸,孟冬灰且不客气地一笔划过,而且是浓墨重彩地越划越深,墨汁都浸到骨头里。萧霜晨来到这世上的光阴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是的,感情的世界里,萧霜晨绝对是弱者。孟冬灰太强势太丰富了,别说掌控,他连求个“平等”都显得这样无措……人呐,除非你真能做到绝对的不动情,只要一动,哪怕一丁点……且看看霜晨吧,动的只一点么,正因为人生过往里从未动过,所以一动,才会这样翻天覆地。自己都把控不住,撒了野地任她侵袭,任她霸占……   霜晨的两手是虚握着搭在窗台边的,   身后,   弟弟还有话说。   他却抬起了一手,   也许口气还是那样轻,   却,眼里的,早已重到无法。   “别说了,我会慎重考虑这件事。碎子,”他不能回头看弟弟,怕泄露太多,自己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在没有出结果前,你不要再过问。你也放心,该有的公正,我不会枉曲。”   碎子似松了口气,   四哥既这样说,他还是相信的,到底,“公正”还是四哥秉留心中的一杆秤……   碎子离开了,   是没见,   那立在窗台边的身影久久都没有挪动……   霜晨推掉了一下午的事务。   他一人坐在办公桌边,   削那一袋子荸荠,似出神,   想,   想着,一辈子……   全削完了,   他拿进洗手间,   又一颗一颗洗的多么仔细,   重新放进干净的塑料袋里,   穿上外套。   拿起车钥匙,独自开车离开了总策。   车稳稳地开进国防大,   十儿正在操场练习折返跑,   跑得小脸蛋儿红通通的,   他在操场边立着。   一手遮阳,一手朝她招了招,   十儿跑过来,   他们面对面,   外人看着就是他在交代她事情,   确实,   他也是在交代她事情,   “论文我都批改完了,你一会儿从电脑里把成绩打印出来发给大家。”   十儿点头,站的规矩,   一手遮着眉心下呢,谁也看不到他的目光,   也许,这样的距离,十儿都看不见,   该是哪样的温柔悱恻……   又轻说,“桌上有削好的荸荠,慢慢吃,热的话把空调也打开。”   十儿眼神也慢慢柔软起来,还是规矩一点头,“好。”   霜晨走了,   烈日下,他的背影那样稳重,隐隐,也有些坚决感,   冬灰竟觉着,他有种“重走人生路”的笃定感…… ☆、4,213   孟冬灰得知自己被选上“西海形象大使”时,正在吃饭。元首接过阿姨递上来的小碗红枣排骨汤放她跟前。献血,也就是国家大礼堂比赛当天,元首就没叫她返校,宫里箍着养了三天,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走读,上学还是去上学,放学必须回宫。   碎子留宫里办事。眼看也到了这个饭点,元首留他在宫里吃晚饭,于是也同桌一起吃了。   冬灰看起来喝排骨汤已经喝烦了,一直蹙着眉头,   元首也是一旁耐心劝。“得补吧,你还小,落下毛病就不好了……”   她也不做声,看着她低头把肉都撇一边,汤也不喝,只吃几颗枣子。   元首真是拿她没办法,看看阿姨,“毛豆呢,”   冬灰想吃凉拌毛豆。这时节找来毛豆真不易,还不是给她弄来了……   “正在拌作料。”阿姨赶紧答,   冬灰这时候抬头,“加辣椒啊。”   碎子见父亲蹙眉刚要说话,小姑娘看一眼过去,眼神真委屈,“我都淡啵几天了……”元首只有点头“少弄点。”   冬灰像高兴点。端起碗喝了口汤,眼睛还看着父亲,绝对在说,看看,我还是蛮乖滴。元首反正都是忧心忡忡看着她……   就这时候,章程礼进来高兴地说了这个好消息,   碎子见小姑娘也沉得住气,扒饭的也没吭声,就是望着前头饭碗,唇角估计还是有点翘的,   毛豆上来了,   都是放她跟前,   冬灰斯文捻一颗,慢慢吃,慢慢嚼,始终没抬眼,   还是章程礼说“哟,你怎么不得意两句啊,”   元首终于还是笑了,“看看她那样儿,心里早乐开花了,”   小姑娘也没抬眼,眼睛还是盯着饭碗,“嗯,是乐开花了。终于可以不喝排骨汤了。”   元首不接她这小孩子“打岔”的伎俩,看向儿子,“老将军这个联谊会……”谈起正事。碎子余光看见小姑娘唇角一弯,也不在乎,自个儿吃自个儿的,安安静静,看似乖巧,实际,享受自己的,明显,心情还是大好了……碎子遂也放下一颗心,四哥终还是公正了把……   几天后,   霜晨陪着粟历也入宫来,   和元首商谈的还是这次“老将军联谊会”的事。   事毕,   霜晨向元首提及了妻子林丰赴英进修学习的事。毕竟时间有点长,三年呐……   元首还是关怀问起了一些事宜,表示学习是好,可生活上也得彼此有看顾。霜晨沉稳点头,会的,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出来,   粟历却显得很忧心,   “四帅,您这是……哎,这两地分居的……不还指望您这先有个首孙的……”   霜晨只是笑笑,显得淡泊也随缘,“这也强求不来,该有就有吧。”   谁又知道,   也就昨日这个时候。   他和林丰已经秘密协议离婚……   说起萧霜晨这段婚姻,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剥开家庭的壳子,也许里头剩下的,唯有利益可言了。   林丰的父亲林卓元是真正的华裔跨国实业巨头,富可敌国。   萧霜晨和林丰的哥哥林煜是桑赫斯特进修时的室友同窗,   这就是林家的“极力高攀”了,那时候,林卓元就亲自拜会霜晨,表示愿意倾全力助他在政治上有所发展。只求联姻,哪怕“形婚”。   当然,这是林卓元通过林煜知道霜晨在身体上有“隐疾”的前提下,大胆提出的,   当时霜晨着实云淡风轻。很直接回绝了:你明知我是这个样儿,岂不害了你家姑娘。   林卓元也实话实说,我这小姑娘,生来就子宫发育不全,摘除了。不存在害不害,您要不嫌弃,也算给她个荣耀家庭。林丰一小随她母亲学画,有点迷到里头去了,她不会给您惹麻烦。只当您身边有个侍候贴己的人……   说是这么说,意思其实挺清晰,婚姻是纽带,还是想借攀附天庭光耀自家门庭……   你知道,霜晨一直是规规矩矩的。   人的野心,其实也有“滋长的条件”,话说回来,雁落不被罢黜,霜晨的野心滋养不起来,   那时候,他同意了这桩婚着实跟野心没有关系,还是“按部就班”的个性促使,   长空刚大婚,   三哥是少首。他的婚姻肯定不得草率,   跳过雁落,   下个也该排到他了,   与其让父亲操心,不如找个知他“根底”的。就这么同意了……   林丰是迷画画,不过画技着实一般,   她最耿耿于怀的,   母亲有一套家传的“绘画技法”,跟版画有关。偏偏传男不传女,   看看她那精明的老头也是厉害,这套技法他放在了霜晨这里,也是为拿住女儿,死心塌地为家族利益“安身认命”。   所以,你能想象的到这对夫妻的感情能淡薄到何种程度吧,几乎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事实也是如此,一屋东西两头,各自一片天地,互不打搅……也难怪连雁落都看得出来,虽不知具体细节,可也大体猜得出这婚姻背后一二,难为他四弟,菩萨一样习性的人。为了适应这世俗,愣是加了一层俗尘枷锁……   当然,也不可否认,雁落被罢黜后,逐渐在野心里“茁长”的霜晨,对于这段婚姻有了另一番看法:或许,它对自己的前行真有一番助力……和林家确实比之前有了更多些的交流,财力,在竞争里一定是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   所以,   当霜晨对林丰提出离婚。并将她母亲的“传家技法”拿出来交给她时,   林丰欣喜万分的同时,也是相当惊诧的!   这段婚姻里,完全雄性世界主宰,她说到底。不过一颗交易的棋子,哪里有自由的主动权?   没想,霜晨不仅放她自由,还将她梦寐以求的技法也给了她……林丰这点也不傻,她看得出之后的霜晨有多么渴望权力,又有多么需要她林家今后可能会有的强大财力支持,但是,无疑,他这就是放弃了……   “霜晨,你有心爱的人了。”   画技一般,不代表不具备学艺术人的浪漫因子,   这一刻,   忽然这对“陌路夫妻”首次有了肯如同朋友一般坐下来聊聊天的放松之感,   霜晨自己不知道,   他耳根这一下是红了的,   “心爱”这个词太不适合他了,   他以为,除了纯雄性角逐还能挑起他一点争斗心,   好像这世上,真没有什么能抵达“心之深,切之爱”了…… ☆、4.214   林丰请求霜晨采取一种折中的方式妥善处理他们的离婚,就是暂时“秘而不宣”。这样,一来,能给自己留出空间去想去的地方充电,而不受家人打搅;再,也不影响林家对他事业的冲击。霜晨这时候着实心情放松许多,微笑着说“岂不是我占了你们家的便宜。”林丰举了举手里的“传家技法”,这百分百她的心爱了,笑得更满足,“很值,这也是老林家欠我的。”   两好合一好,婚姻这头算解决完好了。   在霜晨看来。他的规划进展得还是很顺利的,特别是,有些“意外之助”,让自己每一步能走的更有保障。   老袁这天去医院取回了自己高血压的药。开车回到国防大,准备接上完课的四帅回家。   来早了点,唯有等,   这几天气候有点闷,他身上也觉着不大自在,这会儿坐车里等也不透气,遂拿上水壶下来,走到停车场靠院墙边的一角。大树下透透气。   这里僻静,老袁坐下来,觉着舒适许多,刚喝过水扭上水壶。准备拿出手机看看新闻,   听见院墙那边有点响动,   老袁一开始没留意,   后来听见一男孩儿一女孩儿的争吵……不听都不行,因为越来越激烈,   “你真做了这种事?!”   “做了怎么了,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杨芮,你不觉得这话说了亏良心么,这次甄选‘西海形象大使’你没参与?你什么时候跟我说句实话行吗!”   “于鹤,我真的是为你……”   “好了,为谁你都不能这么干呀!你也是太大的胆子,回了国,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也敢背后玩手段!”   “这叫手段吗,这叫必要的策略!我能充分运用我身边所有有利的资源争取最大胜算,错了么,只怪萧十儿的室友不禁利诱。当然,这次我也看到了,小人就是小人,凡经利诱得来的,必有瑕疵,这样‘天衣无缝’的事情最后还是被她们搞砸了,连中心血站那边我都为她们铺好了时间差,太不中用……”   “你还执迷不悟!”   “吼什么吼,你别不识好歹啊,这次甄选费了我多少心力!这么多人里,我看也就那个萧十儿对我们威胁最大,之前做了这么足的功夫。结果,还是叫她夺了去……我很没面子你知道吗!姑父姑母那里,他们一定是失望的,你也太不争气,让你先回国来指望有所建树,可看看你,除了炫技招惹一些小姑娘拥前拥后干了什么正事!我们家培养你可不是为了叫你去当偶像派……”   老袁是坐不住了,赶紧逃也似得跑回车里。   心跳的老快,   他也算四帅的身边人,   这一言一语间,他难道没听出什么水深来么!   杨芮,   这个名字不是没听说过,   怎么不知道她就是大帅夫人家最近超级出风头的那位“国防大女神”,   于鹤,   虽然这位没听闻过,可,通过以上对话,能万里挑一也被屏中到最后的人选里,想必一定也非平平之辈……关键是。最后那句,“我们家培养你”,这里头又得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深谋远略……   当然,最最叫老袁心境难平的肯定还是事关萧十儿。   老袁不会忘了甄选当日,四帅急的坐都坐不住,十儿到底去哪儿了!……   原来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竟是意在,拖住十儿,叫她根本不能参加这次甄选!而幕后主使,竟还是大帅家那边的女孩儿!……   你知道,这种事老袁是万万不敢瞒霜晨半分的,   待一见到霜晨,头里,一五一十就将所听尽力一字不差告知了主子,   霜晨一直看着车窗外,   已由起初的眉心紧锁。渐渐,沉稳地舒展开来,   “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不要再向其他人口舌了。”   老袁忙点头,“这我知道。”近身之处的人,口风愈是重要,霜晨不提,老袁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内情八卦,绝不是小孩子间小手段的“你争我夺”,背后,是大帅。是四帅,是一个个或明或暗家族势力的培植扩权……而他只要做到“知无不言”即可,再往下,就是四帅的帷幄思量了……   冬灰回航空兵学院和方程一起搬寝室。   你知道她也并非一枚软柿子。明知有人害她,还继续坐以待毙,跟这类人共处一室。   搬的时候,曹婧和张译语还假嘛假“关心”道:十儿。那杂物间连一起的屋子,冬寒夏晒的,有什么好。   正好寝室楼贴几天告示了,说西楼寝室维修,一部分学员要迁到东楼来,正是寝室紧张时,先同级同学系内部协调,也欢迎有觉悟的同学对几间条件不好的寝室自行申请。一周后,再由学院做统一安排。   冬灰申请了靠杂物间这个,方程非要和她一起搬出来,说,和蛇蝎一样的人住一起太不好过了,条件差点都无所谓,总比心里难受好。   冬灰也没阻拦,方程本来就弱势。搬出来也自在些。   两个女孩儿忙出忙进,另两个坐着瞧着。也心照不宣为啥要拆伙了,不过她们既然说了“关心”的话,冬灰还是和和气气回了话。“没什么,这学期我经常不在学校,占着这样好的床位也不好。”方程默不作声搬东西,心里尽是厌恶,一分一刻不想再留这里的心情……   终于搬清楚了,   曹婧合上了寝室门,“好了,那两土帽儿终于搬走了,还算有自知之明。”   张译语靠在床边看着手机,哼一声,“太不讲信用了,没办成真一毛钱都不给……”   曹婧叹口气,坐到自己椅子上,“人家势大,捏着我们这些小虾米玩还不是现成的,什么时候我能进国防大,入得了那个小圈圈,也能呼风唤雨……”   两人还在回首上次的“失败”,   哪里又知,   不久的将来,   会有那样骇人的阵仗来调查她们!   且,到了那时,   别说她们的前程,她们里外一个家族的命运全被连根拔起,尽毁!   只因为,   她们均被“列为帮凶”,   列为了,萧十儿失踪的“帮凶”……十儿不见了,说山河变色都不为过,何况你这些无名小卒小族了…… ☆、4.215   孟冬灰失踪前一周。   元首进来,看见她盘腿坐床上翻着书,身前一只小箱子。孟冬灰明天就要出发,他们“访美交流团”再次集聚,将赴各军团基层做交流学习,为期五日。和“老将军联谊会”一样,本次“访美交流团下基层”同属“建军百年献礼”活动之一,直属总策统筹安排。   冬灰正在清她的行李。   因这段时间都是走读,她一些书都拿回宫里,现在正在斟酌带哪本路上读。   元首走到桌边喝了口水,端着茶杯走过来,站她旁边微歪头看看,   冬灰仰头,把书也递给他看,手指头在书页上直点。   “你可不能这么做皇帝。”搞得像个老学究一样,   她有时候就半桶水,但是爱往外倒,元首宠她,任她瞎掰。总比肚子里没货好,   “嗯,你说。”他倒似虚心在听,   她正看的是司马迁的《报任安书》:   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这段自述通俗似白话文,不必解释了。那个时候的司马迁,才出牢狱,精神状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过去的意气风发再也找不到了。他常常处于神不守舍的状态之中。无法摆脱强烈的耻辱感。越是高贵的人越会这样……   孟冬灰也是下过牢狱的,   读到这段文字,忽然特别感同身受,   她手指不再点,   看着一个点,似特别有神,   “他在监狱里关了三年多,那个时代真是奇怪,他刚出狱又升官了,而且升成了官职不小的中书令。汉武帝好像不把受刑、监禁当一回事,甚至他并没有把罪人和官员分开来看,觉得两者是可以频繁轮班的……不少雄才大略的君主是喜欢做这种大贬大升的游戏,他们好似在这种游戏中感受着权力收纵的乐趣,”她摇摇头,“我不希望你这样。人的屈辱感是需要缓冲的,低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正的屈服,一种是正在试练着扛起泰山的姿态,但看起来也像是屈服。陡然你将它昂扬起来,太轻浮了……”   书读多了。是容易想得多,也多愁善感得多,   这样沉浸在似乎不属于她这个年纪本该有、也绝对不多成年人会去深思审视命题里的孟冬灰,着实非常吸引人,那样独一无二……   元首放下手里的茶杯,坐在她对面,很诚挚地回答她,“不会,我不会。”   冬灰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独扎的马尾辫拢到了一侧垂下来,阴影里,还是看得见她清澈的眼眸里不掩饰的伤心,   嗯,终究还是由牢狱想起了舅舅,   她也不瞒他。   “司马迁大概是在四十六岁那年完成《史记》。据王国维考证,最后一篇是《匈奴列传》,应该是公元前九十年写就的。这之后,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到底活了多久,又是怎么逝世的,逝世在何处,都不清楚……我想我舅舅不会像他这样吧……”   元首从她手里抽走书,“又瞎想,才说你读书有建树,转眼就开始说孩子气的话。我答应过你。好好学习,总有见到舅舅的一天,老这生死埋怨的,没得书读多倒成负担了。”   冬灰抬起头,恢复古怪,撅嘴巴,“我不这明天要走了,读到这儿又应景儿,发发感慨嘛,”   元首不知怎的,听到这“走了”……看着小姑娘爬过来从他手里把书又拿回去,躺下来枕他腿上,随便翻着又嘚啵说起来,“……有学者从卫宏的《汉书旧仪》、葛洪的《西京杂记》和桓宽的《盐铁论》等著作中的某些说法判断,司马迁最后还是因为老有怨言而下狱被杀。但我看来。这些材料过于简约和暧昧,尚不足凭信……”恢复老学究的显摆样儿,   元首之后一直没再怎么开口,不过应着“嗯”“是的”“怎么了”,手轻轻抚她额上的发。低头看她活灵活现的神态,小丫头有时候特别有兴致,有时候又特别懒洋……他知道自己这没来由的“不好之感”很荒唐,难道现在听她“走了”两个字都这么忌讳听不得了?肯定是不对的……到底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掠过去了,不过,这一晚陪着她说话、看书,很尽心……   第二天,   元首亲自送她去的国防大,   车里坐着,   元首右腿压左腿靠着椅背,看着晨呈,   冬灰弯腰手肘搁膝盖上两手撑着下巴,扭头像蛮高兴地看着他,“啦啦啦,元首送我上学啦。”   元首看她一眼,唇边也是慢慢弯起,小孩子,还是个小坏孩子,   着实坏。见他这样,她得寸进尺,   冬灰趴他腿上,像个小老鼠穿过晨呈报告挤他怀里,仰着头,   “既然来了,送我进去吧,把我抱上楼,抱进教室里,对所有人说。‘这是我家的孩子,看你们谁还敢欺负她!’”咯咯直笑,   元首神色不变,视线又回到晨呈上,慢慢说。“好啊,不如还抱着沿着街走,举个大喇叭,这是我家的孩子,都不准跟她玩。她只能学习,跟她玩就是动国本,伤社稷……”冬灰早zhe他脖子上搂着了,“你明知道我说着玩儿的!专门拿学习压我……”元首单手搂着她,“你呀,小混蛋。”冬灰就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挨着一起看晨呈了,有时候也说两句,尽是胡话,元首也任她。   你知道,这些在之后回想起来。都是多么大的痛!   他看着她下车,   看着她背着、拖着行李,戴着军帽,   立在车门外,还恭恭敬敬向他行了军礼,   之后又恢复小孩子气,笑着跟他挥手……   这些,   昨晚那些,   走了,   啦啦啦。元首送我上学啦,   送我进去吧,把我抱上楼,抱进教室里,对所有人说。“这是我家的孩子,看你们谁还敢欺负她!”……   均能到痛彻心扉的地步!   因为,   他确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世上,   真有人敢欺负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偏偏,   他的小冬灰,   丢了…… ☆、4.216   孟冬灰失踪前三天。   餐桌对面,残阳见七哥也没吃什么,除了喝了点红酒,基本上就是专注在手机里的沟通上。   残阳曾瞟了一眼,都是时装周秀场上的图片,时装、包儿、珠宝……而自时装周开始,七哥也就没闲着,低调出没,大秀基本亲赴观看,这些图片均他亲自挑选拍摄。足见十分了解那位的喜好……   残阳发现七哥和那位联系大多都这个点,倒到国内的时差,差不多清晨五六点吧,也是有意思,那位从来不睡懒觉……   残阳看向门口,   一个穿深灰中长外套的男孩儿走了进来,戴着棒球帽,   残阳稍抬手朝他招了招,男孩儿快步走来,取下棒球帽,微笑着,“九帅。”   一看,   还真叫人想不到,   竟然是林小言!……原来小言是残阳的人……   残阳指了指一旁座位让他坐,未立即多言。小言也不慌着多话,安静斯文挪开座椅坐下,因为看见七帅正在低声和人通话,   “好,知道了,黑白拼色的缎面棒球衫,那双红鞋子,……知道,鞋跟会做防滑处理,……嗯,我后天就回去了,……好,见了面说……”   关漫挂了电话,唇始终弯着,看来十分愉悦。   残阳这时候才介绍,   “七哥,这就是小言。”   显然之前跟七哥已经提及过他的背景,知道是四嫂的侄儿子。   “七帅,”小言规矩起身,喊了声,   关漫压压手,微笑着,“坐,客气什么,说来我们还是远亲,你是林煜第几个儿子?”   “我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小言坐下,也是面露微笑,敬谨答。   “嗯。你父亲也是有福气的人。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还好,不过毕竟年事已高,总有些……”   简单聊了下家常,服务员端上来小言的牛排,关漫淡笑点点头,“先吃吧。”“谢谢。”小言斯文拿起刀叉,余下,他再是边吃边跟残阳聊,关漫没再说话,靠着椅背,闲适地翻着手机看。   显然,他跟残阳要亲近许多,有敬意,也有知无不言的熟稔感。   既然残阳都不避关漫,小言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我小姑和四帅已经协议离婚了。”   无疑,这是颗重磅炮弹!   “是么,”残阳和也从手机移过来视线的关漫互看了一眼,再看向小言,眉心轻蹙起来,   小言抬起一手背轻抵在鼻息侧,声音也不大,   “我小姑一直和我最亲近。她应该不会骗我,这次我回纽约她还托我从家带好些东西,去英国。离婚这事儿,他们没公开,对外,我小姑是去英国进修。”   一时,都没有说话,   关漫,已将视线移了回去,看上去。注意力还在手机上,其实,仔细看,松弛的状态已经渐渐没有了……   小言也停了一会儿,   接着。又低声说,更沉,眉心似乎也有轻蹙,   “而且,有件事……挺奇怪,这次那个‘老将军联谊会’声势很大,不少常年不来京的老王爷们都请动了。我那个系里,有个叫齐印的,他就是冀州荣北齐陶阳的孙子,他说他爷爷这次上京可隆重,带来一个整俄六装备的装甲师团,说是私下他们这些老哥们儿约好还有什么大比武……”   残阳已经看向七哥了!   天朝的军团是这样,   当然一应归属中泱,元首是毫无疑问的最高统帅,   但是。由于历史遗留问题,一些偏远边陲,那里的世袭兵权还是保留了下来,当地王侯拥有一定的自治,全国大版图的调兵肯定还是由中泱统一说了算,但,如这类小兵团异动,特别是带有“庆贺”性质的,一定人数,一定装备,土王侯们有一定的调令权限。当然肯定形成不了规模,且不说人数装备上的严格限制,光说要行使“调令权”得从宫里到军萎一层一层审核多少道才会形成决议。   这次,老王侯们能“带兵”入京,一定是拿到中泱通行决议的。只不过听到林小言话里的重点了么。“不少常年不来京的老王爷们都请动了”……这说明什么,来的人多啊!小股小股“边军”来京朝贺,不足为患,这要汇集成势力,扭成一股绳!……   当晚。残阳就送七哥离开了纽约,   临行前,残阳还不无忧心地问七哥,眉心蹙得紧,“我是不是也回京。留在元首身边好。”   关漫轻轻摇头,“九儿,你现在在外面才是最起作用,京里要真闹了起来,你正好在纽约这边一定要控制住舆论,咬死是兵变!不能让老四有一点外势声援,他要真跟哪个国家,哪个财阀有勾结,证据得拿稳了,他就是叛国……”   残阳的神情已经很凝重了。   关漫又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我当然不希望局面到那个地步,四哥,也还是我们的那个四哥,可他要一意孤行,走了这条路……残阳,你是站在父亲这边,还是他那边。”   残阳没有看七哥,   看着远方一个点,   “肯定是父亲……”   关漫越来越发现,他其实有时候都看不清楚这个幼弟了,   你看他,有时表现出的就是稚嫩,一出事,会首先看他们这些哥哥们,   但是,   关键时刻,   他表现出的,可是十拿十稳地自我主意,   关漫不会忘,齐绪极力保举六哥那次,元首说,站在雁落一边的,有成昭朝,还有残阳……   关漫离开纽约了,   但是,并不如残阳所知,是直飞京城,   两小时后落脚舟漆三岛,然后,直奔西海!   是的,   关漫也不得不承认,   如今这局面,真一旦来事,唯有萧雁落能控得住大局!   关漫此时着实更忧心的是国家之局,   当然,也想象不到冬灰会出事,   在他看来,萧霜晨即使离婚,也不会是为冬灰,   这人一旦迷进权力,连父子之情、兄弟之情,都能抛之不顾,何况冷薄的男女之情。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   没看到他的离婚是“秘而不发”么,也许,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在保护林丰,万一事败,他退则还有林家的背后支持,这是“留后路”的一种方式啊……   所以,这些之后回想起来也是关漫的至痛!   因为他的错判,错判四哥的感情,   没有保护好冬灰,没有及时通知冬灰防范,   如果他当时就意识到四哥的离婚,其实已经是对冬灰至死不渝…… ☆、4.217   孟冬灰失踪前三天。   长空借碎子家过瘾建的星战布景终于完工了。   长空当然喜不自禁,邀碎子去酒店吃大餐,碎子说就家吃吧,厨子招来就行,咱也在科幻世界里享把美梦。   两位爷会享受,   请来卡地大酒店的主厨,也不掖藏,草地上开放式就来了场“厨艺秀”,边欣赏边享受美食。   “如今这‘厨艺秀’也成时髦了,他们讨生活也真是愈加不易。光手艺好,落后咯,还得会秀,这一招一式……”长空筷子指着笑着说,   碎子笑笑,“这也是巩固江湖地位的一种方式,炫耀一下,半是自娱,半是向弟子们示范或示威。虽然这些跟咱们吃客没多大关系,可也有助于节奏感的强化,舒缓异化劳动的压抑,总还是间接得益了。”   其实,碎子说这些,心里倒想起前日天陪元首吃饭,不专门给小姑娘弄了一盘毛豆么。   吃几口,她还是觉着味淡了,   当时元首正在跟他谈起“老将军联谊会”的事,小姑娘也不打搅,自己起身要走去小厨加佐料,   元首叫住她,怕她手里没轻重贪享把味儿加太重了,叫阿姨把调料全拿了出来,   小姑娘坐那儿眉头蹙着,“光加佐料没用,得炝锅爆椒,练出红油淋上去才香。”   元首手指轻轻点点桌面,“你坐好吃饭,叫他们出来,你告诉他们怎么弄就行了。”反正就是不叫她亲自动手,   厨师长出来了,   这也是碎子第一次瞧见她还真是个会吃的,   瞧这熟练的交代:   “调味碗里放蒜末、姜末、葱末,剪碎的干红椒。两小勺油,”手指头还一比,“下花椒粒炝锅,中小火爆香后捞出扔掉,将花椒油继续加热到冒油,再滚油冲入调味碗里激香味,加盐、糖、生抽、凉拌醋、红油、麻油拌匀……”搞得比大厨还懂行一样。   人厨师长当然一听就明白,去做了。   她这才满意又拿起筷子安逸吃饭,   元首看着她,是叹口气,摇摇头,“吃喝玩乐你算第一。”   她倒不在意,还笑着对元首说,“哪回我亲手做给你吃,你就站旁边看我怎么做,当时就有食欲。”   元首又给她捻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放碗里,“爱秀。”   她也捧场,当时就乖顺地把鱼肉包口里吃了,还在说,“秀怎么了,厨艺是一门技艺,任何技艺都有炫技的正当理由,要不哪来庖丁解牛。”又啧了下,“不过,”估计这口鱼肉吃得好,自己又捻起鱼背上一点肉。自己剔刺,沾了点爽口的汤汁,拌进饭里准备一起入口,元首拦了下,“看还有没有刺,”她小孩子一样筷子在饭里扒了扒给他看,“没有了吧。”笑眯眯扒进嘴里,继续刚才的话题,“咱天朝,大多将厨艺视为了房中术。学艺须精,精益求精,但技艺再精湛,也不可公开示人,可示人者,被严格锁定在技艺的成果,像童颜鹤发,子孙满堂,等等。当然,这里面也不乏技术保护的考量……”   元首拍了下她的头。“吃饭!”   碎子也只有看向一旁,暗地里笑。小姑娘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碎子?”见碎子不知想到什么了,捻了筷子鱼,一人吃着,唇边竟然弯起了笑意。长空也笑问,“想什么呢,笑这么高兴。”   碎子给二哥倒酒,“想起一道菜,你吃过没,凉拌毛豆。”   “南方菜吧,吃过,怎么了?”   “今天来一盘怎么样,”   “行啊,”   碎子遂把主厨叫到跟前,竟然也一字不差照小姑娘那天的交代说了一遍,   长空笑,“哪儿学的,”   “小昌他们那天一个饭局,尝了下。挺不错。”   接着,又聊了些别的,   如今这哥俩儿倒真是生出最纯本的亲近,既然都无心在权力场上再费神,自是不扯那些,聊得都是些轻松话题,   长空放下筷子,两手交叉枕在脑后靠向椅背,   看向那片布景,   顿了下,不禁有些感慨,   “做好了,真想叫十儿也来看看,你不知道,她也好这些。跟我聊不少呢……”   碎子吃了颗毛豆,没抬眼,   “他们那基层交流大后天就回来了吧,找时间,约她过来就是。”   长空看向他。“要能这会儿跟她打个电话说说就好了,”   碎子笑着放下筷子,拿过来手机,“问呗。”   长空这时候来了精神一样,手臂交叠放桌边撑着。兴致昂扬看着碎子打电话,   碎子如今管着建军礼庆的一些事,找交流团的领导要一份学员资料还是很方便的,   不久,文档发了过来,上面都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电话拨通,碎子就交给了二哥,   二哥显得还有点紧张呢,坐着的,腰都挺直了。   “哦,是十儿么,我是长空……打搅你了吧,是这样,……”说的小心翼翼的,   碎子一直就酒吃着毛豆,唇边带着微笑,也没看二哥,   长空高兴地放下手机,   “说好了,她回来就来看看,正好有几天休整的时间……哎,听那边动静,大喇叭还响着,要跟总策的说说,这帮孩子又不是真去基层当兵,搞那么严格干嘛……”   好了,   所以也就别见怪之后长空,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连碎子也不阻拦了,   盼着回来的聚一聚……结果,人,都见不着了……   嗯,视线回到已经前往西海的关漫,   “什么,三帅不在?他去哪儿了?”   是的,关漫竟没遇着雁落,   他手下又死活不说,   关漫也没功夫在此处多耽搁,当即就要乘机回京了,   电话,不接,   关漫心里是着急,沉着脸军营里又不便发作,   但是,更焦心的来了,   忽遇海潮来袭,狂风大作,飞机实在起飞不得,   关漫这下发怒了,“我这正事儿跟你们三帅联系,他妈作什么作,出了大事儿,你们全担着啊!”   这才拿出卫星电话,   “七帅,不是我们故意隐瞒,是三帅走时交代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联系他。”   关漫沉着脸,“他去哪儿了,”   “回京了。”   是的,   雁落已于当日早上离开西海,马不停蹄赶回帝都,   不是别的事,   他得知,   蒋仲敏昨晚忽发脑溢血,人已经陷入昏迷中…… ☆、4.218   夜行在这青云谱,雁落心绪有抹凄凉。   冬灰一定想不到,她的舅舅从来就没有远离她。   这青云谱距离航空兵工程学院仅一个山麓之隔,   或许,冬灰曾经还路过它,却从未想过进去看看,因为,这只是一处被院墙打围起来了的破败道院。   是的。青云谱原是个道院,主持者当然是个道士,但原先他却做过10多年和尚,做和尚之前他还年轻,是堂堂明朝王室的后裔。不管他的外在身份如何变化,历史留下了他的一个最根本的身份:17世纪晚期中国的杰出画家。   他叫朱耷,又叫八大山人,雪个等,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工朱权的后代。   在朱耷出生前223年,朱权被封于京郊南雁山,这便是青云谱出现在如此郊远的远期原因。朱权也是一个全能的艺术家,而且也信奉道家。这都与200多年后的朱耷构成了一种神奇的遥相呼应,但可怜的朱耷已面临着朱家王朝的最后覆没,只能或僧或道,躲在冷僻的地方逃避改朝换代后的政治风雨,用画笔来营造一个孤独的精神小天地了。说起来,处于大明王朝鼎盛时代的朱权也是躲避过的,他因事见疑于明成祖,便躲在自筑的“精庐”中抚琴玩曲。但相比之下,朱耷的躲避显然是更绝望、更凄楚,因而也更值得后人品味。   这里前几年提起过要修缮,不知怎的,后来又停工了,就形成了如今这个半拉子工程,   当雁落得知蒋仲敏竟然就被“禁居”在此时,心中肯定还是不免唏嘘,这一代霸臣晚景如此,难免太照应了这座道院的出身,愈显凄凉。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院落,能给后世艺术史提供那么多触目的荒凉;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朽木、衰草、败荷、寒江,对应着画家道袍里裹藏的孤傲,当雁落被卫兵经一层层哨卡带进这青云谱,里面扑面而来的大造诣氛围,叫雁落不得不敬佩:蒋仲敏到底不愧一代国器,武去文来。堪称大家。   那边还垂挂着上次来时,看到的他完成了一半的画作,   一幅葡萄图,   当时雁落看到第一眼时,精神就陡然一震,   随着越往廊里深处走,   他的《墨牡丹》《黄甲图》《月竹》《杂花图长卷》……感受到这位“真人臣”生命奔泻出淋漓而又洒泼的墨色与线条,躁动的笔墨后面游动着不驯和无奈。傲骨立着,心底到底还是有无以言说的牵挂……   看见空荡的房间里只这头一张病床,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倒一应俱全。上次来见到的可不是这样,一张简朴小床,对面也没有书架。只从左至右贴墙角一排窄折木板,书,一层层摞着往上码,形成书墙。雁落私下问过,为什么不给做个书架。长崎,也就是这里的卫士长说,蒋先生享受搬书的乐趣,他要找一本书。坐个小凳儿,自己一本本挪开,边翻开边喝口茶,也能惬意度一日。   尔今这样的医疗器械进场。说明已是病了段日子了,   雁落看着床上晕迷插着氧气管的曾经重臣,   或许后因他是冬灰的舅舅,更叫自己有亲近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原来的自己还真是不够了解蒋仲敏。当你有私权心时,是见不到这些悍将背后的“大心大意”的,你总想到的是,怎么控制住他,而不是去真正的欣赏他。   上次来,见到他,   雁落多次想提到冬灰。   蒋仲敏一个眼神就制止了,   “你来是问公事,提一句‘私’都不值你父亲这么多年对你的培育。”   雁落正色,这才领略了一位人臣真正的良苦匠心,他的一些韬略不可谓不远谋宏瞻,他也有难处,他并不是坚不可摧,但是,他在力行,而非旁观、明哲保身,甚至退缩……   “上次来只说血压不好,应该注意了呀,怎么还是成了这样?”雁落眉心蹙得紧,问长崎。   长崎心里其实还是忐忑,   怎么这边一出事,三帅立即就能赶来?说明,上次他来一次,这边就埋“眼耳”了,这可是摆明的“违纪”,这类重中之重的要地。无论你是谁,这样胆大“窥视”……要知道,没有元首手谕,谁能这么不经同意星夜就闯了进来?长崎也是没办法,萧雁落太强势:不让我进去看一眼,我战机就在外面停着,强闯不是难事。   “这几天他其实都有点头疼,医生来看过好几遍,检查了都正常,药也在吃,就今儿一早,蒋先生一般都是五点整起床,可六点了还不见人醒,一来看就这样了……”   “这里照顾得好么,”   雁落的想法,这里到底不及专业医院,虽说进驻来一个专家组,好似一个小野战医院都搬了进来……   “这您放心,医疗方面绝对得到充分的保障,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关键在调养……”   正说着,   人疾步进来,   看见雁落也是为难,不过还是低声对长崎说,“元首来了。”   雁落走到床那头,一手放在军裤荷包里,还是稍侧头看着床上的蒋仲敏,   脚步临近,   先进来的是章程礼,   却,并未见元首立即进来,   雁落手从荷包里拿出来。“章主任,”微笑招呼,   章程礼快步走过来,抬起手像招呼不听话小孩子的,一脸无奈,“我的三爷,还是先回避一下吧,元首已经给您台阶下了,这不打照面,下面都还好说……”   雁落笑,“元首也玩掩耳盗铃了,您别帮我圆场了,我大远途的赶来,两餐饭都没吃,就这么走了,肯定不甘心。”   “那您还想怎么样,这边会有好的安排……”   正说着,   元首还是进来了,   “逆子,你跑来这闹像个样子吗!”   雁落一手指着床上的蒋仲敏,   “他也是我舅舅,我替我的冬灰闹闹,还是挺有样子的。”   (今日是微博整六百,所以发了个锦鲤给大家转,又逢端午节假第二日,还是祝大家气势如虹,长风破竹) ☆、4.219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说清楚。雁落正色,“父亲,我来看看就走,主要是于心不忍,她的舅舅身体这样了,您该让她来看看。虽说我们都知道这样会让她伤心,可是总比瞒着好。”   元首看着床上的蒋仲敏,并未说话,   章程礼轻答。“会的,冬灰下基层交流去了,是准备回来就领来看看的。”   雁落一听,看向父亲,神色感怀得多,“谢谢,冬灰算如愿了。”   元首始终没看他,   雁落识趣,向章程礼一点头,向外走去。   章程礼追出来,   “是不是真没吃饭,”   雁落潇洒一笑,“还饿得死人不成,没事儿。您放心,一会儿机上会贴补贴补的。”   “你父亲担心你,叫你还是这里吃点再走。”   雁落回头看了眼,笑,“还是算了吧。多谢您也好好照顾他,父亲看上去疲累不少。”   “哎,最近是又忙得不分昼夜,操心,……”   正说着,雁落裤子口袋里的掌上卫星电话震动起来,   “章叔,你也保重身体,我这确实得赶紧赶回去……”私下里,雁落到底跟他是最亲近的元首之子了,雁落完全在元首身侧长大,相当于,也是章程礼看着长大的。别说元首刚一见他会心疼,章程礼看着还不是一惊,雁落真的瘦的很明显,海岛艰苦生活、高压工作状态,把人历练得一圈沧桑感罩着……   “去吧,也好好照顾自己。”章程礼一直送他登上战机。   起飞后,雁落才拨回去了这通电话,   没想,接起的却是老七!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雁落当然奇怪,   关漫的声音却极其沉郁,“三哥,既然你在京里,就先别慌着回来。把那儿的情况捋捋顺吧……”   只见这头雁落听着听着眉心也愈见蹙紧,   听完,并无再过多这方面的交流,毕竟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得亲自摸清楚才做准,   不过,问了句,   “冬灰确实是下基层交流去了是吧。”   关漫这时候声音轻了些,“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她这个时候不在京也好。”着实雁落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有大乱子,冬灰不在京不受打搅岂不更好……   却,   听了这话,关漫……心里的感受倒渐渐不安起来。   他明白三哥的意思,京里如果真有大变故了,冬灰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三哥是不知道她和四哥间瓜葛的,关漫一清二楚呀,这会儿忽然间好像心口被什么使劲儿一勒!……是不是太巧了,京里风雨欲来,冬灰不在……组织他们下基层的是总策,四哥又是她的老师……四哥离婚……冬灰!!   关漫喉头被勒得都有些不得出气了。   低头看手里的卫星电话,按着在心中熟记的不能再熟记的电话号码,   却,   不通,   不通。   关漫手里抓着电话问,“怎么打不出去了,”   旁人都看出七帅神色有点不对劲,赶紧答,“这是加密的卫星电话,只能对方也是设置同位的卫星电话……”   关漫不吭声,电话递出去,拿出自己的手机,   完全没信号,完全没有……这下关漫彻底焦躁了。快走,跑,一心一意,自己的直升机,   “七帅!现在走不得!风浪太大了!……”   海风呼啸。   众人的疾呼,   关漫脑袋里是懵的,   他扶着栏杆,紧紧闭了闭眼,   又拿过那只卫星电话……   雁落这边才吩咐飞行员去向,疲累地靠向椅背轻蹙眉合眼休息了下,   电话再次震动,   “三哥,西海这边起风了,我联系不到冬灰。你帮我问问她,是红色的高跟鞋么,还是黑色红底……”   雁落这时候才舒展开眉头,笑起来,“好。”就挂了电话。   他是不知道关漫此时心揪得有多紧!   过了有一会儿吧……其实这时候关漫确实希望等待的时间越长越好,越长,代表雁落联系到她了,肯定不舍得放电话了……   果然,   雁落再打过来时,   “红色。她说黑色红底等她回来再看看斟酌一下。”   其实,电话里雁落是跟她说“还斟酌什么呀,喜欢就全抱回来。”   冬灰戳他,“你懂什么,物以稀为贵。心里欠欠的才是最好的感受。”   雁落低声,磁性的诱惑通过漫长的电波传到她耳朵里,“我对你就是欠欠的,总要不够……”   只是,雁落不知道。这竟是他一段时间里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同样关漫只一个“好”字挂了电话,   心总算松开,长长出一口气,   但是,   为何忧闷不散……   关漫走回港内。“这种风浪一般多长时间过境。”   “少则几小时以内,多则三四天。”   关漫沉出一口气,   但愿尽早离开这里吧……   深夜两点,   碎子被吵醒,   “五帅。五帅,”   碎子坐起身,扒了扒头,眉心蹙得老紧,“大半夜叫什么魂!”   老管家也是一脸无奈加小心。“您去看看吧,有贵客到。”   碎子眯眼瞧他,忽然自己都笑起来,“他妈你把王八仙人请来了?”   老管家才要正经把主子的情绪调过来……哎,他家主子是爱胡闹。现在又跟老二那更不清白的搅合一处,弟兄两整日间不务正业,在那布景上一掷千金,池子里还说要养千年王八,是真的要找千年王八呢!……   “哎呀,您就别开玩笑了,是……”   “哟,得叫你失望了,王八仙人没来,来了个饿死鬼,你可接收?”管家还着急禀告着呢,雁落走了进来,笑着,也不讲客气,自个儿往那桌边一坐。翻茶缸倒水喝。   碎子一看,当然一怔,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下了床跑过来,“三哥?你这大半夜的从天而降还真是……”   雁落喝了口水,却是正色一抬手冲管家一招,“你先出去。”   管家依言,赶紧走出来,并合上了房门。   雁落这才幽幽看向五弟,   神情可严肃不能再严肃,   “碎子,这夜深人静最是说不得谎话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心听得见。   你老实告诉三哥,   要是这会儿你四哥做了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父亲的事,   你,站在哪一边。” ☆、4.220   碎子顿了下,看着他三哥会儿,慢慢弯起唇,   “我站在我认为对的一边,就像当初你也做了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父亲的事,我站在父亲一边,因为,你错了。”   雁落听此,目光也久久思量般看着弟弟,碎子视线澄清。无惧不虚……雁落彻底松弛下来,垂下头,笑起来,“那次是我混账了,开了个不好的头,这会儿说这些是挺羞愧,”又抬起头来看向碎子,“估计这次是算总账的时候,可在此之前,能给你三哥一口热乎饭吃么。着实有点扛不住了,两餐秃噜过去,饿得胃疼。”   雁落就此在碎子这儿暂歇了脚。谁也不知道三帅这会儿就在京里,更想不到某些野心的差池伎俩、一举一动,尽收他眼底……   从接到关漫电话,雁落已着手摸底了,一些事儿浮于表面着实还看不真切,是得留几天好好瞧瞧。   他选在碎子这落脚,别看一撞面就问得这样直白,心里,还是最信任这个弟弟。碎子面上荒诞不羁,心底的正气还真是他们兄弟里最充盈的一个,相信大义当前,碎子有他心里的一杆秤不偏不倚行事。   冬灰今儿要回来了,   一早儿元首就说中午的菜口味可以重点,晚上再清淡点,   元首还把下午的时间空了出来,专门留给她,带她去青云谱看看,估计又得哭一场,这是难免,所以提前想着,疗神伤、敷眼肿的药都备着了……明知她肯定得大悲切里滚一道,可正如雁落所说,越瞒着后头只怕越伤心,这不比别的,蒋仲敏身体一直康健着,什么都好;这要真有三长两短,别指望冬灰今后真正的有好儿了……   章程礼亲自来接,   总策阶梯礼堂门口,   看着他们交流团的大巴驶过来,   章程礼肯定了解他们的行程明细,   先回总策这边有个总结大会,   然后各自返校,   章程礼已经安排好。不等开会,人一下车就接过来。一会儿冬灰还得耗多大的神,还是早点接回宫,养养,调调,等她疲累稍微缓缓再告知她……   以为很顺利的事儿,   哪知,   等了有一会儿呢,   去接人的陈集跑了回来,   这一看,人不仅着急,面容还有点苍白,看来急的不轻!   章程礼心一沉,有感出事了,可也绝想不到事儿能这么大。这么出奇……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   “章主任,出事了。”陈集上车来,这都是该有多好心理素质的人,这会儿,眉心蹙得夹得死人,   章程礼没说话,只是沉凝看着他,   陈集还算有条不紊,“没有看见十儿。我是怕操之过急,没有大面儿上问,找过来一个学员旁边悄悄问的,这,这听着是挺不对劲的。他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今天早上集合就没有看见三个人,十儿,还有于鹤,杨芮。带队领导也不是全都回来了,舂青军营那边好像也戒严了……”   章程礼已经推开车门下车,指示陈集,“你给总策的杨光新打电话,叫他立即过来!”   章程礼往大厅里走时,陈集的电话已接通,讲了几句,赶紧跑上前,将电话交给章程礼,“章主任。他有话对您说……”   哪知,待章程礼接过电话再来听,   那头,已是霜晨十分肃整却也稍带安慰的声音,   “章主任,我是霜晨,”   章程礼一顿,   还是敬谨答,“哦,四帅呀。”   “是这样,碎子已经告诉我了您和十儿的关系,您这会儿是来接十儿的吧,”   霜晨这会儿声音低了些,看来是避着嫌地在讲这通电话,   章程礼并未太见怪,现在也不是见怪的时候,知道冬灰出什么事了才最重要,心里很没底的是,为什么竟一点信儿都没得到!这才是最可怕的……   “嗯,是的,怎么没见她回来,四帅,我家这丫头给您添不少麻烦了,要她这次又哪些没做好,您多包涵。”章程礼遂顺着他以家长的口气说,   霜晨那边倒也客气,“十儿一直很优秀,您将她教养的很好。是这样,您也先别着急,昨天下午她和另外两个学员外出执行‘送粮下户’的任务,一直就没有回来……”   “什么?!!”章程礼已经叫了出来!   霜晨那边还是稳得很,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就是,遇大事头脑冷静,考虑的问题严肃、全面。   “我知道您会着急,可是已经按搜寻程序在走……”   这在章程礼耳里听来该是何等冷面无情,“按搜寻程序在走”又是如何的官方辞令!   “为什么昨天不汇报!”   “章主任,她虽然是您的家人,但毕竟在部队执行任务中。部队也有部队的纪律与应急程序,不可能越级……”   “军营为什么戒严,”章程礼的声音已经很沉厉了,   “和十儿一同外出的还有杨芮,您知道她是大嫂的侄女,和您一样,得知这样的消息想必会心急如焚,我怕大哥做出不理智越权的事情来……”   好你个萧霜晨,你这是“借说萧西”敲打我呀,   我知道你最是铁面无私,凡你管辖范围内的事,眼里就容不下“特权”“走后门”等“歪风邪气”,   可这次,你也未免太“一手遮天”,   不谈肃纪对不对。只谈人之常情,   十儿还是个小姑娘,   就算她正儿八经入伍是你的兵,她也是娃娃兵!这样年幼,出了事,你再严格也不能不顾她家人的感受……   章程礼知道跟这样个冷酷无情的人多说也无意,挂了电话。   看来这总策也不用进去了,这里一水儿都是他萧霜晨的人,   不过还是找来了几个学员详问了情况后,立即回宫了。   元首站在廊下。背手看着那笼子里的百灵,   走之前,冬灰还逗它,“我走了啊,吃食别光顾着荤,棒子面儿小米面儿都记得呼噜口,要不飞不动了,上哪儿找我去……”   当时元首就极其见不得她老说“走了”这两个字,还训斥了她,“胡说什么,它往哪儿飞,你又往哪儿去,几天不就回来了,尽说些小孩子气话。”   冬灰还瞪他,“你别当它面训我,它才会学话儿,以后光训我了。”   想想,   这叫一语成谶么,   当章程礼疾步走来,说了冬灰她……   “元首!元首!”   只见,我们这位顶天立地的帝皇啊,   双手渐渐往下垂,   眼睛还看着那鸟笼,   竟觉着天地都晃荡了一下…… ☆、4.221   你知道第一时间去接冬灰的绝非只有章程礼。   碎子支着头睨着二哥手里捧着的个“唐俑”想笑,这是长空的嫡系在西源一个古墓挖出来呈上来给他玩儿的。   保养的是很好,成色好,造像也好,贵族少女,雍华清丽并举。就是这发式……看着有点滑稽。   唐啊,贵族就疯狂爱用假发,曾经流行一种俄罗斯方块似的将头发一层层往上堆的“平顶式”发型。头发最后呈圆柱形矗立在脑袋上,跟插糖葫芦的草垛一样。   为啥要这样咧?显摆自己的珠宝首饰多咩。头发面积越大,头饰展示空间就越大。那糖葫芦草垛上插满臭美用的簪子,五颜六色一串一串在头上乱颤……嗯,长空手里捧着的这个就是。   二哥爱跟他的“小朋友玩伴”分享这玩意儿,碎子也无可厚非,百无聊赖也跟二哥聊起了点“假发那些事儿”。   当然他们的车等在这总策外头路边,这时候章程礼早已离开总策。碎子他们来得晚些。也不是为来接十儿做什么,主要是他们才从九一礼堂那边开完会过来,长空得了这唐俑,又记着十儿今天回来,顺道说送过来给她。肯定也知道交流团作息,等着开完总结大会解散后,也不太惊动她,路边交她手里就行。   聊了不少假发话题了,兄弟俩都是这样“邪门歪道”的行家,什么“唐律拎住衣领吵架这点小事就要被剃头,犯人头发用光了怎么办?腋毛?这种毛发不够直爽顺滑,做成假发弯弯曲曲像非洲友人。再不够怎么办?用玉米穗子,金光闪闪又像欧洲友人……”玩笑开了个遍,冬灰还没出来。   二位爷终于明白“会议冗长”是多么叫人生厌的事情了,   碎子拨通电话问了下,   哪知对方说,“根本就没有开总结大会,学员们早已被分别送回学校。”   碎子一蹙眉,“什么,没开?”心想老们今儿也是犯了傻,问清楚撒,搁这苕等……   长空一听,也是坐起了身,哭笑不得,   却,   见碎子听着电话,越听神色倒凝重起来,声音也沉下来。“你说清楚,哪三个学生不见了,”   长空这一听,人也是惊疑地看向碎子……   碎子放下电话,   神色可不好,“出事了,十儿没回来,”   “没回来什么意思!……”   碎子刚要说,他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   碎子一看号码,赶紧接起,   哪知对方抢在他前头说。“五帅么,”   “是,”   “您身边有人么,”   “有。”   “好,那就先不多说,您如常抽身,赶紧来宫里一趟。”   “好。”   是章程礼,   想想碎子肯定依言而行。   此时,他也得稳住长空呀,   脑子飞快转,   平淡收起手机。“二哥,老干部联络会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十儿这边你也别着急,我猜想‘不见’会不会是章程礼这边先接她回来了。”   长空面上也没表现出十足的焦急。“哦,那你先去忙吧,我到里面叫辆车。”指了指总策里头。   碎子也知道长空一定将信将疑,接下来他再自己问出些什么也是不可控的,当务之急他得赶到宫里去,遂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车开走,碎子看着二哥两手捧着那唐俑向马路对面的总策大门走去……   碎子心里肯定忧急。   说是昨儿三人去执行任务就没回来,这,有点不可思议不是?且不说青天白日的,人能上哪儿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包括章程礼这边儿好像都是才得信儿……   好,先不瞧碎子这头,   且说长空抱着他那唐俑直往总策走去。   嗯,   被门卫拦下来了。   级别太高,就算常来常往,可,每次出入均是全黑小轿深处坐着,有几个卫兵能把高官们都认全的?   好吧,长空只有打电话着人出来接了。   等的功夫,瞧见卫兵又拦下来一位,   这就拦得准了,是个小兵蛋子,   女孩儿斜背小书包,戴着一看就是度数深的黑框眼镜,   长空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小书包上印有:航空兵工程学院。   女孩儿显得有些怯意,   “您好,我不是想进去,就想问问,去基层交流的赴美交流团回来没有。”   岗哨上的大兵纹丝不动站着,根本不了她。   她仰着头还想继续问,   这时候出来另一位执勤兵。“你找谁?”   女孩儿激动地就要往里跑,   大兵往外一比,“你站红线外说。”   女孩儿赶紧往后退,伸着脖子又问了遍。   “你等一下。”大兵履职往门房里去查询了一下。   再出来说,“已经散会了。”   “散会了?这么快……”女孩儿再说什么,是没人理她了。   看上去她挺疑惑,也失望,转身要走,同时也从书包里摸出了手机想打电话……   “诶,姑娘,”长空这时候叫住了她,   女孩儿回头,见他朝她招招手,   女孩儿看来胆子是小,长空今日穿的普通军装。没有肩负正儿八经的杠星,可,看上去依旧贵不可言,就算他两手捧着一座唐俑看上去挺奇怪……女孩儿赶紧又侧过头去,快步离开,   长空走了几步,“诶,你是不是找萧十儿?”   女孩儿这才立即又停住了脚步。   是的。   这孩子正是方程,   她前天晚上就跟十儿约好,家里给她捎来新鲜的萝卜干儿,十儿蛮爱吃的,方程说家里也特意给她装了些,十儿当然高兴,正好今天方程来市里办点私事,约好来接她,并把萝卜干儿带给她……   方程按十儿说的点也提前不少来的,也是对面不起眼的地方站了许久,   怎么半天不见人出来呢,   关键是,电话也打不通,   于是,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来……   “是。”女孩儿怯怯答。   长空显得也高兴,他猜着是十儿的同学,   又走近些,   “十儿的同学是吧,找她做什么,我也是找她的……”   好了,   两个同给这祸害送东西的,甭说身份天壤之别,送的东西也云泥之分,可,到底是巧遇到一处了,   接下来,   就别怪命运的齿轮这样诡谲运转了,   一些狗粑粑事非要这样地翻出来!……也是够人嗟叹了。 ☆、4.222   接他的人还没下来,长空当她是“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样聊起来,都是十儿的好朋友咩。   “你来找十儿干嘛,”   “送东西。”   “哦,我也是送东西,喏。”说着笑着举了举手里的唐俑。   方程见这位?长还蛮亲切,也少许放松,从小书包里拿出萝卜干。“我是给她送这个来的,十儿爱吃,约好这会儿碰面的。”   “你有她电话吧,问问她在哪儿呀,”   上次长空在碎子那儿留了她的号码,这会儿显然让她的同学联系她更合适,   “打了,可是一直不通。”   “是吗。”长空赶紧也掏出手机,打过去,果然不通。   长空心里更见疑,就算章程礼先接她回去了,电话为何不通?况且十儿是和同学约好的,依她个性,不会这样不吭一声就失了约……   来接他的人下来了,远远跑过来,   二帅电话里交代了别整大动静,所以王靖连门卫都没通知,慌里慌张亲自从行政楼那边跑下来……   还不敢大声喊,走近才敢低声“二帅,”跑得直喘,   这要平常,长空肯定得戳他几句,办公室坐久了吧,这才多远路喘得跟猪一样,油水好了真没以前的一点干练……这会儿,没功夫。第一句就问,“今儿回来那交流团出什么事儿了?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   王靖真算好的,人恁大个官儿,从几百米的那头一路跑过来,喘两下思维礼性儿还是清清楚楚,答得也认真,知无不言,“三个学生昨儿下午出去执行‘送粮到户’的任务就一直没回来,舂青军营已经戒严了,这边送回来的孩子也都没返校,暂时在国防大监管着。等候询问……”   长空一抬手,“哪三个,”脸色已经相当不好了,   “杨芮,于鹤,萧十儿。”   你知道,还等不到长空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一旁的小姑娘比他激烈!   方程本来被跑过来这肩头杠星耀眼的大?长吓后退了几步的……他跑出来时,连卫兵都立正敬礼了的!可这位看都不看,直向她身旁这位“不明?长”走过来,态度非常恭敬……但这时候,方程是啥也不能顾了。还不光只听到这令人震惊的“一直没回来”里有十儿,更叫她惊怕的是,还有,杨芮!……   是的,方程胆儿不大,却不代表正义感不强。她和十儿虽迁出了那个“魔窟宿舍”,方程却总为自己“被利用”而害了十儿愧疚不已。显然曹婧她们两也是被人指使,幕后黑手没查出来方程总还是为十儿揪着心。她并没有告诉十儿。其实,自己这段时间是暗地里留意着曹婧她两儿,甚至,是偷偷听过她们说话……   绝对听过“杨芮”这个名字!   “杨芮?!确定是叫杨芮吗!!”小姑娘着实激动。甚至都扒开了长空冲到王靖跟前!   王靖肯定不会轻易应她的话,就算他出来时是见这个小姑娘站在二帅一边,   他看向二帅,   见长空都眯起了眼。微歪头问她,“你也认得杨芮?”   真是大大出乎人意料,   方程镜框里本来大睁的眼,再一眨。竟是惊栗地要哭!   “十儿不见了,那,那个杨芮要害她……”真哭了,   这一听还得了哇。长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哭!说清楚!”   连王靖都被二帅这忽然一吼吓一跳,   却见小姑娘吓得更厉害,   长空也是再顾不得单手还抱着唐俑,塞王靖手里,极力缓下些神色,手却重重一握,“别怕。我也是十儿的朋友,我也肯定容不得任何人欺负她,甚至害她!你把事情说清楚,早点叫我了解到具体情况,我们才好知道下面该怎么去做。”   方程眼泪珠子直掉,却也是连连点头,且不说眼前的大官儿看着官阶都大得吓人,就冲长空这不绕弯子的真性情一出来。方程也相信他肯定护得住十儿撒。   长空松了手,虚扶着她的背一比总策里头,“进去说,先好好想想,哪怕一点细节都别忽略。”方程抬手一抹眼睛,“嗯!”点头跟宣誓似得,这次非为十儿找回公道不可!   乖乖,   可不得连呼好几个乖乖!   多少年了。   长空这些年到底自觉不自觉地收敛许多,主要是,争的心思越来越淡,看透的想法越来越占大多数。总想着,算了,闹什么闹,当个闲散王爷井水不犯河水过过清闲日子算鸟。   却,   就这会子,   就他雷厉风行、毫不耽搁时间滴,连续几个雷霆决断的这会子:去航空兵工程学院把曹婧张译语押来!把航空兵工程学院团委的那个什么张干事押来!把中心血站的谁谁谁……好。只要是方程说得清楚名字的,押来!说不出清楚名字的,涉事单位的一把手,押来!!   啪啪啪,摆一桌面呐,狗粑粑事,摆一桌面呐……   长空忍不了了,   几多年了。长空没有这一刻这样的……好,几多年了,没有看到这样甩开大膀子抛开一切顾忌撒了欢的……招老子撒!好,老子今儿不把天踹个窟窿出来就不叫萧长空!!   萧西住在乾宁路。   东边儿就是使馆区,   老外们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好像也就五年前阅兵见过这种PLS重型越野大卡,   不可思议的是。   这类纯野战大卡平日里能开进市区,甚至开进这等京城严管区域吗?毕竟它不比装甲车轻多少,对道路的碾压损害也不小……   一来就是三辆,   下来足有一个连的兵力啊!   为何说兵力,   因为着着实实是荷枪实弹的大兵!各个钢盔长枪野战靴……   据后来人描述,   是冲进大帅府邸,揪出了大帅和夫人!……   当时,乾宁路一带的老鸦甭说沉寂一年的,就是沉寂十年以上的,那会儿全从高大的老冠上惊飞了出来!   因为人声喊叫太怒戾,太惨绝了,   怒戾的自然是萧西大帅,“萧长空!!老子他妈绝对跟你没完!!……”   据说,大帅当时正在小憩,连外套都没穿完整,床上就被五花大绑几个人抬着出来的。   太惨绝的当然是夫人,   夫人养尊处优,别说经历,就是想,也决计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   旗袍歪七梭八,头发蓬乱不堪,眼睛珠子都快被眼泪冲出来了,   据说,也是五花大绑,抬出来的……   哎,   见过这著名一幕的,无人不久久压不住惊,跟做梦似的…… ☆、4.223   再说碎子这边,   入得宫来,眼前状况也是心头大惊!   他是被人迎着单独领进来的,外头一切如常,里头就……   元首晕迷躺在榻子上,手上还吊着针水!宗白华等在一旁严阵以待,   “父亲!”碎子忙走上前去,“这,这怎么了!……”忧急回头看章程礼,   章程礼轻拍拍他手臂。示意一旁来说,   碎子又看了眼父亲,跟着走到一边,   “宗老看过了,没大碍,就是最近太劳累,加之猛得一下刺激,和上次一样。血压是有点高,宗老会不离地守着,这会儿晕沉着是打了安神的针。让他放松休息会儿吧。”   碎子回头看着,还是点了点头,“什么刺激他了,是十儿……”又忧心看向章程礼,   章程礼沉沉点头。“叫您赶紧来一趟就是这边得有人照看着,我得去趟舂青军营。”   “十儿真出事了?哦,刚才我正和二哥……”   说着呢,   “章主任,”门口有人掀帘轻喊他。章程礼向碎子压压手,“您先看看元首,我一会儿进来说。”   碎子见他情态肃沉,估计跟十儿的事有关,出去了。碎子遂又走至榻边,轻声也问了宗白华几句话,   宗白华说,元首别看着外头康健,到底年岁上来了,再应付不得如此高强度的耗神耗气,他最近工作强度大,加之心火郁结,猛地一击,可不就扛不住……与其这会儿调的让他立即清醒了,再揪心耗神,不如安神针先稳着,让他这么沉睡会儿,各处都养养。   碎子点头,他知道这是对父亲最好的治疗方法,显然十儿的事儿还不小,这会儿让父亲立即清醒了,肯定又是大的殚精竭虑,可不雪上加霜?稳稳好,稳稳好……   只是,十儿到底怎么了?碎子也是心揪着。来时还想着章程礼这边该有些线索把握,可现在看来,好像也是悬着……   章程礼再次进来,碎子也又走过去,   “五帅,我这会儿就得走了,十儿的事……”还没说完,一人又掀帘忙急进来,看来这次事发太过突急,来人本身神色都十分不好,低声,话语还是稳的,“章主任,刚才乾宁路驶过去三辆PLS野战重卡,是”还是顾及了一下一旁的碎子。敬谨看他一眼,“是二帅带人过去把大帅和夫人绑了。”   “什么?”看看,章程礼眉心蹙这紧,一定也是万想不到有这么离谱的事……当然,心中难免也有点烦躁。本来就乱成一团麻了,偏偏还这样赶着趟儿的叫人不省心……   倒是碎子反应更大些,“二哥?!”简直都不容细想啊,赶紧又看向章程礼,“二哥这么做定跟十儿有关,”这下章程礼也重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私下的,这会儿碎子才将他和长空刚儿也去过总策,及前头长空跟十儿的渊源完整跟章程礼说了一遍,   “就不知这事儿怎么会扯上大哥,”碎子说着的,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长空的电话,章程礼也没打搅,他也想搞清楚这里头的曲直,   无奈,电话拨通半天,长空就是不接,看来二哥这也是怕自己去多嘴吧……章程礼沉了下,说,“不管二帅这是针对谁,当务之急,我现在确实得赶去舂青军营,他要是真押着大帅也去了舂青,这也好,事情就在那边问清楚。关键是。宫里这头不能离人,大事小情还得有人拿主意,您就……”“章主任,其实三哥这会儿在我那儿,这种时刻,只有他压得住场。”这下章程礼又一顿,“他没回西海?”碎子心里有了数,原来三哥这趟回来是知会过元首的……   章程礼深思了会儿,想到这件事暂时还真不能叫雁落知道,   想想雁落对十儿那疯狂……现在确实还不知道各方面的情况,本来长空这猛来一下子就够人受了,雁落要再参合进来!……不行,起码也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看元首身体状况也好些再……这事儿还是得隐着稳着来,不是怕把事情闹大,是怕事情闹大了,十儿一下被举到风口浪尖儿上,你知道对她是利还是弊呢,不能冒这个风险!……   章程礼看向碎子,“三帅那边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元首这样,我怕知道的人越多局势会越复杂。这样吧,舂青军营那边,您跑一趟,一来。有些话您和二帅也好交流,再一个,”章程礼顿了下,“四帅的性格着实严厉了些,十儿这事儿,我也跟他联系过,他坚决主张按程序找人,您说,我能不着急吗,您去了。也烦费费心,把情况摸清楚了赶紧告诉我一声,这十儿丢了……”说着说着,章程礼这老臣真的也是要红了眼眶,到底这也是他很心疼的个孩子,把一切包裹在她外在的因素抛开,光说一个小姑娘,算下来失踪快一天了,能不让人揪心吗!   碎子当然理解他的心情,扶上他的胳膊。“好,我这就去,您也放宽些心,咱这些人不予余力地去找她,怎么会找不到,十儿会没事儿。”   “但愿如此了。”   就这样,碎子不停步,赶去西园机场直飞舂青。   嗯,   碎子确实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的想法。   不管丢了谁,无非就是下力气找,   他也做好了和四哥唱反调的准备,什么程序不程序,实在不行,老子自己调自己的兵开进去先把舂青周边全围个整圆!抄家式搜,鸡毛狗跳的线索还怕找不出来?   呵呵,看看,这老五跟老二就一个个性,惹烦了老子就是猴子大王,反正都是带兵的出身,武力压着搞呗!   但是,   这一到舂青……眼前状况还是叫碎子始料未及,   甭用他围了,   舂青县城早已是战时状态!   所有店铺、街市。关门闭户,   哨卡一层又一层,   山脚下停的是长空的队伍,   听说北面儿萧西的嫡系也在往这边赶,   碎子一来,各方动向更是又一振!   碎子还是精些,一路笑着入城,“哟,军演都没见您们这斗志昂扬过!” ☆、4.224   你知道最惶恐的当属舂青军营的程云明,怎么这浩荡的阵势就落他这儿了?该他受得起,以为丢了位“公主”,一开始都当这“杨芮”才是丢不起的宝贝,大帅夫人的亲侄女儿嘛,元首钦点交换到国防大“贵主里的贵主”……其次,这个于鹤也小觑不得,他来舂青展示过夺人的黑科技。人才里的人才呀……最不起眼,就是这萧十儿了,主要是十儿的弩射功夫还没开始展示,人也都没留下多大印象。   结果,如今事儿挑明了,大跌程云明的眼!偏偏就是这个“萧十儿”才是祖宗啊……   你叫他怎么维持这局面?   四帅一早已经乘机回京,说是“老将军联席会”有个筹备会他得主持,   午后。局面就演变成这样,   二帅裹挟着大帅气势汹汹而来,   倒现在都不让松了大帅的绑!大帅早已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得亏也是被绑着。要松了手,只怕弟兄两当即能打得头破血流!   以为五帅赶来会是起个缓和作用,   结果……这也是听不得实情呀,五爷当时就抹下脸,跟大帅不对付起来……   长空是“证人”一大摞捎带而来,   指着大哥义愤填膺,“看看你家养的什么个表子货!这样歹毒心肠!她要敢动十儿一根毫毛,老子叫她一家子拔毛陪葬!包括你!”   碎子一旁站着,黑脸也是不做声。   面对一茬一茬缜密的“证据链”摆着跟前,说实话,萧西也是有点蒙,   主要是他连“萧十儿”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听着听着,到底也是能串起来点东西:老二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呐,只是不想,老五也在里头参合,到底什么样的个女人,激这大动静?   想着,萧西也就怒嘲出口了,“哟,想不到你萧长空还有这个情调,为个小情儿抛头颅洒热血了?……”眼看长空冲上去就要踹过去一脚,碎子还是拦下了,不过脸色十分肃怒地看着大哥。低声,“十儿是章程礼家的孩子,一直不凭靠任何关系老实读书,二哥和我也都是通过章程礼知道这孩子,人家一心一意还把她往低调里整,想全凭孩子自己的实力取得成绩。大哥,您也是到这个岁数的人了,咱客观看这件事,你家这丫头是不是做的过分了。现在人找不着,之前还有这段渊源,不怪二哥这样,我们只是看着一个小姑娘这样努力。结果,被这样欺负?……章程礼那边可想而知有多着急,他也脱不得空出来,我们要再不下些心力找。这孩子真出个什么事儿,只怕说到元首那里,您家这也说不过去。”   萧西完全愣在那里!   他着实想不到这孩子竟是这样个背景,   是的,章程礼只是元首身边一个近臣,   可,贵在这种“近”的唯一性,   他自小陪在元首身侧,当属真真正正唯一陪伴元首一生的人!你们这一排排孩子哪个不是他看着长大?不谈权斗因素吧,光谈感情,这各个大爷小爷,谁不拿他当叔儿敬着,敢小觑一分吗……   “可,可现在是杨芮也不见了啊,我怎么判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见大哥情态还是有改变,碎子也放缓了些神色。“所以说现在当务之急你得把大嫂说通,杨芮这后头到底什么心思看她知不知情,哪怕一点线索出来也有助于找人呐,别真到了干出糊涂事儿,谁担得起这责?”   好了,萧西是松了绑,那也是先什么都放一边,把老婆叫跟前来,   杨亚一开始也是百般怒辱,哭得吓死人,直说这是冤枉她家孩子,   萧西烦了,“作是吧!是不是还叫我继续往下面查,好,你今儿不说,但凡是我查出来的。你杨家一个都别想跑,老子可不受这番牵连!”   杨亚这才吓瘫了软,   哭着说出于鹤其实是杨芮的男朋友,上次选“西海形象大使”,杨芮求自己不帮帮她得了这个大使也帮帮于鹤,毕竟……这时候杨亚顿了下,见萧西狠狠看着她,哆嗦低声说,于鹤是杨家培养了好些年的孩子,还指望他有出息,就是想到这一层,她帮了杨芮,在中心血站那里带了话……   “啪!”狠狠一巴掌甩过去也不足以抵消萧西此时的羞怒!   当着长空,当着碎子,这虽说都是平日里跟自己并不待见的弟弟,可他身为长子。到底是他们的长兄,这样赤果果下作的粑粑事袒露人前,你叫萧西如何挂得住面儿!   大哥如何羞怒,如何狠甩他老婆脸子,   长空,碎子,全一旁冷眼看着,   杨亚是哭晕了过去,也许留下心里更多的是胆寒了,你叫她今后如何在老萧家自处,这也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杨家,算毁十全了……   这一听,萧西也知道情况不乐观,   原来只说杨芮对她有谋害心,于鹤还当是个旁人没算进来,   这下好,杨芮和于鹤还是一伙儿滴!这,这不明明白白一场“谋害阴谋”摆在跟前……   事不宜迟,   杨家那条线全部动起来,全力找杨芮下落!   就在这边渐渐似乎“事实清晰”,只等着“缉拿凶手”,   外头搜寻的传来好消息,杨芮找到了!!   嗯,当三位少帅马不停蹄赶去现场……看到的事实,只会更加惊骇!长空当时心空,拔枪都怒向杨芮于鹤,恨不能当场就毙了这两恶徒!   小货车后座血迹斑斑,翻倒在深沟里,再往下,是峡谷深崖,   杨芮和于鹤除表皮的擦伤,并无大碍,   他们手上、身上也沾有血迹,经现场初步勘察,都并非他们自身血迹,而和后座血迹一致,   但是,翻遍深沟,寻遍峡谷,   十儿呢,   十儿呢!!   两人均神志有些不清,   杨芮像受到极大的惊吓,加之长空当场掏枪对她更是刺激大,嚎啕大哭不止,   长空薅住于鹤的衣领,怒吼得眼睛都发红,“十儿呢!!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于鹤竟然直愣愣看着天,“十儿,十儿……”看着和那些杀了人后精神不堪重负的一模一样!   碎子着实不敢相信这一切!   好像明知这么的不真实,却,面对这惨烈的现场,心,到底是乱的不成名堂,竟一时也分不清真假起来…… ☆、4.225   真假,还是得叫人辨析出来滴。只不过在这番“辨析”里,谁,才是真人神,韬韬略略,大狠大绝,即,一目了然。   萧关漫打小就不好人前发炸,   那时候,他弟兄几个长元殿后头的泥坑里玩“微缩略景海陆空大战”,   老大老二都是诳诗一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杀杀杀,泥坑里的大王!   萧关漫干干净净离泥坑远远的。哼一声,小声,“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小八虎头虎脑蹲七哥脚边。抬头问,“七哥,你说什么呀,”   萧关漫朝他勾勾手指头,“七哥教你一招就能让那泥坑是你的天下。”   小八跳起来“真的?!”   你知道。当小步托举着那时候比他胳膊还粗的消防栓水带照着泥坑开始喷射时!……至今太极宫档案馆还有这些珍贵的照片,萧西、长空泥人一般在泥淌子里张牙舞爪,头发都能冒火!还有,小小步肩扛消防栓水带罚站长元门廊下,却笑得比太阳灿烂……   此时。   关漫就一身仆仆风尘,快步走过长元门下这条太极宫里最长的内走廊,   顶头,繁星耀呈,倒真有几番妖异。   细看,关漫眼眸里有红丝,周身似乎都还漂浮着海水的咸腥味,两夜未合眼,伤心、狠心、恨心撑着这上下眼皮,合不住,不能合!   进昂光殿前,   关漫看了眼手表,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   八个小时,他由南至北可说万里奔袭,亲自见了九个人,   而这九个人只跟一个人息息相关!   萧霜晨的司机,袁胜。   九个人,上至袁胜的父母,下至他一儿一女……   也就一个小时前,   当袁胜的老婆不耐烦从睡梦里被敲门声吵醒,得知是儿子回来,却一开门,四个大兵以极好身手控制住她!……关漫在老袁睡的这头坐下。老袁惊直地坐着,床头灯就算不甚明亮,也看得清七帅冷沉如寒星的眼眸,   先什么也不说,   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调出九段视频给他看,   每个人都只对老袁说了一句话,   “胜儿(爸爸)(哥)(舅舅),我们不想叛国!”   “七帅!”老袁的眼里绝对是惊恐!   关漫扭头看向他,“萧霜晨把十儿藏哪儿了,再过十个小时,你主子就会伏法,给你提前十个小时的折罪机会,”轻轻摇摇头,却。眼神这样重,“千万别浪费了,一念间,你家,算销户了。”……   后半夜的宫里总给人一种特别凄绝的感受。   小时候,他就听宫里的老人这么告诫来的新人:晚上少走动,不是怕破规矩,是怕遇鬼魂,这宫里,千年来冤死过太多人了,他们见不得太阳,碰不得暖热,后半夜是出来游荡最好的时候了……   关漫这时候怕谁呢,他自己就仿若一枚游魂,   冬灰不知在何处,   关漫的心也就不知在何处,   怕谁呢,   谁神通广大能立即将他带到冬灰身边,哪怕要了关漫的命门呢……   老袁都磕头了。着实不知十儿下落,   关漫只得带着“老袁能知道的一切”入得宫来,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关漫骨子里都染成了漆黑的战甲,战一场,战一场!……   “七帅,”   章程礼迎上来,眼睛看来也是有些红,这都是伤心忧急熬出来的,   “醒了么,”关漫脱了外套,赶紧就有人接了过去,关漫的情态看上去还是十分规矩守礼。   章程礼领着他走进内室,边说,“宗老正在用针灸调理,估计还得半个小时。”   “好。”   来到榻前,   元首的输液已经撤了,   宗白华确实正半跪在榻子边为他扎针灸,   关漫也没走近打搅,   轻声对章程礼说,“三哥那边也都处理妥当了,您放心,能确保万无一失。”   章程礼直点头,“冬灰呢!”   关漫轻轻摇摇头,   这会儿再看向一旁的眼神不再有丝毫遮掩,那样悲切,“老袁也不知道。看来,他这次是破釜沉舟,无论如何都要死死地箍住冬灰了……”   章程礼眉心刺痛般一蹙。“是我们失察了……还好就是,幸而有你点破,我们才知道背后有这段渊源,要不……光看现在摊在台面上的这些!你叫你父亲醒了后怎么受得了……”   是的,   幸而有关漫。   幸而有小冬灰愿意知无不言的关漫,   要不,她和四帅这番……加之四帅这次如此“疾风骤雨却分毫不缺缜密”的大盘谋局!……真是如果没有关漫这一环,天下是他的了,冬灰。是他的了……   关漫的眼色渐渐又沉戾了下来,   如今,他连他一声“四哥”都不愿再喊,   人心太贪,   说什么罔顾人伦。悖君欺父,都不是关漫在意的,   上次,萧雁落也罔顾过悖欺过,   但是,   他不把冬灰牵扯进来,   好坏萧雁落一个人扛一个人受,   不把冬灰牵扯进来!   你萧霜晨一心霸全了冬灰,有这番心思,还是没错儿。   但是,   在关漫看来,   你现在是既要江山,又要冬灰,   冬灰的“唯一性”在哪儿!   一个男人有几颗心能占住这全世界的好!   在关漫的心里,   冬灰是力压一切的重要,   所以,说个不中听的,   他接受得了萧雁落“把冬灰撇到一边”的夺,   却接受不了萧霜晨“裹狭着冬灰”一起的夺!   萧霜晨看薄了冬灰。哪怕把她看得跟江山一样重要,他都不值得拥有她!   关漫如今到底是心里只有一个冬灰,心无旁骛,所以更敏感,   老天还是有眼的。   西海的极端天气这次过境很快,   当地通讯一正常,   关漫第一时间就是给冬灰拨电话,   但是,已经拨不通了。   关漫心里当即就是一沉,   他没有耽搁,在往京城这边赶的同时,联络一直未断,和三哥,和章程礼……   也就是及时和宫里取得了联系,这边发生的一切叫关漫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真是不出“杨芮于鹤杀人现场”这事儿他还肯定不了四哥的手段,   想想,以四哥和冬灰私下这层关系,   冬灰哪怕失踪一个小时,四哥就算表面不显现,这要不是“心里有数”,他还有闲心回京开会呀?!   萧霜晨,   这次,你心里的鬼,太大了! ☆、4.226   坐在榻子上的元首,身上披着外套,低着头,手里,关漫的手机,手机里已经播放完老袁的供述。   抬起头来,眉宇间还染有憔悴,唇锋都还有些干裂,却,眉心蹙得紧,如何都放松不得的模样,   “血,确实是冬灰的?”   “是,第一时间已经比对过。”章程礼和关漫都谨肃立在床边,   “哎!”元首大叹一声,“不管这血怎么来的,还是伤身呐,”是的。元首也不是不明白,霜晨不可能叫冬灰有事,就算他使这障眼法用到了冬灰的血,估计也是巧取它途,且,冬灰还心甘情愿。要不,以冬灰这个性,谁限制得住她?不管霜晨用什么法子暂时这会儿把冬灰骗在局里,终究是真真儿叫他们见到了她的血,血是从她身上流下来的吧,无论如何。都是叫人剐心的疼吧!   “血量这么大,估计他还是骗着冬灰去献了血,已经调取全国所有血库资料查询,不过可能获取线索的机会不大,这方面他不会留下破绽。”关漫说,   元首看了七子一眼。   关漫的憔悴感不比自己差,好似也大病一场,却,依旧清明稳健地力挺着,他知道此时儿子心里一定也是倍受煎熬……   元首拍拍床边,叫儿子坐下。   关漫守规矩坐下,   “关漫,你就没想过继承这番事业,”   元首忽然如此轻声问,   关漫看着一个点,   他看似规矩坐着,   其实,仿佛这个空间只剩下他一人,   说的,也是最心底里的话儿,只有他听得到,冬灰听得到……   “从来没想过。遇见冬灰以前,我只想辅助我想辅助的人,遇见冬灰之后,我只想辅助她想辅助的人,她忠于谁我就忠于谁,她怎样我就怎样……”   痴儿啊……原来他这最精明的小七,才是真正的最情痴,元首也是心里叹气,   “冬灰忠于谁,”   “您。”   “她想谁来继承这番事业呢,”   “您让谁来继承,就是她所想。”   “如果我想让你来继承呢,”   这时候。关漫扭过头来,看向他的父亲,   “我会把元首之位献给冬灰。”   别以为这里面有任何荒唐的成分,关漫的眼神告诉你,他一定会这么做!   元首这时候倒轻轻笑起来,“我还是没看错人的,”   关漫忽然转身跪在了父亲榻边,两手都握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您是没有看错人,您知道我有多么感激您的厚爱,当您第一次同意我踏进这里单独留下来陪着冬灰,我就已经别无他求了。父亲,我知道我以前可能做过许多错事,惹您不高兴的,惹您伤心的,可您相信我好么,余生。我只要陪在冬灰身边,好好照顾她,照顾您,我真的别无他求,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了……”关漫两手紧紧捧着父亲的手抵在额心,一个男人。这样一个男人,痛哭得像个孩子,他在用尽他一身的力气乞求着啊,   章程礼都不禁动容,眼眶通红,   此一刻,   或许这几天以来太过压抑的情绪,终有决堤的时刻,   此时,跪在他面前的关漫,整个人浸染着的,深刻打着烙印的,都是,冬灰,   所有人想着都是如何去占有冬灰,   只有关漫,   从一开始想着的,只有陪伴。跟随,甚至,依附,   或许看上去太卑微了,   但是,卑微才更刻骨,剥都剥离不开了……   元首握住儿子的手,拍拍,又拍拍,   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也离不开你……”明显感觉儿子手更紧一握,点头,再点头,元首指缝里浸满了关漫滚烫的泪水……   天边翻开鱼肚白。   宫里外八殿的启锁时间一般是晨六点,   本来里头和外头的启锁时间都该一样,   确实是冬灰住进来后,她每天的作息五点起来要跑操,   所以昂光殿周边三大殿的启锁时间都提前到了五点。   五点一刻,   雁落走在廊下,   远处,听见扫帚刷刷掠地的响动,   心里不免想,常日里,冬灰也是听着这忽远忽近的扫地声一人跑在这空旷殿宇间的吧……后一想,又不对,她跑步爱戴耳机,哪里又听得见这刷刷掠地声……   雁落毕竟没有闲庭信步的心思,快步,甚至一路小跑来到昂光殿内,   掀帘而入,   就见关漫立在那边窗格下,   两手垂立,   初升的朝阳洒在他身上,轻铺一层薄薄的金红,很美艳。   关漫回头,   和三哥只是淡淡一点头。   雁落也是点头一回礼,就大步向内室走去,   穿过屏风墙,见父亲此时已下地坐在书桌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蹙眉在思索着什么,   “元首,”   雁落敬稳喊一声。   元首抬眼看他一眼,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左手一抬指了指身旁小沙发,   雁落走过来坐了下来,   “老将军们带过来的本土军看着众,毕竟杂牌。霜晨估计要的就是个眼前士气,要是没有准备忽然来这么一招着实会被他们先声夺人,可现在到处都稳定了,您大可放心,联席会上想提及什么就提及什么。”   元首点点头,   没做声。   又看了看手里的文件,   递给了他,   雁落接过来一看……   是一份任命书!   二十多年前,   那时,他还只有十岁,   就接到过同样一份任命书,   上面写着:   萧雁落,堪负重任,任命少首……   “父亲……”   那时候的他,还年幼,心虽喜悦,却也知道这份大任太重。孩子心性难免有些惶惑。   尔今,   雁落的这声“父亲”依旧充满茫然不确定,   而此时,   跟“重不重,他担不担得起”已没有关系,   雁落心里知道他此时此刻再抗下这份重担已非荣耀不荣耀,是真正一份亏欠,父亲的艰难,直到他辞去了少首位才真正看清,且,愈看清愈愧疚。少首,不仅仅是一份荣耀。更是一份担当。他撂了担子,父亲身上的重荷就愈重,看看,这之后的人心躁动,这不断的是非起伏……如今,眼前的父亲已趋于年迈。难道还忍心让他独自肩挑背扛这万重沉负吗……   但是,   雁落怕啊,   扛下了,必定有失去,   失去什么都可以,他不能失去冬灰!   权力与冬灰间。   他其实早已做出选择了不是,   那时候虽不能说百分百是为了冬灰有了退意,   却,   冬灰肯定是坚定自己决议的最后一击,   更不谈这之后,他越来越看清自己的心,   雁落到底是有责任感的,   终还是想不负父亲的前提下,尽人事为父亲将西海这桩大事拿下后再回来跟冬灰磨她的小日子,   却也不曾想过就此一路再向上重新攀上巅峰。国之大日子与冬灰的小日子间,雁落毅然决然还是会选择后者……   所以,这一刻,雁落茫然间是生出一些怨怼的,   他将任命书放回桌上,   口气里竟有些凄恻,   “父亲,原来您最偏心的是老七,最好的,给了他。这点上,我坚决不服!” ☆、4.227   雁落发觉他提着气势说了这句话后,父亲难能……脸庞现出无奈,之后,是妥协么……雁落不确定,只见父亲拍了拍这份任命书,眼眸垂着,看着它,沉声说,“这,确实是一份重担,国家如此,他们俩也如此,都得靠你照顾……”   雁落心一下卡在了嗓子眼儿,再出声儿,调门儿都抽丝往高了拔。特别怕不是真的!“您是说……您同意我们叄儿……”特好玩儿,这要不是几多棘手大事还摆在眼前,元首真想拿起笔筒敲他这“傻”儿子几下。可不傻?雁落边说手还瞎葫芦划划,跟个二百五一样,完全不见平日里丝毫精明稳重……就是傻!难道这话儿还非逼着元首说明白不可?元首好像表了态也不着急了。让他继续犯傻,元首伸手把任命书拿过来……结果,雁落人都起身两手扑过去按住啊!直傻笑“父亲父亲,我明白我明白,您别真急了呀。”又恢复洒脱痞样儿。   多珍惜地把任命书两手拿着。“您放心,今后私生活方面您再彻底放心,我这所有的‘私’都在她那儿了,出去,全部是‘公’。一定正经办事,好好做人。”   元首一手搭在桌边,好好儿看着儿子,   雁落是真瘦了,   好像。也是许久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这样单纯,这样高兴……   元首恢复严肃神色,   “不是叫你们瞎搞,冬灰还小,我还是那句话,她正经事只有读书。”   “是的是的,她呆在您身边是最好的,小孩子嘛,您还得多管教。”还说人傻么,人精得菩萨都算计不过他了。雁落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把冬灰交给任何人的,但是,有了这个“意思”已经是万万的难得了,不用问关漫,雁落知道他和自己一定是一样的十分知足了,起码,“指婚旁人”这桩警报就解除了,他们是冬灰的人,谁敢动……   许是心思又落到冬灰身上,父亲神色再次染上忧急。“这几天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窝着,才输了那么多血,如果再输血……”   “可能也不是输血,”雁落忽然说,   元首疑惑,   雁落已经起了身,出去把关漫叫了进来,   “冬灰的生理期是不是这几天,”问关漫,   关漫点头,真是通透,一点就明白他说什么,“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没有这么大的量……”   你知道元首总比这些兔崽子更是过来人吧,一听。就知道他们说什么意思……你叫元首怎么看这个问题?包括萧霜晨那个不肖子在内好不好,对冬灰的这些个小女人私房事怎么就拿捏得这么准?造孽不是……   旭日中升,宫墙漫漫,   申宁宫内,宫人们在宫墙下不停伸手、落下。他们在取宫灯。虽大好的日头。宫灯还亮着,有时会伸出墙头,微微摆动,光带影,影衬光,天地摇动……   碎子走两步会回头看看二哥,长空情绪太坏了,犹如一颗火球现在暂时被冰封包裹着,随时爆发,随时燃烧一切……   仔细看,长空嘴角是淤青的,   碎子打的,   不打,二哥根本不离开舂青,即使元首手谕急诏回京。二哥不走!   这要不是碎子一步不离他,长空非搞出人命不可,逼也要逼死杨芮于鹤……   再往后看,远远跟着的,是大哥,   萧西也不好过,   半边脸都是肿的,   这是长空打的,   长空薅着他的衣领眼色血红,“这世界公不公平!公不公平!那样一个美好的孩子,被你家这烂货毁了!毁了!!”   就算直到现在为止,萧西都不知道这“萧十儿”到底何方神圣,长什么样儿?多大了?哪儿人?父母到底是谁?……却为了她已经……好像一生都丢进去了,   无论如何,是出了人命,   无论如何,是自己这一脉的人谋害了她,   眼前的长空、碎子饶不了他,一会儿见到的章程礼,更饶不了他!而章程礼的背后,是……萧西走着腿都有些发软,可不像一生都丢进去了?从此,在这宫墙里,他还有立足之地么……   碎子心里何尝不揪熬,   对不起章程礼,对不起父亲,这一去,带来的却是这样撕心裂肺的消息……   他此时脑海里十儿的一举一动还如此清晰灵动,何况与她朝夕相处的他们,   可想那是一种何样的伤心与痛……   拾阶而上。   “五帅,”   “二帅,”   “大帅,”   往来宫人们驻足,依次恭敬喊着。   “四帅,”   碎子停住脚,回了头,   见四哥和几位老将军也已经走到了阶下,边交谈着边上台阶。   长空冷着脸从他身侧走上去。谁也不看,   大哥木着脸也从他身侧走了上去,到底也失了意气,满腹心事,   碎子心里唯有叹气。站那儿,等着四哥上来。   “四哥。”   霜晨一抬头,“回来了。”神情也有些伤怀就是,看来,也得知一些事情了,   “五帅,”   “五帅,”   老将军们纷纷与他打招呼,碎子唯有先应承他们,“您们好。您们好,”握手表达了敬意,   一起往上走,   粟历轻声问起,“您这是才从舂青军营回来吧,听说那边出了命案?”   消息传的还真快,   碎子正要开口,霜晨先替弟弟挡了下,“这事儿也是才发现,我本该在那边处理这件事的。因着这边开会,先回来了,碎子赶去接了手。”   这说一下,就拦下了好多话头,   命案才发现。碎子这“赶去”也没多久这边又回来参加联席会,肯定不会这么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您们这会儿问具体的也是白搭。   再,   也已经给出了一个很正式的回答:碎子去舂青军营是事关命案,跟二哥和大哥的恩怨没有关系!您们想打听这方面的。还是白搭。   果然,霜晨这一说,粟历也不好再往下问了,只有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出了这种事……”   上来了,   门廊下就由宫里的人负责接待了,   碎子这才有机会和四哥单独说话,   “四哥,十儿她……”   四哥一听,却抬起了手,轻轻摆了摆,声音很低,“现在不说这,是叫人蛮遗憾的,先把会开好吧,后头,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先进去了,   碎子看着四哥的背影,心里,其实是渐生迷茫的,   看起来,他的情态确实也透露伤怀遗憾,毕竟十儿还是他的学生,   但是,   感觉还是太冷漠了,他的学生被人害死了呀!难道,四哥就铁石心肠至此……   嗯,   碎子的迷茫也只在这一刻了,   接下来,   这惊心动魄的一层剥一层……碎子,你还会觉得你的四哥真是铁石心肠吗…… ☆、4.228   碎子进来后,看见关漫了。   老七独自坐在后一排的位置上,右腿压着左腿,低头在看手机。他不抬头与人交流,别人也就不好上前与他打招呼,毕竟会议也快开始了。   碎子心里也明白,关漫这时候赶回来为什么,而且事情他肯定已经得知,心里,一定非常煎熬……   碎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一众久经沙场的老臣,看着自己这些孤傲好像更各自为政的兄弟们,心里竟有些哀凉,于这一室的人而言,没有人情冷暖。只有杀伐决断……   元首来了,   全体起立,   叫多少人心下一噔!   三帅?   雁落跟在父亲身后进来,并且,坐在了父亲的右手边……这里。原来就是他的位置,少首的位置……   气氛瞬间就微妙起来,   几位老臣都互相看了一眼。   会议由元首办公室执行处王关方主持,   氛围一开始很平和,   几位安排好的老将军发了言。忆往昔峥嵘岁月,谈的也是慷慨激昂,   不过,到底组织人员心中还是一沉的,   发言稿事先都经筹备办审核了的,所以内容他们心中有数,   发言稿一般分为三个部分:回首、历经、展望。   其实最关键的环节在“展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表态”,应该,不,是必须有这样一个鲜明的态度拿出来,拥护元首决策,拥护中泱决议。   但是,   很明显,   所有发言者这个环节都略掉了……一个还可能是偶然,全部!这就……   这里在坐的,没一个人是初生毛犊,都是见惯了大场面,这样子的“异样”就算你是全然不知情的,这时候,心里也该有预警了吧,这是要来事儿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   这申宁殿,如果叫你瞧得见每人顶上的气焰,一定是五彩斑斓的吧,有紧张的,有惶惑的,有兴奋的,有沉静的……一幕大戏如秋水獠牙就这样渐袭而来……   元首谈话了。   这类带有纪念意义的座谈会,元首谈话都会形成文件要印发至基层宣讲的,所以往往这个时候,元首会在谈话里提及一些大政方针的重要举措,谈话精神显得尤为重要。   没有意外,   元首首次在这样的正式场合提到了“军籍改革”的必要性及即将展开的工作方向。   却,绝对地意外!而且,可说是令人震惊式的意外!   有人打断了元首的谈话,   粟历,   这样一位追随元首最久,最受元首信任的上将军王,曾经,他的口径一定和元首一致;曾经,他的行动一定只听从元首的施令;曾经,他不予余力倾其所学为元首培养萧雁落……这一刻。他起了身,打断了元首的谈话,“这项政令一定不能实施,它有违我们的国本!”口气,是严厉的;气势。是十足十的压制;腰杆儿,是挺得杠直,好像,这背后,真扛着“一杆枪”!……   肯定还是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   中立的人说心中此一刻乍一寒噤惊栗都不为过,   自这少首位空缺,   这朝堂风云诡谲,   历经雁落兵变,声咽退败,按说再来这样的疾风骤雨似乎也不足为奇。   但是,此刻亲历这样的紧迫情势,难免还是会喉头束紧憋住心脏,它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细节就有可能改变历史!譬如此一刻,心细的人会发现,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萧关漫,是抬起了头来;而更多人的注意力会集中到了元首右手边的三子萧雁落身上,因为,元首的谈话被打断,元首没有继续再说一句话。反倒是萧雁落微笑了起来,他向老将军、也曾是自己的恩师压了压手,“您有什么意见可以稍后发表,这样立即就跳起来,未免显得急躁些。”嗯嗯。这句话更是叫人心中惊骇大作,看似笑着,口气,可不客气啊……   老将军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个“下马威”,肯定臊。这一臊,加上看上去元首的冷淡,雁落的慢稳,莫非……不!如论如何要挺下去!   粟历到底是老姜,也沉稳了下来。干脆来个直话直说,   他退后一步,   立正,   恭敬向元首行了一个军礼,   “元首。我自入伍,就发誓终生效忠您、追随您,此志不变。   但是,我除了是您的臣子,也是这天朝皇庭下的臣子。当您的决策明显出现偏差,我不能昧心含憾地就此而过,这跟苟活又有什么区别,   ‘军籍世袭’是我国……”   接下来,一二三四的条条陈述,字字大义凛然,   粟历不愧军中难能有行有才的“思想将军”,他也非常善于鼓动演说,或许,刚才元首的态度、雁落的发声,也叫一些老将军心中一凛,莫非上方有觉察?但是,经粟历此时这洋洋洒洒一壮言下来,好似那心中的斗志再次被燃起,也再次将自身的利益提到了至高点。且,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粟老的意见我复议!”   “粟老的意见我复议!”   “粟老的意见我复议!”   一个个,竟然接二连三的站了起来!   这下,中立的人也必须心慌了!   还有猜磨么,   看看这一个个起身的,哪个不是封疆老吏!   更叫人胆战心惊的是,   他们敢这样“挺直着腰杆”起身公然对抗元首,这背后,是扎扎实实“扛着一杆枪”呀!……还记得他们这次进京带来的“随从部队”么……   都在看元首,   殿里静的好似一扯落下来的灰尘都会砸出巨响。   元首只是看着他们这一个个,还是没有做声,   他的神情是肃穆的,   但是,眼神……你静静地看。是悲凉的,   如何不悲凉,   一个人走到了这里,才知道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老臣离心,   儿子离情……   元首是最后看向自己的四子霜晨的,   九个儿子里,   霜晨的心是离自己最远的,   不是故意,   是天生。   霜晨生下来就会笑,像个小弥勒,   他很早就会开口喊人,却从不喊父母,   他还那么小。元首就算把他抱在腿上坐着,他也是端坐如仙,看着对你笑,却怎么也达不到和他亲融的地步,   长大后。他一板一眼,笑容少了,却眼眸更深邃渺远了,谁也看不懂他,包括他这个做父亲的。霜晨一直规规矩矩,他很正,可你依然碰触不到他的最内心深处……   此时,元首依旧一番苦楚,   曾经正直的儿子还是做了“乱臣贼子”,   而这一刻,   他依然端坐那里,神情刚正雅淡,   元首知道,儿子的心不是冷如铁,   相反,   他炽烈得甚至比雁落,比声咽更火烫,烫噬穿心!   霜晨没有看自己,   他看着正对他前方的国徽,   元首忽然响起一句话,   佛是从来不看众生的,他的目光永远沐视前方…… ☆、4.229   元首还是没有说任何话,作为巅峰掌权者,他这种喜怒不形于色应该为人所熟知,但是,今天的元首,沉默地叫人格外心绪无底。   雁落站起了身,   唇边本有的客气微笑也肃正了起来,   “粟老,您们的合理诉求可以表达,可,还是请听完元首的谈话好么,大家都是半辈子的肱股之臣,相信这样一点尊重心还是能够给予的。”语气还是十分真诚。   其实,给老面儿了,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放肆,却,给了这样的宽容,   是的,这是宽容。不是让步,更不是纵容,还是在给机会他们自己下台阶儿啊……   但是,   此时此刻,多年的道行被蓬勃的野心及私欲狂烧得根本看不清现实,不及去细想对方为何会这样宽和,却当做了“怯弱”……   老臣们更加气盛!   粟历直视雁落,   “三帅,您本是被废除的前少首,安心在西海尽本分事。是您如今的当务之急。‘军籍改革’涉及举国大策,在还没有经过军萎审议之前,您擅自试点,不知,这是否是僭职。且。今日联席会,本应在西海坚守防务的您,却离岛来京,请问您是以何身份在这个会上如此发言,这,是否是越权。”   这时候,   元首的开口,好似重重的一锤落下了,   元首看向了粟历,   “少首,我可以回答你,今天萧雁落是以少首的身份在这个会上发言。我还可以回答你,他在西海试点‘军籍改革’是我的命令,任何决议在军萎没有审议前,只要是元首办公室发出,等同军萎决议,这点,你不会忘了吧。”   这下,没有人不心惊胆寒!   全体都起了立,   明显看出。   元首这会儿是真动了气,   甭说中立的一部分人了,就算这些“起而顶撞”的,甚至粟历!顿时,感觉那个气势就削弱许多,有人低下了头,有人神色敬弱了下去,少数可能还强挺着横的,那也绝对是不敢直视元首。是的,这是帝王自身的气势,不怒而威,何况他已然动怒。   作为一辈子都在巅峰权衡利弊的人,元首也深知有些宽和的度一定要拿捏准确,不能再宽纵下去了。给了机会,不抓住。继续纵容就是损威折严,该出手时就得利落,不能容情。   元首起了身,   “粟历,如果是真想和我谈国策。京郊海澄大院的那一万机动部队结集在一处是什么意思,我好像并没有手谕有此结集。”   目光缓缓又看向一些跟随了自己近二十年的老面孔,   “蒙州来了两千人,汤阳的三千人是分四次进京……”   你知道这时候真有人站不稳了!   胆小的,腿已软,身形晃荡,   还咬牙坚挺的,壮破一身胆看向元首,却,被元首一眼就看低了头。   粟历逼急了,“元首!您这是明显一言废立,霸权……”   “住口!难道我这天下容你一言废立不成!”   好了,   这句话算是把这些千年的老狐狸瞬间从妄想、幻想、谬想中彻底拉回了现实!   元首也不会再给他们妄想、幻想、谬想的机会,   看了眼门口的侍卫长张明峰。   嗯,也是直到这会儿,人们才发现,任何会议都会站在元首左后侧角落的张明峰,今次。一直立在门口。   张明峰会意,   拉开了殿门,   从外面陆续走进来一些军官,   都是些年纪不超过四十的中青代少将们,   为首的,   正是粟历的长子粟演!   站定后,这些少将们首先立正齐刷刷向元首致军礼,“元首。”   再,   就是雁落,   “少首。”   放下手后。   粟演一眼也未看父亲,   而是执行军务回程复命般向元首及少首汇报,   “报告元首,少首,京郊海澄大院的机动部队已经整改完毕,原蒙州二十二军团两千人已暂并入……”   提到一处的“联并合纵”,当地大将的少辈,也就是少将会出列一复命,“坚决执行元首决议!”   你知道,这一声声“坚决执行元首决议”。这一幕幕出列复命,在军史乃至国史上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第一,它代表着一次彻底的“地方军权新旧更替”,老一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新生代,带着他们改革的决心,站了起来!   第二,这次“萌芽状态的兵变”,不仅促使了“军籍改革”的顺利实施步伐,且,还带动了另一项更为艰巨改革的深入程度,即“地方兵权”的擅用性得到了更为严厉的管控,甚至在向消弭的方向前进。   老将们彻底的烟熄火了了,   终于。   一些堪受不住的,一屁股瘫软了下去,   他们忘了,历史的洪流永远是朝着革新与适应当下而去,固步自封。终将会被淘汰,淹没在博大的时光岁月中,不值一提……   涉事的老将们被宪兵一一带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军事法庭的严格审判。   其余的人,敬立,微弯腰,听完了元首的教诲……元首语气沉严,却也绝对的痛心,叫好些人甚至都红了眼眶……离开了,出来这申宁殿,好像恍若隔世……   殿里,除了章程礼,再无旁人,全是他萧家人。   这次,   再不是张明峰合上殿门,   而是关漫亲手合上,   立在门前,目光牢牢看着他的四哥。眼里,全是噬人的怒恨!   今日这一切,   于萧西,于长空,于碎子。简直就是在心惊里起伏游离,   或多或少,他们心中都有点数吧,   这些老臣近些时候和霜晨走得这样近……也就难怪,门一合上。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霜晨早已在父亲发怒时起了身,   始终恭顺立在那里,眼眸不垂,却也是视下的方向,神情淡薄,   一切,好似置身事外,   一切,看着他人的人生起落。   但是,   当元首开口,   “他们对你是真的忠心,临到最后,没有提你半个字。”   霜晨这时候却很坦然,   看向父亲,依旧温顺,   “那是他们知道无望了,再提我没有半点意义,或许,指望最后这一刻保住我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   “霜晨,你是承认这背后有你的授意了?”   “是的,父亲,我承认,我渴望权力,只有拥有权力,我才能拥有我想拥有的。”   元首久久看着这个儿子,   心中的痛,可想而知,   最后,   似叹出一口气,   轻轻的,   “十儿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4.230   霜晨非常稳,   “萧十儿么,她目前是失踪的状态,具体情况您可以问问五弟,他才从舂青回来。”   很平静,“实事求是”地说着“现状”:确实,他只是萧十儿的老师,就算找到杨芮于鹤的时候。他也并不在舂青现场,要了解情况,着实应该问碎子才对。   你知道,就这么一句话、一个态度,瞬间能把关漫惹毛了!   关漫冲了过来,“萧霜晨!你别打量你那些事儿没人知道!”上去就要薅他的衣领!   被碎子抱住了,“关漫!怎么回事儿?!”   是呀,碎子完全惊住了!   且不说父亲真会亲自问起,竟然还是直接问四哥,藏?是四哥?!……再看关漫这完全什么也不想顾了,显然也是忍耐到了极限!……没有证据,他们会这样?碎子当然惊惑非常!   关漫甩开碎子,根本不看他,直指萧霜晨,   “你在害她知道吗!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现在暂时把她骗住了,十儿个性强。她要知道了真相那是抵死要离开的,那时候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关漫的眼睛通红,上去拼了命地抓住了他的衣领,“你在害她!!”   这下不用把什么关系什么关系弄明白弄透彻了。第一个冲上来抓住霜晨胳膊的就是长空!“是你……真是你把十儿藏起来了?!!”   哎哟,这是关起门了,也是各个都被逼到了极致,   雁落也是厉声对霜晨说,“她是最受不得箍的,你越是这样风险越大,别看她平常玩玩闹闹,下起决心来十头牛拉不回来!现在你知道她人在哪儿算好的,霜晨,你知道你这么做最大的风险在哪里,十儿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都是欺骗,无依无靠!到那时候,她真要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雁落的话顿时提醒了元首,是呀,要说从前无论出多大的事,冬灰到底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现下,由于霜晨的“刻意隐瞒”,反倒造成了对冬灰监护的一个“空窗”!这么能折腾的一个孩子,要是正好趁这个叫她“不如意”的时刻,一赌气,自己躲起来“不跟你们玩儿”了……   元首非常严厉地看向霜晨,   “十儿现在到底在哪儿!霜晨,这真的不是逞强的事儿!”   尽管从刚儿父亲问起十儿,霜晨心里已经有一顿,就算是章程礼“告了状”,父亲至于为他家一个小孩儿这样重视么?还有,父亲怎么会疑到我头上?关漫这跳出来又是什么意思?……但。即使现在父亲更为严厉,霜晨依旧神色不改,   “父亲,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将她的失踪和我联系到一起。据现场的情况看,她最后见到的人是杨芮和于鹤,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去问他们……”话没说完。关漫一拳头已经重重呼到他脸上!“萧霜晨!非要把你的老底都搂出来吗!!”   关漫这一拳头呼上来时,本抓着他胳膊的长空也是巧妙一避让,霜晨向右栽退几步……“四哥!”碎子还是去搀扶住,“四哥,真的是你……”霜晨稍一抬手,鼻血已经流出来,他只是抬起手背轻轻沾了沾,目光非常沉静,“我无话可说,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知道,   这一刻霜晨的顽强。是不顾一切的,   就算眼前人将他碎尸万段,他也定不会说出冬灰在哪儿,   因为,冬灰在哪儿,他所有的所有就在哪儿,   霜晨现在死守着的,就是自己命一样的所在……十儿,是他唯一承受不得的失去了……   没错,   这是霜晨耗尽心血铺的一个多大的局,   从冬灰他们交流团下基层这个提议开始,每个细节。霜晨都是步步小心,务必没有一个环节留下漏洞。   交流团回京的前两天,   冬灰,杨芮。于鹤接到了“送粮到户”的任务,   这个任务对三人而言非常普通,因为上一个基层交流地点也是他们三人完成的这个任务。   而这次,稍有不同,   三人刚刚出发没多久,   一辆吉普就追了上来,   是他们的指导员王琛,交代冬灰说她得立即带上她的弩到另一个地点执行展示任务。遂,冬灰先离开了。   之后,杨芮和于鹤如何发生车祸,他们身上又如何沾染了冬灰的血,且。头脑还不清晰……这些,都有非常专业的人员精心“布置”,这么说吧,办刑侦的来做刑侦现场,难道还不能以假乱真?   血,确实是冬灰自愿献出来的,   冬灰根据“上级指示”被“分派”到一处类似“老干部干休所”的地方展示她的弩射,并且接到的命令是。得稍长时间驻留这里,   因为这里的老干部都是二零年代的老老将士了,他们那时候在武器条件相对薄弱的时候,弩射是比较流行的一种杀敌方式。冬灰留在这里。相当于是陪伴这些行将入墓的老人们用他们曾经熟悉的“抗敌技巧”来回忆那过往的峥嵘岁月,也是一种人文关怀吧。可想,冬灰怎会有丝毫疑心,且。霜晨这么安排,也算误打正着,冬灰看到这些老将士们,不由自主就会想起自己的舅舅也是这样戎马一生,心,只会更软……   想要冬灰自愿献出血来很容易,   不过,这当然得事先就准备好,   冬灰和杨芮于鹤上次去执行“送粮到户”任务,途中,就遇到过流动献血车,   只要在献血车边提到“某某地发生什么事故,血库哪些哪些血型告急”,冬灰看到那是绝对没二话,立即就上了献血车……   你知道,   霜晨是一定要将“十儿被谋害”这个罪名死死扣在杨芮和于鹤身上的!   他何尝不恨毒了杨芮。曾经那样算计十儿……   霜晨知道,这要叫章程礼知道了“事实”,绝对轻饶不了她,她夺了十儿的命呐!   这招“嫁祸”,霜晨做足了功夫,哪怕用药当时就能把杨芮于鹤大脑损伤成痴呆!……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4.231   旷俞,其实是个好地方,   这里有两点尤其迷人:日出和米酒。   一般女孩儿可能更向往前者,对孟冬灰而言,后者吸引力更大。   她知道晋朝“死便埋我”的酒鬼刘伶就是旷俞人,《晋书》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斛酲。”“斛”是古代体积的计量单位。1斛=10斗=100升。于是,孟冬灰还专门算过:   1.5斛=150升*202.15=303225毫升,约合现今公制30升,50瓶啤酒的量呢,算能喝,   但是这个“算能喝”也得考虑刘伶先生的身体状况,《晋书》还说他“身长六尺,容貌甚陋”,“家穷人丑,一米四九”就是说他了。按晋尺23.8CM算,刘伶身高只有一米四二,这小东西灌下三十升后就是个球状物……嗯,由于这造型画面感太强,孟冬灰觉得刘先生应该写成“刘O”,若酒后尿急,写成“刘Q”比较形象。   无论如何。还是叫海量吧,   但是,自孟冬灰来到旷俞亲尝了这里的米酒,脑壳直摇。想那刘伶算不得酒鬼,因为这里的酒就是甜水,很好喝的甜水,难怪刘先生这么能灌。   这也怪不得旷俞这里的酒成“水货”,天朝古代的酒大多都是水,一瓶二锅头倒进密云水库全帝都人民都在喝酒,这在晋时不算夸张呢。   当时连白酒的酒精度都奇低无比,03年晋墓出土的凤首铜钟里存留了几斤晋朝酒,检测其酒精含量为0.1%。度数低有年代太久远的缘故,不过就算以晋酿造法做酒,度数也高不到哪里,当时一般用谷物原料发酵做酒,发酵酒有趣,当酒精成分一旦达到百分之十几,酵母菌就会受抑制而停止繁殖,给准生证也没用。人家不干了!呵呵。   好吧,这些关于酒的专业知识也是最近孟冬灰常去的路边酒铺那老板老张头告诉她的,   孟冬灰一去,就跟儿时咱们去小卖部喝汽水一样,坐小凳子上一边听老张头用他那典型的旷俞普通话吹牛,一边用支吸管嘬米酒,乐呵着呢。   哎,   被盯上了,二货!她还尤不自知……   图涂也是被“流放”到旷俞这鸟不拉屎偏远小镇的一只鬼,   你翻墙去YouTube看图涂的账号,固定四千万的订阅用户!   没错儿,图涂算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流行音乐小天王了。   可惜,这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小子,   他出生于加拿大一个华裔单亲家庭,很小就有表演天赋。五岁起无师自通。自学了钢琴、鼓、吉他和小号,才华横溢的图涂还非常热爱唱歌,他的歌声清脆而优美,16岁即首次拿下公告牌专辑冠军。次年被《人物》杂志评为年度全美最富有青少年艺人……   就是这样极富才华的一个孩子,成名太早,堕落太深,《人物》也盘点过他曾经做出的13件出格事,咱们就捡最糟心的几件表表:   他被一家室内跳伞俱乐部终身拒绝服务。   他因殴打邻居受到调查。   他让最好的朋友借走他10万刀(约合61万元)的汽车,然后将它撞坏。   他向一家餐厅拖把桶中小便。   好了,   还有一件,媒体不知,他的经纪团队却吓坏了,   这小子爱上了玩谜药!   是的,   图涂是被“强制限制”来旷俞戒毒的,选来这里。原因无他,图涂祖籍旷俞。   好了,   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没多少人认得大明星的,图涂唯一被许可走出屋子的就是来这条逛了八百遍的小街道听听人声儿,保镖也不怕他跑了,图涂中文不是特别好,跑哪儿去?   图涂观察孟冬灰好几天了,   孟冬灰,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穿着军装,   扎着干净的丸子头,   有时候戴眼镜。有时候不戴,   喜欢咬着吸管嘬酒,醉醺醺一眯眼,然后笑得像小太阳看向老板。洗耳恭听他吹牛,   老板语速时快时慢,图涂根本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这不是重点,孟冬灰才是他的重点,   他也喝过这里的米酒,太淡太淡了,一点不刺激,   孟冬灰越是干净,图涂心里越是想这女人要“浓烈起来”该是个什么样子……   图涂出来肯定还是乔装了的,   酒铺子里要碗酒,就坐在老板盛酒的矮桌边。好像闲翻报纸,   其实,   每天一点点,   都趁老板不注意,往那酒坛子里撒了……嗯,大麻粉。   难怪最近人都说老张头这酒,味儿还是那味儿,可怎么总似馋的不得了。喝不够似的……   孟冬灰虽不至于像有些当地人天天要来老张头这里喝几碗,反应会比较明显,   但是,   孟冬灰却是这些“受害者”里后果最最严重的!   足以。致命……   回到联席会现场霜晨被“逼问”的这一刻,   霜晨这样的“顽守”,必然招来更大的怒恨,   关漫看了眼那边还是守在角落里的张明峰。视线里流泻疯狂,   可,没想,   一人顺着他的视线竟然抢到他之前将“疯狂”付之!   长空抢在关漫前头跑过去拔出张明峰腰间的枪过来就逼到了霜晨额上!并未说话,   这下,可非儿戏了!   就算再气怒,元首也不能任事态以这样恶劣的方式发展下去,“长空!你这是干什么!放下枪!”吼二儿子,   碎子更是牢牢握住了二哥举枪的手腕,“二哥!你疯了?!”   长空坚决不松手,甚至,枪口上如有刺刀,恐怕早已刺进了霜晨的颅里,抵得那样使劲儿……长空只盯着关漫,“他不说,这么示众给那帮为他办事的人看。必定有水出来的人。”阴沉如酷煞,   关漫确实这样想的,   他硬,他下头这些办事的不会各个硬,   就算都忠心为主各个也都骨头硬吧,你主子命悬一线,也能逼着他们为“救主”必定也有水出来的……   雁落不吭声,也不阻止,说明心中也有此想法,   元首却绝不能答应!   再如何,都是自己的儿子!   正是胶着时,   霜晨军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霜晨始终淡定,   似乎根本不在意额边还死抵着枪管,   还是那个公事公办的萧霜晨,   不耽搁正经事似得,   他如常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   却,   忽的脸色大变!   霜晨拔腿就要走,   长空拉住了他呀,   霜晨这会儿倒似不顾一切,反手狠狠向长空呼去一拳头,就为脱了他的手!……“是不是十儿!!……”关漫第一个会过来!   一听“十儿”,长空脱了手……   电话里,   那头的人那样惊栗直白,   “四帅,你快回来看看呀!十儿她……她血流不止!……” ☆、4.232   你知道,她这副模样就似印证了这样一句话:妖孽横行,迟早天收。   孟冬灰长发散开,好似从血水里捞出来,白色病服的裙摆都浸成了杏红,   大汗不止,   身下,血流不止。   这一幕注定成为所有男人的终生梦魇!   冬灰身上插满了管子,   就为了两个字:续命。   宗白华心里有数,就目前来看,有两只管道是最重要的:一是输液防脱水的这一支,因为她一直在流汗。不随时补充水分,严重脱水也会丢命。二就是输血的这一支,更断不得,她下身一直出血,用过止血剂,毫无帮助……   就算她不是身份这样特殊的一个女孩儿,宗白华对这样的病状也是心中藏惊骇,说迷信点,好像忽然老天就要收了她这条命去,又不立即拿走,一点点耗,先耗尽她水做的一部分,再耗尽她能量的一部分……宗白华这点上也没判断错,孟冬灰已经开始脏器衰竭,最叫人束手无策的是,病因查不出来,药物也不起作用,说绝望点。即使这两条续命的管道源源不断向她的身体里注入她所流失的,仿佛,也只是走一道过场,收效不大,她的一切身体指数都是一个小时比一个小时糟糕,呼吸。几乎算得出来什么时候会停止……   宗白华跟了元首这么多年,也知道,这能算得上他最艰难的时刻了,   心尖尖上的,命在旦夕,   儿子们乱成一锅粥。   四帅几乎被打死……   “宗老,元首让您过去一趟。”   “嗯。”宗白华从病床边起身,   走出来,看见大帅站在门口,这一刻,倒有点像个孩子,不敢进去,只敢站门口往里头远远望着,   “大帅,”宗白华有礼一点头,   萧西也是十分客气,“情况还是……”   宗白华轻轻摇头,问起,“四帅的状况还稳定吧。”   萧西一叹气,“如您所说,他求生意志不强的话,也是没办法……”   到了这最后的最后,守候身侧看顾四帅的竟唯有他这大哥了,   生死关头,   萧西是唯一一个身处事外的,   由心的,   他看不得父亲大恸若此,   更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弟弟丢去一条命……   是的,只有萧西此一刻是守在霜晨身侧照顾他了。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都是萧西签字,不离不弃全心全意守候,不麻烦旁人,不惊动父亲……   正说着的,   长空提着一只保温袋忙急上楼来,   看见大哥也不做声,只对宗白华说,“鸽子汤熬来了。”   “嗯,叫他们慢点,别太烫也别摊凉了,输一点进去就好。”宗白华今晨说用胃管可以给她输点鸽子汤,长空立即就去熬制了,都是才出壳没几天的超前乳鸽。   “我知道,我认认真真看着。”忙走进去了。   雁落回京主持大局,   碎子在元首身侧随身照看,   关漫这时候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唯有长空一步都不远离这病房。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宗白华去见元首了,   萧西远远望着病房里头长空招呼医护人员小心捯饬着鸽子汤,轻轻叹口气,也回到四弟病房这边,   “我刚才去看过了,她可以喝点鸽子汤了。霜晨,听见没有,她在慢慢好转,你可不能放弃……”   即使骗,萧西还是希望四弟能听得到,虽然。霜晨好像有感知,他似乎就此要沉睡下去,她什么时候咽气,他随后……“别打了!!别打了!!”萧西当时如何拦都拦不住关漫和长空对霜晨的暴拳,严重的,全部都在头部,就是要他命的意思,而霜晨,形如空壳,眼神空洞,就是,打死我吧,我该死……   宗白华进来,   元首披着军装外套坐在床边,人形容十分憔悴,毕竟身体本就在极度虚弱中,又遭此重刺!……   “坐,”元首轻一抬手。   碎子亲手为他搬近来椅子,   “哦,谢谢。”宗白华忙谢他,碎子轻轻摇头,比了个请,   宗白华坐下。   元首看了看他,   “我想带十儿还是先回京,你看看,方便挪动么,”   宗白华点点头,   “行程上当然越快越好。有些插管不撤最好……”   “都不撤,运输车辆、飞机肯定都留有足够的空间,就是挪动的过程里,你得时刻看好。”   “明白。您放心,会十分小心,不让路途对她有额外影响。”   元首单手撑住额头。   看得出,   流下了泪,   “还有几天,你那天说,最多一个星期是吧,”   “嗯。”宗白华只得应这一声。看样子,元首这情绪是不能再听一遍更多的实话了,确实不过拖日子了……   元首撑着额头合着眼,泪水落下了颚下,轻轻说着,“十儿啊十儿。回去了,我们就不插这些管子了,你说她能吃苦吧,这么多插在身上,疼啊,回去了。给她换件漂亮衣裳,我抱她去上学,说,这是我家的孩子,你们谁敢欺负她……这是她走前儿一天才说的,她说她走了,我是觉着不吉利啊……”   “父亲,父亲,”碎子弯腰下来轻抚他的背,眼眶也是红的,   这也不是事后父亲第一次这么痛哭了,   真到这个时候。你才知道十儿这件事对父亲的打击有多么多么的大,帝皇如山,这一刻,却实在是被掏空了,也许身躯还扛着,内心里。空空如许。十儿要这么走了,父亲只怕也是西山日落,真逐渐走下坡路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的,这说明还扛得住,   男人扛不住了。哭出来的伤心才是真伤心,   碎子记得三哥是怎么走的,   父亲也是这么流着泪,“雁落,父亲知道这时候叫你扛下这一切是……”   三哥两手垂立,只眼睛看着床上的十儿。眼眶湿润,面无表情,   “父亲,不用多说了,我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那日。我答应了您,就会尽职尽责。我不会留在这儿光顾守着她,什么事也不做,看着她一刻不如一刻……她要真就这么死了,”直到说出这个“死”,三哥眉心重刺般蹙了下。疼进魂深处,眼眸里的情态一瞬都有些扭曲,湿润终于滚下来,但是,话儿还是说得稳,“有些人也不答应不是。”这才看向父亲,“我会立即回京,您放心,天下乱不了,她也轻易这么死不了。”   三哥走了,   碎子并不知道,   三哥和关漫着实是没有时间留在这里看着她生命流逝的。   雁落和关漫分两路,一个回京,既要主持大局,还有很关键一点,有个人此时的“苏醒”至关重要!   另一个,去往了临州。关漫去接杨木了。 ☆、4.233   戴着墨镜的图涂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翻着手机,可惜索然无味。   昨晚开始就断网了,助理说整个小镇都戒严了,听说是附近有军演,信号屏蔽跟这个或许有关。是看见不停有军用吉普进出,沿途也有大兵值守。   这下,图涂是彻底在此地呆不住了,今儿一早他就会被接走,现在坐庭院里就是等着车进来接,麻烦来了,戒严期,车好像也进不来,他的经纪团队去想办法疏通了……   Joe匆匆走进来,图涂起了身,“来了?”   Joe直摇头。“没办法,车实在进不来,现在只有步行出去,车在高速匝道口下面等着。”他也是一身汗,通讯又不通,联系只能跑来跑去。   图涂骂了一声,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么长的路只能走了,要他再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呆一秒钟都是疯。   还不能就这么出去,刚才想着有车来接,图涂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这会儿要在大路上走,还得变装。   一行六个人终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图涂算见识了天朝戒严的扎实力度,岗哨频繁,大兵严厉。   所有出镇子的人都得靠右行,且,必须在摄像头下出示证件严格登记。   排队过关卡时,图涂看见岗哨靠左是一条车道,专供军车出入……图涂不禁想起那个穿军装的女孩儿,他知道这个镇上有个干休所。估计她就是那里头的工作人员吧。这军演,她会参与么……   忽然见那边军车专用道有戴红袖标的大兵出来喊,图涂刚才听Joe说戴红袖标的是宪兵……喊的什么他又听不懂,问Joe,Joe说“放行,快”的意思,只见闸杆立即竖起,一辆超酷的VW82快速驶过关卡,过后,闸杆再次落下……图涂直到看着那VW82转弯不见才意犹未尽转过头来,来这么久,看来也就今天最令人难忘了,这么多顶级军用吉普,过足眼瘾……   轮到图涂他们了,   宪兵们审核的时间久了点,因为他们是外籍人士,   盘问得也多,搞了近二十分钟才放行,图涂烦透了,对方态度好似他们就是罪犯。盘查、留照、证件全复印存档……   图涂这边高速闸口下终于上车时,   那辆VW82也停稳在干休所门口,   关漫扶着杨木下车,杨木身上背着一只木箱,类似医药箱。   快步走了进去。   当杨木第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冬灰……老管家张着嘴大恸,“冬……”差点就喊出她的名字!   “十儿!”杨木这么哭完全是抑制不住,虽然路上关漫已经不隐瞒说了许多她的情况,可亲眼见毕竟比听说更直观!……想她这一生真是多舛,年幼家破人亡,年少寄人篱下,再逢家变,还有牢狱之灾,好容易说有了几天安稳日子,现在又……杨木的哭叫人极难受,就算像宗白华、长空这样并不知道他是谁的。也都能从老人的眼泪里看出极致的悲悯,更,莫说关漫了……   关漫已经不成人形了,   他身边人都知道七帅也是在熬,   这段时间。他吃喝极少,人们最忧心他的胃……还有,虽然你看他有时候会合眼一人靠那儿,可你也知道他一定睡不着,这样算起来。七帅有多少个日夜没有入睡了,加之强烈的动怒与伤心……可不是在熬,走向灯枯油尽般的熬……   关漫走到床头,低下身,很小声,“冬灰,老杨来了,他说你一直在吃一副药,他马上给你调出来,你试试啊。”关漫已经没有眼泪了。眼睛看着她就是一种沉迷,关漫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没事,我陪着你,不分开了,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不会跟丢的。”   宗白华发现这位老人带来好些草药,有些极珍贵,用量也极讲究。他就在走廊上边扇着小火熬,边熬边抹泪。   关漫进来了后就没离开床边了,   坐在床尾,背驼着,两手放在身前腿上。扭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长空端过来温热的一叠毛巾,护士要给她擦身,   关漫也是看着,   冬灰双腿间由于长期浸染血水都起皱像破皮一样。但是依旧那样细嫩,愈是细嫩愈是心惊,犹似嫩蕊遭啮噬……   关漫还是看着,看着护士小心挪动,小心拭擦。   长空避嫌些,站在两步外,却是看着关漫,   就这一眼,他感觉关漫已生无可恋了。   坐在床头的,好像只剩一张躯壳,关漫的心,已经远去,所以再看到什么也无大情绪,等着这张躯壳耗尽罢了……   长空唇动了动,很想说几句什么,比如,不是来了这位老人么,他外头煎药说不定有效;再比如。关漫,你胃不好,这样下去……却,愣是发不出声来,关漫的哀默叫人心生害怕,好怕他说要没效怎么办,那就回天无术了;好怕他甚至露出微笑,二哥,没事,够我熬过去这几天了,我也只要这几天……   老杨端进来药,   关漫这才起了身,“我怕这药直接进胃管不起作用,毕竟她平常都是口服,要在嘴里包包才好。”   老杨点头,可是泪眼婆娑地指了指床上的人儿,“她这样灌得进去吗,”   关漫走到床头,抱起她的头,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着头看她,低声,“试试吧。”   关漫捏着她的下巴,冬灰微张开一点口。老杨拿着瓢羹将药送进去,   肯定大半都流出来,   关漫松开手,   “等一下。”   老杨端着药直起身,   见关漫从外套荷包里拿出一包烟。放在床铺上,   抽出一支,含在嘴边,   火机点燃,   很凶极猛地抽了几口,   有时吐出烟时还低头向自己衣领、胸前吹一下,好像让身上都染上烟味儿,   连抽了两支烟,   接过老杨手里的碗,喝了一口。   低下头去,   抵着她的唇,   一手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   渡进去,   还是会流出来,   但是,关漫的舌不予余力扫过她口齿里的每一寸,   每一寸,都沾染药液,   每一寸,都浸漫烟味儿,   关漫心里在轻轻对她说,   冬灰,   你不最爱我沾了烟味的唇么,   再尝尝吧,   我知道,你就算到了下边儿,也希望咱两口齿含烟荡浪了过去…… ☆、4.234   “真的?!好,好,我明白……”   雁落放下了手机,一抹子鼻酸真能把心里的苦挤些出来,忙放进感激去,感激老天还是手下留情,不这么判了他们今后一辈子的死刑。   刚才是和关漫通话,   关漫在电话里也是语音似泣,大幸中见到的曙光,杨木熬的药还是有效果,血止了,汗也流少了,可是各个身体指数还是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所以,关键点还是在蒋仲敏这边。他才是最了解冬灰的人,雁落明白,他一定得醒!   雁落疾步回到房间内,   这边,多个专家组驻扎在此,已研究了一夜的诊疗方案,主要是得考虑如何在蒋仲敏如今身体条件允许下最大限度注射清醒剂,刺激大脑的苏醒……   “怎么样?”   雁落焦急问起,   操作方案实施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当然期待见到成效,   “我们已经尽全力了,现在,只有等。”   这些都是最顶级的脑科神经科专家了,雁落当然相信他们的医术医德,一定也是不予余力尽人事。可是。雁落急啊,   走到病床边,   这舅甥俩均在生死一线边,活一个,全活。这要……   雁落弯下腰,   “蒋叔,您要再不醒来,冬灰就没救了!她现在情况可比您严重,维持不过一周,再这样衰竭下去……蒋叔,您难道堪受得住您醒来,却,她已经撒手人寰!……”雁落说的眼眸全红,“蒋叔,求求您,您可是救她的最后希望了……”   仰靠在病床上的权臣霸吏依旧没有动响,   雁落慢慢坐了下来,多么无助地撑住了额头,眉心锁得死紧,合眼,脑海里都是那头在血水里浸着的冬灰……愿意随她而逝的人不少,她这要扛不过去,老四、老七,都是眼见着要前后脚咽下这口阴阳气一了百了的。这条命算什么。经历过人世这一遭,寻寻觅觅雁落终也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一旦崩塌,命算什么?但是,雁落不甘心呐,不为自己,只为冬灰。冬灰一定是没活够的,她还有那么多的享乐没有去尽欢,她还有那么多未知的新奇没有去体验,她还那么年少啊……   这一刻,雁落是阻拦不住了,   一直都是强持着最大的意志力不去想冬灰怎样怎样,一心一意,我得把脑子最大限度地空出来,救她!救她才是最重要的!   但此时。阻拦不住了,   冬灰像她那身下的血水一洪流漫溢进了雁落大脑的每一寸方地,   从初识,   他们的疯狂,他们的放纵。   到历情,   牢里坚强的冬灰,   病床上孤独的冬灰,   从他怀里被章程礼抱走的无助的冬灰……   再至情浓,   冬灰说恨他。说再不见他,   他全然不顾她哭闹地霸占她,哄她,他一次又一次偷摸着回来看她,腻着她,冬灰在他怀里熟睡、艳态、娇嗔、和他一样的沉迷,喊着雁落,雁落……   雁落,是落泪了,   他不要那么多了好么。   不要再去想冬灰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分离这么久她想不想我,她玩疯了是不是早把我抛之脑后,   只要她健健康康,只要她平平安安。只要她还能笑,还能哭,还能疯,还能跟我翘气,跟我吵架……   雁落撑着额头,那泪啊,就顺着手腕流了下来,……怎么可能说真扛得住不为她哭一场,这喜怒哀乐全是她的,守得住这些眼泪么……只是雁落实在不想绝望至此。他不能接受的是,将绝望和冬灰画上了等号……   “三帅!”   还是老专家们一声喊将雁落惊醒,   雁落一下直起了身,那脸庞上还挂着泪珠子呢,   头脑还算明白。这一喊一定是有状况,赶紧地去看仲敏!……这下,雁落更是要泪涌了,仲敏的眉心摆明蹙着,似挣扎似痛苦,他绑着点滴的手也是一副想要握拳的样子,人处在半梦半醒间,想要冲出混沌……   “快!再扎一针试试!”   不是注清醒剂,而是中医按着穴位扎针刺激他的感官,加速苏醒,   雁落早已将地方腾出来给医师们全力行动,如果这时候谁能得空回头看一眼三帅啊……绝对的珍贵情态,咱这位将来的王者像个孩子憨憨地边抹泪边巴巴儿地望着,还是一副要哭的模样,好像,仲敏要再次晕沉下去,他就大哭给人看!……   到底还是老天开眼,   醒了,终于醒了,   仲敏初睁开眼,人明显还有些恍惚,视线都得不到聚焦,听见有人忙说“灯光再调暗些,”   是雁落亲自走过去调暗了灯光,又俯下身来轻轻地唤。“蒋叔,蒋叔,听得到我说话么……”你知道他这悉心的程度,旁人看了,心里只会感慨,这哪里是他家囚起来的一位罪臣,简直就是他亲叔儿了!……嗯,雁落心里清楚,这确实是亲的,亲舅舅!……   缓和了好一会儿吧,   仲敏看向了他,“三帅,”十分虚弱,   雁落他自己不知道吧,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直点头,“您终于醒了,再缓缓再缓缓,”多悉心,接过棉签亲自沾水润了润他唇边。其实,医护人员一直也是这么做,所以这会儿仲敏醒来才不至显得口干唇裂。人初醒,也不可能大口喝水,又端来了带吸管的水杯。雁落托着,照顾的非常细致。   确认所有身体指标都正常后,医务人员才稍退出房间,   仲敏看着他,“冬灰出事了?”   不管他是否是真听着刚才自己那番话了。雁落这时候只觉得鼻酸,点点头,“很不好。”   说了经过。   仲敏其间听了,头慢慢扭到了那一边,看着窗外,雁落从他脸庞的神情也看得出,一定是很揪他的心,同时,也有几分出神,不知想起了什么……   蒋仲敏确实十分虚弱,但是眼神已渐渐恢复清明,   他转过头来,   “你和冬灰发生过关系了?”   “嗯。”   虽然他忽然问这出儿挺突兀,但是,雁落知无不言,   “除了你,还有谁,跟她最亲近的是谁,”   “关漫,关漫这之前一直没离开过她。”   “好,你把他叫来。”蒋仲敏缓缓点点头。 ☆、4.235   关漫当天就赶过来了,   见到蒋仲敏也是十分尊敬,不过毕竟心中忧急,也表现不出更多的关切了。   “您说吧,我们能做什么。”雁落所有的宝都押在他身上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蒋仲敏身体还很虚弱,看着他二人,眼神肃沉,   “她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别细问,她好了,你们好好照顾她,怎么把这事儿瞒着她,瞒着旁人,也是你们的手段。我这样。也不必告诉她,更不必带她来看我,让她好好读书,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   兄弟俩这时候心里都有了数儿,原来根本就是蒋仲敏不想见她。父亲倒似是顺应他的心意……   “好,您放心,都按您说的来。”   蒋仲敏又缓缓点点头,   “她一直在吃一副药,方子,杨木那儿有,不能断。她出来临州后都是她自己熬,这一直也没出差错,这次定是有什么冲撞了,看看她最近都沾了些什么东西。再对着那方子一个个瞧,看是什么招忌讳了,一定得查出来,要不今后还得这么凶险。”   “嗯,一定查出来!”   再看向他二人,蒋仲敏的目光显得少许莫测,   “这次要救了她,您二位估计就脱不开她了,后头,还是个未知数,她到底怎么着儿,谁也不知道,您们愿意这辈子跟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耗着么。”   “她死了也不过就随她而去,能让我这么跟着她耗,我已经很知足了。”关漫眼眶湿润,眼神却绝对的坚定。   雁落也是一点头,很坚决,“您说吧。”   蒋仲敏慢慢移过视线,又看向了那有点点阳光洒进来的窗边,   “你们要受的住疼,一人命根子上抽一管血,再注入她下提,她自然好得起来……”   雁落和关漫这时候实在无暇再去关注其它,管他说的有多不可思议立即照办就是!是没觉察……仲敏稍后那神情里的情态,松了一口气。一抹眷恋,好似,他也已经做过同样的事,救她于水火……   你知道,男人身体上最不能堪受的痛,就是任何来自于那里的“做文章”了,   一针下去,   血抽出来……   她是要他们的命,   还不是一刀毙命那种,   叫你得感受到切肤之痛,一点点把命稀稀拉拉流出来献给她……   果速见成效!   当时冬灰的血压就趋于正常,慢慢,其它指标也逐渐恢复……你知道,多少人这时候憋心口的那口气才得以释放出来,凡亲历过这件事的人。都好似混沌地狱里走过一道,四面看不到出路,唯一知道从今往后的结果就是,黑暗,悲伤……   这确实得看他二人的手段了。   欺上瞒下,太多需要他们去善后的东西了,   可也不难为,冬灰顺了,他们岂有不顺之理?精明回归。加之全心全意,没有善不了的后……   当然,这肯定也离不开元首“由上至下”的统筹,   雁落关漫倒是没有瞒父亲,见到蒋仲敏,蒋仲敏说了些什么,他们怎么做的,事后都跟父亲汇报过。   父亲听后,顿了好久,似思量。也定有疑惑,最后,还是全化作一声叹息,“就听他的吧……”   父亲和蒋仲敏间一定是有秘事隐情的,可现在雁落也好关漫也好。觉得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包括他们觉着父亲现在也是这个心思,经过冬灰这次凶险大难,只惟愿她好好的,其余的。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冬灰醒来已经是一周后,   早已回到宫中,   她也是会醒,大半夜睁开眼,   说来她这“小昏睡”也有半月。每天轻飘飘在梦里,外头人为她要死要活的,她自己梦境里遨游,可不自在呢。   梦里,她是个老人。都看不出性别,就是好老好老,佝偻着背,整日间做家具。   一个场景,她坐飞机。   好像头回坐,   偏偏靠走廊的位置,   旁边一个胖子,   她费了点口舌和一块紫檀斋戒腰牌才和这胖子调换了座位,   胖子一边扭动身体换座位一边说,“你说你这老东西,我让你就让你了,你还说你这块破木头是什么宝贝,什么佛廷工,什么造办处。没见过你这么不实在的……”   之后,这胖子就扭头一直看她,嘴还不停,“你这老东西身上怎么这么香,想咬一口……”好像。跟她说不完的话,挪不开看不够的视线……冬灰心里还想,看什么看,这一身老褶子;香什么香,全是树洞里的青果子味儿……   又一个场景。   她还是佝偻着背戴着蓑衣蓑帽在河边钓鱼,   鱼不上钩的时候,她就打盹儿,   坐半日下来,也不少,多为鲫鱼。   再换一场景,   金碧辉煌的豪宅里,   对面坐着个少妇,   好像才生完一对儿双胞胎,都是儿子,虎狼一样要吃乃,   少妇汝房本来就小,乃少,少妇叫唤,“每回他们饿了。我就哭,真想掐死他们然后跳河,这俩讨命鬼啊嘬死我了,把我乃头都快嘬掉了,就是不出乃……”   她伸出老褶子手递过去熬好的鲫鱼汤。   少妇喝汤,   她却俯下身去嘬她的乃,蛮厚道的样子,好像给人解难,   嘬得少妇叫唤声更大“哎哟喂,你把我的魂都吸跑了!……”乃水源源不断入得她体内,冬灰觉着真是又猥琐又舒畅……   再换一个场景,   她还是佝偻着背拖着板车去收旧家具,   蹲在人府上大石狮子下边儿抽旱烟,   瞧着那张他家下人搬出来的老桌子。   桌面全是烧的青花瓷,桌子边上全是满工的回文和夔龙。   她感慨啊,   黄花梨美啊,全是瘿子鬼脸……   这会儿孟冬灰醒了,首先不想这是哪儿、我怎么回事儿、满嘴儿药味儿、手上还绑着点滴……这些都不想。卯足劲儿回味梦境里的生活啊,觉着超级自在,舒服的一塌糊涂……   好了,总有回味美滋味儿结束的时候,这才回到现实中,猛地一切的不舒服都像砸回身上一样,身子骨像被碾过,散了架地酸痛;皮囊都是软的,一点劲儿没有;最难过,嗓子眼儿火烧一样,渴啊,要喝水!   这货也不叫人,自己跌跌荡荡起了身,还拔了点滴,   下床来,   走那边喝水去,   元首正好进来,   “冬灰!”   看她个鬼样子,   佝偻着腰,长发乱七八糟,   抬起头来,却是十足十地zhe,“我渴。”   元首多激动又是多么心疼地忙跨步走来,一把抱住,“我的个劫数呀……”   (有小钻石庆祝冬灰重孽人间么,嘿嘿。) ☆、4.236   纽约。   管家问成着,九帅前来用餐,用什么招呼他呢。   成着笑笑,“蛋炒饭吧。”   “未免太简略了吧,”管家犹豫,   成着轻轻摇头,“人在国外呆久了,越简单越接近家乡地道口味的,越贴心。”放下手里的书,又拿起另一本翻翻,眼睛看着书本,唇边带着微笑,“正好来的这位吴师傅试试他的手艺,大菜我这常年外面呆着哪儿去给他弄那么多原材料,简单点。也可以看出真功夫。”   “是。”管家恭敬下去了。   六帅倒了,他家少主也受到牵连,倒不是被削了临州州首职位,而是少主审时度势,向元首主动请辞。后被委任为驻美研究室公使,常年驻留纽约。   果然,   九帅来了,对这番布置很满意,   在桌边坐下。微笑着,“还是成州了解我,这边呆久了就欠这一口,只可惜总找不着最正宗的,您这看着就是‘金包银’,看相就好。”   是了,临州目前虽又处于州首空缺中,但是成家世袭制并未破,临州日常事务依然是成家幕僚一套系统在运作,所以。残阳对他并未改口,依旧称“成州”。   成着也坐了下来,   “说起来蛋炒饭还始于我临州,杨王堆竹简提到的‘卵熇’,据考证就是蛋炒饭的始祖。‘卵熇’的滋味究竟如何,蛋和饭的比例又要怎样安排,这些事情今天也无法了解了,不过就名分而言,后来的‘碎金饭’比起‘卵熇’要拜金主义得多。后人或嫌‘碎金’失之于‘湿碎’,遂又在拜金主义的基础上发扬光大,替新一代的蛋炒饭起了个恶俗的名字,叫‘金包银’,连金带银索性一起拜了。”   残阳笑的更放松了,这也是他愿意跟成着亲近的原因,他学识渊博,气韵卓越,真正不愧世家大统出身,难得,性情稳重的同时也不缺乏情趣。六哥出世离尘后,他曾经的这位嫡臣追随辅护至自己门下。残阳自是珍重,他是六哥的人,自己至始至终心里也没有放下对六哥的那份敬重,所以这也是他看重成着的其二原因……   是的,成着对声咽也算是忠心入骨了,   望着剃了度一身素灰佛袍的声咽,   成着真实地跪在他面前痛哭出声,   誓死护佑的人,   如今凄清若此,   自己却毫无办法束手无策……   “六帅,成着无用,前不能为您排忧解难,后,不能为您侍候常往,谈什么忠烈信义……”   声咽立在那盏佛灯下。始终背对他,   无一言,   无一面,   成着知道终还是尘缘已尽,   也不再打搅他。   起身,恭敬双手合十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含着泪,走了。   这也是一种硬气吧,   声咽败了。   成着也失了大展宏图的心,   但是毕竟成家这百年家业还得顾及,成着又不能全身而退,   择愿忠者而从之,   成着想过追随关漫。   但是自京中传出七帅就“军籍改革”说“听三哥的”……成着心里就彻底失了望。加之,八帅从小就是紧跟七帅,看来,这二位已然是和六帅“离了心”……那么,就剩小九了。虽说这个老幺年幼,但是据成着这多年观察下来,他的城府甚至超越老八……无论这权柄最后到底落入谁家之手,成着已然没有选择了……   不过,所幸他进驻纽约跟九帅交道这些时,成着也是心意越来越顺,残阳年轻,却分寸感极佳,他天生有种“兵不血刃”的能力,有头脑,也肯动脑。着实是个极聪明的领导者,难怪他的“暗黑部下”遍布,你说残阳能把“军校”这一块儿“非官方地统御”起来,难道仅凭他是元首幼子么?绝不可能,这是他天生卓绝领导力的体现。成着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残阳筷子扒了扒米粒,始终带着惬意的微笑,   “是呀,敢叫这么个具有炼金术色彩的名字,制作上自然就马虎不得。据我所知。一盘合格的‘金包银’,不但要把饭炒得颗粒分明,而且必须确保每一粒饭都包有蛋黄,色呈金黄。做到这一点的要诀,一是蛋浆必须加油。否则便愈炒愈散,散到蛋浆无法包住饭粒;二是蛋饭同炒,以蛋裹饭,眼明手快,抢在蛋浆尚未凝固落饭。用猛火,才能使‘金’包住‘银’,蛋浆凝固在饭粒之上……”   嗯,你以为如此天之骄子,这样年少,权势滔天,必定要么非常老成,要么非常霸横,   不然,   这又仿若天生。   残阳的洒脱雅致与年少霸气浑然一体,   可想,   出身决定了他的起点,   但是,   否定不得后天的修炼与刻苦。情智的开发还是决于个人的眼界宽窄与志存高下……   愉悦地进餐,   结束,喝了碗菜心汤,残阳也是赞赏,“看来成州是得了位好大厨。在异地他乡依然能做出地道的家乡味,这也是难得,要不这样,后日元首到访,就叫这位巧手随侍,可不也省了我这方面筹措的心。”   嗯,元首访美日程半年前就定下了,就在后日到访,为期一周。   不过前段时间曾提出取消此次访美,说是元首身体原因。宫里也曾发出正式文告,元首体检有小恙不适,为确保元首安康,取消了近一个季度的一切国事安排……为此,成着他们驻美使馆这边很忙碌了阵子,和美方这边沟通协调……   但是,也就一周前,又传来叫人安心的消息,访问正常进行,关键是美方这边也得到安慰。毕竟他们也筹措了许久……   成着笑,“那是我的荣幸。这位吴师傅是临州当地人,在京里也呆了五六年,按说各菜系也拿得下来。他的底也摸过,没问题。您要真有这需要,我安排一下,近期还是得让他学些规矩。”   “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残阳舒适地靠向椅背,“今儿说来看琉璃……”   “嗯,一会儿人就到,我叫他们带了成品来。”   是的,残阳今次亲来成着住处,就是来瞧瞧这琉璃制品,   宫里事先传来了话儿,元首下塌处最好摆有琉璃品,没说明原因,但是既然传下话来,残阳肯定得遵照谨办。   父亲要来,这是目前的唯一大事了。 ☆、4.237   所有人的目光当然聚焦在机下,此次元首出访无论随行的还是送行的,都是近年来最豪华的一次。   而真正郑重的,在机上。   首先,外交司、国策办的等一众随行人员均还不能登机,   机上全是宫里元首办的人,且,都还是最身边的近臣,尤其医护组的最忙碌,机内温度湿度都是他们说了算。   元首休息舱里摆了两盏琉璃灯。造型简洁,主要是色彩漂亮。   其次拎了两口越南花梨木的大箱子上来,   里头的古籍多半沾点做家具的边儿。   章程礼还先拎了一些东西上来,   其中,就有那枚国妖镜,天瞎,   放到了枕头下。   孟冬灰是关漫一路抱上来的,   人还有点怏怏的,脸庞还没恢复曾经的红扑健康,差几分血色,不过眸子里精气神早已不缺,不安分地到处看,极力脱离无聊。   随后,   雁落也上来了。   要知道,此时机下多少人心里都在寻他:三帅呢。   虽然元首的“少首委任令”还未立即颁布,但是据上次联席会流出来的消息,分明萧雁落板上钉钉地再次上位!……多少人为这样的剧变心惊肉跳几日不得定神,就算那次联席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宫里铁了心的做秘档了,可从之后一系列雷厉风行的部队迁动、某些大区军总的人员调动、特别是!……据说四帅萧霜晨已经停止一切职务,“在规定时间、地点就某些事务作出说明”……分明就“被圈”了啊……窥见一二。绝对出翻天的大事了!   人们感慨不尽的实在太多,   萧霜晨的倒台太突然了,   萧雁落的上台好似轮回,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萧西和萧长空的恩怨撞得那样激烈,最后,却云淡风轻好似过眼云烟,   萧关漫和萧残阳到底谁更得元首宠爱?萧关漫好像已经搬进宫里住,这是几朝都没有的事!成了年的少帅,且还不是少首,又住回宫中……元首即使圣体有恙,依旧不改行程,坚持赴美,小九毕业在即,到底因为是幼子么,元首无论如何要亲手“扶着”儿子出仕,据说,小九人生第一个正式军中任职,就是宫中警卫司政治处,元首这是要把幺儿留在身边不舍得往下放啊……   一些自认为把局势看得很透彻的,这次,也稀里糊涂了。归根结底,还是看不透元首,也许这就是皇威的厉害。儿子多,还各个不是善茬儿,都叫你看透了,这天下早大乱了……   谁又知道,对于此次元首出访已下令监国的三子雁落而言,此时,送老子不如送爱人重要,他来到机场,寸步不离跟着的,只有她了。   床边坐下,   冬灰坐关漫腿上,直着腰,关漫在给她扎头发,   只直一会儿,就瘫躺到他怀里。使不上劲儿。这也实在怪不得她,你打量孟冬灰想学林黛玉?实在是身体太不给力,她也着急,其实骨头里全是劲儿,就是使不出来。养大半月了,总还这么娇娇弱弱,想想这对曾经打得死老虎结实的孟冬灰而言,挫败感有多重!也都劝她,你才从鬼门关里晃荡一圈出来。哪有这么快就能恢复的,慢慢来,什么都能补回来的……   关漫低头,两手还坚持举着给她把长发挽头顶扎好丸子头,再也没人比关漫的手更接近她的手感了。关漫扎的,和她自己扎的一模一样!   “抹不抹口红,”关漫问,   她一仰头,“我这水色儿抹得能好看吗,”嘴巴撅着,   雁落蹲她跟前呢,她两脚赤着煨他怀里,   雁落笑“抹抹,来。我给你抹,保准好看。”   这是个什么事儿!   章程礼头都扭到一边儿,   鬼闹,   雁落攀她腿上抬手给她抹一下,亲一下。逗得冬灰咯咯笑,   关漫一旁看着,似笑非笑,   冬灰有时候扬起头重重又挨一下关漫的唇,说,“看,这个颜色关漫最好看。”   “那你给他抹。”雁落怂恿,   关漫接过口红“抹什么抹”,在冬灰唇上细致描两下,低下头去扎实一个湿吻。着实是“抹什么抹”,全吃掉!   冬灰被吻的醉醺醺的,脸上的水色儿飘飘艳起来,   媚媚笑,栽雁落肩头靠着,   雁落不怀好意,抬手轻轻摸她的脸,眼睛瞟向老七,低沉的音能把魔鬼撩疯,“诶。你看呀,关漫嘴巴比你还红,跟个小姑娘似的。”冬灰真回头看,关漫也懒懒跟着她窝下腰靠她脸庞上,声音不比雁落差。更惑人心魂,“他刚才偷着抽烟了的,闻他衣领。”雁落一听,暗自叫糟。冬灰一听,狗鼻子一样真搂起他里头的军装衬衣衣领使劲儿嗅。“好啊!萧雁落!你言而无信!”抬起身,煨他怀里的脚就蹬,当然也有关漫的“顺势自然抱起”,更方便她张脚……雁落赶紧抓住,赶紧解释,“没抽,真没抽!就是他们把烟递了过来……”“拿一下味儿能沾上去?”关漫还在“推波助澜”,冬灰回身紧紧抱住关漫,嘴儿撅天上,“你就是故意羡我,说好都不抽的,说好都不抽的,”躲他,雁落急了,都半条腿跪地上。后头抱着她,“乖乖,我立即去换件衬衣好不好,再谁给我递烟,我躲远远儿地!真没抽。你刚才也进来巡检一遍了的,有烟味吗,听他胡说……”冬灰仰头腻着关漫,那模样就是,还是她的关漫好,雁落后头看着,瞪死弟弟了。   章程礼算看出来了,   他们叄儿的世界里,   雁落和关漫永远和平不了,   雁落总想压着关漫逞,   关漫太阴,总有倒打一耙的时候,   总体上,雁落的野和关漫的阴,水火不容,偏偏冬灰爱啊,她就在这种“不容”中欲罢不能……   好在,   这只属于他们叄儿的世界里“斗斗乐乐”,   走出来,   雁落的野和关漫的阴却越来越能走向和谐。他们分工明确,各尽职守,也愈加默契十足。   他们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   如今,   冬灰,   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且唯一的命,   逼着他们要拿出最佳的默契出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丝毫马虎不得…… ☆、4.238   飞机上,元首看一会儿文件还是会不放心地看看她,   冬灰盘腿坐床边低头专注看着书,   背有点佝,   眼睛也眯眯神,   冬灰醒来后体弱,视力好像也有点退化,不过宗白华说问题不大,慢慢能调好。   也不是迷信吧,冬灰的病发病愈都有些超出人的认知。所以连元首也不得不有点这方面的布置,比如,天瞎就一直压在她枕头下。至于到处她目之所及放置一些琉璃制品,则完全是看顾她的眼睛。拦不住她玩手机、看书的,否则真叫她一天到晚躺床上休养,无聊也得把她逼疯,你说她就说了句“还不如死了算了”……元首为此跟她发了多大的脾气!现在哪怕她嘴巴里再蹦出来个“走”元首都听不得……哎,妥协还是得妥协,在征得宗白华意见后,同意她玩手机,看看书,不过,间歇得休息,休息时就看看温润的琉璃,有利于她定神,且,舒缓眼部压力……   这次出访,不讳言,多半是为她,   真的。冬灰这次大难,从某种意思而言,对元首打击真的太大了,心有余悸,有时候一整宿一整宿不得入眠。看她平稳的呼吸好像才心安些……到底长心尖上了,真撕扯开,带骨连肉的,不是亲生的,却比亲生的更亲;不是爱人,却比爱人更珍爱……你得承认,这以来,除了国事,元首的巅峰世界里就只有冬灰充斥着了,一旦失去,势必垮塌多少支撑……   换个环境叫她也吐吐气吧,   加之元首着实心也有疲累,看着雁落如今也真正成器……也该到慢慢放手的时候了。原来雁落心不定,现在有冬灰这颗“定心神针”,雁落处事判务也更稳了。元首之所以没有立即公布对他的“少首委任令”,也就是想通过这次自己访美雁落监国做个顺理成章的过度……   关漫这次也没有随行。   这也是元首比较宽心的一点,   经过冬灰大难这次,元首也看到了真遇大事,关漫的冷静与坚毅,关漫不是没有绝望。但是绝望没有影响他的判断,不放弃,即使带着莫大的心死,意念上还是促使他不放弃……关漫这次对雁落做了很好的辅助,无论是冬灰这件事,还是霜晨联席会这件事,他们一主一辅,配合的十分默契有分寸,这点叫元首也获得了莫大的欣慰,有关漫后面托着,雁落会行事更顺……   当然,除了国事,关漫趁这段时间留在国内还有更重要的一件大事要办,   对,冬灰这次到底被什么冲撞了。关漫无论如何也是得查出来的!这是所有人的心头患,不除,怎得安宁……   元首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去拿起一件琉璃盏,倒了点温水递给她。“好了,歇歇,不说你一看就半个小时了。”   冬灰放下书,接过琉璃盏的同时也问,“黄花梨木头那么硬。怎么就做成家具了?”   元首也坐了下来,伸手过去轻轻揉她的眉心,冬灰也乖,合了眼靠他肩头,闭目养神。听他说,“是的,全世界很少能有一个民族做家具用这么硬的木材,古代没有机械加工,因此这肯定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中国人很愿意为难自己,一个是维持生活,一个是享受这个乐趣,中国历史上都是拿软笔写字,不是中国人不知道硬笔写字快,主要是修身养性。家具也是这样,几百年前,工具都没有这么好,包括施工的东西没有达到现在钢的硬度,做这样的家具投入非常大。这也是黄花梨家具从根本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其实元首也搞不明白她怎么现在对做家具兴趣这么大,也不细究了,只要她高兴……   她又问,“黄花梨值钱肯定是物以稀为贵,它究竟贵在哪里啊,”   “贵在木性,它的木性是最稳定最温和的,别的可能也有稀少的,但是木性不好,就没有人挖掘它了……”   冬灰微笑着轻点点头。抓住了他揉自己眉心的手腕,眼睛没睁开,“这些,书上可能后面都写了,可我怕费眼睛,不想看的就问你啊。”   元首此时心特别软,“嗯,能问就问,哪怕我不知道的,给你翻翻书读读也可以吧。要把眼睛护好……”   冬灰zhe着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觉得我上辈子是个木匠,”   元首笑着拍了下她屁鼓,“哦,所以现在苦学木匠活儿。”   冬灰分开些望着他,眼睛里很柔软,也很憧憬,“说不准上辈子我还给宫里造过家具哩,”   元首现在还真不能随便说她胡说了呢。冥冥里,她一言真一言假的,你又知道哪句命里就是错的?……还是太在乎了啊,堂堂元首,天子之威之智,现在,如何小心翼翼,一来怕扫她的兴,她大病初愈,心态上还是顺着些好,再,说心里不惶戚如何又不是,顺着些她,是否就顺着天意呢……拍着她更抱紧些,“嗯。那回去后就好好瞧瞧,也叫我看看你手艺如何……”冬灰咯咯笑,果真心情大好。   嗯,她心情好就好,   关键是。为她这个“心情好”,纽约这边也惊动着一大些人“操心”着,却,偏偏又不知为谁操着这份心……   成着管家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两人手上均提着一只黑色皮箱,   “少主,明工作室的人来了。”   书柜旁的成着回过头来,看见人进来,一点头,   来的二人都很讲规矩,礼貌一颔首,“成先生好,”   “坐,”成着手上还端着书,走过来,   二人有礼坐下,男人说,“您要的这件汉代琉璃宫饰,我们带来了,您过目前。还是请将室内灯光调整柔和些好么。”   成着微笑一点头,管家忙走过去拿出遥控调整了灯光。   这已经是成着看的第三家专业琉璃收藏的工作室成品了,   上次残阳来,看过一次,不甚满意,   第二家,非不给事先展示成品,成着也否了,   今天来的这家,来自加拿大,   据说,“明工作室”在这一行还具有相当的知名度,   成着希望能有收获,毕竟,元首的专机傍晚就抵达肯尼迪机场了…… ☆、4.239   先来个小科普,   后主李煜先生研发过一种“帐中香”,配方如下:以丁香、沉香,及檀香、麝香等各一两,甲香三两,皆细研成屑,取鹅梨汁蒸干焚之。   看看,研磨成粉末了吧,得有容器装它吧,   就是这会儿成着眼前躺着的这尊“琉璃帐灯”,   但是,此物比后主的奢艳物还早,它是汉代成帝时期的宫品,承装的“香料”更凶猛,是以天仙子碱为主要成分的“万金红”。想那成帝耽于酒色。就死这上头,肯定这方面更精透了。   是的,厉害的就是这天仙子碱,   它最大的能耐是召唤多巴胺,多巴胺这东西就是让你嗨。让你兴奋,让你情不自禁。李时珍大爷可以作证:此料,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予尝试此,饮须半酣,更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乃验也。   几千年下来,想这“万金红”密封帐灯内,早已挥发不知何踪。定不会害人了吧……于是,明工作室这二位并未向成着明说此帐灯原用处,光凭“长相”得了成着的肯定,收了。   好的,其害无穷……   你知道,元首落地后那事务就跟铺天盖地似得,当然,照顾冬灰的已经有另一套完备系统,并不必挂心这头。   什么事儿都落在一个“巧”字上,要不哪儿来那么多惊心动魄,   成着规矩跟在残阳身后,步入在外依旧宫禁森严的元首下榻处,   外廊处,成着就驻了足,不应诏是不得进入了。   残阳提着用金色纸袋装着的琉璃帐灯来到内廊,   章程礼的助手之一眠远接待了他,   小伙子是个理工人才,心到底没那么细,从九帅手上接过帐灯,也没说接下来九帅您该怎样,接了灯就进去了,搞得小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稍在外头的小客厅站会儿,许是人把东西接进去四处布置着看看,如果不如意。可能还会拿出来的……   往往是这样,真正越往禁殿,走动的人反倒越少,宫里也是这样,总不能元首私人休息处,还一大堆一大堆人跟着吧,   眠远将宫灯拿进内屋,本也就放着就出来的,   正好,冬灰低头看着手机出来,   眠远这会儿又是个直肠子,想着,拿来的所有琉璃玩意儿不全是为她的么,肯定她得先看看呀,   “十儿。又拿来一件琉璃品,你快瞧瞧,”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金色纸袋,   冬灰看过去。笑着直点头,“好咧,你先去忙,我一会儿就看。”   眠远也就没打搅她,办别的事儿去了。哎,连带把外头等着的九帅也忘了……   冬灰在干嘛,   重回旧地,自然得联系老朋友,   她在和金眉彩信聊天呢。   其实就算之后回了国,冬灰和金眉的联系也没断,两人友谊的小船越行越稳,脾气对,性情也对。自然聊得来。   巧就巧在这会儿正在聊小九,夹杂着旁人果照比较着你来我往,冬灰说这个屁鼓翘,金眉说还是小九的最好看……   发过去一条讯息后,冬灰放下手机在桌边,开始拆开那个金色纸袋看,   剥开明黄薄纸,映入眼帘的琉璃灯叫冬灰欢喜,   好看呢,质地贵婉,袅袅娜娜,很有些抠人心怀的糯艳感,   冬灰两手就去捧起,想拿起来细瞧上头的纹饰……结果,“砰!”炸响。帐灯竟在她手上碎裂!   怎么回事?冬灰还蒙圈儿地两手做捧状举着那儿,嗯,琉璃细渣儿把她的手都扎伤了!指头流血……   却,这点痛感已算不得什么了,接下来发生的,孟冬灰才是噩梦美梦两徘徊,完全转不过来事儿怎么就这样发展下去了……   帐灯炸裂声儿不大,   但是一心站外头只等着回话儿的残阳是听见了,   是忖着该不该进去,终究还是疑惑着走进来了,   哎哟喂,   这一看,残阳眉心是蹙得紧,   元首身边也不全是精明能干的,今儿,全叫他碰上了,   一开始那位,接了东西半天不回话,   眼前这个,更稀里糊涂。拿个东西都能给我毁咯……   也难怪残阳嫌弃,   冬灰依旧警卫员小战士的行头,加上闯了祸后又惊讶又氤氲没醒神儿……天呐,怎么还来氤氲滟气儿了?千万别怪咱冬灰不该来媚的时候来了活气腾腾的大媚,怪帐灯!怪该死的万金红!怪。灯碎了,要命的天仙子碱,残留千年的多巴胺呐,还是飞出来了……   完了,小九一走近也不行了,   这真有点邪气,   残阳也是觉得浑身愈加不自在起来,   一开始飘飘然,   渐渐,   全身骨肉似愈松弛。仿佛罐头装排骨入口即化的走势,心中美洋洋懒洋洋冲动洋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怎的觉着,她就这样的……艳软可口……   残阳极力一振。邪了!这是怎么回事?!   偏偏这时候冬灰放在桌上的手机“顶铃铃”一响,   冬灰瞟过去,   残阳也瞟过去,   冬灰那个一激灵,把浑身艳气大作抖落的,且慌里慌张!忙去抓手机!   残阳更快,   不由他不快,   因为这一瞟也是艳气大伤,脑中惊怒不信异常!   他没眼瞎!   自己光屁鼓啥样自己不知道!   何况这样嚣张的满屏……残阳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你怎么!……你到底!……”   头回,咱稳谋里游走几世天生不会慌张的小九帅,这时候感觉遇到对手了,哪儿来的妖孽!!   也是一时气怒,也是心稳长久的心狠手辣吧,此地是搞清楚的地儿吗!小九帅凶残性显露,快刀斩乱麻,捞起一块碎宫渣,同时捞过妖孽的脖子,抵着喉咙管儿那儿,“敢叫我立即扎进去!你敢拍我这些,本来离死也不远了。”   冬灰是吓死了!   不是怕他的狠戾劲儿,更不是怕抵脖子上的尖尖锐,   做贼的永远心虚,   怕的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果照啊……   小九抵着这一身艳气,   她身上、他身上全裹着如何抖落也消散不去的天仙子碱,   如何横气地一把单手腰挎妖孽,一手拿起那满屏他果照的手机,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下塌处小道”走了,   到门口,沉声依然稳依然肃戾,但,不可否认,有点喘,   “成着,你把车开到……”   拿出自己的手机,   另一手依旧紧掐小妖腰身,   小妖此时,氤氤氲氲,惊惊弱弱,还有点哀哀媚媚看着他…… ☆、4.240   成着确实一开始没认出她来……等到认出来,已经晚了……   还有,一开始的震惊,所有的都给萧残阳了,   他丢上来一个女孩儿!   的确,丢上来的,怒气冲冲,   同时,眼眸间也有些不正常的躁迫,显得很烦急……   女孩儿却不折不扣像只猫咪,跌到后座一声嘤哼,娇软地能挤出水,   残阳上车,拉了拉衣领,“开车。”   他没有要说的意思。成着也不便多问,稳健启动了车。……看样子,小九现在一心一意恨劲儿狠劲儿都在这女孩儿身上……   残阳两手搭膝盖头上,目视前方,眉头蹙得能掐死人命。他知道自己现在极不对头,这样压不住火,沉不住气……回头看一眼妖孽,……结果,明明知道太不对劲了,可控制不住,就这么不听使唤似地扑了上去!   死死压着她不说……该死!她不停扭动,越扭越搓他的火,反倒越想紧挨,挨着恨不能嵌进去了!……   残阳狠狠掐着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冬灰被他捏的成个小猪嘴巴,其实,也蛮好,她这会儿正zhe得无法,习惯性就是撅嘴,习惯性就是媚眼微眯,习惯性就是扭动……可她也还有些意识,知道自己这股劲儿来的不对劲,知道自己是做了得罪他的渣事……赖吧,也只有赖了……“不是我拍的……”嘟着嘴狡辩只会愈发显得娇气,要残阳的命!他想上去咬一口!   残阳掐得更狠了,“赖是赖不掉的,现在是给你机会说……”要死,正“教育”她呢,搁他裤子口袋的她的手机又“顶铃铃”一响,冬灰想做的动作是扶额,我的天,又来了。结果他死死压她身上,哪儿来的抬手扶额?冬灰只有多么哀怨地看着……你知道,残阳快被她这哀怨含媚的眼神溺疯了,这样近,这样近,他一扭头,就能被席卷进去一样……残阳这只掐住她下巴的手没松,都快把冬灰小脸蛋儿掐出血印儿了。掏出手机,这一看,残阳极力稳住的那根弦因为怒意撕拉一扯仅连薄弱一线间了……该死,该死透了!完全看不出哪儿拍的,画面全是放大了的近景,犹如一个变泰的疯子在着意欣赏他身体的每个细节,连传过来好几张……“你!”他的指甲壳都要陷进冬灰的软薄皮子里了,可她却还叫出“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妖孽还想借机赞美他讨好他来……“唔,”残阳那“一线连”断了,风卷残涌,先把这妖孽咬死便是!   若有南墙,撞死便是。   残阳这会儿在后座儿疯狂撞她就是这个意思,   好像她就是那南墙,   撞死!撞死再说!   对孟冬灰而言是痛苦么,   痛苦的也许只是意识是糊里糊涂的。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身体怎么了?如何忽然就这么想要?偏偏他给了,还给的这样激烈,剩下的作个什么,承认吧。只有欢愉,而这份欢愉在脑海里偶尔清醒一下时,又变成了痛苦,这,这什么事儿呀!……   你也许不信。   残阳一直相信爱情,   这也是受他六哥影响,见六哥夫妻伉俪情深,携手过平朴小日子,残阳觉着自己今后也该如此。于是不滥情,不涉性,洁身自好,留给的,无非是待到真正找到和自己过正经日子的另一半时。全心全意付出……   也就是说,这方面,残阳是十分保守的,你想想看,莫说他的权势,就是他的年纪,什么样的不唾手可得?却,没有前仆后继,没有花团锦簇,因为。谁敢!没有人敢在这方面算计他。算计过他的,高中那会儿,下场有多惨,残阳身边人没有不牢记于心的。正因为太惨,所以也有人更牢记于心。恨之入骨,这些人大多流落海外,永远回不了祖国,于是在外也就大肆传播谣言,把小九塑造成了禽兽,也就是冬灰从古宁那儿听来的“传说”……   这样想来,   这世上“敢”在这事儿上,且,“能算计”他的,只有孟冬灰了,   天时地利人和嘛,   想想,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上哪儿去拍他的果照!   然后,   残阳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呀,   自己的“失身”来的这样猝不及防,且,说真的,也太“高端大气上档次”,自己父亲的屋子里“中了毒”,自己父亲的身边人“下套儿”,自己的车里“疯了”……   是疯了,   残阳只觉着她怎么这么软,这么软!骨头呢,残阳摸呢,一摸,她还叫,叫的也是残阳就想不停咬她。到底是想听她叫还是不想听呢,残阳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不顾一切地往里冲,她膝盖蜷着,看着这样柔弱无骨,却。海纳百川,似能容下他的所有……残阳一哼,脖颈一抬,一切的年少美艳从眉心一直流泻下来到唇,到下巴。到喉洁,冬灰迷蒙看着,只觉真美好,沉溺在姓里的少年就是美好,他无所顾忌、放纵得单纯。甚至贪婪,他精力旺盛,掠夺强盛。残阳又是特别的,到底他有老成的一面,所以一旦掌控了节奏。知道缓,知道摸准要点享受……   好吧,后面两人演变成这样,前边开车的成着……   首先,肯定想不到,   残阳是如何个少年王,甭说他往昔事迹成着有耳闻,就其本性而言,这种“突发逞欲”也是太不可思议,   其次。还是想不到,   就没说几句话,所以具体什么原因也不得知,   不过看一开始上来的情态,应该是愤怒啊,怎么就……   最后,依然想不到,   这一搞,搞的时间长啊,一路上就听后面不停喘气,激烈的冲撞,到底年轻气盛……嗯,这也是成着一时没有认出她来的原因,就算后面搞翻天了,你想想以成着的范儿,他会往后看一眼么,照样平稳开车,终究,在他眼里,残阳还是个孩子,有这样抑制不住的冲动也正常,加之他的身份,这样妄为胡搞,也正常……   就是说实话,   小九这人生首次胡搞,这地儿取的级别也是太高,   成着亲自开车“护送”!纽约大道一路驰行…… ☆、4.241   残阳坐正,摊躺在椅靠上轻轻出气,   这时候成着的车也靠边停好,到了自家楼下。   残阳上来对他也只说了两个字“开车”,又没说上哪儿,加上这情况,他肯定只能往自家开。   “那琉璃灯她打破了。”残阳忽然开口说,   成着也没回头,“嗯,我会立即联系卖家看有没有什么能补上。”   “谢谢你了,这车我用用……”残阳刚微起身想拍拍前头成着的驾驶位靠背,看来再多的,他也不想多说了,余下的,自我处理……可就这时候余光看了眼还侧蜷窝着的她……哎。就看不得咩,一看,注意力又过去了……   她面朝里,丸子头早散了,发丝遮面,且看不到面庞如何,   人蜷着,像个虾米,   整个人一动不动,就那只夹在双腿间的手好像在动……   残阳很看了会儿。   俯下身去,   这才看清她发丝下咬着唇,专心弄什么,   残阳又覆上去,手。也伸进去,“干什么,”摸了一手湿黏,   她明显躲他,窝着的腿撑直。这样人正面更大面积挨着椅背,头更是往里埋,   这下,残阳更不放过,上下都跟着她挤,一使劲儿掰开腿,勾开她的指尖儿自己贴上去,上头,唇也是不由自主又去咬她的呼吸,“干什么,”非要搞清楚,   她烦透了的样子,“这么多,不舒服。”   残阳一愣,   想明白了,竟有些莫名发臊,   “我帮你。”真是个实诚儿子,耳朵根儿那儿有点红,手指头的力道可一点不客气。重了点,冬灰怎么受得了。“疼,”这一叫,残阳又一停。感觉她的手指头多么嫌弃地拨开他的手,唇又撅起来,脸又侧进去不叫他挨着。残阳一羞愤呐,干脆入了进去,咬她的脸蛋儿,“别以为这样了我就放得过你!”她不吭声,更不看他,就是不理他就是。   残阳是觉着躁闷得很,一使劲儿干脆一把把她抱起来,话儿,却是对成着说,“借您卫生间用用。”   成着走前头,   残阳抱着她后面慢慢跟着。   嗯,拿了自己的外套把她的头蒙着。   上来了,直接往卫生间去。   后脚跟一磕,合了门。   成着叹口气轻轻摇头,   这玩疯了的劲儿。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了。   成着回头吩咐管家,准备干净衣裳,甚至热汤热食,把室内温度调得更舒适些,合上房门。去书房了。   想的没错儿,   里头又是一阵大搞,残阳在兴头上,冬灰跟他再怎么骄纵别扭着,残阳都用狠做回敬她。把个小冬灰翻过来折过去的折腾啊,只有她求饶的份儿了……   冬灰趴床上边吃边哭,   手里抓着沙拉往嘴巴里塞,还得腾出空儿来呜呜哭,   情爱里她到底比小九高轩。他冷酷劲儿十足就是不放过果照这件事咩,冬灰只有使出强而有力的zhe劲儿“求赖过”了。残阳旁的扛得住,看来还是扛不住她哭。她哭跟别人又不一样,好吃佬贪得无厌地哭,残阳主要还怕她噎着了……   两人俱还光遛遛。残阳坐床边,军校里作训时的坐法,腿分开,一手支腿上,扭头蹙着眉头看她。   见她吃了都要吐了,还打了个嗝儿,   残阳终于出声,“吃饱了就算了。”   冬灰泪眼巴萨,一个嗝接着一个地打,“撑死算了,你玩也玩了,还揪着事儿不放,跟你说了,不是我拍的,你不信咩……”还往嘴巴里塞,汁水奶油横流,   残阳看了恶心,可又不能不管,过去抢她的盘子。“你恶不恶心!”   冬灰也不跟他抢,绝望似得一头栽床上,趴着边哭边嚼,你晓得多少水果渣儿又是从嘴巴里流出来,   残阳烦透了。你说一个女孩儿怎么这能恶心她自己,她不嫌脏啊?   麻利地残阳一把把她抱起来又往洗手间走,给她洗,浴室里,她越哭越大声。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愈发洪亮,   轮到残阳“求饶”了,真信她的邪,冲下来的水灌嘴巴里去了,竟然。看着她就咕噜吞进去了?   残阳摇晃她“你怎么这么邋遢!”   死冬灰心里笑,就猜准了你是个洁癖鬼!   冬灰推他,也嫌弃他的样子,好像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残阳后面抱紧她,花洒下两手掐她的嘴巴抬起对着冲,好像先冲干净了再低头狠狠堵住……这也是自欺欺人,有用么,她一张嘴,里面照样都是嚼烂了的沙拉味儿……到底年轻,又来了劲儿。冬灰这会儿非不干了,“我得回去了!要是点名……”她脑子还清醒,晓得自己还是个“小勤务兵”。   残阳拉起她一条腿环上,挤墙上,“我给你把名报上。”这也是鬼迷了心窍,主要是箭在弦上,真的也是什么都顺嘴说得出来,   冬灰两手捉着他的头,上手段了,“照片的事儿不追究了再说!”   “你还谈上条件了,做梦。”   不做梦,   冬灰比他老练,   手忽然下移,朝他咯吱窝一线就是一阵咯吱。   关漫怕痒,   雁落怕痒,   包括霜晨、声咽都怕痒,   所以冬灰觉着他家的人肯定都怕痒……嗯,怕痒的人知道疼人呐……   果然,小九都“哎哟”出来了……也是,这世上真没人敢对他这样!   小九一歪,差点摔浴盆里,   冬灰咯咯直笑,就要跑。   小九追,   浴室里闹得一塌糊涂,   小九不敢把她的手捉下面放着了,太不安分,老想去咯吱他。   两手都撂头顶上按着,   这下……花洒下,冬灰水灵灵的模样都出来了,无论眼眸,唇齿,神韵,身材……残阳又是要不够,冬灰哆哆嗦嗦唇红肿着,依旧哼叫“算了好吧,我保证照片流不出去……”残阳把她吻得密不透风,“行,你也拍两张。”咔嚓咔嚓,冬灰被他弄得站都站不住,怎么去阻止?残阳也知道变泰艺术,照得那个不可描述啊……   成着再进来时,   残阳和她都没有穿管家准备的干净衣裳,俱还是他们自己的,   残阳低头,站床边,手里拿着手机在快速操作着什么,   她盘腿坐在床上,一手也拿着手机,   背驼着,   长发湿漉漉,   眼神哀怨地看着一个点,似,全世界都欠她的……   成着震惊地站定在门口!   终于看清了女孩儿的面目,竟是她!…… ☆、4.242   待残阳从手机这边抬起头,震惊已经从成着眼底浸藏,变得晦默难懂……可惜残阳注意力还是不在他身上,手机放回裤子荷包,残阳伸出一手去捞她的胳膊,“走了。”冬灰一抬手避开,自己下床稍垂眼往外走……当着成着的面儿,残阳的手扑了空自然不大好看,不过他也没再强夺,任她独自个儿出去,残阳慢慢放下手,眼里清淡不少,这点成着佩服,人前起码小九不任性,显得大气。   “车还是我用用。”残阳说。   女孩儿从他身旁走过,身上虽才情潮浸漫过,除了微肿的红唇,湿漉的长发,倒依旧给人清水出芙蓉般的清纯感,主要是她皮肤很白皙,甚至感觉有种病态的娇嫩,像大病初愈……眼眸虽垂视,但是人立起来后,腰背不再坨。部队里养出来的孩子,走几步路,气质就出来了,绝对不似一般女孩儿,任人再漂亮。学不来这种稳健的灵气儿,骨心很正。……她也是大家出身,成着想。想起来还不少,小弥为了她,基本埋进去了一生……   “好。”成着这是回残阳的话。   残阳走了几步,   看着下楼的她,   又说,“联系卖家的时候,我也来看看。”   “好。”   “对了,碎了这灯是哪朝的,”   “汉,成帝时期。”   “嗯。”   小九快步下楼了,拽住了她的胳膊,女孩儿当然挣,小九好像说了几句什么,女孩儿扭过头去不看他,小九拽着她胳膊的手往下滑,变成捉着她的手腕,牵着出去了。   成着微蹙起眉头,扭头缓缓上楼,思忖,她是小九从元首下榻处带出来的,看军装也是元首禁卫制式……难道曾经坐牢是假,蒋仲敏其实是把他这外甥女送宫里去了?那。是明送,还是暗送,宫里,甚至元首,知道她的来历么……这其实很关键,明送或暗送,关系到判断蒋仲敏囚禁背后真正的真相,元首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就可窥见一斑了……   车里,   冬灰坐副驾上扭头看着车窗外,心情是沮丧的,   小九这一盘她感觉是亏了的,虽说莫名其妙来了这酣畅淋漓的一炮,她也不能做作地说享受欢愉过后怨旁边这小子强取豪夺。主要亏,是亏在最后,被他拍去了诸多把柄。这也是个不要脸的,自己跟她连着白沫直翻他还都摄录下来了!……到底这样私密的事儿,冬灰还是觉着臊,主要是不熟,你说关漫手机里藏她这些她就觉着没什么。这孩子,她跟他第一面就……   说实话,小九开车的,这会儿冷静下来,回想自己摄录了这些。其实也有点臊……咋就这荒银了?你说拍她的浪照叫以牙还牙吧,干嘛把自己也拍进去,神经了……但是,你叫他一会儿说拿出来删掉……真的,小九回家后。右腿压左腿靠沙发里低头把手机里这些又看了一遍的,看得自己都咬唇,删除键都调出来了,可,就是迟迟按不下去……最后还是留着了。是神经得很。   这会儿,两人总该说点正经的了吧,   “我是萧残阳,你叫什么,”   “萧十儿。”   残阳是有一顿,跟我一个姓儿啊,   “你哪个部门的,”   “警卫团,”   “编号。”   “7093221”   孟冬灰全都实话实说,   因为觉着瞒着也没意思,现在不比从前,特别是养病这段儿,元首把她看更严了,保不准哪天就露陷,他就知道自己和他父亲的关系……   想到此,冬灰回过头看着他,“你拍我的这些最好删掉,要不后头……很难办。”残阳这时候开车,是没细看她眼神,冬灰其实挺无奈,她想说“很难堪”,难堪的是他,他是元首最小的儿子。尽管年纪还是比她大几岁,但是以冬灰在他老萧家鬼搞这长时间,伦常早混乱了,混乱得冬灰都把他当小孩子看了,老幺嘛……   后头。残阳回想起她此时这句话,心里是千刀剐稀烂抓地难受,但是这一刻,怎么听得出来味儿?   残阳根本没看她,沉稳开车。“难办什么,互相有个辖制也好,提醒你也规矩点,在我查出来照片来源前,起码从你这儿别再叫我瞧见这些。否则,我保证叫你悔不当初。”他声音并不重,这就是残阳的特别之处,连威胁之语都说的如此平常心,因为,他说到做到。   冬灰好玩得很,她扭过头去,眼神哀怨,撇了撇嘴,意思就是“还悔不当初”。到时候“悔不当初”的是你吧……   这,残阳看见了,   他停下车,   伸手把她的下巴扭过来,   “别不信邪。”冬灰又要撇嘴。残阳快,一把把她搂过来,低头就咬,“是不是想嘴巴更肿一点,”   不知怎的,他这猛,又愉悦了冬灰,   冬灰仰头看着他,摇摇头,乖宝宝一样。   这方面,残阳是玩不过她这些花招儿的,低下头去咬着又变成了吮,“晓不晓得你还有件事得赔我,”   冬灰又点头,“琉璃灯。”   残阳喜欢聪明人,吻更重,“怎么赔,”   “已经睡了。”冬灰眼睛里超级老实,可残阳知道。这女人忒坏!   残阳放低手去摸抓她的娇峰,周旋的本事也是搞一次熟一次,“不算,这事儿跟照片的事儿是一桩。”   “可睡了不止一次,车里算还照片的。床上的还了琉璃灯,浴室里,算利息。”   残阳这会儿彻底放不开她了,   你知道,之后他回到家中靠沙发上翻看手机,就在过了“删与不删”的纠结之后,开始认真瞧这些照片视频,心里也认真回想,这是哪儿,床上还是浴室里?……嗯,这就叫妖气,逼着你细节上跟她算账……   残阳单手搂上她的脖子,第一次,露出低笑,   手也再次掠起衬衣揉了进去,   细细地吻着她的唇舌,   “这账得这么算,睡,没穿衣服;果,也没穿衣服,所以这是一码事,跟多少次没关系。琉璃灯摔了,就该再用琉璃灯来还,这样吧,给你一次机会,陪我再选一盏,元首喜欢的话,这事儿算平了,元首不喜欢,你得一直陪我选下去。这才叫一码归一码。” ☆、4.243   小客厅,   成着较为郑重地接待了这位“明工作室”的掌门人图永明女士。   嗯,光听名字还以为是位男士,没想一直低调、极少曝光人前的“明工作室”老板竟然是位气质优雅的女人,而且,还是位华人。   琉璃灯碎了,助手联络对方,希望看看是否还有更好的琉璃产品。哪知,对方表示,老板希望当面与成先生交流一下,成着也同意了。   “图女士,我有一事不明,请多指教,上盏那汉代琉璃帐灯,两千多年都安然无恙。怎么就那一刻破裂了呢,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据我了解,拿着时也没摔也没磕碰,就捧手上那一刻破裂了……”成着微笑着问,确实也是诚意请教。那天之后,残阳也打来电话跟他提起过破裂的状态,肯定也是车里他和冬灰说起帐灯时冬灰讲的,冬灰也冤枉的不得了,咋就莫名其妙破了?   图永明微笑着。极有涵养,   “我如说,它已等得太久太久,两千多年都在等待一个能够真正懂得它的人出现,然后死在他或她手上,死得粉身碎骨。您可能会觉着是戏言。但是我这么说,也并非幽默。琉璃当然是有生命的,要不然为什么会吸引人们耗神耗力去悉心侍候?既然有生命,就必然等待知音,准备死亡,死亡在知音面前。科学家也许会说,它的破碎是因为出现了共振,那么,共振来自何方?来自人急剧的心跳、紧张的呼吸,而这,正是知音的征兆。”   到底是艺术家,解释起来自然有她浪漫的一面,成着笑笑,也理解。   “还要说明一点的是……您这灯碎裂的时候没有伤害到谁吧,”   “怎么这么问,”成着抬起头,   图永明接着说出了琉璃帐灯里“万金红”的轶事,   “因为毕竟两千多年了,想着香料肯定早已挥发不见,当时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也就没提起这件事,现在是灯破裂了,还是关问一下。”   “没有。”   成着表面很稳静地答,其实,心里一定是有惊动的,难怪那天残阳那样控制不住。是和这个“万金红”有关么……这就叫成着想到另一个问题了,或许,他和孟冬灰还是第一次见面,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   成着稍有走神时,图永明好似也自我沉凝了一下,有些话,斟酌了一下,   “成大使,”再开口时,已然本着涵养与诚意。   成着目光回到她身上,微笑一点头,也认真听她说,   “我这次希望与您会面,主要是有件私人事务想拜托您帮个忙,”女人从随身提来的纸袋里拿出一本杂志,《人物》,封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这是我儿子图涂,他是一个流行歌手。我和孩子一直都有个愿望,就是让他回故乡河浦开一场演唱会,但是我们都是加拿大籍,国内对外籍这样的演出活动限制较多,想请您帮个忙……”她态度十分诚恳,提到“故乡”时,眼睛里似乎都情不自禁泛起泪光,思乡之情可见一斑。“如果您帮我和孩子达成这个愿望,别说一桩生意,就是倾我明工作室所有……”她也是越说越激动,看来,企盼之情已非一日一时,这是个终生夙愿啊……   在成着看来,这也并非一件很困难的事,国内是对外来演出有较为繁复的审批,可也不至像她感觉的这样艰难难行……   成着拿起杂志翻了翻,   他自然对这些娱乐明星不了解,你再大的腕儿,这些政客眼里有的只是有无宣传或商业价值,旁的,再无兴趣。   杂志上有对图涂的介绍,   看来,真还不是一个普通的“流行歌手”呢,当下,炙手可热的顶级偶像……   成着微笑着放下杂志,也似随口问。“采访里说他祖籍旷俞。”   “是的,我前夫祖籍旷俞,我本姓孟,祖籍河浦。”   这一说,成着放下杂志的手一顿!   看向女人……   女人。这时候目光看向旁处,看得出,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又看回他,雅致的姿态依旧在,但是,目光里的坚决……   “成州,您好,容我重新向您介绍我,   我本名孟永明,河浦人,我父亲孟作霖,兄长孟永玉,20年前因贪腐,均死于狱中。嫂子蒋敏是蒋越廷女儿。蒋仲敏的亲妹妹,我知道您们成家和蒋家是临州鼎势的两大家族,如今,蒋家也蒙难,我还有个亲侄女儿冬灰在他们家寄养。也不知所踪……”女人说着,泪流满面,提起冬灰,更是抑制不住,泪掉的汹涌,   “我家的情况,您或许也清楚,家族蒙难,当时我在加拿大留学,家也回不得,没有见父母兄长最后一面,流落海外二十余载,隐姓埋名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家乡给父母给兄长上个坟,找到冬灰……前几年,我确实以为我家这件事或许被世人淡忘些,想回来,但是,又听闻蒋家也出了事,再不敢动……这次也是得知竟是您,”   女人起身。深深向他鞠了个躬,   “我也知道这不情之请给您添麻烦了,但是,请看在您家和蒋家曾共荣一州,也可怜我家破人亡。亲族离散,成全我这个……”女人深深弓着腰,哽咽无法,   成着也起了身,抬手虚扶,“您不必这样……”   女人直起身,目光恳切,“我也没想多惊动他人,能安然回国,看看父母兄长,小图能在家乡开一场演唱会也只当认祖归宗,正好他外公舅舅去世近二十周年……再一个就是想回故乡打听一下冬灰的下落,我孟家就这根独苗了……”   这件事,成着自是不能轻慢对待了,   送走孟永明,成着立在窗台边思索了许久,   这件事必须慎之又慎,   首先,这个孟永明的身份他得摸个底吧,   至于往下再怎么安排……成着自有他的筹谋。   (又见月底。有小钻石给小冬灰么,嘻嘻。) ☆、4.244   元首今日就要接见桑德斯。   正在整理衣着的时候,   后面靠着屏风的冬灰单手插裤兜儿就给他学了一段儿“桑德斯演讲”,   “我们万众一心,传递一个信号,从华尔街到华盛顿,从缅因州到加利福尼亚,它将响彻天空。那个信号是:我们伟大祖国的政府属于全体人民,而不是一小撮政治献金富豪和他们的超级行动委员会……9个月前,我们在这里,新罕布什尔州,开始了竞选历程。那时候,我们没有组织,没有资金,对手是美利坚合众国最强大的政治组织(暗指克林顿家族有权有势)。今晚,出现了史无前例的高投票率——而正因为这么高比例的人群参与。我们才赢得了胜利。……”   说到激动处,站直身,还是单手插裤兜儿,一手指指点点,走来走去,老像了!发音像!口气像!停顿都像!乖乖,她是得听过多少遍录音稿啊……   章程礼直笑,“该把冬灰带去的,”   元首明显也弯着唇,回头看她。眼中绝对含宠溺,“带去捣蛋,她这半瓢水,学个人像,真叫她翻译她能行?”   冬灰也不在意,走到椅子边坐下,跷起腿,仰靠着望天花板,“我也不稀罕去,见了真人保不齐美好的印象都毁于一旦,不见为妙。”   元首走过来微俯身摸了摸她的额,“今天的药吃了么,”   “吃了,”她歪头挨着他的手摩挲,乖顺的小猫咪……   章程礼先出来了,   吩咐眠远,“我们这出去两天,十儿想到外头走走,让她去,就是她随身的GPS得关注……”   这次肯定再不敢大意了,   冬灰也知道,她左手腕戴着的这块表里有追踪器。她也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很配合,这事儿没跟他们争,也保证绝不取下。这总比真安排人老后面跟着好吧。   这边,元首抱着赖他怀里的宝贝疙瘩也是嘱咐再三,   “你也总要为我们想想是不是,要再出上回那事儿……”元首想着都心有余悸,低头看她,“你说。我还有几好的个身体再经得起你折腾。”冬灰抱住他的脖子,“我知道,我也没想要到处跑,家里这看看书也蛮好,你放心,我也不想你再出事,”冬灰抱更紧了,“忙归忙,该休息还是要休息,这两天别熬夜啊。你倒下了,我可怎么办……”冬灰现在是越来越依赖他了,支柱一样……   是的,她也没说假话,   一方面她确实不想叫他再操心,再,着实精力不够,是身体还在康复中,人总懒懒的,着实也是哪里不想去,你看,她人就在纽约,也没说出去跟金眉约着见一面叙叙……   冬灰靠摇椅上又在翻那本《古玩大典》,这是随行带来的几口大箱子里装着的一本,不知哪个清遗老遗少编撰的,都是些古玩界老行话、典故、规矩,关漫给她淘来的,她看得有滋有味。   手边的电话振动,   冬灰一瞟,   是小九。   那天他肯定留了她的号码,“索赔”的时候要用吧。   冬灰接起来,坏得很,也不说话,   小九也不说话,   冬灰挂了。   电话又振,   冬灰半天不接,   电话持续振,振得都发热了,   冬灰接起,“谁这么无聊,”   “谁这么作,”   “我作是我的,又不是我找你。”   “出来说,”   冬灰又不说话了,   “我给你一百二十秒。现在开始计时。”   “神经病,”   “一百一十七。”   冬灰挂了电话,   起身先把书放好,   套外套的时候还走到柜子边倒了口水喝,   出来跟眠远报个备。“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手机带着在,随时联系。”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她穿着黑色风衣,腰身掐得紧,衣领也竖起来了,纽约这几天风大,时而还伴有雨水,眠远忙拿过一把黑色弯柄长雨伞递给她,“一定注意安全。”冬灰接过雨伞勾在左手臂上,微笑一点头,“谢谢,放心。”   还是上次他送她回来的那个不打眼出口,看见她走出来……残阳有一瞬内心一紧。觉着,她不是一般人……尽管她还是穿着军裤,估计里面也是军装衬衣扎腰,不过外面套的是件黑色风衣,长发没盘起。简洁的马尾辫……可感觉就是不一样!就算元首身边的人都是万里挑一,可她比“万里挑一”还是要更不一样,主要是这种娇懒感,不经意,把一种时髦感也挑出来了……   冬灰坐上车来,先好习惯地把伞放到靠车门的自己右手边靠着,舒适坐好,目视前方,“有事快办,我下午还有事,这都是跟人说了不少好话调了班次……”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残阳没说话,稳稳启动车,开走。   开出元首下塌处禁区范围,靠无人的路边停下,   冬灰单手撑着车窗边支着头,始终看着前方,但是,从他放慢车速开始,她就知道……也轻轻咬起了唇,“你还真是……”话没说完。残阳已经把她拽了过来,唇重重地吻住,同时,抱着的,驾驶位座椅往后延伸。让她完全趴在了自己身上,   冬灰也没挣,抬手摸到了他唇边,低声“怎么得了,你这叫纵钰。”   他的手已经放进风衣内解她的裤子,“你说有事快办,我肯定得紧最急的事先办,起来,”拍了下她屁鼓,好脱下来,连内库一起扒下来……冬灰又咬唇,她也不是作,是确实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她不排斥他,纯玩而言,小九是极品里的极品,这样年轻,这样冶艳,难得的是,特别有灵气儿。一学就会,一会就手段重重,举一反三叫你摸着天……他把她半条裤腿都扒下来了,黑色风衣摆搭落在这边白嫩的膝盖头上方,他的手腕没在里面……   残阳就爱她这哀怨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好似有无穷的秘密,却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伤感又放纵……   “慢点,”冬灰捶他的肩头,   他仰着头看着她,那样专注,慢下来,   结果,慢下来更磨人,小九成精了……   “别,别……快……”   残阳掌住她的后脑勺吻得如何痴滟缠绵,“到底要快要慢,你说啊……”   成精了,成精了,   这次比上回多少次都叫冬灰招架不住,小九执意往叫她成瘾上修炼咩。 ☆、4.245   残阳来了,   同样,成着看得见他们一同上楼来……   侍者拉开门,   女孩儿先进来,   残阳随后,   女孩儿手上的伞,脱下来的风衣均交给了侍者,看一眼身后的残阳,残阳也正脱下外套单手递给侍者。女孩儿没等,先上楼来。残阳没立即跟着,而是站台阶下,稍歪头看她,似欣赏。女孩儿见身后没动静,站住,也没回头……两人似较着劲儿。残阳好像笑了笑,走上来后面抱住她抱着上了几步路,女孩儿也没挣,靠着,娇气又华贵。残阳上一步和她站在同一台阶上,低头吻了好长时间……   进来,感觉就是一对璧人,且,代表天朝神秘上层子弟私生活的最直观写照:有教养,正统,同时,秘艳。   均是军装加身,   骨头里有军人的规矩、刚硬无惧,   同时,不缺高级家庭生根的贵稳大气。   但,因为年少,因为有放纵的资本,冷傲生出来的距离感也有,高颜值高气质激发出来的叫人遐想的荡媚质也有……   女孩儿当然收敛的更谨慎些,很安静,很有分寸。   残阳也是淡稳了下来,之前楼梯间恋爱的感觉面上肯定没有,但是,维护珍爱处处在细节:什么都是女孩儿在前,他在后。女孩儿坐下,他坐下;侍者端上茶来,他先放到女孩儿跟前,再是自己;和人说话,间隙,他会看看女孩儿,不说话,一眼已经说明一切……   孟永明不知道来的这二位是谁,成着并未介绍,好像只是两个邀请同来鉴赏的朋友。但是,以孟永明这么多年商场练就出来的眼界眼力……身份一定不低,毕竟正值元首访美……孟永明大胆猜测,只怕就是宫里的人!也就是说,他们这段时间搜罗的琉璃品,都是送往宫里的。难怪不计价钱,不忌朝代,现代品也不排斥,毕竟要说历代最好的珍品,哪里的比得过宫里的丰足?他们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字,奇。是有别于宫里的,散落民间的奇巧之作……   孟永明暗自舒了口气,幸亏为了达成心愿她这次也算倾其所有了,最好的作品。今日都已经拿来……   来的这二位,应该说男人的气场更强大些,绝对的耀眼如阳。但是,女孩儿更惹孟永明不禁多看,因为想起冬灰啊,算年纪,我家小冬灰也该这把亭亭玉立的年纪了,如今流落何方都不知道……   孟永明看冬灰的眼神柔软,甚至含忧伤,冬灰感觉得到,别说,小九比她更敏感,更留意得到。嗯,也不光孟永明了,残阳暗里是微蹙眉的,成着这是做什么,找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来……是的,同坐着的,还有一人,年纪也很小,不到二十的样子,男孩儿打扮非常潮,左耳连着五个大小不一排列下来的星钻耳钉,笑容非常阳光。他看着冬灰可就大方了,不说盯着看吧,视线也是不易挪开的意思……这点肯定叫残阳不悦了,虽然刚一来时,成着介绍过,他叫童年,有一手调酒的好功夫。因为今天孟永明带来的有一尊琉璃樽,配上等的鸡尾酒效果才出的来……   是的,童年这般看着冬灰,他知道别说她身旁的残阳,就是成着,心中都有不悦,太明目张胆了……但是,童年已然豁出去了!抑制不住……孟冬灰,小弥的冬灰啊……   嗯,带着您将记忆轴往前拨。   还记得开始的开始,临州五炮,冬灰被“校园门口围攻”,之后,成弥也被不明人打伤入院。而趁此之乱,冬灰寝室的床被烧了……病房里,成弥“家法”惩治“烧床凶手”,站门口的那位皮衣少年……对,他就是童年。童年曾是成弥“黑势力”最重要的助手……(进一步提示。参看4.9节)   成弥走后,这帮孩子被成着“教导走正途”的不少,唯独这个童年,始终不服他,而成着着实最看重这个孩子。很用心,终于得来回报。如今,童年跟在成着身边长进不少,但是内心里,对小弥的忠心矢志不渝。小弥的生命里。跟他最亲近的人都知道,冬灰是他的唯一!所以再次得见她,你说,如何不叫童年激动,就算他今天“身怀成着布置的目的”。也阻不住内心里的悲意感慨,冬灰,事过境迁,你是否还记得那个隔海重洋、远在千里之外,依旧把你埋在最心骨深处的小弥……   “童年。材料都准备好了么,”成着只有起头打断他的注视,心里如何也不是叹气,这也是个野孩子,他为何会这样成着难道心里没数么,又真不好说什么,他也是为小弥……   童年到底历练了这么久,已经很会把控自己的情绪了。他收回视线,看向成着,唇边始终弯着笑,“成先生,我随时可以开始,还是先看看器皿吧。”   不必说,明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一一将贵重的琉璃精品小心翼翼摆上桌来,   残阳这时候倒一直瞧着她,   一来,如此繁复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冬灰是既不自在也少许烦躁,当然她的表现一直很稳,沉默,规矩,好似本分就是来陪残阳坐坐的,其余一切,和她没关系……   是的,此时此刻,一场的陌生人,相较起来,残阳反倒是最熟的了。最熟,冬灰心理上就最亲近,见他瞄着自己。冬灰好容易有了些反应,看他一眼……嗯,其实已经类似瞪了,   却不知,就这小小一瞪啊,生生把之前残阳心里的“小不悦”全瞪没了!心情骤然变好起来,残阳自己都不知道吧,唇边带着轻笑,看向这一桌儿珍品好东西,抬起头,“既然说那个琉璃樽有意思,看看吧。”话意也轻松,   孟永明亲自抬手介绍,“就是这件,它其实来自上个世纪法国……”   听着听着,残阳还是回头看她,发现冬灰看着这件琉璃樽眼中也有浓厚的兴趣……这一刻,残阳知道心里的念头有点疯狂,他想把这世上所有她“感兴趣的”全招揽到她面前…… ☆、4.246   残阳伸手拎起琉璃樽,看了看,又看看她,要把琉璃樽递给她,   冬灰轻轻摇摇头,   残阳微笑,又看向孟永明,“怕了,上次那个太容易碎了。”   孟永明也是温柔地笑,“这是有缘人。”看着冬灰。“法国烧制的都釉质厚些,没那么容易碎。”   冬灰还是不碰,却也礼貌一点头,“本国琉璃重在修心,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薄,是本质。”   孟永明一下就喜欢上这姑娘,倒不是她这几句出自《药师琉璃光本愿经》里的话将天朝琉璃精髓概括的很好。宫里出来的,想必也有这个见识。是她说话的情态,谦憨虔诚,这是她的真心感悟……   “是的,我第一次接触琉璃还以为这是法兰西文化的骄傲,之后经人指点,说,这种工艺在我国汉之前就已经很成熟了,你知道当时听闻后那种心情……就好像在异国他乡拾到了一部依稀的家谱,找到了自己远年血缘的印证……”   孟永明说这番话着实也情真意切,毕竟联系她的身世而言,如何不是海外漂泊,无根无依,故土的一切都是那样叫人柔肠寸断……   接下来,竟是她们的投缘了。聊了许多琉璃的感悟,   孟冬灰着实不是废柴,   她自开始要用琉璃养病,怎么会对这些没有了解研究?别忘了,冬灰可是学霸。   却,   着实惊艳住了几个男人,   她斯斯文文和孟永明你来我往,着实是另一副模样,不张扬,但自有她的想法,引经据典也句句在理,残阳特别爱她说的这番话:“古人烧琉璃,是因为任何一段历史都太粗糙、太混杂,都需要烧冶,烧冶历史的结晶。他们不企盼明确的远景,只愿意在琉璃世界中专注修持,享受挫折,直至化作泥土,来肥沃历史和现实的荒原。烧琉璃,就是烧心。这也许最好地解释了我天朝文化‘天人合一’理念……”   在成着看来,原来,这确实是个妙人,或许当初小弥迷恋上她,不光只是时间的磨合,她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性情一面”也是吸引的根本,他家小弥到底也不是俗物,看人,看得也远,或许他也知道这是块璞玉。越捂越出光华,越捂越迷人……   是的,说过好多次了,孟冬灰绝不属于一眼美女,她的韵味在于你得跟她处,她比一般女孩儿多的“一笔财富”恰恰就是她多舛的经历,这叫孟冬灰的性情有极广阔的“包容性”,加之她刻苦,兴趣眼界也不缺,自然像个“小海绵”不断“海纳百川”,什么样的韵味都磨砺得出来了。   童年那就更不必说了,   他确实从来没面对面见过孟冬灰,都是,远远看着,或者,成弥眼里、嘴里的冬灰……   小弥总说,你们不知道冬灰有多能干,别看她一声不吭,只要她细琢磨的事她都能办成。   童年记得小弥有次指着那拉灯绳,   “灯和线都是她走的,我就说了一句‘天儿太冷了,懒得下床关灯’……”小弥当时停顿了好久,后来童年才体会到小弥那是感动着,你一句话,一个人就能默默为你付出若此……所以。这也是之后小弥痛苦的深源,童年也能理解小弥失去冬灰后那种极致的悔意,到底在他们本能很美好相处的一段时光里,小弥还是亏欠了冬灰,无论如何,他都是没有足够地珍惜她……   童年带着些伤感,   他这次愿意帮成着对冬灰做这件事,也是因为成着保证这不是害冬灰,但是具体原因确实不便细说,待到有结果,会向他说明。这点,童年还是相信成着的,毕竟他并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童年语态轻松,“这件琉璃樽清淡,调配浓烈感觉的装里头,反差出来了,反倒好看。”   孟永明,冬灰都赞同点点头。   男孩儿手非常漂亮,   调配时,无论是手势、神态。都有种超脱他年纪的悠然享受,   他以朗姆酒为主料,新鲜的莱姆汁30毫升、薄荷叶6片、小青柠2个、糖浆20毫升、白色兰姆酒60毫升、冰块6块、苏打水50ml……嗯,冬灰细致看着学呢,   出来的效果很好。但是,并没有他所说的“浓烈感”呀,   男孩儿将装在特制杯斗里的酒端起来,递到冬灰面前,   “它叫拉莫尔,看过‘玛戈皇后’么,”   冬灰点头,   男孩儿微笑着继续说,   “是的,它就是玛戈的拉莫尔。《红与黑》里,拉莫尔侯爵小姐颇以死在断头台上的祖先拉莫尔伯爵而骄傲,因为他死后,他的情妇玛戈竟将他的头颅珍藏起来作为纪念。而拉莫尔小姐就是仿效玛戈,保存了于连的首级。现在你看着它清淡,”男孩儿端起杯斗目视。酒波的折射照应着他的眼神十分魔幻,“那是因为确实还缺一道工序,”眼神挪至冬灰,“血。你有胆子喝出它的原汁原味儿么,掺了你的血。它就是你的拉莫尔了……”   残阳静静看着,   男孩儿撩妹把戏尽收眼底,   也不动声色,直至此刻,他也明白他身旁的女孩儿哪是这种小伎俩就能撩得动的?反倒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却。这份“大度”就着实叫成着的目的达到了,   成着要的就是冬灰的血!   为什么?验DNA呀。   经过一番缜密细查,了解到孟作霖确有一女,年少即被送往加拿大学习美术。无论从时间点还是年少照片比对,都和孟永明所说符合。   但是成着还是不放心,   唯一能证明血缘关系的就是验DNA了,   最靠谱的,就是拿冬灰的血和她比对一下,是否亲缘,一目了然……   面对男孩儿的花样,冬灰确实游刃有余,   她喜欢这种情调,自然表现大方,   还真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冬灰抬起左手。没说多用劲儿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然后,态度惬然,   手指凑到杯斗特质的管口,一滴,两滴……   艳红之血顺着管口岩壁流进酒内,着实染成一道十分艳美的流线,渐渐,又濡染成花,十分靡魅,   童年,成着,都注视着杯沿那一点点艳红残余,心中稍定,这点足够了……   就在冬灰欣然要接过自己血染红的‘拉莫尔’尝尝,经他这么一说,好不好喝倒在其次,主要在意味上了,   却,   这时候,残阳捉住了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率先喝下了一口……   拉莫尔,   玛戈的拉莫尔,头颅在她手中怀抱,   拉莫尔的于连,头颅也在她指尖双捧,   冬灰,   谁又是你的拉莫尔…… ☆、4.247   残阳确实在品酒,酒汁在唇齿间韵味了会儿,淡淡笑,也没说什么,更没松她的手腕,“你尝。”又递到她唇边。这样,就显得格外亲密了。   冬灰抿了一口,她眼睛就瞄着那杯斗,肯定也在细琢磨味儿,从表情上看瞧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残阳凑她耳朵边儿,仅她听得见,“中看不中喝吧。”带着她的手放下杯斗,冬灰也听话松手,没多的表示,尽她的本分。   其实。冬灰不知道,残阳这会儿是有点不同以往。残阳哪里是这个个性,这种平俗游戏场里的撩妹把戏,用得着上心么。老实说,这会儿。残阳是上心了的,不芥蒂他犯得着当众表现得这样亲密?……你撩冬灰不行,哪怕你并没把她撩动,也不行。   这就看出残阳的霸性了,他得无声息地把旁人对她施加的“影响力”再“夺回来”。   残阳弯下腰。两手肘搁在膝盖上,十分放松地目视了下桌上放着的调酒辅料,   直接拿过那件琉璃樽,   单手取龙舌兰酒、橙汁,依次两者倒入,分量比重皆似随性,   然后用勺舀少许石榴糖浆,缓慢沿着杯壁倾入,糖浆沉入杯底,晕染出旭日的景观……他叫残阳,他调制出的酒却丝毫不见“残阳如血”,旭暖茂艳,在琉璃樽里美腻非常,   貌相很得冬灰欢心,   所以递她跟前叫她尝,冬灰唇边些许带笑,不过还是摇摇头,这么珍贵的器物承载,哪能真如他这么不当数,当用则用。   冬灰不喝,残阳也不勉强,   起了身,手里还提哩着波光滟滟的琉璃樽,残阳微笑着只对成着稍一点头,再一回头对冬灰,“走吧。”轻声,也没牵也没扶,先走了出去。冬灰起身,自然跟着走了。   很明显,东西人家满意。货都直接取走了,下面的,是该成着细谈的事。   成着吩咐管家招呼外头的客人,他走进书房有些文书还得事先看看,不经意看向窗外,正好又瞧得见他们下楼的情形,   两人是一前一后下着楼,   就是临到还有两三节台阶时,残阳转过身来仰头望着她,并且举起了琉璃樽。   估计还是让她喝,   女孩儿还是摇头,   残阳微笑着慢慢将提哩着琉璃樽的手伸向了楼梯外……那一松,绝对的粉身碎骨,   女孩儿不理,继续下楼,却见残阳也不看她了,扭头看向伸出去的手……眼看就要松开了,女孩儿两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就是不依啊,好像非常生气,还松了一手捶他的肩头,残阳早已单手抱住了她的腰,把人往旁边一带,两人挤在了楼梯的墙边。不管她怎么揪着他的衣领,不管她怎么捶,残阳低头吻她是那么情迷……挨着她的脸,残阳自己抿了口酒又覆上她的唇,女孩儿握着拳头的手还搭在他的肩头……   他们在墙边靠了好久好久。残阳搂着她的腰一起下最后几节台阶时还低着头不停和她说话,女孩儿脸有时往那边瞅着,背对着,成着更是看不见她的表情……   一时,成着手里拿着文书停顿了会儿。   残阳是爱玩的年纪,他也绝对比小弥更玩得起,这里头有几分真心一时是判断不出来的。成着心中些许感慨的是,蒋仲敏这外甥女看来是有点祸水品质,小弥和她再怎么说有“日久天长”在里面打底。残阳这份“爱不释手”又从何说起?只能说,他们到底年轻,或许这个女孩子确实特别,他们扛不住“探奇”。成着少显失落的是,小九这方面还是轻浅了些,终比不得声咽的心静,心净……嗯,这是成着并不知道声咽那段埋藏心底里刻骨的过往,要知道了呢?成着啊,看看,你“失落”的到底是男方修为定力不够,骨子里轻视的就是女方为“祸水”不足挂齿,这份“轻视”也足以为患呐……   好吧,真是残阳修为定力不够么?   这么说吧,还是不能忽略“感觉”这个词,对了“感觉”,“修为定力”也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拉锯战”而已,破功就在于你敢不敢于干脆利落地正视自己的“感觉”。   残阳属于“干脆”型,这个在我“对的感觉”上,我何必扭捏放过她呢。其实不止对人。对事。残阳一样是这个态度。   残阳那口酒入口微酸,尾调又偏甜,恰如他这个人,前头激烈如火,燃烧着。又渐渐释放蜜暖,真的像蜜一样的暖意,确实叫冬灰都有点招架不住。试想,一个老幺,他本不缺城府。于是他不急不躁行使他的霸道,偏偏他又确实年少,霸着霸着,本能开始往依恋甚至娇zhe上走,你会觉着突兀么?他任何一个哥哥这样,你会觉着突兀,唯有他,理直气壮,而且还叫你不能觉得他这叫做心机,他就是这般年纪。就是这般如她一样的,该将“骗赖甚至撒娇”展现出来的年纪……   等红绿灯的时候,   副驾上的冬灰靠着望着车窗外,   这是送她回去的路上,   残阳先把手放在她腿上,   冬灰没看他,像是不理,   没想到,残阳侧着身子又把头也俯下来挨她腿上,这会儿冬灰不得不理了。还是单手捶他,“开车!”   残阳这只手也拿过来握着她的膝盖了,“我耳朵好痒,你帮我看看。”还晃了晃她的膝盖,   冬灰揪他的耳朵。“别闹了,灯快换过来了。”   残阳还晃,“真的很痒,看看。”   冬灰只有窝下身子,“痒我怎么办。难道伸进去挠,”   残阳低笑,“挠挠呗,”   冬灰知道他鬼闹,可这会儿车在他手上。他不正经起来肯定走不了,冬灰手指头伸进去真的抠,心里气呢,“好了没,”指头劲儿都有点重了。   残阳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轻轻带着开始挠,还抬起头来望着她笑,“怎么办,你越挠越痒,”   冬灰这肯定不依了,手往回缩,残阳紧紧握着,就似故意找茬儿跟她闹着玩儿,   灯换过来了,车陆续开始挪动,   冬灰急了,“到底要咋样!”   残阳变成趴她腿上,死不要脸的样子,“你给我挠着不痒了才能走。”   冬灰说“我把你耳朵咬下来!”   残阳立即撑起了身,“现在就咬,”耳朵都递上来了,   冬灰多幽怨地推他,“先开车好不好,你非要招我烦是不是,”   “可我现在就不想让你走怎么办,”这已经是撒娇的话了,连凑上来的样儿都是zhe,偏偏神情还是霸道的样子……   冬灰靠向椅背,嘴巴绝对是撅着的,看向窗外,不说话。   残阳笑着亲了下她,“踢球去。”   终于坐好启动车了。 ☆、4.248   管家将沏好的龙井拿进来轻轻放到书桌上,没有打搅立在窗边沉思的成着,轻手轻脚出来了。他也猜想少主估计遇见棘手事了,思绪不能打断……   成着此时确实得慎思,   DNA验血报告出来了,孟永明和孟冬灰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这就不言而喻,孟永明这边有鬼。成着当然得警防,人是主动找上门的,又事关蒋仲敏,为了成家一族命运,成着该严阵以待的。   思前想后,成着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权且顺着孟永明的“诉求”往下走,帮她回河浦成了“演唱会”的愿,过程中。再来看破绽,也能顺藤摸瓜,瞧瞧这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猫腻……   河浦孟家,   七百年前也是王者之家,权势门庭,   孟怀,   一个丛林中的强人,一度几乎要统一天下秩序,重建山河规范。为此他不得不使尽心计、用尽手段,来争夺丛林中的其他权势领地。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成功,终于战胜了所有对手,却没有能够战胜自己的寿数和天命,在取得最后成功前离开了人世。   将人生看做“朝露”的孟怀,可以把有限的一生闹得轰轰烈烈。却不会把金银财宝堆在死后的墓葬里享受虚妄的永恒。作为一个生命的强者,他拒绝在生命结束之后的无聊奢侈。他甚至觉得,那些过于奢侈的墓葬频频被盗,真是活该。   孟怀既鄙视厚葬,又担心自己的坟墓被盗。因此竭力主张薄葬。他死时,遗嘱“敛以时服,无藏金银财宝”。所谓“时服”,也就是平常所穿的衣服。   他坚信葬就是藏,而且要藏得今人和后人都不知其处,时间一长,就产生了“孟怀七十二疑冢”的传说。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迷惑策略,真正的孟家人,他们家族内有口口相传的“密则”,如暗号,对出来,完整的就是先人的墓葬之所。   一开始,这可能仅是孟怀留给后人的一点念想。慢慢发展,这竟也如“传家口令”形成为孟家独有的认亲方式。   成着是震惊的!   他表现出“诚意”亲自陪同孟永明回到河浦,   孟家千年的老祠堂里,   这是万万来不得一点假的吧,   当孟家仅留在世的族奶一眼认出她,喊出“明明!”……成着的心已经揪起来!   “传家口令”不是对着说出来的,   是对着。正宗狼毫,孟家笔法,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那高高的柱台古桌边,   老族奶一笔一言,   放下笔,   孟永明续,   写着写着,   俱是泪流满面,悲戚怆然。   好,   如果这些都能叫人有心模仿学得,不用成着去着这份急,就算老族奶一眼确认这是她家最嫡一脉失而复得的“一滴血”,家族内其他长辈也要更精确的确认她的血缘关系呀,   最后,   还是最科学无疑的DNA检测,   孟永明毫无疑问的孟氏子孙!   问题就来了,   成着当然得震惊,   极富颠覆性不是,   这样一来,岂不是……孟冬灰反倒不是……   还不死心,成着紧急将上次的DNA报告里孟冬灰的部分与孟氏族人再次进行比对,   确认了,   原来。真正不姓孟的,反倒是这个“孟冬灰”……   但是,莫说孟永明,老族奶、孟家族人口里都提到过“孟冬灰”,也就是说。孟永玉确实有这么个独生女,只不过,看来,真不是眼下这个被蒋仲敏叫了近二十年的“孟冬灰”了,至于她到底是谁。蒋仲敏又是玩的什么把戏,真的孟冬灰到底在哪儿……成着回来纽约,一切,暂且埋在了心底。   元首此访收获颇丰,达成多个双边利好协议。   即将返程,   成着陪同残阳入行邸,   路上,车里,坐在成着一旁的残阳一直目视窗外。有他自己的心事,   元首的意思,这次回国,小九一同随扈回京了,前儿不是也说过。元首对幺儿安排极为维护,就从身旁警卫出仕,   可是,目前残阳并不着急回国,   他在美构建的“军校暗黑体系”还有些关键点需要他亲自谋策,   残阳其实已经想好一会儿见到父亲该如何应答,一来“王命难违”,父亲的安排他肯定不得违抗,不过想来他理由合理,父亲也会给他“缓回”的余地;再,残阳如今愈发是满意接受父亲对他的这个“出仕”安排,因为,有了十儿,十儿不就在父亲身边效力么……残阳想暂且留在纽约把事情做足做好也是为了“能利落回国”不再被这边的事宜牵扯,待这边真正妥当下来,他也就能专心开始自己人生里的另一段旅程……   残阳扭过头来,   “成州,如果元首一会儿问起你我的学业,你可以说些不尽如人意之处,我还想留些时日。”   “好。”成着一点头。他知道小九有他自己的主意。   残阳似乎放松些。   单手搁着车窗边撑着头,微笑,   “国内是南方人喜欢踢毽子吧,好像你们临州人各个都是踢毽子的高手。”   成着心细,他忽然聊起这些,且,神情愉悦带些情迷……估摸和孟冬灰有关,   成着也淡淡弯唇,“是的,临州人都能踢几脚。”   小九点点头。又重新看向车窗外,   “毽子难做么,”看似闲聊,其实用心呢,   这几天,他没少把她“恐吓”出来,冬灰怕他“恐吓”残阳也能理解,毕竟她是元首身边的工作人员,有诸多顾虑也在所难免。   出来了,冬灰不免要跟他闹会儿。残阳是又吓她又哄她,也看出来了,这终究还是个贪玩的主儿,合她心意了,玩着玩着。前头的怨怪也淡了,只是“时间观念”还是十分坚守,她心里那个“底线钟点”一到,饶是残阳再撒娇赖皮,哪怕两人磨得生生死死。她也是坚决要走的。这点,反倒得了残阳更多的欣赏。   残阳带她玩不少,   斗鱼,   踢球,   赛车,   格斗,   纽约从上流到下流,从面上到地下,年轻人能玩的,几乎都牵着领教个遍儿。   冬灰能疯能收,   玩也玩得起,   残阳自是更爱,   当然有惊艳的时刻,   就拿昨儿球场边。冬灰踢起毽子,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残阳着实到现在回想起来,心中还挺美呢。 ☆、4.249   “踢毽子的乐趣首先在亲手做毽子。临州孩子喜欢用这样大小的两块中间带着方孔的圆形铜板,”成着两指一环比了比,“再就是插鸡毛的管子,最好是鹅毛管,鸭毛管就有杂色了,不像鹅毛管白的晶莹剔透;最重要是鸡毛,孩子们到处找那种昂首阔步、冠首通红、遍身锦绣的大公鸡,只是要捉到需颇费些周折,非得二、三个合力,几面包围,再加上扑、跃、腾、飞等高难度动作,非得弄得鸡毛与稻草齐飞、鸡叫与狗吠四起才能最后得手……”显然成着说起这些,也带着无比的愉悦,看来这些确实是临州孩子童年普遍最佳回忆。   残阳判断她可能也是南方人,掂量毽子、踢。都毫不费劲儿,有趣的是各类花式踢法,当时她还穿着小高跟呢,正脚,反脚。转身,马尾辫一甩,眼神专注兴致盎然……老外们围在她身边,她跳到哪,大家就移动到哪。一边为她欢呼、为她数数,一边尽可能地为她腾出起跳的空间,足球场边就如同推来荡去的波浪,那场面热烈沸腾呢……   也许就是又想起她踢毽子的美妙,先行下车步入行邸的残阳念头一转。还是从偏处旁侧入内,想先找找她,跟她说,走之前,他备好材料,一起做只毽子吧。……结果,外廊柱后,残阳当场愣懵在那里!残阳,残阳,残破的斜阳,流泻一地……   她在跳绳,   很部队的训练方法,   绕绳在手背上,身体绷得笔直,手腕力道很得劲儿。她扎着丸子头,不新的迷彩T军训服,显然常穿。军裤裤腿全卷着,一边长一边短,赤着脚,跳得汗水直流。   元首一开始单手拿着一本书站在门里对她说,“鞋穿上跳,”   她没停,“没事儿。”   元首好像沉了口气,进去了。   她很跳了会儿,终于歇下了。   冲门里喊,“我穿鞋了!”绳子丢一边,穿鞋,   鞋没完全穿好,拖着跑到廊下栏杆边趴着,还冲里喊,笑起来,有点赖皮,“真穿上了。”   元首拿着一块毛巾出来,坐到栏杆边的矮凳上。她猴儿王一样跃上栏杆坐好,坐好后又像个小乖巧,任元首抬手给她擦汗,边擦还是边说她,她笑眯眯听着,还把一条腿搭他腿上搁着……   听见她说,“我感觉最近身体好多了,”   元首说“好多了也不能大意,寒从脚上起,”说着。将给她擦好汗的毛巾递给随从,又接过一只指甲剪,她也把手递给他,手肘搭在他肩头,看他给她剪指甲,“忘了上次落水……”元首还在说她,她有时候正经回几句,换手的时候,这只手又环抱住他的脖子额角抵着他的额角低低说话……   随从又用盆儿打来热水,   元首卷起衣袖亲手给她泡脚,   干净毛巾放在腿上,她湿漉漉热乎乎的小脚包进来,她坐在栏杆上,两手向后撑着,十分舒服地仰起头看着蓝天,说,“我第一次体会生命灵异就是自己给自己剪指甲的时候。一边剪,一边想了很多。第一,指甲和趾甲只长在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外侧末端。如果长了一身,行动得多不方便啊。剪起来得多麻烦啊?甚至如果长到手指内侧末端,都是很大的麻烦,自摸起来,太硬了。第二,指甲剪了再长,剪了再长,不剪就一直长。如果不是这样,一旦劈了,就得像补牙一样去医院修理了。第三,剪指甲本身,一点都不痛。剪多了,到肉,痛好一阵,但是再过一阵,也就好了,仿佛一切失去和撤脱。第四,新剪的手指挠背,指过皮肤,大爽,爽过自摸。第五,脚趾甲长得远远慢过手指甲,生长速度似乎只有四分之一,为什么?第六,听说胡人小趾甲是完整的,我左脚小趾甲是完整的。右脚不完整,是半个胡人么。第七,指甲是咸的,我吃过……”   元首早已打她的脚了,“胡说八道的本事越发长进了。”   她咯咯笑,两脚往旁一放,像跳马顽皮地从栏杆上跳到他怀里跨坐着,抱得紧,赖得无比亲昵。“挠挠,”直扭,   元首也任着,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挠,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发尾。还是低低说着话儿,也许还是胡话,这些,残阳就听不清楚了,间歇听见父亲又拍着她的背说,“你书读得多是好事,我还真埋怨你不成,就是读杂了老胡思乱想就不好……”   成着明显觉得上车来的残阳脸色苍白,   像大病一场,   像始终还没从一种情绪里走出来,   “怎么了九帅!”成着亲手上前搀扶,   残阳抬起一手,似乎不叫他挨上,扭脸看着车窗外,“先回去。我有点不舒服。”   成着也就没多问,启动了车。   一路上,坐在副驾的残阳一言不发,脸色始终不好,呼吸都很轻……   成着终还是关问了句,“还是找大夫来瞧瞧吧,”   残阳这会儿是应了一声,“好。”不过视线始终注视着车窗外,显得冷却不少,   “成州。一会儿你再去行邸见到元首,该汇报的,还是你跟他如常汇报,我就不去了,休息一下。”   “好。”   残阳合上了眼。靠向了椅背,继续吩咐,   “别说我现在的不舒服,一时的,可能跟昨晚宿醉有关。”   “嗯。”   “他要问起我的学业,就说一切都好,我不想节外生枝,一起回去就回去吧……”   成着当然有疑惑,怎么忽然就又改了主意?   不过还是应道,“好。”   残阳的眉心似乎轻蹙了下,   忽然又问,   “这里火鸡的毛能做毽子么,”   成着说“当然可以。”   他睁开眼,仰靠着椅背又看向窗外,声音轻许多,   “帮我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做毽子的材料都弄来吧,我想试试。”   “好。”   余下,残阳再一声不做,眼神是冷淡的,神态又似无力的,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被一层淡淡的沉郁忧愤笼蒙着……   成着总觉着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来自孟冬灰,可也实在想不出小情爱间何能何力能叫人颓丧至此?……心里唯有再次叹息,小九终究年少,大器难成……却,看轻了啊,成着实在看轻这幼子的城府与九曲心肠和魄力!…… ☆、4.250   很正常,   残阳这几天表现都很正常,   如常进行邸和父亲交流,父亲确实关心他的学业,残阳都是有问有答,好儿子,父亲也很满意。   要回国了,最后这天残阳也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回校做些交接,恪守本分。   却,   行邸这头大乱……   成着得着信儿的时候人在机场,   他等一众在美官员早早已在肯尼迪机场专机下等候,只待送元首登机起飞。就宣示此次元首访美圆满完成,他们近半月的辛苦劳碌也算功成完满。   但是,   人心越来越焦灼,   这个点了,元首的座驾怎么还没开过来?   使馆行邸联络处的桂行方匆匆走至成着身旁,低声,“听说不见了一个人,”   成着轻蹙眉头。“谁,”   桂行方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元首办的人单独在与美方交涉。”   成着一听,心弦一拨动,直觉是孟冬灰……联想前几日残阳的“沉郁颓势”……   成着表面稳淡,“知道了。”   车里,   成着直接拨打了残阳的电话。   残阳那边也如常接起,   “九帅,”   “嗯,”   “元首现在还没抵达机场,”   “我知道,学校这边的事一处理完,我会马上过去。”听不出任何不妥。   成着顿了会儿,“好。”收了线。   看着车窗外,成着敢断定是残阳把人掳走了。他的消息难道比自己的还要滞后?愈是这样淡定越是不正常!   成着合眼,仔细思量,   现在是个关键节点,   自己要敢搞就能翻天覆地!   成家的心头大患永远是蒋仲敏,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说不准能致他于死地……   再睁开眼,成着心已定,   这次。他没有直接拨通残阳的电话,而是给他发去了一则短信,   “关于萧十儿,一些事儿想和您说说。”   知道残阳不会立即回复,   不急忙,成着翻开手机相册,又发过去了一张照片,是成弥和孟冬灰一同步入五炮校园的一张合照。当年他处理小弥的事这些照片都还保留有。   “她原名孟冬灰。和我弟弟成弥有过五年的交往。”   果然,   过了一会儿,   收到残阳的回复,“纽约港。”   港口的风很大,却也抵不住骄阳遍洒,   成着上车来,   残阳右腿压左腿,军装笔挺。稳稳的权势感,车里的霸艳与车外的骄阳映衬,着实给人“明日是他的”之感……   残阳稍抬下巴看他,唇角自有一种冷冽,“你早认出她来,怎么不说,”   成着也稳,微垂眼,“她是蒋仲敏的外甥女,您应该知道我家和蒋家的恩怨,如今,我成家已然这样了……不想节外生枝。”   “今天为什么又想说了。”残阳语意里有戏谑,当然,更深的,是冷厉,   成着坦然看向他,   “这会儿,是您把她藏起来了吧。行邸大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往歧途上走。这孩子一直是祸水。”   残阳冷笑了下,看向车窗外,倒问,“她和你弟弟五年?”   “五年,还结过婚。”   残阳许是眼底流过一丝狂乱的异彩。但是稍纵即逝,   口气淡下来,   “你多心了,我没藏她,没到那程度。”   成着坚持看着他,   “好,没藏就好,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有瓜葛。我说她是祸水不仅因着她本身惑人心智,现在看来,她的身份也会惹来诸多麻烦。九帅,我这么忧虑不止我家和蒋家格格不入。您也应该清楚,元首对蒋仲敏到底是怎么个态度直到现在都讳谟难懂,她作为蒋仲敏的外甥女竟然出现在元首身畔,是何等用意?……”   残阳听着,心里却如刀绞,   他明白成着的意思,作为“罪臣之后”,她被留在元首身侧,只怕相当于“人质”,是元首辖制蒋仲敏的一种手段……却,不是残阳亲眼所见残阳也不信呐!是“人质”吗,是真正的心肝肉啊!她是父亲心上最珍爱的尖尖宝贝儿……   现在想来。是“人质”倒好了,大不了舍得一切前程,博个“逆子”之名……可,现下,是光一个“逆子之名”就能夺了她来的吗,不再仅仅是君与臣,父与子,是一个男人从另一个男人的心肉上夺爱。而另一男人,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是你的亲生父亲!残阳如今自觉的是,夺下来了又如何,保不久远啊,因为全是撕扯着骨肉血淋淋的……   而成着是不知道残阳如今狂乱的殇念的,他一心,是谋局。是杀仇,   他才不信残阳没藏的鬼话,如今的残阳跟昔日的成弥已无区别,被孟冬灰早已迷得失了心智。成着得加把火。借残阳“全力占有孟冬灰”的心,彻底摧毁蒋仲敏!   “麻烦的是,”成着放沉了语调,“她可能还不是真正的‘孟冬灰’。只是蒋仲敏二十年来玩的一个障眼法……”   “你说什么,”残阳果然扭过头来,   成着知道他会感兴趣的,他要的是人,为了更利落地得到这个女孩儿,最好的就是把她外在的“身份桎梏”给统统扒掉。成着要的就是残阳这个“扒掉的过程”,如何扒,越狠,对蒋仲敏打击越大,你这是“欺君之罪”啊,“人质”都敢造假!……   “还记得那位‘明工作室’的老板么,她原名孟永明,其实是真正孟冬灰的亲姑姑,她流落海外多年,一直想回河浦认亲。我一开始质疑过她的身份,于是那次试琉璃樽留下了萧十儿的血,想通过和孟永明比对确认孟永明的身份,却没想……”   成着一席话,残阳听着,始终轻蹙着眉头。   成着知道这位幼主有城府,即使他心再大,考量也一定细致,绝不会在此刻当即露马脚,   于是还是顺着规劝的口气说,“这样一个麻烦所在,九帅,还是远离为妙,毕竟一旦涉及蒋仲敏,事情总会复杂一些……”   “嗯。”残阳也似受教应了一声,   可是,   成着还是错看小九了,   他的想法可比你想象深远“自私”得多,且,堪称他弟兄几个里最干脆利落的一个了! ☆、4.251   残阳会召见孟永明,成着一点不奇怪,这是“扒身份”的必经之路。可惜了,成着就是太笃定自己对萧残阳的判定,老九与孟永明这“关键一面”他不在场,否则,还真是另一番局面了……   老九见孟永明这一面,拿出了真气魄,绝对的气势压人,因为他要抢时间,行邸那边找人的速度不容他有一丝一环的拖延。   对面这个年轻人比图涂能大几岁?但是,就是叫孟永明由心发寒!   萧残阳首先做了自我介绍,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   “我叫萧残阳。是元首第九子,您同成着说的他都告知我了,您想要达成的心愿,我帮您达成,现在就一点,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一件事,当年孟永玉到底因何而死!”   看看,这就是老九天生的过人之处!   要是成着在场,会震惊的。萧残阳看事找切入口的判断力何其敏锐毒辣,自己都没想到或许看上去好像是“元首与蒋仲敏间的恩怨”。怎么从来就没有人逆向思维,其实根本就是“元首与孟家的”……牵连至蒋仲敏……   所以,这才真是掐到结症上问出来的东西,看看孟永明一瞬惊瞪大的双眼!那抠红,那湿润,那藏不了的恨意……   一开始他说他是萧家九子,孟永明已经心生尖锐,当他提到兄长之死!……孟永明堪受不住,一下从座椅上起了身,要离开。张不了嘴,怕一出口尽是再也收不回的至恨至怒,仇人之子在前,算的可是家破人亡的账啊!……   她的反应,残阳尽收眼底,眼一眯,明知已经压迫至极限,丝毫不放松,就算逼至她疯怒,也要把话逼出来!   残阳不急,   冷酷看着她的背影,单手翻开早放在身前矮桌上的黑色文件袋,   “图涂,加拿大安大略省出生……”   孟永明转身就向他扑来,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不顾一切的誓死维护!   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嘶吼,“你敢碰我儿子一分毫试试!你们一家白眼狼,忘恩负义的恶贼!!你父亲欺师灭祖处死我全家不够,你现在又想害我儿子!不服!我不服!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定要拉你一家下地狱!”几近癫狂,指尖掐揪着他衣领呛白。如有可能,恨不能噬他肉碎其骨……   残阳不动,眼中冷酷依旧,   “不用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想点实际的解决之法,我想知道你兄长的死因是私人原因,你不说,我手段加到你儿子身上也是我私人之力,跟我父亲无关。你也算生意场上行走这么久的人,当下一笔账算不过来么。你告诉我原因,我助你无忧回国,保你母子平安,利弊孰重,心里该有数吧。”   孟永明想不到,想不到啊,看着只比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到底是权柄之家出来的龙子龙孙,谋略、胆识、酷冷的心啊……孟永明渐渐松了手,伤心欲绝般向后颠簸几步,泪水而下。是弱势,是不得不屈服,再恨,他说得对,天下都是他家的,你粉身碎骨有何用……   “你父亲,当今元首,萧衍,原是我父亲孟作霖一手教导出的学生,近三十年呐,我父亲一生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为他筹谋,为他解难……”   “不是溥节么,”残阳轻蹙眉,   孟永明站在窗口。眼中一片戚然,   “溥节是我父亲书写秘书,相当于执笔人,我父亲幼年即患小儿麻痹,双手根本握不住笔。对外,也都是溥节代父亲行‘帝师’之事,自然世间只知溥节不知河浦孟家还出了个倾毕生心力辅一人夺治一天下的儒生作霖……何止你父亲,成昭朝,蒋仲敏,之后助你父亲雷霆万里下来的这些封疆大吏,哪个没受过我父亲教诲,却,无一人有用,眼睁睁看着你父亲灭师毁恩,他容不下我父亲啊。知道的太多,太通透,太通透了,通透的让他害怕,只有灭了我全家,好像才能保住他的万里江山……”   孟永明扭脸来看向他,   “看看这世间,现在有人知道孟作霖是谁吗,世人只知,河浦孟家出了个‘恶贯满盈的巨贪’孟永玉。他枉死狱中,夫妇服毒俱亡,留下幼女孤苦无依……”想起冬灰了,孟永明终是控不住伤痛,再次哭出来。“可怜孩子那样幼小,寄人篱下,现在更是茫茫人海不知所踪!我兄长有错吗,我家冬灰有错吗,错就错在他们有个太一心无悔又终不会自保的父亲和爷爷!……”   残阳下楼来,   神情这才有几分松动,却,总觉不大真实,他不相信父亲是个这样忘恩负义赶尽杀绝的人……不过,当下不是判断父亲是何样人性,以残阳心性,客观地说,如果他站在父亲的角度,孟作霖真有事关权统的关键利害关系,该下狠心还是得下。毕竟你是站在巅峰的人,总要有取舍……   这也是残阳不愿站在巅峰的原因,取舍太艰难,   是的,   小九根本没有夺嫡之心,   他生来更似奸雄,不求一统,可也想有一番自我作为,   小九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就是,做个叫人不敢轻举妄动的一方诸侯。有统御,有霸权,但,不负全局。   所以,你看看元首的这些个儿子啊,是不是各有各的心性爱好?有有野心的,也有有玩心的,有眼界覆全局的,也有着眼一方、玩溜分寸感的,总之。都最不缺的是个性,还绝不重样儿……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在老萧家得了确实的印证啊!   于是,这样一来。您们再往下看,才真正能理解小九为何会有这样叫人意外的举动,因为,他的根本出发点打心眼儿里就“不想反”,且。比他任何一个兄长都更“忠于父亲”!要硬说有相似点,嗯,和他七哥关漫有点像,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与其“与父亲作对”不如“依附父亲”,她是父亲的心头肉,好,那就一条心,和父亲一条心,“蹭”点父亲这心头肉吧……   震怒心惶的元首,   看着幼子抱着昏睡的心头肉走了进来…… ☆、4.252   章程礼旁边站着听着都觉得要命,什么孽什么债啊……   冬灰还没醒过来,躺在床上睡得呼吸均匀,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哪里知道这跟前闹一塌糊涂。   小九跪在父亲脚边,老实交代怎么跟冬灰碰巧因为“琉璃帐灯”搞到一起,偷着一起跑出去玩过多少次都水得清清楚楚,“父亲,这是我第一次,虽说知道不对,可是迷里头就是出不来……”小儿子被欲念“困扰”的样子,你叫一个父亲怎么说好?说实话,章程礼旁观的都臊不过,怪谁?全怪床上的小妖精太造孽了!哎,正心里说她呢,躺着的小人儿还舒坦地翻了个身,一下,都看过去,元首倾身拍拍,小九不敢完全抬头明目张胆看吧。瞅着眼瞄过去的样子也全是着迷的真纯,看得人是……哎哎哎!估计元首除了叹气还能如何,都是心尖上的,一个是最小最年幼的儿子,一个是稳稳当当尖尖肉上的最当中。他们闹上一场,说谁好像都过不得……何况幼子这样的话都说了,   “父亲,我那天看见她和您……说实话,是一时想不开。所以今儿就犯了浑,可我把她弄走真不是想一直把她藏起来或怎么样,就是,就是想她走之前再单独和她呆会儿……父亲,我知道您疼她,您也疼我是么,我向您保证这绝不冲突,我听您的话,我只守着您和她,也一定恪守本分……父亲,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我真的无法再接受其他……这辈子,我宁愿孤身奋力为您效忠行孝一世……”   小儿子眼通红,两手捉着父亲膝头,倾心倾肺地全是衷肠之言啊,   看出来了吧,   老九才是他一大家子的最精华,   最敢搞最干脆!   关漫的衷肠不比他少,但是也“运筹帷幄”这么长时间,才敢跟老爷子摊牌,   雁落更“九道弯”一些,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这些哥哥“循序渐进”,毕竟小九是老幺,他在父亲跟前正是“浑说不怕说”的年纪,   不过还是得看到。小九远高于同龄人的“准与狠”,是他的,胆量和智谋都赶紧能跟上来,上来就是破釜沉舟,非要是他的了!   元首看着幼子,其实也心疼,说个不好听的,跟冬灰都大不了多少,一样还在读书,这祸害的……最后。元首只有轻轻摇头,多么地无奈啊,又看向床上窝着的小孽障,她睡着的,好像撅起了嘴巴,元首忙叫章程礼看看室内温度,太冷太热她都睡不好,冬灰这大难之后,心火时虚时旺,间接影响情绪也不稳定。你说她跟小九这么闹,元首还真不敢多怪她,毕竟这要正好是她心浮气躁的时候使出来的坏,怪得了吗,是“病症休养”招惹出来的啊……   想起这些,元首又赶紧问起小儿子,“你喂她吃了些什么东西,这半天昏睡……”   小儿子也直起了腰,慎重的不得了,“您放心,都是些温和的草药,”   元首抬起一手招了招,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去外头跟宗白华对对,看哪些药有忌讳赶紧补救。”   这下,残阳也赶紧起了身章程礼领着出来,一五一十把他“迷晕”她的配方跟宗白华说了一遍,   宗白华听了,稍点点头。“不大碍事,有几味药估计得叫她有点烧心,一会儿醒来,发点小脾气闹点别扭,也都让让,别见怪……”   章程礼连连点头,“好好,谁还敢说她……”   进来的路上,小九扶住了章程礼的胳膊,“章叔。她没事儿吧,”一脸担心,   章程礼拍拍他的手,到底老幺,平常章程礼对小九也格外亲厚些。“别怪你父亲这时候这么挂心她,你不知道,十儿来前儿是阎王殿里捞回来的,差点就过去了,你父亲那些日子……哎,九儿啊,闹就闹了,这接下来可别再伤着她,说个不该说的,她现在命还悬着。这要再有个三长两短……都闹不起了。”   小九一时愣在那里,   难怪那日听她对父亲说“我感觉最近身体好多了”,父亲对她也是全都不假人手……   小九知道他是父亲身边最近的人,想了下,关于她的身世……这会儿先跟章程礼通个气比较好。   小九脚步越发慢,声音也低轻下来,   “章叔,我这会儿把她带走,其实还有件事……”   有条有理地说了,   从怎么遇见孟永明,孟永明的身世与诉求,河浦如何验亲,冬灰血型不符,包括孟永明告知的往事……小九一丝一毫全无隐瞒。   可想,章程礼听后该是何等震惊!   甚至,抓住了残阳的手腕,“你确定都是真的?!”   残阳这时候展现他本有的沉稳与真切,“没有根据,您知道我也不敢轻易对您说。”   这事儿哪儿还敢瞒,   立即进来向元首和盘托出,   却,只一听到“孟永明”的名字,元首稍一抬手,又扭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冬灰,吩咐阿姨,“药煎好了凉凉再给她喝,梨里的冰糖比昨天少放些,太甜了。”“是。”阿姨点头照办。   他们走了出来,   在外间小客厅,残阳继续汇报“身世”这桩事,   元首始终不语听着,   不过,听见冬灰血型不符,确实也意外吧,他抬起了头,看向残阳,眉心轻蹙……却,也只是看了看,又看向了那头窗外,没有叫他停下来的意思,残阳继续说。   小九何其精,从父亲的神色看,只怕连“冬灰竟然不是冬灰”也是蒙在鼓里并不知道的,   但是,有一点完全可以确定:父亲并不在乎“冬灰是不是冬灰”,显然,到此为止,在乎的已经是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再如何如何。这点,残阳和父亲绝对保持高度的一致,人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残阳肯定还是有不知道的,   冬灰这次“蒙难”,这次“解难”,从头到尾都透着谁也无法解释清楚的诡谲与神秘,你叫元首再相信“她是真冬灰”都有点难了,所以,说她血型不符,反倒,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只这一切,到底什么究竟,看来,元首势必要去亲见一次蒋仲敏了,往事翻了出来,也是该给这些已然沉沦进来的孩子们一个交代了。况且,一些事情,元首也到了非弄明白不可的地步了…… ☆、4.253   冬灰醒来时正在回国的飞机上,看见小九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她小床榻的脚边像发呆,瞄着她。   冬灰怏怏的,不过缓缓,该想起来的还是想起来了,他怎么把自己“威吓”出来又怎么骗她喝了“迷糊汤”结果不省人事……刚要张嘴呵斥,小九凑上来,“我错了成么,错的一塌糊涂,看看,已经遭报应了,父亲罚我不得入职,回国防大再学礼义廉耻,我相当于是留级了呢,只比你高一个学段。”   果然,冬灰愣了,甚至抬起了头,“你,他,他都知道了?”小姑娘缠绵病榻的模样很有点秦可卿的味道。加之也是些不清不楚的事情,神态更是媚怨臊靡,   小九变成跪张手抱住她低头心疼地亲,“十儿,虽说我对你混账也有。可大多数我心向着你你该知道吧,咱两处的日子虽不算长,可这天天不分的,我不信你看不见我的好。父亲疼你,我一开始是不理解。可是我也不糊涂,你该得着这样的疼……十儿,我挺认死理的,章叔也大致跟我说了你和其他哥哥们的瓜葛,你是挺害人,可是已经害着我了,脱不了身了……”冬灰听了,那真是又臊又气,推他,“谁害你了,一刀两断啊,”你说她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吧,小九当然抱得紧,“那你还我清白啊,我上面那几个我不知道,我可是干干净净被你破的身……”看出来了吧,小九是真赖!不怕跟她比谁更不懂事儿。   亲的如何情深意切,“管你是我小妈还是嫂子,可得负责我一辈子了,你要敢把我撺掇出去配给其他人,我就把你的丑事说给全天下人听,对,首先国防大,萧十儿是个害人精,她把元首一家都上了……”“啊!”冬灰恨不得去撕烂他的嘴。小九笑着亲的不停歇,“好好好,我家十儿最厉害了,看看也注定你只能祸害我们老萧家了,姓萧,排行老十,最后压轴出场,就是一锅端的意思嘛……”越说越邪,可也越说越对了她胡闹的性儿,小九呵她的痒。滚床榻上跟她疯得叫冬灰身上蒙上薄薄一层汗。这么一分心,宗白华说的“烧心,发小脾气闹小别扭”也散了,最后咯咯笑,被小九亲的云里雾里……   元首进来时,两人倒自觉,冬灰披着外套长发也散着盘腿坐床榻上,残阳依旧坐在床榻下的小凳上在给她整理随行带着的书籍,里头不乏教科书,小九以学长口吻在教她哪些书必须看熟里头有考点。哪些书只是参考资料。   显然,元首很满意最后发展成这样的模式,想想也正是为难之际,冬灰还是年纪小,这会儿又摊上体弱多病,放在哪个学校都不放心,也怕她读的苦,这下好,残阳不急着出来,干脆也一劲儿读下去,一来把功底磨更深厚扎实些,再,正好也能陪着冬灰读几年书……   元首坐下来,一看就是常做,很熟练地给她扎起发辫。   残阳看着,不知怎么,这越往后小九越来越喜欢看父亲亲力亲为照看她的样子,好像这才是一个真正父亲的模样……   冬灰也不怕丑,搁谁跟前都愿意赖元首身上zhe。当然,这“谁”肯定指的还是他这几个阎王儿子,对外,冬灰可避嫌,元首后头真愿意亲自接送她上下学,哪怕抱……这也不是元首之后太骄纵她没名堂,冬灰后头也照业,身体状况起起伏伏,尤其影响情绪,她自己都控制不住。有时候明知自己无理取闹不讲理,可就是压制不下去……可就算心烦意乱至此,元首要抱她去上学,冬灰也坚决不愿意!元首哄啊,“我这就去说。这是我家的十儿,谁敢怠慢一下!……”冬灰哭闹,嘴里说“你说呀,你去说呀!”手却是不停推他不让他跟着。其实都心里疼,知道她这是“必经的修行之路”,哎,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父亲给她扎辫子,她靠着,还是没多大精神头。小九算清楚了她这人前“好精神头”的背后每日是多少汤药灌养维持出来的,冬灰原来真的这样艰难。你看光她醒来这一会儿,喝下了多少副方子,她也一直在自己缓,刚才还笑着跟小九说,几天没跳绳估计又废了……   父亲摸她的额头。“国内天气渐渐热了,别一回去就逞强要跑步要锻炼,还是慢慢来,宫里地砖更凉,千万不能养成赤脚跳绳的习惯。”   她到底在父亲跟前更娇气些,一抬手,却立即无力地耷拉了下去,感觉很着急,“我怎么就好不了了,前几天才说来劲儿。这连着睡了几天,又打回原形,还跑步,还跳绳,我路都走不动!”   父亲轻轻拍她直安抚,“养病养病,哪个没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跟你说别老心急,你看你前几天跳绳,多大劲儿,我就担心你使过了头……”   冬灰自己直起了身子,望着一个点像想了会儿,“回去后我还是不能乱了作息,”   “不乱,没说叫你养病就什么事都不干。”   隔了会儿,她又说,“残阳在学校要不认识我,不能管我。”   看看,她生怕残阳是“派来监督她的”,   残阳旁边一哼,“谁管你。”   元首却还是有了该有的严肃管教,话儿,是对两小的都说,“不存在谁管谁,你们去学校是正经学习,学习上互助可以,旁的杂的弄出来都叫分心。”   残阳稳重应一声,“是。”   冬灰是不做声,   个拐东西,   这之后啊,只有她“告残阳状”的时候,残阳比她考得好她都“打小报告”,说残阳会不会事先知道答案……当然,谁还跟个“正在修炼”的“神经病”计较?她哭闹残阳比她考得好,小九还不是心疼地抱着她一劲儿哄,“我下次一定考低,你让考几分就考几分好不好……”   冬灰回国了,   机场,关漫来接,   同时,也向元首汇报了“冬灰凶险蒙难的元凶”,   是的,就这段时日,关漫底儿朝天查出来了。 ☆、4.254   查的有多细致,图涂下米酒里麻粉的成分剂量都出来了,宗白华一下飞机,就交给他了。   关漫也向元首汇报了调查结果,最终如何处理肯定还是元首指示,不过……   残阳接到孟永明电话时,对方哭愤异常,“你好狠的心!不让我儿子入境就算了,为什么要那么残暴地打他!”   残阳松松衣领,晓得是七哥的手段,淡淡开口,“不影响开演唱会吧,手续都办好了,你儿子现在入境没问题。”   那头孟永明情绪还十分激动,什么“出尔反尔,不守信用”,残阳音也沉下来,“惜点福吧,你儿子沾上毒品害了多少人,自己心里要有数。别得寸进尺,把更不堪的都掀出来,那可就真毁他一辈子。”明显孟永明那头一怔,这边小九已经极不耐烦挂断电话,手机丢沙发上。   残阳还不是憋着一肚子火。听章程礼说大致也了解了之前“冬灰历死劫的经过”,听着都撕心裂肺的,何况现在凶手也揪出来了……但是,残阳这会儿能这么回她话说“手续办好,可以入境”。也是元首最后给出的意见:孟永明这边还是不再为难,冬灰的事就不要再牵扯其他。……想想,莫说三哥七哥,残阳这后知道的都恨不得将图涂碎尸万段,所以,七哥私下毒打了一顿那畜生,也是实在控制不住恨愤吧……   现下,当务之急,有更大的事情得弄明白。   令雁落,关漫,残阳哥三儿意外的是,这也是多年后他们这样近距离真切感受元首与蒋仲敏间的相处氛围……绝非外界所想。蒋仲敏很敬重元首。   病床上的蒋仲敏身体也很虚弱,倒不完全是体质上的,感觉更伤耗的是心神……   见元首步入进来,靠躺着的蒋仲敏还是要极力起身坐起,雁落关漫迎上去为他整理好靠垫,小九也为父亲摆好了座椅,   元首坐下,压了压手,“你别大动,身体还是得顾着。”   仲敏也是关怀,“听说您最近也是身上不大好,更要注意。”   提到自己的身子不爽,元首倒是直言不讳看着他,“我要再有什么身上不好。也只有冬灰能招惹出来了。也别说我了,就他们,”手抬起,也没看身后,指了指这几个劫数儿子,“你把冬灰搁我这儿,这一个个都没省心,现在更是也都要死要活了,总得给个交代。”   仲敏目光看了这一圈年轻后生一道,也是说话都费力一般。但是,视线如炬,该有的肃正还在,   “只要别对她起了独占心,自己也能大度容她,陪她一辈子也算难得。”   小九小心问,“当初,您就是忌讳成弥想独占她么,”   仲敏眼神淡下来,“他是成家人。”看看。该有的冷酷霸性还是在。是世仇那就是终生世仇,就算成弥能抛却一切容得下她,蒋仲敏这关也定是过不去的。   而雁落关漫此时想到的,还有霜晨,他就是对冬灰起了“独占心”所以……   为何不独占,   于三人而言,着实,一来源他们的本身个性,下的决心大,容的气度就有更大,   再,着实是“非她不可”,既然改变不了她,唯有改变自己,   看看。霜晨,甚至声咽、小步,其实本质上都做不到这一步,往深里看,他们骨子里都没有“舍得一身剐”为了她痛下“改变”……   他们“不独占”。肯定也想弄清楚“冬灰叫人独占不得”的原因呀,   可,这一点,似乎到目前为止,蒋仲敏都还不想说出……   元首也耐心,他明白,这堪称蒋仲敏的“命守唯一”,看看他这样一介人臣,可说事业最虎狼时期,毅然退隐。甚至,可说抛家弃业,就为,一个冬灰……元首还清楚记得,当初他如何请求自己“接管冬灰”。那时候不否认,元首着实有些忌讳他“功高盖主”,但是决不至于这等处理……是的,这样的“囚禁生涯”都是蒋仲敏自己求来的!元首当时也是百般不解,但是,也不讳言,也有些“顺水推舟”,毕竟那时候的元首看全局要冷酷得多……   元首缓缓将“孟永明相关事宜”说给他听,   显然,仲敏听后神情也是复杂不已。   “仲敏,现在不是冬灰身体艰难到这个时刻,你觉得我会来逼你说出实情么,她依你的法子是捡回一条命了,但是。明显大不如前,我们也是着急啊……”   半天,仲敏好像都怔忪着,   最后,轻轻叹口气,喃道,“或许也是真到了这个时刻,”   他移过视线,又看向元首的这几个劫数儿子,   “孟永明有部分说的是对的。元首,我,包括成昭朝,都师承孟作霖,   他确实是一代大儒,学识渊厚,智谋过人,   曾经,他也是德高品正,我们爱戴他,更敬重他不计功名利禄,一心谋国,   但是,也有想不到,到了晚年,老先生为了儿子……   孟永玉也非大恶之人,毕竟先生一心培养出来的独子能差到哪里去?就是太固执,孟永玉痴迷星体研究。就算作为一生所志,你投入所有的心力心血进去,理智范围内,可能还真能成名成家。但是,他没有,那就像走火入魔,他何止把自己的心力心血要耗尽,简直就是拖着一家的所有都投入殆尽,最后资金缺口巨大,就想到了贪……”   仲敏又看向了元首,元首始终不语,眉心轻蹙,似乎回想这段往事也是陷入痛心,   “事发后,老先生一开始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加之他身边确有小人参以‘阴谋论’,那时候老先生对元首误解非常深……可,事实终究事实,孟永玉亲自跪在父亲身前承认了一切,老先生一时堪受不住,觉得对不起元首,对不起国家,当晚写下一封绝笔书就……随后,孟永玉和我妹妹也相继自杀身亡……先生绝笔书里请求道,至死不想透露‘帝师’身份,否则下地不安,元首成全了他最后这点遗愿,结果,一些事都给隐瞒了下来,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哎,也着实是一桩痛心往事,兄弟三人听了怎会不有唏嘘,谁说巅峰者就全然无情,他要真担忍起委屈来,那就是沉重重要担当一辈子,咽下去的苦涩更重更沉…… ☆、4.255(冬渣篇 止)   “至于冬灰,”   终于说到重点了,每个人都揪起了心!   仲敏神态也陷入一种神渺,   “她确实不是真实的孟冬灰,甚至,都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饶是有心理准备,心中难免紧掐一下,   仲敏回到那久远的从前,往事历历在目……   “我妹妹生下冬灰本就艰难,那时候正是孟永玉行贪的关口,巨大的心理压力连累孩子也多灾多难,身体一直不好。   我是从狱里把冬灰接出来的,她才不足一岁,说实话,那时候看着是惨,父母狱中相继自裁,孩子又发高烧,看样子也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可,毕竟还是得全力挽救,我日夜守在医院。肯定还是想为妹妹留下这根独脉。但是,人力难胜天,情况一天比一天糟,当时医生也是劝我,叫孩子少受些罪。看着那幼小的身上插满管口,我心里也是挣扎……   那天,也是像这样一个傍晚,   我一个人在病房里,确实已经决定放弃……你叫我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莫说你们,这二十年,我每每想起,依旧觉得像在做梦,   时空变成一团水雾,   里面走出来一个和尚,   他说他叫吴吟水,   他说他能续冬灰的命,就看我愿不愿意,   这本就够奇谲,无论如何,一条人命,我当然愿意一试。   他从怀里捧出来一团……是只小狐狸,尽管也是水雾包裹,可看得出,金灿软顺的一捧……真的,看过它,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称为‘珍贵’了……”   仲敏脸庞确实现出神往,哪怕至始至终他只看过它真身那么唯一的一次……   “吴吟水说,这是一只在佛界都十分稀有的金狐狸,它们除了重大场合,比如佛诞日,会安放在佛座下与坐莲开示见礼,其余时间都藏得极好。   他遇见这只小金狐狸也十分偶然,倒似小家伙走迷了路。不过它却救了他,至少找补回他几千年的道行。   小金狐狸这次走失其实对它自身却折损极大,吴吟水说,佛界,狐狸主‘淫’,这只小狐狸走失误入‘清宁道’,本性里‘淫惑’一面折损大半,简单说,成了一只‘清心寡欲’的狐狸,对它无疑是致命的。   于是。它需要来人间‘镀淫’。”   算明白了,不言而喻,“镀淫”即要“身经百战”,一人独占,如何叫小狐狸去“百战”撒?也难怪冬灰贪这些……   “吴吟水说,这只小狐狸注入冬灰体内,肯定有抗拒,它自身个性很强,说直白,像个寡欲的老人家。甚至抗拒‘欲念’,所以得养。   现在想起来情况很相似了,幼年的冬灰也是插满救命的管口,吴吟水将小狐狸虚化注入她体内,而起搏的血液,用的是我,”仲敏顿了下,“下题的血液。所以,冬灰现在身体流淌的血液怎么会还和孟家同宗……”   雁落和关漫也有了然,难怪他们之后也是用这个法子把她救回来……   “小金狐狸很难养的,它偶尔自发而起的个性如果爆发,比如它‘斥淫’,甚至,不想留在人间,都会造成冬灰的大劫。这时候就得给她换药。   其实,这些年冬灰的药一直有变化,或许只是一味配方的减加,头几年频繁些,近几年变动渐少。我想,小狐狸也在逐步适应。   这些‘指示’我都是通过梦境,从吴吟水那里获知,   也就成弥闹那一场吧,我竟多时再没梦见吴吟水,   肯定很着急,   恰逢战事,我远离冬灰,之后又因‘隔离审查’,我再次梦见了他。虽说他也没再说什么,我也不敢掉以轻心,怕失了和他的联系。所以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一直保持这种隔绝状态好,什么时候冬灰需要再换配药。也好及时处理。   养她的‘淫’确实很费神,为了让她多出去接触人,我一直专门委派一人,叫什怏,给她联系些……咳,说来也是荒唐,不过她从来都是做的无实质关系的交易,也是小金狐狸‘斥淫’的一种表现吧。   她却不排斥我,也许跟我为她输的第一管血有关吧,吴吟水说。跟她有了关系,今后在危难时刻,血才有用……”   仲敏这时候又抬头看向这些年轻后生,   “所以我说你们得容得下她,她生来就是靠这养命的。当然从这后来一桩一件看,小金狐狸到底有分寸,认准了您一家,旁的,她也不牵扯了。我想,这跟您家的王气更接近尊贵的佛气有关,她能接受……”又看向元首,“说个不该说,这样的圣物,真也只有您家养得起了。至少,她自来京城,吴吟水没有一次指示说换药,”   仲敏最后叹了口气,   “所以上次我对三帅七帅也说过,她就是个未知,晓得今后养成什么样,我们都是凡人,也就一辈子命,她呢,长短先不说,凶险肯定还有,不过我们有缘和她遇见这一遭,也是一种另类的福泽吧……”   好了,   至此,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算搞清楚了,   身世离奇,   本尊更秘贵,   不得更宝上加宝!   不过,这点上这伙尊贵的男人们还是高度达成一致:孟冬灰,还是得延续蒋仲敏的法子“贵气里贱养”,“王气里秘养”。   诚如仲敏所言,   我本凡人,   与你妖气一场,   唯有掏心掏肺,   方无悔于我养命你一世,   也不辜负你养我情一生。   (冬渣篇完)   是咧,冬渣我只想写到这里,往后冬灰的修炼之路因为已经构不成一个“渣”字,她该祸害的,已经全囊获其中。   可以稍微勾勒一下她今后的生活:元首依旧是她面上唯一的依靠,有三个亲密嫡系:雁落,关漫,残阳。两位“忠粉”:长空,萧碎。还有三位用来“怀念”,却也算对她死心塌地:霜晨,声咽,小步……   不想写的那样“满”,写“冬灰”肯定受“九龙夺嫡”影响最大,或许“冬灰”只是个媒介,这篇想写细腻的还是男人。至少我觉得从始至终,每个男人的个性都是从一而终的,不会突变。小步要最后离婚跟了冬灰,不是小步;声咽最后弃佛跟了冬灰,不是声咽;霜晨最后不孤寂一生封闭自己,也不是霜晨。他们的起始决定他们的结果。   我的故事大多荒诞小众,可能图一乐,可也想通过写作表达点什么出来,我自认为核心都应该是正能量的。不过切入的角度另类了些。   下面,我信守承诺,下章开始完成“天使3”,子牛回归。不过是另一场时空旅程了。子牛错飞往月亮后……嘿嘿,一起瞅热闹吧。 本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